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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語註疏 │  何晏集解 邢昺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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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魏何晏注,宋邢□疏。□字叔明,曹州濟陰人。太平興國中擢九經及第,官至禮部《尚書》,事跡具《宋史》本傳。是書蓋鹹平二年詔□改定舊疏,頒列學官。至今承用,而傳刻頗訛。《集解》所引十三家,今本各題曰:「某氏」,皇侃《義疏》則均題其名。案奏進序中稱「集諸家之善,記其姓名,」侃《疏》亦曰:「何《集注》皆呼人名,惟包獨言『氏』者,包名鹹,何家諱鹹,故不言也」,與序文合,知今本為後來刊版之省文。然周氏與周生烈遂不可分,殊不如皇本之有別。考邢□《疏》中亦載皇侃何氏諱鹹之語,其疏「記其姓名」句則云:「注但記其姓,而此連言名者,以著其姓所以名其人,非謂名字之『名』也。」是□所見之本已惟題姓,故有是曲說。《七經孟子考文》稱其國皇侃《義疏》本為唐代所傳,是亦一證矣。其文與皇《疏》所載亦異同不一,大抵互有長短。如《學而》篇「不患人之不己知」章,皇《疏》有王肅注一條,《裡仁》篇「君子之於天下也」章,皇《疏》有何晏注一條,今本皆無。觀顧炎武之《石經考》以石經《儀禮》校監版,或並經文全節漏落,則今本《集解》傳刻佚脫,蓋所不免。然蔡邕石經《論語》於「而在蕭牆之內」句,兩本並存,見於《隸釋》。陸德明《經典釋文》於諸本同異,亦皆並存。蓋唐以前經師授受,各守專門,雖經文亦不能畫一,無論注文。固不必以此改彼,亦不必以彼改此。今仍從今本錄之,所以各存其舊也。□《疏》,《宋志》作十卷,今本二十卷,蓋後人依《論語》篇第析之。晁公武《讀書志》稱其亦因皇侃所採諸儒之說刊定而成。今觀其書,大抵翦皇氏之枝蔓,而稍傅以義理,漢學、宋學茲其轉關。是《疏》出而皇《疏》微,迨伊洛之說出而是《疏》又微.故《中興書目》曰:「其書於章句訓詁名物之際詳矣」,蓋微言其未造精微也。然先有是《疏》,而後講學諸儒得沿溯以窺其奧。祭先河而後海,亦何可以後來居上,遂盡廢其功乎?

  ●論語註疏解經序

  翰林侍講學士朝請大夫守國子祭酒上柱國賜紫金魚袋臣邢□等奉敕校定

  ◎序解

【疏】正義曰:案《漢書‧藝文志》云:「《論語》者,孔子應答弟子、時人,及弟子相與言而接聞於夫子之語也。當時弟子各有所記,夫子既卒,門人相與輯而論纂,故謂之《論語》。」然則夫子既終,微言已絕,弟子恐離居已後,各生異見,而聖言永滅,故相與論撰,因采時賢及古明王之語合成一法,謂之《論語》也。鄭玄云:「仲弓、子游、子夏等撰定。論者,綸也,輪也,理也,次也,撰也。」以此書可以經綸世務,故曰綸也;圓轉無窮,故曰輪也;蘊含萬理,故曰理也;篇章有序,故曰次也;群賢集定,故曰撰也。鄭玄《周禮》注云「答述曰語」,以此書所載皆仲尼應答弟子及時人之辭,故曰語。而在論下者,必經論撰,然後載之,以示非妄謬也。以其口相傳授,故經焚書而獨存也。漢興,傳者則有三家,《魯論語》者,魯人所傳,即今所行篇次是也。常山都尉龔奮、長信少府夏侯勝、丞相韋賢及子玄成、魯扶卿太子太傅夏侯建、前將軍蕭望之並傳之,各自名家。《齊論》者,齊人所傳,別有《問王》、《知道》二篇,凡二十一篇,其二十篇中,章句頗多於《魯論》,昌邑中尉王吉、少府朱畸、琅邪王卿、御史大夫貢禹、尚書令五鹿充宗、膠東庸生並傳之,唯王吉名家。《古論語》者,出自孔氏壁中,凡二十一篇,有兩《子張》篇,次不與《齊》、《魯論》同,孔安國為傳,後漢馬融亦注之。安昌侯張禹受《魯論》於夏侯建,又從庸生、王吉受《齊論》,擇善而從,號曰「張侯論」,最後而行於漢世。禹以《論》授成帝,後漢包鹹、周氏並為章句,列於學官。鄭玄就《魯論》張、包、周之篇章考之《齊》、《古》,為之注焉。魏吏部尚書何晏集孔安國、包鹹、周氏、馬融、鄭玄、陳群、王肅、周生烈之說,並下己意,為《集解》,正始中上之,盛行於世。今以為主焉。序者,何晏次序傳授訓說之人,乃已《集解》之意。序為《論語》而作,故曰《論語序》。

  敘曰:漢中壘校尉劉向言《魯論語》二十篇,皆孔子弟子記諸善言也。大子大傅夏侯勝、前將軍蕭望之、丞相韋賢及子玄成等傳之。

【疏】「敘曰」至「傳之」。○正義曰:此敘《魯論》之作及傳授之人也。敘與序音義同。曰者,發語辭也。案《漢書‧百官公卿表》云:「中壘校尉掌北軍壘門內,外掌西域。」顏師古曰:「掌北軍壘門之內而又外掌西域。」劉向者,高祖少弟楚元王之後,辟︹之孫,德之子。字子政,本名更生,成帝即位,更名向。數上疏言得失,以向為中壘校尉。向為人簡易,專精思於經術。成帝詔校經傳諸子詩賦,每一書已,向輒條其篇目,撮其指意,錄而奏之,著《別錄》、《新序》。此言「《魯論語》二十篇,皆孔子弟子記諸善言也」,蓋出於彼,故何晏引之。對文則直言曰言,答述曰語,散則言、語可通。故此論夫子之語而謂之善言也。《表》又云:「太子太傅,古官,秩二千石。」《傳》云:「夏侯勝字長公,東平人,少好學。為學精熟,善說禮服,徵為博士。宣帝立,太后省政,勝以《尚書》授太后,遷長信少府。坐議廟樂事下獄,系再更冬,會赦,出為諫大夫。上知勝素直,復為長信少府。遷太子太傅。受詔撰《尚書》、《論語》說,賜黃金百斤。年九十卒官,賜塚塋,葬平陵。太后賜錢三百萬,為勝素服五日,以報師傅之恩。儒者以為榮。始,勝每講授,常謂諸生曰:『士病不明經術,經術苟明,其取青紫如俯拾地芥耳。學經不明,不如親耕。』《表》又云:「前、後、左、右將軍,皆週末官,秦因之,位上卿,金印紫綬,漢不常置。或有前、後,或有左、右,皆掌兵。」及《四夷傳》云:「蕭望之字長倩,東海蘭陵人也。好學《齊詩》,事同縣後倉,又從夏侯勝問《論語》、禮服,以射策甲科為郎,累遷諫大夫,後代丙吉為御史大夫,左遷為太子太傅。及宣帝寢疾,選大臣可屬者引至禁中,拜望之為前將軍。元帝即位,為弘恭、石顯等所害,飲鴆自殺。天子聞之,驚拊手為之□食,涕泣哀慟左右。長子□嗣為關內侯。」《表》又云:「相國、丞相皆秦官,金印紫綬,掌丞天子,助理萬機。」應劭曰:「丞,承也;相,助也。」「秦有左、右,高帝即位,置一丞相。十一年更名相國,綠綬。孝惠、高後置左、右丞相,文帝二年一丞相,哀帝元壽二年更名大司徒。」《傳》曰:「韋賢字長孺,魯國鄒人也。賢為人質樸少欲,篤志於學,兼通《禮》、《尚書》,以《詩》教授,號稱鄒魯大儒,徵為博士、給事中,進授昭帝《詩》,稍遷光祿大夫。及宣帝即位,以先帝師,甚見尊重。本始三年,代蔡義為丞相,封扶陽侯,年七十餘,為相五歲。地節三年,以老病乞骸骨,賜黃金百斤,罷歸,加賜第一區。丞相致仕,自賢始。年八十二薨,謚曰節侯。少子玄成字少翁,「復以明經歷位至丞相,鄒、魯諺曰:『遺子黃金滿□,不如一經。』玄成為相七年,建昭三年薨,謚曰共侯。」此四人皆傳《魯論語》。

  《齊論語》二十二篇,其二十篇中,章句頗多於《魯論》。琅邪王卿及膠東庸生、昌邑中尉王吉皆以教授。

【疏】「齊論」至「教授」。○正義曰:此敘《齊論語》之興及傳授之人也。《齊論語》凡二十二篇,其二十篇篇名與《魯論》正同,其篇中章句則頗多於《魯論》。篇者,積章而成篇,遍也,言出情舖事明而遍者也。積句以成章,章者,明也,總義包體所以明情者也。句必聯字而言,句者,局也,聯字分疆,所以局言者也。琅邪、膠東,郡國名。王卿,天漢元年由濟南太守為御史大夫。庸生名譚生,蓋古謂有德者也。昌邑中尉者,《表》云:「諸侯王,高帝初置,金璽□綬,掌治其國。有太傅輔王,內史治國民,中尉掌武職,丞相統眾官。景帝中五年,改丞相曰相。成帝綏和元年,省內史,更令相治民,如郡太守。中尉如郡都尉。」《傳》云:「王吉字子陽,琅邪皋虞人也。少好學明經,以郡吏舉孝廉為郎,補若盧右丞,遷熒陽令,舉賢良為昌邑中尉。」此三人皆以《齊論語》教授於人也。

  故有《魯論》、有《齊論》。

【疏】「故有《魯論》有《齊論》」。○正義曰:既敘《魯論》、《齊論》之作及傳述之人,乃以此言結之也。

  魯共王時,嘗欲以孔子宅為宮,壞,得《古文論語》。

【疏】「魯共」至「論語」。○正義曰:「此敘得《古論》之所由也。嘗,曾也。壞,毀也。言魯共王時,曾欲以孔子宅為宮,乃毀之,於壁中故得此《古文論語》也。《傳》曰:魯共王餘,景帝子,程姬所生,「以孝景前二年立為淮陽王,前三年徙王魯,二十八年薨」,謚曰共王。「初好治宮室,壞孔子舊宅以廣其宮,聞鍾磬琴瑟之音,遂不敢復壞。於其壁中得古文經傳」,即謂此《論語》及《孝經》為傳也。故漢武帝謂東方朔云:「《傳》曰: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又成帝賜翟方進《策書》云:「《傳》曰: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是漢世通謂《論語》、《孝經》為傳。以《論語》、《孝經》非先王之書,是孔子所傳說,故謂之傳,所以異於先王之書也。言古文者,科斗書也,所謂倉頡本體,周所用之。以今所不識,是古人所為,故名古文。形多頭粗尾細,狀復團圓,似水□之科鬥,故曰科斗也。

  《齊論》有《問王》、《知道》,多於《魯論》二篇。《古論》亦無此二篇,分《堯曰》下章「子張問」以為一篇,有兩《子張》,凡二十一篇。篇次不與《齊》、《魯論》同。

【疏】「齊論」至「魯論同」。○正義曰:此辨三《論》篇章之異也。《齊論》有《問王》、《知道》,多於《魯論》二篇,所謂《齊論語》二十二篇也。《古論》亦無此《問王》、《知道》二篇,非但《魯論》無之,《古論》亦無也。《古論》亦無此二篇,而分《堯曰》下章「子張問」以為一篇,有兩《子張》,凡二十一篇。如淳曰:「分《堯曰》篇後「子張問:何如可以從政」以下為篇名,曰《從政》。其篇次又不與《齊》、《魯論》同。《新論》云:「文異者四百餘字。」

  安昌侯張禹本受《魯論》,兼講《齊》說,善者從之,號曰「張侯論」,為世所貴。包氏、周氏《章句》出焉。

【疏】「安昌侯」至「出焉」。○正義曰:此言張禹擇《齊》、《魯論》之善者從之,為世所重,包、週二氏為《章句》訓說此張侯《論語》也。《傳》曰:「張禹字子文,河內軹人也。從沛郡施讎受《易》,王陽、庸生問《論語》,既皆明習,舉為郡文學。久之試為博士。初,元中立皇太子,令禹授太子《論語》,由是遷光祿大夫,數歲出為東平內史。成帝即位,徵禹以師,賜爵關內侯、給事中領尚書事。河平四年,代王商為丞相,封安昌侯。為相六歲,乞骸就第。建平二年薨,謚曰節侯。禹本受《魯論》於夏侯建,又從庸生、王吉受《齊論》,故兼講《齊》說也。」《傳》又云:「始魯扶卿及夏侯勝、王陽、蕭望之、韋玄成皆說《論語》,篇第或異,禹先事王陽,後從庸生,采獲所安,最後出而尊貴,諸儒為之語曰『欲不為《論》,念張文』。由是學者多從張氏,餘家浸微。」是「其善者從之,號曰『張侯論』,為世所貴」之事。《後漢‧儒林傳》云:「包鹹字子良,會稽曲阿人也。少為諸生,昌《魯詩》、《論語》,舉孝廉,除郎中。建武中入授皇太子《論語》,又為其《章句》,拜諫議大夫。永平五年,遷大鴻臚。」周氏不詳何人。章句者,訓解科段之名,包氏、周氏就張侯《論》為之《章句》,訓解以出其義理焉。不言名而言氏者,蓋為《章句》之時,義在謙退,不欲顯題其名,但欲傳之私族,故直雲氏而已。若杜元凱集解《春秋》謂之杜氏也。或曰:以何氏諱鹹,故沒其名,但言包氏,連言周氏耳。

  《古論》唯博士孔安國為之訓解,而世不傳,至順帝時,南郡大守馬融亦為之訓說。

【疏】「古論」至「訓說」。○正義曰:此敘訓說《古文論語》之人也。《史記‧世家》:安國,孔子十一世孫,為武帝博士。時魯共王壞孔子舊宅,壁中得古文虞夏商周之書及傳《論語》、《孝經》,悉還孔氏,故安國承詔作《書傳》,又作《古文孝經傳》,亦作《論語訓解》。《釋詁》云:「訓,道也。」然則道其義、釋其理謂之訓解,以傳述言之曰傳,以釋理言之曰訓解,其實一也。以武帝末年遭巫蠱事,經籍道息,故世不傳。自此安國之後,至後漢順帝時,有南郡太守馬融亦為《古文論語訓說》。案《後漢‧紀》:「孝順皇帝諱保,安帝之子也。」《地理志》云:「南郡,秦置,高帝元年更為臨江郡,五年復故。景帝二年復為臨江郡,中二年復故,屬荊州。」《表》云:「郡守,秦官,掌治其郡,秩二千石。景帝中二年更名太守。」《傳》云:「馬融字季長,扶風茂陵人也。為人美辭貌,有俊才,博通經籍,永初中為校書郎。陽嘉二年,拜議郎,梁商表為從事中郎,轉武都太守,三遷為南郡太守,注《孝經》、《論語》、《詩》、《易》、《尚書》、三《禮》。年八十八,延壽九年卒於家。

  漢末,大司農鄭玄就《魯論》篇章考之《齊》、《古》,為之注。

【疏】「漢末」至「之注」。○正義曰:言鄭玄亦為《論語》之注也。鄭玄字康成,北海高密縣人,師事馬融。大司農徵不起,居家教授,當後漢桓、靈時,故雲漢末。注《易》、《尚書》、三《禮》、《論語》、《尚書大傳》、五經緯候,箋《毛詩》,作《毛詩譜》。破許慎《五經異義》,針何休《左氏膏肓》,發《公羊墨守》,起《□梁廢疾》,可謂大儒。作注之時,就《魯論》篇章,謂二十篇也,復考校之以《齊論》、《古論》,擇其善者而為之注。注與注音義同。

  近故司空陳群、太常王肅、博士周生烈皆為《義說》。

【疏】「近故」至「義說」。○正義曰:此敘魏時注說《論語》之人也。年世未遠人已歿故,是近故也。司空,古官三公也。《表》云:「奉常,秦官,掌宗廟禮儀。景帝中六年更名太常。」「博士,秦官,掌通古今。」《魏志》云:「陳群字長文,穎川許昌人也。太祖辟群為司空西曹屬,文帝即位,遷尚書僕射。明帝即位,進封穎陰侯,頃之為司空。青龍四年薨。」「王肅字子邕,東海蘭陵人,魏衛將軍太常蘭陵景侯,甘露元年薨。注《尚書》、《禮‧喪服》、《論語》、《孔子家語》,述《毛詩注》。作《聖證論》難鄭玄。」周生烈,□敦煌人,《七錄》云:「字文逸,本姓唐,魏博士、侍中。」此二人皆為《論語義說》,謂作注而說其義,故雲義說。

  前世傳授師說,雖有異同,不為訓解。中間為之訓解,至於今多矣。所見不同,互有得失。

【疏】「前世」至「得失」。○正義曰:將作《論語集解》,故須言先儒有得失不同之說也。據今而道往古,謂之前世。上教下曰傳,下承上曰受。謂張禹以上至夏侯勝以來,但師資誦說而已,雖說有異者、同者,皆不著篇簡以為傳注、訓解。中□為之訓解,謂自古至今中間,包氏、周氏等為此《論語訓解》,有二十餘家,故雲至於今多矣。以其趣捨各異,故得失互有也。

  今集諸家之善,記其姓名,有不安者頗為改《易》,名曰《論語集解》。

【疏】「今集」至「集解」。○正義曰:此敘《集解》之體例也。今謂何晏時,諸家謂孔安國、包鹹、周氏、馬融、鄭玄、陳群、王肅、周生烈也。集此諸家所說善者而存之,示無剿說,故各記其姓名。注言包曰、馬曰之類是也。注但記其姓,而此連言名者,以著其姓所以名其人,非謂名字之名也。有不安者,謂諸家之說於義有不安者也。頗為改易者,言諸家之善則存而不改,其不善者頗多為改易之。注首不言包曰、馬曰,及諸家說下言一曰者,皆是何氏自下已言、改易先儒者也。名曰《論語集解》者,何氏註解既畢,乃自題之也。杜氏注《春秋左氏傳》謂之「集解」者,謂聚集經傳為之作解也。此乃聚集諸家義理以解《論語》,言同而意異也。

  光祿大夫關內侯臣孫邕、光祿大夫臣鄭沖、散騎常侍中領軍安鄉亭侯臣曹羲、侍中臣荀□、尚書駙馬都尉關內侯臣何晏等上。

【疏】「光祿」至「等上」。○正義曰:此敘同集解之人也。《表》云:「大夫,掌論議,有太中大夫、中大夫、諫大夫、皆無員,多至數十人。太初元年更名中大夫為光祿大夫,秩比二千石。」無印綬,爵級十九曰關內侯,顏師古曰:「言有侯號而居京畿,無國邑。」孫邕字宗儒,樂安青州人也。《晉書》:「鄭沖字文和,熒陽開封人也,起自寒微,卓爾立操。魏文帝為太子,命為文學,累遷尚書郎,出補陳留大守,曹爽引為從事中郎,轉散騎常侍光祿勳。」《表》又云:「侍中、散騎中常侍皆加官。」應劭曰:「入侍天子,故曰侍中。」晉灼曰:「魏文帝合散騎、中常侍為散騎常侍也。」又曰:「所加或列侯、將軍、卿大夫、將都尉尚書、太醫、太宮令至郎中,亡員,多至數十人。」如淳曰:「將,謂都郎將以下也,自列侯下至郎中,皆得有散騎及中常侍也。」又曰:「侍中、中常侍得入禁中,散騎並乘輿車。」顏師古曰:「並音步浪反。騎而散從,無常職也。」此言中領軍者,《表》無文。安鄉亭侯者,不在爵級二十之數,蓋漢末及魏置亭侯、列侯之倫也。曹羲,沛國譙人,魏宗室曹爽之弟。荀□字景倩,荀□之子,詵之弟也,鹹熙中為司空。《表》又云:「少府,秦官,屬官有尚書。成帝建始四年初置尚書,員五人。」駙馬都尉掌駙馬,武帝初置,秩比二千石。」顏師古曰:「駙,副也,非正駕車,皆為副馬。一曰駙,近也,疾也。」何晏字平叔,南陽宛人也,何進之孫,鹹之子。曹爽秉政,以晏為尚書,又尚公主。著述凡數十篇。正始中,此五人共上此《論語集解》也。

  ●卷一‧學而第一

【疏】正義曰:自此至《堯曰》,是《魯論語》二十篇之名及第次也。當弟子論撰之時,以《論語》為此書之大名,《學而》以下為當篇之小目。其篇中所載,各記舊聞,意及則言,不為義例,或亦以類相從。此篇論君子、孝弟、仁人、忠信、道國之法、主友之規,聞政在乎行德,由禮貴於用和,無求安飽以好學,能自切磋而樂道,皆人行之大者,故為諸篇之先。既以「學」為章首,遂以名篇,言人必須學也。《為政》以下,諸篇所次,先儒不無意焉,當篇各言其指,此不煩說。第,順次也;一,數之始也,言此篇於次當一也。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馬曰:「子者,男子之通稱,謂孔子也。」王曰:「時者,學者以時誦習之。誦習以時,學無廢業,所以為說懌。」)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包曰:「同門曰朋。」)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慍,怒也。凡人有所不知,君子不怒。)

【疏】「子曰學而」至「君子乎」。○正義曰:此章勸人學為君子也。「子」者,古人稱師曰子。子,男子之通稱。此言「子」者,謂孔子也。「曰」者,《說文》云:「詞也。從口,乙聲。亦象口氣出也。」然則「曰」者,發語詞也。以此下是孔子之語,故以「子曰」冠之。或言「孔子曰」者,以記非一人,各以意載,無義例也。《白虎通》云:「學者,覺也,覺悟所未知也。」孔子曰:「學者而能以時誦習其經業,使無廢落,不亦說懌乎?學業稍成,能招朋友,有同門之朋從遠方而來,與已講習,不亦樂乎?既有成德,凡人不知而不怒之,不亦君子乎?」言誠君子也。君子之行非一,此其一行耳,故云「亦」也。○注「馬曰子者」至「說懌」。○正義曰:云「子者,男子之通稱」者,經傳凡敵者相謂皆言吾子,或直言子,稱師亦曰子,是子者,男子有德之通稱也。云「謂孔子」者,嫌為他師,故辨之。《公羊傳》曰:「子沈子曰。」何休云:「沈子稱子冠氏上者,著其為師也。不但言『子曰』者,辟孔子也。其不冠子者,他師也。」然則書傳直言「子曰」者,皆指孔子,以其聖德著聞,師範來世,不須言其氏,人盡知之故也。若其他傳受師說,後人稱其先師之言,則以子冠氏上,所以明其為師也,「子公羊子」、「子沈子」之類是也。若非已師,而稱他有德者,則不以子冠氏上,直言某子,若「高子」、「孟子」之類是也。云「時者,學者以時誦習之」者,皇氏以為,凡學有三時:一,身中時。《學記》云:「發然後禁,則□格而不勝。時過然後學,則勤苦而難成。」故《內則》云:「十年出就外傅,居宿於外,學書計。十有三年,學《樂》,誦《詩》,舞《勺》。十五成童,舞《象》。」是也。二,年中時。《王制》云:「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鄭玄云:「春夏,陽也。《詩》、《樂》者聲,聲亦陽也。秋冬,陰也。《書》、《禮》者事,事亦陰也。互言之者,皆以其術相成。」又《文王世子》云:「春誦,夏弦,秋學禮,冬讀書。」鄭玄云:「誦謂歌樂也。弦謂以絲播。時陽用事則學之以聲,陰用事則學之以事,因時順氣,於功易也。」三,日中時。《學記》云:「故君子之於學也,藏焉,□焉,息焉,游焉。」是日日所習也。言學者以此時誦習所學篇簡之文,及禮樂之容,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所以為說懌也。譙周云:「悅深而樂淺也。」一曰:「在內曰說,在外曰樂。」言「亦」者,凡外境□心,則人心說樂。可說可樂之事,其類非一,此「學而時習」、「有朋自遠方來」,亦說樂之事耳,故云「亦」。猶《易》云:「亦可丑也,亦可喜也。」○注「包曰:同門曰朋」。○正義曰:鄭玄注《大司徒》云:「同師曰朋,同志曰友。」然則同門者,同在師門以授學者也。朋即群黨之謂。故子夏曰:「吾離群而索居。」鄭玄注云:「群謂同門朋友也。」此言「有朋自遠方來」者,即《學記》云:「三年視敬業樂群也。」同志謂同其心意所趣鄉也。朋疏而友親,朋來既樂,友即可知,故略不言也。○注「慍怒」至「不怒」。○正義曰:云:「凡人有所不知,君子不怒」者,其說有二:一雲古之學者為己,己得先王之道,含章內映,而他人不見不知,而我不怒也。一雲君子易事,不求備於一人,故為教誨之道,若有人鈍根不能知解者,君子恕之而不慍怒也。

  有子曰:(孔子弟子有若。)「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鮮,少也。上,謂凡在已上者。言孝弟之人必恭順,好欲犯其上者少也。)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本,基也。基立而後可大成。)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先能事父兄,然後仁道可大成。)

【疏】「有子曰」至「本與」。○正義曰:此章言孝弟之行也。弟子有若曰:「其為人也,孝於父母,順于兄長,而好陵犯凡在已上者,少矣。」言孝弟之人,性必恭順,故好欲犯其上者少也。既不好犯上,而好欲作亂為悖逆之行者,必無,故云「未之有」也。是故君子務修孝弟,以為道之基本。基本既立,而後道德生焉。恐人未知其本何謂,故又言:「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歟?」禮尚謙退,不敢質言,故云「與」也。○注「孔子弟子有若」。○正義曰:《史記‧弟子傳》云:「有若少孔子四十三歲。」鄭玄曰:「魯人。」○注「鮮,少也」。○正義曰:《釋詁》云:「鮮,罕也。」故得為少。皇氏、熊氏以為,上謂君親,犯謂犯顏諫爭。今案注云:「上,謂凡在已上者」,則皇氏、熊氏違背注意,其義恐非也。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包曰:「巧言,好其言語。令色,善其顏色。皆欲令人說之,少能有仁也。」)

【疏】「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正義曰:此章論仁者必直言正色。其若巧好其言語,令善其顏色,欲令人說愛之者,少能有仁也。

  曾子曰:(馬曰:「弟子曾參。」)「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言凡所傳之事,得無素不講習而傳之。)

【疏】「曾子曰」至「習乎」。○正義曰:此章論曾子省身慎行之事。弟子曾參嘗曰:「吾每日三自省察已身:為人謀事而得無不盡忠心乎?與朋友結交而得無不誠信乎?凡所傳授之事,得無素不講習而妄傳乎?」以謀貴盡忠,朋友主信,傳惡穿鑿,故曾子省慎之。○注「馬曰:弟子曾參。」○正義曰:《史記‧弟子傳》云:「曾參,南武城人,字子輿。少孔子四十六歲。孔子以為能通孝道,故授之業,作《孝經》。死於魯。」

  子曰:「道千乘之國,(馬曰:「道,謂為之政教。《司馬法》:『六尺為步,步百為畝,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十為通,通十為成,成出革車一乘。』然則千乘之賦,其地千成,居地方三百一十六里有畸,唯公侯之封乃能容之,雖大國之賦亦不是過焉。」○包曰:「道,治也。千乘之國者,百里之國也。古者井田,方里為井。十井為乘,百里之國,□千乘也。」融依《周禮》,包依《王制》、《孟子》,義疑,故兩存焉。)敬事而信,(包曰:「為國者,舉事必敬慎,與民必誠信。」)節用而愛人,(包曰:「節用,不奢侈。國以民為本,故愛養之。」)使民以時。」(包曰:「作事使民,必以其時,不妨奪農務。」)

【疏】「子曰道」至「以時」。○正義曰:此章論治大國之法也。馬融以為,道謂為之政教。千乘之國謂公侯之國,方五百里、四百里者也。言為政教以治公侯之國者,舉事必敬慎,與民必誠信,省節財用,不奢侈,而愛養人民,以為國本,作事使民,必以其時,不妨奪農務。此其為政治國之要也。包氏以為,道,治也。千乘之國,百里之國也,夏即公侯,殷、周惟上公也。餘同。○注「馬曰道」至「過焉」。○正義曰:以下篇「子曰:道之以政」,故云「道,謂為之政教。」《史記》齊景公時有司馬田穰苴善用兵。《周禮》司馬掌征伐。六國時,齊威王使大夫追論古者兵法,附穰苴於其中,凡一百五十篇,號曰《司馬法》。此「六尺曰步」,至「成出革車一乘」,皆彼文也。引之者以證千乘之國為公侯之大國也。云「然則千乘之賦,其地千成」者,以成出一乘,千乘故千成。雲「居地方三百一十六里有畸」者,以方百里者一,為方十里者百。方三百里者,三三而九,則為方百里者九,合成方十里者九百,得九百乘也。計千乘猶少百乘方百里者一也。又以此方百里者一,六分破之,每分得廣十六里,長百里,引而接之,則長六百里,廣十六里也。半折之,各長三百里,將埤前三百里南西兩邊,是方三百一十六里也。然西南角猶缺方十六里者一也。方十六里者一,為方一里者二百五十六,然□割方百里者為六分,餘方一里者四百,今以方一里者二百五十六埤西南角,猶餘方一里者一百四十四,又復破而埤三百一十六里兩邊,則每邊不復得半里,故雲三百一十六里有畸也。云「唯公侯之封,乃能容之」者,案《周禮‧大司徒》云:「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諸侯之地,封疆方四百里。諸伯之地,封疆方三百里。諸子之地,封疆方二百里。諸男之地,封疆方百里。」此千乘之國居地方三百一十六里有畸,伯、子、男自方三百而下則莫能容之,故云「唯公侯之封,乃能容之」。云「雖大國之賦亦不是過焉」者,《坊記》云:「制國不過千乘。」然則地雖廣大,以千乘為限,故云「雖大國之賦亦不是過焉」。《司馬法》「兵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計千乘有七萬五千人,則是六軍矣。《周禮‧大司馬序官》:「凡制軍,萬有二千五百人為軍。王六軍,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魯頌‧□宮》云「公車千乘」,《明堂位》云「封周公於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車千乘」及《坊記》與此文,皆與《周禮》不合者,禮:天子六軍,出自六鄉。萬二千五百家為鄉,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地官‧小司徒》云:「凡起徒役,無過家一人。」是家出一人,鄉為一軍,此則出軍之常也。天子六軍,既出六鄉,則諸侯三軍,出自三鄉。《□宮》云「公徒三萬」者,謂鄉之所出,非千乘之眾也。千乘者,自謂計地出兵,非彼三軍之車也。二者不同,故數不相合。所以必有二法者,聖王治國,安不忘危,故今所在皆有出軍之制。若從王伯之命,則依國之大小,出三軍、二軍、一軍也。若其前敵不服,用兵未已,則盡其境內皆使從軍,故復有此計地出軍之法。但鄉之出軍是正,故家出一人;計地所出則非常,故成出一車。以其非常,故優之也。」包曰:道,治也」者,以治國之法,不惟政教而已。下云「道之以德」,謂道德,故易之,但云「道,治也」。云「千乘之國,百里之國也」者,謂夏之公侯,殷、周上公之國也。云「古者井田,方里為井」者,《孟子》云「方里而井,井九百畝」是也。云「十井為乘,百里之國□千乘也」者,此包以古之大國不過百里,以百里賦千乘,故計之每十井為一乘,是方一里者十為一乘,則方一里者百為十乘,開方之法,方百里者一為方十里者百。每方十里者一為方一里者百,其賦十乘。方十里者百,則其賦千乘。地與乘數□相當,故曰:□千乘也。云:「融依《周禮》,包依《王制》、《孟子》」者,馬融依《周禮‧大司徒》文,以為諸公之地方五百里,侯四百里以下也。包氏依《王制》,雲凡四海之內九州,州方千里,州建百里之國三十,七十里之國六十,五十里國百有二十,凡二百一十國也。又《孟子》云:「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之制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包氏據此以為大國不過百里,不信《周禮》有方五百里、四百里之封也。馬氏言名,包氏不言名者,包氏避其父名也。云「義疑,故兩存焉」者,以《周禮》者,周公致太平之書,為一代大典;《王制》者,漢文帝令博士所作,「孟子」者,鄒人也,名軻,師孔子之孫子思,治儒術之道,著書七篇,亦命世亞聖之大才也。今馬氏、包氏各以為據,難以質其是非,莫敢去取,於義有疑,故兩存其說也。○注「包曰作事使」至「農務」。○正義曰:云「作使民,必以其時」者,謂築都邑城郭也。以都邑者,人之聚也,國家之藩衛,百姓之保障,不固則敗,不□則壞,故雖不臨寇,必於農隙備其守禦,無妨農務。《春秋》莊二十九年《左氏傳》曰:「凡土功,龍見而畢務,戒事也。」注云:「謂今九月,周十一月。龍星角亢,晨見東方,三務始畢,戒民以土功事。」「火見而致用」,注云:「大火,心星,次角、亢,見者致築作之物。」「水昏正而栽」,注云:「謂今十月,定星昏而中,於是樹板□而興作。」「日至而畢」,注云:「日南至,微陽始動,故土功息。」若其門戶道橋城郭牆塹有所損壞,則特隨壞時修之,故僖二十年《左傳》曰「凡啟塞從時」是也。《王制》云:「用民之力,歲不過三日。」《周禮‧均人職》云:「凡均力政,以歲上下。豐年則公旬用三日焉,中年則公旬用二日焉,無年則公旬用一日焉。」是皆重民之力而不妨奪農務也。

  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馬曰:「文者,古之遺文。」)

【疏】「子曰弟子」至「學文」。○正義曰:此章明人以德為本,學為末。男子後生為弟。言為人弟與子者,入事父兄則當孝與弟也,出事公卿則當忠與順也。弟,順也。入不言弟,出不言忠者,互文可知也。下孔子云:「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孝經》云:「事父孝,故忠可移於君,事兄弟,故順可移於長。」是也。「謹而信」者,理兼出入,言恭謹而誠信也。「泛愛眾」者,泛者,寬博之語。君子尊賢而容眾。或博愛眾人也。「而親仁」者,有仁德者則親而友之。能行已上諸事,仍有間暇餘力,則可以學先王之遺文。若徒學其文而不能行上事,則為言非行偽也。注言「古之遺文」者,則《詩》、《書》、《禮》、《樂》、《易》、《春秋》六經是也。

  子夏曰:「賢賢易色,(孔曰:「子夏,弟子卜商也。言以好色之心好賢則善。」)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孔曰:「盡忠節,不愛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疏】「子夏曰」至「學矣」。○正義曰:此章論生知美行之事。「賢賢易色」者,上「賢」,謂好尚之也。下「賢」,謂有德之人。易,改也。色,女人也。女有姿色,男子悅之,故經傳之文通謂女人為色。人多好色不好賢者,能改易好色之心以好賢,則善矣,故曰「賢賢易色」也。「事父母,能竭其力」者,謂小孝也。言為子事父,雖未能不匱,但竭盡其力,服其勤勞也。「事君,能致其身」者,言為臣事君,雖未能將順其美,匡救其惡,但致盡忠節,不愛其身,若童汪□也。「與朋友交,言而有信」者,謂與朋友結交,雖不能切磋琢磨,但言約而每有信也。「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者,言人生知行此四事,雖曰未嘗從師伏膺學問,然此為人行之美矣,雖學亦不是過,故吾必謂之學矣。○注「孔曰:子夏,弟子卜商」。○正義曰:案《史記‧仲尼弟子傳》云:「卜商字子夏,衛人也。少孔子四十四歲。孔子既沒,居西河教授,為魏文侯師。」

  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孔曰:「固,蔽也。」一曰:「言人不能敦重,既無威嚴,學又不能堅固,識其義理。」)主忠信,無友不如已者,過則勿憚改。(鄭曰:「主,親也。憚,難也。」)

【疏】「子曰」至「憚改」。○正義曰:此章勉人為君子也。「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者,其說有二:孔安國曰:固,蔽也。言君子當須敦重。若不敦重,則無威嚴。又當學先王之道,以致博聞強識,則不固蔽也。」一曰:「固,謂堅固。言人不能敦重,既無威嚴,學又不能堅固,識其道理也。」明須敦重也。「主忠信」者,主猶親也。言凡所親狎,皆須有忠信者也。「無友不如己者」,言無得以忠信不如己者為友也。「過則勿憚改」者,勿,無也;憚猶難也。言人誰無過,過而不改,是謂過矣;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故苟有過,無得難於改也。

  曾子曰:「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孔曰:「慎終者,喪盡其哀。追遠者,祭盡其敬。君能行此二者,民化其德,皆歸於厚也。」)

【疏】「曾子曰」至「厚矣」。○正義曰:此章言民化君德也。「慎終」者,終,謂父母之喪也。以死者人之終,故謂之終。執親之喪,禮須謹慎盡其哀也。「追遠」者,遠,謂親終既葬,日月已遠也。孝子感時念親,追而祭之,盡其敬也。「民德歸厚矣」者,言君能行此慎終、追遠二者,民化其德,皆歸厚矣。言不偷薄也。

  子禽問於子貢曰:「夫子至於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鄭曰:「子禽,弟子陳亢也。子貢,弟子,姓端木,名賜。亢怪孔子所至之邦必與聞其國政,求而得之邪?抑人君自原與之為治?」)子貢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鄭曰:「言夫子行此五德而得之,與人求之異,明人君自與之。」)

【疏】「子禽」至「求之」。○正義曰「此章明夫子由其有德與聞國政之事。「子禽問於子貢曰:夫子至於是邦也,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者,子禽疑怪孔子所至之邦必與?聞其國之政事,故問子貢曰:「此是孔子求於時君而得之與?抑人君自原與夫子為治與?」抑、與皆語辭。「子貢曰: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者,此子貢答辭也。敦柔潤澤謂之溫,行不犯物謂之良,和從不逆謂之恭,去奢從約謂之儉,先人後已謂之讓。言夫子行此五德而得與聞國政。他人則就君求之,夫子則□德,人君自原與之為治,故曰:「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諸、與皆語辭。○注「鄭曰」至「為治」。○正義曰:云:「子禽,弟子陳亢。子貢,弟子,姓端木,名賜」者,《家語‧七十二弟子篇》云:「陳亢,陳人,字子禽,少孔子四十歲。」《史記‧弟子傳》云:「端木賜字子貢,少孔子三十一歲。」云「求而得之邪」者,邪,未定之辭。

  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孔曰:「父在,子不得自專,故觀其志而已。父沒乃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孔曰:「孝子在喪,哀慕猶若父存,無所改於父之道。」)

【疏】「子曰」至「孝矣」。○正義曰:此章論孝子之行。「父在觀其志」者,在心為志。父在,子不得自專,故觀其志而己。「父沒觀其行」者,父沒可以自專,乃觀其行也。「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者,言孝子在喪三年,哀慕猶若父存,無所改於父之道,可謂為孝也。

  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馬曰:「人知禮貴和,而每事從和,不以禮為節,亦不可行。」)

【疏】「有子曰」至「行也」。○正義曰:「此章言禮樂為用相須乃美。「禮之用,和為貴」者,和,謂樂也。樂主和同,故謂樂為和。夫禮勝則離,謂所居不和也,故禮貴用和,使不至於離也。「先王之道,斯為美」者,斯,此也。言先王治民之道,以此禮貴和美,禮節民心,樂和民聲。樂至則無怨,禮至則不爭,揖讓而治天下者,禮樂之謂也,是先王之美道也。「小大由之,有所不行」者,由,用也。言每事小大皆用禮,而不以樂和之,則其政有所不行也。「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者,言人知禮貴和,而每事從和,不以禮為節,亦不可行也。

  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復,猶覆也。義不必信,信非義也。以其言可反覆,故曰近義。)恭近於禮,遠恥辱也。(恭不合禮,非禮也。以其能遠恥辱,故曰近禮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孔曰:「因,親也。言所親不失其親,亦可宗敬。」)

【疏】「有子曰」至「宗也」。○正義曰:此章明信與義、恭與禮不同,及人行可宗之事。「信近於義,言可復也」者,復猶覆也。人言不欺為信,於事合宜為義。若為義事,不必守信,而信亦有非義者也。言雖非義,以其言可反覆不欺,故曰近義。「恭近於禮,遠恥辱也」者,恭惟卑巽,禮貴會時,若巽在床下是恭,不合禮則非禮也。恭雖非禮,以其能遠恥辱,故曰近禮。「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者,因,親也。所親不失其親,言義之與比也。既能親仁比義,不有所失,則有知人之鑒,故可宗敬也。言「亦」者,人之善行可宗敬者非一,於其善行可宗之中,此為一行耳,故云「亦」也。○注「義不必信,信非義也」。○正義曰:云:「義不必信」者,若《春秋》晉士□帥師侵齊,聞齊侯卒,乃還。《春秋》善之。是合宜不必守信也。云「信非義也」者,《史記》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柱而死。是雖守信而非義也。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鄭曰:「學者之志,有所不暇。」)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孔曰:「敏,疾也。有道,有道德者。正,謂問事是非。」)

【疏】「子曰君子」至「也已」。○正義曰:「此章述好學之事。「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者,言學者之志,樂道忘饑,故不暇求其安飽也。「敏於事而慎於言」者,敏,疾也。言當敏疾於所學事業,則有成功。《說命》曰:「敬遜務時敏,厥□乃來」是也。學有所得,又當慎言說之。「就有道而正焉」者,有道,謂有道德者。正,謂問其是非。言學業有所未曉,當就有道德之人,正定其是之與非。《易‧文言》曰:「問以辨之」是也。「可謂好學也已」者,總結之也。言能行在上諸事,則可謂之為好學也。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孔曰:「未足多。」)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鄭曰:「樂,謂志於道,不以貧為憂苦。」)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孔曰:「能貧而樂道,富而好禮者,能自切磋琢磨。」)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孔曰:「諸,之也。子貢知引《詩》以成孔子義,善取類,故然之。往告之以貧而樂道,來答以切磋琢磨。」)

【疏】「子曰」至「來者」。○正義曰:此章言貧之與富皆當樂道自□也。「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者,乏財曰貧,佞說為諂,多財曰富,傲逸為驕。言人貧多佞說,富多傲逸。若能貧無諂佞,富不驕逸,子貢以為善,故問夫子曰:「其德行何如?」「子曰可也」者,此夫子答子貢也。時子貢富,志怠於學,故發此問,意謂不驕而為美德,故孔子抑之,云:「可也。」言未足多。「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者,樂,謂志於善道,不以貧為憂苦。好,謂閑習禮容,不以富而倦略,此則勝於無諂、無驕,故云「未若」,言不如也。「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者,子貢知師勵已,故引《詩》以成之。此《衛風‧淇奧》之篇,美武公之德也。治骨曰切,像曰□差,玉曰琢,石曰磨,道其學而成也。聽其規諫以自□,如玉石之見琢磨。子貢言:貧而樂道,富而好禮,其此能切磋琢磨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者,子貢知引《詩》以成孔子義,善取類,故呼其名而然之。「告諸往而知來者」者,此言可與言《詩》之意。諸,之也。謂告之往以貧而樂道、富而好禮,則知來者切磋琢磨,所以可與言《詩》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疏】「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正義曰:此章言人當責己而不責人。凡人之情,多輕易於知人,而患人不知己,故孔子抑之云:「我則不耳。不患人之不己知,但患己不能知人也。」

  ●卷二‧為政第二

【疏】正義曰:《左傳》曰「學而後入政」,故次前篇也。此篇所論孝敬信勇為政之德也,聖賢君子為政之人也,故以「為政」冠於章首,遂以名篇。

  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星共之。」(包曰:「德者無為,猶北辰之不移而眾星共之。」)

【疏】「子曰」至「共之」。○正義曰:此章言為政之要。「為政以德」者,言為政之善,莫若以德。德者,得也。物得以生,謂之德。淳德不散,無為化清,則政善矣。「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者,譬,況也。北極謂之北辰。北辰常居其所而不移,故眾星共尊之,以況人君為政以德,無為清靜,亦眾人共尊之也。○注「包曰」至「共之」。正義曰:案《爾雅‧釋天》云:「北極謂之北辰。」郭璞曰:「北極,天之中,以正四時。」然則極,中也;辰,時也。以其居天之中,故曰北極;以正四時,故曰北辰。《漢書‧天文志》曰:「中宮太極星。其一明者,泰一之常居也。旁三星,三公。環之匡衛十二星,藩臣。皆曰紫宮。北斗七星,所謂『璇璣玉衡,以齊七政』。斗為帝車,運於中央,臨制四海。分陰陽,建四時,均五行,移節度,定諸紀,皆繫於鬥。」是眾星共之也。

  子曰:「《詩》三百,(孔曰:「篇之大數。」)一言以蔽之,(包曰:「蔽,猶當也。」)曰:『思無邪。』(包曰:「歸於正。」)

【疏】「子曰」至「無邪」。○正義曰:此章言為政之道在於去邪歸正,故舉《詩》要當一句以言之。「《詩》三百」者,言《詩》篇之大數也。「一言以蔽之」者,蔽,猶當也。古者謂一句為一言。《詩》雖有三百篇之多,可舉一句當盡其理也。「曰:『思無邪』」者,此《詩》之一言,《魯頌‧□篇》文也。《詩》之為體,論功頌德,止僻防邪,大抵皆歸於正,故此一句可以當之也。○注「孔曰:篇之大數」。○正義曰:案今《毛詩序》凡三百一十一篇,內六篇亡,今其存者有三百五篇。今但言三百篇,故曰篇之大數。

  子曰:「道之以政,(孔曰:「政,謂法教。」)齊之以刑,(馬曰:「齊整之以刑罰。」)民免而無恥。(孔曰:「免,苟免。」)道之以德,(包曰:「德,謂道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格,正也。)

【疏】「子曰」至「且格」。○正義曰:此章言為政以德之效也。「道之以政」者,政,謂法教;道,謂化誘。言化誘於民,以法制教命也。「齊之以刑」者,齊,謂齊整;刑,謂刑罰。言道之以政而民不服者,則齊整之以刑罰也。「民免而無恥」者,免,苟免也。言君上化民,不以德而以法制刑罰,則民皆巧詐苟免,而心無愧恥也。「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者,德,謂道德;格,正也。言君上化民,必以道德。民或未從化,則制禮以齊整,使民知有禮則安,失禮則恥。如此則民有愧恥而不犯禮,且能自□而歸正也。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有所成也。)四十而不惑,(孔曰:「不疑惑。」)五十而知天命,(孔曰:「知天命之終始。」)六十而耳順,(鄭曰:「耳聞其言,而知其微旨。」)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馬曰:「矩,法也。從心所欲無非法。」)

【疏】「子曰」至「逾矩」。○正義曰:此章明夫子隱聖同凡,所以勸人也。「吾十有五而志於學」者,言成童之歲,識慮方明,於是乃志於學也。「三十而立」者,有所成立也。「四十而不惑」者,志強學廣,不疑惑也。「五十而知天命」者,命,天之所稟受者也。孔子四十七學《易》,至五十窮理盡性知天命之終始也。「六十而耳順」者,順,不逆也。耳聞其言,則知其微旨而不逆也。「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者,矩,法也。言雖從心所欲而不逾越法度也。孔子輒言此者,欲以勉人志學,而善始令終也。

  孟懿子問孝。(孔曰:「魯大夫仲孫何忌。懿,謚也。」)子曰:「無違。」樊遲御,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鄭曰:「恐孟孫不曉無違之意,將問於樊遲,故告之。樊遲,弟子樊須。」)樊遲曰:「何謂也?」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

【疏】「孟懿」至「以禮」。○正義曰:此章明孝必以禮。「孟懿子問孝」者,魯大夫仲孫何忌問孝道於孔子也。「子曰:無違」者,此夫子答辭也。言行孝之道,無得違禮也。「樊遲御」者,弟子樊須為夫子御車也。「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者,孟孫,即懿子也。孔子恐孟孫不曉無違之意,而懿子與樊遲友善,必將問於樊遲,故夫子告之。「樊遲曰:何謂也」者,樊遲亦未達無違之旨,故復問曰,何謂也。「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者,此夫子為言無違之事也。生,事之以禮,謂冬溫夏清昏定晨省之屬也。死,葬之以禮,謂為之棺槨衣衾而舉之,卜其宅兆而安措之之屬也。祭之以禮,謂春秋祭祀以時思之、陳其□簋而哀戚之之屬也。不違此禮,是無違之理也。不即告孟孫者,初時意在簡略,欲使思而得之也。必告樊遲者,恐孟孫以為從父之令是無違,故既與別,後告於樊遲,將使復告孟孫也。○注「孔曰」至「謚也」。○正義曰:《春秋》定六年《經》書「仲孫何忌如晉」,《傳》曰「孟懿子往」,是知孟懿子即仲孫何忌也。《謚法》曰:「溫柔賢善曰懿。」○注「鄭曰」至「樊須」。正義曰:案《史記‧弟子傳》曰:「樊須字子遲,齊人,少孔子三十六歲也。」

  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憂。」(馬曰:「武伯,懿子之子仲孫彘。武,謚也。言孝子不妄為非,唯疾病然後使父母憂。」)

【疏】「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憂」。○正義曰:此章言孝子不妄為非也。武伯,懿子之仲孫彘也,問於夫子為孝之道。夫子答之曰:「子事父母,唯其疾病然後可使父母憂之,疾病之外,不得妄為非法,貽憂於父母也」。○注「馬曰」至「父母憂」。○正義曰:案《春秋》,懿子以哀十四年卒,而武伯嗣。哀公十七年《左傳》曰:「公會齊侯於蒙,孟武伯相。武伯問於高柴曰:『諸侯盟,誰執牛耳?』季羔曰:『曾阜衍之役,吳公子姑曹。發陽之役,衛石□。』武伯曰:『然則彘也。』」是武伯為懿子之子仲孫彘也。《謚法》:「剛強直理曰武。」

  子游問孝。(孔曰:「子游,弟子,姓言名偃。」)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包曰:「犬以守禦,馬以代勞,皆養人者。一曰:『人之所養,乃至於犬馬,不敬則無以別。』《孟子》曰:『食而不愛,豕畜之。愛而不敬,獸畜之。』」)

【疏】「子游」至「別乎」。○正義曰:此章言為孝必敬。「子游問孝」者,弟子子游問行孝之道於孔子也。「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者,此下孔子為子遊說須敬之事。今之人所謂孝者,是唯謂能以飲食供養者也。言皆無敬心。「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者,此為不敬之人作譬也。其說有二:一曰,犬以守禦,馬以代勞,皆能有以養人者,但畜獸無知,不能生敬於人,若人唯能供養於父母而不敬,則何以別於犬馬乎?一曰,人之所養,乃至於犬馬,同其飢渴,飲之食之,皆能有以養之也。但人養犬馬,資其為人用耳,而不敬此犬馬也,人若養其父母而不敬,則何以別於犬馬乎?言無以別。明孝必須敬也。○注「孔曰:子游,弟子,姓言名偃」。○正義曰:《史記‧弟子傳》曰:「言偃,吳人,字子游,少孔子四十五歲。」○注「包曰」至「畜之」。○正義曰:云「《孟子》曰」者,案《孟子‧盡心篇》:「孟子曰:『食而不愛,豕交之也。愛而不敬,獸畜之也。』」趙岐注云:「人之交接,但食之而不愛,若養豕也。愛而不敬,若人畜禽獸,但愛而不能敬也。」引之以證孝必須敬。彼言「豕交之」,此作「豕畜之」者,所見本異,或傳寫誤。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包曰:「色難者,謂承順父母顏色乃為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馬曰:「先生,謂父兄。饌,飲食也。」)曾是以為孝乎?」(馬曰:「孔子喻子夏,服勞、先食,汝謂此為孝乎?未孝也。承順父母顏色,乃為孝也。」)

【疏】「子夏問」至「孝乎」。○正義曰:此章言為孝必須承順父母顏色也。「子夏問孝」者,弟子子夏問於孔子為孝之道也。「子曰:色難」者,答之也。言承順父母顏色乃為難也。「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曾是以為孝乎」者,孔子又喻子夏,服勞、先食不為孝也。先生,謂父兄。饌,飲食也。曾,猶則也。言若家有勞辱之事,或弟或子服其勤勞,有酒有食,進與父兄飲食,汝則謂是以為孝乎?言此未孝也。必須承順父母顏色,乃為孝也。

  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孔曰:「回,弟子,姓顏名回,字子淵,魯人也。不違者,無所怪問。於孔子之言,默而識之,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孔曰:「察其退還與二三子說釋道義,發明大體,知其不愚。」)

【疏】「子曰」至「不愚」。○正義曰:此章美顏淵之德。「子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者,回,弟子顏淵也;違,猶怪問也;愚,無智之稱。孔子言:我與回言,終竟一日,亦無所怪問。於我之言,默而識之,如無知之愚人也。「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者,言回既退還,而省察其在私室與二三子說釋道義,亦足以發明大體,乃知其回也不愚。○注「孔曰」至「如愚」。○正義曰:《史記‧弟子傳》云:「顏回者,魯人也,字子淵。少孔子三十歲。年二十九,發盡白,蚤死。」

  子曰:「視其所以,(以,用也。言視其所行用。)觀其所由,(由,經也。言觀其所經從。)察其所安,人焉□哉?人焉□哉?」(孔曰:「□,匿也。言觀人終始,安所匿其情。」)

【疏】「子曰」至「□哉」。○正義曰:此章言知人之法也。「視其所以」者,以,用也。言視其所以行用。「觀其所由」者,由,經也。言觀其所經從。「察其所安」者,言察其所安處也。「人焉□哉?人焉□哉」者,□,匿也;焉,安也。言知人之法,但觀察其終始,則人安所隱匿其情哉?再言之者,深明情不可隱也。

