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文哲學會網頁 http://www.arts.cuhk.edu.hk/~hkshp 哲學分析第三講 梁光耀 形上學、知識論和倫理學一般都被認為是哲學的核心部門;所謂核心的意思 是相對於邊緣而言,那什麼是邊緣的部門呢?例如美學、政治哲學、歷史哲學、 科學哲學和語言哲學等等,因為這些邊緣部門跟其他學科的關係比較密切,有時 甚至可被認為是兩門學科的交匯,例如藝術哲學,就跟藝術史和藝術評論這兩門 學問的關係甚為密切,科學哲學跟科學亦是如此。 上二講粗略地介紹過形上學和知識論兩個部門,現在就讓我們談一談倫理學 (或者叫做道德哲學)這個部門。 道德哲學的其中一個重要工作就是對相關的概念諸如「善」、「對」、「錯」 和「應該」等作出檢討和反省,使得我們使用這些概念時有一種自覺性;而有些 倫理學家則致力提出一套令人信服的道德規條,用以指導我們的日常行為。不 過,今次我想以「道德是什麼?」這個問題為起點,我不是試圖要給出一個確定 的答案(其中一個原因是這個問題的意思並不清楚,又或者它可被理解成好幾個 不同的意思,那自然就不只一個答案了),而是我想透過這個問題去看不同哲學 家的答案,加深我們對道德的了解。 希臘三大哲學家之一的蘇格拉底曾經說過:「道德即是知識」,為什麼他會 這樣說呢?他的意思是不是道德就等同於知識,好像──「1+1=2」一樣嗎? 當然不是,他的意思是想指出人本身是不願意犯錯、不想做錯事、不想做出不道 德的行為;但事實上人又經常會做出不道德的事,為什麼會如此呢?蘇格拉底說 這是由於我們缺乏知識所致,我們缺乏了對於「應該做什麼」和「不應該做什麼」 的知識。可是,蘇格拉底這個說法卻並不符合事實,因為,知道什麼是應該做的 並不表示就會實際做那件應該做的事,有很多做錯事的人事前也明知那件事是不 對的,例如偷東西是不對的,很多人都是明知故犯。當然,知道什麼是應該做的 是你實際會這樣做的先決條件,但先決條件並不是充分條件。 我們中國宋朝的時候有一個儒者名叫陸九淵,他對道德的看法可謂是另一個 極端(至少表面上看來如此),他的名言是:「不識一字,仍然能夠堂堂正正做 一個大丈夫」,他的意思是,擁有幾多知識跟能否成為一個道德君子根本是不相 干的,他認為就算是一個目不識丁的鄉村農夫,仍然可以成為一道德君子;當然, 即使他不識字,但他至少也要懂得什麼是應該做的和什麼是不應該做的。然而, 最終是否作道德實踐,是繫於我們的意志,並不是我們的學識水平。所以,陸九 淵所講的知識跟蘇格拉底所講的知識並不是同一個意思。 現在就讓我們再深入認識一下儒家對道德的看法。儒家認為人的本質在於有 一向善的能力──「性本善」,所謂本質的意思是指人的獨有性質,孟子說:「人 之異於禽獸者幾希,君子存之,小人去之。」中的「幾希」就是人的向善能力, 人的獨有性質;由於這向善的能力只是人的很微弱部份,人的大部份性質跟動物 其實沒有多大的分別(根據孟子那句話的意思),所以,儒家要強調「教化」, 變化我們的「氣質之性」(可以指人的動物性、慾望、本能等等),成就「義理 之性」,使生命純化。儒家顯然認為人生存在的目的就要克服自己的慾望本能, 作道德實踐,「克己復禮」而最後成為道德君子。 可是,為什麼人生的存在目的就要做一個道德君子呢?人生可以還有其他重 要的價值。或許儒家會這樣回答:「因為向善的能力是人的本質,只有發揮這種 獨有性質,才有資格成為一個人」,然而,這樣的回答並不見得理由充分。首先, 人之異於禽獸者何止「向善的能力」,還有「會說話」、「會使用工具」等等。 西方的哲學家不就將人定義為「理性的動物」嗎?退一步講,即使「向善的能力」 是人的唯一本質,但我們如何從這點推論出人就應該發揮這種本質呢?比方說, 蚊子的獨有性質就在於吸人血,這是否表示當蚊子吸我們的血的時候就不應該反 抗,讓牠吸個夠呢?我想儒家的一個可能回答會是這樣的:為什麼我要做一個道 德的人,這是因為只有在這領域,人才是真正的自主。意思是人可以追求很多東 西,例如金錢、愛情、知識等等,但這些東西是否追求得到卻往往受制於外在的 因素,有時雖然我們很努力工作,但未必能夠賺到很多金錢,機會就是一個很重 要的外在因素。可是,道德的追求卻完全不同,即使要成為一個道德君子也是一 件很困難的事,但這些困難都是內在的困難──是否能夠克制自己的私慾、純化 自己的意志,並不是外在的困難──窮、不是知識份子等。正如孔子所言:「我 欲仁,斯仁至矣」,又或者陸九淵說的:「不識一字,仍然可以堂堂正正做一個 大丈夫」。為什麼可以如此,就是因為道德的領域可以完全由自己主宰。 所以,如果要成為一個真正自主的人,就要做一個道德君子,這就是為什麼 儒家(至少我以為的儒家)把道德實踐看成是人生意義或人生目的的理由之一。 Copyright (c) Hong Kong Society of Humanistic Philosophy.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