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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雜感
郭其才(新亞研究所哲學組碩士研究生)

　　近年自殺事件時有所聞，一般都把自殺行為和金錢和感情和壓力連上關係，
但最近發生了三個少年男女朋友一起燒碳自殺事件中，據報道有兩人是為了陪同
感情有問題的朋友而自殺的，因為恐怕會觸發和強化其他少年自殺的傾向，自殺
行為再度惹起社會的關注。

　　求生存是自然的本能，但自殺卻是這生命本能的逆流作用。好端端的一個人
不過不失地過日子，為什麼要自殺。「自殺」是平常人認為消極無意義的問題，
但對一個自殺者而言，卻是他最嚴肅提出的最後一道問題。當人們以力活來對抗
「死感」的暗流，生命中要強受的不幸唯有死亡的殘酷最難面對，我曾懷疑自殺
的人並不是生命的弱者，他們求死的勇氣從何而來？那些選擇自殺的人為什麼不
「貪生怕死」？

　　存活的人能否站於正位加以斥責嗎？他比你們還敢於決擇，求死的堅定意志
勝過了慾望衝動，把他們提升到完全的自主自由，他們求死的勇氣比存活的人還
要大，還更應被稱為強者。最可惡的是那些譏笑自殺的人。自殺的人為什麼不如
一般人偷生渡日？唯有活著，幸福還是可能的，而亦唯因只有活著，「死亡」才
能成為人的意義，而唯有體驗不幸，「死亡」才不會成為活人的暗流。

　　人在不知不覺之中被拋擲在地，每一個生命都似是這樣開始的。活著是意味
著一股「向死奮力掙扎」的意志，存活是逃避死亡唯一的途徑。但存在主義者提
議我們把「死」拉到最近的視點，當我們預見自己的「死體」，我們發現生命的
消退和向死是必然的生命進呈，我們不由得要向存在的自身提問：「為何活著？
」、「為誰活著？」、「生命意義何在？」。對死亡那「即近未至」的賞看就能
引出最屬於個人的最終極答案的浮現。鼓著自殺勇氣的強者們，你們在這一刻已
勝過了一切，因為你們無懼地來到死神前面，堅毅地向死神說他的死亡威嚇己告
失敗，但我想向你們提議別參加死亡派對，死神最怕的不是你把靈魂押上去勝他
，而是人的存活意志。

　　「為何活著？」、「為誰活著？」、「生命最終往那裏去？」等問題因著死
亡的意識而流出，並指向對應於生存過程的真實化。孔子以一個不談生前死後的
態度道出這句熟悉的話來「未知生，焉知死」，這位值得尊敬的聖人唯一些微錯
誤可能是避開了死亡的問題，但值得堅守的信念也從孔子這個態度而來，那就是
真實地存活過去，了解生命的意義，無論如何，當把生命視為使命，以美好的人
格去完成。

　　活著的問題可以這樣來理解，就是在人生的進程中追求幸福，幸福是這樣被
理解的：個人擁有自主自決的權力，通過個人決擇而實現出來的人生不是別人的
，是屬於自已的。決擇並不只是一個行動，而是個人本有的價值的真實體現。由
通過決擇不斷地超越過去自已的存在性，這即意含人生是奔向未來的，每一個決
擇即是每一個由個人而來的價值判斷，而幸福並不是待實現的事實，而是在那刻
己成的價值決擇中實現了。

　　幸福是可欲的對象，透過決擇而呈現為被我們判斷為好的，因此幸福的意思
是人透過決擇而實現他認為是好的人生，幸福是我們的價值判斷的實在化，他是
由決擇並實踐出來的。可是，際遇上的不幸和個人能力的限制常以無情的手段阻
撓所有被看為好或應當實現的事，我們稱這為「命運」，命運使「幸福」這東
西並不是己達至的，相反，是被注定沒法達至的。但「命運」的確實意義也就是
由於它對我們幸福的限制而使我們不致於盲目投入不真實的將來，也就是說使我
們真正的幸福限制在可能實現的範圍內。

　　幸福的出發點是主觀的，唯有實現過程中的挫販和不符合目的的體驗，透過
復修和矯正，這種修正就是一種超越，即在否定過去，又再來肯定，這些艱苦的
心靈歷程打開了真實的個體存在的可能性。每當個體體驗判斷的實現是不真實，
即幸福並不如預期的被實現，除非他沒有作出反思和修正，一旦他從否定過去中
重頭再來，背後暗示了主觀的價值要求對找尋幸福的客觀性意義，這即揭露幸福
必須從主觀性趨向客觀性的實現道路中才找到，而並非只有到達終點後才成為一
個嘉許的冠冕。只有活著才能由死亡意識中體現生存的意義和價值，而死了的人
一無所得。

　　或者沒有比這個問題更迫切了－「你選擇做有神論或是無神論者？」這問題
的意思是要從兩個選項中取捨其一：接受某些先在的美好目的，讓它成為你的可
能性，然後努力實現它，並且在實現的過程享受它。或是其二：拒絕任何除自身
以外的應當實現的目的，由自己決擇實現自己的目的，所以是你自己決定自己的
生存意義。但最終兩者都要求人不逃避生命前進的要求，活著就是幸福的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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