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回應


丁先生：


    收到《人文月刊》轉寄來您的大作。首先，對您的回應深表感謝！同
時，也對您的深厚學養由衷敬佩。另外，我不能輸入大五碼，也請您包涵。
您的文章中涉及到一些基督教神學方面的問題，我在這方面功力不夠，有
些問題恕不能作答。下面僅就我自己了解的方面做一點澄清。


一、關於“科學迷信”


    我文中所謂“我們只須死記硬背這些知識成果就行了……前人都是
偉大的科學家，我們只能望其項背”。這實在是我所列舉的科學迷信的現
象之一。我認為有一些人沒有學到科學真諦，以科學知識作為科學的全部
內涵，這是不可取的，所以是科學迷信，或者是盲信，就象迷信某些邪教
一樣。可能是我文章風格有問題，沒有表述清楚自己的論述過程。


二、關於“科學信仰的分際”


    我認為科學和宗教信仰的沖突還是難於避免。


    首先，我認為宗教是關於善的價值體系，科學是關於真的知識體系。
二者都有自己的基礎。宗教的基礎在於信仰，而科學同樣也依賴一套基本
信念。科學體系的基礎部分是不能實證的，比如一些基本公理。科學與宗
教相沖突之處（有時也是糾纏不清的地方），首先就是科學的基本信念和
宗教的基本信仰。


    第二，宗教在基本信仰之上構建了自己的理論體系，這一本分涉及到
了關於世界的構造和發展的學說，也就是說包含了知識的成分。這一部分
又會與科學體系相沖突。比如說，一個天體物理學家，或者一個地質學家，
怎樣把自己的知識同創世紀的故事兼容起來呢？在宗教裡面，除了“神存
在”這樣的基本信仰，其他的內容是不可能讓我們把它作為不加驗證就接
受的東西的。其結果就是，宗教強迫你承認“神啟示給我們智慧”，我們
不能太狂妄，因此全盤接受整個故事。


    宗教是完整的，不可能讓它拋棄自己的教義而僅僅保留純粹信仰。即
便能夠，也同樣存在一些問題。比如，假設可以通過保留“神存在”而與
整個科學知識體系相兼容。但神並非自然，神是有智慧的主體，自然僅僅
是存在，因此目的論就難免了。所以人擇原理以愚見是自然神學的必然產
物。但人擇原理實在是一種倒因為果的理論。我對自然神學了解不多，可
能混淆了它和純粹信仰之間的界限。但我認為任何宗教都不可能停留在信
仰本身上面。


    丁先生文章最後提到牟宗三的兩種真理方案，我才疏學淺，不很了解。
僅根據丁先生的論述，談一點淺見。我以為僅有內容真理，解決宗教信仰
問題還是很難。以基督教和儒家學說做比較，二者有根本不同。儒家學說
講的是內心的道德修煉；基督教的基礎不在內心，而是一個外在的神，因
此更有威懾力。如果說二者都會導致人性光輝，那麼基督徒的道德約束在
於神的力量，儒生的修養在於自己。這種差別引起兩者發展道路完全不同。
基督徒是進取的，不僅很少約束自己，反而以神的代理身份積極進攻。我
們看到，世界上一切宗教，包括邪教，凡是相信一個外在的神的，無不具
有一種相同的特徵﹕就是它們從來不會停留在純粹信仰和道德約束上面；
特別基督教認為真理是神啟示給人的，沒有人類能自己認識的真理。如果
基督徒認為自己聽見神示要自己去打仗，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出徵。佛教似
乎是一個例外，因為佛學本質上是不承認神的。佛教似乎和儒家有相通之
處。


    以上漏見請丁先生指正。先生文章中其他論述，我不僅同意，而且學
到了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