  子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溫,尋也。尋釋故者,又知新者,可以為人師矣。)

【疏】「子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正義曰:此章言為師之法。溫,尋也。言舊所學得者,溫尋使不忘,是溫故也。素所未知,學使知之,是知新也。既溫尋故者,又知新者,則可以為人師矣。○注「溫,尋也」。○正義曰:案《中庸》云:「溫故而知新。」鄭注云:「溫讀如□溫之溫,謂故學之熟矣,後時習之謂之溫。」案《左傳》哀十二年:「公會吳於橐皋。太宰□請尋盟。子貢對曰:『盟可尋也。亦可寒也。』賈逵注云:「尋,溫也。」又《有司徹》云:「乃熱屍俎。」是尋為溫也。言人舊學已精熟,在後更習之,猶若溫□故食也。

  子曰:「君子不器。」(包曰:「器者各周其用,至於君子,無所不施。」)

【疏】「子曰:君子不器」。○正義曰:此章明君子之德也。器者,物象之名。形器既成,各周其用。若舟楫以濟川,車輿以行陸,反之則不能。君子之德,則不如器物,各守一用,言見幾而作,無所不施也。

  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孔曰:「疾小人多言,而行之不周。」)

【疏】「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正義曰:此章疾小人多言,而行之不周也。子貢問於夫子曰:「君子之德行何如?」夫子答之曰:「君子先行其言,而後以行從之,言行相副,是君子也。」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孔曰:「忠信為周,阿黨為比。」)小人比而不周。」

【疏】「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正義曰:此章明君子、小人德行不同之事。忠信為周,阿黨為比。言君子常行忠信,而不私相阿黨,小人則反是。○注曰:「忠信為周。」○正義曰:《魯語》文也。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包曰:「學不尋思其義,則惘然無所得。」)思而不學則殆。(不學而思,終卒不得,徒使人精神疲殆。)

【疏】「子曰」至「則殆」。○正義曰:此章言教學法也。「學而不思則罔」者,言為學之法。既從師學,則自思其餘蘊。若雖從師學,而不尋思其義,則罔然無所得也。「思而不學則殆」者,言但自尋思,而不往從師學,終卒不得其義,則徒使人精神疲勞倦殆。

  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矣。」(攻,治也。善道有統,故殊塗而同歸。異端不同歸也。)

【疏】「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矣」。○正義曰:此章禁人雜學。攻,治也。異端,謂諸子百家之書也。言人若不學正經善道,而治乎異端之書,斯則為害之深也。以其善道有統,故殊塗而同歸。異端則不同歸也。○注「攻治」至「同歸」。○正義曰:云:「善道有統,故殊塗而同歸」者,正經是善道也,皆以忠孝仁義為本,是有統也。四術為教,是殊塗也,皆以去邪歸正,是同歸也。異端之書,則或糠堯、舜,戕毀仁義,是不同歸也。殊塗同歸,是《易‧下系辭》文也。

  子曰:「由,誨女知之乎!(孔曰:「弟子,姓仲,名由,字子路。」)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疏】「子曰」至「知也」。○正義曰:此章明知也。「由,誨汝知之乎」者,孔子以子路性剛,好以不知為知,故此抑之。呼其名曰:「由,我今教誨汝為知之乎!」此皆語辭。「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者,此誨辭也。言汝實知之事則為知之,實不知之事則為不知,此是真知也。若其知之,反隱曰不知:及不知,妄言我知,皆非知也。○注「孔曰」至「子路」。○正義曰:《史記‧弟子傳》云:「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歲。子路性鄙,好勇力,志抗直,冠雄雞,佩□豚,陵暴孔子。孔子設禮稍誘子路,子路後儒服委質,因門人請為弟子。」

  子張學干祿。(鄭曰:「弟子,姓顓孫,名師,字子張。干,求也。祿,祿位也。」)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包曰:「尤,過也。疑則闕之,其餘不疑,猶慎言之,則少過。」)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包曰:「殆,危也。所見危者,闕而不行,則少悔。」)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鄭曰:「言行如此,雖不得祿,亦同得祿之道。」)

【疏】「子張」至「中矣」。○正義曰:此章言求祿之法。「子張學干祿」者,干,求也。弟子子張師事孔子,學求祿位之法。「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尢」者,此夫子教子張求祿之法也。尢,過也;寡,少也。言雖博學多聞,疑則闕之,尢須慎言其餘不疑者,則少過也。「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者,殆,危也。言雖廣覽多見,所見危者,闕而不行,尢須慎行其餘不危者,則少悔恨也。「言寡尢,行寡悔,祿在其中矣」者,言若少過,行又少悔,必得祿位。設若言行如此,雖偶不得祿,亦同得祿之道。○注「鄭曰」至「位也」。正義曰:《史記‧弟子傳》云:「顓孫師,陳人,字子張。少孔子四十八歲。」

  哀公問曰:「何為則民服?」(包曰:「哀公,魯君謚。」)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包曰:「錯,置也。舉正直之人用之,廢置邪枉之人,則民服其上。」)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

【疏】「哀公」至「不服」。○正義曰:此章言治國使民服之法。「哀公問曰:何為則民服」者,哀公,魯君也。問於孔子曰:「何所云為則萬民服從也?」時哀公失德,民不服從,哀公患之,故有此問。「孔子對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者,此孔子對以民服之法也。錯,置也。舉正直之人用之,廢置諸邪枉之人,則民服其上也。「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者,舉邪枉之人用之,廢置諸正直之人,則民不服上也。於時群邪秉政,民心厭棄,故以此對之也。○注「包曰:哀公,魯君謚」。○正義曰:《魯世家》云:哀公名蔣,定公之子,周敬王二十六年即位。《謚法》云:「恭仁短折曰哀。」

  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孔曰:「魯卿季孫肥。康,謚。」)子曰:「臨之以莊則敬,(包曰:「莊,嚴也。君臨民以嚴,則民敬其上。」)孝慈則忠,(包曰:「君能上孝於親,下慈於民,則民忠矣。」)舉善而教不能則勸。(包曰:「舉用善人而教不能者,則民勸勉。」)

【疏】「季康」至「則勸」。○正義曰:此章明使民敬、忠、勸善之法。「季康子問:使民敬、忠以勸,如之何」者,季康子,魯執政之上卿也。時以僭濫,故民不敬、忠、勸勉,故問於孔子曰:「欲使民人敬上盡忠,勸勉為善,其法如之何?」「子曰:臨之以莊則敬」者,此答之也。自上蒞下曰臨。莊,嚴也。言君臨民以嚴,則民敬其上。「孝慈則忠」者,言君能上孝於親,下慈於民,則民作忠。「舉善而教不能則勸」者,言君能舉用善人,置之祿位,教誨不能之人,使之材能,如此則民相勸勉為善也。於時魯君蠶食深宮,季氏專執國政,則如君矣,故此答皆以人君之事言之也。○注「魯卿季孫肥。康,謚」。○正義曰:知者,據《左傳》及《世家》文也。《謚法》云:「安樂撫民曰康。」

  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包曰:「或人以為,居位乃是為政。」)子曰:「《書》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是亦為政,奚其為為政?」(包曰:「孝乎惟孝,美大孝之辭。友于兄弟,善于兄弟。施,行也。所行有政道,與為政同。」)

【疏】「或謂」至「為政」。正義曰:此章言孝、友與為政同。「或謂孔子曰:子奚不為政」者,奚,何也。或,有一人,亡其姓名,謂孔子曰:「子既多才多藝,何不居官為政?」或人以為,居位乃是為政也。「子曰:《書》云:孝乎唯孝,友于兄弟,施於有政」者,此《周書‧君陳》篇文,引之以答或人為政之事。彼云:「王若曰:『君陳,惟爾令德,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孔安國云:「言其有令德,善事父母,行已以恭。言善事父母者,必友于兄弟,能施有政。」令其言與此小異。此云「孝乎唯孝」者,美大孝之辭也。友于兄弟者,言善于兄弟也。施,行也。行於此二者,即有為政之道也。「是亦為政,奚其為為政」者,此孔子語也。是,此也。言此孝、友亦為政之道,此外何事其為為政乎?言所行有政道,即與為政同,不必居位乃是為政。

  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孔曰:「言人而無信,其餘終無可。」)大車無︼,小車無︷,其何以行之哉!」(包曰:「大車,牛車。︼者,轅端橫木,以縛軛。小車,駟馬車。︷者,轅端上曲鉤衡。」)

【疏】「子曰」至「之哉」。○正義曰:此章明信不可無也。「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者,言人而無信,其餘雖有他才,終無可也。「大車無︼,小車無︷,其何以行之哉」者,此為無信之人作譬也。大車,牛車。︼,轅端橫木,以縛軛駕牛領者也。小車,駟馬車。︷者,轅端上曲鉤衡,以駕兩服馬領者也。大車無︼則不能駕牛,小車無︷則不能駕馬,其車何以得行之哉。言必不能行也,以喻人而無信,亦不可行也。○注「包曰」至「鉤衡」。○正義曰:云:「大車,牛車」者,《冬官‧考工記》:「車人為車,大車崇九尺。」鄭注云:「大車,平地載任之車,轂長半柯者也。」其駕牛,故《酒誥》曰:「肇牽車牛,遠服賈用。」故曰:「大車,牛車也。」《說文》云:「︼,大車轅端持衡者,軛轅前也。」是︼者,轅端橫木以縛軛者也。云「小車,駟馬車」者,《考工記》兵車、田車、乘車也,皆駕駟馬,故曰駟馬車也。《說文》云:「︷者,車轅端持衡者。」《考工記》云:「國馬之□,深四尺有七寸。」注云:「馬高八尺。兵車、乘車軹崇三尺有三寸,加軫與□卜七寸,又並此□深,則衡高八尺七寸也。除馬之高,則餘七寸,為衡頸之間。」是□在衡上也。轅從軫以前稍曲而上至衡,則居衡之上而鄉下鉤之,衡則橫居□下,是轅端上曲鉤衡者名︷也。

  子張問:「十世可知也?」(孔曰:「文質禮變。」)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馬曰:「所因,謂三綱五常。所損益,謂文質三統。」)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物類相召,世數相生,其變有常,故可預知。)

【疏】「子張」至「知也」。○正義曰:此章明創製革命,因沿損益之禮。「子張問:十世可知也」者,弟子子張問於孔子:「夫國家文質禮變,設若相承至於十世,世數既遠,可得知其禮乎?」「子曰: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者,此夫子答以可知之事。言殷承夏後,因用夏禮,謂三綱五常不可變革,故因之也。所損益者,謂文質三統。夏尚文,殷則損文而益質;夏以十三月為正,為人統,色尚黑,殷則損益之,以十二月為正,為地統,色尚白也。其事易曉,故曰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者,言周代殷立,而因用殷禮。及所損益,事事亦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者,言非但順知既往,兼亦預知將來。時周尚存,不敢斥言,故曰「其或」。言設或有繼周而王者,雖多至百世,以其物類相召,世數相生,其變有常,故皆可預知也。○注「馬曰」至「三統」。○正義曰:云:「三綱五常」者,《白虎通》云:「三綱者何謂?謂君臣、父子、夫婦也。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大者為綱,小者為紀,所以張理上下,整齊人道也。人皆懷五常之性,有親愛之心,是以綱紀為化,若羅網有紀綱之而百目張也。所以稱三綱何?一陰一陽之謂道,陽得陰而成,陰得陽而序,剛柔相配,故人為三綱,法天地人。君臣法天,取象日月屈信歸功也。父子法地,取法五行轉相生也。夫婦,取像人合陰陽有施。君,群也,群下之所歸心。臣,牽也。事君也,像屈服之形也。父者,矩也,以度教子。子者,孳也,孳孳無已也。夫者,扶也。以道扶接。婦者,服也,以禮屈服也。」云「五常」者,仁、義、禮、智、信也。《白虎通》云:「五常者,何謂?仁、義、禮、智、信也。仁者不忍,好生愛人。義者宜也,斷決得中也。禮者履也,履道成文。智者知也,或於事,見微知著。信者誠也,專一不移。故人生而應八卦之體,得五氣以為常,仁、義、禮、智、信是也。」雲「損益謂文質三統」者,《白虎通》云:「王者必一質一文者何?所以承天地,順陰陽。陽道極則陰道受,陰道極則陽道受,明一陽二陰不能繼也。質法天,文法地而已,故天為質。地受而化之,養而成之,故為文。《尚書大傳》曰:『王者一質一文,據天地之道。』《禮三正記》曰:『質法天,文法地。帝王始起,先質後文者,順天地之道,本末之義,先後之序也。』事莫不先其質性,乃後有其文章也。夏尚黑,殷尚白,周尚赤,此之謂三統,故《書傳略說》云:『天有三統,物有三變,故正色有三。天有三生三死,故士有三王,王特一生死。』又《春秋緯‧元命包》及《樂緯‧稽耀嘉》云:「夏以十三月為正,息卦受泰。」注云:「物之始,其色尚黑,以寅為朔。」「殷以十二月為正,息卦受臨。」注云:「物之牙,其色尚白,以雞鳴為朔。」「周以十一月為正,息卦受復,其色尚赤,以夜半為朔。」又《三正記》云:「正朔三而改,文質再而復。」以此推之,自夏以上,皆正朔三而改也。鄭注《尚書》「三帛」,「高陽氏之後用赤繒,高辛氏之後用黑繒,其餘諸侯用白繒」。如鄭此意,□而推之,舜以十一月為正,尚赤;堯以十二月為正,尚白,故曰其餘諸侯用白繒。高辛氏以十三月為正,尚黑,故雲高辛氏之後用黑繒。高陽氏以十一月為正,尚赤,故雲高陽氏之後用赤繒。有少□以十二月為正,尚白;黃帝以十三月為正,尚黑;神農以十一月為正,尚赤;女媧以十二月為正,尚白;伏羲以上未有聞焉。《易‧說卦》云「帝出乎震」,則伏羲也,建寅之月,又木之始。其三正當從伏羲以下文質再而復者,文質法天地,文法地,質法天。周文法地而為天正,殷質法而為地正者,正朔、文質不相須,正朔以三而改,文質以二而復,各自為義,不相須也。建子之月為正者,謂之天統,以天之陽氣始生,為百物得陽氣微,稍動變,故為天統。建丑之月為統者,以其物已吐牙,不為天氣始動,物又未出,不得為人所施功,唯在地中含養萌牙,故為地統。建寅之月為統者,以其物出於地,人功當須□理,故謂之人統。統者,本也,謂天地人之本。然王者必以此三月為正者,以其此月物生細微,又是歲之始生,王者繼天理物,含養微細,又取其歲初為正朔之始。既天地人之三者所繼不同,故各改正朔,不相襲也。所尚既異,符命亦隨所尚而來,故《禮緯‧稽命徵》云:「其天命以黑,故夏有玄圭;天命以赤,故周有赤雀銜書,天命以白,故殷有白狼銜鉤。」是天之所命,亦各隨人所尚。符命雖逐所尚,不必皆然,故天命禹觀河,見白面長人。《洛子命》云:「湯觀於洛,沈璧而黑龜與之書,黃魚雙躍。」《泰誓》言:「武王伐紂,而白魚入於王舟。」是符命不皆逐正色也。鄭康成之義,自古以來皆改正朔。若孔安國,則改正朔殷、週二代,故注《尚書》:「湯承堯、舜禪代之後,革命創製,改正易服。」是從湯始改正朔也。○注「物類」至「預知」。○正義曰:「物類相召」者,謂三綱五常各以類相召,因而不變也。云「世數相生」者,謂文質、三統及五行相次,周而復始,而其世運有數,相生變革也。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鄭曰:「人神曰鬼。非其祖考而祭之者,是諂求福。」)見義不為,無勇也。」(孔曰:「義所宜為而不能為,是無勇。」)

【疏】「子曰」至「勇也」。○正義曰:此章言祭必己親,勇必為義也。「非其鬼而祭之,諂也」者,人神曰鬼。言若非已祖考而輒祭他鬼者,是諂媚求福也。「見其義不為,無勇也」者,義,宜也。言義所宜為而不能為者,是無勇之人也。○注「鄭曰」至「求福」。○正義曰:云:「人神曰鬼」者,《周禮》:「大宗伯之職,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示之禮。」是人神曰鬼也。《左傳》曰:「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故非其祖考而祭之者,是諂求福也。○注「孔曰」至「無勇」。○正義曰:若齊之田氏弒君,夫子請討之,是義所宜為也,而魯君不能為討,是無勇也。

  ●卷三‧八佾第三

【疏】正義曰:前篇論為政。為政之善,莫善禮樂,禮以安上治民,樂以移風易俗,得之則安,失之則危,故此篇論禮樂得失也。

  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馬曰:「孰,誰也。佾,列也。天子八佾,諸侯六,卿大夫四,士二。八人為列,八八六十四人。魯以周公故受王者禮樂,有八佾之舞。季桓子僭於其家廟舞之,故孔子譏之。」)

【疏】「孔子」至「忍也」。○正義曰:此章論魯卿季氏僭用禮樂之事。「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者,謂者,評論之稱。季氏,魯卿,於時當桓子也。佾,列也。舞者八人為列,八八六十四人。桓子用此八佾舞於家廟之庭,故孔子評論而譏之。「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者,此孔子所譏之語也。孰,誰也。人之僭禮,皆當罪責,不可容忍。季氏以陪臣而僭天子,最難容忍,故曰:「若是可容忍,他人更誰不可忍也?」○注「馬曰」至「譏之」。○正義曰:「孰,誰」,《釋詁》文。「佾,列」,書傳通訓也。云「天子八佾,諸侯六,大夫四,士二」者,隱五年《左傳》文也。云「八人為列,八八六十四人」者,杜預、何休說如此。其諸侯用六者,六六三十六人。大夫四,四四十六人。士二,二二四人。服虔以用六為六八四十八人,大夫四為四八三十二人,士二為二八十六人。今以舞勢宜方,行列既減,即每行人數亦宜減,故同何、杜之說。天子所以八佾者,案隱五年《左傳》:「考仲子之宮將萬焉。公問羽數於眾仲,對曰:『天子用八,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夫舞所以節八音而行八風,故自八以下。」杜預云:「唯天子得盡物數,故以八為列,諸侯則不敢用八。」所謂八音者,金、石、土、革、絲、木、匏、竹也。鄭玄云:「金,鍾□也。石,磬也。土,塤也。革,鼓□也。絲,琴瑟也。木,□□也。匏,笙也。竹,管簫也。」所謂八風者,服虔以為八卦之風:「乾音石,其風不周。坎音革,其風廣莫。艮音匏,其風融,震音竹,其風明庶。巽音木,其風清明。離音絲,其風景。坤音土,其風涼。兌音金,其風閶闔。」又《易緯‧通卦驗》云:「立春調風至,春分明庶風至,立夏清明風至,夏至景風至,立秋涼風至,秋分閶闔風至,立冬不周風至,冬至廣莫風至。」是則天子之舞,所以節八音而行八風,故八佾也。云「魯以周公之故受王者禮樂,有八佾之舞」者,此釋季氏所以得僭之由,由魯得用之也。案《禮記‧祭統》云:「昔者,周公且有勳勞於天下,成王、康王賜之以重祭,朱干玉戚以舞《大武》,八佾以舞《大夏》。此天子之樂也,重周公,故以賜魯。」又《明堂位》曰:「命魯公世世祀周公以天子之禮樂。」是受王者禮樂也。然王者禮樂唯得於文王、周公廟用之,若用之他廟,亦為僭也,故昭二十五年《公羊傳》稱昭公謂子家駒曰:「吾何僭哉?」答曰:「朱干玉戚以舞《大夏》,八佾以舞《大武》,此皆天子之禮也。」是昭公之時,僭用他廟也。云「季桓子僭於家廟舞之,故孔子譏之」者,案《經》但雲季氏,知是桓子者,以孔子與桓子同時,親見其事而譏之,故知桓子也。何休云:「僭,齊也,下效上之辭。」季氏,陪臣也,而效君於上,故雲僭也。大夫稱家。《祭法》:「大夫三廟。」此《經》又言「於庭」。魯之用樂,見於經傳者,皆據廟中祭祀時,知此亦僭於其家廟舞之,故孔子譏之也。

  三家者以《雍》徹。(馬曰:「三家,謂仲孫,叔孫,季孫。《雍》,《周頌‧臣工》篇名。天子祭於宗廟,歌之以徹祭。今三家亦作此樂。」)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包曰:「辟公,謂諸侯及二王之後。穆穆,天子之容貌。《雍》篇歌此者,有諸侯及二王之後來助祭故也。今三家但家臣而已,何取此義而作之於堂邪?」)

【疏】「三家」至「之堂」。○正義曰:此章譏三家之僭也。「三家者以《雍》徹」者,此弟子之言,將論夫子所譏之語,故先設此文以為首引。三家,謂仲孫、叔孫、季孫。《雍》,《周頌‧臣工》篇名。天子祭於宗廟,歌之以徹祭。今三家亦作此樂以徹祭,故夫子譏之。「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者,此夫子所譏之語也。先引《詩》文,後言其不可取之理也。「相維辟公,天子穆穆」者,此《雍》詩之文也。相,助也;維,辭也;辟公,謂諸侯及二王之後;穆穆,天子之容貌。《雍》篇歌此者,有諸侯及二王之後來助祭故也。今三家但家臣而已,何取此義而作之於堂乎?○注「馬曰」至「此樂」。○正義曰:三孫同是魯桓公之後。桓公□子莊公為君,庶子公子慶父、公子叔牙、公子季友。仲孫是慶父之後,叔孫是叔牙之後,季孫是季友之後。其後子孫皆以其仲、叔、季為氏,故有此氏。並是桓公子孫,故俱稱孫也。至仲孫氏後世改仲曰孟。孟者,庶長之稱也。言已是庶,不敢與莊公為伯仲叔季之次,故取庶長為始也。云:《雍》,《周頌‧臣工》篇名」者,即《周頌‧臣工之什》第七篇也。「天子祭於宗廟,歌之以徹祭」者,案《周禮‧樂師》云:「及徹,帥學士而歌徹。」鄭玄云:「徹者,歌《雍》。」又《小師》云:「徹歌。」鄭云:「於有司徹而歌《雍》。」是知天子祭於宗廟,歌之以徹祭也。今三家亦作此樂,故夫子譏之也。○注「包曰」至「堂邪」。○正義曰:云:「辟公,謂諸侯及二王之後」者,此與《毛傳》同。鄭玄以「闢為卿士,公謂諸侯」為異,餘亦同也。雲「穆穆,天子之容貌」者,《曲禮》云:「天子穆穆。」《爾雅‧釋詁》云:「穆穆,美也。」是天子之容貌,穆穆然美也。云「《雍》篇歌此者,有諸侯及二王之後來助祭故也」者,將言無諸侯及二王之後助祭,則不可歌也。云「今三家但家臣而已,何取此義而作之於堂邪」者,卿大夫稱家。家臣,謂家相邑宰之屬來助祭耳,何取此《雍》詩之義而奏作於堂邪?邪,語辭。魯用天子禮樂以《雍》徹,由是三家僭之也。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包曰:「言人而不仁,必不能行禮樂。」)

【疏】「子曰」至「樂何」。○正義曰:此章言禮樂資仁而行也。「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者,如,奈也。言人而不仁,奈此禮樂何?謂必不能行禮樂也。

  林放問禮之本。(鄭曰:「林放,魯人。」)子曰:「大哉問!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包曰:「易,和易也。言禮之本意,失於奢,不如儉;喪,失於和易,不如哀戚。」)

【疏】「林放」至「寧戚」。○正義曰:此章明禮之本意也。「林放問禮之本」者,林放,魯人也。問於夫子,禮之本意如何?「子曰:大哉問」者,夫子將答禮本,先歎美之也。禮之末節,人尚不知,林放能問其本,其意非小,故曰「大哉問」也。「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者,此夫子所答禮本也。奢,汰侈也。儉,約省也。易,和易也。戚,哀戚也。與,猶等也。奢與儉、易與戚等,俱不合禮,但禮不欲失於奢,寧失於儉;喪不欲失於易,寧失於戚。言禮之本意,禮失於奢不如儉,喪失於和易不如哀戚。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包曰:「諸夏,中國。亡,無也。」)

【疏】「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正義曰:此章言中國禮義之盛,而夷狄無也。舉夷狄,則戎蠻可知。諸夏,中國也。亡,無也。言夷狄雖有君長而無禮義,中國雖偶無君,若周、召共和之年,而禮義不廢,故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注「包曰:諸夏,中國」。○正義曰:此及閔元年《左氏傳》皆言諸夏。襄四年《左傳》:「魏絳云:『諸夷必叛。』」華夏皆謂中國,而謂之華夏者,夏,大也。言有禮儀之大,有文章之華也。

  季氏旅於泰山。子謂冉有曰:「女弗能救與?」(馬曰:「旅,祭名也。禮,諸侯祭山川在其封內者。今陪臣祭泰山,非禮也。冉有,弟子冉求,時仕於季氏。救,猶止也。」)對曰:「不能。」子曰:嗚呼!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包曰:「神不享非禮。林放尚知問禮,泰山之神反不如林放邪?欲誣而祭之。」)

【疏】「季氏」至「放乎」。○正義曰:此章譏季氏非禮祭泰山也。「季氏旅於泰山」者,旅,祭名也。禮,諸侯祭山川在其封內者。今陪臣祭泰山,非禮也。「子謂冉有曰:女弗能救與」者,冉有,弟子冉求,時仕於季氏。救,猶止也。夫子見季氏非禮而祭泰山,故以言謂弟子冉有曰:「汝既臣於季氏,知其非禮,即合諫止。女豈不能諫止與?」與,語辭。「對曰:不能」者,言季氏僭濫,已不能諫止也。「子曰:嗚呼!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者,孔子歎其失禮,故曰嗚呼。曾之言則也。夫神不享非禮。林放尚知問禮,況泰山之神,豈反不如林放乎?而季氏欲誣罔而祭之也?言泰山之神必不享季氏之祭。若其享之,則是不如林放也。○注「馬曰」至「止也」。○正義曰:云:「旅,祭名」者,《周禮‧太宗伯職》云:「國有大故,明旅上帝及四望。」鄭注云:「故,謂凶□。旅,陳也,陳其祭事以祈焉,禮不如祀之備也。」故知「旅,祭名」也。云「禮,諸侯祭山川在其封內者「,《王制》云「諸侯祭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是也。云「今陪臣祭泰山,非禮也」者,陪,重也。諸侯既為天子之臣,故謂諸侯之臣為陪臣。泰山在魯封內,故魯得祭之。今季氏亦祭,故雲非禮。云「冉有,弟子冉求」者,《史記‧弟子傳》云:「冉求字子有,少孔子二十九歲。」鄭玄曰:「魯人。」

  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孔曰:「言於射而後有爭。」)揖讓而升,下而飲。(王曰:「射於堂,升及下皆揖讓而相飲。」)其爭也君子。」(馬曰:「多□飲少□,君子之所爭。」)

【疏】「子曰」至「君子」。○正義曰:此章言射禮有君子之風也。「君子無所爭」者,言君子之人,謙卑自牧,無所競爭也。「必也射乎」者,君子雖於他事無爭,其或有爭,必也於射禮乎!言於射而後有爭也。「揖讓而升,下而飲」者,射禮於堂,將射升堂,及射畢而下,勝飲不勝,其耦皆以禮相揖讓也。「其爭也君子」者,射者爭中正鵠而已,不同小人厲色援臂,故曰「其爭也君子」。○注「孔曰:言於射而後有爭」。○正義曰:鄭注《射義》云:「飲射爵者亦揖讓而升降。勝者袒,決遂,執張弓。不勝者襲,說決拾,□左手,右加弛弓於其上而升飲。君子恥之,是以射則爭中。」是於射而後有爭。○注「王曰」至「相飲」。○正義曰:云「射於堂,升及下皆揖讓而相飲」者,《儀禮‧大射》云:「耦進,上射在左並行,當階北面揖,及階揖,升堂揖,皆當其物,北面揖,及物揖。射畢,北面揖,揖如升射。」是射時升降揖讓也。《大射》又云:「飲射爵之時,勝者皆袒,決遂,執張弓,不勝者皆襲,說決拾,□左手,右加弛弓於其上,遂以執□付,揖如始升射。及階,勝者先升,升堂少右,不勝者進北面坐,取豐上之觶,立,卒觶,坐奠於豐下。興揖,不勝者先降。」是飲射爵之時揖讓升降也。○注「馬曰多」至「所爭」。○正義曰:云:「多□飲少□」者,□,籌也。《鄉射記》曰「箭籌八十,長尺有握,握素」是也。多□謂勝者,少□謂不勝者,勝飲不勝而相揖讓,故曰君子之所爭也。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馬曰:「倩,笑貌。盼,動目貌。絢,文貌。此上二句在《衛風‧碩人》之二章,其下一句逸也。」)子曰:「繪事後素。」(鄭曰:「繪,畫文也。凡繪畫先布眾色,然後以素分佈其間,以成其文,喻美女雖有倩盼美質,亦須禮以成之。」)曰:「禮後乎?」(孔曰:「孔子言繪事後素,子夏聞而解,知以素喻禮,故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包曰:「予,我也。孔子言,子夏能發明我意,可與共言《詩》。」)

【疏】「子夏」至「《詩》己矣」。○正義曰:此章言成人須禮也。「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者,倩,笑貌;盼,動目貌;絢,文貌。此《衛風‧碩人》之篇,閔莊姜美而不見答之詩也。言莊姜既有巧笑、美目、倩盼之容,又能以禮成文絢然。素,喻禮也。子夏讀《詩》,至此三句,不達其旨,故問夫子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者,孔子舉喻以答子夏也。繪,畫文也。凡繪畫先布眾色,然後以素分佈其間,以成其文,喻美女雖有倩盼美質,亦須禮以成之也。「曰:禮後乎」者,此子夏語。子夏聞孔子言繪事後素,即解其旨,知以素喻禮,故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者,起,發也;予,我也;商,子夏名。孔子言,能發明我意者,是子夏也,始可與共言《詩》也。○注「馬曰」至「逸也」。○正義曰:云:「此上二句在《衛風‧碩人》之二章」者,案今《毛詩‧碩人》四章,章七句,其二章曰「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傾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也。云「其下一句逸」者,今《毛詩》無此一句,故曰逸,言亡逸也。○注「鄭曰」至「成之」。○正義曰:案《考工記》云「畫繪之事,雜五色」,下云:「畫繢之事,後素功」,是知凡繪畫先布眾色,然後以素分佈其間,以成其文章也。

  子曰:「夏禮,吾能言之,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包曰:「徵,成也。杞、宋,二國名,夏、殷之後。夏、殷之禮,吾能說之,杞、宋之君不足以成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徵之矣。」(鄭曰:「獻,猶賢也。我不以禮成之者,以此二國之君文章賢才不足故也。」)

【疏】「子曰」至「徵之矣」。○正義曰:此章言夏、商之後不能行先王之禮也。「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者,徵,成也。杞、宋二國,言夏、殷之後也。孔子言,夏、殷之禮,吾能說之,但以杞、宋之君□弱,不足以成之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徵之矣」者,此又言不足徵之意。獻,賢也。孔子言,我不以禮成之者,以此二國之君文章賢才不足故也。○注「包曰」至「成也」。○正義曰:「徵,成」,《釋詁》文。云「杞、宋二國名,夏、殷之後」者,《樂記》云:「武王克殷,下車而封夏後氏之後於杞,封殷之後於宋」是也。

  子曰:「□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孔曰:「□、□之禮,為序昭穆,故毀廟之主及群廟之主皆合食於太祖。灌者,酌郁鬯灌於太祖,以降神也。既灌之後,列尊卑,序昭穆。而魯逆祀,躋僖公,亂昭穆,故不欲觀之矣。」)

【疏】「子曰:□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正義曰:此章言魯□祭非禮之事。□者,五年大祭之名。灌者,將祭,酌郁鬯於太祖,以降神也。既灌之後,列尊卑,序昭穆。而魯逆祀,躋僖公,亂昭穆,故孔子曰:「□祭自既灌己往,吾則不欲觀之也。」○注「孔曰」至「觀之」。○正義曰:云:「□□之禮,為序昭穆,故毀廟之主及群廟之主皆合食於太祖」者,鄭玄曰:「魯禮,三年喪畢,而□於太祖。明年,春□於群廟。自爾之後五年而再殷祭,以遠主初始入祧,新死之主又當與先君相接,故禮因是而為大祭,以審序昭穆,故謂之□。□者,諦也,言使昭穆之次審諦而不亂也。」□者,合也。文二年《公羊傳》曰「大□者何?合祭也。其合祭奈何?毀廟之主陳於太祖,未毀廟之主皆升合食於太祖」是也。云「灌者,酌郁鬯灌於太祖,以降神」者,《郊特牲》云:「周人尚臭,灌用鬯臭,郁合鬯,臭陰達於淵泉,灌以圭璋,用玉氣也。既灌,然後迎牲,致陰氣也。」鄭注云:「灌,謂以圭瓚酌鬯,始獻神也。」郁,郁金草,釀□為酒,煮郁金草和之,其氣芬芳調暢,故曰郁鬯。言未殺牲,先酌郁鬯酒灌地,以求神於太祖廟也。云「既灌之後,列尊卑,序昭穆」者,言既灌地降神之後,始列木主,以尊卑陳列太祖前。太祖東鄉,昭南鄉,穆北鄉。其餘孫從王父,父曰昭,子曰穆。昭取其鄉明,穆取其北面尚敬。三年一□,五年一□,□所以異於□者,毀廟之主,陳於太祖,與□同;未毀廟之主,則各就其廟而祭也。雲「而魯逆祀,躋僖公,亂昭穆,故不欲觀之」者,《春秋》「文二年秋八月丁卯,大事於太廟,躋僖公」。《公羊傳》曰:「躋者何?升也。何言乎升僖公?譏。何譏爾?逆祀也。」何休云:「升,謂西上禮。昭穆,指父子。近取法《春秋》惠公與莊公當同南面西上,隱、桓與閔、僖亦當同北面西上,繼閔者在下。文公緣僖公於閔公為庶兄,置僖公於閔公上,失先後之義,故譏之。」是知當閔在僖上。今升僖先閔,故雲逆祀。二公位次之逆,非昭穆亂也。此注云「亂昭穆」,及《魯語》云「將躋僖公,宗有司曰:『非昭穆也。』弗忌曰:『我為宗伯,明者為昭,其次為穆,何常之有?』」如彼所言,又似閔、僖異昭穆者,位次之逆,如昭穆之亂,假昭穆以言之,非謂異昭穆也。若兄弟相代,即異昭穆,設今兄弟四人皆立為君,則祖父之廟即己從毀,知其理必不然,故先儒無作此說。以此逆祀失禮,故孔子不欲觀之也。

  或問□之說。子曰:「不知也。(孔曰:「答以不知者,為魯諱。」)知其說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包曰:「孔子謂或人,言知□禮之說者,於天下之事,如指示掌中之物,言其易了。」)

【疏】「或問」至「其掌」。○正義曰:此章言諱國惡之禮也。「或問□之說」者,或人問孔子,□祭之禮其說何如?」子曰:不知也」者,孔子答言,不知□禮之說。答以不知者,為魯諱。諱國惡,禮也。若其說之,當云「□之禮,序昭穆」。時魯躋僖公,亂昭穆,說之則彰國之惡,故但言不知也。「知其說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也」者,諸,於也;斯,此也。孔子既答或人以不知□禮之說,若不更說,恐或人以為己實不知,無以明其諱國惡,且恐後世以為,□祭之禮,聖人不知,而致廢絕,更為或人言此也。言我知□禮之說者,於天下之事中,其如指示於此掌中之物。言其易了也。「指其掌」者,此句弟子作《論語》時言也。當時孔子舉一手伸掌,以一手指之,以示或人,曰:「其如示諸斯乎!」弟子等恐人不知示諸斯謂指示何等物,故著此一句,言是時夫子指其掌也。

  祭如在,(孔曰:「言事死如事生。」)祭神如神在。(孔曰:「謂祭百神。」)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包曰:「孔子或出或病而不自親祭,使攝者為之,不致肅敬於心,與不祭同。」)

【疏】「祭如在」至「不祭」。○正義曰:此章言孔子重祭禮。「祭如在」者,謂祭宗廟必致其敬,如其親存。言事死如事生也。「祭神如神在」者,謂祭百神亦如神之存在而致敬也。「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者,孔子言,我若親行祭事,則必致其恭敬。我或出或病,而不自親祭,使人攝代己為之,不致肅敬於心,與不祭同。○注「謂祭百神」。○正義曰:百神謂宗廟之外皆是。言百神,舉成數。

  王孫賈問曰:「與其媚於奧,寧媚於灶,何謂也?」(孔曰:「王孫賈,衛大夫。奧,內也。以喻近臣。灶,以喻執政。賈,執政者,欲使孔子求暱之,微以世俗之言感動之也。」)子曰:「不然。獲罪於天,無所禱也。」(孔曰:「天,以喻君。孔子拒之曰:如獲罪於天,無所禱於眾神。」)

【疏】「王孫」至「禱也」。○正義曰:此章言夫子守禮,不求媚於人也。「王孫賈」者,衛執政大夫也。「問曰:與其媚於奧,寧媚於灶,何謂也」者,媚,趣鄉也;奧,內也,謂室內西南隅也,以其隱奧,故尊者居之。其處雖尊,而閑靜無事,以喻近臣雖尊,不執政柄,無益於人也。灶者,飲食之所由,雖處卑褻,為家之急用,以喻國之執政,位雖卑下,而執賞罰之柄,有益於人也。此二句,世俗之言也。言與其趣於□靜之處,寧若趣於急用之灶,以喻其求於無事之近臣,寧若求於用權之執政。王孫賈時執國政,舉於二句,佯若不達其理,問於孔子曰:「何謂也?」欲使孔子求媚親暱於己,故微以世俗之言感動之也。「子曰:不然。獲罪於天,無所禱也」者,孔子拒賈之辭也。然,如此也。言我則不如世俗之言也。天,以喻君。獲,猶得也。我道之行否,由於時君,無求於眾臣。如得罪於天,無所禱於眾神。

  子曰:「周監於二代,鬱鬱乎文哉!吾從周。」(孔曰:「監,視也。言周文章備於二代,當從之。」)

【疏】「子曰」至「從周」。○正義曰:此章言周之禮文猶備也。「周監於二代,鬱鬱乎文哉」者,監,視也。二代,謂夏、商。鬱鬱,文章貌。言以今周代之禮法文章,回視夏、商二代,則周代鬱鬱乎有文章哉。「吾從周」者,言周之文章備於二代,故從而行之也。

  子入太廟,(包曰:「太廟,周公廟。孔子仕魯,魯祭周公而助祭也。」)每事問。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太廟,每事問。」(孔曰:「鄹,孔子父叔梁紇所治邑。時人多言孔子知禮,或人以為,知禮者不當復問。」)子聞之,曰:「是禮也。」(孔曰:「雖知之,當復問,慎之至也。」)

【疏】「子入」至「禮也」。○正義曰:此章言夫子慎禮也。「子入太廟」者,子,謂孔子。太廟,周公廟。孔子仕魯,魯祭周公而助祭,故得入之也。「每事問」者,言太廟之中,禮器之屬,每事輒問於令長也。「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太廟,每事問」者,孰,誰也。鄹人,魯鄹邑大夫孔子父叔梁紇也。或有人曰:「誰謂鄹大夫之子知禮者也?」時人多言孔子知禮,或人以為,知禮者不當復問,何為入太廟而每事問乎?意以為孔子不知禮。「子聞之,曰:是禮也」者,孔子聞或人之譏,乃言其問之意,以宗廟之禮當須重慎,不可輕言,雖已知之,更當復問,慎之至也。○注「包曰」至「助祭也」。○正義曰:云「太廟,周公廟」者,文十三年《公羊傳》曰:「周公稱太廟,魯公稱世室,群公稱宮。」故知「太廟,周公廟也」。云「孔子仕魯」者,《史記‧孔子世家》云:「孔子貧且賤。及長,嘗為季氏吏,料量平。嘗為司職吏而畜蕃息。由是為司空。其後定公以孔子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則之。由中都宰為司空,由司空為大司寇,攝相事。」是仕魯,由是故得與助祭也。○注「孔曰」至「復問」。○正義曰:云「鄹,孔子父叔梁紇所治邑」者,古謂大夫守邑者,以邑冠之,呼為某人。孔子父,鄹邑大夫,《左傳》稱鄹人紇,故此謂孔子為鄹人之子也。《左傳》成二年云:「新築人仲叔於奚。」杜注云:「於奚守新築大夫。」即此類也。

  子曰:「射不主皮,(馬曰:「射有五善焉:一曰和志,體和。二曰和容,有容儀。三曰主皮,能中質。四曰和頌,合《雅》、《頌》。五曰興武,與舞同。天子三侯,以熊虎豹皮為之,言射者不但以中皮為善,亦兼取和容也。」)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馬曰:「為力,力役之事。亦有上中下,設三科焉,故曰不同科。」)

【疏】「子曰」至「古之道也」。○正義曰:此章明古禮也。「射不主皮」者,言古者射禮,張布為侯,而棲熊虎豹之皮於中而射之。射有五善焉,不但以中皮為善,亦兼取禮樂容節也。周衰禮廢,射者無復禮容,但以主皮為善,故孔子抑之云:「古之射者不主皮也。」「為力不同科」者,言古者為力役之事,亦有上中下,設三科焉。周衰政失,力役之事,貧富兼併,強弱無別,而同為一科,故孔子非之云:「古之為力役,不如今同科也。」「古之道也」者,結上二事,皆前古所行之道也。○注「馬曰」至「和容也」。○正義曰:云:「射有五善焉」者,言射禮有五種之善。下所引是也。云「一曰和」至「五曰興舞」,皆《周禮‧鄉大夫職》文也。云「志體和」至「與舞同」,皆馬融辭義語。案彼云:「退而以鄉射之禮五物詢眾庶:一曰和,二曰容,三曰主皮,四曰和容,五曰興舞。」注云「以,用也。行鄉射之禮,而以五物詢於眾民。鄭司農云:詢,謀也。問於眾庶,寧復有賢能者。和,謂閨門之內行也。容,謂容貌也。主皮,謂善射,射所以觀士也。故書舞為無。杜子春讀和容為和頌,謂能為樂也。無讀為舞,謂能為六舞。玄謂和載六德,容包六行也。庶民無射禮,因田獵分禽則有主皮者,張皮射之,無侯也。主皮、和容、興舞,則六藝之射與禮與樂」是也。今此注二曰和容,衍和字。五曰興武,武當為舞,聲之誤也。云「天子三侯,以熊虎豹皮為之」者,《周禮‧天官‧司裘職》云:「王大射,則共熊侯、虎侯、豹侯,設其鵠。諸侯則共熊侯、豹侯,卿大夫則共麋侯,皆設其鵠。」注云:「大射者,為祭祀射。王將有郊廟之事,以射擇諸侯及群臣與邦國所貢之士可以與祭者。射者可以觀德行,其容體比於禮,其節比於樂,而中多者得與於祭。諸侯,謂三公及王子弟封於畿內者。卿大夫亦皆有采地焉。其將祀其先祖,亦與群臣射以擇之。凡大射各於其射宮。侯者,其所射也,以虎熊豹麋之皮飾其側,又方制之以為{高芋},謂之鵠,著於侯中,所謂皮侯。王之大射,虎侯,王所自射也;熊侯,諸侯所射;豹侯,卿大夫以下所射。諸侯之大射,熊侯,諸侯所自射;豹侯,群臣所射。卿大夫之大射,麋侯,君臣共射焉。凡此侯道,虎九十弓,熊七十弓,豹麋五十弓,列國之諸侯大射,大侯亦九十,參七十,干五十,遠尊得伸可同耳。所射正謂之侯者,天子中之則能服諸侯,諸侯以下中之則得為諸侯。鄭司農云:『鵠,鵠毛也。方十尺曰侯,四尺曰鵠,二尺曰正,四寸曰質。』玄謂侯中之大小,取數於侯道。《鄉射記》曰:『弓二寸以為侯中。』則九十弓者,侯中廣丈八尺;七十弓者,侯中廣丈四尺;五十弓者,侯中廣一丈。尊卑異等,此數明矣。《考工記》曰:『梓人為侯,廣與崇方,參分其廣,而鵠居一焉。』然則侯中丈八尺者鵠方六尺,侯中丈四尺者鵠方四尺六寸大半寸,侯中一丈者鵠方三尺三寸少半寸。謂之鵠者,取名於干□鵠,干□鵠小鳥而難中,是以中之為雋。亦取鵠之言較,較者直也。射所以直己志。用虎熊豹麋之皮,示服猛討迷士惑者,射者大禮,故取義眾也。士大射,士無臣,祭無所擇也。」

  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鄭曰:「牲生曰餼。禮,人君每月告朔,於廟有祭,謂之朝享。魯自文公始不視朔。子貢見其禮廢,故欲去其羊。」)子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包曰:「羊存猶以識其禮,羊亡禮遂廢。」)

【疏】「子貢」至「其禮」。○正義曰:此章言孔子不欲廢禮也。「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者,牲生曰餼。禮,人君每月告朔於廟,因有祭,謂之朝享。魯自文公怠於政禮,始不視朔,廢朝享之祭。有司仍供備其羊。子貢見其禮廢,故欲並去其羊也。「子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者,此孔子不許子貢之欲去羊,故呼其名而謂之曰:「賜也!爾以為既廢其禮,虛費其羊,故欲去之,是愛其羊也。我以為羊存猶以識其禮,羊亡禮遂廢,所以不去其羊,欲使後世見此告朔之羊,知有告朔之禮,庶或復行之,是愛其禮也。」○注「鄭曰」至「其羊」。○正義曰:云「牲生曰餼」者,僖三十三年《左傳》曰:「餼牽竭矣。」餼與牽相對,牽是牲,可牽行,則餼是已殺,殺又非熟,故解者以為腥曰餼,謂生肉未煮者也。其實餼亦是生。哀二十四年《左傳》云:「晉師乃還。餼臧石牛。」是以生牛賜之也。此及《聘禮》注皆雲牲生曰餼,由不與牽相對,故為生也。雲「禮,人君每月告朔於廟,有祭,謂之朝享」者,案《周禮》:「大史頒告朔於邦國。」鄭玄云:「天子頒朔於諸侯,諸侯藏之祖廟,至朔朝於廟,告而受行之。」此雲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是用生羊告於廟,謂之告朔,人君即以此日聽視此朔之政,謂之視朔。文十六年「公四不視朔」,僖五年《傳》曰「公既視朔」是也。視朔者,聽治此月之政,亦謂之聽朔。《玉藻》云「天子聽朔於南門之外」是也。其日又以禮祭於宗廟,謂之朝廟,《周禮》謂之朝享。《司尊彝》云「追享朝享」是也。其歲首為之,則謂之朝正。襄二十九年正月,公在楚,《傳》曰「釋不朝正於廟」是也。告朔、視朔、聽朔、朝廟、朝享、朝正,二禮各有三名,同日而為之也。必於月朔為此告朔、聽朔之禮者,杜預《春秋釋例》曰:「人君者,設官分職以為民極,遠細事以全委任之責,縱諸下以盡知力之用,成敗以效能否,執八柄以明誅賞,故自非機事,皆委任焉。誠信足以相感,事實盡而不擁,故受位居職者思效忠善,日夜自進而無所顧忌也。天下之細事無數,一日二日萬端,人君之明有所不照,人君之力有所不堪,則不得不借問近習,有時而用之。如此,則六鄉六遂之長,雖躬履此事,躬造此官,當皆移聽於內官,回心於左右。政之秕亂,常必由此。聖人知其不可,故簡其節,敬其事,因月朔朝廟,遷坐正位,會群吏而聽大政,考其所行而決其煩疑,非徒議將然也。乃所以考已然,又惡其審聽之亂公也,故顯眾以斷之,是以上下交泰,官人以理,萬民以察,天下以治也。每月之朔,必朝於廟,因聽政事。事敬而禮成,以故告特羊。然則朝廟、朝正、告朔、視朔皆同日之事,所從言異耳。」是言聽朔朝廟之義也。《玉藻》說天子朝廟之禮云:「聽朔於南門之外。諸侯皮弁,聽朔於太廟。」鄭玄以為,明堂在國之陽。南門之外,謂明堂也。諸侯告朔以特羊,則天子以特牛與?天子用特牛告其帝及其神,配以文王、武王。諸侯用特羊告太祖而。已杜預以明堂與祖廟為一,但明堂是祭天之處。天子告朔,雖杜之義,亦應告人帝。朝享即月祭是也。《祭法》云:「王立七廟,曰考廟,王考廟,皇考廟,皆月祭之;二祧,享嘗乃止。諸侯立五廟,曰考廟,王考廟,皇考廟,皆月祭之;顯考廟,祖考廟,享嘗乃止。」然則天子告朔於明堂,朝享於五廟;諸侯告朔於大廟,朝享自皇考以下三廟耳。皆先告朔,後朝廟,朝廟小於告朔。文公廢其大而行其小,故《春秋》文公六年經云「閏月不告朔,猶朝於廟。」《公羊傳》曰:「猶者,可止之辭也。」天子玄冕以視朔,皮弁以日視朝;諸侯皮弁以聽朔,朝服以日視朝。其閏月則聽朔於明堂,闔門左扉,立於其中,聽政於路寢門,終月。故於文,王在門為閏。云「魯自文公始不視朔」者,即文六年「閏月不告朔」是也。

  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孔曰:「時事君者多無禮,故以有禮者為諂。」)

【疏】「子曰」至「諂也」。○正義曰:此章疾時臣事君多無禮也。言若有人事君盡其臣禮,謂「將順其美」及「善則稱君」之類,而無禮之人反以為諂佞也。

  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曰:「定公,魯君謚。時臣失禮,定公患之,故問之。」)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疏】「定公問」至「以忠」。○正義曰:此章明君臣之禮也。「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者,定公,魯君也。時臣失禮,君不能使,定公患之,故問於孔子曰:「君之使臣,及臣之事君,當如之何也?」「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者,言禮可以安國家,定社稷,止由君不用禮,則臣不竭忠,故對曰:「君之使臣以禮,則臣必事君以忠也。」○注「孔曰」至「問之」。○正義曰:云「定公,魯君謚」者,《魯世家》云:「定公名宋,襄公之子,昭公之弟。以敬王十一年即位。」《謚法》:「安民大慮曰定。」

  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孔曰:「樂不至淫,哀不至傷,言其和也。」)

【疏】「子曰」至「不傷」。正義曰:此章言正樂之和也。「《關雎》」者,《詩‧國風‧周南》首篇名,興后妃之德也。《詩序》云:「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是樂而不淫也。「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哀而不傷也。樂不至淫,哀不至傷,言其正樂之和也。

  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後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慄。」(孔曰:「凡建邦立社,各以其土所宜之木。宰我不本其意,妄為之說,因周用栗,便雲使民戰慄。」)子聞之,曰:「成事不說,(包曰:「事已成,不可復解說。」)遂事不諫,(包曰:「事已遂,不可復諫止。」)既往不咎。」(包曰:「事已往,不可復追咎。孔子非宰我,故歷言此三者,欲使慎其後。」)

【疏】「哀公」至「不咎」。○正義曰:此章明立社所用木也。「哀公問社於宰我」者,哀公,魯君也;社,五土之神也。凡建邦立社,各以其土所宜木。哀公未知其禮,故問於弟子宰我也。「宰我對曰:夏後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慄」者,三代立社,各以其土所宜木,故宰我舉之以對哀公也。但宰我不本其土宜之意,因周用栗,便妄為之說,曰周人以栗者,欲使其民戰慄故也。「子聞之,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諫,既往不咎」者,孔子聞宰我對哀公使民戰慄,知其非妄,無如之何,故曰:事已成,不可復解說也;事已遂,不可復諫止也;事已往,不可復追咎也。歷言此三者,以非之,欲使慎其後也。注「孔曰」至「戰慄」。○正義曰:云「凡建邦立社,各以其土所宜之木」者,以社者,五土之總神,故凡建邦立國,必立社也。夏都安邑,宜松;殷都亳,宜柏;周都豐鎬,宜栗。是各以其土所宜木也。謂用其木以為社主。張、包、周本以為哀公問主於宰我,先儒或以為宗廟主者,杜元凱、何休用之以解《春秋》,以為宗廟主,今所不取。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言其器量小也。)或曰:「管仲儉乎?」(包曰:「或人見孔子小之,以為謂之大儉。」)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包曰:「三歸,娶三姓女。婦人謂嫁曰歸。攝,猶兼也。禮,國君事大,官各有人;大夫兼併。今管仲家臣備職,非為儉。」)「然則管仲知禮乎?」(包曰:「或人以儉問,故答以安得儉。或人聞不儉,便謂為得禮。」)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鄭曰:「反坫,反爵之坫,在兩楹之間。人君別內外於門,樹屏以蔽之。若與鄰國為好會,其獻酢之禮更酌,酌畢則各反爵於坫上。今管仲皆僭為之,如是,是不知禮。」)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

