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文哲學會網頁 http://www.arts.cuhk.edu.hk/~hkshp 論朱子宇宙論中惡之可能 溫帶維 三.朱子論心與情 語類曰: 「孟子言惻隱之心仁之端也。仁性也,惻隱情也,此是情上見得心。又曰仁義禮智根 於心,此是性上見得心。蓋心便是包得那性情。性是體,情是用,心字只一個字母 ,故性情字皆從心。」〔註二十二〕 由這段引文可見朱子言心是由性與情上見。心,用劉述先教授的話是性與情的樞紐。而這 裡說的性是仁義之性,不是氣質之性。至於情,是惻隱羞惡等四端之心,即先驗的道德情 感。要知道如何由性和情見得心,心又如何包得性與情,我們先要了解性和情。上文對性 已有充分的討論,現在略論情。   語類有云: 「性不可言。所以言性善者,只看他惻隱辭遜之善,則可以見其性之善。如見水流之 清,則知源頭必清矣。四端情也。性則理也,其本則性也。如見影知形之意。」 「性是根,情是那芽子。」 「情者,性之所發。」〔註二十三〕 由此可見朱子認為情的終極根源是性(明顯是指仁義之性),性既是形上的天理不能直接 被把握,人需要由形下的情而見形上之性。可見情屬氣,既屬氣,則情可以為善為不善, 即可以有背理的情出現。語類有云: 「問:乃若其情。曰:性不可說,情卻可說。所以告子問性,孟子卻答他情。蓋謂情 可為善,則性無有不善。所謂四端者,皆情也。仁是性,惻隱是情。惻隱是仁發出 來底端芽,如一個穀種相似。穀之性是性,發為萌芽是情。所謂性只是那仁義禮智 四者而已。四件無不善,發出來則有不善,何故﹖殘忍便是那惻隱反底,冒昧便是 那羞惡反底。」〔註二十四〕 由此可見,情只是可為善,並不一定為善,性才是那無有不善的,性是仁義禮智,它們當 然無有不善,但當它們關連到氣時便有善有不善,之所以如此,當然是因為氣質之性(B )的限制。氣質之性(B)使人有一切的生理心理上的欲求,其本身當然也並無不善,只 是其過與不及便是惡。〔註二十五〕 以下再論心。語類曰:「心者氣之精爽。」〔註二十六〕如此,心屬氣,而且心能對 理有所知覺。而所謂氣之精爽者就是指其有靈明的能力,即有知覺天理(性)的能力。語 類曰:「心以性為體,心將性做餡子模樣,蓋心之所以具是理者,以有性故也。」〔註二 十七〕此引文指出朱子認為心是具理的氣,即道理不假外求,心原本就包函著理,如此天 理才能叫作人之性。只是此理只存有而不活動,所以,心要主動去把握它才能使它彰顯出 來成為情。 語類有云: 「心之全體、湛然虛明、萬理具足、無一毫私欲之間。其流行該遍、貫乎動靜、而妙 用又無不在焉。故以其未發而全體者言之,則性也。以其已發而妙用者言之,則情 也。然心統性情,只就渾淪一物之中,指其已發未發而為言爾,非是性是一個地頭 ,心是一個地頭,性又是一個地頭,如此懸隔也。」〔註二十八〕 由此引文我們對心性情的關係能目了然。性是心的本體,是一潛存而未發的理,當心把握 到理而有所活動時,此活動就是己發的情。性是心的體,情是心的用。 既然理不活動,而活動者是心,則心有可能並沒有把握到性理而去活動,當這種情況 出現時心只隨氣質之性(B)而活動。此即是人心。反之,當心隨仁義之性而活動即為道 心。朱子於文集中有云: 「此心之靈,其覺於理者,道心也,其覺於欲者,人心也。……既是人心如此不好, 則須絕滅此身,而後道心始明,且舜何不先說道心,後說人心﹖大雅云:如此則人 心生於血氣,道心生於天理,人心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而道心則全是天理矣。 