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文哲學會網頁 http://www.arts.cuhk.edu.hk/~hkshp 你會悶嗎? 岑朗天   愈來愈多人和我說,在香港居住,真悶啊!   在香港怎會悶?吃喝玩樂停不了,要找靜下來的地方反而難找。願意的話, 一天四十八小時尋歡作樂,時間也嫌不夠。喊悶的人會不會只是不懂得尋開心的 門路?   電影<花樣年華>中,六十年代的香港被視為一個盛世記憶,導演用風格化 的美感鏡頭,重新營造出他心目中屬於美好歲月的風光。   香港的美好時光,不是人人都說是七十年代嗎?經濟起飛,物質開始富裕, 人們的生活趨於安樂--這不是耳熟能詳的說法嗎?   六十年代是前經濟起飛期。大抵六七年暴動是分水嶺;之後出現的高地價政 策(地產萬歲!),強逼普及教育,社會福利措施,以及金融經濟主導的社會意 識,也許模造了今天的香港居住環境。   六十年代的香港,還有親密的鄰里關係,還有在報紙上追看武俠小說,還有 柏拉圖的戀愛,還有精神高於物質的渴求。   那時的生活,現在看來,會不會覺得很悶呢?   一個更基本的問題是:甚麼叫悶呢?   我想,向我喊悶的人不似是不懂得吃喝玩樂的傢伙,<花樣年華>的導演王 家衛,也不是要語出驚人,故作新論。在某個角度下,六十年代的香港,可能真 的好過今天。   哪一個角度?是不是物欲的角度?   物質這碼子事,真怪!如果它有特色,它的特色便是不被掌握,不被全面預 知,不被操控,而又引誘掌握,引誘操控和佔有,終於反過來令被引誘者被操控 。   以知識論的角度言,如果我們不採取獨斷的方法,我們認識對象和相關的資 訊往往是一個黑盒,而其中總有著符號給予者所不能掌握的東西,這些東西叫雜 多也好,叫質料也好,它都是一早被給予的。認識主體對它的存在並不能全面預 知,他/她只能與之相遇,只能碰上它,只能用自己掌握的符號結構,用時空格 度,用因果鎖鏈去捕捉它,把它放入特定的形式中,帶上了特定的意義,構成特 定的知識。而這些知識不便是它,並且跟它有一定程度的出入,是一個顯而易見 的事實。   以形而上學的角度看,人的創造不負責物質。人有藝術創造,有道德上的創 造。但物質的創造--真正無中生有的神通唯上帝所有,所以人永遠做不了上帝 。有誰認為它可以創造物質的,我們會叫他/她作瘋子,因為在這人眼中,我們 才是瘋子。   以實踐哲學的角度說,我們對於物質,有種種的欲求,事實上,物質也能滿 足我們。但這種滿足是填滿式的。我們可以把我們的心靈設想成一個杯子。它呼 喚填滿。填滿它的水是情感,情緒,欲求之對象。填到一定程度會帶來充實,充 實便感覺美好。但今天填滿了,明天未必有同樣的幸運,也可填滿,即使明天的 水量足夠了,明天的明天又怎辦?為了令到杯子常有填充物(起碼可帶來足夠的 充實感),我們往往被牽帶到一些領域,以勞力換取填充物。而這些填充物當中 ,情感每每是交換不來的,於是我們只能用更多的物質,又或者用變成了物質的 情感,已經可以交換了的情感和身體,放進杯子,久而久之,我們說要控制物質 ,利用物質,結果卻被反過來控制了。   同樣的故事發生在科技開發上,關於我們的前輩如何幻想人類利用科技控制 大自然,成為地上王國的主人,我們不會感到陌生的吧。對於今天人們如何被科 技和它的產品控制,而且還自食環境破壞的惡果,我們也不會不清楚吧。一個最 最最明顯的例子是:雖然不少人都明知冷氣機的使用污染空氣,會傳染疾病(如 退伍軍人症,流行性感冒和俗稱冷氣病的城市身體不調),但我們仍然是天天開 冷氣,無冷氣不歡。大部份的本地城市人已患上了冷氣機毒癖!!! 六十年代的香港沒有這許多物質,我們還餘下很多時間去體會精神悅樂。那時的 人們沒有那麼容易覺得悶。悶這東西是被控制下的控訴,是期求有東西不斷填塞 我們杯子的呼喊。有人說,當今的代溝可以用呼喊悶的次數來衡量--當今的年 輕人大都是不停叫悶,而又不斷找樂的人。上一代人不明白為甚麼他們這麼容易 悶。不用看<花樣年華>,我們也清楚我們都是庸生。 Copyright (c) Hong Kong Society of Humanistic Philosophy.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