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文哲學會網頁　http://www.arts.cuhk.edu.hk/~hkshp

略談主客對立與審美態度
郭其才（新亞研究所哲學碩士究研生）

(一)前言：
　　客觀主義和主觀主義都普遍地存在於各種理論當中，在美學理論上，如果容許人們對「
甚麼是美」有不同的意見，則美被認為是因人而異時，是由審美者的感受所給予的審美就被
視為是主觀相對的。但是，客觀主觀並不同意審美只是個人感受而已。他們會這樣反駁：如
果一件東西是美的，就是美的，是不美，它就是不美的，它不能是同時美的又是不美的，所
以要不然是美的，就是不美的。本文的目的是嚐試對審美的主觀性和客觀性這問題進行探討
，下文首先簡單分述西方哲學家的審美客觀主義者和主觀主義，文未交代一下個人總結。
(二)客觀主義美學
1.美是理性的
    蘇格拉底說過「美即善」，他把美視為和德性有關的，追求美的東西就是追求善的東
西。然而蘇格拉底所說的「美」實質是指具有德性的美好人生。蘇格拉底的思想所隱含的客
觀主義種子到了柏拉圖才得到萌生。柏拉圖說：「這美本身到任何一個事件上面，就使那件
事件成其為美，不管它是石頭，木塊，人神，動作，還是學問。」(1)據柏拉圖的理型論，
任何美的事物都是分受了美的理型而成其美的，理型是固定不變的客觀存有。柏拉圖特別將
美和善分別出來，使美具有其獨立性。美的理型只能由理性思及，所以感官功能在捕捉理型
方面是起不了作用，既然如此，審美活動就是理性的活動，並不是情感的作用，所以美就和
感性毫無關係了。
2.美有特定形式
    亞里士多德對美和柏拉圖又有不同。亞里士多德著重審美對象的形式（FORM），他認為
「一切美的事物......不但它的各部分應有一定的安排且它的體積應有一定的大小，因為美
要依靠體積與安排。」(2)這種活動就是審美者計量對象物之大小比例，透過這種理性作用
才可以判斷什麼是美的，什麼是不美的。 
3.美非功利
    康德把傳統哲學問題以革命性方法處理，他也沒有忽視美學問題。康德反對以果效來作
為審美的依據，他說：「趣味以完全無功利的快感或不快感來對一個對象或一種表象方式加
以判斷的能力，這種快感的對象就稱為美的。」(3)因此，「美本身只涉及形式，美是對象
的合目的性的形式，當感知它並不呈現任何目的表象的時候。」(4)這樣，審美是一種不計
較利害而單從「恰當」或「不恰當」來對一個對象之顯現方式進行判斷之能力。能夠喚起這
種「恰當」的判斷的對象就是美的。
    客觀主義美學強調美是獨立於個人的旨趣或喜好，美是屬於事物的性質。總言之，雖然
美感有時和快感拉上關係，但真正的美只能通過理性對對象物之思考判斷才能成立。客觀主
義堅持（一）審美是理性的活動，即理性能力的表現，（二）「美」可以獨立於個人感受而
存在的，（三）審美判斷是可以表達且可被理解的。
(三)主觀主義美學
　　主觀主義者否定「美」是事物的性質，這個想法早在希臘時期的懷疑論者郭賈士己明顯
存在了。他論証說：「此世界無物存在。即使有物存在，也沒法認識它。即使能夠認識它，
也沒法言傳。」他的懷疑論把任何客觀判斷都否定掉，以致把心靈的所有活動都局限在個人
之內。因而，人類的審美經驗也沒法跳出主體去。
1.悅人者美
　　中世紀的神學家多瑪斯直接了當地承認審美只涉及個人快感，他說：「任何事物能給欣
賞者一種愉快及喜悅的感覺，此物即為美麗之物。」(5)，雖然多瑪斯對美的看法就只有這
寥寥數字，但己可說是言簡意賅地道出了主觀主義的中心思想了。
　　後來的經驗主義哲學家休謨也有同樣的思法，休謨認為我們對一切事物的知識都源於經
驗，所以沒有先天知識。而我們對事物的這些經驗也不是對事物的真正知識，人是無法跳出
經驗以外而獲求任何真知識的。依休謨的想法，美就被認為只不過是一種愉快的感覺而已。
2.辯証美學
　　黑格爾可以列入主觀主觀美學之行列裏。黑格爾的美學是由他那一種強調辯証統一的思
想而出的。他說：「美是理念，即概念和體現概念的實在二者的直接的統一的，但是這種統