曰:人心是此身有知覺有嗜欲者。如我欲仁,從心所欲,性之欲也。感於物而動, 此豈能無,但為物誘而至於陷溺,則為害爾。故聖人以為此人心有知覺嗜欲,然無 所主宰,則流而忘反,不可據以為安,故曰危。道心則是義理之心,可以為人心之 主宰,而人心據以為準者也。」〔註二十九〕 可見人既稟天理為性,人莫不有是性,所以人不能無道心,同時人皆血氣之物,必有嗜欲 ,所以人也不能無人心。道心全是天理是明顯的,而人心也不一定是惡的,朱子此處肯定 人之嗜欲,因此朱子的工夫並不會走入禁欲主義的路上去。但當人心無所主宰時,則人的 物欲會有過與不及的情況,惡遂由此生。 四.理雖全善,但在生化過程中必產生惡的可能 欲念本身雖不一定是惡,但它畢竟是惡之所以可能的根據,而欲念則由氣質之性(B )所決定。但我們要記得氣質之性(B)是天理下墮於形氣之中而成的,而天理下墮於形 氣之中而變得不再完全地善是因為形氣之中有氣質之性(A),氣質之性(A)薰染了限 制了純全的天理。而氣質之性(A)本身卻又是天理所規定的,因為此理是一生理,但其 本身只存有而不活動,所以必規定有一能擔任生成變化的物質,即未成為具體事物但已有 一定之性質的氣。可見在整個生成變化的過程中都是理在規定著,理之被受限制本身也無 惡的必然性,只是提供了產生惡的基礎。 所以惡之所以可能並不是天理有甚麼問題,也不是偶然的,惡之所以可能是在天理決 定宇宙的生化過程中三個不同層次的具體內在化所引至的自我限制下產生的。若要宇宙間 有生成變化,天理便必須有這樣的具體內在化及自我限制,這樣便構成了惡的可能性了。 但朱子本人有「惟其(天理)流之有差,遂生出人欲來。」〔註三十〕好像是說惡之 所以可能是因為天理流之有差。但就我以上的討論,在朱子系統中,惡的可能是在理決定 生成變化中必然的,並不是一種錯誤。朱子此言頗有誤導之嫌。再說,天理既無活動,大 如仃能流之有差。 總結本文的討論。朱子系統中惡的可能是合乎理的,即純善的天理在宇宙生成變化的 過程中就會產生惡的可能。我們若沒有了解朱子論理氣在宇宙中的運作,只靠朱子的片言 隻字如:「滾來滾去」、「形下的全是渣滓」等,是不足以明白無有不善的理如何能決定 出有惡之可能的世界。盼望本文的討論已釐清了個中的理訥關鍵。(全文完)   <註 釋> 一.劉述先著《朱子哲學思想的發展與完成》頁280 。 二.同上,頁296 。 三.同上,頁279 。 四.同上,頁278 和頁295 。 五.同上,頁280 。 六.同上,頁205 及203。 七.同上,頁200 。 八.同上,頁277 。 九.同上,頁276 。 十.同上,頁274 。 十一.同上,頁278 。 十二.同上,頁277 。 十三.牟宗三著《心體與性體》第一冊,頁370 。 十四.同上,頁374 。 十五.同註一至十二,頁283 。 十六.劉述先著《理想與現實的糾結》頁269 。 十七.同註十五,頁296 。 十八.同上,頁295 。 十九.同上,頁201 。 二十.同上,頁202 。 二十一.同上,頁202 ─203 。 二十二.同上,頁231 。 二十三.同上,頁217 。 二十四.同上,頁220 。 二十五.同上,頁241 。 二十六.同上,頁234 。 二十七.同上,頁234 。 二十八.同上,頁235 。 二十九.同上,頁242 。 三十.同上,頁240 。  Copyright (c) Hong Kong Society of Humanistic Philosophy.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