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文哲學會網頁 http://www.arts.cuhk.edu.hk/~hkshp 後九七無題之鄉 英雄之「遊」【冒險家之心靈家鄉(下)】岑朗天 跟冒險家相似的是英雄──又一個充滿歧義的名詞。 當然,英雄從來不只是一個名詞。他/她(不要拘泥性別主義, 問為何有英雄沒英雌了。這裡的英雄沒有性別之分)首先是一個主體。 主體意味有他/她的意志;作為行動機能,意志是透過給予行動方向, 指導行動而體現主體性。主體是能控制自己行為(無論是行動的方向 還是實質內容)的存在者,是以英雄是自由的,他/她不可能被別人 操控──即使一時受制,他/她也註定要回復本然。英雄的永恆對手 是命運;其悲劇性正正在於:即使在宿命觀的世界裡,英雄也不會/ 能屈服。問題不在有沒有不可抗拒的命運,而在:即使有這麼樣的命 運,也有不屈從、抗爭到底的人。所以,意志自由從來不從結果上講, 自由不只是最終不受宰制,而是:即使最後必成奴隸,主體也選擇反 抗;選擇反抗令主體成為主體自己。這反抗的主體便是本文要處理的 對象──英雄。 (至於選擇本身也可能是被決定的,自由可能只是一種幻象,則是另一個情況,須涉及深入的自由與決定論之論辯,不在此贅論。) 可以得見,在不重視主體性,甚至要除之而後快的所謂「後現代」 社會,「英雄已死」成為一個現象,以至「反英雄」(你還在看金庸作 品《鹿鼎記》,陶醉韋小寶的「境界」嗎?)的風行,都在意料之中。 但社會再沒有英雄不表示真的沒有具備英雄素質的人存在;不重 視英雄更不代表人們真的不需要英雄。不少人認為德國哲學家尼采所 講的「超人」以及其體現的權力意志(或譯強力意志),是近代最妥 貼的英雄論述之一。很多不喜歡講主體性的人紛紛在尼采著作中找 靈感。英雄也許從來沒有死,因為他/她也沒有生過。歷史中,「英雄」 不住地被肯定和否定;他/她被製造,被提及,然後被遺忘。但遺忘 正也是存在的一種方式,即使不用提集體無意識,英雄通過其反面(反 英雄)而存在於當代,也不算難以理解。 英雄往往也是天才,因為決定一個人是不是英雄其實是氣質和意 志的現實表現。古語云:「聰敏秀出之謂『英』,膽力過人謂之『雄』。」 用現代的語言,便是聰明、勇敢。這些質素都有天縱(先天如此)的 成份。正如冒險家是一種內發的求取驚奇歷險的傾向體現,英雄也是 勉強做也做不來的。 冒險家在別國他鄉發現了「異」,透過跟「異」對待而實現自我, 「尋回」自我。英雄也從來是要歷練的。古往今來的英雄故事提及英 雄的成長,也經常涉及他/她因某種緣故(通常是被迫害或遇上自然 災難),而須流落離開故鄉的遠方。經過一番吃苦、修煉,完成一些 「使命」,然後回鄉成大業。英雄是透過征服得到確認,但他/她的征 服其實同時是歷險。他/她把對象化為「異」,不!他/她創造了「異」, 在他/她的氣概之下,不是他/她的人和事都成為他/她的功業功功勳。 事實上,英雄的「異」也可以是自己。「周處除三害」的故事便 提供了上佳的例證。周處打敗了戕害村民的蛟龍和猛虎,但他不改變 自己,克服/征服自己,真正的英雄事業便還不算實現。這種改變, 以至任何修煉的結果,正好就是把自己化為不再是自己的另一個人, 也就是,把自己變成「異」,或貼切點說,在自己身上創造出「異」。 英雄的主體性和悲劇性,如果不是往往通過一個歷程展現的話, 這裡便不會提及他/她了。英雄這種實現的過程跟使徒和聖人求道又 很不同,因為我們很難說英雄這種軌跡有沒有「道」,算不算「道」。 人人可以為堯舜,因為通過人生真、善、美的實踐,大家都可體認起 碼逼近有關境界,但我們不會說人都是項羽,都是劉邦,「英雄」始 終是少數派。 在跟浪人之「遊」相比的話,英雄之「遊歷」卻每每預示一種目 的性。這種目的來自對命運的抗拒也好,來自強烈的自我內容也好, 倒近於聖人/使徒一方。冒險家則介乎有目的和無一定目的之間。也 許,經常會由無目的而最終變得有目的。 英雄是冒險家之「理想」指向,冒險家是英雄的失足面貌。在沒 有功業之前,英雄可能只是一個冒險小子。冒險,在某些世故成人看 來,還可以是愚蠢的呢? 英雄「出遊」,是宣布了「回來」的「遊」,回不來,是失敗了的 英雄,不成英雄的英雄。回來,令「遊」呈現一種反(返)向形態, 而這形態,也是「遊」的主要結構之一。 Copyright (c) Hong Kong Society of Humanistic Philosophy.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