一須直接在感性的實在的顯現中存在著，才是美的理念。」(6)。這種統一只有經過藝術家
的創造中才能達到，這樣看來，審美的對象是人「自己的外在顯現」。在這個意義下，黑格
爾的所討論的「美」仍是人心靈的主觀顯現。
3.盲目意志
　　叔本華和黑格爾是同時期的哲學家，他在美學方面的影響力和黑格爾是相當的。在他的
名著《世界作為意志和觀念》說：「當我們稱某一事物為美的東西時，我們也就是說它是我
們的審美觀察的對象，這有雙種意義，一方面，它意味著事物的視象使我們客觀化，也就是
說，當我們直觀它的時候，我們不再意識到自己是個體，而是純粹的、無意志的認識主體，
另一方面，這意味著我們在對象中認識的不是個別事物，而是一理念......」(7)。叔本華
認為美是取決於直觀的方式，而且把審美視作理智的休歇，審美即主體為尋求解脫而逃避現
實，叔本華以盲目意志為世界的本質，因而把審美都歸結為無理性的表現方式。
4.心靈力量
    另一位著名美學家克羅齊對審美有另一種看法，雖然他的整體哲學思想沒有得到廣泛研
究，但他在美學方面的影響力則非常大。他的美學思想可以說是總結了以往主觀主義所有的
想法。他說：「美不是物理的事實，它不屬於事物而屬於人的活動，屬於心靈的力量。」(8)
。他認為審美活動雖然是事實，但美這東西卻不是屬於物理界的，這就是說美不像冷熱這些
性質，不是可以科學方法來研究的對象，亦理性不能理解的東西。
5.情感主義
    當代分析哲學的興起對傳統哲學產生了廣泛的影響。他們對命題進行分析，把命題分為
有認知意義和無認知意義兩種，那些關於價值判斷的命題就是不具認知意義的命題。他們這
樣的劃分也使審美判斷失去客觀性，因為他們認為這些命題所表達的只是個人的內在態度而
已。當審美者認為某東西是美的時候，審美者只是表達著對對象物的欣賞態度。
    簡單而言，主觀主義者對審美有二個主要主張，首先，他們否定審美感受的「公共性」
，即否認審美判斷能夠直接也受他人所理解，縱然我們運用語言來溝通，語言也很大程度上
幫助我們了解他人的思法，但個人對世界的感知都是各自所知的，不能由語言互相傳知的。
另外，他們認為美感既然是件個人私事，也因此是因人而異的，美的客觀性就因為失去公共
性而沒法被談及或討論，我們對審美對象所可理解的，只是在自身意識中。
（四）結語：
　　人們對美作反省之後，或贊成客觀或贊成主觀，其背後假定著他們所討論的對象（美）
都可清晰地被劃分為或主觀或客觀。這種截然相對的想法不容許存在中性判斷或主客並行的
想法。這自然地又就引起了另一個問題，因為我們無法調和或擺脫這種互相排斥的思考方式
，我們容易對引起美感經驗的性質作二取其一的選擇。
　　此外，主客對立還有一個預設，就是認為理性所觸及的是客觀的，而感性所觸及的則是
主觀。客觀主義者的想法是：理性所觸及的是客觀的，並且美感是客觀的，所以唯有理性才
能理解何之為美的。主觀主義也可以同樣方式表述一個相反的觀點：感性所觸及的是主觀，
美感是主觀經驗，所以美感只是感性作用。
　　主客理論互相對峙不能為我們提供「美是主觀或是客觀？」問題一個滿意的結論，本文
認為當我們對審美經驗本身進行反省時，不必然就要解決「美是存在於主體之內還是之外」
這問題。審美研究方式所討論的不應是主觀客觀的問題，而應當是對審美欣賞的本性研究。

註釋
1 柏拉圖，<大希庇阿斯篇>
2 亞里士多德，＜詩學＞
3 康德，＜判斷力批判．第2.5節＞
4 同上第17節
5 　引自德尼斯著，欒棟、關寶艷譯《美學》，天地圖書出版，１９８２，頁３
6　＜美學第一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80，145頁。
7　叔本華，＜世界作為意志和觀念．41節＞
8　引自朱光潛＜美學原理＞，人民文學出版社，1990，90頁。
《人文》第八十九期

Copyright (c) Hong Kong Society of Humanistic Philosophy.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