【疏】「子曰」至「之禮」。○正義曰:此章言管仲僭禮也。「子曰:管仲之器小哉」者,管仲,齊大夫管夷吾也。孔子言其器量小也。「或曰:管仲儉乎」者,或人見孔子言管仲器小,以為謂其大儉,故問曰:「管氏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者,孔子答或人以管仲不儉之事也。婦人謂嫁曰歸。攝,猶兼也。焉,猶安也。禮,大夫雖有妾媵,嫡妻唯娶一姓。今管仲娶三姓之女,故曰有三歸。禮,國君事大,官各有人,大夫雖得有家臣,不得每事立官,當使一官兼攝餘事。今管仲家臣備職,奢豪若此,安得為儉也?「然則管仲知禮乎」者,或人聞孔子言管仲不儉,便謂為得禮,故又問曰:「然則管仲是知禮之人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者,此孔子又為或人說管仲不知禮之事也。邦君,諸侯也。屏,謂之樹。人君別內外於門,樹屏以蔽塞之。大夫當以簾蔽其位耳。今管仲亦如人君,樹屏以塞門也。反坫,反爵之坫,在兩楹之間。人君與鄰國為好會,其獻酢之禮更酌,酌畢則各反爵於坫上。大夫則無之。今管仲亦有反爵之坫。僭濫如此,是不知禮也。「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者,孔子舉其僭禮於上,而以此言非之。孰,誰也。言若謂管氏而為知禮,更誰為不知禮!言唯管氏不知禮也。○注「包曰」至「為儉」。○正義曰:云「婦人謂嫁曰歸」者,隱二年《公羊傳》文。何休曰:「婦人生以父母為家,嫁以夫為家,故謂嫁曰歸,明有三歸之道也。」○注「鄭曰」至「知禮」。○正義曰:云「反坫,反爵之坫,在兩楹之間」者,以鄉飲酒是鄉大夫之禮,於房戶間,燕禮是燕已之臣子,故尊於東楹之西。若兩君相敵,則尊於兩楹間,故其坫在兩楹間也。云「人君別內外於門,樹屏以蔽之」者,《釋宮》云:「屏謂之樹。」郭璞曰:「小牆當門中。」《郊特牲》云:「台門而旅樹。」鄭玄云:「此皆諸侯之禮也。」旅,道也。屏,謂之樹,樹所以蔽行道。管氏樹塞門,塞猶蔽也。禮,「天子外屏,諸侯內屏,大夫以簾,士以帷」是也。云:「若與鄰國為好會,其獻酢之禮更酌,酌畢則各反爵於坫上」者,熊氏云:「主君獻賓。賓筵前受爵,飲畢,反坫虛爵於坫上,於西階上拜。主人於阼階上答拜,賓於坫取爵,洗爵,酌,以酢主人。主人受爵,飲畢,反此虛爵於坫上。主人阼階上拜,賓答拜。」是賓主飲畢,反爵於坫上也。而云「酌畢,各反爵於坫上」者,文不具耳,其實當飲畢。

  子語魯大師樂,曰:「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大師,樂官名。五音始奏,翕如,盛。)從之,純如也,(從讀曰縱,言五音既發,放縱盡其音聲。純如,和諧也。)□如也,(言其音節明也。)繹如也,以成。」(縱之,以純如、□如、繹如言。樂始作翕如,而成於三。)

【疏】「子語」至「以成」。○正義曰:此章明樂。「子語魯大師樂」者,大師,樂官名,猶《周禮》之大司樂也。於時魯國禮樂崩壞,故孔子以正樂之法語之,使知也。「曰:樂其可知也」者,言五者翕然盛也。翕,盛貌。如,皆語辭。「從之,純如也」者,從讀曰縱,謂放縱也。純,和也,言五音既發,放縱盡其音聲,純純和諧也。「□如也」者,□,明也,言其音節分明也。「繹如也」者,言其音落繹然相續不絕也。「以成」者,言樂始作翕如,又縱之以純如、□如、繹如,則正樂以之而成也。

  儀封人請見,(鄭曰:「儀,蓋衛邑。封人,官名。」)曰:「君子之至於斯也,吾未嘗不得見也。」從者見之。(包曰:「從者,弟子隨孔子行者,通使得見。」)出曰:「二三子何患於喪乎?天下之無道也久矣,(孔曰:「語諸弟子言,何患於夫子聖德之將喪亡邪?天下之無道已久矣,極衰必盛。」)天將以夫子為木鐸。」(孔曰:「木鐸,施政教時所振也。言天將命孔子製作法度,以號令於天下。」)

【疏】「儀封」至「木鐸」。○正義曰:此章明夫子之德,天將命之使其定禮樂也。「儀封人請見」,衛國儀邑典封疆之人請告於孔子從者欲見孔子也。「曰:君子之至於斯也,吾未嘗不得見也」者,此所請辭也。嘗,曾也。言往者有德之君子至於我斯地也,吾嘗得見之,未曾有不得見者也。「從者見之」者,從者,謂弟子隨孔子行者。既見其請,故為之紹介通使得見也。「出曰:二三子何患於喪乎」者,儀封人既請見夫子,出門乃語諸弟子曰:「二三子何須憂患於夫子聖德之將喪亡乎?」「天下之無道也久矣」者,此封人又說孔子聖德不喪之由也。言事不常一,盛必有衰,衰極必盛。今天下之衰亂無道亦已久矣,言拯弱興衰屬在夫子。「天將以夫子為木鐸」者,木鐸,金鈴木舌,施政教時所振也。言天將命孔子製作法度,以號令於天下,如木鐸以振文教也。○注「鄭曰儀蓋」至「官名」。○正義曰:云「儀,蓋衛邑」者,以《左傳》「衛侯入於夷儀」,疑與此是一,故云「蓋衛邑」也。云「封人,官名」者,《周禮》:「封人掌為畿封而樹之。」鄭玄云:「畿上有封,若今時界也。天子封人職典封疆,則知諸侯封人亦然也。《左傳》言穎谷封人,祭仲足為祭封人,宋高哀為蕭封人,此雲儀封人,皆以地名。封人蓋職典封疆,居在邊邑,穎谷、儀、祭皆是國之邊邑也。○注「包曰」至「得見」。○正義曰:云「通使得見」者,見,謂為之紹介,使之見也。若《左傳》云「乃見□專設諸焉」,「齊豹見宗魯於公孟」亦然。○注「孔曰」至「天下」。○正義曰:云「木鐸,施政教時所振也」者,禮有金鐸、木鐸、鐸是鈴也,其體以金為之,明舌有金、木之異,知木鐸,是木舌也。《周禮》教鼓人「以金鐸通鼓」。《大司馬》:「教振旅,兩司馬執鐸。」《明堂位》云:「振木鐸於朝。」是武事振金鐸,文事振木鐸。此云「木鐸,施政教時所振」者,所以振文教是也。

  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孔曰:「《韶》,舜樂名,謂以聖德受禪,故盡善。」)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孔曰:「《武》,武王樂也。以征伐取天下,故未盡善。」)

【疏】「子謂」至「善也」。○正義曰:此章論《韶》、《武》之樂。「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者,《韶》,舜樂名。韶,紹也,德能紹堯,故樂名《韶》。言《韶》樂其聲及舞極盡其美,揖讓受禪,其聖德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者,《武》,周武王樂,以武得民心,故名樂曰《武》。言《武》樂音曲及舞容則盡極美矣,然以征伐取天下,不若揖讓而得,故其德未盡善也。○注「孔曰」至「盡善」。○正義曰:云「《韶》,舜樂名」者,《樂記》云:「《韶》,繼也。」注云:「韶,紹也,言舜之道德繼紹於堯也。」《元命包》曰:「舜之時,民樂紹堯業。」其《書‧益稷》云:「《蕭韶》九成,鳳皇來儀。」是《韶》為舜樂名也。云「謂以聖德受禪,故盡善」者,《書序》云:「昔在帝堯,聰明文思,光宅天下,將遜於位,讓於虞舜。」孔安國云:「若使攝,遂禪之。」禪即讓也。是以聖德受禪也。○注「孔曰」至「未盡善」。○正義曰:云「《武》,武王樂也」者,《禮器》云:「樂也者,樂其所自成。」注云:「作樂者,緣民所樂於已之功。」然則以武王用武除暴,為天下所樂,故謂其樂為《武》樂。《武》樂為一代大事,故歷代皆稱「大」也。雲「以征伐取天下,故未盡善」者,以臣代君,雖曰應天順人,不若揖讓而受,故未盡善也。

  子曰:「居上不寬,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

【疏】「子曰:居上不寬,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正義曰:此章總言禮意。居上位者寬則得眾,不寬則失於苛刻。凡為禮事在於莊敬,不敬則失於傲惰。親臨死喪當致其哀,不哀則失於和易。凡此三失,皆非禮意。人或若此不足可觀,故曰:「吾何以觀之哉!」

  ●卷四‧裡仁第四

【疏】正義曰:此篇明仁。仁者,善行之大名也。君子體仁,必能行禮樂,故以次前也。

  子曰:「里仁為美。(鄭曰:「裡者,民之所居。居於仁者之裡,是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鄭曰:「求居而不處仁者之裡,不得為有知。」)

【疏】「子曰」至「得知」。○正義曰:此章言居必擇仁也。「里仁為美」者,裡,居也。仁者之所居處,謂之裡仁。凡人之擇居,居於仁者之裡,是為美也。「擇不處仁,焉得知」者,焉。猶安也。擇求居處,而不處仁者之裡,安得為有知也?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孔曰:「久困則為非。」)不可以長處樂。(孔曰:「必驕佚。」)仁者安仁,(包曰:「惟性仁者自然體之,故謂安仁。」)知者利仁。」(王曰:「知仁為美,故利而行之。」)

【疏】「子曰」至「利仁」。○正義曰:此章明仁性也。「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者,言不仁之人不可令久長處貧約,若久困則為非也。「不可以長處樂」者,言亦不可令久長處於富貴逸樂,若久長處樂,則必驕佚。「仁者安仁」者,謂天性仁者,自然安而行之也。「知者利仁」者,知能照識前事,知仁為美,故利而行之也。○注「包曰」至「安仁」。○正義曰:此《經》「仁者安仁,知者利仁」,與《表記》正同,理亦不異。云「唯性仁者自然體之」者,言天性仁者,非關利害,自然□愛施生,體包仁道。《易‧文言》曰「君子體仁,足以長人」是也。○注「王曰」至「行之」。○正義曰:云「知仁為美,故利而行之」者,言有知謀者,貪利而行仁,有利則行,無利則止,非本情也。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孔曰:「唯仁者能審人之所好惡。」)

【疏】「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正義曰:章,言唯有仁德者無私於物,故能審人之好惡也。

  子曰:「苟志於仁矣,無惡也。」○(孔曰:「苟,誠也。言誠能志於仁,則其餘終無惡。」)

【疏】「子曰:苟志於仁矣,無惡也」。○正義曰:苟,誠也。此章言誠能志在於仁,則其餘行終無惡也。

  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孔曰:「不以其道得富貴,則仁者不處。」)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時有否泰,故君子履道而反貧,賤此則不以其道得之,雖是人之所惡,不可違而去之。)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孔曰:「惡乎成名者,不得成名為君子。」)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馬曰:「造次,急遽。顛沛,偃仆。雖急遽、偃仆不違仁。」)

【疏】「子曰」至「於是」。○正義曰:此章廣明仁行也。「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者,富者財多,貴者位高,此二者是人之所貪慾也,若不以其道而得之,雖是人之所欲,而仁者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者,乏財曰貧,無位曰賤,此二者是人之所嫌惡也,時有否泰,故君子履道而反貧賤,此則不以其道而得之,雖是人之所惡,而仁者不違而去之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者,惡乎,猶於何也。言人欲為君子,唯行仁道乃得君子之名。若違去仁道,則於何得成名為君子乎?言去仁則不得成名為君子也。「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者,言仁不可斯須去身,故君子無食頃違去仁道也。「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者,造次,急遽也;顛沛,偃仆也。言君子之人,雖身有急遽、偃仆之時,而必守於是仁道而不違去也。○注「馬曰」至「違仁」。○正義曰:云「造次,急遽」者,造次猶言草次。鄭玄云:「倉卒也。」皆迫促暇之意,故雲急遽。云「顛沛,偃仆」者,《說文》云:「偃,僵也。僕,頓也。」則偃是仰倒也,僕是踣倒也。雖遇此顛躓之時,亦不違仁也。

  子曰:「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尚之。(孔曰:「難復加也。」)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孔曰:「言惡不仁者,能使不仁者不加非義於已,不如好仁者無以尚之為優。」)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孔曰:「言人無能一日用其力□仁者耳。我未見欲為仁而力不足者。」)蓋有之矣,我未之見也。」(孔曰:「謙不欲盡誣時人言不能為仁,故雲為能有爾,我未之見也。」)

【疏】「子曰」至「見也」。○正義曰:此章疾時無仁也。「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孔子言,我未見性好仁者,亦未見能疾惡不仁者也。「好仁者,無以尚之」者,此覆說上好仁者也。尚,上也,言性好仁者,為德之最上,他行無以更上之,言難復加也。「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此覆說上惡不仁者也。言能疾惡不仁者,亦得為仁。但其行少劣,故曰其所為仁矣也,唯能不使不仁者加乎非義於已身也,不如好仁者無以尚之為優也。「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言世不□仁也,故曰有人能一日之間用其力於仁道矣乎,言人誠能一日用其力□仁者耳。「我未見力不足」者,言德□如毛,行仁甚易,我欲仁,斯仁至矣,何須用力,故曰我未見欲為仁而力不足者也。「蓋有之矣,我未之見也」者,此孔子謙,不欲盡誣時人言不能為仁,故曰蓋有能為之者矣,但我未之見也。

  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孔曰:「黨,黨類。小人不能為君子之行,非小人之過,當恕而勿責之。觀過,使賢愚各當其所,則為仁矣。」)

【疏】「子曰」至「仁矣」。○正義曰:此章言仁恕也。「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者,黨,黨類也。言人之為過也,君子小人各於其類也。「觀過,斯知仁矣」者,言觀人之過,使賢愚各當其所。若小人不能為君子之行,非小人之過,當恕而勿責之,斯知仁者之用心矣。

  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言將至死不聞世之有道。)

【疏】「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正義曰:此章疾世無道也。設若早朝聞世有道,暮夕而死,可無恨矣。言將至死不聞世之有道也。

  子曰:「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

【疏】「子曰」至「議也」。○正義曰:此章言人當樂道固窮也。士者,人之有士行者也。言士雖志在善道,而衣服飲食好其華美,恥其粗惡者,則是志道不篤,故未足與言議於道也。

  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也,無莫也,義之與比。」

【疏】「子曰」至「與比」。○正義曰:此章貴義也。□,厚也。莫,薄也。比,親也。言君子於天下之人,無擇於富厚與窮薄者,但有義者則與相親也。

  子曰:「君子懷德,(孔曰:「懷,安也。」)小人懷土,(孔曰:「重遷。」)君子懷刑,(孔曰:「安於法。」)小人懷惠。」(包曰:「惠,恩惠。」)

【疏】「子曰」至「懷惠」。○正義曰:此章言君子小人所安不同也。「君子懷德,小人懷土」者,懷,安也。君子執德不移,是安於德也。小人安安而不能遷者,難於遷徙,是安於土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者,刑,法制;惠,恩惠也。君子樂於法制齊民,是懷刑也。小人唯利是親,安於恩惠,是懷惠也。

  子曰:「放於利而行,(孔曰:「放,依也。每事依利而行。」)多怨。」(孔曰:「取怨之道。」)

【疏】「子曰:放於利而行,多怨」。○正義曰:此章惡利也。放,依也。言人每事依於財利而行,則是取怨之道也,故多為人所怨恨也。

  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何有者,言不難。)不能以禮讓為國,如禮何?(包曰:「如禮何者,言不能用禮。」)

【疏】「子曰」至「禮何」。○正義曰:此章言治國者必須禮讓也。「能以禮讓為國乎」者,為,猶治也。禮節民心,讓則不爭。言人君能以禮讓為教治其國乎?云「何有」者,謂以禮讓治國,何有其難。言不難也。「不能以禮讓為國」者,言人君不能明禮讓以治民也。「如禮何」者,言有禮而不能用,如此禮何!

  子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包曰:「求善道而學行之,則人知已。」)

【疏】「子曰」至「知也」。○正義曰:此章勸學也。「不患無位」者,言不憂爵位也。「患所以立」者,言但憂其無立身之才學耳。「不患莫己知」者,言不憂無人見知於己也。「求為可知也」者,言求善道而學行之,使已才學有可知重,則人知已也。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孔曰:「直曉不問,故答曰唯。」)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疏】「子曰」至「已矣」。○正義曰:此章明忠恕也。「子曰:參乎」者,呼曾子名,欲語之也。「吾道一以貫之」者,貫,統也。孔子語曾子言,我所行之道,唯用一理以統天下萬事之理也。「曾子曰:唯」者,曾子直曉其理,更不須問,故答曰唯。「子出」者,孔子出去也。「門人問曰:何謂也」者,門人,曾子弟子也。不曉夫子之言,故問於曾子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者,答門人也。忠,謂盡中心也。恕,謂忖已度物也。言夫子之道,唯以忠恕一理,以統天下萬事之理,更無他法,故雲而已矣。

  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孔曰:「喻,猶曉也。」)

【疏】「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正義曰:此章明君子小人所曉不同也。喻,曉也。君子則曉於仁義,小人則曉於財利。

  子曰:「見賢思齊焉,(包曰:「思與賢者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

【疏】「子曰」至「省也」。○正義曰:此章勉人為高行也。見彼賢則思與之齊等,見彼不賢則內自省察得無如彼人乎。

  子曰:「事父母幾諫,(包曰:「幾者,微也。當微諫,納善言於父母。」)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包曰:「見志,見父母志有不從已諫之色,則又當恭敬,不敢違父母意而遂已之諫。)

【疏】「子曰」至「不怨」。○正義曰:此並下四章,皆明孝事父母。「幾諫」者,幾,微也。父母有過,當微納善言以諫於父母也。「見志不從,又敬不違」者,見父母志有不從已諫之色,則又當恭敬,不敢違父母意而遂已之諫也。「勞而不怨」者,父母使已以勞辱之事,已當盡力服其勤,不得怨父母也。

  子曰:「父母在,不遠遊,游必有方。」(鄭曰:「方,猶常也。」)

【疏】「子曰:父母在,不遠遊,游必有方。」○正義曰:方,猶常也。父母既存,或時思欲見已,故不遠遊,游必有常所,欲使父母呼己得即知其處也。設若告雲詣甲,則不得更詣乙,恐父母呼已於甲處不見,則使父母憂也。

  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鄭曰:「孝子在喪,哀戚思慕,無所改於父之道,非心所忍為。」)

【疏】「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正義曰:言孝子在父母喪三年之中,哀戚思慕,無所改於父之道,非心所忍為故也。此章與《學而篇》同,當是重出。《學而篇》是孔注,此是鄭注,本或二處皆有。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孔曰:「見其壽考則喜,見其衰老則懼。」)

【疏】「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正義曰:言孝子當知父母之年也。其意有二:一則以父母年多,見其壽考則喜也;一則以父母年老,形必衰弱,見其衰老則憂懼也。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包曰:「古人之言不妄出口,為身行之將不及。」)

【疏】「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正義曰:此章明慎言躬身也。逮,及也。言古人之言不妄出口,為身行之將不及故也。

  子曰:「以約失之者鮮矣。」(孔曰:「俱不得中,奢則驕,佚招禍,儉約無憂患。」)

【疏】「子曰」至「鮮矣」。○正義曰:此章貴儉。鮮,少也。得中合禮,為事乃善。設若奢儉俱不得中,奢則驕佚招禍,儉約無憂患,是以約致失者少也。

  子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包曰:「訥,遲鈍也。言欲遲而行欲疾。」)

【疏】「子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正義曰:此章慎言貴行也。訥,遲鈍也。敏,疾也。言君子但欲遲鈍於言,敏疾於行,惡時人行不副言也。

  子曰:「德不孤,必有鄰。」(方以類聚,同志相求,故必有鄰,是以不孤。)

【疏】「子曰:德不孤,必有鄰」。○正義曰:此章勉人□德也。有德則人所慕仰,居不孤特,必有同志相求與之為鄰也。○注「方以」至「不孤」。○正義曰:云「方以類聚」者,《周易‧上系辭》文也。方,謂法術。性行各以類相聚也。云「同志相求」者,《周易‧乾卦‧文言》也。言志同者相求為朋友也。「故必有鄰,是以不孤」者,案《坤卦‧文言》曰:「君子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言身有敬義以接於人,則人亦敬義以應之,是亦德不孤也。

  子游曰:「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疏矣。」(數,謂速數之數。)

【疏】「子游曰: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疏矣」。○正義曰:此章明為臣結交,當以禮漸進也。數,謂速數。數則瀆而不敬,故事君數,斯致罪辱矣;朋友數,斯見疏薄矣。○注「數,謂速數之數」。○正義曰:嫌讀為上聲去聲,故辨之。

  ●卷五‧公冶長第五

【疏】正義曰:此篇大指明賢人君子仁知剛直,以前篇擇仁者之裡而居,故得學為君子,即下云「魯無君子,斯焉取斯」是也,故次《裡仁》。

  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絲累絲曳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孔曰:「公冶長,弟子,魯人也。姓公冶,名長。絲累,黑索;絲曳,攣也,所以拘罪人。」)

【疏】「子謂」至「妻之」。○正義曰:此章明弟子公冶長之賢也。「子謂公冶長可妻也」者,納女於人曰妻。孔子評論弟子公冶長德行純備,可納女與之為妻也。「雖在絲累絲曳之中,非其罪也」者,絲累,黑索;絲曳,攣也。古獄以黑索拘攣罪人。於時冶長以枉濫被系,故孔子論之曰:「雖在絲累絲曳之中,實非其冶長之罪也。」「以其子妻之」者,論竟,遂以其女子妻之也。○注「孔曰」至「罪人」。○正義曰:云「冶長,弟子,魯人也」者,案《家語‧弟子篇》云:「公冶長,魯人,字子長。為人能忍恥,孔子以女妻之。」又案《史記‧弟子傳》云:「公冶長,齊人。」而此雲魯人,用《家語》為說也。張華云:「公冶長墓在陽城姑幕城東南五里所,基極高。舊說冶長解禽語,故系之絲累絲曳。」以其不經,今不取也。

  子謂南容:「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王曰:「南容,弟子南宮絲舀,魯人也,字子容。不廢,言見用。」)

【疏】「子謂南容」至「妻之」。○正義曰:此章孔子評論弟子南容之賢行也。「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者,此南容之德也。若遇邦國有道,則常得見用在官,不被廢棄。若遇邦國無道,則必危行言遜,以脫免於刑罰戮辱也。「以其兄之子妻之」者,言德行如此,故以其兄之女與之為妻也。○注「王曰」至「見用」。○正義曰:云「南容,弟子南宮絲舀,魯人也,字子容」者,此《家語‧弟子篇》文也。案《史記‧弟子傳》云:「南宮括字子容。」鄭注《檀弓》云:「南宮絲舀,孟僖子之子南宮閱。」以昭七年《左氏傳》雲孟僖子將卒,召其大夫雲,「屬說與何忌於夫子」,以事仲尼,以南宮為氏,故《世本》云「中孫ㄑ生南宮絲舀」是也。然則名絲舀,名括,又名閱,字子容,氏南宮,本孟氏之後也。

  子謂子賤,(孔曰:「子賤,魯人,弟子宓不齊。」)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包曰:「若人者,若此人也。如魯無君子,子賤安得此行而學行之?」)

【疏】「子謂子賤」至「取斯」。○正義曰:此章論子賤之德也。「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者,此評論之辭也。因美魯多君子,故曰:「有君子之德哉,若此人也!魯國若更無君子者,斯子賤安得取斯君子之德行而學行之乎?」明魯多君子,故子賤得學為君子也。○注「孔曰」至「不齊」。○正義曰:案《家語‧弟子篇》云:「宓不齊,魯人,字子賤,少孔子四十九歲。為單父宰,有才知,仁愛百姓,不忍欺之,故孔子大之也。」

  子貢問曰:「賜也何如?」子曰:「女,器也。」(孔曰:「言女器用之人。」)曰:「何器也?」曰:「瑚璉也。」(包曰:「瑚璉,黍稷之器。夏曰瑚,殷曰璉,周曰□簋,宗廟之器貴者。」)

【疏】「子貢」至「瑚璉也」。○正義曰:此章明弟子子貢之德也。「子貢曰:賜也何如」者,子貢見夫子歷說諸弟子,不及於己,故問之曰:「賜也,已自不知其行何如也。」「子曰:女器也」,夫子答之,言女器用之人也。「曰:何器也」者,子貢雖得夫子言己為器用之人,但器有善惡,猶未知己器雲何,故復問之也。」曰:瑚璉也」者,此夫子又為指其定分。瑚璉,黍稷之器,宗廟之器貴者也。言女是貴器也。。○注「包曰」至「貴者」。○正義曰:云「瑚璉,黍稷之器。夏曰瑚,殷曰璉,周曰□簋」者,案《明堂位》說四代之器云:「有虞氏之兩敦,夏後氏之四璉,殷之六瑚,周之八簋。」注云:「皆黍稷器。制之異同未聞。」鄭注《周禮‧舍人》云:「方曰□,圓曰簋。」如《記》文,則夏器名璉,殷器名瑚。而包鹹、鄭玄等注此《論語》,賈、服、杜等注《左傳》,皆雲夏曰瑚。或別有所據,或相從而誤也。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馬曰:「雍,弟子。仲弓,名。姓冉。」)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給,屢憎於人。不知其仁,焉用佞?」(孔曰:「屢,數也。佞人口辭捷給,數為人所憎惡。」)

【疏】「或曰」至「用佞」。○正義曰:此章明仁不須佞也。「或曰:雍也仁而不佞」者,佞,口才也。或有一人言於夫子曰:「弟子冉雍,雖身有仁德,而口無才辯。」或人嫌其德未備也。「子曰:焉用佞」者,夫子語或人言,仁人安用其佞也。「御人以口給,屢憎於人」者,夫子更為或人說佞人之短。屢,數也。言佞人御當於人以口才捷給,屢致憎惡於人,謂數為人所憎惡也。「不知其仁,焉用佞」者,言佞人既數為人所憎惡,則不知其有仁德之人,復安用其佞邪?○注「馬曰:雍,弟子。仲弓,名。姓冉」。○正義曰:案《史記‧弟子傳》:「冉雍字仲弓。」鄭玄曰:「魯人也。」○注「孔曰」至「憎惡」。○正義曰:「屢,數也」者,《釋言》云:「屢,亟也。」郭璞云:「亟亦數也。」云「佞人口辭捷給,數謂人所憎惡」者,案《左傳》云:「寡人不佞。」服虔云:「佞,才也。不才者,自謙之辭也。」而此云「焉用佞?御人以口給,屢憎於人」,則佞非善事。而以不佞為謙者,佞是口才捷利之名,本非善惡之稱,但為佞有善惡耳。為善捷敏是善佞,祝□它是也。為惡捷敏是惡佞,即「遠佞人」是也。但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言之雖多,情或不信,故雲焉用佞耳。

  子使漆□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孔曰:「開,弟子。漆□姓,開名。仕進之道未能信者,未能究習。」)子說。(鄭曰:「善其志道深。」)

【疏】「子使」至「子說」。○正義曰:此章明弟子漆□開之行。「子使漆□開仕」者,弟子姓漆□,名開,孔子使之仕進也。「對曰:吾斯之未能信」者,開意志於學道,不欲仕進,故對曰:吾於斯仕進之道未能信。言未能究習也。「子說」者,孔子見其不汲汲於榮祿,知其志道深,故喜說也。○注「孔曰」至「究習」。○正義曰:案《史記‧弟子傳》:「漆□開字子開。」鄭玄曰:「魯人也。」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於海。從我者,其由與?」(馬曰:「桴,編竹木大者曰筏,小者曰桴。」)子路聞之喜。(孔曰:「喜與已俱行。」)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鄭曰:「子路信夫子欲行,故言好勇過我。『無所取材』者,無所取於桴材。以子路不解微言,故戲之耳。」一曰:「子路聞孔子欲浮海便喜,不復顧望,故孔子歎其勇曰過我。『無所取哉』,言唯取於己。古字材、哉同。」)

【疏】「子曰」至「取材」。○正義曰:此章仲尼患中國不能行已之道也。「道不行,乘桴浮於海」者,桴,竹木所編小筏也。言我之善道中國既不能行,即欲乘其桴筏浮渡於海而居九夷,庶幾能行已道也。「從我者,其由與」者,由,子路名。以子路果敢有勇,故孔子欲令從己。意未決定,故云「與」以疑之。「子路聞之喜」者,喜夫子欲與己俱行也。「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者,孔子以子路不解微言,故以此戲之耳。其說有二:鄭以為,材,桴材也。子路信夫子欲行,故言好勇過我。「無所取材」者,無所取於桴材也。示子路令知己但歎世無道耳,非實即欲浮海也。一曰材讀曰哉,子路聞孔子欲浮海便喜,不復顧望孔子之微意,故孔子歎其勇曰過我。「無所取哉」者,言唯取於已,無所取於他人哉。○注「馬曰」至「曰桴」。○正義曰:云「桴,編竹木大者曰筏,小者曰桴」者,《爾雅》云:「舫,水付也。」郭璞云:「水中[B18C]筏。」孫炎云:「舫,水中為水付筏也。」《方言》云:「水付謂之[B18C],[B18C]謂之筏。筏,秦、晉之通語也。」方、舫、水付、桴,音義同也。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孔曰:「仁道至大,不可全名也。」)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孔曰:「賦,兵賦。」)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孔曰:「千室之邑,卿大夫之邑。卿大夫稱家。諸侯千乘。大夫百乘。宰,家臣。」)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賓客言也,(馬曰:「赤,弟子公西華。有容儀,可使為行人。」)不知其仁也。

【疏】「孟武」至「仁也」。○正義曰:此章明仁之難也。「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者,魯大夫孟武伯問於夫子曰:「弟子子路有仁德否乎?」夫子以為,仁道至大,不可全名,故答曰:「不知也。」「又問」者,武伯意其子路有仁,故夫子雖答以不知,又復問之也。「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者,此夫子更為武伯說子路之能,言由也有勇,千乘之大國,可使治其兵賦也,不知其仁也。言仁道則不全也。「求也何如」者,此句又武伯問辭,言弟子冉求仁道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者,此孔子又答武伯以冉求之能也,言求也,若卿大夫千室之邑,百乘卿大夫之家,可使為之邑宰也。仁則不知也。「赤也何如」者,此句又武伯問辭,言弟子公西赤仁道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賓客言也,不知其仁也」者,此孔子又答以公西赤之才也,言赤也有容儀,可使為行人之官,盛服束帶立於朝廷,可使與鄰國之大賓小客言語應對也,仁則不知。○注「孔曰:賦,兵賦。○正義曰:案隱四年《左傳》云:「敝邑以賦,與陳、蔡從。」服虔云:「賦,兵也。以田賦出兵,故謂之兵賦。」正謂以兵從也。其賦法依《周禮》「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丘十六井,出戎馬一匹,牛三頭。四丘為甸,甸六十四井,出長轂一乘,戎馬四匹,牛十三頭,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是也。○注「孔曰」至「家臣」。○正義曰:云「千室之邑,卿大夫之邑」者,《大學》云:「百乘之家,不畜聚斂之臣。」鄭注云:「百乘之家,有采地者也。」又鄭注云:「采地,一同之廣輪也。」然則此云「千室之邑,百乘之家」者,謂卿大夫采邑,地有一同,民有千家者也。《左傳》曰:「唯卿備百邑。」《司馬法》:「成方十里,出革車一乘。」故知百乘之家,地一同也。○注「馬曰」至「行人」。○正義曰:云「赤,弟子公西華」者,案《史記‧弟子傳》云:「公西赤字子華。」鄭玄曰:「魯人,少孔子四十二歲。」云「有容儀,可使為行人」者,按《周禮》有大行人、小行人之職,掌賓客之禮儀及朝覲聘問之事。言公西華任此官也。

  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孔曰:「愈,猶勝也。」)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包曰:「既然子貢不如,復雲吾與女俱不如者,蓋欲以慰子貢也。」)

【疏】「子謂」至「如也」。○正義曰:此章美顏回之德。「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者,愈,猶勝也。孔子乘間問弟子子貢曰:「女之才能與顏回誰勝?」「對曰:賜也何敢望回」者,望,謂比視。子貢稱名,言賜也才劣,何敢比視顏回也?「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者,子貢更言不敢望回之事。假設數名以明優劣,一者數之始,十者數之終,顏回亞聖,故聞始知終,子貢識淺,故聞一才知二,以明已與回十分及二,是其懸殊也。「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者,夫子見子貢之答識有懸殊,故雲不如也。弗者,不之深也。既然答子貢不如,又恐子貢慚愧,故復雲吾與女俱不如,欲以安慰子貢之心,使無慚也。

  宰予晝寢。(孔曰:「宰予,弟子宰我。」)子曰:「朽木不可雕也,(包曰:「朽,腐也。□,□琢刻畫。」)糞土之牆不可□虧也。(王曰:「□虧,鏝也。此二者以喻雖施功猶不成。」)於予與何誅?」(孔曰:「誅,責也。今我當何責於女乎?深責之。」)子曰:「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孔曰:「改是,聽言信行,更察言觀行,發於宰我之晝寢。」)

【疏】「宰予」至「汝是」。○正義曰:此章勉人學也。「宰予晝寢」者,弟子宰我晝日寢寐也。「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虧也」者,此孔子責宰我之辭也。朽,腐也。□,□琢刻畫也。□虧,鏝也。言腐爛之木,不可□琢刻畫以成器物;糞土之牆,易為□危壞,不可□虧鏝塗□冥以成華美。此二者,以喻人之學道,當輕尺璧而重寸陰。今乃廢惰晝寢,雖欲施功教之,亦終無成也。「於予與何誅」者,誅,責也;與,語辭。言於宰我何足責乎?謂不足可責,乃是責之深也。然宰我處四科,而孔子深責者,□之以設教,卑宰我非實惰學之人也。「子曰: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者,與亦語辭。以宰予嘗謂夫子言已勤學,今乃晝寢,是言與行違,故孔子責之曰:「始前吾於人也,聽其所言即信其行,以為人皆言行相副。今後吾於人也,雖聽其言,更觀其行,待其相副,然後信之。因發於宰予晝寢,言行相違,改是聽言信行,更察言觀行也。」○注「包曰:宰予,弟子宰我」。○正義曰:案《史記‧弟子傳》云:「宰予字子我。」鄭玄曰:「魯人也。」○注「王曰:□虧,鏝也」。○正義曰:《釋宮》云:「鏝謂之□虧。」郭璞云:「泥塗也。」李巡曰:「塗一名朽。塗土之作具也。」然則□虧是塗之所用,因謂泥塗為□虧。

  子曰:「吾未見剛者。」或對曰:「申棖。」(包曰:「申棖,魯人。」)子曰:「棖也欲,焉得剛?」(孔曰:「欲,多情慾。」)

【疏】「子曰」至「得剛」。○正義曰:此章明剛。「子曰:吾未見剛」者,剛謂質直而理者也。夫子以時皆柔佞,故雲吾未見剛者。「或對曰:申棖」者,或人聞孔子之言,乃對曰申棖性剛。「子曰:棖也欲,焉得剛」者,夫子謂或人言,剛者質直寡慾,今棖也多情慾,情慾既多,或私佞媚,安得剛乎?○注「包曰:申棖,魯人。」○正義曰:鄭云:「蓋孔子弟子申續。」《史記》云:「申棠字周。」《家語》云:「申續字周。」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馬曰:「加,陵也。」)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孔曰:「言不能止人使不加非義於己。」)

【疏】「子貢」至「及也」。○正義曰:此章明子貢之志。「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者,加,陵也。諸,於也。子貢言,我不欲他人以非義加陵於已,吾亦欲無以非義加陵於人也。「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者,爾,女也。夫子言使人不加非義於己,亦為難事,故曰:「賜也,此事非女所能及。」言不能止人使不加非義於己也。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章,明也。文彩形質著見,可以耳目循。)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已矣。(性者,人之所受以生也。天道者,元亨日新之道。深微,故不可得而聞也。)

【疏】「子貢」至「聞也」。○正義曰:此章言夫子之道深微難知也。「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者,章,明也。子貢言,夫子之述作威儀禮法有文彩,形質著明,可以耳聽目視,依循學習,故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者,天之所命,人所受以生,是性也。自然化育,元亨日新,是天道也與,及也。子貢言,若夫子言天命之性,及元亨日新之道,其理深微,故不可得而聞也。○注「性者」至「聞也」。○正義曰:云「性者,人之所受以生也」者,《中庸》云:「天命之謂性。」注云:「天命,謂天所命生人者也。是謂性命。木神則仁,金神則義,火神則禮,水神則信,土神則知。《孝經說》曰:『性者,生之質命,人所稟受度也。』」言人感自然而生,有賢愚吉凶,或仁或義,若天之付命遣使之然,其實自然天性,故云:「性者,人之所受以生也。」云「天道者,元亨日新之道」者,案《易‧乾卦》云:「乾,元亨利貞。」《文言》曰:「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會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也。」謂天之體性,生養萬物,善之大者,莫善施生,元為施生之宗,故言元者善之長也。嘉,美也。言天能通暢萬物,使物嘉美而會聚,故雲嘉之會也。「利者,義之和也」者,言天能利益庶物,使物各得其宜而和同也。「貞者,事之□」者,言天能以中正之氣成就萬物,使物皆得□濟。此明天之德也。天本無心,豈造元亨利貞之德也?天本無心,豈造元亨利貞之名也?但聖人以人事□之,謂此自然之功,為天之四德也。此但言元亨者,略言之也。天之為道,生生相續,新新不停,故曰日新也。以其自然而然,故謂之道。云「深微,故不可得而聞也」者,言人稟自然之性,及天之自然之道,皆不知所以然而然,是其理深微,故不可得而聞也。

  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孔曰:「前所聞未及行,故恐後有聞不得並行也。」)

【疏】「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正義曰:此章言子路之志也。子路於夫子之道,前有所聞,未能及行,唯恐後有聞不得並行也。

  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孔曰:「孔文子,衛大夫孔圉。文,謚也。」)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孔曰:「敏者,識之疾也。下問,謂凡在已下者。」)

【疏】「子貢」至「文也」。○正義曰:此章言文為美謚也。「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者,言文是謚之美者,故問衛大夫孔圉有何善行,而得謂之聞也?「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者,此夫子為子貢說文子之美行也。敏者,疾也。下問,問凡在己下者。言文子知識敏疾,而又好學,有所未辨,不羞恥於問己下之人。有此美行,是以謚謂之文也。○注「孔曰」至「謚也」。○正義曰:云「孔文子,衛大夫孔圉」者,《左傳》文也。云「文,謚也」者,案《謚法》云:「勤學好問曰文。」

  子謂子產:「有君子之道四焉:(孔曰:「子產,鄭大夫公孫僑。」)其行已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

【疏】「子謂」至「也義」。○正義曰:此章美子產之德。「子謂:子產有君子之道四焉」者,孔子評論鄭大夫子產,事上使下有君子之道四焉,下文是也。「其行已也恭」者,一也,言已之所行,常能恭順,不違忤於物也。「其事上也敬」者,二也,言承事在已上之人及君親,則忠心復加謹敬也。「其養民也惠」者,三也,言愛養於民,振乏周無以恩惠也。「其使民也義」者,四也。義,宜也。言役使下民,皆於禮法得宜,不妨農也。○注「孔曰」至「孫僑」。○正義曰:案《左傳》,子產,穆公之孫,公子發之子,名僑。公子之子稱公孫。襄三十年執鄭國之政,故雲鄭大夫公孫僑也。公子發字子國,公孫之子以王父字為氏,據後而言,故後或謂之國僑。

  子曰:「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周曰:「齊大夫。晏,姓。平,謚。名嬰。」)

【疏】「子曰: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正義曰:此章言齊大夫晏平仲之德。凡人輕交易絕,平仲則久而愈敬,所以為善。○注「周曰」至「名嬰」。○正義曰:云「齊大夫。晏,姓。平,謚。名嬰」者,案《左傳》文知之,是晏桓子之子也。《謚法》:「治而清省曰平。」

  子曰:「臧文仲居蔡,(包曰:「臧文仲,魯大夫臧孫辰。文,謚也。蔡,國君之守龜,出蔡地,因以為名焉,長尺有二寸。居蔡,僭也。」)山節藻□,(包曰:「節者,□而也。刻鏤為山。□者,樑上楹,畫為藻文。言其奢侈。」)何如其知也?」(孔曰:「非時人謂之為知。」)

【疏】「子曰」至「知也」。○正義曰:此章明臧文仲不知也。「子曰:臧文仲居蔡」者,蔡,國君之守龜名也,而魯大夫臧文仲居守之,言其僭也。「山節」者,節,□而也,刻鏤為山形,故雲山節也。「藻□」者,藻,水草有文者也。□,樑上短柱也。畫為藻文,故雲藻□。此言其奢侈也。「何如其知也」者,言僭奢若此,是不知也,所以非時人謂之為知。○注「包曰」至「僭也」。○正義曰:云「臧文仲,魯大夫臧孫辰」者,案《世本》「孝公生僖伯□區,□區生哀伯達,達生伯氏瓶,瓶生文仲辰」,則辰是公子□區曾孫也。□區字子臧,公孫之子以王父字為氏,故姓曰臧也。云「文,謚也」者,《謚法》云:「道德博厚曰文。」云「蔡,國君之守龜,出蔡地,因以為名焉,長尺有二寸。居蔡,僭也」者,《漢書‧食貨志》云:「元龜為蔡。」《家語》稱「漆□平對孔子云:『臧氏有守龜,其名曰蔡。文仲三年而為一兆,武仲三年而為二兆。』」是大蔡為大龜,蔡是龜之名耳。鄭玄、包鹹皆雲出蔡地,因以為名,未知孰是。《食貨志》云:「龜不盈尺,不得為寶。」故知此龜長尺二寸,此國君之守龜。臧氏為大夫而居之,故雲僭也。○注「包曰」至「奢侈」。○正義曰:云「節者,□而也」者,《釋宮》文。云「刻鏤為山□者,樑上楹,畫為藻文」者,《釋宮》云:「{亡木}瘤謂之梁,其上楹謂之□,□而謂之□。」郭璞曰:「□,侏儒柱也。□即櫨也。」此言山節者,謂刻鏤柱頭為斗拱形如山也。「藻□」者,謂畫樑上短柱為藻文也。此是天子廟飾,而文仲僭為之,故言其奢侈。文二年《左傳》仲尼謂之「作虛器」,言有其器而無其位,故曰虛也。

  子張問曰:「令尹子文,(孔曰:「令尹子文,楚大夫,姓斗名□,字於菟。」)三仕為令尹,無喜色。三已之,無慍色。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但聞其忠事,未知其仁也。)「崔子弒齊君,陳文子有馬十乘,棄而違之。(孔曰:「皆齊大夫。崔杼作亂,陳文子惡之,捐其四十匹馬,違而去之。」)至於他邦,則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之一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孔曰:「文子辟惡逆,去無道,求有道。當春秋時,臣陵其君,皆如崔子,無有可止者。」)

【疏】「子張」至「得仁」。○正義曰:此章明仁之難成也。「子張問曰: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無喜色。三已之,無慍色。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者,弟子子張問於孔子曰:「楚大夫令尹子文,三被任用,仕為令尹之官,而無喜見於顏色。三被已退,無慍懟之色。舊令尹之政令規矩,必以告新令尹,慮其未曉也。」子文有此美行,子張疑可謂仁,故問曰:「何如?」「子曰:忠矣」者,孔子答之,為行如此,是忠臣也。「曰:仁矣乎」者,子張復問子文此德可謂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者,孔子答言,如其所說,但聞其忠事,未知其仁也。「崔子弒齊君,陳文子有馬十乘,棄而違之。至於他邦,則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之一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何如」者,此子張又舉齊大夫陳文子之行而問孔子也。崔子,崔杼也,為齊大夫,作亂弒其君光。陳文子惡之,故家雖富有馬十乘(謂四十匹也),而輒捐棄,違去之。至於他國,亦遇其亂,陳文子則曰,「猶吾齊大夫崔子也」,而違去之。復往一他邦,則又曰,「猶吾齊大夫崔子也」,而違去之。為行若此,其人何如?「子曰:清矣」者,孔子答言,文子辟惡逆,去無道,求有道。當春秋時,臣陵其君,皆如崔子,無可止者,可謂清潔矣。「曰:仁矣乎」者,子張意其為仁,故復問之曰:「可以為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者,孔子答言:「據其所聞,但是清耳,未知他行,安得仁乎?」○注「孔曰」至「於菟」。○正義曰:案宣四年《左傳》云:「初,若敖娶於雲阜,生斗伯比。若敖卒,從其母畜於雲阜,淫於雲阜子之女,生子文焉。雲阜夫人使棄諸夢中。虎乳之。雲阜子田,見之,懼而歸。夫人以告,遂使收之。楚人謂乳□,謂虎於菟,故命之曰斗□於菟。實為令尹子文。」是也。令尹,宰也。《周禮》六卿,太宰為長,遂以宰為上卿之號。楚臣令尹為長,從他國之言,或亦謂之宰。宣十二年《左傳》云「□敖為宰」是也。令,善也;尹,正也,言用善人正此官也。楚官多以尹為名,皆取其正直也。○注「孔曰」至「去之」。○正義曰:云「皆齊大夫」者,並見《春秋》,故知之。云「崔杼作亂」者,左襄二十五年。云「四十匹馬」者,古以四馬其駕一車,因謂四匹為乘。《經》言十乘,故知四十匹也。

  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鄭曰:「季文子,魯大夫季孫行父,文,謚也。文子忠而有賢行,其舉事寡過,不必及三思。」)

【疏】「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正義曰:此章美魯大夫季文子之德。文子忠而有賢行,其舉事皆三思之然後乃行,常寡過咎。孔子聞之,曰:「不必及三思,但再思之,斯亦可矣。」○注「鄭曰」至「三思」。○正義曰:案《春秋》文六年《經》書「秋,季孫行父如晉」。《左傳》曰:「季文子將聘於晉,使求遭喪之禮以行。其人曰:『將焉用之?』文子曰:『備豫不虞,古之善教也。』求而無之,實難。過求,何害?」杜預云:「所謂文子三思。」故知「文子,魯大夫季孫行父」也。《謚法》云:「道德博厚曰文。」

  子曰:「甯武子,(馬曰:「衛大夫寧俞。武,謚也。」)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孔曰:「佯愚似實,故曰不可及也。」)

【疏】「子曰」至「及也」。○正義曰:此章美衛大夫甯武子之德也。「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者,此其德也。若遇邦國有道,則顯其知謀。若遇無道,則韜藏其知而佯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者,言有道則知,人或可及;佯愚似實,不可及也。○注「馬曰:衛大夫甯俞。武,謚也」。○正義曰:案《春秋》文四年:「衛侯使甯俞來聘。」《左傳》曰:「衛甯武子來聘,公與之燕,為賦《湛露》及《彤弓》。不辭,又不答賦。使行人私焉。對曰:『臣以為肄業及之也。』」杜元凱注云:「此其愚不可及也。」是甯武子即甯俞也。《謚法》云:「剛︹直理曰武。」

  子在陳,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孔曰:「簡,大也。孔子在陳,思歸欲去,故曰:『吾黨之小子,狂簡者進取於大道,妄作穿鑿以成文章,不知所以裁製,我當歸以裁之耳。』遂歸。」)

【疏】「子在陳,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正義曰:此章孔子在陳既久,言其欲歸之意也。與,語辭。再言「歸與」者,思歸之深也。狂者,進取也。簡,大也。斐然,文章貌。言我所以歸者,以吾鄉黨之中,未學之小子等,進取大道,妄作穿鑿,斐然而成文章,不知所以裁制,故我當歸以裁之耳。遂歸也。不即歸而言此者,恐人怪已,故□此為辭耳。

  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孔曰:「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孤竹,國名。」)

【疏】「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正義曰:此章美伯夷、叔齊二人之行。不念舊時之惡而欲報復,故希為人所怨恨也。○注「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孤竹,國名」。○正義曰:案《春秋少陽篇》:「伯夷姓墨,名允,字公信。伯,長也。夷,謚。叔齊名智,字公達,伯夷之弟。齊亦謚也。」太史公曰「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齊,及父卒,叔齊讓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齊亦不肯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於是伯夷、叔齊聞西伯昌善養老,盍往歸焉。及至,西伯卒,武王載木主,號為文王,東伐紂。伯夷、叔齊叩馬而諫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弒君,可謂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義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齊恥之,義不食周粟,隱於首陽山,采薇而食之。及餓且死」者,是也。孤竹,北方之遠國名。《地裡志》:「遼西令支有孤竹城。」應劭曰:「故伯夷國。」

  子曰:「孰謂微生高直?(孔曰:「微生,姓,名高,魯人也。」)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孔曰:「乞之四鄰,以應求者,用意委曲,非為直人。」)

【疏】「子曰」至「與之」。○正義曰:此章明直者不應委曲也。「孰謂微生高直」者,孰,誰也。孔子曰:「誰言魯人微生高性行正直?」「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者,此孔子言其不直之事。醯,醋也。諸,之也。或有一人就微生高乞醯,時自無之,即可答雲無。高乃乞之其四鄰,以應求者,用意委曲,非為直人也。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孔曰:「足恭,便僻貌。」)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孔曰:「左丘明,魯太史。」)匿怨而友其人,(孔曰:「心內相怨而外詐親。」)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

【疏】「子曰」至「恥之」。○正義曰:此章言魯太史左丘明與聖同恥之事。「巧言、令色、足恭」者,孔以為,巧好言語,令善顏色,便僻其足以為恭,謂前卻俯仰以足為恭也。一曰:足,將樹切。足,成也。謂巧言令色以成其恭,取媚於人也。「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者,左丘明,魯太史,受《春秋經》於仲尼者也。恥此諸事不為,□合孔子之意,故雲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者,友,親也;匿,隱也。言心內隱其相怨,而外貌詐相親友也。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者,亦俱恥而不為也。○注「孔曰:足恭,便僻」貌。○正義曰:此讀足如字。便僻,謂便習盤僻其足以為恭也。○注「左丘明,魯太史」。○正義曰:《漢書‧藝文志》文也。

  顏淵、季路侍。子曰:「盍各言爾志?」子路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孔曰:「憾,恨也。」)顏淵曰:「願無伐善,(孔曰:「不自稱己之善。」)無施勞。」(孔曰:「不以勞事置施於人。」)子路曰:「願聞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孔曰:「懷,歸也。」)

【疏】「顏淵」至「懷之」。○正義曰:此章仲尼、顏淵、季路各言其志也。「顏淵、季路侍」者,弟子侍孔子也。卑在尊旁曰侍。「子曰:盍各言爾志」者,爾,女也;盍,何不也。夫子謂二弟子曰:「何不各言女心中之所志也?」「子路曰: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者,憾,恨也。衣裘以輕者為美,言原以己之車馬衣裘與朋友共乘服而被敝之而無恨也。此重義輕財之志也。「顏淵曰:願無伐善,無施勞」者,誇功曰伐。言原不自稱伐己之善,不置施勞役之事於人也。此仁人之志也。「子路曰:原聞子之志」者,二子各言其志畢,子路復問夫子曰:「原聞子之志。」古者稱師曰子。「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者,此夫子之志也。懷,歸也。言已原老者安,己事之以孝敬也。朋友信,已待之以不欺也。少者,歸己施之以恩惠也。

  子曰:「已矣乎!吾未見能見其過而內自訟者也。」(包曰:「訟,猶責也。言人有過,莫能自責。」)

【疏】「子曰:已矣乎!吾未見能見其過而內自訟者也」。○正義曰:此章疾時人有過,莫能自責也。訟,猶責也。已,終也。吾未見有人能自見其已過而內自責者也。言將終不復見,故雲已矣乎。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

【疏】「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正義曰:此章夫子言己勤學也。十室之邑,邑之小者也。其邑雖小,亦不誣之,必有忠信如我者焉,但不如我之好學不厭也。衛□讀「焉,為虔切」,為下句首。焉,猶安也。言十室之邑雖小,必有忠信如我者也,安不如我之好學也?言亦不如我之好學也,義並得通,故具存焉。

  ●卷六‧雍也第六

【疏】正義曰:此篇亦論賢人、君子及仁、知、中庸之德,大抵與前相類,故以次之。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包曰:「可使南面者,言任諸侯治。」)

【疏】「子曰:雍也,可使南面。」正義曰:此章稱弟子冉雍之德行。南面,謂諸侯也。言冉雍有德行,堪任為諸侯治理一國者也。

  仲弓問子桑伯子。(王曰:「伯子,書傳無見焉。」)子曰:「可也簡。」(孔曰:「以其能簡,故曰可也。」)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孔曰:「居身敬肅,臨下寬略,則可。」)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包曰:「伯子之簡太簡。」)子曰:「雍之言然。」

【疏】「仲弓」至「言然」。○正義曰:此章明行簡之法。「仲弓問子桑伯子」者,仲弓,冉雍字也。問子桑伯子其人德行何如。「子曰:可也簡」者,孔子為仲弓述子桑伯子之德行也。簡,略也。言其人可也,以其行能寬略故也。「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者,仲弓因辨簡之可否,言若居身敬肅,而行寬略以臨其下民,不亦可乎?言其可也。「居簡而行簡,無乃太簡乎」者,言居身寬略,而行又寬略,乃大簡也。則子桑伯子之簡是太簡也。「子曰:雍之言然」者,然,猶是也。夫子許仲弓之言,是故曰然。○注「王曰:伯子,書傳無見焉。○正義曰:書傳無見,不知何人也。子桑伯子當是一人,故此注及下包氏皆唯言伯子而已。鄭以《左傳》秦有公孫枝字子桑,則以此為秦大夫,恐非。

  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凡人任情,喜怒違理。顏回任道,怒不過分。遷者,移也。怒當其理,不移易也。不貳過者,有不善,未嘗復行。)

