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絕齊，齊舉兵伐楚。陳軫謂楚王曰：「王不如以地東解於齊[2]，西講[3]於秦。」楚王使陳軫之秦，秦王謂軫曰：「子，秦人也，寡人與子故[4]也。寡人不佞，不能親國事也，故子棄寡人，事楚王。今齊、楚相伐，或謂救之便，或謂救之不便，子獨[5]不可以忠為子主計，以其餘[6]為寡人乎?」陳軫曰：「王獨不聞吳人之遊楚者乎?楚王甚愛之，病，故使人問之[7]，曰：『誠病乎?意亦思乎[8]?』左右曰：『臣不知其思與不思，誠思則將吳吟[9]。』今軫將為王吳吟。王不聞夫管與[10]之說乎?有兩虎諍人[11]而斗者，管莊子[12]將刺之，管與止之曰：「虎者，戾蟲[13]；人者，甘餌也。今兩虎諍人而鬥，小者必死，大者必傷。子待傷虎而刺之，則是一舉而兼兩虎也。無刺一虎之勞，而有刺兩虎之名。』齊、楚今戰，戰必敗。敗，王起兵救之，有救齊之利，而無伐楚之害。」
計聽知覆逆者[14]，唯王可也。計者，事之本也；聽者，存亡之機[15]。計失而聽過，能有國者寡也。故曰：『計有一二者難悖也[16]，聽無失本末者難惑[17]。（卷四《秦二》）
【註釋】
[1] 本篇又見《史記•陳軫列傳》，作韓、魏相攻。又按：篇末「計聽」以下五十餘字，清王念孫雲當移至上篇《齊助楚攻秦》末。
[2] 解：解除兵事，指和解。
[3] 講：媾和。
[4] 故：故舊之好。
[5] 獨：豈，難道。
[6] 其餘：計謀之餘。
[7] 故：特地。問：慰問。
[8] 思：思念故土。
[9] 吳吟：吳地的歌。
[10] 管與：一作「卞與」，人名。
[11] 諍人：即爭人，爭著吃人。
[12] 管莊子：即卞莊子。
[13] 戾蟲：猛獸。
[14] 計聽：計謀、聽諫。覆逆：審察、逆料。
[15] 機：關鍵。
[16] 一二：反覆計量。悖：悖亂，適得其反。
[17] 本末：輕重。惑：迷惑，惑亂。
【點評】
解齊、媾秦，陳軫為楚謀之大略也。使楚可勝齊，又豈必以地解之哉？使齊且勝楚，則楚齊之相鬥，楚必不利焉。楚不利，則陳軫之謀，焉得謂之忠哉？故是篇所載，其事或有誤焉。所可言者，吳吟之比，二虎之喻，可見說人之多術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