《雜阿含經》辨義
黃崧修居士在八月出版的《佛教青年會訊》第七期有<古仙人徑,現代走法──試論雜阿含經中修行法門的現代修法>一文〔註一〕,末段論及「雜阿含中修行法門的特色」,最後並說:「以上特色特別是為針對傳統信仰中的若干缺失及現代若干行者之偏差而特別提出,識者當知筆者所指何事」。雖然作者沒有明說,但是由於他在中段「緣起」一節中,四度提到現代禪,且其所提出的六點「特色」中,有三點是專引現代禪的常說而加以批評的,或許這與指名批評現代禪並無不同。然則,依學理論之,他之所以認為這三點是現代禪的「偏差」,實在是由於他自己沒有正確理解《雜阿含經》和大乘經典之故。以下一一具引《雜阿含經》,與黃居士商榷法義。 二、概念之虛妄 首先,作者說《雜阿含經》之特色的第一點是「智信而非反智;《雜阿含》中處處提示要如實知,要明白什麼是『無明』、什麼是『明』,而且必須由此建立『正見』方能入道。實在看不到有什麼地方說:『一切概念皆是自性見、妄念』或『不思善、不思惡』的『反智論』。」對於這一段話,上半段我們是贊同的,作者的錯誤在於不能瞭解「一切概念皆是自性見、妄念」也是「如實知」的結果。怎麼說呢?從最淺顯的說,「概念」無非是「想蘊」和「識蘊」。如四六經說:「諸想是想受陰。何所想?少想、多想、無量想、都無所有作無所有想,是故名想受陰。復以此想受陰是無常、苦、變易法。……別知相是識受陰。何所識?識色、識聲、香、味、觸、法,是故名識受陰。復以此識受陰,是無常、苦、變易法。」〔註二〕如實知想蘊、識蘊是「無常、苦、變易法」乃是《雜阿含經》的常說。二一四經又說:「眼、色因緣生眼識,彼無常、有為、心緣生。」〔註三〕從這個教義來說,由於一切概念無非是「無常、有為、心緣生」,所以說它是沒有實義的「妄念」並沒有錯。至於「一切概念皆是自性見」,這可以從二六二經:「世人顛倒,依於二邊,若有若無;世人取諸境界,心便計著。」〔註四〕及二二七經:「計者是病、計者是癱、計者是刺。」〔註五〕得到啟發。「計著」是「概念」形成的前提,它的自身即是縛著、即是輪迴的根本,稱之為「自性見」正足以點出其要害。 三、他力解脫 其次,黃居士提的特色之第二點是:「自力解脫而非他力拯救;《雜阿含》中沒有他力的信仰或依靠他力而能證解脫者;也因此沒有提到所謂『根器』的問題,只要精進不放逸的努力,人人可成就。」其實《雜阿含經》中依靠他力而證解脫的教說及事例很多,也提到了「根器」問題,只是黃居士視而不見罷了。 四、慾境即涅槃 再次,黃居士所說的特色的第六點,則質疑「現代若干行者提倡『慾境當下即是涅槃』」認為是偏離了佛法的精神。其實這個教義也是《雜阿含經》明白說到的,解說如下:慾境無非是「五蘊」「十二處」,也就是「有為法」或「諸行」。二六二經明白的說到:「一切諸行空、寂、不可得、愛盡、離欲、涅槃。」〔註一○〕由此可見這個教義乃是《雜阿含經》時代就明白提出的。 五、喜根與勝意 「慾境的當下即是涅槃」雖與《雜阿含經》的「一切諸行空、寂、不可得、愛盡、離欲、涅槃」在教理上是一貫的,但畢竟《雜阿含經》發揮的較少,到大乘的《般若經》才站在這個基礎上作了盡致的發揮。解釋《摩訶般若波羅密經》的《大智度論》,其第六卷〔註一二〕曾談到一個有趣的故事,也就是喜根法師和勝意法師的論諍:「是喜根法師……語諸弟子:『一切諸法淫欲相、瞋恚相、愚癡相,此諸法相即是實相,無所罣礙。』以是方便,教諸弟子入一相智。時諸弟子於諸人中無瞋無悔,心不悔故得生忍,得生忍故得法忍,於實法中不動如山。」但他卻被勝意法師訾毀:「是人說法教人入邪見中,是說淫欲、瞋恚、愚癡,無所罣礙相,是雜行人,非純清淨。」《大智度論》顯然是贊同喜根法師的,因為故事的結局是「是時,勝意菩薩身即陷入地獄,受無量千萬億歲苦。出生人中,七十四萬世常被毀謗,無量劫中不聞佛名。是罪漸薄,得聞佛法,出家為道而復捨戒,如是六萬二千世常捨戒;無量世中作沙門,雖不捨戒,諸根暗鈍。」《大智度論》說的惡報,因不是自己所親證且置一邊,但是從這個故事我們可以看出,「慾境的當下即是涅槃」這個教義無論如何都與《阿含》《般若》的教義不相違背,不應任意加以曲解和詆毀,不知黃居士以為然否? 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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