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性之後》導讀（五）
曾瑞明（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前兼任講師、香港大學哲學系博士）
提要：本文是「《德性之後》導讀」系列的第五篇文章。作者在本文中討論了本書第九章。作者指出，麥金泰爾斷言啟蒙運動徹底失敗後，餘下尼采還是亞里士多德二選一的問題。麥氏認為尼采否定道德有任何客觀理據，只是個人選擇，故此，亞里士多德是道德理論發展的唯一出路。作者認為麥氏對於啟蒙運動和尼采的批評都有片面性，因為不能貫徹其對歷史解釋的要求。
《德性之後》第九章〈尼采還是亞里士多德？〉可說是全書的一個小高峰。
這一章就是一個戲劇性的對立，尼采、亞里士多德，二選一。
但這看法很奇怪。若果我們聆聽麥金泰爾的建議，把道德學說放在社會和一一歷史的脈絡考察，我們應不會有「啓蒙運動不應該發生」的看法，因為按這種看法，一個學說的出現，必然受它的社會環境所影響，也即是有其出現的「理由」（原因？）我們不能透過人力去改變這些社會和歷史條件的，所以根本沒有「啓蒙不該開始」這選項。
另外，麥金泰爾把尼采那條路視為韋伯式那現代世界，沒有客觀價值，只能講個人意志和把人視為物的官僚眼光。當我們再沒有任何理由去證立道德，因此，尼采的價值創造，也是在沒有客觀根據下的個人選擇。麥金泰爾當然覺得這是「死路一條」。因為尼采在他眼中，本身就是啓蒙失敗的產物。這是否對尼采公平，是一大問題。另外，尼采的道德哲學有沒有亞里士多德的德性元素，也值得我們研究。
正文：
《德性之後》第九章〈尼采還是亞里士多德？〉可說是全書的一個小高峰。麥金泰爾的德性理論其中一個核心元素是叙事（narration），他自己本身就是叙事高手。《德性之後》不是一本只有論證的哲學書，而是一個有關德性的故事。麥金泰爾就是講一個他編的德性故事給我們聽。故事，當然要峰迴路轉才好看。這一章就是一個戲劇性的對立，尼采、亞里士多德，二選一。但麥金泰爾的看法其實更激進︰
……我們要麼依循啓蒙運動不同形式的抱負和潰敗，直到我們只餘下尼采式的治療和尼采式的問題，或者接受啓蒙運動不只錯，而且不應該開始。我們沒有第三條路……
（. . . either one
must follow through the aspirations and the collapse of the different versions
of the Enlightenment project until there remains only the Nietzschean
diagnosis and the Nietzschean problematic or one must
hold that the Enlightenment project was not only mistaken, but should never
have been commenced in the first place. There is no third alternative. ...）
但這看法很奇怪。若果我們聆聽麥金泰爾的建議，把道德學說放在社會和一一歷史的脈絡考察，我們應不會有「啓蒙運動不應該發生」的看法，因為按這種看法，一個學說的出現，必然受它的社會環境所影響，也即是有其出現的「理由」（原因？）我們不能透過人力去改變這些社會和歷史條件的，所以根本沒有「啓蒙不該開始」這選項。
另外，麥金泰爾把尼采那條路視為韋伯式那現代世界，沒有客觀價值，只能講個人意志和把人視為物的官僚眼光。當我們再沒有任何理由去證立道德，因此，尼采的價值創造，也是在沒有客觀根據下的個人選擇。麥金泰爾當然覺得這是「死路一條」。因為尼采在他眼中，本身就是啓蒙失敗的產物。這是否對尼采公平，是一大問題。另外，尼采的道德哲學有沒有亞里士多德的德性元素，也值得我們研究。
然而，亞里士多德的哲學為何在歷史隱沒了？還是也有其社會歷史原因？麥金泰爾沒有太多的分析，只是將亞氏倫理學像救世主那樣從天而降？正如麥金泰爾承認，亞里士多德主義（Aristotelianism）是最厲害的道德思想，但也是前現代（pre modern）的。在現代世界裏，哪目的論世界觀如何站得住腳？比方說榮譽（honor），這是前現代的重要觀念，但在現代世界已為契約（contract）所取代。這不只是復古的問題，而是我們的社會跟古代社會有什麼不同的問題。這些觀念如何令人可以在社會暢順運作？麥金泰爾只講啓蒙的失敗，而沒有講啓蒙發生的原因︰就是沒有神、沒有目的論世界觀，沒有傳統，才要將道德權威歸於個人，而不是因為忘記了目的論，才不小心「選擇」了啓蒙。麥金泰爾雖然提倡歷史—哲學方法，有時會有張力。他在開始講自己哲學主張時，或會忘記了自己也要面對歷史解釋的要求。
在第九章後，麥金泰爾就要解釋德性觀念到現代的改變，他更要更新和重構德性理論，讓它能在現代世界也能被理解。可以說，此書的下半部就是正面立論的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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