【疏】「哀公」至「者也」。○正義曰:此章稱顏回之德。「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者,魯君哀公問於孔子曰:「弟子之中,誰為樂於好學者?」「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者,孔子對哀公曰:「有弟子顏回者,其人好學。」遷,移也。凡人任情,喜怒違理。顏回任道,怒不過分而當其理,不移易,不遷怒也。人皆有過憚改。顏回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不貳過也。凡事應失而得曰幸,應得而失曰不幸,惡人橫夭則惟其常。顏回以德行著名,應得壽考,而反二十九發盡白,三十二而卒,故曰不幸短命死矣。亡,無也。言命則無好學者矣,未聞更有好學者也。○注「凡人」至「復行」。○正義曰:云「凡人任情,喜怒違理」者,言凡常之人,信任邪情,恣其喜怒,違於分理也。云「顏回任道,怒不過分」者,言顏回好學既深,信用至道,故怒不過其分理也。云「有不善,未嘗復行」者,《周易‧下系辭》文。彼云:「子曰: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韓康伯注云:「在理則昧,造形而悟,顏子之分也。失之於幾,故有不善;得之於貳,不遠而復,故知之未嘗復行也。」引之以證不貳過也。此稱其好學,而言不遷怒、貳過者,以不遷怒、貳過,由於學問既篤,任道而行,故舉以言焉,以明好學之深也。一曰:以哀公遷怒、貳過,而孔子因以諷諫。

  子華使於齊,冉子為其母請粟。子曰:「與之釜。」(馬曰:「子華,弟子公西華赤之字。六斗四升曰釜。」)請益。曰:「與之庾。」(包曰:「十六斗曰庾。」)冉子與之粟五秉。(馬曰:「十六斛曰秉,五秉合為八十斛。」)子曰:「赤之□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鄭曰:「非冉有與之太多。」)

【疏】「子華」至「繼富」。○正義曰:此章論君子當賑窮周急。「子華使於齊」者,弟子公西赤字子華,時仕魯,為魯使□於齊也。「冉子為其母請粟」者,冉子,即冉有也,為其子華之母請粟於夫子,言其子出使而家貧也。「子曰:與之釜」者,夫子令與粟六斗四升也。「請益」者,冉有嫌其粟少,故更請益之。「曰:與之庾」者,夫子令益與十六斗也。「冉子與之粟五秉」者,冉有終以為少,故自與粟八十斛也。「子曰:赤之□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者,此孔子非冉有與之太多也。赤,子華名。□,往也。言子華使往齊國,乘駕肥馬,衣著輕裘,則是富也,富則母不闕粟。吾嘗聞之,君子當周救人之窮急,不繼接於富有。今子華家富,而多與之粟,則是繼富,故非之也。○注「馬曰」至「曰釜」。○正義曰:《史記‧弟子傳》云:「公西赤字子華。」鄭玄曰:「魯人,少孔子四十二歲。」云「六斗四升曰釜」者,昭三年《左傳》:「晏子曰:齊舊四量,豆、區、釜、鍾。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干釜。」杜注云:「四豆為區,區斗六升。四區為釜,釜六斗四升。」是也。○注「包曰:十六斗曰庾」,「馬曰:十六斛曰秉」。○正義曰:案《聘禮記》云:「十斗曰斛。十六斗曰{□數}。十{□數}曰秉。」鄭注云:「秉十六斛,今江淮之間量名有為{□數}者,今文{□數}為逾。」是庾、逾、{□數}其數同,故知然也。

  原思為之宰,(包曰:「弟子原憲。思,字也。孔子為魯司寇,以原憲為家邑宰。」)與之粟九百,辭。(孔曰:「九百,九百斗。辭,辭讓不受。「)子曰:「毋!(孔曰:「祿法所得,當受無讓。」)以與爾鄰里鄉黨乎!(鄭曰:「五家為鄰,五鄰為裡,萬二千五百家為鄉,五百家為黨。」)

【疏】「原思」至「黨乎」。○正義曰:此章明為受祿之法。原思,弟子原憲也。孔子為魯司寇,以原憲為家邑宰也。「與之粟九百,辭」者,孔子與之粟九百斗,原思辭讓不受。「子曰:毋」者,毋,禁辭也。孔子禁止其讓,言祿法所得,當受無讓也。「以與爾鄰里鄉黨乎」者,言於已有餘,可分與爾鄰里鄉黨之人,亦不可辭也。○注「包曰」至「邑宰」。○正義曰:《史記‧弟子傳》曰:「原憲字子思。」鄭玄曰:「魯人。」云「孔子為魯司寇,以原憲為家邑宰」者,《世家》云:「孔子由中都宰為司空,由司空為司寇。」魯司寇,大夫也,必有采邑。大夫稱家,故以原憲為家采邑之宰也。○注「鄭曰」至「為黨」。正義曰:云:「五家為鄰,五鄰為裡」者,《地官‧遂人職》文。案《大司徒職》云:「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故知萬二千五百家為鄉,五百家為黨也。

  子謂仲弓,曰:「犁牛之子□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捨諸?」(犁,雜文。□,赤也。角者,角周正,中犧牲。雖欲以其所生犁而不用,山川寧肯捨之乎?言父雖不善,不害於子之美。)

【疏】「子謂」至「捨諸」。○正義曰:此章復謂冉雍之德也。「子謂仲弓,曰:犁牛之子□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捨諸」者,雜文曰犁。□,純赤色也。角者,角周正也。捨,棄也。諸,之也。仲弓父,賤人,而行不善,故孔子稱謂仲弓曰:「譬若雜文之犁牛,生純赤且角周正之子,中祭祀之犧牲,雖欲以其所生犁而不用,山川寧肯捨棄之乎?」言仲弓父雖不善,不害於子之美也。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餘人暫有至仁時,唯回移時而不變。)

【疏】「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正義曰:此章稱顏回之仁。三月為一時,天氣一變。人心行善,亦多隨時移變。唯回也,其心雖經一時復一時,而不變移違去仁道也。其餘則□有至仁時,或一日或一月而已矣。

  季康子問:「仲由可使從政也與?」子曰:「由也果,(包曰:「果謂果敢決斷。」)於從政乎何有?曰:「賜也可使從政也與?」曰:「賜也達,(孔曰:「達謂通於物理。」)於從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從政也與?」曰:「求也藝,(孔曰:「藝謂多才藝。」)於從政乎何有?」

【疏】「季康」至「何有」。○正義曰:此章明子路、子貢、冉有之才也。「季康子問:仲由可使從政也歟者,康子,魯卿季孫肥也,問於孔子曰:「仲由之才,可使從一官而為政治也歟?」「子曰:由也果,於從政乎何有」者,果,謂果敢決斷。何有,言不難也。孔子言,仲由之才,果敢決斷,其於從政,何有難乎?言仲由可使從政也。「曰:賜也,可使從政也歟」者,季康子又問子貢也。「曰:賜也達,於從政乎何有」者,達,謂通於物理。孔子答言,子貢之才,通達物理,亦言可從政也。「曰:求也可使從政也歟」者,康子又問冉有也。「曰:求也藝,於從政乎何有」者,藝,謂多才藝。孔子答言,冉求多才藝,亦可從政也。

  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孔曰:「費,季氏邑。季氏不臣,而其邑宰數畔。聞子騫賢,故欲用之。」)閔子騫曰:「善為我辭焉。(孔曰:「不欲為季氏宰,□使者善為我辭焉,說令不復召我。」)如有復我者,(孔曰:「復我者,重來召我。」)則吾必在汶上矣。」(孔曰:「去之汶水上,欲北如齊。」)

【疏】「季氏」至「上矣」。○正義曰:此章明閔損之賢也。「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者,費,季氏邑。季氏不臣,而其邑宰數畔。聞子騫賢,故欲使之也。「閔子騫曰:善為我辭焉」者,子騫不欲為季氏宰,故語使者曰:善為我作辭說,令不復召我也。「如有復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者,復,重也。言如有重來召我者,則吾必去之在汶水上,欲北如齊也。○注「孔曰」至「用之」。○正義曰:云「費,季氏邑」者,《左傳》文也。云「季氏不臣,而其邑宰數畔」者,僭禮樂,逐昭公,是不臣也。昭十二年,南蒯以費畔,又公山弗擾以費畔,是數畔也。○注「去之汶水上,欲北如齊」。○正義曰:《地理志》云:汶水出泰山萊蕪西南入濟。在齊南魯北,故曰欲北如齊。

  伯牛有疾,(馬曰:「伯牛,弟子冉耕。」)子問之,自牖執其手,(包曰:「牛有惡疾,不欲見人,故孔子從牖執其手也。」)曰:「亡之,(孔曰:「亡,喪也。疾甚,故持其手曰喪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包曰:「再言之者,痛惜之甚。」)

【疏】「伯牛」至「疾也」。○正義曰:此章孔子痛惜弟子冉耕有德行而遇惡疾也。伯牛,冉耕字也。有疾,有惡疾也。「子問之,自牖執其手」者,自,從也。伯牛惡疾,不欲見人,故孔子問之,從牖執其手也。「曰:亡之」者,亡,喪也。疾甚,故持其手曰:「喪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者,行善遇凶,非人所召,故歸之於命,言天命矣夫!斯,此也。此善人也,而有此惡疾也。是孔子痛惜之也。再言之者,痛惜之甚。○注「馬曰:伯牛,弟子冉耕。」○正義曰:《史記‧弟子傳》曰:「冉耕字伯牛。」鄭玄曰:「魯人。」○注「包曰:伯牛有惡疾」。○正義曰:惡疾,疾之惡者也。《淮南子》云:「伯牛癩。」

  子曰:「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孔曰:「簞,笥也。」)在陋巷,人不堪甚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孔曰:「顏淵樂道,雖簞食在陋巷,不改其所樂。」)

【疏】「子曰」至「回也」。○正義曰:此章歎顏回之賢,故曰:「賢哉,回也!」云「一簞食,一瓢飲」者,簞,竹器。食,飯也。瓢,瓠也。言回家貧,唯有一簞飯,一瓠瓢飲也。「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者,言回居處又在隘陋之巷,他人見之不任其憂,唯回也不改其樂道之志,不以貧為憂苦也。歎美之甚,故又曰:「賢哉,回也!」○注「孔曰:簞,笥也」。○正義曰:案鄭注《曲禮》云:「圓曰簞,方曰笥。」然則簞與笥方圓異,而此云「簞,笥」者,以其俱用竹為之,舉類以曉人也。

  冉求曰:「非不說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廢。今女畫。」(孔曰:「畫,止也。力不足者,當中道而廢。今女自止耳,非力極。」)

【疏】「冉求曰」至「女畫」。○正義曰:此章勉人學也。「冉求曰:非不說子之道,力不足也」者,弟子冉求言己非不說樂子之道而勤學之,但以力不足故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廢。今女畫」者,畫,止也。此孔子責冉求之不說學也。言力不足者,當中道而廢。今女自止耳,非力極也。

  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孔曰:「君子為儒,將以明道。小人為儒,則矜其名。」)

【疏】「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正義曰:此章戒子夏為君子也。言人博學先王之道,以潤其身者,皆謂之儒,但君子則將以明道,小人則矜其才名。言女當明道,無得矜名也。

  子游為武城宰。(包曰:「武城,魯下邑。」)子曰:「女得人焉耳乎?」(孔曰:「焉、耳、乎,皆辭。」)曰:「有澹台滅明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包曰:「澹台,姓。滅明,名。字子羽。言其公且方。」)

【疏】「子游」至「室也」。○正義曰:此章明子羽公方也。「子游為武城宰」者,武城,魯下邑。子游時為之宰也。「子曰:女得人焉耳乎」者,孔子問子游言:「女在武城,得其有德之人乎?」焉、耳、乎皆語助辭。「曰:有澹台滅明」者,此子游對孔子言已所得之人也,姓澹台名滅明。「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者,此言其人之德也。行遵大道,不由小徑,是方也。若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是公也。既公且方,故以為得人。○注「包曰」至「且方」。○正義曰:《史記‧弟子傳》云:「澹台滅明,武城人,字子羽,少孔子三十九歲。狀貌甚惡。欲事孔子,孔子以為材薄。既已受業,退而□行,名施乎諸侯。孔子聞之曰:『吾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是亦弟子也。故注不言弟子者,從可知也。云「言其公且方」者,公,無私也;方,正直也。

  子曰:「孟之反不伐,(孔曰:「魯大夫孟之側,與齊戰,軍大敗。不伐者,不自伐其功。」)奔而殿,將入門,策其馬,曰:『非敢後也,馬不進也。』」(馬曰:「殿,在軍後。前曰啟,後曰殿,孟之反賢而有勇,軍大奔,獨在後為殿。人迎,功之。不欲獨有其名,曰:『我非敢在後拒敵,馬不能前進。』」)

【疏】「子曰」至「進也」。○正義曰:此章言功以不伐為善也。「孟之反不伐」者,誇功曰伐。孟之反,魯大夫孟之側也。有軍功而不誇伐也。「奔而殿,將入門,策其馬曰:非敢後也,馬不進也」者,此其不伐之事也。在軍後曰殿。策,捶也。魯與齊戰,魯師敗而奔,孟之反賢而有勇,獨在後為殿。人迎,功之。不欲獨有其名,故將入國門,乃捶其馬,欲先奔者入城也。且曰:「我非敢在後為殿以拒敵,馬不能前進故也。」○注「孔曰:魯大夫孟之側」。○正義曰:杜預曰:「之側,孟氏族,字反。」是也。○注「馬曰」至「前進」。○正義曰:云「殿,在軍後。前曰啟,後曰殿」者,案《司馬法‧謀帥篇》曰:「夫前驅啟,乘車大震,□車屬焉。」大震即大殿也,音相似。襄二十三年《左傳》曰:「齊侯伐衛。大殿,商子游御夏之禦寇。」《詩》曰:「元戎十乘,以先啟行。」是殿在軍後,前曰啟也。案哀十一年《左傳》說此事云:齊師伐我,及清。孟孺子洩帥右師,冉求帥左師。師及齊師戰於郊。右師奔,齊人從之。孟之側後入以為殿,抽矢策其馬,曰:「馬不進也。」文不同者,各據所聞而記之也。

  子曰:「不有祝□它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矣。」(孔曰:「佞,口才也。祝□它,衛大夫子魚也,時世貴之。宋朝,宋之美人而善淫。言當如祝□它之佞,而反如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害也。」)

【疏】「子曰:不有祝□它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矣。」○正義曰:此章言世尚口才也。佞,口才也。祝□它,衛大夫子魚也。有口才,時世貴之。宋朝,宋之美人,善淫,時世疾之。言人當如祝□它之有口才,則見貴重,若無祝□它之佞,而反有宋朝之美,難乎免於今之世害也。○注「孔曰」至「善也」。○正義曰:云「祝□它,衛大夫子魚也。時世貴之」者,《春秋》定四年:「會於召陵,盟於皋鼬。」《左傳》曰:「將會,衛子行敬子言於靈公曰:『會同難,嘖有煩言,莫之治也。其使祝□它從。』公曰:『善。』乃使子魚。」是祝□它即子魚也。《傳》又曰:「及皋鼬,將盟,將長蔡於衛。衛侯使祝□它私於萇弘。(文多不載)萇弘說,告劉子,與范獻子謀之,乃長衛侯於盟。」是時世貴之也。云「宋朝,宋之美人而善淫」者,案定十四年《左傳》曰:「衛侯為夫人南子召宋朝。」杜注云:「南子,宋女也。朝,宋公子,舊通於南子,在宋呼之。」是朝為宋之美人而善淫也。

  子曰:「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孔曰:「言人立身成功當由道,譬猶出入要當從戶。」)

【疏】「子曰:誰能出不由戶?何莫由斯道也?」○正義曰:此章言道為立身之要也,故曰:「誰人能出入不由門戶?」以譬何人立身不由於此道也。言人立身成功當由道,譬猶出入要當從戶。

  子曰:「質勝文則野,(包曰:「野,如野人言鄙略也。」)文勝質則史。(包曰:「史者,文多而質少。」)文質彬彬,然後君子。」(包曰:「彬彬,文質相半之貌。」)

【疏】「子曰」至「君子」。○正義曰:此章明君子也。「質勝文則野」者,謂人若質多勝於文,則如野人言鄙略也。「文勝質則史」者,言文多勝於質,則如史官也。「文質彬彬,然後君子」者,彬彬,文質相半之貌。言文華質樸相半,彬彬然,然後可為君子也。

  子曰:「人之生也直,(馬曰:「言人所生於世而自終者,以其正直也。」)罔之生也幸而免。」(包曰:「誣罔正直之道而亦生者,是幸而免。」)

【疏】「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正義曰:此章明人以正直為德,言人之所以生於世而自壽終不橫夭者,以其正直故也。罔,誣罔也。言人有誣罔正直之道而亦生者,是幸而獲免也。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包曰:「學問,知之者不如好之者篤,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深。」)

【疏】「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正義曰:此章言人之學道用心深淺之異也。言學問,知之者不如好之者篤厚也,好之者又不如悅樂之者深也。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王曰:「上,謂上知之所知也。兩舉中人,以其可上可下。」)

【疏】「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正義曰:此章言授學之法,當稱其才識也。語,謂告語。上,謂上知之所知也。人之才識凡有九等,謂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也。上上則聖人也,下下則愚人也,皆不可移也。其上中以下,下中以上,是可教之人也。中人,謂第五中中之人也以上,謂上中、上下、中上之人也,以其才識優長,故可以告語上知之所知也。中人以下,謂中下、下上、下中之人也,以其才識暗劣,故不可以告語上知之所知也。此應云「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以下不可以語上」,而繁文兩舉中人者,以其中人可上、可下故也。言此中人,若才性稍優,則可以語上;才性稍劣,則不可以語上,是其可上、可下也。

  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王曰:「務所以化道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包曰:「敬鬼神而不黷。」)問仁。曰:「仁者先難而後獲,可謂仁矣。」(孔曰:「先勞苦而後得功,此所以為仁。」)

【疏】「樊遲」至「仁矣」。○正義曰:此章明仁、知之用也。「樊遲問知」者,弟子樊須問於孔子,何為可謂之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者,孔子答其為知也。言當務所以化道民之義,恭敬鬼神而疏遠之,不褻黷,能行如此,可謂為知矣。「問仁」者,樊遲又問何為可謂之仁。「子曰:仁者先難而後獲,可謂仁矣」者,此答其為仁也。獲,猶得也。言為仁者先受勞苦之難,而後乃得功,此所以為仁也。

  子曰:「知者樂水,(包曰:「知者樂運其才知以治世,如水流而不知已。」)仁者樂山。(仁者樂如山之安固,自然不動,而萬物生焉。)知者動,(包曰:「日進故動。」)仁者靜。(孔曰:「無慾故靜。」)知者樂,(鄭曰:「知者自役得其志故樂。」)仁者壽。」(包曰:「性靜者多壽考。」)

【疏】「子曰」至「仁者壽」。○正義曰:此章初明知、仁之性,次明知、仁之用,三明知,仁之功也。「知者樂水」者,樂,謂愛好。言知者性好運其才知以治世,如水流而不知已止也。「仁者樂山」者,言仁者之性好樂如山之安固,自然不動,而萬物生焉。「知者動」者,言知者常務進故動。「仁者靜」者,言仁者本無貪慾,故靜。「知者樂」者,言知者役用才知,成功得志故歡樂也。「仁者壽」者,言仁者少思寡慾,性常安靜,故多壽考也。

  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包曰:「言齊、魯有太公、周公之餘化,太公大賢,周公聖人,今其政教雖衰,若有明君興之,齊可使如魯,魯可使如大道行之時。」)

【疏】「子曰:齊一變至於魯,魯一變至於道。」○正義曰:此章言齊、魯有太公、周公之餘化,太公大賢,周公聖人,今其政教雖衰,若有明君興之,齊可一變使如於魯,魯可一變使如於大道行之時也。

  子曰:「觚不觚,(馬曰:「觚,禮器。一升曰爵,二升曰觚。」)觚哉!觚哉!」(觚哉!觚哉!言非觚也,以喻為政不得其道則不成。)

【疏】「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正義曰:此章言為政須遵禮道也。觚者,禮器,所以盛酒。二升曰觚。言觚者,用之當以禮,若用之失禮,則不成為觚也,故孔子歎之觚哉!觚哉!言非觚也,以喻人君為政當以道,若不得其道,則不成為政也。○注「馬曰:觚,禮器。一升曰爵,二升曰觚。○正義曰:案《特牲禮》:「用二爵二觚四觶一角三散。」是觚為禮器也。《異義》:《韓詩為》「一升曰爵。爵,盡也,足也。二升曰觚。觚,寡也,飲當寡少。三升曰觶。觶,□也,飲當自□也。四升曰角。角,觸也,不能自□,觸罪過也。五升曰散。散,訕也,飲不省節,為人謗訕。總名曰爵,其實曰觴。觴者,餉也。觥亦五升。所以罰不敬。觥,廓也。所以著明之貌。君子有過,廓然著明,非所以餉,不得名觴」。此唯言爵、觚者,略言之也。

  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孔曰:「宰我以仁者必濟人於患難,故問有仁人墮井將自投下,從而出之不乎?欲極觀仁者憂樂之所至。」)子曰:「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孔曰:「逝,往也。言君子可使往視之耳,不肯自投從之。」)可欺也,不可罔也。」(馬曰:「可欺者,可使往也。不可罔者,不可得誣罔令自投下。」)

【疏】「宰我」至「罔也」。○正義曰:此章明仁者之心也。「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者,宰我以仁者必濟人於患難,故問曰:仁者之人,設有來告曰:井中有仁人焉。言仁人墮井也,此承告之仁人,將自投下,從而出之不乎?意欲極觀仁者憂人樂生之所至也。「子曰: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者,此孔子怪拒之辭。逝,往也。然,如是也。言何為能使仁者如是自投井乎?夫仁人君子,但可使往視之耳,不可陷入於井。言不可自投從之也。「可欺也,不可罔也」者,唯可欺之使往視,不可得誣罔令自投下也。

  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鄭曰:「弗畔,不違道。」)

【疏】「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乎!」○正義曰:畔,違也。此章言君子若博學於先王之遺文,復用禮以自撿約,則不違道也。

  子見南子,子路不說。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孔曰:「舊以南子者,衛靈公夫人,淫亂,而靈公惑之。孔子見之者,欲因以說靈公,使行治道。矢,誓也。子路不說,故夫子誓之。行道既非婦人之事,而弟子不說,與之咒誓,義可疑焉。」)

【疏】「子見」至「厭之」。○正義曰:此章孔子屈已,求行治道也。「子見南子」者,南子,衛靈公夫人,淫亂,而靈公惑之。孔子至衛,見此南子,意欲因以說靈公,使行治道故也。「子路不說」者,子路性剛直,未達孔子之意,以為君子當義之與比,而孔子乃見淫亂婦人,故不說樂。「夫子矢之」者,矢,誓也。以子路不說,故夫子告誓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者,此誓辭也。予,我也。否,不也。厭,棄也。言我見南子,所不為求行治道者,原天厭棄我。再言之者,重其誓,欲使信之也。○注「孔曰」至「疑焉」。○正義曰:云「孔曰:舊以南子者,衛靈公夫人,淫亂,而靈公惑之。孔子見之者,欲因以說靈公,使行治道。矢,誓也。子路不說,故夫子誓之」者,先儒舊有此解也。云「行道既非婦人之事,而弟子不說,與之咒誓,義可疑焉」者,安國以為,先儒舊說,不近人情,故疑其義也。《史記‧世家》:孔子至衛,「靈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原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夫人在□帷中。孔子入門,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環□玉聲□然。孔子曰:『吾鄉為弗見,見之禮答焉。』子路不說。孔子矢之曰:『天厭之!天厭之!』」是子見南子之事也。欒肇曰:「見南子者,時不獲已,猶文王之拘□裡也。天厭之者,言我之否屈乃天命所厭也。」蔡謨云:「矢,陳也。夫子為子路陳天命也。」

  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庸,常也。中和可常行之德。世亂,先王之道廢,民鮮能行此道久矣,非□今。)

【疏】「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正義曰:此章言世亂,人不能行中庸之德也。中,謂中和。庸,常也。鮮,罕也。言中和可常行之德也,其至極矣乎!以世亂,先王之道廢,故民罕能行此道久多時矣,非□而今也。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孔曰:「君能廣施恩惠,濟民於患難,堯、舜至聖,猶病其難。」)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孔曰:「更為子貢說仁者之行。方,道也。但能近取譬於已,皆恕己所欲而施之於人。」)

【疏】「子貢」至「也已」。○正義曰:此章明仁道也。「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者,子貢問夫子曰:「設如人君能廣施恩惠於民而能振濟眾民於患難者,此德行何如?可以謂之仁人之君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者,此孔子答子貢之語也。言君能博施濟眾,何止事於仁!謂不啻於仁,必也為聖人乎!然行此事甚難,堯、舜至聖,猶病之以為難也。「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者,此孔子更為子貢說仁者之行也。方,猶道也。言夫仁者,己欲立身進達而先立達他人,又能近取譬於已,皆恕已所欲而施之於人,已所不欲,弗施於人,可謂仁道也。

  ●卷七‧述而第七

【疏】正義曰:此篇皆明孔子之志行也,以前篇論賢人君子及仁者之德行,成德有漸,故以聖人次之。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包曰:「老彭,殷賢大夫,好述古事。我若老彭,但述之耳。」)

【疏】「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正義曰:此章記仲尼著述之謙也。作者之謂聖,述者之謂明。老彭,殷賢大夫也。老彭於時,但述□先王之道而不自製作,篤信而好古事。孔子言,今我亦爾,故雲比老彭。猶不敢顯言,故雲竊。○注「包曰」至「之耳」。○正義曰:雲,「老彭,殷賢大夫」者,老彭即《莊子》所謂彭祖也。李云:「名鏗,堯臣,封於彭城。歷虞、夏至商,年七百歲,故以久壽見聞。」《世本》云:「姓{□餞}名鏗,在商為守藏史,在周為柱下史,年八百歲。{□餞}音翦。一雲即老子也。」崔云:「堯臣,仕殷世。其人甫壽七百年。」王弼云:「老是老聃,彭是彭祖。老子者,楚苦縣厲鄉曲仁裡人也,姓李氏,名耳,字伯陽,謚曰聃,周守藏室之史也。」云「好述古事。我若老彭,但述之耳」者,言老彭不自製作,好述古事。仲尼言,我亦若老彭,但述之耳。

  子曰:「默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鄭曰:「無是行。於我,我獨有之。」)

【疏】「子曰:默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正義曰:此章仲尼言已不言而記識之,學古而心不厭,教誨於人不有倦息。他人無是行。於我,我獨有之。故曰「何有於我哉」。

  子曰:「德之不□,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孔曰:「夫子常以此四者為憂。」)

【疏】「子曰:德之不□,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正義曰:此章言孔子憂在□身也。德在□行,學須講習,聞義事當徙意從之,有不善當追悔改之。夫子常以此四者為憂,憂已恐有不□、不講、不徙、不改之事。故云「是吾憂也」。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馬曰:「申申、夭夭,和舒之貌。」)

【疏】「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正義曰:此章言孔子燕居之時體貌也。申申、夭夭,和舒之貌。如者,如此義也,謂體貌和舒,如似申申、夭夭也。故《玉藻》云:「受一爵而色灑如也。」及《鄉黨》每云「如也」者,皆謂容色如此。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孔曰:「孔子衰老,不復夢見周公。明盛時夢見周公,欲行其道也。」)

【疏】「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正義曰:此章孔子歎其衰老,言我盛時嘗夢見周公,欲行其道,今則久多時矣,吾更不復夢見周公,知是吾衰老甚矣。

  子曰:「志於道,(志,慕也。道不可體,故志之而已。)據於德,(據,杖也。德有成形,故可據。)依於仁,(依,倚也。仁者功施於人,故可倚。)游於藝。」(藝,六藝也,不足據依,故曰游。)

【疏】「子曰: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正義曰:此章孔子言已志慕、據杖、依倚、游習者,道德仁藝也。○注「志,慕也。道不可體,故志之而已」。○正義曰:道者,虛通無擁,自然之謂也。王弼曰:「道者,無之稱也,無不通也,無不由也。況之曰,道寂然無體,不可為象。」是道不可體,故但志慕而已。○注「據,杖也。德有成形故可據」。○正義曰:德者,得也。物得其所謂之德,寂然至無則謂之道,離無入有而成形器是謂德業。《少儀》云:「士依於德,游於藝。」文與此類。鄭注云:「德,三德也,一曰至德,二曰敏德,三曰孝德。」《周禮‧師氏》:「掌以三德教國子,一曰至德,以道為本;二曰敏德,以行為本;三曰孝德,以知逆惡。」注云:「德行,內外之稱,在心為德,施之為行。至德,中和之德,覆幬持載,含容者也。孔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敏德,仁義順時者也。《說命》曰:「敬孫務時敏,厥修乃來。』孝德,尊祖愛親,守其所以生者也。孔子曰:『武王、周公,其達孝矣乎!』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是德有成形者也。夫立身行道,唯杖於德,故可據也。○注「依,倚也。仁者功施於人,故可倚」。○正義曰: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乃謂之仁。恩被於物,物亦應之,故可倚賴。○注「藝,六藝也,不足據依,故曰游」。○正義曰:六藝謂禮、樂、射、馭、書、數也。《周禮‧保氏》云:「掌養國子,教之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馭,五曰六書,六曰九數。」注云:「五禮:吉、凶、軍、賓、嘉也。六樂:《雲門》、《大鹹》、《大韶》、《大夏》、《大□》、《大武》也。五射: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也。五馭:鳴和鸞、逐水曲、過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也。六書:象形、會意、轉注、指事、假借、諧聲也。九數:方田、粟米、差分、少廣、商功、均輪、方程、贏不足、旁要也。」此六者,所以飾身耳,劣於道德與仁,故不足依據,故但曰游。

  子曰:「自行束□以上,吾未嘗無誨焉。」(孔曰:「言人能奉禮,自行束□以上,則皆教誨之。」)

【疏】「子曰:自行束□以上,吾未嘗無誨焉」。○正義曰:此章言已誨人不倦也。束□,禮之薄者。言人能奉禮,自行束□以上而來學者,則吾未曾不誨焉,皆教誨之也。○注「孔曰」至「誨之」。○正義曰:云「言人能奉禮,自行束□以上」者,案書傳言束□者多矣,皆謂十□廷脯也。《檀弓》曰:「古之大夫束□之問不出竟。」《少儀》曰:「其以乘壺酒束□一犬賜人。」《□梁傳》曰:「束□之問不行竟中。」是知古者持束□以為禮。然此是禮之薄者,其厚則有玉帛之屬,故云「以上」以包之也。

  子曰:「不憤不啟,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鄭曰:「孔子與人言,必待其人心憤憤,口悱悱,乃後啟發為說之,如此則識思之深也。說則舉一隅以語之,其人不思其類,則不復重教之。」)

【疏】「子曰:不憤不啟,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正義曰:此章言誨人之法。啟,開也。言人若不心憤憤,則孔子不為開說;若不口悱悱,則孔子不為發明。必待其人心憤憤,口悱悱,乃後啟發為說之,如此則識思之深也。其說之也,略舉一隅以語之。凡物有四隅者,舉一則三隅從可知,學者當以三隅反類一隅以思之。而其人若不以三隅反思其類,則不復重教之矣。

  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喪者哀□,飽食於其側,是無惻隱之心。)

【疏】「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正義曰:此章言孔子助喪家執事時,故得有食。饑而廢事,非禮也。飽而忘哀,亦非禮。故食而不飽,以喪者哀戚,若飽食於其側,是無惻愴隱痛之心也。

  子於是日哭,則不歌。(一日之中,或哭或歌,是褻於禮容。)

【疏】「子於是日哭,則不歌」。○正義曰:此章言孔子於是日聞喪或吊人而哭,則終是日不歌也。若一日之中,或哭或歌,是褻瀆於禮容,故不為也。《檀弓》曰:「吊於人,是日不樂。」注引此文是也。

  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捨之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孔曰:「言可行則行,可止則止,唯我與顏淵同。」)子路曰:「子行三軍則誰與?」(孔曰:「大國三軍。子路見孔子獨美顏淵,以為已勇,至於夫子為三軍將,亦當誰與已同,故發此問。」)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孔曰:「暴虎,徒搏。馮河,徒涉。」)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

【疏】「子謂」至「者也」。○正義曰:此章孔子言已行藏與顏回同也。「子謂顏淵曰:用之則行,捨之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者,言時用之則行,捨之則藏,用捨隨時,行藏不忤於物,唯我與汝同有是行夫。「子路曰:子行三軍則誰與」者,大國三軍,子路見孔子獨美顏淵,以已有勇,故發此問曰:「若子行三軍之事,為三軍之將,則當誰與同?」子路意其與已也。「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者,空手搏虎為暴虎,無舟渡河為馮河,言人若暴虎馮河,輕死而不追悔者,吾不與之同也。子路之勇若此,故孔子抑之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者,此又言行三軍所與之人,必須臨事而能戒懼,好謀而有成功者,吾則與之行三軍之事也,所以誘子路使慎其勇也。○注「孔曰:大國三軍」。○正義曰:此《司馬‧序官》文也。○注「孔曰:暴虎,徒搏。馮河,徒涉」。○正義曰:《釋訓》文也。舍人曰:「無兵空手搏之。」郭璞曰:「空手執也。」李巡曰:「無舟而渡水曰徒涉。」郭璞曰:「無舟楫。」《詩傳》云:「馮,陵也。」然則空涉水陵波而渡,故訓馮為陵也。

  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鄭曰:「富貴不可求而得之,當修德以得之。若於道可求者,雖執鞭之賤職,我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孔曰:「所好者,古人之道。」)

【疏】「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正義曰:此章孔子言已□德好道,不諂求富貴也。言富貴不可求而得之,當□德以得之。若富貴而於道可求者,雖執鞭賤職,我亦為之。如不可求,則當從吾所好者,古人之道也。○注「雖執鞭賤職」。○正義曰:案《周禮‧秋官》「條狼氏掌執鞭以趨辟,王出入,則八人夾道。公則六人,侯伯則四人,子男則二人」。注云:「趨辟,趨而辟行人,若今卒辟車之為也。」《序官》云「條狼氏下士」,故雲執鞭賤職也。

  子之所慎:齋,戰,疾。(孔曰:「此三者,人所不能慎,而夫子獨能慎之。」)

【疏】「子之所慎:齋,戰,疾。○正義曰:此一章記孔子所慎之行也。將祭,散齋七日,致齋三日。齋之為言齊也,所以齊不齊也,故戒慎之。《左傳》曰:「皆陳曰戰。」夫兵凶戰危,不必其勝,重其民命,固當慎之。君子敬身安體,若偶嬰疾病,則慎其藥齊以治之。此三者,凡人所不能慎,而夫子能慎之也。

  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周曰:「孔子在齊,聞習《韶》樂之盛美,故忽忘於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王曰:「為,作也。不圖作《韶》樂至於此。此,齊。」)

【疏】「子在」至「斯也」。○正義曰:此章孔子美《韶》樂也。「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者,《韶》,舜樂名。孔子在齊,聞習《韶》樂之盛美,故三月忽忘於肉味而不知也。「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者,圖,謀度也;為,作也;斯,此也,謂此齊也。言我不意度作《韶》樂乃至於此齊也。○註:王曰:至:於此齊」。○正義曰:云「為,作也」者,《釋言》云:「作、造,為也。」互相訓,故云「為,作也」。云「不圖作《韶》樂至於此。此,齊」者,言不意作此《韶》樂至於齊也。《韶》是舜樂,而齊得作之者,案《禮樂志》云:「夫樂本情性,浹肌膚而藏骨髓。雖經乎千載,其遺風餘烈尚猶不絕。至春秋時,陳公子完□齊。陳,舜之後,《韶》樂存焉,故孔子□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美之甚也。」

  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鄭曰:「為猶助也。衛君者,謂輒也。衛靈公逐太子蒯□,公薨而立孫輒。後晉趙鞅納蒯□於戚,衛石曼姑帥師圍之,故問其意助輒不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孔曰:「夷齊讓國遠去,終於餓死,故問怨邪。以讓為仁,豈有怨乎?」)出,曰:「夫子不為也。」(鄭曰:「父子爭國,惡行。孔子以伯夷、叔齊為賢且仁,故知不助衛君明矣。」)

【疏】「冉有」至「為也」。○正義曰:此章記孔子崇仁讓也。「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者,為,猶助也。衛君謂出公輒也。衛靈公逐太子蒯□,公薨而立孫輒,輒即蒯□之子也。後晉趙鞅納蒯□於戚城,衛石曼姑帥師圍之。子而拒父,惡行之甚。時孔子在衛,為輒所賓禮,人疑孔子助輒,故冉有言問其友曰:「夫子之意助輒不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者,子貢承冉有之問,其意亦未決,故諾其言,我將入問夫子,庶知其助不也。「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者,此子貢問孔子辭也。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兄弟讓國遠去,終於餓死。今衛乃父子爭國,爭、讓,正反。所以舉夷、齊為問者,子貢意言夫子若不助衛君,應言夷、齊為是;夫子若助衛君,應言夷、齊為非,故入問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者,孔子答言,是古之讓國之賢人也。「曰:怨乎」者,此子貢復問曰:「夷、齊初雖有讓國之賢,而終於餓死,得無怨恨邪?」所以復問此者,子貢意言,若夫子不助衛君,應言不怨;若助衛君,則應言有怨也。「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者,此孔子答言不怨也。初心讓國,求為仁也。君子殺身以成仁,夷、齊雖終於餓死,得成於仁,豈有怨乎!故曰「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者,子貢既問而出,見冉有而告之曰:「夫子不助衛君也。」知其父子爭國,惡行也。孔子以伯夷、叔齊為賢且仁,故知不助衛君明矣。○注「鄭曰」至「不乎」。○正義曰:「雲衛靈公逐太子蒯□」者,案《左傳》定十四年,蒯□謀殺靈公夫人南子,不能,而出奔宋,是也。云「公薨而立孫輒」者,哀二年《左傳》曰:「夏,衛靈公卒。夫人曰:『命公子郢為太子,君命也。』對曰:『郢異於他子,且君沒於吾手,若有之,郢必聞之。且亡人之子輒在。』乃立輒。」是也。云「後晉趙鞅納蒯聵於戚城」者,亦哀二年《春秋》文也。云「衛石曼姑帥師圍之」者,《春秋》「哀三年春,齊國夏、衛石曼姑帥師圍戚」是也。

  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孔曰:「疏食,菜食。肱,臂也。孔子以此為樂。」)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鄭曰:「富貴而不以義者,於我如浮雲,非已之有。」)

【疏】「子曰」至「浮雲」。○正義曰:此章記孔子樂道而賤不義也。「子曰: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者,疏食,菜食也。肱,臂也。言已飯菜食飲水,寢則曲肱而枕之,以此為樂。「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者,富與貴雖人之所欲,若富貴而以不義者,於我如浮雲,言非已之有也。

  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易》「窮理盡性以至於命」。年五十而知天命,以知命之年讀至命之書,故可以無大過。)

【疏】「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正義曰:此章孔子言其學《易》年也。加我數年,方至五十,謂四十七時也。《易》之為書,窮理盡性以至於命,吉凶悔吝豫以告人,使人從吉,不從凶,故孔子言己四十七學《易》可以無過咎矣。○注「《易》窮」至「大過」。○正義曰:云「窮理盡性以至於命」者,《說卦》文也。命者生之極,窮理則盡其極也。云「五十而知天命」者,《為政篇》文。云「以知命之年讀至命之書,故可以無大過矣」者,《漢書‧儒林傳》雲孔子「蓋晚而好《易》,讀之韋編三絕,而為之傳」,是孔子讀《易》之事也。言孔子以知天命終始之年,讀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之書,則能避凶之吉而無過咎。謙不敢自言盡無其過,故但言「可以無大過矣」。

  子所雅言,(孔曰:「雅言,正言也。」)《詩》,《書》,執《禮》,皆雅言也。(鄭曰:「讀先王典法,必正言其音,然後義全,故不可有所諱。禮不誦,故言執。」)

【疏】「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正義曰:此章記孔子正言其音,無所諱避之事。雅,正也。子所正言者,《詩》、《書》、《禮》也。此三者,先王典法,臨文教學,讀之必正言其音,然後義全,故不可有所諱。禮不背文誦,但記其揖讓周旋,執而行之,故言執也。舉此三者,則六藝可知。

  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孔曰:「葉公名諸梁,楚大夫,食菜於葉,僭稱公。不對者,未知所以答。」)子曰:「女奚不曰,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

【疏】「葉公」至「云爾」。○正義曰:此章記孔子之為人也。「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者,葉公名諸梁,楚大夫,食菜於葉,僭稱公。問孔子為人志行於子路,子路未知所以答,故不對。「子曰:女奚不曰,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者,孔子聞子路不能答,故教之。奚,何也。言女何不曰,其孔子之為人也,發憤嗜學而忘食,樂道以忘憂,不覺老之將至雲爾乎。○注「孔曰」至「以答」。○正義曰:云「葉公名諸梁,楚大夫,食菜於葉,僭稱公」者,據《左傳》、《世本》文也。名諸梁,字子高,為葉縣尹。楚子僭稱王,故縣尹皆僭稱公也。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鄭曰:「言此者,勸人學。」)

【疏】「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正義曰:此章勸人學也。恐人以己為生知而不可學,故告之曰:我非生而知之者,但愛好古道,敏疾求學而知之也。

  子不語怪、力、亂、神。(王曰:「怪,怪異也。力,謂若□盪舟、烏獲舉千鈞之屬。亂,謂臣弒君、子弒父。神,謂鬼神之事。或無益於教化,或所不忍言。」)

【疏】「子不語怪、力、亂、神」。○正義曰:此章記夫子為教,不道無益之事。怪,怪異也。力,謂若□盪舟、烏獲舉千鈞之屬也。亂,謂臣弒君、子弒父也。神,謂鬼神之事。或無益於教化,或所不忍言也。李充曰:「力不由理,斯怪力也。神不由正,斯亂神也。怪力亂神,有與於邪,無益於教,故不言也。」○注「烏獲舉千鈞」。○正義曰:烏獲,古之有力人。三十斤為鈞,言能舉三萬斤之重也。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言我三人行,本無賢愚,擇善從之,不善改之,故無常師。)

【疏】「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正義曰:此章言學無常師也。言我三人行,本無賢愚相懸,但敵體耳,然彼二人言行,必有一人善,一人不善,我則擇其善者而從之,不善者而改之。有善可從,是為師矣,故無常師也。

  子曰:「天生德於予,桓□其如予何!」(包曰:「桓□,宋司馬。天生德者,謂授我以聖性,德合天地,吉無不利,故曰其如予何。」)

【疏】「子曰:天生德於予,桓□其如予何?」正義曰:此章言孔子無憂懼也。案《世家》:「孔子□宋,與弟子習禮大樹下。宋司馬桓□欲殺孔子,拔其樹。孔子去。弟子曰:『可速矣』。」故孔子發此語。言「天生德於予」者,謂天授我以聖性,德合天地,吉無不利,桓□必不能害我,故曰「其如予何」。

  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包曰:「二三子謂諸弟子。聖人知廣道深,弟子學之不能及,以為有所隱匿,故解之。」)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包曰:「我所為,無不與爾共之者,是丘之心。」)

【疏】「子曰」至「丘也」。○正義曰:此章言孔子教人無所隱惜也。「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者,二三子謂諸弟子也。聖人知廣道深,弟子學之不能及,常以為夫子有所隱匿,故以此言解之。言女以我為隱,我實無隱也。「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者,言我所行所為,無不與爾等共之者,是丘之心也。言心者,使信其言也。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四者有形質,可舉以教。)

【疏】「子以四教:文,行,忠,信」。○正義曰:此章記孔子行教以此四事為先也。文謂先王之遺文。行謂德行,在心為德,施之為行。中心無隱謂之忠。人言不欺謂之信。此四者有形質,故可舉以教也。

  子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疾世無明君。)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恆者,斯可矣。亡而為有,虛而為盈,約而為泰,難乎有恆矣。」(孔曰:「難可名之為有常。」)

【疏】「子曰聖人」至「恆矣」。○正義曰:此章疾世無明君也。「子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者,聖人謂上聖之人,若堯、舜、禹、湯也。君子謂行善無怠之君也。言當時非但無聖人,亦無君子也。「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恆者,斯可矣」者,善人即君子也。恆,常也。又言善人之君,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常德之君,斯亦可矣。「亡而為有,虛而為盈,約而為泰,難乎有恆矣」者,此明時無常德也。亡,無也。時既澆薄,率皆虛矯,以無為有,將虛作盈,內實窮約,而外為奢泰。行既如此,難可名之為有常也。

  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孔曰:「釣者,一竿釣。綱者,為大網以橫絕流。以繳系釣,羅屬著綱。弋,繳射也。宿,宿鳥。」)

【疏】「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正義曰:此章言孔子仁心也。釣者,以繳系一竿而釣取魚也。綱者,為大網,羅屬著綱,以橫絕流而取魚也。釣則得魚少,網則得魚多。孔子但釣而不綱,是其仁也。弋,繳射也。宿,宿鳥也。夫子雖為弋射,但晝日為之,不夜射棲鳥也,為其欺暗必中,且驚眾也。○注「孔曰」至「宿鳥」。○正義曰:云「釣者,一竿釣。綱者,為大網以橫絕流,以繳系釣,羅屬著綱」者,此注文句交互,故少難解耳若。其次序應云:釣者,一竿釣,以繳系釣。綱者,為大綱以橫絕流,羅屬著綱也。繳即線也。釣謂鉤也,謂以一竹竿用線系鉤而取魚也。羅,細網也,謂以繩為大綱,用網以屬著此綱,施之水中,橫絕流以取魚。舉網則提其綱也。云「弋,繳射也」者,《夏官‧司弓矢》云:「□矢、□矢用諸弋射。」注云:「結繳於矢謂之□。□,高也。□矢象焉,□之言弗刀也。二者皆可以弋飛鳥。弗刀,羅之也。」然則繳射謂以繩系矢而射也。《說文》云:「繳,謂生絲為繩也。」

  子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包曰:「時人有穿鑿妄作篇籍者,故云然。」)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孔曰:「如此者,次於天生知之。」)

【疏】「子曰」至「次也」。○正義曰:此章言無穿鑿也。「子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者,言時人蓋有不知理道,穿鑿妄作篇籍者,我即無此事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者,言人若多聞,擇善而從之;多見,擇善而志之,能如此者,比天生知之可以為次也。言此者,所以戒人不為穿鑿。

  互鄉難與言,童子見,門人惑。(鄭曰:「互鄉,鄉名也。其鄉人言語自專,不達時宜,而有童子來見孔子,門人怪孔子見之。」)子曰:「與其進也,不與其退也,唯何甚?(孔曰:「教誨之道,與其進,不與其退。怪我見此童子,惡惡一何甚。」)人□已以進,與其□也,不保其往也。」(鄭曰:「往猶去也。人虛已自□而來,當與之進,亦何能保其去後之行。」)

【疏】「互鄉」至「往也」。○正義曰:此章言教誨之道也。「互鄉難與言,童子見,門人惑」者,互鄉,鄉名也。其鄉人言語自專,不達時宜,而有童子來見孔子,門人怪孔子見之。琳公云:「此『互鄉難與言童子見』八字通為一句,言此鄉有一童子難與言,非是一鄉皆難與言也。」「子曰:與其進也,不與其退也,唯何甚」者,孔子以門人怪已,故以言語之,言教誨之道,與其進,不與其退也,怪我見此童子,惡惡一何甚乎。「人□已以進,與其□也,不保其往也」者,往猶去也。言人若虛已自□而來,當與之進,亦何能保其去後之行。去後之行者,謂往前之行,今已過去。顧歡云:「往謂前日之行。夫人之為行,未必可一,或有始無終,先迷後得。教誨之道,□則與之,往日之行,非我所保也。」

  子曰:「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包曰:「仁道不遠,行之即是。」)

【疏】「子曰: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正義曰:此章言仁道不遠,行之即是,故曰仁道豈遠乎哉,我欲行仁,即斯仁至矣,是不遠也。

  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孔曰:「司敗,官名,陳大夫。昭公,魯昭公。」)孔子曰:「知禮。」孔子退,揖巫馬期而進之,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君取於吳,為同姓,謂之吳孟子。君而知禮,孰不知禮?」(孔曰:「巫馬期,弟子,名施。相助匿非曰黨。魯,吳俱姬姓,禮同姓不昏,而君取之;當稱吳姬,諱曰孟子。」)巫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孔曰:「以司敗之言告也。諱國惡,禮也。聖人道弘,故受以為過。」)

【疏】「陳司」至「知之」。○正義曰:此章記孔子諱國惡之禮也。「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者,陳大夫為司寇之官,舊聞魯昭公有違禮之事,故問孔子,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者,答言昭公知禮也。「孔子退,揖巫馬期而進之,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者,相助匿非曰黨。孔子既答司敗而退去,司敗復揖弟子巫馬期而進之,問曰:「我聞君子不阿黨,今孔子言昭公知禮,乃是君子亦有黨乎?「君取於吳,為同姓,謂之吳孟子。君而知禮,孰不知禮」者,孰,誰也。魯、吳俱姬姓。禮同姓不昏,而君取之,當稱吳姬。為是同姓,諱之,故謂之吳孟子。若以魯君昭公而為知禮,又誰不知禮也?「巫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者,巫馬期以司敗之言告孔子也。孔子初言昭公知禮,是諱國惡也。諱國惡,禮也。但聖人道弘,故受以為過,言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也。○注「司敗,官名,陳大夫」。正義曰:文十一年《左傳》云:楚子西曰:「臣歸死於司敗也。」杜注云「陳、楚名司寇為司敗」也。《傳》言歸死於司敗,知司敗主刑之官,司寇是也。此雲陳司敗,楚子西亦云司敗,知陳、楚同此名也。○注「孔曰」至「孟子」。正義曰:云「巫馬期弟子,名施」者,《史記‧弟子傳》云:「巫馬施字子旗,少孔子三十歲。」鄭玄云:「魯人也。」云「魯、吳俱姬姓」者,魯,周公之後;吳,泰伯之後,故雲俱姬姓也。云「禮同姓不昏」者,《曲禮》云:「取妻不取同姓,故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又《大傳》曰:「系之以姓而弗別,綴之以食而弗殊,雖百世而昏姻不通者,周道然也。」云「而君取之,當稱吳姬,而諱曰孟子」者,案《春秋》哀十二年:「夏,五月,甲辰,孟子卒。」《左氏傳》曰:「昭公娶於吳,故不書姓。」此云「君娶於吳,為同姓,謂之吳孟子」,是魯人常言稱孟子也。《坊記》云:「《魯春秋》去夫人之姓曰吳,其死曰孟子卒。」是舊史書為「孟子卒」,及仲尼□《春秋》,以魯人已知其非,諱而不稱姬氏。諱國惡,禮也,因而不改,所以順時世也。《魯春秋》去夫人之姓曰吳,《春秋》無此文。《坊記》云然者,禮:夫人初至必書於冊。若娶齊女,則云:「夫人姜氏至自齊。」此孟子初至之時,亦當書曰:「夫人姬氏至自吳。」同姓不得稱姬,舊史所書,蓋直雲夫人至自吳。是去夫人之姓,直書曰吳而已。仲尼□《春秋》,以犯禮明著,全去其文,故經無其事也。○注「孔曰」至「為過」。正義曰:云「諱國惡,禮也」者,僖元年《左傳》文也。案《坊記》云:「善則稱君,過則稱已,則民作忠。」「善則稱親,過則稱已,則民作孝。」是君親之惡,務於欲掩之,是故聖賢作法,通有諱例。杜預曰:「有時而聽之則可也,正以為後法則不經,故不奪其所諱,亦不為之定制。」言若正為後法,每事皆諱,則為惡者無復忌憚,居上者不知所懲,不可盡令諱也。人之所極,唯君與親,才有小惡,即發其短,非復臣子之心,全無愛敬之義。是故不抑不勸,有時聽之,以為諱惡者禮也,無隱者直也,二者俱通以為世教也。云「聖人道弘,故受以為過」者,孔子所言,雖是諱國惡之禮,聖人之道弘大,故受以為過也。孔子得巫馬期之言,稱已名云:是已幸受以為過。故云:苟有過,人必知之。所以然者,昭公不知禮,我答雲知禮。若使司敗不譏我,則千載之後,遂永信我言,用昭公所行為知禮,則亂禮之事,從我而始。今得司敗見非而受以為過,則後人不謬,故我所以為幸也。繆協云:「諱則非諱。若受而為過,則所諱者又以明矣,亦非諱也。□司敗之問,則詭言以為諱,今苟將明其義,故□之言為合禮也。苟曰合禮,則不為黨矣。若不受過,則何禮之有乎?」

  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樂其善,故使重歌而自和之。)

【疏】「子與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正義曰:此章明孔子重於正音也。反,猶重也。孔子共人歌,彼人歌善,合於雅頌者,樂其善,故使重歌之,審其歌意,然後自和而答之。

  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莫,無也。文無者,猶俗言文不也。文不吾猶人者,凡言文皆不勝於人。)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孔曰:「身為君子,已未能也。」)

【疏】「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正義曰:此章記夫子之謙德也。莫,無也。文無者,猶俗言文不也。文不吾猶人者,言凡文皆不勝於人,但猶如常人也。躬,身也。言身為君子,已未能也。

  子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孔曰:「孔子謙,不敢自名仁聖。」)抑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則可謂云爾已矣。」公西華曰:「正唯弟子不能學也。」(馬曰:「正如所言,弟子猶不能學,況仁聖乎!」)

