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人文文庫】
德性倫理學淺介（三）
曾瑞明（香港中文大學哲學系前兼任講師、香港大學哲學系博士）
提要：
本文是「德性倫理學淺介」系列文章之三。作者主張，效益主義與義務倫將情感排除於道德價值之外，這方面不及德性倫理學，後者，由於承認情感的道德地位，故能讓人們更了解人生的道德價值，在理論上更有說服力。
內文摘錄：
德性倫理學還會重視動機（motive）。但一個有德性的人應要有怎樣的動機？其中有一派叫做情感主義者（sentimentalists），例如哲學家邁克爾·斯洛特（Michael Slote），就會認為適當動機是指要擁有好或者溫暖的情感，例如同情心、仁愛和愛等。壞的人擁有的動機，則是妒忌、仇恨和貪婪。若出於壞的動機而做的「好行為」，也不能算是有道德價值的。
試想像這情景︰
病人：「多謝你來醫院探我呀！」
效益主義者：「探病符合提高效益。」
義務倫理學者：「這是我的義務。」
病人希望前來探望的人都是來關心自己、緊張自己，帶著愛（至少感情）而來，而不是只為了盡義務或為效益而來。
即使情感有時並不可靠，情感有時會蒙蔽事實，也會令我們偏私，這是不可否認的。如果兩種學說都不能容納情感，亞里士多德主義似乎就是最佳選擇。事實上，在亞里士多德的《尼各馬可倫理學》（Nicomachean Ethics）就大談友誼和愛；但在現代世界，我們追求更客觀、適用的道德系統。但若果一倫理學系統不能助我們理解很基本的生活現象，恐怕並不可取。
正文：
德性倫理學還會重視動機（motive）。但一個有德性的人應要有怎樣的動機？其中有一派叫做情感主義者（sentimentalists），例如哲學家邁克爾·斯洛特（Michael Slote），就會認為適當動機是指要擁有好或者溫暖的情感，例如同情心、仁愛和愛等。壞的人擁有的動機，則是妒忌、仇恨和貪婪。若出於壞的動機而做的「好行為」，也不能算是有道德價值的。
然而，康德會將道德價值看成是與動機無關的東西。當中的思路是，我們的動機會受我們的品賦影響，有些人天生會在道德行為上找到快樂，例如助人為樂的人，可被視為有同情心的慈善者（sympathetic philanthropists）。而那些助人但不感到快樂的（sorrowful philanthropists），也即是沒有「好的動機」，他們作的「好事」是否就沒有道德價值呢？
康德的確會認為道德價值是跟這些動機無關的。相反，一個人肯助人而且不感到快樂的，似乎更加可敬。因為他/她是根據他/她的責任行事，更能把握道德是要由正確理由推動的精神。問題是亞里士多德是否也這樣想？如果是的話，他其實跟康德相差不遠。而情感主義者則其實是近休謨多於亞氏。
我們要考慮的其實是幾個層面︰一派認為，一個對的行為(right action），不一定都有道德價值（moral worth）。道德價值視乎我們是否根據對的理由（right reason）推動，有沒有相關情感（emotion）是沒有關係的。亞里士多德的德性倫理學家，則會認為理性和情感都有重要位置。也即是說，真正有德性的行動者，會有正確的理由和正確的情緒，他們也會受善吸引。
這個看法無疑比康德的看法吸引。第一個理由是，我們難以接受把情感排除於道德價值以外。在〈道德聖人〉（Moral Saint）一文中，哲學家沃爾夫（Susan Wolf） 就指出主流的功利主義或效益主義（即 utilitarianism），跟康德式的義務倫理學都有根本的問題，就是不能安立我們的道德感情。試想像這情景︰
病人：「多謝你來醫院探我呀！」
效益主義者：「探病符合提高效益。」
義務倫理學者：「這是我的義務。」
病人希望前來探望的人都是來關心自己、緊張自己，帶著愛（至少感情）而來，而不是只為了盡義務或為效益而來。
即使情感有時並不可靠，情感有時會蒙蔽事實，也會令我們偏私，這是不可否認的。如果兩種學說都不能容納情感，亞里士多德主義似乎就是最佳選擇。事實上，在亞里士多德的《尼各馬可倫理學》（Nicomachean Ethics）就大談友誼和愛；但在現代世界，我們追求更客觀、適用的道德系統。但若果一倫理學系統不能助我們理解很基本的生活現象，恐怕並不可取。
第二，康德的看法是有一個假設，就是理性是自主的，而情感則是給予的，不能自控的。我們要反思這種對立是否有根據。情感是否可以培養？情感是否也有自我掌控的成份？情感是否可以因訓練而變得可靠？我猜德性倫理學家會對以上問題作肯定的解答。如果這樣的話，我們把情感排拒於道德價值以外就不見得那麼有說服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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