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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宗三先生逝世有感	 溫帶維

    牟宗三先生逝世時，正是我日以繼夜地準備博士論文前考試的時候。考試的範圍包括宋
代理學，牟先生的三大冊《心體與性體》及《由陸象山到劉蕺山》是必讀的參考書籍，因此
在得知牟先生病逝的消息時，我正好埋首於他的著作之中。我與牟先生未曾見過一面，與他
自然也沒有甚麼個人感情上的關係，他逝世的消息除了帶來一刻的愕然以外，便沒有更多情
緒上的變化了，當告知我這消息的兩位同學離去後，我便又繼續讀我的書、預備我的考試，
好像牟先生的死並不對我有甚麼影響，反而是他生前所留下的豐富知識遺產當下對我有既直
接又深遠的影響。


    我個人對中國哲學的研習時日不長，主要是在進入中文大學唸碩士時才開始的。我的導
師劉述先教授在開始時便要我讀牟先生的書，我在其中花了一翻工夫，最後總算弄明白了個
大概，而我的碩士論文立要還是以牟宗三先生的學說為主幹，只有在一兩處地方有引唐君毅
先生的思想作為參考。而勞思光先生的思想更成為批評及回應的對象。可見我對中國哲學(
主要是宋明理學)的認識主要是通過牟先生的。目前我雖然對牟先生的學說有不同意之處，
但我對其人及其對中國哲學之發展的貢獻是衷心敬仰的。就個人而言，是他的學說叫我能較
有方向地去探索中國哲學的問題，而不用漫無目的在古籍中鑽來鑽去，或只是表面上的認同
，而實不契其義理之精要，要遑論如何去承繼、轉化、會通與評價了。相信我的經驗非只是
我個人的，現時研究中國哲學的人少有不受牟先生之學說所影響的，不論是正面地繼承及發
展或是予以批評，人們對中國哲學的討論總難以離開牟先生的學說。可見牟先生的學說實是
以後中國哲學發展的一個里程碑，以後不知多少中國哲學的發展會是建築在牟先生的工作之
上。如此一代大哲，貢獻之鉅，如何叫人不生敬仰之情呢？


    牟先生之死又使我想起以往在U.C.L.A.時的一位老師──A.Church。當我選修他的語言
哲學時，他已八十多九十歲的人了，一隻眼睛瞎了，沒有一隻牙齒是真的，耳朵沒有助聽器
便甚麼都聽不見，半失憶，一個本來六尺有餘的身軀鴕得只有五尺八、九寸高，雙腳行動極
為不便，整個學期教來教去都是同一個題目(因為他總是忘記了上一節課是否已經講過同一
個題目)。在這樣狀態下的他常被同學取笑(他他又瞎又聾，當然也沒有發現同學們在取笑他
)。當時我很替這位老人家難過，一位在哲學界有如此重大貢獻的人，老來卻被些不知天高
地厚的黃毛小子譏誚。譏誚牟先生的人相信也不少，其中自有對其學說一知半解的後學小子
們，也有自命不凡的成名學者。牟先生的學說確有其可被批評的地方，但誰敢說自己的學說
沒有錯漏偏頗之處？論學的態度應該只坦誠地表達意見，尖刻譏誚之詞只有表示不敬，實於
論學無益有損，無論所評對象是名家大派還是後學新進，皆不應用此等言語。牟先生為中國
哲學的發展付出了努力，並表現了奮鬥不懈的精神，最後得到了舉足輕重的成果，不論你是
否同意他的結論，都是值得尊重敬仰的。若面對著牟先生對中國哲學的發展之重大貢獻還可
作如此譏誚者，真可謂目中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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