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科範文的意義方世豪中學會考中文科的考試今年開始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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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二００七年七月第一六三期

中文科範文的意義

方世豪

　　中學會考中文科的考試今年開始改變了，最大最明顯的改變是不再考核考試局規定的幾十篇範文，即沒有了以前溫習的主要部份，變成好像英文科那樣，分多張卷，考讀寫聽說各種能力。考試的內容不再是範文，考生不再需要記憶範文的內容，考試是否更容易？還是更公平？取消範文，和保留範文其價值何在？

　　記者訪問考生，關心的只是能否評核出考生的語文能力，甚至有些老師也認為問題和語文內容無關。我認為中國語文，就是中國文化，現在的學科裏，肩負起教授中國文化責任的，就是這科中國語文，所以中文科所學的應不只是語文，而是中國文化。考生要學到的當然不只是語文能力，而應包括中國文化的內容。如果只是學語文能力，可能真的不要範文也可以，雖然我以為就算是學語文也應學範文，因為範文應是語文很優秀的作品。以前所選的範文之所以受到學者攻擊，其中一個原因就是認為所選不夠優秀，可見「範文應是優秀的」是一個普遍要求。但是如果說是學習中國文化的話，優秀的範文便更有意義了。現在沒有範文，學習和考試的重點都在語文能力，學生對中國文化的了解是非常陌生的。我覺得要看範文的意義，就要看中文科教育的目的。現的中文科教育目的開宗明義是中文的語文能力，教科書是以各種能力為學習目的而編排，考試是以各種能力為考核目的。這是現代的學校制度下，學問變成知識的分科分類的結果。中國傳統的教育不是這樣的。

　　在中國傳統中，文化教育是很重要的，所以中國人很重視老師。師是與「天地君親」並列，可見其重要性。天地代表自然，君代表政治、社會，親代表家庭，師就是代表文化教育。在中國人的文化教育觀念中，最尊貴的就是師和聖賢，而不是君。在自然中，天地最尊，在政治上，君位最高，在家庭中，父母最重要，但在文化教育中，師則最尊貴。為甚麼師那麼重要？因為師要肩負起文化傳承的責任，如果沒有了師，一切文化皆失去依靠，人道早便滅亡了。師道就是文化教育，師道是要傳道，講文化就是學做人，而不只是學知識，更不只是學一種謀生的能力。師道本應是不夾雜利害，不是為利害而傳道。師道是一種純粹的人與人的精神生命的關係，師生兩人在文化之道中相遇，相互繼承，使道可傳之不絕。這是中國文化中的師道，也是文化教育的理想。今天不論師生的想法，多夾雜了功利想法，教育機構更多是只為了功利，全無道統意識。

　　今天的學校模式，是由西方文化的學校模式而來，早在古希臘時，亞里士多德的學校已是分門別類的傳授知識，接近今天的分科學習模式。中國傳統文化的學習主要是學習老師的人格、生活態度，所以學生常常和老師一起生活、出遊，而不只是學習知識。其實中西式教育方式各有價值，分科式的老師多，知識多，學生可綜合各老師之長，成為自己之學，此即今天新課程所講的先學各種學科能力，然後講綜合能力。但如果綜合不成，會變成支離破碎。於是，所學的多是知識技藝，而不是整合人格，不是傳統教育的以生命影響生命。所以說生命的學問是不分科目的。西方文化影響下的社會，人失去了發展完整人格的可能，學問分科如果只是越來越細，不斷分工，則人只會成為支離破碎的人格。

　　由此而看今天的中文科改變，沒有範文，只學某種能力，考核某種能力，這就是一種割裂了，完整的人格支離破碎了。當然，有範文也可能只是學到某種能力，如以前的人批評只重記憶力。但範文如果是文化傳統中的經典文章，則其影響便不只是一種能力，而是代表了一幅經典人格的展示。雖然仍然是片面，不及親身跟隨老師那樣完整，但因為中國傳統的作品都著重人格的展示，而不是以表現各種語文能力為主，所以範文仍然是較好的認識傳統文化的方法。中學生只懂考試那幾篇範文中的中國文化，只懂那幾個經典人格，本來已遠遠不足以認識繼承道統，但總較連範文也沒有了好。我不太關心學生中國語文的運用能力，雖然我覺得沒有範文，應會更差。(因為學語文唯一途徑就是多閱讀優秀作品，連那少少的幾篇也沒有了，當會更差。)但我更關心的，是香港中學生與中國文化的道統又遠離一大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