【疏】「子曰」至「學也」。正義曰:此章亦記孔子之謙德也。「子曰:若聖與仁,則吾豈敢」者,唯聖與仁,人行之大者也。孔子謙,不敢自名仁聖也。「抑為之不厭,誨人不倦,則可謂云爾已矣」者,抑,語辭。為,猶學也。孔子言已學先王之道不厭,教誨於人不倦,但可謂如此而已矣。「公西華曰:正唯弟子不能學也」者,公西華聞孔子雲學之不厭,誨人不倦,故答於孔子曰:「正如所言不厭、不倦之二事,弟子猶不能學,況仁聖乎!」

  子疾病,子路請禱。(包曰:「禱,禱請於鬼神。」)子曰:「有諸?」(周曰:「言有此禱請於鬼神之事。」)子路對曰:「有之。《誄》曰:『禱爾於上下神祇。』」(孔曰:「子路失旨。《誄》,禱篇名。」)子曰:「丘之禱久矣。」(孔曰:「孔子素行合於神明,故曰『丘之禱久矣』。」)

【疏】「子疾」至「久矣」。○正義曰:此章記孔子不諂求於鬼神也。「子疾病,子路請禱」者,孔子疾病,子路告請禱求鬼神,冀其疾愈也。「子曰:有諸」者,諸,之也。孔子以死生有命,不欲禱祈,故反問子路曰:「有此禱請於鬼神之事乎?」「子路對曰:有之。《誄》曰:「禱爾於上下神祇」者,《誄》,禱篇名。誄,累也。累功德以求福。子路失孔子之指,故曰有之。又引禱篇之文以對也。「子曰:丘之禱久矣」者,孔子不許子路,故以此言拒之。若人之履行違忤神明,罹其咎殃則可禱請。孔子素行合於神明,故曰「丘之禱久矣」也。

  子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寧固。」(孔曰:「俱失之。奢不如儉,奢則僭上,儉不及禮。固,陋也。」)

【疏】「子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寧固」。○正義曰:此章戒人奢僭也。孫,順也。固,陋也。言奢則僭上而不順,儉則逼下而窶陋,二者俱失之。與其不順也,寧為窶陋,是奢不如儉也。以其奢則僭上,儉但不及禮耳。

  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鄭曰:「坦蕩蕩,寬廣貌。長戚戚,多憂懼。」)

【疏】「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正義曰:此章言君子小人心貌不同也。坦蕩蕩,寬廣貌。長戚戚,多憂懼也。君子內省不疚,故心貌坦蕩蕩然寬廣也。小人好為咎過,故多憂懼。

  子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

【疏】「子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正義曰:此章說孔子體貌也。言孔子體貌溫和而能嚴正,儼然人望而畏之而無剛暴,雖為恭孫而能安泰,此皆與常度相反。若《皋陶謨》之九德也。他人不能,唯孔子能然,故記之也。

  ●卷八‧泰伯第八

【疏】正義曰:此篇論禮讓仁孝之德,賢人君子之風,勸學立身,守道為政,歎美正樂,鄙薄小人,遂稱堯、舜及禹、文王、武王。以前篇論孔子之行,此篇首末載賢聖之德,故以為次也。

  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王曰:「泰伯,周太王之長子。次弟仲雍,少弟季歷。季歷賢,又生聖子文王昌,昌必有天下,故泰伯以天下三讓於王季。其讓隱,故無得而稱言之者,所以為至德也。」)

【疏】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正義曰:此章論泰伯讓位之德也。泰伯,周太王之長子。次弟仲雍,少弟季歷。季歷賢,又生聖子文王昌,昌必有天下,故泰伯三以天下讓於王季。其讓隱,故民無得而稱言之者,故所以為至德,而孔子美之也。鄭玄注云:「泰伯,周太王之長子。次子仲雍,次子季歷。太王見季歷賢,又生文王,有聖人表,故欲立之而未有命。太王疾,太伯因□吳、越採藥,太王歿而不返,季歷為喪主,一讓也。季歷赴之,不來奔喪,二讓也。免喪之後,遂斷髮文身,三讓也。三讓之美,皆隱蔽不著,故人無得而稱焉。」○注「王曰」至「至德也」。○正義曰:云「泰伯,周太王之長子云云」者,《史記‧吳世家》云:「泰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歷之兄也。季歷賢,而有聖子昌,太王欲立季歷以及昌,於是泰伯、仲雍二人乃奔荊蠻,文身斷髮,示不可用,以辟季歷。季歷果立,是為王季,而昌為文王。泰伯之奔荊蠻,自號句吳。荊蠻義之,從而歸之千餘家,立為吳泰伯。泰伯卒,無子,弟仲雍立,是為吳仲雍。仲雍卒,子季簡立。季簡卒,子叔達立。叔達卒,子周章立。是時周武王克殷,求太伯、仲雍之後,得周章。周章已君吳,因而封之。乃封周章弟虞仲於周之北故夏墟,是為虞仲,列為諸侯。」是泰伯讓位之事也。

  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葸,畏懼之貌,言慎而不以禮節之,則常畏懼。」)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馬曰:「絞,絞刺也。」)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包曰:「興,起也。君能厚於親屬,不遺忘其故舊,行之美者,則民皆化之,起為仁厚之行,不偷薄。」)

【疏】「子曰」至「不偷」。○正義曰:此章貴禮也。「子曰:恭而無禮則勞」者,勞謂困苦,言人為恭孫,而無禮以節之,則自困苦。「慎而無禮則葸」者,葸,畏懼之貌。言慎而不以禮節之,則常畏懼也。「勇而無禮則亂」者,亂謂逆惡。言人勇而不以禮節之,則為亂矣。「直而無禮則絞」者,正曲為直。絞謂絞刺也。言人而為直,不以禮節,則絞刺人之非也。「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者,君子,人君也。篤,厚也。興,起也。偷,薄也。言君能厚於親屬,則民化之,起為仁行,相親友也。君不遺忘其故舊,故民德歸厚不偷薄也。

  曾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啟予足,啟予手。(鄭曰:「啟,開也。曾子以為受身體於父母,不敢毀傷,故使弟子開衾而視之也。」)《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孔曰:「言此《詩》者,喻已常戒慎,恐有所毀傷。」)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周曰:「乃今日後,我自知免於患難矣。小子,弟子也。呼之者,欲使聽識其言。」)

【疏】「曾子」至「小子」。○正義曰:此章言曾子之孝,不敢毀傷也。「曾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啟予足,啟予手」者,啟,開也。曾子以為受身體於父母,不敢毀傷,故有疾恐死,召其門弟子,使開衾而視之,以明無毀傷也。「《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者,《小雅‧小□篇》文也。戰戰,恐懼。兢兢,戒慎。臨深,恐墜。履薄,恐陷。曾子言此詩者,喻己常戒慎,恐有所毀傷也。「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者,小子,弟子也。言乃今日後,自知免於患難矣。呼弟子者,欲使聽識其言也。

  曾子有疾,孟敬子問之。(馬曰:「孟敬子,魯大夫仲孫捷。」)曾子言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包曰:「欲戒敬子,言我將死,言善可用。」)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遠暴慢矣;正顏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遠鄙倍矣。(鄭曰:「此道謂禮也。動容貌,能濟濟蹌蹌,則人不敢暴慢之;正顏色,能矜莊嚴栗,則人不敢欺詐之;出辭氣,能順而說之,則無惡戾之言入於耳。」)籩豆之事,則有司存。」(包曰:「敬子忽大務小,故又戒之以此。籩豆,禮器。」)

【疏】「曾子」至「司存」。○正義曰:此章貴禮也。「曾子有疾,孟敬子問之」者,來問疾也。「曾子言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者,曾子因敬子來問已疾,將欲戒之,先以此言告之,言我將死,言善可用也。「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遠暴慢矣,正顏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遠鄙倍矣」者,此其所戒之辭也。道,謂禮也。言君子所崇貴乎禮者有三事也:動容貌,能濟濟蹌蹌,則人不敢暴慢之;正顏色,能矜莊嚴栗,則人不敢欺誕之;出辭氣,能順而說之,則無鄙惡倍戾之言入於耳也。人之相接,先見容貌,次觀顏色,次交言語,故三者相次而言也。暴慢鄙倍,同是惡事,故俱雲遠。信是善事,故雲近也。「籩豆之事,則有司存」者,敬子輕忽大事,務行小事,故又戒之以此。籩豆,禮器也。言執籩豆行禮之事,則有所主者存焉。此乃事之小者,無用親之。○注「孟敬子,魯大夫仲孫捷」。○正義曰:鄭玄注《檀弓》云:「敬子,武伯之子,名捷。」是也。○注「包曰:欲戒敬子,言我將死,言善可用」。○正義曰:案《春秋左氏傳》魏顆父病困,命使殺妾以殉。又晉趙孟、孝伯並將死,其語偷。又晉程鄭問降階之道,鄭然明以將死而有惑疾。此等並是將死之時,其言皆變常。而曾子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者,但人之疾患有深有淺,淺則神正,深則神亂。故魏顆父初欲嫁妾是其神正之時。曾子云「其言也善」,是其未困之日。且曾子,賢人,至困猶善。其中庸已下,未有疾病,天奪之魄,苟欲偷生,則趙孟、孝伯、程鄭之徒不足怪也。○注「籩豆,禮器」。○正義曰:《周禮‧天官》:「籩人掌四籩之實。」「醢人掌四豆之實。」鄭注云:「籩,竹器如豆者,其容實皆四升。」《釋器》云:「木豆謂之豆。竹豆謂之籩。」豆盛菹醢,籩盛棗栗,以供祭祀享燕,故雲禮器也。

  曾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包曰:「校,報也。言見侵犯不報。」)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馬曰:「友,謂顏淵。」)

【疏】「曾子」至「斯矣」。○正義曰:此章稱顏淵之德行也。「曾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者,校,報也。言其好學持謙,見侵犯而不報也。「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者,曾子云:「昔時我同志之友顏淵嘗從事於斯矣。」言能行此上之事也。

  曾子曰:「可以□六尺之孤,(孔曰:「六尺之孤,幼少之君。」)可以寄百里之命,(孔曰:「攝君之政令。」)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大節,安國家,定社稷。奪,不可傾奪。)君子人與?君子人也。

【疏】「曾子」至「人也」。○正義曰:此章論君子德行也。「曾子曰:可以□六尺之孤」者,謂可委□以幼少之君也。若周公、霍光也。「可以寄百里之命」者,謂君在亮陰,可當國攝君之政令也。「臨大節而不可奪也」者,奪,謂傾奪。大節,謂安國家,定社稷。言事有可以安國家,定社稷,臨時固守,群眾不可傾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者,言能此已上之事,可以謂之君子人與?與者,疑而未定之辭。審而察之,能此上事者,可謂君子,無復疑也,故又雲君子人也。○注「孔曰:六尺之孤,幼少之君」。○正義曰:鄭玄注此云:「六尺之孤,年十五已下。」言「已下」者,正謂十四已下亦可寄□,非謂六尺可通十四已下。鄭知六尺年十五者,以《周禮‧鄉大夫職》云:「國中自七尺以及六十,野自六尺以及六十有五,皆征之。」以其國中七尺為二十,對六十,野雲六尺對六十五,晚校五年,明知六尺與七尺早校五年,故以六尺為十五也。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包曰:「弘,大也。毅,強而能斷也。士弘毅,然後能負重任,致遠路。」)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孔曰:「以仁為己任,重莫重焉。死而後已,遠莫遠焉。」)

【疏】「曾子」至「遠乎」。○正義曰:此章明士行也。「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者,弘,大也。毅,強而能斷也。言士能弘毅,然後能負重任,致遠路也。「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者,復明任重道遠之事也。言仁以為己任,人鮮克舉之,是他物之重,莫重於此焉。他人行仁,則日月至焉而已矣。士則死而後已,是遠莫遠焉。

  子曰:「興於《詩》,(包曰:「興,起也。言□身當先學《詩》。」)立於禮,(包曰:「禮者,所以立身。」)成於樂。(包曰:「樂所以成性。」)

【疏】「子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正義曰:此章記人立身成德之法也。興,起也。言人□身,當先起於《詩》也。立身必須學禮,成性在於學樂。不學《詩》,無以言。不學禮,無以立。既學《詩》、《禮》,然後樂以成之也。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由,用也。可使用而不可使知者,百姓能日用而不能知。)

【疏】「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正義曰:此章言聖人之道深遠,人不易知也。由,用也。「民可使用之,而不可使知之」者,以百姓能日用而不能知故也。

  子曰:「好勇疾貧,亂也。(包曰:「好勇之人而患疾已貧賤者,必將為亂。」)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包曰:「疾惡太甚,亦使其為亂。」)

【疏】「子曰:好勇疾貧,亂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正義曰:此章說小人之行也。言好勇之人患疾己貧者,必將為逆亂也。人若本性不仁,則當以禮孫接,不可深疾之。若疾惡太甚,亦使為亂也。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矣。」(孔曰:「周公者,周公旦。」)

【疏】「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正義曰:此章戒人驕吝也。周公,周公旦也,大聖之人也,才美兼備。設人有周公之才美,使為驕矜,且鄙吝,其餘雖有善行,不足觀也。言為鄙吝所手□棄也。○注「周公者,周公旦」。○正義曰:以春秋之世別有周公,此孔子極言其才美而雲周公,恐與彼相嫌,故注者明之。

  子曰:「三年學,不至於□,不易得也。」(孔曰:「□,善也。言人三歲學,不至於善,不可得言必無也,所以勸人學。」)

【疏】「子曰:三年學,不至於□,不易得也」。○正義曰:此章勸學也。□,善也。言人勤學三歲,必至於善。若三歲學,不至於善,不可得言必無也,所以勸人學也。

  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包曰:「言行當常然。危邦不入,始欲往。亂邦不居,今欲去。亂謂臣弒君,子弒父。危者,將亂之兆。」)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

【疏】「子曰」至「恥也」。○正義曰:此章勸人守道也。「子曰:篤信好學」者,言厚於誠信而好學問也。「守死善道」者,守節至死,不離善道也。「危邦不入,亂邦不居」者,亂謂臣弒君,子弒父。危者,將亂之兆也。不入,謂始欲往,見其亂兆,不復入也。不居,謂今欲去,見其已亂,則遂去之也。「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者,言值明君則當出仕,遇□主則當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者,恥其不得明君之祿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者,恥食污君之祿,以致富貴也。言人之為行,當常如此。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孔曰:「欲各專一於其職。」)

【疏】「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正義曰:此章戒人侵官也。言不在此位,則不得謀此位之政。欲使各專一守於其本職也。

  子曰:「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鄭曰:「師摯,魯大師之名。始,猶首也。周道衰微,鄭、衛之音作,正樂廢而失節。魯大師摯識《關雎》之聲,而首理其亂,有洋洋盈耳,聽而美之。」)

【疏】「子曰:師摯之始,《關雎》之亂,洋洋乎盈耳哉!」正義曰:此章美正樂之音也。師摯,魯太師名也。始猶首也。《關雎》,《周南》篇名,正樂之首章也。周道衰微,鄭、衛之音作,正樂廢而失節。魯太師摯識《關雎》之聲,而首理其亂者,洋洋盈耳,聽而美之。

  子曰:「狂而不直,(孔曰:「狂者,進取宜直。」)侗而不願,(孔曰:「侗,未成器之人,宜謹願。」)心空□而不信,(包曰:「心空心空,愨也,宜可信。」)吾不知之矣。」(孔曰:「言皆與常度反,我不知之。」)

【疏】「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願,心空□而不信,吾不知之矣」。○正義曰:此章孔子疾小人之性與常度反也。狂者,進取宜直,而乃不直。侗,未成器之人,宜謹願,而乃不願。心空心空,愨也,謹愨之人,宜信,而乃不信。此等之人,皆與常度反,我不知之也。

  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學自外入,至熟乃可長久。如不及,猶恐失之。)

【疏】「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正義曰:此章勸學也。言學自外入,至熟乃可長久,故勤學汲汲,如不及,猶恐失之也,何況怠惰而不汲汲者乎?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美舜、禹也。言已不與求天下而得之。巍巍,高大之稱。)

【疏】「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與焉」。○正義曰:此章美舜、禹也。巍巍,高大之稱。言舜、禹之有天下,自以功德受禪,不與求而得之,所以其德巍巍然高大也。

  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孔曰:「則,法也。美堯能法天而行化。」)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包曰:「蕩蕩,廣遠之稱。言其布德廣遠,民無能識其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功成化隆,高大巍巍。)煥乎,其有文章。(煥,明也。其立文垂制又著明。)

【疏】「子曰」至「文章」。○正義曰:此章歎美堯也。「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惟天為大,唯堯則之」者,則,法也。言大矣哉,堯之為君也!聰明文思,其德高大。巍巍然有形之中,唯天為大,萬物資始,四時行焉,唯堯能法此天道而行其化焉。「蕩蕩乎,民無能名焉」者,蕩蕩,廣遠之稱。言其布德廣遠,民無能識其名者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者,言其治民功成化隆,高大巍巍然。「煥乎,其有文章」者,煥,明也。言其立文垂制又著明也。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孔曰:「禹、稷、契、皋陶、伯益。」)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馬曰:「亂,治也。治官者十人,謂周公旦、召公□、太公望、畢公、榮公、太顛、閎夭、散宜生、南宮適,其一人謂文母。」)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唐、虞之際,於斯為盛。有婦人焉,九人而已。(孔曰:「唐者,堯號。虞者,舜號。際者,堯舜交會之間。斯,此也。言堯、舜交會之間,比於周,周最盛,多賢才,然尚有一婦人,其餘九人而已。大才難得,豈不然乎。」)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可謂至德也已矣。」(包曰:「殷紂淫亂,文王為西伯而有聖德,天下歸周者三分有二,而猶以服事殷,故謂之至德。」)

【疏】「舜有」至「已矣」。○正義曰:此章論大才難得也。「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者,言帝舜時,有大才之臣五人,而天下大治。五人者,禹也,稷也,契也,皋陶也,伯益也。「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者,亂,治也。周武王曰:我有治官之臣十人者,謂周公旦也,召公□也,太公望也,畢公也,榮公也,太顛也,閎夭也,散宜生也,南宮適也,其一人謂文母也。「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唐、虞之際,於斯為盛。有婦人焉,九人而已」者,記者舉舜及武王之時大才之人於上,遂載孔子之言於下。唐者,堯號。虞者,舜號。際者,堯舜交會之間也。斯,此也。言堯、舜交會之間,比於此周,周最為盛,多賢才也,然尚有一婦人,其餘九人而已。大才難得,豈不然乎?」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者,此孔子因美周文王有至聖之德也。言殷紂淫亂,文王為西伯而有聖德,天下歸周者三分有二,而猶以服事殷,故謂之至德也。○注「孔曰:禹、稷、契、皋陶,伯益」。○正義曰:案《史記》及《舜典》,禹名文命,鯀之子也,舜命作司空,平水土之官也。稷,名棄,帝嚳之子也,舜命為後稷,布種百□之官也。契亦帝嚳之子也,佐禹治水有功,舜命作司徒,布五教之官也。皋陶,字廷堅,顓頊之後,舜命作士,理官也。伯益,皋陶之子,舜命作虞官,掌山澤之官也。○注「馬曰」至「文母」。○正義曰:云「亂,治也」。《釋詁》文。云「十人,謂周公旦」以下者,先儒相傳為此說也。案《史記‧世家》云:周公名旦,武王之弟也,封於魯,食菜於周,謂之周公。召公名□,與周同姓,封於燕,食邑於召,謂之召公。「太公望,呂尚也,東海上人。其先祖嘗為四岳,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際,封於呂。本姓姜氏,從其封姓,故曰呂尚。呂尚蓋嘗窮困,年老矣,以魚釣好周西伯。西伯將獵,卜之,曰『所獲非龍非麗□(?知切),非虎非熊,所獲霸王之輔』。於是周西伯獵,果遇太公於渭之陽,與語大說,曰:『自吾先君太公曰:當有聖人□周,周以興。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故號之曰太公望,載與俱歸,立為太師」。劉向《別錄》曰:「師之,尚之,父之,故曰師尚父。」父亦男子之美號。《孫子兵法》曰:「周之興也,呂牙在殷。」則牙又是其名字。武王已平商而王天下,封師尚父於齊。畢、榮皆國名,入為天子公卿。畢公,文王庶子。太、閎、散、南宮皆氏。顛、夭、宜生、適皆名也。文母,文王之後,大姒也,從夫之謚,武王之母,謂之文母。《周南》、《召南》言后妃夫人者,皆是也。○注「孔曰」至「然乎」。○正義曰:云「唐者,堯號。虞者,舜號」者,《史記》諸書皆言,堯、帝嚳之子,帝摯之弟,嚳崩,摯立。摯崩,乃傳位於堯。《書傳》云:「堯年十六,以唐侯升為天子。」遂以為號,或謂之陶唐氏。《書》曰:「惟彼陶唐。」《世本》云:「帝堯為陶唐氏。」韋昭云:「陶唐皆國名,猶湯稱殷商也。」案經傳,契居商,故湯以商為國號。後盤庚遷殷,故殷、商雙舉。歷檢《書傳》,未聞帝堯居陶而以陶冠唐。蓋以二字為名,所稱或單或衣復也。舜之為虞,猶禹之為夏。《外傳》稱禹氏曰有夏,則如舜氏曰有虞。顓頊已來,地為國號,而舜有天下號曰有虞氏,是地名也。王肅云:「虞,地也。」皇甫謐云:「堯以二女妻舜,封之於虞,今河東太陽山西虞地是也。」然則舜居虞地,以虞為氏。堯封之虞,為諸侯。及王天下,遂為天子之號。故從微至著,常稱虞氏。○注「包曰」至「至德」。○正義曰:云「殷紂淫亂」者,紂為淫亂,《書傳》備言,若《泰誓》雲「沈湎冒色,敢行暴虐」之類是也。云「文王為西伯而有聖德」者,鄭玄《詩譜》云:「周之先公曰太王者,避狄難,自豳始遷焉,而□德建王業。商王帝乙之初,命其子王季為西伯。至紂,又命文王典治南國江漢汝墳之諸侯,是謂文王,繼父之業為西伯也。」殷之州長曰伯,謂為雍州伯也。《周禮》「八命作牧」,殷之州牧蓋亦八命。如《旱麓》傳云:「九命然後錫以□鬯圭瓚。」《孔叢》云:「羊容問於子思,曰:『古之帝王中分天下而二公治之,謂之二伯。周自後稷封為王者之後,大王、王季皆為諸侯,奚得為西伯乎?』子思曰:『吾聞諸子夏雲,殷王帝乙之時,王季以九命作伯於西,受圭瓚□鬯之錫,故文王因之,得專征伐。』」此諸侯為伯,猶周、召分陝。皇甫謐亦云:「王季於帝乙殷王之時,賜九命為西長,始受圭瓚□鬯。」皆以為王季受九命作東西大伯。鄭不見《孔叢》之書,《旱麓》之箋不言九命,則以王季為州伯也。文王亦為州伯,故《西伯戡黎》注云:「文王為雍州之伯,南兼梁、荊,在西,故曰西伯。」文王之德優於王季,文王尚為州伯,明王季亦為州伯也。《楚辭‧天問》曰:「伯昌號衰,秉鞭作牧。」王逸注云:「伯謂文王也。鞭以喻政,言紂號令既衰,文王執鞭持政為雍州牧。」《天問》,屈原所作,去聖未遠,謂文王為牧,明非大伯也,所以不從毛說。言「至紂又命文王」者,既以繼父為伯,又命之使兼治南國江漢汝墳之諸侯。《周本紀》云:「季歷娶大任,生昌,有聖瑞。古公曰:『我世當有興者,其在昌乎?』」後果受命為文王也。云「天下歸周者三分有二,而猶服事殷」者,鄭玄又云:「於時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故雍、梁、荊、豫、徐、楊之人鹹被其德而從之。」鄭既引《論語》三分有二,故據《禹貢》州名指而言之,雍、梁、荊、豫、徐、楊歸文王,其餘冀、青、兗屬紂,九州而有其六,是為三分有其二也。《書傳》云:「文王率諸侯以事紂。」是猶服事殷也。紂惡貫盈,文王不忍誅伐,猶服事之,故謂之至德也。

  子曰:「禹,吾無間然矣。(孔曰:「孔子推禹功德之盛美,言己不能復間其間。」)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馬曰:「菲,薄也。致孝鬼神,祭祀豐□。」)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孔曰:「損其常服,以盛祭服。」)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包曰:「方里為井,井間有溝,溝廣深四尺。十里為成,成間有洫,洫廣深八尺。」)禹,吾無間然矣。」

【疏】「子曰」至「然矣」。正義曰:此章美夏禹之功德也。「子曰:禹,吾無間然矣」者,間謂間廁。孔子推禹功德之盛美,言已不能復間其間也。「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者,此下言其無間之三事也。菲,薄也。薄己飲食,致孝鬼神,令祭祀之物豐多□靜也。「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者,黻冕,皆祭服也。言禹降損其常服,以盛美其祭服也。「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者,溝洫,田間通水之道也。言禹卑下所居之宮室,而盡力以治田間之溝洫也。以常人之情,飲食務於肥,濃禹則淡薄之;衣服好其華美,禹則粗惡之;宮室多尚高廣,禹則卑下之。飲食,鬼神所享,故雲致孝;祭服備其采章,故雲致美,溝洫人功所為,故雲盡力也。「禹,吾無間然矣」者,美之深,故再言之。○注「孔曰:損其常服,以盛祭服」。○正義曰:鄭玄注此云:「黻,是祭服之衣。冕,其冠也。」《左傳》「晉侯以黻冕命士會」亦當然也。黻,蔽膝也。祭服謂之黻,其他謂之□,俱以韋為之,制同而色異。□,各從裳色。黻,其色皆赤,尊卑以深淺為異,天子純朱,諸侯黃朱,大夫赤而已。大夫以上,冕服悉皆有黻,故禹言黻冕。《左傳》亦言黻冕,但冕服自有尊卑耳。《周禮‧司服》云:「王之服,祀昊天上帝則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享先王則袞冕,享先公饗射則□冕,祀四望山川則毳冕,祭社稷五祀則希冕,祭群小祀則玄冕。」「孤之服,自希冕而下。」《左傳》士會黻冕,當是希冕也。此禹之黻冕,則六冕皆是也。○注「包曰」至「八尺」。○正義曰:「方里為井,井間有溝,溝廣深四尺。十里為成,成間有洫,洫廣深八尺」者,案《考工記》:「匠人為溝洫。耜廣五寸,二耜為耦。一耦之伐,廣尺深尺謂之畎。田首倍之,廣二尺深二尺謂之遂。九夫為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方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里為同,同間廣二尋深二仞謂之澮。」鄭注云:「此畿內采地之制。九夫為井。井者,方一里,九夫所治之田也。采地制井田異於鄉遂及公邑。三夫為屋。屋,具也。一井之中,三屋九夫,三三相具以出賦稅。共治溝也,方十里為成,成中容一甸,甸方八里出田稅,緣邊一里治洫。方百里為同,同中容四都六十四成,方八十里出田稅,緣邊十里治澮。」是溝洫之法也。

  ●卷九‧子罕第九

【疏】正義曰:此篇皆論孔子之德行也,故以次泰伯、堯、禹之至德。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罕者,希也。利者,義之和也。命者,天之命也。仁者,行之盛也。寡能及之,故希言也。)

【疏】「子罕言利與命與仁」。○正義曰:此章論孔子希言難及之事也。罕,希也。與,及也。利者,義之和也。命者,天之命也。仁者,行之盛也。孔子以其利、命、仁三者常人寡能及之,故希言也。○注「罕者」至「言也」。○正義曰:《釋詁》云:「希,罕也。」轉互相訓,故罕得為希也。云「利者,義之和也」者,《乾卦‧文言》文也。言天能利益庶物,使物各得其宜而和同也。此雲利者,謂君子利益萬物,使物各得其宜,足以和合於義,法天之利也。云「命者,天之命也」者,謂天所命生人者也。天本無體,亦無言語之命,但人感自然而生,有賢愚、吉凶、窮通、夭壽,若天之付命遣使之然,故雲天之命也。云「仁者,行之盛也」者,仁者愛人以及物,是善行之中最盛者也。以此三者,中知以下寡能及知,故孔子希言也。

  達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鄭曰:「達巷者,黨名也。五百家為黨,此黨之人,美孔子博學道藝,不成一名而已。」)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吾何執?執御乎?執射乎?吾執御矣。」(鄭曰:「聞人美之,承之以謙。吾執御,欲名六藝之卑也。」)

【疏】「達巷」至「御矣」。○正義曰:此章論孔子道藝該博也。「達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者,達巷者,黨名也。五百家為黨。此黨之人,美孔子博學道藝,不成一名而已。「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吾何執?執御乎?執射乎?吾執御矣」者,孔子聞人美之,承之以謙,故告謂門弟子曰:「我於六藝之中,何所執守乎?但能執御乎?執射乎?」乎者,疑而未定之辭。又復謙指云:「吾執御矣。」以為人僕御,是六藝之卑者,孔子欲名六藝之卑,故云「吾執御矣。」謙之甚矣。

  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眾。(孔曰:「冕,緇布冠也,古者績麻三十升布以為之。純,絲也。絲易成,故從儉。」)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眾,吾從下。」(王曰:「臣之與君行禮者,下拜然後升成禮。時臣驕泰,故於上拜。今從下,禮之恭也。」)

【疏】「子曰」至「從下」。○正義曰:此章作孔子從恭儉。「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眾」者,冕,緇布冠也。古者績麻三十升布以為之,故云「麻冕,禮也。」今也,謂當孔子時。純,絲也。絲易成,故雲純,儉。用絲雖不合禮,以其儉易,故孔子從之也。「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眾,吾從下」者,禮,臣之與君行禮者,下拜然後升成拜,是禮也。今時之臣,皆拜於上長驕泰也。孔子以其驕泰則不孫,故違眾而從下拜之禮也。下拜,禮之恭故也。○注「孔曰」至「從儉」。○正義曰:云「冕,緇布冠也」者,冠者,首服之大名;冕者,冠中之別號,故冕得為緇布冠也。《士冠禮》曰:「陳服,緇布冠□項青組,纓屬於□。」記曰:「始冠緇布之冠也。大古冠布,齊則緇之,其□也,孔子曰:『吾未之聞也。冠而敝之,可也。』」云「古者績麻三十升布以為之」者,鄭注《喪服》云:「布八十縷為升。」○注「王曰」至「恭也」。○正義曰:云「臣之與君行禮者,下拜然後升成禮」者,案《燕禮》,君燕卿大夫之禮也。其禮云:「公坐取大夫所媵觶興,以酬賓。賓降西階下,再拜稽首。公命小臣辭,賓升成拜。」鄭註:「升成拜,復再拜稽首也。先時君辭之,於禮若未成然。」又《覲禮》:「天子賜侯氏以車服。諸公奉篋服,如命書於其上。升自西階東面,大史氏右。侯氏升西面立,大史述命。侯氏降兩階之間,北面再拜稽首,升成拜。」皆是臣之與君行禮,下拜然後升成禮也。

  子絕四:毋意,(以道為度,故不任意。)毋必,(用之則行,捨之則藏,故無專必。)毋固,(無可無不可,故無固行。)毋我。(述古而不自作處,群萃而不自異,唯道是從,故不有其身。)

【疏】「子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正義曰:此章論孔子絕去四事,與常人異也。毋,不也。我,身也。常人師心徇惑,自任已意。孔子以道為度,故不任意。常人行藏不能隨時用捨,好自專必。惟孔子用之則行,捨之則藏,不專必也。常人之情,可者與之,不可者拒之,好堅固其所行也。孔子則無可無不可,不固行也。人多製作自異,以擅其身。孔子則述古而不自作處,群眾萃聚,和光同塵,而不自異,故不有其身也。

  子畏於匡,(包曰:「匡人誤圍夫子,以為陽虎。陽虎曾暴於匡,夫子弟子顏克時又與虎俱行。後克為夫子御,至於匡。匡人相與共識克,又夫子容貌與虎相似,故匡人以兵圍之。」)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孔曰:「茲,此也。言文王雖已死,其文見在此。此,自謂其身。」)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孔曰:「文王既沒,故孔子自謂後死。言天將喪此文者,本不當使我知之。今使我知之,未欲喪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馬曰:「其如予何者,猶言奈我何也。天之未喪此文,則我當傳之。匡人欲奈我何,言其不能違天以害已也。」)

【疏】「子畏」至「予何」。○正義曰:此章記孔子知天命也。「子畏於匡」者,謂匡人以兵圍孔子,記者以眾情言之,故云「子畏於匡」。其實孔子無所畏也。「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者,孔子以弟子等畏懼,故以此言諭之。茲,此也。言文王雖已死,其文豈不見在我此身乎?言其文見在我此身也。「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者,後死者,孔子自謂也。以文王既沒,故孔子自謂已為後死者。言天將喪此文者,本不當使我與知之。今既使我知之,是天未欲喪此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者,如予何,猶言奈我何也。天之未喪此文,則我當傳之。匡人其欲奈我何,言匡人不能違天以害已也。○注「包曰」至「圍之」。○正義曰:此注皆約《世家》,述其畏匡之由也。案《世家》云:「孔子去衛。將□陳,過匡。顏克為僕,以策指之曰:『昔日吾入此,由彼缺也。』匡人聞之,以為魯之陽虎。陽虎嘗暴匡人,匡人於是遂止孔子。孔子狀貌類陽虎,拘焉五日。匡人拘孔子益急,弟子懼。孔子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已下文與此正同,是其事也。

  大宰問於子貢曰:「夫子聖者與?何其多能也?」(孔曰:「大宰,大夫官名,或吳或宋,未可分也。疑孔子多能於小藝。」)子貢曰:「固天縱之將聖,又多能也。」(孔曰:「言天固縱大聖之德,又使多能也。」)子聞之,曰:「大宰知我乎!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包曰:「我少小貧賤,常自執事,故多能為鄙人之事。君子固不當多能。」)

【疏】「大宰」至「多也」。○正義曰:此章論孔子多小藝也。「大宰問於子貢曰:夫子聖者與?何其多能也」者,大宰,大夫官名。大宰之意,以為聖人當務大忽小,今夫子既曰聖者與,又何其多能小藝乎?以為疑,故問於子貢也。「子貢曰:固天縱之將聖,又多能也」者,將,大也。言天固縱大聖之德,又使多能也。「子聞之曰:大宰知我乎」者,孔子聞大宰疑已多能非聖,故云:知我乎。謙謙之意也。「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者,又說以多能之由也。言我自小貧賤,常自執事,故多能為鄙人之事也。「君子多乎哉,不多也」者,又言聖人君子當多能乎哉?言君子固不當多能也。今已多能,則為非聖,所以為謙謙也。○注「孔曰」至「小藝」。○正義曰:云「大宰,大夫官名」者,案《周禮》,大宰六卿之長,卿即上大夫也,故雲大夫官名也。云「或吳或宋,未可分也」者,以當時惟吳、宋二國上大夫稱大宰,諸國雖有大宰,非上大夫,故云「或吳或宋,未可分也」。鄭云「是吳大宰□也」。以《左傳》哀十二年,「公會吳於橐皋,吳子使大宰□請尋盟。公不欲,使子貢對」,又子貢嘗□吳,故鄭以為是吳大宰□也。

  牢曰:「子云:『吾不試,故藝。』」(鄭曰:「牢,弟子子牢也。試,用也。言孔子自雲,我不見用,故多技藝。」)

【疏】「牢曰:子云:吾不試,故藝」。○正義曰:此章論孔子多技藝之由,但與前章異時而語,故分之。牢,弟子琴牢也。試,用也。言孔子自云:「我不見用於時,故多能技藝。」○注「牢,弟子子牢也」。○正義曰:《家語‧弟子篇》云:「琴牢,衛人也,字子開,一字張。」此雲弟子子牢,當是耳。

  子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知者,知意之知也。知者言未必盡,今我誠盡。)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孔曰:「有鄙夫來問於我,其意空空然,我則發事之終始兩端以語之,竭盡所知,不為有愛。」)

【疏】「子曰」至「竭焉」。○正義曰:此章言孔子教人必盡其誠也。「子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者,知者,意之所知也。孔子言,我有意之所知,不盡以教人乎哉?無之也。常人知者言未必盡,今我誠盡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者,此舉無知而誠盡之事也。空空,虛心也。叩,發動也。兩端,終始也。言設有鄙賤之夫來問於我,其意空空然,我則發事之終始兩端以告語之,竭盡所知,不為有愛。言我教鄙夫尚竭盡所知,況知禮義之弟子乎。明無愛惜乎其意之所知也。○注「知者」至「誠盡」。○正義曰:云「知者,知意之知也」者,知意之知,猶言意之所知也。云「知者言未必盡」者,言他人之短者,言之以教人,未必竭盡所知,謂多所愛惜也。云「今我誠盡」者,謂孔子言今我教人實盡其意之所知,無愛惜也,故雲無知也。

  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孔曰:「聖人受命則鳳鳥至,河出圖。今天無此瑞。『吾已矣夫』者,傷不得見也。河圖,八卦是也。」)

【疏】「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正義曰:此章言孔子傷時無明君也。聖人受命則鳳鳥至,河出圖。今天無此瑞,則時無聖人也。故歎曰:「吾已矣夫」,傷不得見也。○注「孔曰」至「是也」。○正義曰:云「聖人受命則鳳鳥至,河出圖」者,《禮器》云:「升中於天而鳳皇降。」《援神契》云:「德至鳥獸則鳳皇來。」天老曰:「鳳象:麟前鹿後,蛇頸魚尾,龍文龜背,燕含雞喙,五色備舉。出於東方君子之國,翔四海之外,過崑崙,飲砥柱,濯羽弱水,莫宿丹穴。見則天下大安寧。」鄭玄以為,河圖、洛書,龜龍銜負而出,如《中候》所說「龍馬銜甲,赤文綠色,甲似龜背,袤廣九尺,上有列宿斗正之度,帝王錄紀興亡之數」是也。孔安國以為河圖即八卦,是也。

  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包曰:「冕者,冠也,大夫之服。瞽,盲也。)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包曰:「作,起也;趨,疾行也。此夫子哀有喪,尊在位,恤不成人。」)

【疏】「子見」至「必趨」。○正義曰:此章言孔子哀有喪,尊在位,恤不成人也。「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齊衰,周親之喪服也。言齊衰,則斬衰從可知也。冕,冠也,大夫之服也。瞽,盲也。「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者,作,起也;趨,疾行也。言夫子見此三種之人,雖少,坐則必起,行則必趨。

  顏淵喟然歎曰:「(喟,歎聲。)仰之彌高,鑽之彌堅。(言不可窮盡。)瞻之在前,忽焉在後。(言恍惚不可為形象。)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循循,次序貌。誘,進也。言夫子正以此道進勸人有所序。)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孔曰:「言夫子既以文章開博我,又以禮節節約我,使我欲罷而不能。已竭我才矣,其有所立則又卓然不可及。言已雖蒙夫子之善誘,猶不能及夫子之所立。」)

【疏】「顏淵」至「也已」。○正義曰:此章美夫子之道也。「顏淵喟然歎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者,喟,歎聲也。彌,益也。顏淵喟然發歎,言夫子之道高堅不可窮盡,恍惚不可為形象,故仰而求之則益高,鑽研求之則益堅,瞻之似若在前,忽然又復在後也。「夫子循循然善誘人」者,循循,次序貌;誘,進也。言夫子以此道教人,循循然有次序,可謂善進勸人也。「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者,末,無也。言夫子既開博我以文章,又節約我以禮節,使我欲罷止而不能。已竭盡我才矣,其夫子更有所創立,則又卓然絕異,已雖欲從之,無由得及。言已雖蒙夫子之善誘,猶不能及夫子之所立也。

  子疾病,(包曰:「疾甚曰病。」)子路使門人為臣。(鄭曰:「孔子嘗為大夫,故子路欲使弟子行其臣之禮。」)病間,曰:「久矣哉,由之行詐也!無臣而為有臣。吾誰欺?欺天乎?(孔曰:「少差曰間。言子路久有是心,非今日也。」)且予與其死於臣之手也,無寧死於二三子之手乎!(馬曰:「無寧,寧也;二三子,門人也。就使我有臣而死其手,我寧死於弟子之手乎!」)且予縱不得大葬,(孔曰:「君臣禮葬。」)予死於道路乎?」(馬曰:「就使我不得以君臣禮葬,有二三子在,我寧當憂棄於道路乎?」)

【疏】「子疾」至「路乎」。○正義曰:此章言孔子不欺也。「子疾病」者,疾甚曰病。「子路使門人為臣」者,以孔子嘗為魯大夫,故子路欲使弟子行其家臣之禮,以夫子為大夫君也。「病間,曰:久矣哉,由之行詐也」者,少差曰間。當其疾甚時,子路以門人為臣,夫子不知。及病少差,知之,乃責之,言子路久有是詐欺之心,非今日也,故云「久矣哉,由之行詐也!」「無臣而為有臣。吾誰欺?欺天乎」者,言我既去大夫,是無臣也。女使門人為臣,是無臣而為有臣。如此行詐,人蓋知之,是人不可欺,故雲吾誰欺。既人不可欺,乃欲遠欺天乎?「且予與其死於臣之手也,無寧死於二三子之手乎」者,無寧,寧也;二三子,門人也。言就使我有臣,且我等其死於臣之手,寧如死於其弟子之手乎?「且予縱不得大葬,予死於道路乎」者,大葬,謂君臣禮葬。言且就使我縱不得以君臣禮葬,有二三子在,我寧當憂棄於道路乎?言必不至死於道路也。

  子貢曰:「有美玉於斯,韞櫝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馬曰:「韞,藏也。櫝,匱也。謂藏諸匱中沽賣也。得善賈,寧肯賣之邪?」)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包曰:「沽之哉,不□賣之辭。我居而待賈。」)

【疏】「子貢」至「者也」。○正義曰:此章言孔子藏德待用也。「子貢曰:有美玉於斯,韞櫝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者,子貢欲觀孔子聖德藏用何如,故□玉以諮問也。韞,藏也。櫝,匱也。諸,之。沽,賣也。言人有美玉於此,藏在櫝中而藏之,若求得善貴之賈,寧肯賣之邪?君子於玉比德。子貢之意,言夫子有美德而懷藏之,若人虛心盡禮求之,夫子肯與之乎?「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賈者也」者,孔子答言,我賣之哉。不□賣之辭。雖不□賣,我居而待賈。言有人虛心盡禮以求我道,我即與之而不吝也。

  子欲居九夷。(馬曰:「九夷,東方之夷,有九種。」)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馬曰:「君子所居則化。」)

【疏】「子欲」至「之有」。正義曰:此章論孔子疾中國無明君也。「子欲居九夷」者,東方之夷有九種。孔子以時無明君,故欲居東夷。「或曰:陋,如之何」者,或人謂孔子言,東夷僻陋無禮,如何可居?「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者,孔子答或人言,君子所居則化,使有禮義,故雲何陋之有。○注「馬曰:九夷,東方之夷,有九種」。○正義曰:案《東夷傳》云:「夷有九種,曰畎夷,於夷,方夷,黃夷,白夷,赤夷,玄夷,風夷,陽夷。」又一曰玄菟,二曰樂浪,三曰高麗,四曰滿飾,五曰鳧臾,六曰索家,七曰東屠,八曰倭人,九曰天鄙。

  子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鄭曰:「反魯,哀公十一年冬,是時道衰樂廢,孔子來還,乃正之,故《雅》、《頌》各得其所。」)

【疏】「子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正義曰:此章記孔子言正廢樂之事也。孔子以定十四年去魯,應聘諸國。魯哀公十一年,自衛反魯,是時道衰樂廢,孔子來還,乃正之,故《雅》、《頌》各得其所也。○注「反魯,魯哀公十一年冬」。○正義曰:案《左傳》哀十一年冬,「衛孔文子之將攻大叔也,訪於仲尼。仲尼曰:『胡簋之事則嘗學之矣,甲兵之事未之聞也。』退,命駕而行,曰:『鳥則擇木,木豈能擇鳥?』文子遽止之曰:『圉豈敢度其私,訪衛國之難也。』將止,魯人以幣召之,乃歸。」杜注云:「於是自衛反魯,樂正,《雅》、《頌》各得其所。」是也。

  子曰:「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喪事不敢不勉,不為酒困,何有於我哉?」(馬曰:「困,亂也。」)

【疏】「子曰: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喪事不敢不勉,不為酒困,何有於我哉?」○正義曰:此章記孔子言忠順孝悌哀喪慎酒之事也。困,亂也。言出仕朝廷,則盡其忠順以事公卿也;入居私門,則盡其孝悌以事父兄也;若有喪事,則不敢不勉力以從禮也,未嘗為酒亂其性也。他人無是行,於我,我獨有之,故曰:何有於我哉。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包曰:「逝,往也。言凡往也者如川之流。」)

【疏】「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正義曰:此章記孔子感歎時事既往,不可追復也。逝,往也。夫子因在川水之上,見川水之流迅速,且不可追復,故感之而興歎,言凡時事往者,如此川之流夫,不以晝夜而有捨止也。

  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疾時人薄於德而厚於色,故發此言。)

【疏】「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正義曰:此章孔子疾時人薄於德而厚於色也。

  子曰:「譬如為山,未成一簣,止,吾止也。(包曰:「簣,土籠也。此勸人進於道德。為山者,其功雖已多,未成一籠而中道止者,我不以其前功多而善之,見其志不遂,故不與也。」)譬如平地,雖覆一簣,進,吾往也。」(馬曰:「平地者將進加功,雖始覆一簣,我不以其功少而薄之,據其欲進而與之。」)

【疏】「子曰」至「往也」。○正義曰:此章孔子勸人進於道德也。「譬如為山,未成一簣,止,吾止也」者,簣,土籠也。言人之學道,垂成而止,前功雖多,吾不與也。譬如為山者,其功雖已多,未成一籠,而中道止者,我不以其前功多而善之,見其志不遂,故吾止而不與也。「譬如平地,雖覆一簣,進,吾往也」者,言人進德□業,功雖未多,而強學不息,則吾與之也。譬如平地者,將進加功,雖始覆一簣,我不以其功少而薄之,據其欲進,故吾則往而與之也。

  子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與!」(顏淵解,故語之而不惰。餘人不解,故有惰語之時。)

【疏】「子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回也與!」○正義曰:此章美顏回也。惰,謂懈惰也。言餘人不能盡解,故有懈惰於夫子之語時。其語之而不懈惰者,其唯顏回也與,顏淵解故也。

  子謂顏淵,曰:「惜乎!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包曰:「孔子謂顏淵進益未止,痛惜之甚。」)

【疏】「子謂顏淵,曰:惜乎!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正義曰:此章以顏回早死,孔子於後歎惜之也。孔子謂顏淵進益未止,痛惜之甚也。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孔曰:「言萬物有生而不育成者,喻人亦然。」)

【疏】「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正義曰:此章亦以顏回早卒,孔子痛惜之,為之作譬也。言萬物有生而不育成者,喻人亦然也。

  子曰:「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後生謂年少。)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已矣。」

【疏】「子曰」至「也已」。○正義曰:此章勸學也。「子曰: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者,後生謂年少也。言年少之人,足以積學成德,誠可畏也,安知將來者之道德不如我今日也?「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已」者,言年少時不能積學成德,至於四十、五十而令名無聞,雖欲強學,終無成德,故不足畏也。

  子曰:「法語之言,能無從乎?改之為貴。(孔曰:「人有過,以正道告之,口無不順從之,能必自改之,乃為貴。」)巽與之言,能無說乎?繹之為貴。(馬曰:「巽,恭也。謂恭孫謹敬之言,聞之無不說者,能尋繹行之,乃為貴。」)說而不繹,從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疏】「子曰」至「已矣」。○正義曰:此章貴行也。「子曰:法語之言,能無從乎?改之為貴」者,謂人有過,以禮法正道之言告語之,當時口無不順從之者。口雖服從,未足可貴,能必自改之,乃為貴耳。「巽與之言,能無說乎?繹之為貴」者,巽,恭也;繹,尋繹也。謂以恭孫謹敬之言教與之,當時聞之,無不喜說者。雖聞之喜說,未足可貴,必能尋繹其言行之,乃為貴也。「說而不繹,從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者,謂口雖說從,而行不尋繹追改,疾夫形服而心不化,故雲末如之何,猶言不可奈何也。

  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已者,過則勿憚改。」(慎所主友,有過務改,皆所以為益。)

【疏】「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正義曰:此章戒人忠信改過也。主猶親也。憚猶難也。言凡所親狎,皆須有忠信者也,無得以忠信不如己者為友也。苟有其過,無難於改也。《學而篇》已有此文,記者異人,故重出之。

  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孔曰:「三軍雖眾,人心不一,則其將帥可奪而取之。匹夫雖微,苟守其志,不可得而奪也。」)

【疏】「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正義曰:此章言人守志不移也。萬二千五百人為軍。帥,謂將也。匹夫,謂庶人也。三軍雖眾,人心不一,則其將帥可奪而取之。匹夫雖微,苟守其志,不可得而奪也。士大夫已上有妾媵,庶人賤,但夫婦相匹配而已,故雲匹夫。

  子曰:「衣敝□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孔曰:「□,□著。」)『不忮不求,何用不臧?』」(馬曰:「忮,害也。臧,善也。言不忮害,不貪求,何用為不善?疾貪惡忮害之詩。」)子路終身誦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馬曰:「臧,善也。尚復有美於是者,何足以為善?」)

【疏】「子曰」至「以臧」。○正義曰:此章善仲由也。「子曰:衣敝□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者,□,□著也。□袍,衣之賤者。狐貉,裘之貴者。常人之情,著破敗之□袍,與著狐貉之裘者並立,則皆慚恥。而能不恥者,唯其仲由也與?「不忮不求,何用不臧」者,忮,害也。臧,善也。言不忮害,不貪求,何用為不善?言仲由不忮害,不貪求,何用為不善?此《詩‧邶風‧雄雉》之篇,疾貪惡忮害之詩也。孔子言之,以善子路也。「子路終身誦之」者,子路以夫子善已,故常稱誦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者,孔子見子路誦之不止,懼其伐善,故抑之。言人行尚復有美於是者,此何足以為善?○注「孔曰:□,□著」。○正義曰:《玉藻》云:「纊為繭,□為袍。」鄭玄云:「衣有著之異名也。纊謂今之新綿,□謂今纊及舊絮也。」然則今雲□著者,雜用□麻以著袍也。

  子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也。」(大寒之歲,眾木皆死,然後知松柏小□傷;平歲則眾木亦有不死者,故須歲寒而後別之。喻凡人處治世亦能自□整,與君子同;在濁世,然後知君子之正不苟容。)

【疏】「子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也」。○正義曰:此章喻君子也。大寒之歲,眾木皆死,然後知松柏小□傷;若平歲,則眾木亦有不死者,故須歲寒而後別之。喻凡人處治世亦能自□整,與君子同;在濁世,然後知君子之正不苟容也。

  子曰:「知者不惑,(包曰:「不惑亂。」)仁者不憂,(孔曰:「無憂患。」)勇者不懼。」

【疏】「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正義曰:此章言知者明於事,故不惑亂;仁者知命,故無憂患;勇者果敢,故不恐懼。

  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道;(□,之也。雖學,或得異端,未必能之道。)可與□道,未可與立;(雖能之道,未必能有所立。)可與立,未可與權。(「雖能」有所立,未必能權量其輕重之極。)「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遠而」。(逸詩也。唐棣,□多也,華反而後合。賦此詩者,以言權道反而後至於大順。思其人而不得見者,其室遠也。以言思權而不得見者,其道遠也。)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遠之有!」(夫思者,當思其反,反是不思,所以為遠。能思其反,何遠之有!言權可知,唯不知思耳。思之有次序,斯可知矣。)

【疏】「子曰」至「之有」。○正義曰:此章論權道也。「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道」者,□,之也。言人雖可與共學,所學或得異端,未必能之正道,故未可與也。「可與□道,未可與立」者,言人雖能之道,未必能有所立,故未可與也。「可與立,未可與權」者,言人雖能有所立,未必能隨時變通權量其輕重之極也。「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遠而」者,此逸詩也。唐棣,□多也,其華偏然反而後合。賦此詩者,以言權道亦先反常而後至於大順也。「豈不爾思」者,言誠思爾也。誠思其人而不得見者,其室遠也。以喻思權而不得見者,其道遠也。「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遠之有」者,言夫思者,當思其反常。若不思是反,所以為遠。能思其反,何遠之有!言權可知,唯不知思爾。儻能思之有次序,斯可知矣。記者嫌與詩言相亂,故重言「子曰」也。○注「唐棣,□多也」。○正義曰:《釋木》文也。舍人曰:「唐棣一名□多。」郭璞曰:「似白楊,江東呼夫□多。《詩‧召南》云:唐棣之華。」陸機云:「奧李也。一名雀梅,亦曰車下李。所在山皆有其華,或白或赤。六月中熟,大如李子,可食。」

  ●卷十‧鄉黨第十

【疏】正義曰:此篇唯記孔子在魯國鄉黨中言行,故分之以次前篇也。此篇雖曰一章,其間事義亦以類相從,今各依文解之。

  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王曰:「恂恂,溫恭之貌。」)其在宗廟朝廷,便便言,唯謹爾。(鄭曰:「便便,辯也。雖辯而謹敬。」)朝,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孔曰:「侃侃,和樂之貌。」)與上大夫言,□□如也。(孔曰:「□□,中正之貌。」)君在,□□如也,與與如也。(馬曰:「君在,視朝也。□□,恭敬之貌。與與,威儀中□之貌。」)

