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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二ＯＯ六年十月第一五四期

人文論壇
由陳水扁看中國人對政治領袖的要求
方世豪

　　台灣的陳水扁總統已經因為貪污案而令到民怨沸騰，現在只有民進黨高層表面看來仍是支持他而已。一個完全失去民心的總統看來是沒有法子當下去了，大局已定，下台只是遲早的事，就看他可以用手段拖多久而已。為甚麼人民那麼想要他下台呢？這是因為人民對政治領袖有一定的要求，而這個要求不是他在政治上有甚麼偉大功績，而是一種道德人格的要求。

　　在西方文化傳統中，政治家之所以被人崇敬，是因為他的意志和才氣，而不是道德人格要求。在傳統西方文化中，有很多被受尊崇的政治家，他們表現的人格，多數是有堅強的意志、偉大的才氣、克服困難的決斷力、鼓舞群眾的魅力。例如：亞歷山大、凱撒、拿破崙、俾斯麥、列寧、希特勒、墨索里尼等人，都有以上的人格表現。他們的人格表現來源於他們的生命力，他們的生命力表現於言辭和面容，可以鼓動群眾，克服困難，甚至不顧個人的利害得失，勇往直前，不成功絕不罷休。

　　但傳統中國人所尊崇的政治人物，不是這樣的。中國歷史上也有在軍事上立大功，能夠開闢疆土的人物，如：秦始皇、漢武帝、成吉思汗等，他們氣魄宏大，有偉大的事業，氣象壯闊，近似於西方人尊崇的政治領袖。但歷史上，中國人一直不太崇敬這些人物，反而會譴責他們窮兵黷武，令天下蒼生不得安寧。尤其是秦始皇，他統一天下，築長城，廢封建，同文字，聚天下兵器，氣魄不可謂不宏大，但他焚書坑儒，斷絕中國的文化命脈，只落得為萬世所唾罵。

　　那麼中國人崇敬那些政治人物？中國人崇敬的是聖君賢相，最重要的是他們有惻坦仁厚之心，用真誠的心對待人民，他們不一定有很大的功績，甚至是失敗者，但不重要，人民就是尊敬這些人物。例如：管仲、諸葛亮、陸贄、范仲淹、李沆、歐陽修、曾國藩等，他們沒有宏大的氣魄，但有仁厚的氣象。其中歷來最受尊崇的是周公。周武王死後，傳位成王，由於年幼，由周公攝政。當時周公已是權傾天下，大可自為天子。於是流言四起，認為周公陰謀奪位，令滿朝文武人心惶惶。周公迫不得已，一方面拜訪大臣，安撫民心，一方面進行東征，捉拿散佈流言的人，平定內亂。周公在攝政七年中，忠心輔助成王，建立制度，制禮作樂，令天下井然有序，人民從此得到安定和諧的生活，奠定了周朝享祚八百年的重要基礎。待天下大定，成王亦已成長，便把政權交還成王。周公為了得到賢人輔助，曾吐出口中食物，急不及待要接待賢人。他一生就是為了人民著想，希望天下太平，所以人人都尊崇周公，所謂：「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堯和舜，歷史上是否真有其人尚待考證，但他們代表中國人的理想政治人物，完全天下為公，為天下人民服務。他們受人尊敬不是因為他們的堅強意志、宏大氣魄、偉大事業，而是他們的道德人格。中國人所尊崇的政治人物是看他們的道德人格。孟子說：「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皋陶為己憂。夫以百畝之不易為己憂者，農夫也。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謂之仁。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孟子以為堯舜所憂的，不是自己，而是天下人，擔心得不到仁者來治理天下。其實他們才是仁者，在在以天下人為念的，這才是統治者最重要的德性，而不是意志力量或宏大氣魄。傳統中國人重視的政治人物，是看他們的道德人格。

　　陳水扁看來也沒有甚麼宏大氣魄或偉大事蹟，但這不是最重要的，現在人民要求他下台，是因為他的道德人格不合格。不是以天下人為念，沒有仁者修養，只知謀取私利，這樣的人格是沒有成為中國人政治領袖的資格，中國人的社會是不會歡迎他的，所以他是應該下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