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文哲學會網頁　http://www.arts.cuhk.edu.hk/~hkshp 人文論壇 人的具體存在 方世豪 中學會考剛剛放榜，見到各莘莘學子四出奔走找尋升讀預科的學 位，想起當年自己也像他們一樣，彷徨無助，不知為何地東奔西走。 現在的學生也仍然一樣，傳媒也一樣大幅報道十優狀元的背景、讀書 方法，另一方面也有報道一些成績較差的同學，未能升讀預科而要到 勞工處找尋適合的工作。各會考生面對茫茫前路，要在這個關鍵時刻 決定自己的出路去向，是十分困難的。考得好的要面對選科、選學校 的抉擇，考得差的更要面對重讀或工作的更大抉擇，對一個中五畢業 的同學來說，面對人生如此一個抉擇關口，實在是不容易應付的。而 社會上一般人的眼光也對他們構成了壓力，尤其是傳媒報道十優狀元 的做法，更使人對不同成績的學生作出標簽性的分類，以高低價值排 之，可升讀預科的較好，重讀的便次一等，放棄讀書找工作的又次一 等。其實這是一種社會上很流行的思考方法，君不見以英語教學、母 語教學分類的標簽作用已引起了軒然大波嗎？更何況有明顯成績等級 分別的會考放榜學生。所以我想說說人之學問與學科成績的關係。 根據儒家的傳統智慧，人之所以為人，最高的學問是人類宗教道 德之學，即是說人之主要成就在於人之道德修養，自我主宰的意志是 否呈現。人壽命的長短、知識是否豐富與人是否有價值、是否可進入 聖賢之境無必然關係。即是說你可以有豐富的知識，但也可能只是斯 文敗類，知法犯法，即如近有立法會議員對金融界有豐富的知識也會 知法犯法一樣。這不是說知識沒有用，而是說知識雖有助於人之成為 人，但知識也有高低價值之分，有些知識只是過程，不是最重要的， 最高的學問仍然是成聖成賢之學。故唐君毅先生強調要重定學問的次 序，要對現今世代現代人對專門知識的態度作一徹底的翻轉，而現代 人之所以只著重專門知識的原因是因為現代人類文化皆崇拜抽象普遍 者而忽略了人生之具體存在。 西方存在主義者的意思是謂現代人所遭遇的大問題是人失去自己 的存在性。人活著只是依著前人定下的一個作為人的模式而活著。前 人說：「人活著應有理性」，於是人便要依著「有理性」的方式活著 ，這樣便失去了人的自主性、自由性與創造性。具體些說，人只是成 為一個抽象的人，並不是一個具體存在的人。現代社會的人只是街上 的一個人，人群中的一個人，即是說人只是社會中一個會售賣東西的 人、會駕駛汽車的人、會替人登記資料的人、會使用電腦的人、會寫 作的人等，總之都是以一個抽象任務出現的人，也是說可由任何其他 人加以取代，人只是一部大機器中的一顆螺絲釘，只有完成他的抽象 任務的價值(主要是經濟價值)。與其他人的關係也只是賣者與買者的 關係、老闆與員工的關係等經濟關係，這些關係都是抽象的，而非具 體存在的，這些人都是抽象的人而不是具體存在的人。 現在香港經濟不景，大公司、大集團也出現裁員情況，只要看裁 員的現實便知道，現代人視人只看其工具價值而無視其作為一具體的 存在的人。公司裁員只因為公司利潤減少，為了控制成本而裁員，人 只是「成本」的一部份，為了增加利益，是可以因減少成本而被裁掉 的。這類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都只是一外在抽象的概念，人都是外在化 的他人，人與人間無真實的感情存在，因為從來都不視人為具體的存 在，而只是作為一工具看待。這種現象不單是資本家、老闆們的專利 ，員工們也是以此形像看待自己、要求自己，故務求要加強自己的經 濟效益及利用價值，自己視自己也如一個他人，成為一個抽象存在。 這種危機如何挽救呢？就是人必須由抽象的存在轉成具體的存在，徹 底超化，回到真實的自我，重新認識自己。 如何超化自我呢？首先，如上面唐君毅先生所說，要重定各種人 的學問之次序，不是如西方現代的學科分類，把所有學問平等分類， 結果是分道而馳，分裂了人文世界的完整性。所謂重定學問次序，即 是說各種學問皆須直接通至人生存在之本源處。無論數學、自然科學 、社會科學、哲學、文學、藝術、歷史各科學問，皆人之為人之學的 其中一章，所有學問攝末歸本，使人之學問可成人之為人的具體力量 、智慧、性情，而非抽象的存在。 第二，是要重視人之價值，提升人之價值意識。科學知識或各專 門知識是抽象的普遍存在，金錢與權力是另一種抽象的普遍存在，也 可能是更根本的一種抽象存在。現代人皆以金錢及權力為人之價值標 準，重視金錢與權力甚於人之價值，如果人不能反省、了解到具體人 的價值是高於金錢與權力，高於抽象的科學知識、專門知識，則人也 只是服役於金錢、權力、知識，而人不成為真正的人。唐先生說： 「我總常想，除非人類中之一切有知識者，都能伸首至其實驗室 與書齋與已有的知識之外，去崇敬讚歎一無甚麼專門知識學問的人之 人格上的各種至性至情之表現時，人類世界決不能太平。」 「人亦只當在其盡心盡性之事之無愧以成其為人之學中，尋求自 己之人格的尊嚴，而不當在其所從事之專門之學問中，尋求其自己的 尊嚴。」(見唐君毅著《中華人文與當今世界》(上)，頁98，學生書 局1975年5月版) 可見人重視人格本身的重要性。 第三，不單以具體存在看待自己，也以此眼光看待人，互相了解 ，互相欣賞，以建立真正的人文世界。現代社會的問題是以抽象的理 智眼光將人們類型化、概念化、標簽化，只知將人分類、定型，只是 某一類分子中之一人，而不知人是一具體的存在。人如能對他人之具 體人格作出欣賞、同情、讚歎、了解，則人之理想的人文世界庶幾可 以出現了。  Copyright (c) Hong Kong Society of Humanistic Philosophy.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