【疏】「孔子」至「與與如也」。○正義曰:此一節記言語及趨朝之禮容也。「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恂恂,溫恭之貌。言孔子在於鄉黨中,與故舊相接,常溫和恭敬,恂恂然如似不能言語者,道其謙恭之甚也。凡言「如也」者,皆謂如此義也。「其在宗廟朝廷,便便言,唯謹爾」者,便便,辨也。宗廟,行禮之處,朝廷,布政之所,當詳問極言,故辨治也。雖辨而唯謹敬。「朝,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與上大夫言,□□如也」者,侃侃,和樂之貌。□□,中正之貌。下大夫稍卑,故與之言,可以和樂。上大夫,卿也,爵位既尊,故與之言,常執中正,不敢和樂也。「君在,□□如也,與與如也」者,君在,謂視朝時也;□□,恭敬之貌;與與,威儀中□之貌。既當君在之所,故恭敬,使威儀中□,不敢解惰也。

  君召使擯,(鄭曰:「君召使擯者,有賓客使迎之。」)色勃如也,(孔曰:「必變色。」)足ㄟ如也。(包曰:「足ㄟ,盤辟貌。」)揖所與立,左右手,衣前後,□如也。(鄭曰:「揖左人,左其手;揖右人,右其手;一俯一仰,衣前後□如也。」)趨進,翼如也。(孔曰:「言端好。」)賓退,必覆命曰:「賓不顧矣。」(鄭曰:「覆命白君,賓已去矣。」)

【疏】「君召使擯」至「顧矣」。○正義曰:此一節言君召孔子,使為擯之禮也。擯,謂主國之君所使出接賓者也。「色勃如也,足ㄟ如也」者,勃然變色也。足ㄟ,盤辟貌。既傳君命以接賓,故必變色而加肅敬也。足容盤辟,ㄟ然不敢懈慢也。「揖所與立,左右手,衣前後□如也」者,謂交擯傳命時,揖左人,左其手;揖右人,右其手;一俯一仰,衣前後□如也。「趨進,翼如也」者,謂疾趨而進,張拱端好,為鳥之張翼也。「賓退,必覆命曰:賓不顧矣」,謂賓禮畢,上擯送賓出,反告白君,已去矣,不反顧也。○注「鄭曰」至「如也」。○正義曰:云「揖左人,左其手;揖右人,右其手」者,謂傳擯時也。案諸侯自相為賓之禮,凡賓主各有副,賓副曰介,主副曰擯及行人。若諸侯自行,則介各從其命數。至主國大門外,主人及擯出門相接。若主君是公,則擯者五人,侯伯則擯者四人,子男則擯者二人。所以不隨命數者,謙也,故並用強半之數也。賓若是公,來至門外,直當□西,去門九十步而下車,當軹北鄉而立。鄭注《考工記》云:「軹,轂末也。」其侯伯立當前侯胡下,子男立當衡。註:「衡謂車軛。」其君當軫,而九介立在君之北,邐迤西北,並東鄉而列。主公出,直□東,南西鄉立。擯在主人之南,邐迤東南立,並西鄉也。使末擯與末介相對,中間傍相去三丈六尺。列擯、介既竟,則主君就擯求辭。所以需求辭者,不敢自許,人求詣已,恐為他事而至,故就求辭,自謙之道也。求辭之法,主人先傳求辭之言與上擯,上擯以至次擯,次擯繼傳以至末擯,末擯傳與賓末介,末介以次繼傳,上至於賓。賓答辭隨其來意,又從上介而傳,下至末介,末介又傳與末擯,末擯傳相次而上至於主人。傳辭既竟,而後進迎賓至門。知擯、介朝位如此者,《大行人職》文。又知傳辭拜迎賓前至門者,《司儀職》文。其傳辭,《司儀》之交擯也。其列擯、介,傳辭委曲,約《聘禮》文。若諸侯使卿大夫相聘,其介與主位,則《大行人》云:「卿大夫之禮,各下其君二等。」鄭注云:「介與朝位」是也。主君待之,擯數如待其君。其有異者,主君至大門而不出限,南面而立也。若公之使,亦直□西北向,七介,而去門七十步。侯伯之使,列五介,而去門五十步。子男之使,三介,而去門三十步。上擯出閾外□東南西向,陳介西北,東面邐迤,如君自相見也,而末介、末擯相對亦相去三丈六尺。陳擯介竟,則不傳命,而上擯進至末擯間,南揖賓,賓亦進至末介間,上擯與賓相去亦三丈六尺,而上擯揖而請事,人告君。君在限內,後乃相與入也。知者,約《聘禮》文。不傳辭,《司儀》及《聘禮》謂之旅擯。君自來,所以必傳命者,《聘義》云:「君子於其所尊弗敢質,敬之至也。」又若天子春夏受朝宗則無迎法,受享則有之,故《大行人》云:「廟中將幣三享。」鄭云:「朝先享,不言朝者,朝正禮,不嫌有等也。」若秋冬覲遇一受之於廟,則亦無迎法,故《郊特牲》云:「覲禮,天子不下堂而見諸侯。」明冬遇依秋也。以為擯之禮,依次傳命,故揖左人左其手,揖右人右其手,一俯一仰,使衣前後□如也。○注「鄭曰:覆命白君,賓己去矣」。○正義曰:案《聘禮》行聘享私覿禮畢,賓出,公再拜送,賓不復。鄭注云:「公既拜,客趨辟。君命上擯送賓出,反告,賓不顧矣。於此,君可以反路寢矣。」

  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孔曰:「斂身。」)立不中門,行不履閾。(孔曰:「閾,門限。」)過位,色勃如也,足ㄟ如也,(包曰:「過君之空位。」)其言似不足者。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孔曰:「皆重慎也。衣下曰齊。攝齊者,摳衣也。」)出,降一等,逞顏色,怡怡如也。(孔曰:「先屏氣,下階舒氣,故怡怡如也。」)沒階,趨進,翼如也。(孔曰:「沒,盡也。下盡階。」)復其位,□□如也。(孔曰:「來時所過位。」)

【疏】「入公門」至「□□如也」。○正義曰:此一節記孔子趨朝之禮容也。「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者,公,君也。鞠,曲斂也。躬,身也。君門雖大,斂身如狹小不容受其身也。「立不中門」者,中門謂棖□之中央。君門中央有□,兩旁有棖。棖謂之門└。棖□之中,是尊者所立處,故人臣不得當之而立也。「行不履閾」者,履,踐也。閾,門限也。出入不得踐履門限,所以爾者,一則自高,二則不淨,並為不敬。「過位,色勃如也,足ㄟ如也」者,過位,過君之空位也,謂門屏之間,人君寧立之處。君雖不在此位,人臣過之宜敬,故勃然變色,足盤辟而為敬也。「其言似不足」者,下氣怡聲如似不足者也。「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皆重慎也。衣下曰齊。攝齊者,摳衣也。將升堂時,以兩手當裳前,提挈裳使起,恐衣長轉足躡履之。仍復曲斂其身,以至君所,則屏藏其氣,似無氣息者也。「出,降一等,逞顏色,怡怡如也」者,以先時屏氣,出下階一級則舒氣,故解其顏色,怡怡然和說也。「沒階,趨進,翼如也」,沒,盡也。下盡階,則疾趨而出,張拱端好,如鳥之舒翼也。「復其位,□□如也」者,復至其來時所過之位,則又□□恭敬也。○注「閾,門限」。○正義曰:《釋官》云:「□夫謂之閾。」孫炎云「閾,門限也。」經傳諸注,皆以閾為門限,為內外之限約也。○注「衣下曰齊。攝齊者,摳衣也」。○正義曰:《曲禮》云:「兩手摳衣,去齊尺。」鄭注云:「齊謂裳下緝也。」然則衣謂裳也。對文則上曰衣,下曰裳。散則可通。故此雲摳衣。摳,提挈也,謂提挈裳前,使去地一尺也。

  執圭,鞠躬如也,如不勝。(包曰:「為君使,聘問鄰國,執持君之圭。鞠躬者,敬慎之至。」)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戰色,足□宿□宿如有循。(鄭曰:「上如揖,授玉宜敬。下如授,不敢忘禮。戰色,敬也。是□宿□宿如有循,舉前曳踵行。」)享禮,有容色。(鄭曰:「享,獻也。聘禮既聘,而享用圭璧有庭實。」)私覿,愉愉如也。(鄭曰:「覿,見也。既享,乃以私禮見。愉愉,顏色和。」)

【疏】「執圭」至「愉愉如也」。○正義曰:此一節記為君使聘問鄰國之禮容也。「執圭,鞠躬如也,如不勝」者,言執持君之圭,以聘鄰國,而鞠躬如不能勝舉,慎之至也。「上如揖,下如授」者,上謂授玉時宜敬,故如揖也。下謂既授玉而降,雖不執玉,猶如授時,不敢忘禮也。「勃如戰色,足□宿□宿如有循」者,亦謂執圭行聘時戰慄,其顏色敬也。足則舉前曳踵而行,□宿□宿如有所循也。「享禮,有容色」者,享,獻也。聘禮既聘,而享用圭璧有庭實。聘時執圭致命,故勃如戰色。至行享時,則稍許有容色,不復戰慄。「私覿,愉愉如也」者,覿,見也。愉愉,顏色和也。謂既享,乃以私禮見,故顏色愉愉然和說也。○注「包曰」至「之至」。○正義曰:云「為君使,聘問鄰國,執持君之圭」者,案:《聘禮》云「賓襲執圭,致命公側,襲受玉於中堂與東楹之間」,是其事也。凡執玉之禮,《大宗伯》云:「公執桓圭。」注云:「雙植謂之桓。桓,宮室之象,所以安其上也。圭長九寸。」故《玉人》云「命圭九寸,公守之」,是也。《宗伯》又云:「侯執信圭,伯執躬圭。」注云:「蓋皆象以人形為琢飾,文有粗縟耳,欲其慎行以保身。圭皆長七寸。」故《玉人》云:「命圭七寸,謂之信圭,侯守之。命圭七寸,謂之躬圭,伯守之。」江南儒者解云:「直者為信,其文縟細。曲者為躬,其文粗略。」義或然也。《宗伯》又云:「子執□璧,男執蒲璧。」注云:「□所以養人。蒲為席,所以安人。不執圭者,未成國也。」蓋琢為□稼及蒲葦之文,蓋皆徑五寸,故《大行人》云「子執□璧、男執蒲璧五寸」是也。凡圭廣三寸,厚半寸,剡上左右各寸半,知者,《聘禮記》文。其璧則內有孔,外有肉。其孔謂之好,故《爾雅‧釋器》云:「肉倍好謂之璧,好倍肉謂之瑗,肉好若一謂之環。」此謂諸侯所執圭璧,皆朝於王及相朝所用也,故《典瑞》前既陳玉則云「朝覲宗遇會同於王,諸侯相見亦如之」是也。其公、侯、伯朝後皆用璋,知者,以《聘禮》聘君用圭,聘夫人以璋,則知於天子及後亦然也。其子、男既朝王用璧,朝後宜用琮,以璧、琮相對故也。鄭注《小行人》云:「其上公及二王之後,享天子圭以馬,享後璋以皮。其侯、伯、子、男,享天子璧以帛,享後琮以錦。其玉大小,各如其命數。」知者,《玉人》云「璧琮九寸,諸侯以享天子」是也。其諸侯相朝,所執之玉與朝天子同。其享玉皆以璧享君,以琮享夫人,明相朝禮亦當然。子、男相享,則降用琥以繡,璜以黼,故鄭注《小行人》云「其於諸侯亦用璧琮耳。子、男於諸侯則享用琥璜,下其瑞」是也。其諸侯之臣聘天子及聘諸侯,其聘玉及享玉,降其君瑞一等,故《玉人》雲「□彖圭璋八寸,璧琮八寸,以┴聘」是也。○注「足□宿□宿如有循,舉前曳踵行」。○正義曰:按《玉藻》云:「執龜玉,舉前曳踵,□宿□宿如也。」踵謂足後跟也。謂將行之時,初舉足前後曳足跟行,不離地,□宿□宿如也,言舉足狹數,□宿□如也。」《玉藻》又云:「圈豚行,不舉足,齊如流。」鄭注云:「圈,轉也。豚之言,若有所循,不舉足曳踵,則衣之齊如水之流矣,孔子執圭則然。此徐趨也。」○注「鄭曰」至「庭實」。○正義曰:「享,獻也」,《釋詁》文也。云「聘禮既聘,而享用圭璧有庭實」者,案《覲禮》侯氏既見王,乃云:「四享皆束帛加璧,庭實唯國所有。鄭玄云:「四當為三。」《大行人職》曰:「諸侯廟中將幣,皆三享其禮。」差又無取於四也。初享或用馬,或用虎豹之皮。其次享三牲魚臘。籩豆之實,龜也,金也。丹漆絲纊竹箭也,其餘無常貨。此物非一國所能有,唯國所有,分為三享,皆以璧帛致之。《禮器》云:「大饗其王事與,三牲魚臘,四海九州之美味也;籩豆之薦,四時之和氣也;內金,示和也;束帛加璧,尊德也;龜為前列,先知也;金次之,見情也;丹漆絲纊竹箭,與眾共財也。其餘無常貨,各以其國之所有,則致遠物也。《郊特牲》曰:「旅幣無方,所以別土地之宜,而節遠邇之期也。龜為前列,先知也。以鍾次之,以和居參之也。虎豹之皮,示服猛也。束帛加璧,往德也。」鄭玄《覲禮》之注所言,出於彼也。諸侯相朝聘,其禮亦然。案《聘禮》:「賓裼奉束帛加璧享。」《記》曰:「凡庭實隨入,左先,皮馬相間可也。」《小行人職》云:「合六幣,圭以馬,璋以皮,璧以帛,琮以錦,琥以繡,璜以黼。此六物者,以和諸侯之好故。」鄭注云:「合,同也。六幣,所以享也。五等諸侯享天子用璧,享後用琮。其大各如其瑞,皆有庭實,以馬若皮。皮,虎豹皮也。用圭璋者,二王之後也。二王后尊,故享用圭璋而特之。《禮器》曰『圭璋特』是也。其於諸侯亦用璧琮耳。子、男於諸侯則享用琥璜,下其瑞也。凡二王后諸侯相享之玉,大小各降其瑞一等。及使卿大夫┴聘亦如之。」是用圭璧有庭實也。○注「既享,乃以私禮見」。○正義曰:案《聘禮》:「擯者出請事,賓告事畢,賓奉束錦以請覿。」注云:「覿,見也。卿將公事,是欲交其歡敬也。不用羔,因使而見,非特來。」是也。

  君子不以紺絲取飾,(孔曰:「一入曰絲取。飾者,不以為領袖緣也。紺者,齊服盛色以為飾衣,似衣齊服。絲取者,三年練以絲取飾衣,為其似衣喪服,故皆不以為飾衣。」)紅紫不以為褻服。(王曰:「褻服,私居服,非公會之服。皆不正,褻尚不衣,正服無所施。」)當暑,衣□□□,必表而出之。(孔曰:「暑則單服。□□,葛也。必表而出之,加上衣。」)緇衣,羔裘。素衣,□裘。黃衣,狐裘。褻裘長,短右袂。(孔曰:「服皆中外之色相稱也。私家裘長,主溫。短右袂,便作事。」)必有寢衣,長一身有半。(孔曰:「今之被也。」)狐貉之厚以居。(鄭曰:「在家以接賓客。」)去喪,無所不佩。(孔曰:「去,除也。非喪則備佩所宜佩也。」)非帷裳,必殺之。(王曰:「衣必有殺縫,唯帷裳無殺也。」)羔裘玄冠不以吊。(孔曰:「喪主素,吉主玄,吉凶異服。」)吉月,必朝服而朝。(孔曰:「吉月,月朔也。朝服,皮弁服。」)齊,必有明衣,布。(孔曰:「以布為沐浴衣。」)

【疏】「君子」至「明衣布」。○正義曰:此一節記孔子衣服之禮也。「君子不以紺絲取飾」者,君子,謂孔子也。紺,玄色。絲取,淺絳色。飾者,領緣也。紺者,齊服盛色以為飾衣,似衣齊服。絲取者,三年練以絲取飾衣,為其似衣喪服,故皆不以為飾衣。「紅紫不以為褻服」者,紅,南方間色。紫,北方間色。褻服,私居服,非公會之服。以其紅紫二色皆不正,故不以為褻服。褻服尚不用,則正服無所施可知也。但言紅紫,則五方間色皆不用也。「當暑,衣□□□,必表而出之」者,衣□,單也。□□,葛也,精曰□,粗曰□。暑則單服,必加尚表衣然後出之,為其形褻故也。「緇衣,羔裘。素衣,□裘。黃衣,狐裘」者,凡祭服,先加明衣,次加中衣,冬則次加袍繭,夏則不袍繭,用葛也,次加祭服。若朝服,布衣亦先以明衣親身,次加中衣,冬則次加裘,裘上加裼衣,裼衣之上加朝服;夏則中衣之上不用裘而加葛,葛上加朝服。凡服必中外之色相稱。羔裘,黑羊裘也,故用緇衣以裼之。□裘,鹿子皮以為裘也,故用素衣以裼之。狐裘黃,故用黃衣以裼之。「褻裘長,短右袂」者,此裘私家所著之裘也,長之者,主溫也;袂是裘之袖,短右袂者,作事便也。「必有寢衣,長一身有半」者,今之被也。「狐貉之厚以居」者,謂在家接賓客之裘者,居家主溫,故厚為之。「去喪,無所不佩」者,去,除也。居喪無飾,故不佩。除喪,則備佩所宜佩也。「非帷裳必殺之」者,殺謂殺縫。凡衣必有殺縫,唯帷裳無也。「羔裘玄冠不以吊」者,凶主素,吉主玄,故羔裘玄冠不以弔喪也。「吉月必朝服而朝」者,吉月,月朔也。朝服,皮弁服。言每朔日必服皮弁之服以朝於君也。「齊,必有明衣,布」者,將祭而齊,則必沐浴,浴竟而著明衣,所以明□其體也。明衣以布為之,故曰「齊,必有明衣,布」也。○注「孔曰」至「飾衣」。○正義曰:云「一入曰絲取。飾者,不以為領袖緣也」者,案《考工記》云:「三入為□,五入為絲取,七入為緇。」注云:「染□者三入而成。又再染以黑則為絲取。絲取,今禮俗文作爵,言如爵頭色也。又復再染以黑乃成緇矣。鄭司農說以《論語》曰『君子不以紺絲取飾』,又曰『緇衣羔裘』。《爾雅》曰:『一染謂之絲原,再染謂之[B17M],三染謂之□。』《詩》云:『緇衣之宜兮。』玄謂此同色耳。染布帛者,染人掌之。凡玄色者,在絲取緇之間,其六入者與。」今孔氏云:「一入曰絲取」者,未知出何書。又云「絲取者,三年練以絲取飾衣」,則似讀絲取為絲原。案《檀弓》云:「練,練衣黃裡絲原緣。」注云:「小祥,練冠練中衣,以黃為內,絲原為飾。黃之色卑於□,絲原□之類明外除。」故曰「為其似衣喪服,故皆不以為飾衣」。云「紺者,齊服盛色以為飾衣,似衣齊服」者,《說文》云:「紺,帛深青揚赤色。」是紺為青赤色也,故為齊服盛色。若以為領袖緣飾,則似衣齊服也。○注「服皆中外之色相稱也」。○正義曰:謂中衣外裘其色皆相稱也。此經云「緇衣,羔裘」者,謂朝服也。知者,案《玉藻》云:「諸侯朝服以日視朝於內朝。」《士冠禮》云:「主人玄冠朝服,緇帶素□。」注云:「玄冠,委貌。朝服者,十五升布衣。而素裳不言色者,衣與冠同色。」是朝衣色玄,玄即緇色之小別。此說孔子之服,云「緇衣,羔裘」,《玉藻》亦云「羔裘緇衣以裼之」,是羔裘裼用緇衣,明其上正服亦緇色也。下文又曰「羔裘玄冠不以吊」,是羔裘所用配玄冠,羔裘之上必用緇布衣為裼,裼衣之上正服亦是緇色,文與玄冠相配,故知緇衣羔裘是諸侯君臣日視朝之服也。其素衣□裘,則在國視朔之服也。卿大夫士亦皆然。故鄭玄注此云「素衣□裘,視朔之服」是也。其受外國聘享,亦素衣□裘,故《聘禮》云:「裼降立。」注引《玉藻》云:「□裘青犴α,絞衣以裼之。」又引此云:「素衣□裘。皮弁時或素衣。」如鄭此言,則裼衣或絞或素不定也。熊氏云:「臣用絞,君用素。」皇氏云:「素衣為正,記者亂言絞耳。」其「黃衣,狐裘」,謂大蠟息民之祭服也。人君以歲事成熟,搜索群神而報祭之,謂之大蠟。又臘祭先祖五祀,因令民得大飲,農事休息,謂之息民。於大蠟之後,作息民之祭,其時則有黃衣狐裘也。大蠟之祭與息民異也。息民用黃衣狐裘,大蠟則皮弁素服,二者不同矣。以其大蠟之後,始作息民之祭,息民大蠟同月,其事相次,故連言之耳。知者,《郊特牲》云:「蠟也者,索也,歲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也。皮弁素服而祭。素服以送終。葛帶榛杖,喪殺也。」是大蠟之祭用素服也。《郊特牲》既說蠟祭,其下又云:「黃衣黃冠而祭,息田夫也。」注云:「祭謂既蠟,臘先祖五祀也,於是勞農以休息之。」是息民之祭用黃衣也。此說孔子之服云「黃衣,狐裘」,《玉藻》云「狐裘黃衣以裼之」,以此知大蠟息民則有黃衣狐裘也。是此三者之服,中衣與外裘其色皆相稱也。○注「孔曰」至「佩也」。○正義曰:云「非喪則備佩所宜佩也」者,案《玉藻》云:「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徵角,左宮羽。凡帶必有佩玉,唯喪則否。佩玉有沖牙,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君子於玉比德焉。天子佩白玉而玄組綬,世子佩瑜玉而綦組綬,士佩□需玟而□組綬,孔子佩象環五寸而綦組綬。」是非居喪則備佩此所宜佩也。○注「王曰:衣必有殺縫,唯帷裳無殺也」。○正義曰:謂朝祭之服,上衣必有殺縫,在下之裳,其制正幅如帷,名曰帷裳,則無殺縫。其餘服之裳,則亦有殺縫,故深衣之制,要在縫半下,縫齊倍要。喪服之制,裳內削幅。注云:「削猶殺也」。○注「孔曰:喪主素,吉主玄,吉凶異服」。○正義曰:《檀弓》云:「奠以素器,以生者有哀素之心。」註:「哀素,言哀痛無飾。凡物無飾曰素。」又禮祭服皆玄衣服。是喪主素,吉主玄也。○注「孔曰」至「弁服」。○正義曰:云「吉月,月朔也」者,以《詩》云「二月初吉」,《周禮》云「正月之吉」,皆謂朔日,故知此吉月謂朔日也。云「朝服,皮弁服」者,《士冠禮》云:「皮弁,服素積緇帶素□。」注云:「此與君視朔之服也。皮弁者,以白鹿皮為冠,像上古也。積猶辟也。以素為常,辟蹙其要中。皮弁之衣用布,亦十五升,其色象焉。」魯自文公不行視朔之禮,孔子恐其禮廢,故每於月朔,必衣此視朔之服而朝於君,所謂我愛其禮也。

  齊必變食,(孔曰:「改常饌。」)居必遷坐。(孔曰:「易常處。」)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食食壹而食曷,(孔曰:「食壹食曷,臭味變。」)魚餒而肉敗,不食。(魚敗曰餒。)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孔曰:「失飪,失生熟之節。」)不時,不食。(鄭曰:「不時,非朝、夕、日中時。」)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醬,不食。(馬曰:「魚膾非芥醬不食。」)肉雖多,不使勝食氣。唯酒無量,不及亂。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孔曰:「撤,去也。齊禁薰物,姜辛而不臭,故不去。」)不多食。(孔曰:「不過飽。」)祭於公,不宿肉。(周曰:「助祭於君,所得牲體,歸則班賜,不留神惠。」)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鄭曰:「自其家祭肉,過三日不食,是褻鬼神之餘。」)食不語,寢不言。雖蔬食菜羹瓜,祭,必齊如也。(孔曰:「齊,嚴敬貌。三物雖薄,祭之必敬。」)

【疏】「齊必」至「如也」。○正義曰:此一節論齊祭飲食居處之事也。「齊必變食」者,謂將欲接事鬼神,宜自□淨,故改其常饌也。「居必遷坐」者,謂改易常處也。「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者,食,飯也。牛與羊魚之腥,聶而切之為膾。飯與膾所尚精細也。「食食壹而食曷,魚餒而肉敗,不食」者,食壹食曷,臭味變也。魚敗曰餒。言飯之氣味變,及魚肉敗壞,皆不食之。「色惡,不食。臭惡,不食」者,謂飯食及肉顏色香臭變惡者,皆不食之,「失飪不食」者,謂饌失生熟之節也。「不時,不食」者,謂非朝、夕、日中時也。「割不正,不食」者,謂折解牲體,脊脅臂□之屬,禮有正數,若解割不得其正,則不食也。「不得其醬,不食」者,謂魚膾非得芥醬則不食也。「肉雖多,不使勝食氣」者,氣,小食也。言有肉雖多,食之不可使過食氣也。「唯酒無量,不及亂」者,唯人飲酒無有限量,但不得多,以至困亂也。「沽酒市脯不食」者,沽,賣也。酒不自作,未必精□;脯不自作,不知何物之肉,故不食也。酒當言飲,而亦云不食者,因脯而並言之耳。經傳之文,此類多矣。《易‧系辭》云「潤之以風雨」,《左傳》曰「馬牛皆百匹」,《玉藻》云「大夫不得造車馬」,皆從一而省文也。「不撤姜食」者,撤,去也。齊禁薰物,姜辛而不臭,故不去也。「不多食」者,不可過飽也。自此已上,皆蒙齊文。凡言不食者,皆為不利人,亦齊者,孔子所慎,齊必嚴敬,若必食之,或致困病,則失嚴敬心,故不食也。其凡常不必然。「祭於公,不宿肉」者,謂助祭於君,所得牲體,歸則班賜,不留神惠經宿也。「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者,謂自其家祭肉,過三日不食,是褻慢鬼神之餘也。「食不語,寢不言」者,直言曰言,答述曰語。方食不可語,語則口中可憎。寢息宜靜,故不言也。「雖蔬食菜羹瓜,祭,必齊如也」者,祭謂祭先。齊,嚴敬貌。言蔬食也,菜羹也。瓜也,三物雖薄,將食祭先之時,亦必嚴敬。○注「孔曰:食壹食曷,臭味變」。○正義曰:《釋器》云:「食食壹謂之食曷。」郭璞云:「飯食歲臭。」《說文》云:「食歲,飯傷熱也。」《蒼頡篇》云:「食臭敗也。」《字林》云:「食壹,飯傷熱濕也。」○注「魚敗曰餒」。○正義曰:《釋器》云:「肉謂之敗,魚謂之餒。」郭璞云:「敗,臭壞也。餒,肉爛也。」○注「孔曰」至「必敬」。○正義曰:云「三物雖薄,祭之必敬」者,祭謂祭先也。案《玉藻》云:「唯水漿不祭。」又云:「瓜祭上環。」知此三者雖薄,亦祭先也。若祭之,亦必齊敬也。

  席不正,不坐。鄉人飲酒,杖者出,斯出矣。(孔曰:「杖者,老人也。鄉人飲酒之禮,主於老者,老者禮畢,出,孔子從而後出。」)

【疏】「席不正,不坐。鄉人飲酒,杖者出,斯出矣」。○正義曰:此明坐席及飲酒之禮也。凡為席之禮,天子之席五重,諸侯之席三重,大夫再重。席南鄉北鄉,以西方為上;東鄉西鄉,以南方為上。如此之類,是禮之正也。若不正,則孔子不坐也。杖者,老人也。鄉人飲酒之禮,主於老者,老者禮畢出,孔子則從而後出。

  鄉人儺,朝服而立於阼階。(孔曰:「儺,驅逐疫鬼。恐驚先祖,故朝服而立於廟之阼階。」)

【疏】「鄉人儺,朝服而立於阼階」。○正義曰:此明孔子存室神之禮也。人難,索室驅逐疫鬼也。恐驚先祖,故孔子朝服而立於廟之阼階。鬼神依人,庶其依已而安也。所以朝服者,大夫朝服以祭,故用祭服以依神也。

  問人於他邦,再拜而送之。(孔曰:「拜送使者,敬也。」)

【疏】「問人於他邦,再拜而送之」。○正義曰:此記孔子遺人之禮也。問猶遺也,謂因問有物遺之也。問者,或自有事問人,或聞彼有事而問之,悉有物表其意,故《曲禮》云:「凡以弓劍苞苴簞笥問人者,操以受命,如使之容。」此孔子凡以物問遺人於他邦者,必再拜而送其使者,所以示敬也。

  康子饋藥,拜而受之。(包曰:「饋孔子藥。」)曰:「丘未達,不敢嘗。」(孔曰:「未知其故,故不敢嘗,禮也。」)

【疏】「康子饋藥,拜而受之。曰:丘未達,不敢嘗」。○正義曰:此明孔子受饋之禮也。魯卿季康子饋孔子藥,孔子拜而受之。凡受人饋遺可食之物,必先嘗而謝之。孔子未達其藥之故,不敢先嘗,故曰「丘未達,不敢嘗」,亦其禮也。

  廄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鄭曰:「重人賤畜。退朝,自君之朝來歸。」)

【疏】「廄焚。子退朝,曰:『傷人乎?』不問馬」。○正義曰:此明孔子重人賤畜也。廄焚,謂孔子家廄被火也。孔子罷朝退歸,承告而問曰:「廄焚之時,得無傷人乎?」不問傷馬與否。是其重人賤畜之意。「不問馬」一句,記者之言也。

  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孔曰:「敬君惠也。既嘗之,乃以班賜。」)君賜腥,必熟而薦之。(孔曰:「薦其先祖。」)君賜生,必畜之。侍食於君,君祭,先飯。(鄭曰:「於君祭,則先飯矣,若為君嘗食然。」)

【疏】「君賜」至「先飯」。○正義曰:此明孔子受君賜食及侍食之禮也。「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者,謂君以熟食賜已,必正席而坐,先品嚐之,敬君之惠也。君賜必多,不可留君之惠,既嘗,當以班賜。「君賜腥,必熟而薦之」者,謂君賜已生肉,必烹熟而薦其先祖,榮君賜也。熟食不薦者,褻也。君賜生,必畜之者,謂君賜已牲之未殺者,必畜養之,以待祭祀之用也。「侍食於君,君祭,先飯」者,謂君召已共食時也。於君祭時,則先飯矣,若為君嘗食然。○注「鄭曰」至「食然」。○正義曰:云「於君祭,則先飯矣」者,《曲禮》云:「主人延客祭。」注云:「祭,祭先也。君子有事不忘本也。」君子不忘本者,有德必酬之,故得食而種,種出少許,置在豆間之地,以報先代造食之人也。若敵,客則得先自祭,降等之客則後祭。若臣侍君而賜之食,則不祭。若賜食,而君以客禮待之,則得祭。雖得祭,又先須君命之祭,後乃敢祭也。此言君祭先飯,則是非客之禮也,故不祭而先飯,若為君嘗食然也。

  疾,君視之,東首,加朝服,拖紳。(包曰:「夫子疾,處南牖之下,東首,加其朝服,拖紳。紳,大帶。不敢不衣朝服見君。」)

【疏】「疾,君視之,東首,加朝服,拖紳」。○正義曰:此明孔子有疾,君來視之時也。拖,加也。紳,大帶也。病者,常居北牖下,為君來視,則暫時遷鄉南牖下。東首,令君得南面而視之。以病臥,不能衣朝服及大帶,又不敢不衣朝服見君,故但加朝服於身,又加大帶於上,是禮也。

  君命召,不俟駕行矣。(鄭曰:「急趨君命,行出而車駕隨之。」)

【疏】「君命召,不俟駕行矣」。○正義曰:此明孔子急趨君命也。俟猶待也。謂君命召,已不待駕車而即行出,車當駕而隨之也。

  入太廟,每事問。

【疏】「入太廟,每事問」。○正義曰:此明孔子因助祭入太廟廟中,禮儀祭器雖知之,猶每事復問,慎之至也。

  朋友死,無所歸,曰:「於我殯。」(孔曰:「重朋友之恩。無所歸,言無親暱。」)

【疏】「朋友死,無所歸,曰:於我殯」。正義曰:此明孔子重朋友之恩也。言朋友若死,更無親暱可歸,孔子則曰:「於我殯。」與之為喪主也。

  朋友之饋,雖車馬,非祭肉,不拜。(孔曰:「不拜者,有通財之義。」)

【疏】「朋友之饋,雖車馬,非祭肉,不拜」。○正義曰:此言孔子輕財重祭之禮也。朋友有通財之義,故其饋遺之物,雖是車馬,非祭肉,不拜謝之。言其祭肉則拜之,尊神惠也。

  寢不屍,(包曰:「偃臥四體,布展手足,似死人。」)居不容。(孔曰:「為室家之敬難久。」)

【疏】「寢不屍,居不容」。○正義曰:此言孔子寢息居家之禮也。剩□死人也。言人偃臥四體,布展手足,似死人。孔子則當欹屈也。其居家之時,則不為容儀,為室家之敬難久,當和舒也。

  見齊衰者,雖狎,必變。(孔曰:「狎者,素親狎。」)見冕者與瞽者,雖褻,必以貌。(周曰:「褻,謂數相見,必當以貌禮之。」)凶服者式之。式負版者。(孔曰:「凶服,送死之衣物。負版者,持邦國之圖籍。」)有盛饌,必變色而作。(孔曰:「作,起也。敬主人之親饋。」)迅雷風烈必變。(鄭曰:「敬天之怒,風疾雷為烈。」)

【疏】「見齊」至「必變」。○正義曰:此一節言孔子見所哀恤,及敬重之事,為之變容也。「見齊衰者,雖狎,必變」者,狎,謂素相親狎。言見衣齊衰喪服者,雖素親狎,亦必為變容。此即哀有喪也。「見冕者與瞽者,雖褻,必以貌」者,冕,大夫冠也。瞽,盲也。褻,謂數相見也。言孔子見大夫與盲者,雖數相見,必當以貌禮之。此即尊在位,恤不成人也。「凶服者式之。式負版者」,囚服,送死之衣物也。負版者,是持邦國之圖籍者也。式者,車上之橫木,男子立乘,有所敬,則俯而馮式,遂以式為敬名。言孔子乘車之時,見送死之衣物,見持邦國之圖籍者,皆馮式而敬之也。「有盛饌,必變色而作」者,作,起也。謂人設盛饌待己,已必改容而起,敬主人之親饋也。「迅雷風烈必變」者,迅,急疾也。風疾,雷為烈,此陰陽氣激,為天之怒,故孔子必變容以敬之也。○注「孔曰:狎者,素親狎」。○正義曰:案《左傳》:「宋華弱與樂輿少相狎。」《曲禮》云:「賢者狎而敬之。」狎是相褻慢、相貫習之名也,故為素相親狎也。○注「負版者,持邦國之圖籍」。○正義曰:案《周禮‧小宰職》曰:「聽閭裡以版圖。」注云:「版是戶籍圖也。聽人訟地者,以版圖決之。《司書職》曰:『邦中之版,土地之圖。』」以圖籍相將之物,故知負版者是持邦國之圖籍也。

  升車,必正立執綏。(周曰:「必正立執綏,所以為安。」)車中內顧,(包曰:「車中不內顧者,前視不過衡軛,傍視不過□奇轂。」)不疾言,不親指。

【疏】「升車」至「親指」。正義曰:此記孔子乘車之禮也。「升車,必正立執綏」者,綏者,挽以上車之索也。言孔子升車之時,必正立執綏,所以為安也。「車中不內顧」者,顧,謂回視也。言孔子在車中不鄉內回顧,掩人之私也。「不疾言,不親指」者,亦謂在車中時也。疾,急也。以車中既高,故不疾言,不親有所指,皆為惑人也。○注「包曰:車中不內顧者,前視不過衡軛,傍視不過□奇轂」。○正義曰:衡軛是轅端橫木駕馬領者。《輿人》注云:「較,兩□奇上出軾者。」則□奇轂俱在車之兩傍。言孔子在車中,前視則不過衡軛之前,傍視則不過□奇轂之後。案《曲禮》云:「立視五□,式視馬尾,顧不過轂。」注云:「立平視也。□猶規也,謂輪轉之度。」案車輪一週為一規。乘車之輪高六尺六寸,逕一圍三,三六十八,得一丈八尺,又六寸為一尺八寸,總一規為一丈九尺八寸。五規為九十九場?六尺為步,總為十六步半,則在車上得視前十六步半也。而此注云「前視不過衡軛」者,禮言中人之制,此記聖人之行,故前視但不過衡軛耳。

  色斯舉矣,(馬曰:「見顏色不善則去之。」)翔而後集。(周曰:「迴翔審觀而後下止。」)

【疏】「色斯舉矣,翔而後集」。○正義曰:此言孔子審去就也。謂孔子所處,見顏色不善,則於斯舉動而去之。將所依就,則必迴翔審觀而後下止。此「翔而後集」一句,以飛鳥喻也。

  曰:「山梁雌雉,時哉時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言山梁雌雉得其時,而入不得其時,故歎之。子路以其時物,故共具之。非本意,不苟食,故三嗅而作。作,起也。)

【疏】「曰:山梁雌雉,時哉時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正義曰:此記孔子感物而歎也。梁,橋也。共,具也。嗅,謂鼻歆其氣。作,起也。孔子行於山梁,見雌雉飲啄得所,故歎曰:「此山梁雌雉,得其時哉!」而人不得其時也。子路失指,以為夫子雲時哉者,言是時物也,故取而共具之。孔子以非已本意,義不苟食,又不可逆子路之情,故但三嗅其氣而起也。

  ●卷十一‧先進第十一

【疏】正義曰:前篇論夫子在鄉黨,聖人之行也。○此篇論弟子,賢人之行,聖賢相次,亦其宜也。

  子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孔曰:「先進、後進,謂仕先後輩也。禮樂因世損益,後進與禮樂,俱得時之中,斯君子矣;先進有古風,斯野人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將移風易俗,歸之淳素。先進猶近古風,故從之。)

【疏】「子曰」至「吾從先進」。○正義曰:此章孔子評其弟子之中仕進先後之輩也。「先進於禮樂野人也」者,先進,謂先輩仕進之人,准於禮樂,不能因世損益,而有古風,故曰樸野之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者,後進,謂後輩仕進之人也,准於禮樂,能因時損益,與禮樂俱得時之中,故曰君子之人也。「如用之,則吾從先進」者,言如其用之以為治,則吾從先輩樸野之人。夫子之意,將移風易俗,歸之淳素。先進猶近古風,故從之也。○注「孔曰」至「人也」。○正義曰:云「先進、後進,謂仕先後輩也」者,下章云「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也」,謂不及仕進之門,則此謂不從於陳、蔡得仕進者也。蓋先進者,當襄、昭之世。後進者,當定、哀之世。云「禮樂因世損益」者,《為政篇》云:「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又周初則禮樂盛,周衰則禮樂衰,是禮樂因世損益也。云「後進與禮樂,俱得時之中,斯君子矣」者,言禮樂隨世盛衰,後進與時消息,皆中當於時,故為君子也。云「先進有古風,斯野人也」者,言先輩仕進之人,比今則猶尚淳素,故云「斯野人也」。

  子曰:「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也。」(鄭曰:「言弟子從我而厄於陳、蔡者,皆不及仕進之門,而失其所。」)

【疏】「子曰: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也」。○正義曰:此章孔子閔弟子之失所。言弟子從我而厄於陳、蔡者,皆不及仕進之門,而失其所也。

  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

【疏】「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正義曰:此章因前章言弟子失所,不及仕進,遂舉弟子之中,才德尢高可仕進之人。鄭氏以合前章,皇氏別為一章。言若任用德行,則有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四人。若用其言語辨說,以為行人,使□四方,則有宰我、子貢二人。若治理政事,決斷不疑,則有冉有、季路二人。若文章博學,則有子游、子夏二人也。然夫子門徒三千,達者七十有二,而此四科唯舉十人者,但言其翹楚者耳。或時在陳言之,唯舉從者。其不從者,雖有才德,亦言不及也。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於吾言無所不說。」(孔曰:「助,益也。言回聞言即解,無發起增益於已。」)

【疏】「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於吾言無所不說」。○正義曰:此章稱顏回之賢也。助,益也。說,解也。凡師資問答,以相發起。若與子夏論《詩》,子曰:「起予者,商也。」如此是有益於已也。今回也,非增益於已者也,以其於吾之所言,皆默而識之,無所不解。言回聞言即解,無所發起增益於已也。

  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陳曰:「言子騫上事父母,下順兄弟,動靜盡善,故人不得有非間之言。」)

【疏】「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正義曰:此章歎美閔子騫之孝行也。昆,兄也。間,謂非毀間廁。言子騫上事父母,下順兄弟,動靜盡善,故人不得有非間之言。」

  南容三復白圭,(孔曰:「《詩》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南容讀《詩》至此,三反覆之,是其心慎言也。」)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疏】「南容三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正義曰:此章美南容慎言也。復,覆也。《詩》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南容讀《詩》至此,三反覆之,是其心慎言也。孔子知其賢,故以其兄之女子妻之。此即「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者」也。弟子各記所聞,故又載之。○注「《詩》云: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正義曰:此《大雅‧抑篇》刺厲王之詩也。《毛傳》云:「玷,缺也。」箋云:「斯,此也。玉之缺,尚可磨金慮而平,人君政教一失,誰能反覆之?」意言教令尢須謹慎。白玉為圭,圭有損缺,猶尚可更磨金慮而平,若此政教言語之有缺失,則遂往而不可改。為王者,安危在於出令,故特宜慎之。是詩人戒其慎言。南容之心,亦欲慎言,故三覆讀此也。

  季康子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

【疏】「季康子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正義曰:此章稱顏回之好學也。季康子,魯執政大夫,故言氏稱對。此與哀公問同而答異者,以哀公遷怒貳過,故因答以諫之。康子無之,故不雲也。

  顏淵死,顏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槨。(孔曰:「路,淵父也。家貧,欲請孔子之車,賣以作槨。」)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槨。吾不徒行以為之槨。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也。」(孔曰:「鯉,孔子之子,伯魚也。孔子時為大夫,言從大夫之後,不可以徒行,謙辭也。」)

【疏】「顏淵死」至「徒行也」。○正義曰:此並三章記顏回死時孔子之語也。「顏淵死,顏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槨」者,路,顏淵父也。家貧,欲請孔子之車,賣以作槨也。「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槨。吾不徒行以為之槨」者,此舉親喻疏也。言淵才、鯉不才雖異,亦各言其子則同。我子鯉也死時,但有棺,以家貧而無槨,吾不賣車以作槨。今女子死,安得賣我車以作槨乎?「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徒行也」者,此言不可賣車作槨之由。徒行,步行也。以吾為大夫,不可徒行故也。孔子時為大夫,言從大夫之後者,謙辭也。○注「孔曰」至「辭也」。○正義曰:云「鯉,孔子之子,伯魚也」者,《世家》文也。云「孔子時為大夫,言從大夫之後,不可以徒行,謙辭也」者,案《孔子世家》:「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攝行相事。」魯受齊女樂,不聽政三日,孔子遂□衛。歷至宋、鄭、陳、蔡、晉、楚,去魯凡十四歲而反乎魯,然魯終不能用。孔子亦不求仕,以哀公十六年卒,年七十三。今案顏回少孔子三十歲,三十二而卒,則顏回卒時,孔子年六十一,方在陳、蔡矣;伯魚年五十,先孔子死,則鯉也死時,孔子蓋年七十左右,皆非在大夫位時。而此注云「時為大夫」,未知有何所據也。杜預曰:「嘗為大夫而去,故言後也。」據其年,則顏回先伯魚卒,而此雲顏回死,顏路請子之車以為之槨,子曰「鯉也死,有棺而無槨」,又似伯魚先死者。王肅《家語》注云:「此書久遠,年數錯誤,未可詳也。」或以為假設之辭也。徒猶空也,謂無車空行也,是步行謂之徒行,故《左傳》襄元年「敗鄭徒兵於洧上」,杜注云:「徒兵,步兵也。」

  顏淵死。子曰:「噫!(包曰:「噫,痛傷之聲。」)天喪予!天喪予!」(天喪予者,若喪已也。再言之者,痛惜之甚。)

【疏】「顏淵死,子曰:噫!天喪予!天喪予!」○正義曰:噫,痛傷之聲。「天喪予」者,孔子痛惜顏淵死,言若天喪已也。再言之者,痛惜之甚。

  顏淵死,子哭之慟。(馬曰:「慟,哀過也。」)從者曰:「子慟矣!」曰:「有慟乎?(孔曰:「不自知已之悲哀過。」)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

【疏】「顏淵死」至「誰為」。○正義曰:「子哭之慟」者,慟,過哀也。言夫子哭顏淵,其悲哀過甚。「從者曰:子慟矣」者,從者,眾弟子。見夫子哀過,故告曰:「子慟矣。」「曰:有慟乎」者,時夫子不自知已之悲哀過,故答曰:有慟乎邪。「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者,因弟子言已悲哀過甚,遂說已之過哀亦當於理,非失也。夫人,謂顏淵。言不於顏淵哭之為慟,而更於誰人為慟乎?

  顏淵死,門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禮,貧富有宜。顏淵貧,而門人欲厚葬之,故不聽。)門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視予猶父也,予不得視猶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馬曰:「言回自有父,父意欲聽門人厚葬,我不得割止,非其厚葬,故雲耳。」)

【疏】「顏淵」至「三子也」。○正義曰:「顏淵死,門人欲厚葬之」者,門人,顏淵之弟子,以其師有賢行,故欲豐厚其禮以葬之也。「子曰:不可」者,禮,貧富有宜。顏淵貧,而門人欲厚葬,故不聽之,曰不可也。「門人厚葬之」者,初咨孔子,孔子不聽,門人故違孔子,而卒厚葬之也。「子曰:回也視予猶父也」者,此下孔子非其厚葬之語也。言回也師事於已,視已猶如其父也。「予不得視猶子也」者,言回自有父存,父意欲聽門人厚葬,我不得割止之,故曰「予不得視猶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者,言厚葬之事,非我所為,夫門人二三子為之也。非其厚葬,故雲耳。

  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陳曰:「鬼神及死事難明,語之無益,故不答。」)

【疏】「季路」至「知死」。○正義曰:此章明孔子不道無益之語也。子路問事鬼神者,對則天曰神,人曰鬼,散則雖人亦曰神,故下文獨以鬼答之。子路問承事神其理何如,「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者,言生人尚未能事之,況死者之鬼神,安能事之乎?「曰:敢問死」者,子路又曰:「敢問人之若死,其事何如。」「曰:未知生,焉知死」者,孔子言女尚未知生時之事,則安知死後乎?皆所以抑止子路也。以鬼神及死事難明,又語之無益,故不答也。

  閔子侍側,□□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貢,侃侃如也。子樂。(鄭曰:「樂各盡其性。行行,剛強之貌。」)「若由也,不得其死然」。(孔曰:「不得以壽終。」)

【疏】「閔子」至「死然」。○正義曰:此章孔子喜四弟子任其直性也。「閔子侍側,□□如也」者,卑在尊側曰侍。□□,中正之貌。如也者,言其貌如此也。「子路,行行如也」者,行行,剛強之貌。「冉有、子貢,侃侃如也」者,侃侃,和樂之貌。「子樂」者,以四子各盡其自然之性,故喜樂也。「若由也,不得其死然」者,然猶焉也。言子路以剛,必不得其以壽終焉。

  魯人為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鄭曰:「長府,藏名也,藏財貨曰府。仍,因也。貫,事也。因舊事則可也,何乃復更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王曰:「言必有中者,善其不欲勞民改作。」)

【疏】「魯人」至「有中」。○正義曰:此章重於勞民也。「魯人為長府」者,藏財貨曰府。長,其藏名也。為,作也。言魯人新改作之也。「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者,子騫見魯人勞民改作長府,而為此辭。仍,因也。貫,事也。言因舊事則亦可矣,何必乃復更改作也。「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者,孔子聞子騫之言而善之也。夫人,謂子騫。言夫此人,其唯不言則已,若其發言,必有中於理。此言何必改作,是中理之言也。善其不欲勞民,故以為中。○注「鄭曰」至「改作」。○正義曰:云「長府,藏名」者,言魯藏財貨之府名長府也。云「藏財貨曰府」者,布帛曰財,金玉曰貨。《周禮‧天官》有大府為王治藏之長,玉府掌王之金玉玩好,內府主良貨賄藏在內者,外府主泉藏在外者,是藏財貨曰府。府猶聚也,言財貨之所聚也。「仍,因;貫,事」,皆《釋詁》文。

  子曰:「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馬曰:「子路鼓瑟,不合《雅》、《頌》。」)門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馬曰:「升我堂矣,未入於室耳。門人不解,謂孔子言為賤子路,故復解之。」)

【疏】「子曰」至「室也」。○正義曰:蘇攏言子路之才學分限也。「子曰: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者,由,子路名。奚,何也。子路性剛,鼓瑟不合《雅》、《頌》,故孔子非之云:「由之鼓瑟,何為於丘之門乎?」所以抑其剛也。「門人不敬子路」者,門人不解孔子之意,謂孔子言為賤子路,故不敬之也。「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者,以門人不解,故孔子復解之,言子路之學識深淺,譬如自外入內,得其門者。入室為深,顏淵是也。升堂次之,子路是也。今子路既升我堂矣,但未入於室耳,豈可不敬也?

  子貢問:「師與商也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孔曰:「言俱不得中。」)曰:「然則師愈與?」子曰:「過猶不及。」(愈猶勝也。)

【疏】「子貢」至「猶不及」。○正義曰:此章明子張、子夏才性優劣。「子貢問:師與商也孰賢」者,師,子張名。商,子夏名。孰,誰也。子貢問孔子曰:「子張與子夏二人誰為賢才?」「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者,孔子答言:「子張所為過當而不已,子夏則不及而止。」言俱不得中也。「曰:然則師愈與」者,愈猶勝也。子貢未明夫子之旨,以為師也過則是賢才,過於子夏,故復問曰:「然則子張勝於子夏與?」與為疑辭。「子曰:過猶不及」者,子貢不解,故復解之,曰:「過當猶如不及。」俱不中理也。

  季氏富於周公,(孔曰:「周公,天子之宰、卿士。」)而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孔曰:「冉求為季氏宰,為之急賦稅。」)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鄭曰:「小子,門人也。鳴鼓聲其罪以責之。」)

【疏】「季氏」至「可也」。○正義曰:此章夫子責冉求重賦稅也。「季氏富於周公」者,季氏,魯臣,諸侯之卿也。周公,天子之宰、卿士,魯其後也。孔子之時,季氏專執魯政,盡征其民。其君蠶食深宮,賦稅皆非已有,故季氏富於周公也。「而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者,時冉求為季氏家宰,又為之急賦稅,聚斂財物而陪附助益季氏也。「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者,小子,門人也。冉求亦夫子門徒,當尚仁義。今為季氏聚斂,害於仁義,故夫子責之曰:非我門徒也。使其門人鳴鼓以聲其罪而攻責之,可也。○注「孔曰:周公,天子之宰卿士」。○正義曰:何休云:「宰猶治也,三公之職號尊名也。」杜預注《左傳》曰:「卿士,王之執政者也。」

  柴也愚,(弟子高柴,字子羔。愚,愚直之愚。)參也魯,(孔曰:「魯,鈍也。曾子性遲鈍。」)師也辟,(馬曰:「子張才過人,失在邪辟文過。」)由也□彥。(鄭曰:「子路之行,失於畔□彥。」)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言回庶幾聖道,雖數空匱,而樂在其中。賜不受教命,唯財貨是殖,億度是非。蓋美回,所以勵賜也。一曰:「屢猶每也。空猶虛中也。以聖人之善道,教數子之庶幾,猶不至於知道者,各內有此害。其於庶幾每能虛中者,唯回。懷道深遠,不虛心,不能知道,子貢雖無數子之病,然亦不知道者,雖不窮理而幸中,雖非天命而偶富,亦所以不虛心也。)

【疏】「柴也愚」至「屢中」。○正義曰:此章孔子歷評六弟子之德行中失也。「柴也愚」者,高柴性愚直也。「參也魯」者,曾參性遲鈍也。「師也辟」者,子張才過人,失在邪辟文過也。「由也□彥」者,子路之行失於畔□彥也。「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者,此蓋孔子美顏回,所以勵賜也。其說有二:一曰:「屢,數也。空,匱也。億,度也。言回庶幾聖道,雖數空匱貧窶,而樂在其中。是美回也。賜不受命,唯貨財是殖,若億度是非則數中。言此所以勉勵賜也」。一曰「屢猶每也。空猶虛中也。言孔子以聖人之善道,教數子之庶幾,猶不至於知道者,各內有此害故也。其於庶幾每能虛中者,唯有顏回懷道深遠。若不虛心,不能知道也。子貢雖無數子之病,然亦不知道者,雖不窮理而幸中,雖非天命而偶富,有此二累,亦所以不虛心也。○注「弟子高柴,字子羔」。○正義曰:《史記‧弟子傳》云:「高柴,字子羔。」鄭玄曰:「衛人。」「少孔子三十歲」。《左傳》亦作子羔,《家語》作子高,《禮記》作子皋,三字不同,其實一也。○注「鄭曰子路之行,失於畔□彥」。○正義曰:舊注作「□反□彥」,字書「□反□彥,失容也」。言子路性行剛強,常□反□彥失於禮容也。今本□反作畔。王弼云:「剛猛也。」○注「言回」至「心也」。○正義曰:云「言回庶幾聖道」者,《易‧下系辭》云:「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是回庶慕幾微之聖道。云「雖數空匱,而樂在其中」者,即「簞食瓢飲,不改其樂」是也。云「賜不受教命」者,言不受夫子禮教之命。云「惟財貨是殖」者,言唯務使貨財生殖蕃息也。云「億度是非」者,言又用心億度人事之是非也。云「蓋美回,所以勵賜也」者,言孔子之意,美顏回貧而樂道,所以勸勵子貢,言汝既富矣,又能億則屢中,何得不受教命乎?云「一曰」以下者,何晏又為一說也。云「以聖人之善道,教數子之庶幾」者,言孔子以聖人庶幾之善道,並教六子也。云「猶不至於知道者,各內有此害」者,言聖人不倦,並教誨之,而猶尚不能至於知幾微善道者,以其各自內有愚、魯、辟、□彥之病害故也。云「其於庶幾每能虛中,唯回」者,言唯顏回每能虛其中心,知於庶幾之道也。云「懷道深遠,不虛心,不能知道」者,此解虛中之由,由其至道深遠,若不虛其中心,則不能知道也。云「子貢雖無數子之病」者,謂無愚、魯、辟、□彥之病也。「然亦不知道」者,謂亦如四子不知聖道也。云「雖不窮理而幸中,雖非天命而偶富,亦所以不虛心也」者,此解子貢不知道,由於有此二累也。雖不窮理而幸中,釋經「億則屢中」,言雖不窮理盡性,但億度之,幸中其言也。《左傳》「定十五年春,邾隱公來朝。子貢觀焉。邾子執玉高,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貢曰:『以禮觀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夏五月壬申,公薨。仲尼曰:『賜不幸言而中。』」哀七年,「以邾子益來」,是其屢中也。「雖非天命而偶富」,釋經「不受命而貨殖」也。言致富之道,當由天命與之爵祿,今子貢不因天命爵祿,而能自致富,故曰「偶富」。言有億度之勞,富有經營之累,以此二事,何暇虛心以知道?故云「亦所以不虛心也」。

  子張問善人之道。子曰:「不踐跡,亦不入於室。」(孔曰:「踐,循也。言善人不但循追舊跡而已,亦少能創業,然亦不入於聖人之奧室。」)子曰:「論篤是與,君子者乎?色莊者乎?(論篤者,謂口無擇言。君子者,謂身無鄙行。色莊者,不惡而嚴,以遠小人。言此三者,皆可以為善人。)

【疏】「子張」至「者乎」。○正義曰:此章論善人所行之道也,「子張問善人之道」者,問行何道可謂善人。「子曰:不踐跡,亦不入於室」者,孔子答其善人之道也。踐,循也。跡,已行舊事之言。善人不但循追舊跡而已,當自立功立事也,而善人好謙,亦少能創業,故亦不能入於聖人之奧室也。「子曰:論篤是與,君子者乎?色莊者乎」者,此亦善人之道也,故同為一章,當是異時之語,故別言「子曰」也。「論篤是與」者,篤,厚也。謂口無擇言,所論說皆重厚,是善人與。「君子者乎」者,言身無鄙行之君子,亦是善人乎?「色莊者乎」者,言能顏色莊嚴,使小人畏威者,亦是善人乎?孔子謙,不正言,故云「與」、「乎」以疑之也。○注「論篤」至「善人」。○正義曰:云「口無擇言」,《孝經》文也。所言皆善,故無可擇也。云「身無鄙行」者,所以並美,無鄙惡也。「以遠小人,不惡而嚴」者,《周易‧□卦‧象辭》也。

  子路問:「聞斯行諸?」(包曰:「賑窮救乏之事。」)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孔曰:「當白父兄,不得自專。」)冉有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公西華曰:「由也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赤也惑,敢問。」(孔曰:「惑其問同而答異。」)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鄭曰:「言冉有性謙退,子路務在勝尚人,各因其人之失而正之。」)

【疏】「子路」至「退之」。○正義曰:此章論施予之禮,並孔子問同答異之意也。「子路問:聞斯行諸」者,諸,之也。子路問於孔子曰:「若聞人窮乏當賑救之事於斯,即得行之乎?」「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也」者,言當先白父兄,不得自專也。「冉有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者,此問與子路同,而所答異也。「公西華曰:由也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赤也惑,敢問」者,赤,公西華名也。見其問同而答異,故疑惑而問於孔子也。「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者,此孔子言其答異之意也。冉有性謙退,子路務在勝尚人,各因其人失而正之,故答異也。

  子畏於匡,顏淵後。(孔曰:「言與孔子相失,故在後。」)子曰:「吾以女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包曰:「言夫子在,已無所敢死。」)

【疏】「子畏」至「敢死」。○正義曰:此章言仁者必有勇也。「子畏於匡,顏淵後」者,言孔子畏於匡時,與顏回相失。既免,而回在後,方至也。「子曰:吾以女為死矣」者,孔子謂顏淵曰:「吾以女為致死與匡人斗也。」「子在,回何敢死」者,言夫子若陷於危難,則回必致死。今夫子在,已則無所敢死。言不敢致死也。

  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與?」(孔曰:「子然,季氏子弟。自多得臣此二子,故問之。」)子曰:「吾以子為異之問,曾由與求之問。(孔曰:「謂子問異事耳。則此二人之問,安足大乎?」)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孔曰:「言備臣數而已。」)曰:「然則從之者與?」(孔曰:「問為臣皆當從君所欲邪?」)子曰:「弒父與君,亦不從也。」(孔曰:「言二子雖從其主,亦不與為大逆。」)

【疏】「季子」至「從也」。○正義曰:此章明為臣事君之道。「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與」者,季子然,季氏之子弟也。自多得臣此二子,故問於夫子曰:「仲由、冉求才能為政,可以謂之大臣與?」疑而未定,故云「與」也。「子曰:吾以子為異之問,曾由與求之問」者,此孔子抑其自多也。曾,則也。吾以子為問異事耳,則此二人之問,安足多大乎?言所問小也。「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者,此孔子更為子然陳說大臣之體也。言所可謂之大臣者,以正道事君,君若不用已道,則當退止也。「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者,既陳大臣之體,乃言二子非大臣也。具,備也。今二子臣於季氏,季氏不道而不能匡救,又不退止,唯可謂備臣數而已,不可謂之大臣也。「曰:然則從之者與」者,子然既聞孔子言二子非大臣,故又問曰:然則二子為臣,皆當從君所欲邪?「子曰:弒父與君,亦不從也」者,孔子更為說二子之行,言二子雖從其主,若其主弒父與君,為此大逆,亦不與也。

  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包曰:「子羔學未熟習,而使為政,所以為賊害。」)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孔曰:「言治民事神,於是而習之,亦學也。」)子曰:「是故惡夫佞者。」(孔曰:「疾其以口給應,遂已非而不知窮。」)

【疏】「子路」至「佞者」。○正義曰:此章勉人學也。「子路使子羔為費宰」者,子路臣季氏,故任舉子羔,使為季氏費邑宰也。「子曰:賊夫人之子」者,賊,害也。夫人之子,指子羔也。孔子之意以為,子羔學未熟習,而使為政,必累其身,所以為賊害也。「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者,子路辯答孔子,言費邑有人民焉而治之,有社稷之神焉而事之,治民事神,於是而習之,是亦學也。何必須讀書然後乃謂為學也。「子曰:是故惡夫佞」者,言人所以憎惡夫佞者,□為口才捷給,文過飾非故也。今子路以口給應,遂已非而不知窮已,是故致人惡夫佞者也。

  子路、曾皙、(孔曰:「皙,曾參父,名點。」)冉有、公西華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孔曰:「言我問女,女無以我長故難對。」)居則曰:『不吾知也。』(孔曰:「女常居雲人不知己。」)如或知爾,則何以哉?」(孔曰:「如有用女者,則何以為治。」)子路率爾而對,(率爾,先三人對。)曰:「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包曰:「攝,迫也。迫於大國之間。」)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方,義方。)夫子哂之。(馬曰:「哂,笑。」)「求,爾何如?」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性謙退,言欲得方六七十、如五六十里小國治之而已。)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孔曰:「求自雲能足民而已。謂衣食足也。若禮樂之化,當以待君子。謙也。」)「赤,爾何如?」對曰:「非曰能之,原學焉。宗廟之事,如會同,端章甫,原為小相焉。」(鄭曰:「我非自言能,原學為之。宗廟之事,謂祭祀也。諸侯時見曰會。殷□曰同。端,玄端也。衣玄端,冠章甫,諸侯日視朝之服。小相,謂相君之禮。」)「點,爾何如?」鼓瑟希,(孔曰:「思所以對,故音希。」)鏗爾,捨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孔曰:「置瑟起對。撰,具也,為政之具。鏗者,投瑟之聲。」)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孔曰:「各言己志,於義無傷。」)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包曰:「莫春者,季春三月也。春服既成,衣單袷之時。我欲得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水之上,風涼於舞雩之下,歌詠先王之道,而歸夫子之門。」)夫子喟然歎曰:「吾與點也!」(周曰:「善點獨知時。」)三子者出,曾皙後。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包曰:「為國以禮,禮貴讓,子路言不讓,故笑之。」)「唯求則非邦也與?」「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則非邦也與?」「宗廟會同,非諸侯而何?(孔曰:「明皆諸侯之事,與子路同,徒笑子路不讓。」)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孔曰:「赤謙言小相耳,誰能為大相?」)

【疏】「子路」至篇末。○正義曰:此章孔子乘間四弟子侍坐,因使各言其志,以觀其器能也。「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者,時孔子坐,四子侍側,亦皆坐也。「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者,孔子將發問,先以此言誘掖之也。言女等侍吾,以吾年長於女,謙而少言,故雲一日。今我問女,女等毋以吾長而憚難其對也。「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者,此問辭也。言女常居則雲已有才能,人不我知。設如有人知女,將欲用之,則女將何以為治?「子路率爾而對」者,子路性剛,故率爾先三人而對也。「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者,此子路所志也。千乘之國,公侯之六國也。攝,迫也。□不熟為饑,蔬不熟為饉。方,義方也。言若有公侯之國,迫於大國之間,又加之以師旅侵伐,復因之以饑饉民困,而由也治之,比至三年以來,可使其民有勇敢且知義方也。「夫子哂之」者,哂,笑也。夫子笑之也。「求,爾何如」者,子路既對,三子無言,故孔子復歷問之。冉求,爾志何如?「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者,此冉求之志也。俟,待也。求性謙退,言欲得方六七十如五十里小國治之而已。求也治此小國,比及三年以來,使足民衣食。若禮樂之化,當以待君子。此謙辭也。「赤,爾何如」者,又問公西華也。「對曰,非曰能之,原學焉。宗廟之事,如會同,端章甫,原為小相焉」者,此赤也之志也。曰,言也。我非自言能之,原學為焉。宗廟祭祀之事,如有諸侯會同,及諸侯衣玄端,冠章甫,日視朝之時,已原為其小相君之禮焉。「點,爾何如」者,又問曾皙也。「鼓瑟希」者,時曾皙方鼓瑟,承師之問,思所以對,故音希也。「鏗爾,捨瑟而作」者,作,起也。捨,置也。鏗,投瑟聲也。思得其對,故置瑟起對,投置其瑟而聲鏗然也。「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者,撰,具也。未敢言其志,先對此辭,言已之所志,異乎三子者所陳為政之具也。「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者,孔子見曾皙持謙,難其對,故以此言誘之曰,於義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欲令任其所志而言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者,此曾點所志也。莫春,季春也。春服既成,衣單袷之時也。我欲得與二十以上冠者五六人,十九以下童子六七人,浴乎沂水之上,風涼於舞雩之下,歌詠先王之道,而歸夫子之門也。「夫子喟然歎曰:吾與點也」者,喟然,歎之貌。夫子聞其樂道,故喟然而歎曰:吾與點之志。善其獨知時,而不求為政也。「三子者出,曾皙後」者,子路、冉有、公西華三子先出,曾皙後,猶侍坐於夫子也。「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者,曾皙在後,問於夫子曰:「夫三子者□各言其志,其言是非何如也?」「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者,言三子亦各言其所志而已,無他別是非也。「曰:夫子何哂由也」者,曾皙又問夫子曰:既三子各言其志,何獨笑仲由也?「曰: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者,此夫子為說哂之意,言為國以禮,禮貴謙讓,子路言不讓,故笑之也。「唯求也則非邦也與?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則非邦也與?宗廟會同,非諸侯而何」者,此夫子又言不哂其子路欲為諸侯之事,故舉三子所言,明皆諸侯之事,與子路同,其言讓,故不笑之,徒笑其子路不讓耳。「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者,此夫子又言,公西華之才堪為大相,今赤謙言小相耳。若赤也為之小相,更誰能為大相?○注「孔曰:皙,曾參父,名點」。○正義曰:《史記‧弟子傳》曰:「曾┼(音點),字皙」是也。○注「方,義方」。○正義曰:義,宜也。方,道也。言能教之使知合宜之道也。《左傳》曰:「愛子教之以義方。」○注「鄭曰」至「之禮」。○正義曰:云「宗廟之事,謂祭祀也」者,謂示龠、祠、□、嘗及追享、朝享、□、□之類皆是也。云「諸侯時見曰會。殷□曰同」者,《周禮‧春官‧大宗伯職》文,但彼作殷見,此作殷□,□則見也。鄭玄注云:「此禮以諸侯見王為文。」時見者,言無常期。諸侯有不順服者,王將有征討之事。則既朝覲,王為壇於國外,合諸侯南命事焉。《春秋傳》曰「有事而會,不協而盟」是也。殷猶眾也。十二歲,王始不巡守,則六服盡朝。朝禮既畢,王亦為壇,合諸侯以命政焉。所命之政,如王巡守殷見,四方四時分來,終歲則遍,是也。雲「端,玄端也。衣玄端,冠章甫,諸侯日視朝之服」者,其衣正幅染之玄色,故曰玄端。案《王制》云:「周人玄衣而養老。」注云:「玄衣,素裳。」天子之燕服,為諸侯朝服。彼雲玄衣,則此玄端也。若以素為裳,即是朝服。此朝服素裳皆得謂之玄端,故此注云「端,玄端」,諸侯朝服。若上士以玄為裳,中士以黃為裳,下士以雜色為裳,天子、諸侯以朱為裳,則皆謂之玄端,不得名為朝服也。云「小相,謂相君之禮」者,案《周禮‧秋官‧司儀職》云:「掌九儀之賓客擯相之禮,以詔儀容辭令揖讓之節。」注云:「出接賓曰擯,入□禮曰相。」又曰:「凡諸公相為賓。及將幣交擯,三辭,車逆拜辱,賓車進答拜,三揖三讓,每門止一相。」注曰:「相為主君擯者及賓之介也。謂之相者,於外傳辭耳,入門當以禮詔侑也。介紹而傳命者,君子於其所尊不敢質,敬之至也。每門上一相,彌相親也。」是相謂相君之禮也。《聘禮》云:「卿為上擯,大夫為承擯,士為紹擯。」《玉藻》曰:「君入門,介拂□,大夫中棖與□之間,上介拂棖。」則卿為上介,大夫為次介,士為末介也。此雲原為小相者,謙,不敢為上擯上介之卿,原為承擯紹擯次介末介之大夫士耳。○注「包曰」至「之門」。○正義曰:云「我欲得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者,意在取其朋友十餘人耳。云:「浴於沂水之上,風涼於舞雩之下」者,杜預云「魯城南自有沂水」,此是也。夫沂水出蓋縣,南至下邳入泗。雩者,祈雨之祭名。《左傳》曰「龍見而雩」是也。鄭玄曰:「雩者,吁也,吁嗟而請雨也。」杜預曰:「雩之言遠也,遠為百□祈膏雨也。使童男女舞之。」《春官‧女巫職》曰:「旱□則舞雩。」因謂其處為舞雩。舞雩之處有壇□單樹木,可以休息,故云「風涼於舞雩之下」也。○注「周曰:善點獨知時」。○正義曰: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生值亂時而君不用。三子不能相時,志在為政。唯曾皙獨能知時,志在澡身浴德,詠懷樂道,故夫子與之也。

  ●卷十二‧顏淵第十二

【疏】正義曰:此篇論仁政明達、君臣父子、辨惑折獄、君子文為,皆聖賢之格言,仕進之階路,故次先進也。

  顏淵問仁。子曰:「克已復禮為仁。(馬曰:「克已約身。」孔曰:「復,反也。身能反禮則為仁矣。」)一日克已復禮,天下歸仁焉。(馬曰:「一日猶見歸,況終身乎。」)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孔曰:「行善在己,不在人也。」)顏淵曰:「請問其目。」(包曰:「知其必有條目,故請問之。」)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鄭曰:「此四者,克已復禮之目。」)顏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王曰:「敬事此語,必行之。」)

【疏】「顏淵」至「語矣」。○正義曰:此並下三章,皆明仁也。「子曰:克已復禮為仁」者,克,約也。已,身也。復,反也。言能約身反禮則為仁矣。「一日克已復禮,天下歸仁焉」者,言人君若能一日行克已復禮,則天下皆歸此仁德之君也。一日猶見歸,況終身行仁乎。「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者,言行善由已,豈由他人乎哉。言不在人也。「顏淵曰:請問其目」者,淵意知其為仁必有條目,故請問之。「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者,此四者,克已復禮之目也。《曲禮》曰「視瞻毋回」、「立視五□」、「式視馬尾」之類,是禮也。非此則勿視。《曲禮》云:「毋側聽」,側聽則非禮也。言無非禮,則口無擇言也。動無非禮,則身無擇行也。四者皆所以為仁。「顏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者,此顏淵預謝師言也,言回雖不敏達,請敬事此語,必行之也。○注「馬曰:克已約身」。○正義曰:此注「克」訓為「約」。劉炫云:「克訓勝也,已謂身也。身有嗜欲,當以禮義齊之。嗜欲與禮義戰,使禮義勝其嗜欲,身得歸復於禮,如是乃為仁也。復,反也。言情為嗜欲所逼,已離禮,而更歸復之。今刊定云:克訓勝也,己謂身也,謂能勝去嗜欲,反覆於禮也。」

  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孔曰:「為仁之道,莫尚乎敬。」)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包曰:「在邦為諸侯,在家為卿大夫。」)仲弓曰:「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疏】「仲弓問仁」至「語矣」。○正義曰:此章明仁在敬恕也。「子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者,此言為仁之道,莫尚乎敬也。大賓,公侯之賓也。大祭,□郊之屬也。人之出門,失在倨傲,故戒之出門如見公侯之賓。使民失於驕易,故戒之如承奉□郊之祭。「已所不欲,勿施於人」者,此言仁者必恕也。已所不欲,無施之於人,以他人亦不欲也。「在邦無怨,在家無怨」者,言既敬且恕,若在邦為諸侯必無人怨,在家為卿大夫亦無怨也。「仲弓曰: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者,亦承謝之語也。

  司馬牛問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言刃。」(孔曰:「言刃,難也。牛,宋人,弟子司馬犁。」)曰:「其言也言刃,斯謂之仁已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言刃乎?」(子曰:「行仁難,言仁亦不得不難。」)

【疏】「司馬牛問仁」至「言刃乎」。○正義曰:此章言仁之難也。「子曰:仁者,其言也言刃」者,言刃,難也。言仁道至大,非但行之難也,其言之亦難。「曰:其言也言刃,斯謂之仁已乎」者,牛意嫌孔子所言未盡其理,故復問曰:「只此其言也言刃,便謂仁已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言刃乎」者,此孔子又為牛說言言刃之意,行仁既難,言仁亦不得不難。○注「孔子」曰至「馬犁」。○正義曰:《史記‧弟子傳》云:「司馬耕字子牛。多言而躁。問仁於孔子,孔子曰:『仁者,其言也言刃。』」是也。

  司馬牛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孔曰:「牛兄桓□將為亂,牛自宋來學,常憂懼,故孔子解之。」)曰:「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已乎?」子曰:「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包曰:「疚,病也。自省無罪惡,無可憂懼。」)

【疏】「司馬」至「何懼」。○正義曰:此章明君子也。「司馬牛問君子」者,問於孔子言君子之行何如也。「子曰:君子不憂不懼」者,言君子之人,不憂愁,不恐懼。時牛兄桓□將為亂,牛自宋來學,常憂懼,故孔子解之也。「曰: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已乎」者,亦意少其言,故復問之。「子曰: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者,此孔子更為牛說不憂懼之理。疚,病也。自省無罪惡,則無可憂懼。

  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鄭曰:「牛兄桓□行惡,死亡無日,我為無兄弟。」)子夏曰:「商聞之矣: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包曰:「君子疏惡而友賢,九州之人皆可以禮親。」)

【疏】「司馬」至「弟也」。○正義曰:此章言人當任命友賢也。「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者,亡,無也。牛兄桓□行惡,死亡無日,故牛常憂而告人曰:「他人皆有兄弟,若桓□死亡之後,我為獨無兄弟也。」「子夏曰:商聞之矣: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者,子夏見牛憂無兄弟,以此言解之也。商,子夏名,謙,故雲商聞之矣,示非妄謬也。言人死生短長,各有所稟之命,財富位貴則在天之所予,君子但當敬慎而無過失,與人結交恭謹而有禮。能此疏惡而友賢,則東夷、西戎、南蠻、北狄,四海之內,九州之人,皆可以禮親之為兄弟也。君子何須憂患於無兄弟也。○注「鄭曰」至「兄弟」。○正義曰:云「牛兄桓□行惡,死亡無日」者,案哀十四年《左傳》云:「宋桓□之寵害於公,公將討之。未及,□先謀公。公知之,召皇司馬子仲及左師向巢,以命其徒攻桓氏。向□遂入於曹以叛。民叛之,而奔衛,遂奔齊。」是其行惡死亡之事也。桓氏即向□也,又謂之桓司馬,即此桓□也。

  子張問明。子曰:「浸潤之譖,膚受之□,不行焉,可謂明也已矣。(鄭曰:「譖人之言,如水之浸潤,漸以成之。」馬曰:「膚受之□,皮膚外語,非其內實。」)浸潤之譖,膚受之□,不行焉,可謂遠也已矣。」(馬曰:「無此二者,非但為明,其德行高遠,人莫能及。」)

【疏】「子張」至「已矣」。○正義曰:此章論人之明德。「子張問明」者,問於孔子,何如可謂之明德也。「子曰:浸潤之譖,膚受之□,不行焉,可謂明也已矣」者,此答為明也。夫水之浸潤,漸以壞物,皮膚受塵,漸成垢穢。譖人之言,如水之浸潤,皮膚受塵,亦漸以成之,使人不覺知也。若能辨其情偽,使譖□之言不行,可謂明德也。「浸潤之譖,膚受之□不行焉,可謂遠也已矣」者,言人若無此二者,非但為明,其德行可謂高遠矣,人莫能及之也。○注「馬曰:膚受之□,皮膚外語,非其內實」。○正義曰:□亦譖也,變其文耳。皮膚受塵,垢穢其外,不能入內也,以喻譖毀之語,但在外萋斐構成其過惡,非其人內實有罪也。

  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孔曰:「死者,古今常道,人皆有之。治邦不可失信。」)

【疏】「子貢問政」至「不立」。正義曰:此章貴信也。「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者,此答為政之事也。足食則人知禮節,足兵則不軌畏威,民信之則服命從化。「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者,子貢復問曰:若不獲已而除去,於此三者之中何者為先?「曰:去兵」者,孔子答言,先去兵。以兵者凶器,民之殘也,財用之蠹也,故先去之。「子貢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者,子貢復問:設若事不獲已,須要去之,於此食與信二者之中先去何者?「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者,孔子答言,二者之中先去食。夫食者,人命所須,去之則人死。而去食不去信者,言死者古今常道,人皆有之,治國不可失信,失信則國不立也。

  棘子成曰:「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為?」(鄭曰:「舊說云:棘子成,衛大夫。」)子貢曰:「惜乎!夫子之說君子也,駟不及舌。(鄭曰:「惜乎!夫子之說君子也,過言一出,駟馬追之不及。」)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享,猶犬羊之□享。」(孔曰:「皮去毛曰□享。虎豹與犬羊別者,正以毛文異耳。今使文質同者,何以別虎豹與羊犬邪?」)

【疏】「棘子」至「之□享」。○正義曰:此章貴尚文章也。「棘子成曰:君子質而已矣,何以文為」者,衛大夫棘子成言曰:君子之人,淳質而已,則可矣,何用文章乃為君子?意疾時多文章。「子貢曰:惜乎!夫子之說君子也,駟不及舌」者,夫子指子成也。子貢聞子成言君子不以文,為其言過謬,故歎曰:可惜乎!棘子成之說君子也,過言一出於舌,駟馬追之不及。「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享,猶犬羊之□享」者,此子貢舉喻,言文章不可去也。皮去毛曰□享。言君子、野人異者,質、文不同故也。虎豹與犬羊別者,正以毛文異耳。今若文猶質,質猶文,使文質同者,則君子與鄙夫何以別乎?如虎豹之皮,去其毛文,以為之□享,與犬羊之□享同處,何以別虎豹與犬羊也?

  哀公問於有若曰:「年饑,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對曰:「盍徹乎?」(鄭曰:「盍,何不也。周法什一而稅謂之徹,徹,通也,為天下之通法。」)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孔曰:「二謂什二而稅。」)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孔曰:「孰,誰也。」)

【疏】「哀公」至「與足」。○正義曰:此章明稅法也。「哀公問於有若曰:年饑,用不足,如之何」者,魯君哀公問於孔子弟子有若曰:「年□不熟,國用不足,如之何使國用得足也?「有若對曰:盍徹乎」者,盍猶何不也。周法什一而稅謂之徹,徹,通也,為天下之通法。有若意譏哀公重斂,故對曰:既國用不足,何不依通法而稅取乎?「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者,二謂什二而稅。哀公不覺其譏,故又曰:什而稅二,吾之國用猶尚不足,如之何其依徹法什而稅一乎?「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者,孰,誰也。哀公既言重斂之實,故有若又對以盍徹足用之理。言若依通法而稅,則百姓家給人足。百姓既足,上命有求則供,故曰:君孰與不足也。今君重斂,民則困窮,上命所須,無以供給,故曰:百姓不足,君孰與足也。○注「鄭曰」至「通法」。○正義曰:云「周法什一而稅謂之徹」者,《公羊傳》曰:「古者什一而藉。古者曷為什一而藉?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多乎什一,大桀小桀。寡乎什一,大貉小貉。什一者,天下之中正也。什一行而頌聲作矣。」何休云:「多取於民,比於桀。蠻貉無百官制度之費,稅薄。」《□梁傳》亦云:「古者什一而藉。」《孟子》云:「夏後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其實皆什一也。」趙岐注云:「民耕五十畝者貢上五畝,耕七十畝者以七畝助公家,耕百畝者徹取十畝以為賦,雖異名義,多少同,故雲皆什一也。」書傳雲十一者多矣,故杜預云:「古者公田之法,十取其一,謂十畝內取一。」舊法既已十畝取一矣,《春秋》魯宣公十五年初稅畝,又履其餘畝,更復十收其一,乃是十取其二,故此哀公曰:二,吾猶不足。謂十內稅二,猶尚不足,則從宣公之後,遂以十二為常,故曰初。言初稅十二自宣公始也。諸書皆言十一而稅,而《周禮‧載師》雲凡任地,「近郊十一,遠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漆林之征二十而五」者,彼謂王畿之內所共多,故賦稅重;諸書所言什一,皆謂畿外之國,故此鄭玄云:「什一而稅謂之徹,徹,通也。為天下之通法。」言天下皆什一耳,不言畿內亦什一也。《孟子》又曰:「方里為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養公田。公事畢,然後敢治私事。」《漢書‧食貨志》取彼意而為之文云:「井田方一里,是為九夫。八家共之,各受私田百畝,公田十畝,是為八百八十畝,餘二十畝為廬舍。」諸儒多用彼為義。如彼所言,則家別一百一十畝,是為十外稅一也。鄭玄《詩箋》云:「井稅一夫,其田百畝。」則九而稅一,其意異於《漢書》,不以《志》為說也。又孟子對滕文公云:「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鄭玄《周禮‧匠人注》引《孟子》此言乃云:「是邦國亦異外內之法。」則鄭玄以為,諸侯郊外郊內其法不同,郊內十一使自賦其一;郊外九而助一,是為二十而稅二。故鄭玄又云:「諸侯謂之徹者,通其率以十一為正。」言郊內郊外相通其率為十稅一也。杜預直雲十取其一,則又異於鄭,唯謂一夫百畝,以十畝歸公。趙岐不解夏五十、殷七十之意,蓋古者人多田少,一夫唯得五十、七十畝耳。五十而貢,貢五畝;七十而助,助七畝,好惡取於此。鄭注《考工記》云:「周人畿內用夏之貢法,邦國用殷之助法也。」

  子張問崇德辨惑。(孔曰:「辨別也。」)子曰:「主忠信,徙義,崇德也。(包曰:「徙義,見義則徙意而從之。」)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包曰:「愛惡當有常。一欲生之,一欲死之,是心惑也。」)誠不以富,亦祗以異。」(鄭曰:「此《詩‧小雅》也。祗,□也。言此行誠不可以致富,□足以為異耳。取此《詩》之異義以非之。」)

【疏】「子張」至「以異」。○正義曰:此章言人當有常德也。「子張問崇德辨惑」者,崇,充也;辨,別也。言欲充盛道德,□別疑惑,何為而可也。「子曰:主忠信,徙義,崇德也」者,主,親也。徙,遷也。言人有忠信者則親友之,見義事則遷意而從之,此所以充盛其德也。「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者,言人心愛惡當須有常。若人有順己,己即愛之,便欲其生;此人忽逆於己,己即惡之,則原其死,一欲生之,一欲死之,用心無常,是惑也。既能別此是惑,則當□之,「誠不以富,亦祗以異」者,此《詩‧小雅‧我行其野篇》文也。祗,□也。言此行誠不足以致富,□足以為異耳。取此詩之異義,以非人之惑也。○注「鄭曰」至「非之」。○正義曰:案詩刺淫昏之俗,不思舊姻,而求新昏也,彼誠作成。鄭箋云:「女不以禮為室家,成事不足以得富也,女亦□以此自異於人道,言可惡也。」此引《詩》斷章,故不與本義同也。

  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孔曰:「當此之時,陳桓制齊,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故以對。」)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孔曰:「言將危也。陳氏果滅齊。」)

【疏】「齊景」至「食諸」。○正義曰:此章明治國之政也。「齊景公問政於孔子」者,齊君景公問為國之政於夫子也。「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者,言政者正也,若君不失君道,乃至子不失子道,尊卑有序,上下不失,而後國家正也。當此之時,陳桓為齊大夫以制齊國,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故孔子以此對之。「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者,諸,之也。景公聞孔子之言而信服之,故歎曰:「善哉!信如夫子之言,而今齊國君不君,以至子不子,雖有其粟,吾得而食之乎?」言將見危亡,必不得食之也。○注「陳氏果滅齊」。○正義曰:《史記‧田完世家》:完卒,謚為敬仲,仲生□犀孟夷,夷生泯孟莊,莊生文子須無,文子生桓子無宇,桓子生武子啟及僖子乞;乞卒;子當代之,是為田成子;成子弒簡公,專齊政;成子生襄子盤,盤生莊子白,白生大公和,和遷齊康公於海上;和立為齊侯;和孫威王稱王,四世而秦滅之。是陳氏滅齊也。《世家》雲敬仲之如齊,以陳子為田氏,《左傳》終始稱陳,則田必非敬仲所改,未知何時改耳。

  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孔曰:「片猶偏也。聽訟必須兩辭以定是非,偏信一言以折獄者,唯子路可。」)子路無宿諾。(宿,猶豫也。子路篤信,恐臨時多故,故不豫諾。)

【疏】「子曰」至「宿諾」。○正義曰:此章言子路有明斷篤信之德也。「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者,片,猶偏也。折,猶決斷也。凡聽訟必須兩辭以定是非,偏信一言以決斷獄訟者,唯子路可,故雲其由也。「與子路無宿諾」者,宿,猶豫也。子路篤信,恐臨時多故,故不豫也。或分此別為一章,今合之。○注「孔曰」至「路可」。○正義曰:云「聽訟必須兩辭以定是非」者,《周禮‧秋官‧大司寇職》云:「以兩造禁民訟,以兩劑禁民獄。」注云:「訟謂以財貨相告者。獄謂相告以罪名者。造,至也。劑,今券書也。使訟者兩至,獄者各繼券書,既兩至、兩券書,乃治之。不至及不券書,則是自服不直者也。」故知聽訟必須兩辭方定是非。偏信一言,則是非難決。唯子路才性明辨,能聽偏言決斷獄訟,故雲唯子路可。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包曰:「與人等。」)必也,使無訟乎!(王曰:「化之在前。」)

【疏】「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正義曰:此章孔子言已至誠也。言聽斷獄訟之時,備兩造,吾亦猶如常人,無以異也。言與常人同。必也,在前以道化之,使無爭訟乃善。○注「王曰:化之在前」。○正義曰:案《周易‧訟卦‧象》曰:「天與水違行,訟。君子以作事謀始。」王弼云:「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訟在於謀始,謀始在於作制。契之不明,訟之所以生也。物有其分,職不相濫,爭何由興?訟之所以起,契之過也。故有德司契而不責於人。」是化之在前也。又案:《大學》云:「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鄭注云:「情猶實也。無實者多虛誕之辭,聖人之聽訟與人同耳。必使民無實者不敢盡其辭,大畏其心志,使誠其意,不敢訟。」然則「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是夫子辭。「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是記者釋夫子無訟之事,意與此注及王弼不同,未知誰是,故具載之。

  子張問政。子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王曰:「言為政之道,居之於身,無得解倦,行之於民,必以忠信。」)

【疏】「子張問政。子曰:居之無倦,行之以忠。」○正義曰:此章言為政之道,若居之於身,無解倦,行之於民,必以忠信也。

  子曰:「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鄭曰:「弗畔,不違道。」)

【疏】「子曰」至「弗畔矣夫」。○正義曰:此章及注與《雍也篇》同,當是弟子各記所聞,故重載之。或本亦有作「君子博學於文」。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

【疏】「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小人反是。」○正義曰:此章言君子之於人,嘉善而矜不能,又復仁恕,故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也。小人則嫉賢樂禍,而成人之惡,不成人之美,故曰反是。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鄭曰:「康子,魯上卿,諸臣之帥也。」)

【疏】「季康子問政」至「不正」。○正義曰:此章言為政在乎修已。「對曰:政者,正也」者,言政教者在於齊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者,言康子為魯上卿,諸臣之帥也,若已能每事以正,則已下之臣民誰敢不正也。

  季康子患盜,問於孔子。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孔曰:「欲,多情慾。言民化於上,不從其令,從其所好。」)

【疏】「季康子」至「不竊」。○正義曰:此章言民從上化也。「季康子患盜,問於孔子」者,時魯多盜賊,康子患之,問於孔子,欲以謀去也。「孔子對曰:苟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者,孔子言,民化於上,不從其令,從其所好。苟,誠也。誠如子之不貪慾,則民亦不竊盜。非但不為,假令賞之,民亦知恥而不竊也。今多盜賊者,正由子之貪慾故耳。○注「孔曰」至「所好」。○正義曰:雲「民化於上,不從其令,從其所好」者,《大學》曰:「堯、舜率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率天下以暴而民從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注云:言民化君行也。君若好貨,而禁民淫於財利,不能正也。」

  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孔曰:「就,成也。欲多殺以止奸。」)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孔曰:「亦欲令康子先自正。偃,僕也。加草以風,無不僕者,猶民之化於上。」)

【疏】「季康子」至「必偃」。○正義曰:此章言為政不須刑殺,但在上自正,則民化之也。「季康子問政於孔子曰: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者,就,成也。康子之意,欲多殺止奸,以成為有道也。「孔子對曰:子為政,焉用殺」者,言子為執政,安用刑殺也。「子欲善而民善矣」者,言子若為善,則民亦化之為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者,此為康子設譬也。偃,僕也。在上君子為政之德若風,在下小人從化之德如草,加草以風,無不僕者。猶化民以正,無不從者。亦欲令康子先自正也。

  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子張對曰:「在邦必聞,在家必聞。」(鄭曰:「言士之所在,皆能有名譽。」)子曰:「是聞也,非達也。夫達也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馬曰:「常有謙退之志,察言語,觀顏色,知其所欲,其志慮常欲以下人。」)在邦必達,在家必達。(馬曰:「謙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馬曰:「此言佞人假仁者之色,行之則違,安居其偽而不自疑。」)在邦必聞,在家必聞。」(馬曰:「佞人黨多。」)

【疏】「子張」至「必聞」。○正義曰:此章論士行。「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者,士,有德之稱。問士行何如可謂通達也。「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者,夫子復問子張,何者是汝意所謂達者。欲使試言之也。「子張對曰:在邦必聞,在家必聞」者,聞謂有名譽,使人聞之也。言士有德行,在邦臣於諸侯,必有名聞;在家臣於卿大夫,亦必有名聞。言士之所在,皆有名譽,意謂此為達也。「子曰:是聞也,非達也」者,言汝所陳,正是名聞之士,非是通達之士也。「夫達也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者,此孔子又說達士之行也,為性正直,所好義事,察人言語,觀人顏色,知其所欲,其念慮常欲以下人。言常有謙退之志也。「在邦必達,在家必達」者,以其謙退,故所在通達也。「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者,此言佞人色則假取仁者之色,而行則違之,安居其偽而不自疑也。「在邦必聞,在家必聞」者,言佞人黨多,妄相稱譽,故所在皆有名聞也。○注「馬曰:謙尊而光,卑而不可逾。」○正義曰:此《周易‧謙卦‧彖辭》也。言尊者有謙而更光明盛大,卑者有謙而不可逾越。引證士有謙德則所在必達也。

  樊遲從游於舞雩之下,(包曰:「舞雩之處有壇□單樹木,故下可游焉。」)曰:「敢問崇德、□慝、辨惑。」(孔曰:「慝,惡也。□,治也。治惡為善。」)子曰:「善哉問!先事後得,非崇德與?(孔曰:「先勞於事,然後得報。」)攻其惡,無攻人之惡,非□慝與?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與?」

【疏】「樊遲」至「惑與」。○正義曰:此章言□身之事也。樊遲從游於舞雩之處,有壇□單樹木,故弟子樊遲隨從孔子游於其下也。曰:「敢問崇德、□慝、辨惑」者,□,治也。慝,惡也。此樊遲因從行而問孔子,曰:「敢問欲充盛其德,治惡為善,□別疑惑,何為而可也?」「子曰:善哉問」者,其問皆□身之要,故善之。「先事後得,非崇德與」者,言先勞於事,然後得報,是崇德也。「攻其惡,無攻人之惡,非□慝與」者,攻,治也。言治其已過,無治人之過,是治惡也。「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與」者,言君子忿則思難。若人有犯己,一朝忿之,不思其難,則忘身也。辱其身則羞其親,故曰:「以及其親也,非惑與?」言是惑也。注「壇□單」。○正義曰:封土為壇,除地為□單。言雩壇在所除地中,故連言壇□單。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樊遲未達。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包曰:「舉正直之人用之,廢置邪枉之人,則皆化為直。」)樊遲退,見子夏曰:「鄉也吾見於夫子而問知,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何謂也?」子夏曰:「富哉言乎!(孔曰:「富,盛也。」)舜有天下,選於眾,舉皋陶,不仁者遠矣。湯有天下,選於眾,舉伊尹,不仁者遠矣。」(孔曰:「言舜、湯有天下,選擇於眾,舉皋陶、伊尹,則不仁者遠矣,仁者至矣。」)

【疏】「樊遲」至「遠矣」。○正義曰:此章明仁、知也。「樊遲問仁。子曰:愛人」者,言□愛濟眾是仁道也。「問知。子曰:知人」者,言知人賢才而舉之,是知也。「樊遲未達。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者,樊遲未曉達知人之意,故孔子復解之,言舉正直之人而用之,廢置邪枉之人,則皆化為直,故曰能使枉者直也。「樊遲退,見子夏曰:鄉也吾見於夫子而問知,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何謂也」者,樊遲雖問舉直錯枉之語,猶自未喻,故復問子夏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者,子夏聞言即解,故歎美之曰:「富盛哉,此言乎!」「舜有天下,選於眾,舉皋陶,不仁者遠矣。湯有天下,選於眾,舉伊尹,不仁者遠矣」者,此子夏為樊遲說舉直錯枉之事也。言舜、湯有天下,選擇於眾,舉用皋陶、伊尹,則不仁者遠矣,仁者至矣。是其能使邪枉者亦化為直也。

  子貢問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包曰:「忠告,以是非告之。以善道導之,不見從則止。必言之,或見辱。」)

【疏】「子貢問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正義曰:此章論友也。言盡其忠以是非告之,又以善道導之,若不從己,則止而不告不導也。毋得強告導之,以自取困辱焉。以其必言之,或時見辱。

  曾子曰:「君子以文會友,(孔曰:「友以文德合。」)以友輔仁。」(孔曰:「友相切磋之道,所以輔成己之仁。」)

【疏】「曾子曰: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正義曰:此章以論友,言君子之人以文德會合朋友,朋友有相切磋琢磨之道,所以輔成已之仁德也。

  ●卷十三‧子路第十三

【疏】正義曰:此篇論善人君子為邦教民、仁政孝弟、中行常德,皆治國□身之要,大意與前篇相類,且回也入室,由也升堂,故以為次也。

  子路問政。子曰:「先之,勞之。」(孔曰:「先導之以德,使民信之,然後勞之。《易》曰:『說以先民,民忘其勞。』」)請益。曰:「無倦。」(孔曰:「子路嫌其少,故請益。曰無倦者,行此上事,無倦則可。」)

【疏】「子路問政」至「無倦」。○正義曰:此章言政先德澤也。「子曰:先之勞之」者,言為德政者,先導之以德,使民信之,然後可以政役之事勞之,則民從其令也。「請益」者,子路嫌其少,故更請益之。「曰:無倦」者,夫子言行此上事無倦怠則可也。○注「《易》曰:說以使民,民忘其勞」。○正義曰:此《周易‧兌卦‧彖辭》文也。言先以說豫撫民,然後使之從事,則民皆竭力,忘其勞苦也。引之以證先之、勞之之義也。

  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王曰:「言為政當先任有司而後責其事。」)赦小過,舉賢才。」曰:「焉知賢才而舉之?」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捨諸?」(孔曰:「女所不知者,人將自舉其所知,則賢才無遺。」)

【疏】「仲弓」至「捨諸」。○正義曰:此章言政在舉賢也。「仲弓為季氏宰,問政」者,冉雍為季氏家宰,而問政於夫子也。「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者,有司,屬吏也。言為政當先委任屬吏,各有所司,而後責其成事。赦放小過,寬則得眾也。舉用賢才,使官得其人,野無遺逸,是政之善也。「曰:焉知賢才而舉之」者,仲弓聞使舉賢,意言賢才難可偏知,故復問曰:「安知賢才而得舉用之也?」「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捨諸」者,捨,置也。諸,之也。夫子教之曰:「但舉女之所知。女所不知,人將自舉之,其肯置之而不舉乎?「既各舉其所知,則賢才無遺。

  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包曰:「問往將何所先行。」)子曰:「必也正名乎!」(馬曰:「正百事之名。」)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包曰:「迂猶遠也。言孔子之言遠於事。」)子曰:「野哉,由也!(孔曰:「野猶不達。」)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包曰:「君子於其所不知,當闕而勿據。今由不知正名之義,而謂之迂遠。」)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孔曰:「禮以安上,樂以移風,二者不行,則有淫刑濫罰。」)刑罰不中則民無所錯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王曰:「所名之事必可得而明言,所言之事必可得而遵行。」)君子於其言,無所苟而已矣。」

【疏】「子路」至「而已矣」。○正義曰:此章論政在正名也。「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者,奚,何也。案《世家》:孔子自楚反乎衛,是時衛君輒父不得立,在外,諸侯數以為讓,而孔子弟子多仕於衛,衛君欲得孔子為政,故子路問之曰:「往將何以先行?」「子曰:必也正名乎」者,言將先正百事之名也。「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者,迂猶遠也。子路言:「豈有若是哉,夫子之言遠於事也!何其正名乎?」「子曰:野哉,由也」者,野猶不達也。夫子見子路言迂,故曰:「不達理哉,此仲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者,此責子路不知正名之義而便言迂遠也。言君子於其所不知,蓋當闕而勿據。今由不知正名之義而便謂之迂遠,不亦野哉。「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錯手足」者,此孔子更陳正名之理也。夫事以順成,名由言舉。名若不正則言不順序,言不順序則政事不成。政事不成,則君不安於上,風不移於下,是禮樂不興行也。禮樂不行,則有淫刑濫罰,故不中也。刑罰枉濫,民則□地局天,動罹刑網,故無所錯其手足也。「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於其言,無所苟而已矣」者,此又言正名之事,非為苟且也。君子名此事,必使可明言,言此事必可遵行。君子於其所言,無苟且。若名之不可言,言之不可行,是苟且而言也。○注「孔曰」至「濫罰」。○正義曰:云「禮以安上,樂以移風」者,《孝經‧廣要道章》文,言禮所以正君臣父子之別,明男女長幼之序,故可以安上化下,風移俗易。先入樂聲,變隨人心,正由君德,正之與變,因樂而彰,故可以移風易俗也。云「二者不行,則有淫刑濫罰」者,《禮運》云:「禮者,所以治政安君也。政不正則君位危,君位危則大臣倍,小臣竊。刑肅而俗敝,則法無常。」又《樂記》曰:「五刑不用,百姓無患,天子不怒,如此則樂達矣。」故禮樂二者不行,則刑罰淫濫而不中也。○注「王曰」至「道行」。○正義曰:云「所名之事必可得而明言」者,若禮,人名不以國,以國則廢名,是不可明言也。云「所言之事必可得而遵行」者,《緇衣》曰:「可言也,不可行,君子弗言也。可行也,不可言,君子弗行也。」熊氏云:「君子賢人可行,不可言作凡人法。若曾子有母之喪,水漿不入於口七日,不可言說以為法,是不可遵行也。」是以可明言,可遵行,而後君子名言之也。

  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曰:「吾不如老圃。」(馬曰:「樹五□曰稼。樹菜蔬曰圃。」)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孔曰:「情,情實也。言民化於上,各以實應。」)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包曰:「禮義與信,足以成德,何用學稼以教民乎?負者以器曰襁。」)

【疏】「樊遲」至「用稼」。○正義曰:此章言禮義忠信為治民之要。「樊遲請學稼」者,樹五□曰稼。弟子樊須謂於夫子,學播種之法,欲以教民也。「子曰:吾不如老農」者,孔子怒其不學禮義而學稼種,故拒之,曰:「稼種之事,吾不如久老之農夫也。」「請學為圃」者,樹菜蔬曰圃。樊遲又請於夫子,學樹藝菜蔬之法。「曰:吾不如老圃」者,亦拒其請也,言:「樹藝菜蔬之法,吾不如久老為圃者。」「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者,樊遲既請而出,夫子與諸弟子言曰:「小人哉,此樊須也!」謂其不學禮義而學農圃,故曰小人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者,孔子遂言禮義與信可以教民也。禮毋不敬,故上好行禮,則民化之,莫敢不敬也。人聞義則服,故上好行義,則民莫敢不服也。以信待物,物亦以實應之,故上若好信,則民莫不用其情。情猶情實也。言民於上,各以實應也。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者,此又言夫禮義與信足以成德化民,如是則四方之民感化自來,皆以襁器背負其子而至矣,何用學稼以教民乎?○注「樹五□曰稼。樹菜蔬曰圃」。○正義曰:樹者,種殖之名。五□者,黍稷麻麥豆也。《周禮注》云:「種□曰稼,如嫁女以有所生也。」《周禮‧大宰職》云:「園圃,毓草木。」注云:「樹果□曰圃。園,其樊也。」然則園者,外畔藩蘺之名。其內之地,種樹菜果,則謂之圃。蔬則菜也。鄭玄《周禮注》云:「百草根實可食者。」《釋天》云:「蔬不熟為饉。」郭璞曰:「凡草菜可食者通名為蔬。」○注「負者以器曰襁」。○正義曰:《博物誌》云:「織縷為之,廣八尺,長丈二,以約小兒於背。」

  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專猶獨也。)

【疏】「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正義曰:此章言人之才學貴於□用。若多學而不能用,則如不學也。誦謂諷誦。《周禮注》云:「倍文曰諷。以聲節之曰誦。《詩》有《國風》、《雅》、《頌》,凡三百五篇,皆言天子諸侯之政也。古者使□四方,有會同之事,皆賦《詩》以見意。今有人能諷誦《詩》文三百篇之多,若授之以政,使居位治民,而不能通達;使於四方,不能獨對,諷誦雖多,亦何以為。言無所益也。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令,教令也。)

【疏】「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正義曰:此章言為政者當以身先也。言上之人,其身若正,不在教令,民自觀化而行之。其身若不正,雖教令滋章,民亦不從也。

  子曰:「魯、衛之政,兄弟也」。(包曰:「魯,周公之封。衛,康叔之封。周公、康叔既為兄弟,康叔睦於周公,其國之政亦如兄弟。」)

【疏】「子曰:魯、衛之政,兄弟也」。○正義曰:此章孔子評論魯、衛二國之政相似,如周公、康叔之為兄弟也。魯、周公之封。衛,康叔之封。周公、康叔既為兄弟,康叔睦於周公,其國之政亦如兄弟也。

  子謂衛公子荊,「善居室。(王曰:「荊與蘧瑗、史□酋並為君子。」)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疏】「子謂」至「美矣」。○正義曰:此章孔子稱謂衛公子荊有君子之德也。「善居室」者,言居家理也。「始有,曰苟合矣」者,家始富有,不言己才能所致,但曰苟且聚合也。「少有,曰苟完矣」者,又少有增多,但曰苟且完全矣。「富有,曰苟美矣」者,富有大備,但曰苟且有此富美耳,終無泰侈之心也。○注「王曰:荊與蘧瑗、史□酋並為君子」。○正義曰:案《左傳》襄二十九年,「吳公子札來聘。遂□衛,說蘧瑗、史狗、史□酋、公子荊、公叔發、公子朝,曰:『衛多君子,未有患也。』」是與蘧瑗、史□酋並為君子也。

  子□衛,冉有僕。(孔曰:「孔子之衛,冉有御。」)子曰:「庶矣哉!」(孔曰:「庶,眾也。言衛人眾多。」)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疏】「子□」至「教之」。○正義曰:此章言治民之法也。「子□衛,冉有僕」者,□,之也。孔子之衛,冉有為僕以御車也。「子曰:庶矣哉」者,庶,眾也。至衛境,見衛人眾多,故孔子歎美之。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者,言民既眾多,復何加益也。「曰:富之」者,孔子言當施捨薄斂,使之衣食足也。「曰:既富矣,又何加焉」者,冉有言民既饒足,復何加益之。「曰:教之」者,孔子言當教以義方,使知禮節也。

  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孔曰:「言誠有用我於政事者,期月而可以行其政教,必三年乃有成功。」)

【疏】「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正義曰:此章孔子自言為政之道也。苟,誠也。期月,周月也,謂週一年之十二月也。孔子言誠有用我於政事者,期月而可以行其政教,必滿三年乃有成功也。

  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王曰:「勝殘,殘暴之人使不為惡也。去殺,不用刑殺也。」)誠哉是言也!」(孔曰:「古有此言,孔子信之。」)

【疏】「子曰:『善人為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誠哉是言也」。○正義曰:此章言善人君子治國至於百年以來,亦可以勝殘暴之人,使不為惡,去刑殺而不用矣。「誠哉是言」者,古有此言,孔子信之,故曰:「誠哉是言也。」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孔曰:「三十年曰世。如有受命王者,必三十年仁政乃成。」)

【疏】「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正義曰:三十年曰世。此章言如有受天命而王天下者,必三十年仁政乃成也。

  子曰:「苟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疏】子曰:「苟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正義曰:此章言政者正也,欲正他人,在先正其身也。苟,誠也。誠能自正其身,則於從政乎何有?言不難也。若自不能正其身,則雖令不從。「如正人何」,言必不能正人也。

  冉子退朝。(周曰:「謂罷朝於魯君。」)子曰:「何晏也?」對曰:「有政。」(馬曰:「政者,有所改更匡正。」)子曰:「其事也。(馬曰:「事者,凡行常事。」)如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馬曰:「如有政,非常之事,我為大夫,雖不見任用,必當與聞之。」)

【疏】「冉子」至「聞之」。○正義曰:此章明政、事之別也。「冉子退朝」者,時冉有臣於季氏。朝廷曰退,謂罷朝於魯君也。「子曰:何晏也」者,晏,晚也。孔子訝其退朝晚,故問之。「對曰:有政」者,冉子言,有所改更匡正之政,故退晚也。「子曰:其事也。如有政,雖不吾以,吾其與聞之」者,孔子言,女之所謂政者,但凡行常事耳。設如有大政非常之事,我為大夫,雖不見任用,必當與聞之也。○注「周曰:謂罷朝於魯君」。○正義曰:周氏以為,夫子雲「雖不吾以,吾其與聞」,皆論若朝之事,故雲罷朝於魯君。鄭玄以冉有臣於季氏,故以朝為季氏之朝。《少儀》云:「朝廷曰退。」謂於朝廷之中,若欲散還,則稱曰退。以近君為進,還私遠君為退朝。此退朝謂罷朝也。○注「馬曰:事者,凡行常事」。○正義曰:案昭二十五年《左傳》曰:「為政事、庸力、行務以從四時。」杜預曰:「在君為政,在臣為事。」杜意據此文,時冉子仕於季氏,稱季氏有政,孔子謂之為事,是在君為政,在臣為事也。何晏以為,仲尼稱孝友是亦為政,明其政、事通言,但隨事大小異其名耳,故不同鄭、杜之說,而取周、馬之言,以朝為魯君之朝,以事為君之凡行常事也。

  定公問:「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王曰:「以其大要,一言不能正興國。幾,近也。有近一言可以興國。」)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如知為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孔曰:「事不可以一言而成。如知此,則可近也。」)曰:「一言而喪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予無樂乎為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孔曰:「言無樂於為君。所樂者,唯樂其言而不見違。」)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幾乎一言而喪邦乎?」(孔曰:「人君所言善,無違之者,則善也。所言不善,而無敢違之者,則近一言而喪國。」)

【疏】「定公」至「邦乎」。○正義曰:此章言為君之道也。「定公問: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者,魯君定公問於孔子,為君之道,有一言善而可以興其國,有之乎?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者,幾,近也。孔子以其大要,一言不能正興國,故雲言不可以若是。有近一言可以興國者,故雲其幾也。「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如知為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者,此孔子稱其近興國之一言也。事不可以一言而成,如人君知此為君難,此則可近也。「曰:一言而喪邦,有諸」者,定公又問曰:「人君一言不善而致亡國,有之乎?」「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者,亦言有近一言可以亡國也。「人之言曰:『予無樂乎為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者,此舉近亡國之一言也。言我無樂於為君,所樂者,唯樂其言而不見違也。「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幾乎一言而喪邦乎」者,此孔子又評其理,言人君所言善,無違之者,則善也。所言不善,而無敢違之者,則近一言而亡國也。

  葉公問政。子曰:「近者說,遠者來。」

【疏】「葉公」至「者來」。○正義曰:此章楚葉縣公問為政之法於孔子也。子曰:「當施惠於近者,使之喜說,則遠者當慕化而來也。」

  子夏為莒父宰,問政。(鄭曰:「舊說云:莒父,魯下邑。」)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大大事不成。」(孔曰:「事不可以速成,而欲其速則不達矣。小利妨大,則大事不成。」)

【疏】「子夏」至「不成」。○正義曰:此章弟子子夏為魯下邑莒父之宰,問為政之法於夫子也。「子曰:無慾速,無見小利」者,言事有程期,無慾速成,當存大體,無見小利也。「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者,此又言其欲速、見小利害政之意。若事不可以速成者,而欲其速,則其事不達矣。務見小利而行之,則妨大政,故大事不成也。

  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孔曰:「直躬,直身而行。」)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周曰:「有因而盜曰攘。」)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

【疏】「葉公」至「中矣」。○正義曰:此章明為直之禮也。「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躬,身也。言吾鄉黨中有直身而行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者,此所直行之事也。有因而盜曰攘。言因羊來入己家,父即取之,而子言於失羊之主,證父之盜。葉公以此子為直行,而誇於孔子也。「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者,孔子言此,以拒葉公也。言吾黨之直者,異於此證父之直也,子苟有過,父為隱之,則慈也;父苟有過,子為隱之,則孝也。孝慈則忠,忠則直也,故曰直在其中矣。今律,大功以上得相容隱,告言父祖者入十惡,則典禮亦爾。而葉公以證父為直者,江熙云:「葉公見聖人之訓,動有隱諱,故舉直躬,欲以此言毀訾儒教,抗衡中國。夫子答之,辭正而義切,荊蠻之豪喪其誇矣。」

  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包曰:「雖之夷狄無禮義之處,猶不可棄去而不行。」)

【疏】「樊遲」至「棄也」。○正義曰:此章明仁者之行也。弟子樊遲問仁於孔子。「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者,言凡人居處多放恣,執事則懈惰,與人交則不盡忠。唯仁者居處恭謹,執事敬慎,忠以與人也。此恭敬及忠,雖之□夷狄無禮義之處,亦不可棄而不行也。

  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已有恥,(孔曰:「有恥者,有所不為。」)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曰:「敢問其次。」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曰:「敢問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鄭曰:「行必果,所欲行必果敢為之。□□者,小人之貌也。抑亦其次,言可以為次。」)曰:「今之從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鄭曰:「噫,心不平之聲。筲,竹器,容斗二升。算,數也。」)

【疏】「子貢」至「算也」。○正義曰:此章明士行也。「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者,士,有德之稱,故子貢問於孔子曰:「其行如何,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已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者,此答士之高行也。言行已之道,若有不善,恥而不為。為臣奉命出使,能遭時制宜,不辱君命。有此二行,可謂士矣。「曰:敢問其次」者,子貢復問士之為行次此於二者雲何。「曰:宗族稱孝焉,鄉黨稱弟焉」者,此孔子復為言其士行之次也。宗族,同宗族屬也。善事父母為孝,宗族內親,見其孝而稱之。善事長上為弟,鄉黨差遠,見其弟而稱之也。「曰:敢問其次」者,子貢又問更有何行可次於此也。「曰:言必信,行必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者,孔子又為言其次也。若人不能信以行義,而言必執信。行不能相時度宜,所欲行者,必果敢為之。□□然者,小人之貌也。言此二行,雖非君子所為,乃□□然小人耳。抑,辭也。抑亦其次,言可以為次也。「曰:今之從政者何如」者,子貢復問今之從政之士其行何如也。「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者,噫,心不平之聲。鬥,量名,容十升。筲,竹器,容斗二升。算,數也。孔子時見從政者皆無士行,唯小器耳,故心不平之,而曰:「噫!今斗筲小器之人,何足數也!」言不足數,故不述其行。

  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包曰:「中行,行能得其中者。言不得中行,則欲得狂、狷者。」)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包曰:「狂者進取於善道,狷者守節無為,欲得此二人者,以時多進退,取其恆一。」)

【疏】「子曰」至「為也」。○正義曰:此章孔子疾時人不純一也。「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者,中行,行能得其中者也。言既不得中行之人而與之同處,必也得狂、狷之人可也。「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者,此說狂、狷之行也。狂者進取於善道,知進而不知退;狷者守節無為,應進而退也,二者俱不得中而性恆一。欲得此二人者,以時多進退,取其恆一也。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無恆,不可以作巫醫。」(孔曰:「南人,南國之人。」鄭曰:「言巫醫不能治無恆之人。」)善夫!」(包曰:「善南人之言也。」)「不恆其德,或承之羞」。(孔曰:「此《易‧恆卦》之辭,言德無常則羞辱承之。」)子曰:「不佔而已矣。」(鄭曰:「《易》所以占吉凶,無恆之人,《易》所不佔。」)

【疏】「子曰」至「已矣」。○正義曰:此章疾性行無恆之人也。「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無恆,不可以作巫醫』」者,南人,南國之人也。巫主接神除邪,醫主療病。南國之人嘗有言曰:「人而性行無恆,不可以為巫醫。」言巫醫不能治無恆之人也。「善夫」者,孔子善南人之言有徵也。「不恆其德,或承之羞」者,此《易‧恆卦》之辭,孔子引之,言德無恆則羞辱承之也。「子曰:不占而已」者,孔子既言《易》文,又言夫《易》所以占吉凶,無恆之人,易所不占也。○注「孔曰」至「承之」。○正義曰:云「此《易‧恆卦》之辭」者,謂此經所言,是《易‧恆卦》九三爻辭也。王弼云:「處三陽之中,居下體之上,處上體之下。上不全尊,下不全卑,中不在體,體在乎恆,而分無所定,無恆者也。德行無恆,自相違錯,不可致詰,故或承之羞也。」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心和,然其所見各異,故曰不同。小人所嗜好者同,然各爭利,故曰不和。)

【疏】「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正義曰:此章別君子小人志行不同之事也。君子心和,然其所見各異,故曰不同。小人所嗜好者則同,然各爭利,故曰不和。

  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鄉人皆惡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孔曰:「善人善己,惡人惡己,是善善明,惡惡著。」)

【疏】「子貢」至「惡之」。○正義曰:此章別好惡。「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者,言有一人為一鄉之所愛好,此人何如?可謂善人乎?「子曰:未可也」者,言未可為善。或一鄉皆惡,此人與之同黨,故為眾所稱,是以未可。「鄉人皆惡之,何如」者,此子貢又問夫子,既鄉人皆好未可為善,若鄉人眾共憎惡此人,何如?可謂善人乎?「子曰:未可也」者,言亦未可為善。或一鄉皆善,此人獨惡,故為眾所疾,是以未可。「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者,孔子既皆不可其問,自為說其善人也。言鄉之善人善之,惡人惡之,真善人也。○注「孔曰」至「惡著」。○正義曰:言鄉人皆好之,是善善不明;鄉人皆惡之,是惡惡不著。若鄉人之善者善之,惡者惡之,則是善善分明,惡惡顯著也。

  子曰:「君子易事而難說也。(孔曰:「不責備於一人,故易事。」)說之不以道,不說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孔曰:「度才而官之。」)小人難事而易說也。說之雖不以道,說也。及其使人也,求備焉。」

【疏】「子曰」至「備焉」。○正義曰:此章論君子小人不同之事也。「子曰:『君子易事而難說也』」者,言君子不責備於一人,故易事。不受妄說,故難說也。「說之不以道,不說也。及其使人也,器之」者,此覆明難說、易事之理,言君子有正德,若人說已不以道而妄說,則不喜說也,是以難說。度人才器而官之,不責備,故易事。「小人難事而易說也」者,小人反君子故也。「說之雖不以道,說也。及其使人也,求備焉」者,此覆明易說、難事之理,以小人為人說媚,雖不以道而妄說之,亦喜說,故易說也。及其使人也,責備於一人焉,故難事也。

  子曰:「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君子自縱泰,似驕而不驕。小人拘忌,而實自驕矜。)

【疏】「子曰: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正義曰:此章論君子小人禮□不同之事也。君子自縱泰,似驕而實不驕。小人實自驕矜,而強自拘忌,不能寬泰也。

  子曰:「剛、毅、木、訥近仁。」(王曰:「剛無慾,毅果敢,木質樸,訥遲鈍。有斯四者,近於仁。」)

【疏】「子曰:剛、毅、木、訥近仁」。○正義曰:此章言有此四者之性行,近於仁道也。仁者靜,剛無慾亦靜,故剛近仁也。仁者必有勇,毅者果敢,故毅近仁也。仁者不尚華飾,木者質樸,故木近仁也。仁者其言也言刃,訥者遲鈍,故訥近仁也。

  子路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切切□□,怡怡如也,可謂士矣。朋友切切□□,兄弟怡怡。」(馬曰:「切切□□,相切責之貌。怡怡,和順之貌。」)

【疏】「子路」至「怡怡」。○正義曰:此章問士行也。「子路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者,問士之行何如也。「子曰:切切□□,怡怡如也,可謂士也」者,此答士行也。「朋友切切□□,兄弟怡怡」者,此覆明其所施也。切切□□,相切責之貌。朋友以道義切□差琢磨,故施於朋友也。怡怡,和順之貌。兄弟天倫,當相友恭,故怡怡施于兄弟也。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包曰:「既,就也;戎,兵也,言以攻戰。」)

【疏】「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正義曰:此章言善人為政之法也。善人,謂君子也。即,就也。戎,兵也。言君子為政教民至於七年,使民知禮義與信,亦可以就兵戎攻戰之事也。言七年者,夫子以意言之耳。

  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馬曰:「言用不習之民,使之攻戰,必破敗,是謂棄之。」)

【疏】「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正義曰:此章言用不習之民,使之攻戰,必致破敗,是謂棄之,若棄擲也。

  ●卷十四‧憲問第十四

【疏】正義曰:此篇論三王二霸之跡、諸侯大夫之行、為仁知恥、□已安民,皆政之大節也,故以類相聚,次於問政也。

  憲問恥。子曰:「邦有道,□。(孔曰:「□,祿也。邦有道,當食祿。」)邦無道,□,恥也。」(孔曰:「君無道而在其朝,食其祿,是恥辱。」)「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矣?」(馬曰:「克,好勝人。伐,自伐其功。怨,忌小怨。欲,貪慾也。」)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不知也。」(包曰:「四者行之難,未足以為仁。」)

【疏】「憲問恥」至「知也」。○正義曰:此章明恥辱及仁德也。憲,謂弟子原憲,問於夫子曰:「人之行,何為可恥辱也?」「子曰:邦有道,□。邦無道,□,恥也」者,□,祿也。孔子答言:「邦有道,當食祿。君無道而在其朝,食其祿,是恥辱也。」「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矣」者,克,好勝人也。伐,自伐其功也。怨,忌小怨也。欲,貪慾也。原憲復問曰:「若此四者不行焉,可以為仁人矣乎?」「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不知也」者,孔子答言:「不行四者,可以為難,未足以為仁也。」○注「馬曰」至「欲也」。○正義曰:雲「克,好勝人」者,克訓勝也。《左傳》僖九年,秦伯將納晉惠公,謂其大夫公孫枝曰:「夷吾其定乎?」對曰:「言多忌克,難哉!」公曰:「忌則多怨,又焉能克?」杜預曰:「其言雖多忌,□足以自害,不能勝人也。」是克為好勝人也。云「伐,自伐其功」者,《書》曰:「汝惟不伐,天下莫與汝爭功。」《老子》曰:「自伐者無功。」言人有功,誇示之,則人不與,乃無功也。是伐去其功,若伐去樹木然,故經傳謂誇功為伐,謂自伐其功也。

  子曰:「士而懷居,不足以為士矣。」(士當志道,不求安。而懷其居,非士也。)

【疏】「子曰:士而懷居,不足以為士矣。」正義曰:此章言士當志於道,不求安居。而懷安其居,則非士也。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包曰:「危,厲也。邦有道,可以厲言行也。」)邦無道,危行言孫。」(孫,順也。厲行不隨俗,順言以遠害。)

【疏】「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正義曰:此章教人言行之法也。危,厲也。孫,順也。言邦有道,可以厲言行。邦無道,則厲其行,不隨污俗,順言辭以避當時之害也。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德不可以億中,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疏】「子曰」至「有仁」。○正義曰:此章言有德有仁者之行也。「子曰:有德者必有言」者,德不可以無言億中,故必有言也。「有言者不必有德」者,辯佞口給,不必有德也。「仁者必有勇」者,見危授命,殺身以成仁,是必有勇也。「勇者不必有仁」者,若暴虎馮河之勇,不必有仁也。

  南宮適(孔曰:「適,南宮敬叔,魯大夫。」)問於孔子曰:「羿善射,□盪舟,(孔曰:「羿,有窮國之君,篡夏後相之位。其臣寒浞殺之,因其室而生□。□多力,能陸地行舟,為夏後少康所殺。」)俱不得其死然。(孔曰:「此二子者,皆不得以壽終。」)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馬曰:「禹盡力於溝洫,稷播百□,故曰躬稼。禹及其身,稷及後世,皆王。適意欲以禹、稷比孔子。孔子謙,故不答也。」)南宮適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孔曰:「賤不義而貴有德,故曰君子。」)

【疏】「南宮適」至「若人」。○正義曰:此章賤不義而貴有德也。南宮適者,魯大夫南宮敬叔也。問於孔子曰:「羿善射,□盪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者,羿,有窮國之君,以其善射,篡夏後相之位。其臣寒浞殺之。□,寒浞之子,多力。蕩,推也。能陸地推舟而行,為夏後少康所殺。然猶焉也。此二子者,皆不得其壽終而死焉。禹盡力於溝洫,洪水既除,□民乃粒;稷,後稷也。名棄,周之始祖,播種百□,皆以身親稼穡,故曰禹、稷躬稼也。禹受舜禪;稷及後世,至文、武皆王天下,故曰而有天下也。「夫子不答」者,適意欲以禹、稷比孔子,孔子謙,故不答也。「南宮適出」者,既問而退也。「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者,以其賤□、羿之不義,貴禹、稷之有德,故美之曰:「君子哉若此人也!尚德哉若此人也!」○注「孔曰:適,南宮敬叔,魯大夫。」正義曰:此即南宮絲舀也,字子容。鄭注《檀弓》云:「敬叔,魯孟僖子之子,仲孫閱是也。」○注「孔曰」至「所殺」。○正義曰:云「羿,有窮國之君」者,羿居窮石之地,故以窮為國號。以有配之,猶言有周、有夏也。窮國之君曰羿。羿是有窮君之名號也。孔注《尚書》云:「羿,諸侯名。」杜注《左傳》云:「羿,有窮君之號。」則與孔不同也。《說文》云:「羿,帝嚳射官也。」賈逵云:「羿之先祖,世為先王射官,故帝嚳賜羿弓矢,使司射。」《淮南子》云:「堯時十日並出」,堯使羿射九日而落之。《楚辭‧天問》云:「羿焉□畢日」,烏解羽歸藏。《易》亦云:「羿□畢十日。」《說文》云:「□畢者,射也。」此三者言雖不經,難以取信,要言帝嚳時有羿,堯時亦有羿,則羿是善射之號,非復人之名字。信如彼言,則不知此羿名為何也。云「篡夏後相之位」者,襄四年《左傳》曰:「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Θ遷於窮石,因夏民以代夏政。」杜注云「禹孫大康淫放失國,夏人立其弟仲康。仲康亦微弱。仲康卒,子相立,羿遂代相,號曰有窮」是也。云「其臣寒浞殺之,因其室而生□」者,《傳》又曰:「寒浞,伯明氏之讒子弟也,伯明後寒棄之,夷羿收之,信而使之,以為己相。浞行媚於內,而施賂於外,愚弄其民,而虞羿於田。椒之詐慝,以取其國家,內外鹹服。羿猶不悛,將歸自田,家眾殺而亨之。浞因羿室,生澆及□。」是也。澆即□也,聲轉字異,故彼此不同。云「□多力,能陸地行舟」者,以此文雲□盪舟,蕩訓推也,故知多力,能陸地推舟而行也。云「為夏後少康所殺」者,哀元年《左傳》曰「昔有過澆殺斟灌以伐斟□,滅夏後相,後緡方娠,逃出自竇,歸於有仍,生少康焉。為仍牧正,其心澆能戒之。澆使椒求之,逃奔有虞,為之苞正,以除其害。虞思於是妻之以二姚,而邑諸綸,有田一成,有眾一旅。能布其德,而兆其謀,以收夏眾,撫其官職,使女艾諜澆,使季杼誘□。遂滅過、戈,復禹之績」。是也。過,澆國;戈,□國,如彼《傳》文,當是羿逐出後相,乃自立為天子,相依斟灌、斟□,夏祚猶尚未滅,蓋與羿並稱王也。及寒浞殺羿,因羿室而生澆,澆已長大,自能用師,始滅後相。相死之後,始生少康。少康生杼,杼又年長,已堪誘□,方始滅浞而立少康。計大康失邦,及少康紹國,向有百載,乃滅有窮。而《夏本紀》云「仲康崩,子相立。相崩,子少康立」。都不言羿、浞之事,是馬遷之疏也。○注「馬曰」至「答也」。○正義曰:云「禹盡力於溝洫」者,《泰伯篇》文。雲稷播百□者,《舜典》文也。又《益稷》云:「暨稷播,奏庶艱食鮮食,懋遷有無化居,□民乃粒。」故總曰躬稼。云「禹及其身,稷及後世,皆王」者,禹受舜禪,是及身也。稷後十五世,至文王受命,武王誅討,是及後世也。皆王有天下而為王也。云「適意欲以禹、稷比孔子」者,言孔子勤行道德,亦當王有天下也。孔子持謙,不敢以已比於禹、稷,故不答其言也。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孔曰:「雖曰君子,猶未能備。」)

【疏】「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正義曰:此章言仁道難備也。雖曰君子,猶未能備,而有時不仁也。若管仲九合諸侯,不以兵車,可謂仁矣,而鏤簋朱□,山節藻□,是不仁也。小人性不及仁道,故未有仁者。

  子曰:「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乎?」(孔曰:「言人有所愛,必欲勞來之;有所忠,必欲教誨之。」)

【疏】「子曰:愛之,能勿勞乎?忠焉,能勿誨乎?」○正義曰:此章論忠愛之心也。言人有所愛,必欲勞來之;有所忠,必欲教誨之也。

  子曰:「為命,裨諶草創之,(孔曰:「裨諶,鄭大夫氏名也。謀於野則獲,於國則否。鄭國將有諸侯之事,則使乘車以□野,而謀作盟會之辭。」)世叔討論之,行人子羽□飾之,東裡子產潤色之。」(馬曰:「世叔,鄭大夫游吉也。討,治也。裨諶既造謀,世叔復治而論之,詳而審之。行人,掌使之官。子羽,公孫揮。子產居東裡,因以為號。更此四賢而成,故鮮有敗事。」)

【疏】「子曰」至「色之」。正義曰:此章述鄭國大夫之善也。「子曰:為命,裨諶草創之」者,裨諶,鄭大夫也。命,謂政命盟會之辭也。言鄭國將有諸侯之事,作盟會政命之辭,則使裨諶□草野以創製之。「世叔討論之」者,世叔,即子大叔,鄭大夫游吉也。討,治也。裨諶既造謀,世叔復治而論之,詳而審之也。「行人子羽□飾之」者,行人,掌使之官。予羽,公孫揮,亦鄭大夫也。世叔既討論,復令公孫揮□飾之也。「東裡子產潤色之」者,東裡,鄭城中裡名。子產居東裡,因以為號。□飾潤色皆謂增□使華美也。既更此四賢而成,故鮮有敗事也。○注「孔曰」至「之辭」。○正義曰:云「謀於野則獲,於國則否」者,襄三十一年《左傳》文。此及下注皆出於此。案彼《傳》云:「子產之從政也,擇能而使之。馮簡子能斷大事,子大叔美秀而文,公孫揮知四國之為,而辨於大夫之族姓、班位、貴賤、能否,而又善為辭令。裨諶能謀,謀於野則獲,謀於邑則否。鄭國將有諸侯之事,子產乃問四國之為於子羽,且使多為辭令,與裨諶乘以□野,使謀可否,而告馮簡子使斷之。事成,乃授子大叔使行之,以應對賓客,是以鮮有敗事。」是也。○注「馬曰」至「敗事」。○正義曰:云「行人,掌使之官」者,《周禮‧秋官》有大行人、小行人,皆大夫也,掌諸侯朝覲、宗廟會同之禮儀及時聘間問之事,則諸侯之行人亦然,故雲掌使之官,謂掌其為使之官也。

  或問子產。子曰:「惠人也。」(孔曰:「惠,愛也。子產,古之遺愛。」)問子西。曰「彼哉!彼哉!」(馬曰:「子西,鄭大夫。彼哉彼哉,言無足稱。」或曰:「楚令尹子西。」)問管仲。曰:「人也。(猶《詩》言「所謂伊人」。)奪伯氏駢邑三百,飯疏食,沒齒無怨言。」(孔曰:「伯氏,齊大夫。駢邑,地名。齒,年也。伯氏食邑三百家,管仲奪之,使至疏食,而沒齒無怨言,以其當理也。」)

【疏】「或問」至「怨言」。○正義曰:此章歷評子產、子西、管仲之為人也。「或問子產」者,或人問於夫子曰:「鄭大夫子產何如人也?」「子曰:惠人也」者,惠,愛也。言子產仁恩被物,愛人之人也。「問子西」者,或人又問鄭大夫子西之行。「曰:彼哉!彼哉」者,彼指子西也。言「如彼人哉!如彼人哉!」無足可稱也。「問管仲」者,或人又問齊大夫管夷吾也。「曰:人也。奪伯氏駢邑三百,飯疏食,沒齒無怨言」者,此答言管仲是當理之人也。「人也」指管仲,猶雲此人也。伯氏,鄭大夫。駢邑,地名。沒齒,謂終沒齒年也。伯氏食邑於駢邑三百家,管仲奪之使貧,但飯疏食至於終年亦無怨言,以其管仲當理故也。○注「孔曰」至「遺愛」。○正義曰:「惠,愛」,《釋詁》文。云「子產,古之遺愛」者,昭二十年《左傳》曰:「子產卒,仲尼聞之,出涕曰:『古之遺愛也。』」杜注云:「子產見愛,有古人之遺風。」○注「為曰」至「子西」。○正義曰:云「子西,鄭大夫」者,案《左傳》子駟之子公孫夏也。「或曰:楚令尹子西」者,案《左傳》公子申也,代囊瓦為令尹,為白公勝所殺者也。○注「猶《詩》言『所謂伊人』」。○正義曰:《詩‧秦風‧蒹葭》文也,毛《傳》云:「伊,維也。」鄭《箋》云:「伊當作□,□猶是也。伊人,若言是人也。」

  子曰:「貧而無怨難,富而無驕易。」

【疏】「子曰:貧而無怨難,富而無驕易」。○正義曰:此章言人之貧乏,多所怨恨,而無怨為難。江熙云:「顏淵無怨,不可及也。」人若豐富,好生驕逸,而無驕為易。江熙云:「子貢不驕,猶可能也。」

  子曰:「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孔曰:「公綽,魯大夫。趙、魏,皆晉卿。家臣稱老。公綽性寡慾,趙、魏貪賢,家老無職,故優。滕、薛小國,大夫職煩,故不可為。」)

【疏】「子曰: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正義曰:此章評魯大夫孟公綽之才性也。趙、魏皆晉卿所食采邑名也。家臣稱老。公綽性寡慾,趙、魏貪賢,家老無職,若公綽為之,則優遊有餘裕也。滕、薛乃小國,而大夫職煩,則不可為也。

  子路問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馬曰:「魯大夫臧孫紇。」)公綽之不欲,(馬曰:「孟公綽。」)卞莊子之勇,(周曰:「卞邑大夫。」)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孔曰:「加之以禮樂文成。」)亦可以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見利思義,(馬曰:「義然後取,不苟得。」)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孔曰:「久要,舊約也。平生,猶少時。」)

【疏】「子路」至「人矣」。○正義曰:此章論成人之行也。「子路問成人」者,問於夫子,行何德行謂之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者,此答成人之行也。必也,知如武仲,廉如公綽,勇如卞莊子,藝如冉求,既有知廉勇藝,復以禮樂文成之,雖未足多,亦可以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者,夫子鄉言成人者,是古之人也,又言今之成人不必能備如此也。「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者,此今之成人行也。見財利思合義然後取之;見君親有危難,當致命以救之。久要,舊約也。平生,猶少時。言與人少時有舊約,雖年長貴達,不忘其言。能此三事,亦可以為成人也。○注「馬曰:魯大夫臧孫紇」。○正義曰:案《春秋》襄二十三年《左氏傳》,以阿順季氏出奔邾,又以防求為後於魯,致防而奔齊。齊侯將為臧紇田。臧孫聞之,兄齊侯。與之言伐晉,對曰:「多則多矣,抑君似鼠。夫鼠,晝伏夜動,不穴於寢廟,畏人故也。今君聞晉之亂而後作焉,寧將事之,非鼠如何?」乃弗與田。仲尼曰:「知之難也。有臧武仲之知。」杜注云:「謂能避齊禍,是武仲之知也。」

  子問公叔文子於公明賈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孔曰:「公叔文子,衛大夫公孫拔。文,謚。」)公明賈對曰:「以告者過也。夫子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樂然後笑,人不厭其笑。義然後取,人不厭其取。」子曰:「其然?豈其然乎?」(馬曰:「美其得道,嫌不能悉然。」)

【疏】「子問」至「然乎」。○正義曰:此章言衛大夫公孫拔之德行也。「子問公叔文子於公明賈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者,夫子指文子也。孔子舊聞文子有此三行,疑而未信,故問於公明賈曰:「信實乎?」「公明賈對曰:以告者過也」者,過,誤也。賈對孔子言,以告者誤雲不言不笑不取耳。「夫子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樂然後笑,人不厭其笑。義然後取,人不厭其取」者,賈言文子亦有言笑及取,但中時然後言,無游言也,故人不厭棄其言;可樂而後笑,不苟笑也,故人不厭惡其笑也;見得思義,合宜然後取之,不貪取也,故人不厭倦其取也。「子曰:其然?豈其然乎」者,然,如此也。孔子聞賈之言,驚而美之也,美其得道,故曰其如是。又嫌不能悉然,故曰:「豈可盡能如此者乎?」○注「孔曰:公叔文子,衛大夫,公孫拔。文,謚」。○正義曰:案《世本》云:獻公生成子當,當生文子拔,拔生朱,為公叔氏。《謚法》:「慈惠愛民曰文。」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為後於魯,雖曰不要君,吾不信也。」(孔曰:「防,武仲故邑。為後,立後也。魯襄公二十三年,武仲為孟氏所譖,出奔邾。自邾如防,使為以大蔡納請曰:『紇非能害也,知不足也。非敢私請。苟守先祀,無廢二勳,敢不辟邑!』乃立臧為。紇致防而奔齊。此所謂要君。」)

【疏】「子曰:臧武仲以防求為後於魯,雖曰不要君,吾不信也」。○正義曰:此章論臧孫紇要君之事。防,武仲故邑。為後,猶立後也。武仲據防邑求立後於魯,他人雖曰武仲不是要君,吾不信也。言實是要君。○注「孔曰」至「要君」。○正義曰:云「魯襄公二十三年,武仲為孟氏所譖,出奔邾」者,此及下至「致防而奔齊」,皆《左氏傳》文也。案彼《傳》云:「季武子無□子,公彌長,而愛悼子,欲立之。訪於臧紇,紇為立之。」公彌即公Θ也。「孟孫惡臧孫,季孫愛之。孟氏之御騶豐點,好羯也。孟莊子疾,豐點謂公Θ:『苟立羯,請讎臧氏。』孟孫卒,遂立羯。孟氏閉門,告於季孫曰:『臧氏將為亂,不使我葬。』季孫不信。臧孫聞之,戒。冬十月,孟氏將辟,籍除於臧氏。臧孫使正夫助之,除於東門甲,從己而視之。孟氏又告季孫。季孫怒,命攻臧氏。乙亥,臧紇斬鹿門之關以出奔邾。」是也。云「自邾如防,使為以大蔡納請」者,《傳》又曰:「初,臧宣叔娶於鑄,生賈及為而死。繼室以其侄,穆姜之姨子也。生紇,長於公宮。姜氏愛之,故立之。臧賈、臧為出在鑄。臧武仲自邾使告臧賈,且致大蔡焉,曰:『紇不佞,失守宗祧,敢告不吊。紇之罪不及不祀,子以大蔡納請,其可。』賈曰:『是家之禍也,非子之過也。賈聞命矣。』再拜受龜,使為以納請,遂立為也。臧孫如防,使來告。」是也。杜預曰:「大蔡,大龜。」云「紇非敢害也,知不足也」者,此下皆彼《傳》文,言使甲後己,但慮事淺耳。云「非敢私請」者,言為其先人請也。云「苟守先祀,無廢二勳」者,二勳,文仲、宣叔。雲「敢不辟邑!乃立臧為。紇致防而奔齊。此所謂要君」者,據邑請後,故孔子以為要君。

  子曰:「晉文公譎而不正,(鄭曰:「譎者,詐也,謂召天子而使諸侯朝之。仲尼曰:『以臣召荊□不可以訓。』故書曰:『天王狩於河陽。』是譎而不正也。」)齊桓公正而不譎。」(馬曰:「伐楚以公義,責苞茅之貢不入,問昭王南征不還,是正而不譎也。」)

【疏】「子曰: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正義曰:此章論二霸之事也。譎,詐也,謂晉文公召天子而使諸侯朝之,是詐而不正也。齊桓公伐楚,實因侵蔡而遂伐楚,乃以公義責苞茅之貢不入,問昭王南征不還,是正而不詐也。○注「鄭曰」至「正也」。○正義曰:云「謂召天子而使諸侯朝之」者,案《左傳》:僖二十八年,「冬,會於溫。是會也,晉侯召王,以諸侯見且使王狩」是也。云「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訓。故書曰:天王狩於河陽」者,亦彼《傳》文也。云「是譎而不正也」者,晉侯本意,欲大合諸侯之師,共尊事天子,以為臣之名義,實無覬覦之心。但於時周室既衰,天子微弱,忽然帥九國之師,將數千萬眾入京師,以臨天子,似有篡奪之說,恐為天子拒逆,或復天子怖懼,棄位出奔,則諸侯心實盡誠,無辭可解,故自嫌強大,不敢朝王,故召諸侯來會於溫。溫去京師路近,因加謂諭,令王就會受朝。天子不可以受朝為辭,故令假稱出狩,諸侯因會遇王,遂共朝王,得盡君臣之禮,皆孔子所謂譎而不正之事。聖人作法,所以貽訓後世。以臣召君,不可以為教訓,故改正舊史。舊史當依實而書,言晉侯召王,且使王狩。仲尼書曰:「天王狩於河陽。」言天王自來狩獵於河陽之地。使若獵失其地,故書之以譏王然。注「馬曰」至「譎也」。○正義曰:云「伐楚以公義,責苞茅之貢不入,問昭王南征不還」者,案《左傳》:「僖四年春,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蔡潰,遂伐楚。楚子使與師言曰:『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何故?』管仲對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曰:五侯九伯,汝實征之,以夾輔周室。賜我先君履,東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棣。爾貢苞茅不入,王祭不共,無以縮酒,寡人是徵。昭王南征而不復,寡人是問!」是也。杜注云:「包,裹束也。茅,菁茅也。束而灌之以酒為縮酒。《尚書》『包匭菁茅』,茅之為異,未審。」「昭王,成王之孫,南巡狩,涉漢,舡壞而溺。周人諱而不赴。諸侯不知其故,故問之。」案《禹貢》「荊州包匭菁茅」,孔安國云:「其所包裹而致者。匭,匝也。菁以為菹,茅以縮酒。」《郊特牲》云「縮酌用茅」,鄭玄云:「□之以茅縮去滓也。」《周禮‧甸師》「祭祀,共蕭茅」,鄭興云:「蕭字或為茜,茜讀為縮。束茅立之,祭前沃酒其上,酒滲下去,若神飲之,故謂之縮。縮,滲也,故齊桓公責楚不貢苞茅,王祭不共,無以縮酒。」杜預用鄭興之說。孔安國以菁與茅別。杜雲「茅,菁茅」,則以菁茅為一,特令荊州貢茅,必當異於餘處,但更無傳說,故云「茅之為異,未審」也。沈氏云:「大史公《封禪書》云:『江淮之間,一茅三脊。』杜云『未審』者,以三脊之茅,比目之魚,比翼之鳥,皆是靈物,不可常貢,故杜雲未審也。」舊說皆言漢濱之人以膠膠舡,故得水而壞,昭王溺焉,不知本出何書。

  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孔曰:「齊襄公立無常,鮑叔牙曰:『君使民慢,亂將作矣。』奉公子小白出奔莒。襄公從弟公孫無知殺襄公,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糾出奔魯。齊人殺無知。魯伐齊,納子糾。小白自莒先入,是為桓公,乃殺子糾。召忽死之。」)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孔曰:「誰如管仲之仁!」)

【疏】「子路」至「其仁」。○正義曰:此章論齊大夫管仲之行也。「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者,召忽、管仲皆事子糾,及桓公殺公子糾,召忽致死,而管仲獨不死,復臣桓公,故子路言管仲未得為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者,孔子聞子路言管仲未仁,故為說其行仁之事,言齊桓公九會諸侯,不以兵車,謂衣裳之會也,存亡繼絕,諸夏□安,皆管仲之力也,是得為仁,餘更有誰如其管仲之仁。再言之者,所以拒子路,美管仲之深也。言「九合」者,《史記》云:「兵車之會三,乘車之會六。」《□梁傳》云:「衣裳之會十有一。」范甯注云:「十三年會北杏,十四年會鄄,十五年又會鄄,十六年會幽,二十七年又會幽,僖元年會檉,二年會貫,三年會陽□,五年會首戴,七年會甯母,九年會葵丘。」凡十一會,不取北杏及陽□為九也。注「孔曰」至「死之」。○正義曰:云「襄公立無常」至「出奔莒」,皆莊八年《左傳》文也。杜注云:「政令無常。鮑叔牙,小白傳。小白,僖公庶子。」云「襄公從弟公孫無知殺襄公」者,《春秋》莊八年「冬十有一月癸未,齊無知弒其君諸兒」是也。云「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糾出奔魯」者,亦莊八年《左傳》文。云「齊人殺無知。魯伐齊,納子糾」者,莊九年《經》文也。云「小白自莒先入,是為桓公」者,九年《傳》文也。雲「殺子糾,召忽死之」者,案莊九年《傳》云:「夏,公伐齊,納子糾。桓公自莒先入。秋,師及齊師戰於乾時,我師敗績。鮑叔帥師來言曰:『子糾,親也,請君討之。管、召,讎也,請受而甘心焉。』及殺子糾於生竇。召忽死之。管仲請囚,鮑叔受之,及堂阜而脫之。歸而以告曰:『管夷吾治於高□,使相可也。』公從之。」是也。

  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馬曰:「匡,正也。天子微弱,桓公帥諸侯以尊周室,一正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受其賜者,為不被發左衽之惠。)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馬曰:「微,無也。無管仲,則君不君,臣不臣,皆為夷狄。」)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王曰:「經,經死於溝瀆中也。管仲、召忽之於公子糾,君臣之義未正成,故死之未足深嘉,不死未足多非。死事既難,亦在於過厚,故仲尼但美管仲之功,亦不言召忽不當死。」)

【疏】「子貢」至「知也」。○正義曰:此章亦論管仲之行。「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者,子貢言齊大夫管仲不仁,疑而未定,故雲與。「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者,子貢既言非仁,遂言非仁之事。管仲與召忽同事公子糾,則有君臣之義,理當授命致死。而齊桓公使魯殺公子糾,召忽則死,管仲不能致死,復為桓公之相,是無仁心於子糾,故子貢非之也。「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者,此下孔子為子貢說管仲之仁也。匡,正也。霸,把也,諸侯把天子之政也。言時周天子微弱,管仲相桓公,帥諸侯以尊周室,一匡天下也。「民到於今受其賜」者,謂受不被發左衽之惠賜也。「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者,微,無也。衽謂衣衿。衣衿向左,謂之左衽。夷狄之人,被發左衽。言無管仲,則君不君,臣不臣,中國皆為夷狄,故云「吾其被發左衽」也。「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者,自經,謂經死於溝瀆中也。諒,信也。匹夫匹婦,謂庶人也,無別妾媵,唯夫婦相匹而已。言管仲志在立功創業,豈肯若庶人之為小信,自經死於溝瀆中,而使人莫知其名也。且管仲、召忽之為公子糾,君臣之義未正成,故召忽死之,未足深嘉;管仲不死,未足多非。死事既難,亦在於過厚,故仲尼但美管仲之功,亦不言召忽不當死。○注「馬曰」至「天下」。○正義曰:云「匡,正也」,《釋言》文。云:「天子微弱,桓公帥諸侯以尊周室,一正天下」者,成二年《左傳》云「五伯之霸也」,杜預云:「夏伯昆吾,商伯大彭、豕韋,周伯齊桓、晉文。」是三代有五伯矣。伯者,長也,言為諸侯之長也。鄭玄云:「天子衰,諸侯興,故曰霸。霸者,把也,言把持王者之政教,故其字或作伯,或作霸也。」是天子微弱,桓公帥諸侯以尊周室,一正天下,故曰霸諸侯也。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人巽與文子同升諸公。(孔曰:「大夫人巽本文子家臣,薦之使與已並為大夫,同升在公朝。」)子聞之,曰:「可以為文矣。」(孔曰:「言行如是,可謚為文。」)

【疏】「公叔」至「文矣」。○正義曰:此章論衛大夫公孫拔之行也。「公叔文子之臣大夫人巽與文子同升諸公」者,諸,於也。大夫人巽本文子家臣,文子薦之,使與己並為大夫,同升在於公朝也。「子聞之曰:可以為文矣」者,孔子聞其行如是,故稱之曰:「可以謚為文矣。」以《謚法》「錫民爵位曰文故也。

  子言衛靈公之無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喪?」孔子曰:「仲叔圉治賓客,祝□它治宗廟,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喪?」(孔曰:「言雖無道,所任者各當其才,何為當亡?」)

【疏】「子言」至「其喪」。○正義曰:此章言治國在於任材也。「子言衛靈公之無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喪」者,喪,亡也。奚,何也。夫子因言衛靈公之無道,季康子乃問之曰:「夫靈公無道如是,何為而國不亡乎?」「孔子曰:仲叔圉治賓客,祝□它治宗廟,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喪」者,言君雖無道,有此三人,所任者各當其才,何為當亡?

  子曰:「其言之不怍,則為之也難。」(馬曰:「怍,慚也。內有其實,則言之不慚。積其實者,為之難。」)

【疏】「子曰:其言之不怍,則為之也難」。○正義曰:此章疾時人內無其實而辭多慚怍。怍,慚也。人若內有其實,則其言之不慚。然則內積其實者,為之也甚難。

  陳成子弒簡公。孔子沐浴而朝,告於哀公曰:「陳恆弒其君,請討之。」(馬曰:「成子,齊大夫陳恆也。將告君,故先齋。齋必沐浴。」)公曰:「告夫三子。」(孔曰:「謂三卿也。」)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馬曰:「我禮當告君,不當告三子。君使我往,故復往。」)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馬曰:「孔子由君命之三子告,不可,故復以此辭語之而止。」)

【疏】「陳成」至「告也」。○正義曰:此章記孔子惡無道之事也。「陳成子弒簡公」者,《春秋》哀十四年「齊人弒其君壬」是也。「孔子沐浴而朝,告於哀公曰:陳恆弒其君,請討之」者,孔子在魯,聞齊弒其君,故齋戒沐浴而朝,告於魯君哀公曰:「齊大夫陳恆弒其君,請往討伐之。」「公曰:告夫三子」者,哀公使孔子告夫季孫、孟孫、叔孫三卿也。「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者,嘗為大夫而去,故云「從大夫之後」。聞夫不義,禮當告君,故雲「不敢不告」。君曰:『告夫三子』者」者,言我禮當告君,不當告三子。君使我往,故復往也。「之三子告,不可」者,之,往也。往三子所告之,三子不肯討齊也。「孔子曰:以吾從大夫之後,不敢不告也」者,孔子以君命往告三子,三子不可其請,故孔子復以此辭語之而止。案《左傳》錄此事與此小異,此雲「沐浴而朝」,彼云「齊而請」,此云「公曰告夫三子」,彼云「公曰予告季孫」。禮,齋必沐浴,三子季孫為長,各記其一,故不同耳。此又云「之三子告」,彼無文者,《傳》是史官所錄,記其與君言耳,退後別告三子,唯弟子知之,吏官不見其告,故《傳》無文也。

  子路問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孔曰:「事君之道,義不可欺,當能犯顏諫爭。」)

【疏】「子路問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正義曰:此章言事君之道,義不可欺,而當能犯顏諫爭之。

  子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本為上,末為下。)

【疏】「子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正義曰:此章言君子小人所曉達不同也。本為上,謂德義也。末為下,謂財利也。言君子達於德義,小人達於財利。

  子曰:「古之學者為已,今之學者為人。」(孔曰:「為已,履而行之。為人,徒能言之。」)

【疏】「子曰:古之學者為已,今之學者為人」。○正義曰:此章言古今學者不同也。古人之學,則履而行之,是為己也。今人之學,空能為人言說之,己不能行,是為人也。范曄云:「為人者馮譽以顯物,為己者因心以會道也。」

  蘧伯玉使人於孔子。孔子與之坐而問焉,(孔曰:「伯玉,衛大夫蘧瑗。」)曰:「夫子何為?」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言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無過。)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陳曰:「再言『使乎』者,善之也。言使得其人。」)

【疏】「蘧伯」至「使乎」。○正義曰:此章論衛大夫蘧瑗之德。「蘧伯玉使人於孔子。孔子與之坐而問焉,曰:夫子何為」者,夫子指蘧伯玉也。蘧伯玉有君子之名,故孔子問其使人曰:「夫子何所云為,而得此君子之名譽乎?」「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者,言夫子常自□省,欲寡少其過,而未能無過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者,孔子善其使得其人,故言「使乎」。所以善之者,顏回尚未能無過,況伯玉乎?而使者云「未能」,是伯玉之心不見欺也。

  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孔曰:「不越其職。」)

【疏】「子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正義曰:此章戒人之僭濫侵官也。言若已不在此位,則不得謀議此位之政事也。曾子遂曰:「君子思謀,當不出已位。」言思慮所及,不越其職。

  子曰:「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

【疏】「子曰: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正義曰:此章勉人使言行相副也。君子言行相顧,若言過其行,謂有言而行不副,君子所恥也。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子貢曰:「夫子自道也。」

【疏】「子曰」至「道也」。○正義曰:此章論君子之道。「子曰: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者,言君子之道有三,我皆不能也。「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者,此其三也。仁者樂天知命,內省不疚,故不憂也。知者明於事,故不惑。勇者折衝禦侮,故不懼。夫子言我皆不能此三者。「子貢曰:夫子自道也」者,子貢言夫子實有仁、知及勇,而謙稱我無,故曰夫子自道說也。所謂謙尊而光。

  子貢方人。(孔曰:「比方人也。」)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孔曰:「不暇比方人也。」)

【疏】「子貢」至「不暇」。○正義曰:此章抑子貢也。「子貢方人」者,謂比方人也。子貢多言,嘗舉其人倫以相比方。「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者,夫知人則哲,堯、舜猶病,而子貢輔比方人,怒其輕易,故曰「賜也賢乎哉」,所以抑之也。夫我則不暇比方人也。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王曰:「徒患已之無能。」)

【疏】「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正義曰:此章勉人□德也。言不患人不知己,但患己之無能。

  子曰:「不逆詐,不億不信,抑亦先覺者,是賢乎!」(孔曰:「先覺人情者,是寧能為賢乎?或時反怨人。」)

【疏】「子曰:不逆詐,不億不信,抑亦先覺者,是賢乎!」○正義曰:此章戒人不可逆料人之詐,不可億度人之不信也。抑,語辭也。言先覺人者,是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所以非賢者,以詐偽不信之人為之億度囗囗囗囗囗人,故先覺者非為賢也。

  微生畝謂孔子曰:「丘何為是棲棲者與?無乃為佞乎?」(包曰:「微生,姓。畝,名。」)孔子曰:「非敢為佞也,疾固也。」(包曰:「疾世固陋,欲行道以化之。」)

【疏】「微生」至「疾固也」。○正義曰:此章記孔子疾世固陋之事也。「微生畝謂孔子曰:丘何為是棲棲者與?無乃為佞乎」者,棲棲,猶皇皇也。微生畝,隱士之姓名也。以言謂孔子曰:「丘(呼孔子名也),何為如是東西南北而棲棲皇皇者與?無乃為佞說之事於世乎?」「孔子曰:非敢為佞也,疾固也」者,孔子答言:「不敢為佞,但疾世固陋,欲行道以化之。」

  子曰:「驥不稱其力,稱其德也。」(鄭曰:「德者,調良之謂。」)

【疏】「子曰:驥不稱其力,稱其德也」。○正義曰:此章疾時尚力取勝,而不重德。驥是古之善馬名,人不稱其任重致遠之力,但稱其調良之德也。馬尚如是,人亦宜然。

  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德,恩惠之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疏】「或曰」至「報德」。○正義曰:此章論酬恩報怨之法也。「或曰:以德報怨,何如」者,或人之意,欲人犯而不校,故問孔子曰:「以恩德報讎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者,孔子答言,若報怨既用其德,若受人恩惠之德,不知何以報之也。「以直報怨,以德報德」者,既不許或人以德報怨,故陳其正法,言當以直道報讎怨,以恩德報德也。○注「德,恩惠之德」。○正義曰:謂德加於彼,彼荷其恩,故謂荷恩為德。《左傳》云「然則德我乎」,又曰「王德狄人」,皆是也。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貢曰:「何為其莫知子也?」(子貢怪夫子言何為莫知己,故問。)子曰:「不怨天,不尤人,(馬曰:「孔子不用於世而不怨天,人不知已亦不尤人。」)下學而上達。(孔曰:「下學人事,上知天命。」)知我者其天乎!」(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故曰唯天知已。)

【疏】「子曰」至「天乎」。○正義曰:此章孔子自明其志也。「子曰:莫我知也夫」者,言無人知我志者也。「子貢曰:何為其莫知子也」者,子貢怪夫子言,故問何為莫知己。「子曰:不怨天,不尤人」者,尤,非也。孔子言已不用於世而不怨天,人不知己亦不非人也。「下學而上達」者,言己下學人事,上知天命,時有否泰,故用有行藏,是以不怨天尤人也。「知我者其天乎」者,言唯天知己志也。○注「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正義曰:此《易‧乾卦‧文言》文也。合其德者,謂覆載也。引之者,以證天知夫子者,以夫子聖人,與天地合德故也。

  公伯寮□子路於季孫。(馬曰:「□,譖也。伯寮,魯人,弟子也。」)子服景伯以告,(孔曰:「魯大夫子服何忌也。告,告孔子。」)曰:「天子固有惑志,(孔曰:「季孫信讒,恚子路。」)於公伯寮,吾力猶能肆諸市朝。」(鄭曰:「吾勢力猶能辨子路之無罪於季孫,使之誅寮而肆之。有罪既刑,陳其屍曰肆。」)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疏】「公伯」至「命何」。○正義曰:此章言道之廢行皆由天命也。「公伯寮□子路於季孫」者,□,譖也。伯寮、子路皆臣於季孫,伯寮誣子路以罪而譖於季孫也。「子服景伯以告」者,以其事告孔子也。「曰:夫子固有惑志」者,夫子謂季孫。言季孫堅固已有疑惑之志,謂信讒恚子路也。「於公伯寮,吾力猶能肆諸市朝」者,有罪既刑,陳其屍曰肆。景伯言,吾勢力猶能辨子路之無罪於季孫,使之誅寮而肆之。「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者,孔子不許其告,故言道之廢行皆由天命,雖公伯寮之譖,其能違天而興廢子路乎!○注「伯寮,魯人,弟子也」。○正義曰:《史記‧弟子傳》云:「公伯寮字子周,魯人,□子路於季孫者。」○注「孔曰:魯大夫子服何忌也」。○正義曰:案《左傳》哀十三年:「吳人將以公見晉侯,子服景伯對使者,吳人乃止。既而悔之,將囚景伯。景伯曰:『何也立後於魯矣。』」杜注云:「何,景伯名。」然則景伯單名何,而此注雲何忌,誤也。○注「有罪既刑,陳其屍曰肆」。○正義曰:《秋官‧鄉士職》云:「協日刑殺,肆之三日。」鄭玄曰:「肆猶申也,陳也。」是言有罪既殺,陳其屍曰肆也。言「市朝」者,應劭曰:「大夫已上於朝,士已下於市。」

  子曰:「賢者辟世,(孔曰:「世主莫得而臣。」)其次闢地,(馬曰:「去亂國□治邦。」)其次辟色,(孔曰:「色斯舉矣。」)其次辟言。」(孔曰:「有惡言乃去。」)子曰:「作者七人矣。」(包曰:「作,為也。為之者凡七人,謂長沮,桀溺,丈人,石門,荷蕢,儀封人,楚狂接輿。」)

【疏】「子曰」至「人矣」。○正義曰:此章言自古隱逸賢者之行也。「子曰:賢者辟世」者,謂天地閉則賢人隱,高蹈塵外,枕流漱石,天子諸侯莫得而臣也。「其次闢地」者,未能高棲絕世,但擇地而處,去亂國,□治邦者也。「其次辟色」者,不能豫擇治亂,但觀君之顏色,若有厭已之色,於斯舉而去之也。「其次辟言」者,不能觀色斯舉矣,有惡言乃去之也。「子曰:作者七人矣」者,作,為也。言為此行者凡有七人。○注「孔曰:色斯舉矣」。○正義曰:此《鄉黨篇》文也。○注「包曰」至「接輿」。○正義曰:「作,為」,《釋言》文。云「為之者凡七人,謂長沮,桀溺,丈人,石門,荷蕢,儀封人,楚狂接輿」者,謂長沮一,桀溺二,荷□丈人三,石門晨門四,荷蕢五,儀封人六,楚狂接輿七也。王弼云:「七人: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柳下惠,少連。」鄭康成云:「伯夷、叔齊、虞仲,辟世者;荷□、長沮、桀溺、闢地者;柳下惠、少連、辟色者;荷蕢、楚狂接輿,辟言者。七當為十字之誤也。」

  子路宿於石門。晨門曰:「奚自?」(晨門者,閽人也。)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與?」(包曰:「言孔子知世不可為而強為之。」)

【疏】「子路」至「者與」。○正義曰:此章記隱者晨門之言也。「子路宿於石門。晨門曰:奚自」者,石門,地名也。晨門,掌晨昏開閉門者,謂閽人也。自,從也。奚,何也。時子路宿於石門,夙興為閽人所問曰:「汝何從來乎?」「子路曰:自孔氏」者,子路答閽人,言自孔氏處來也。「曰: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與」者,晨門聞子路雲從孔氏,未審孔氏為誰,又舊知孔子之行,故問曰:「是知其世不可為,而周流東西,強為之者,此孔氏與?」意非孔子不能隱□辟世也。

  子擊磬於衛,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蕢,草器也。有心,謂契契然。)既而曰:「鄙哉,□□乎!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此□□者,徒信己而已,言亦無益。)深則厲,淺則揭。」(包曰:「以衣涉水為厲。揭,揭衣也。言隨世以行己,若過水必以濟,知其不可則當不為。」)子曰:「果哉,末之難矣!」(未知己志而便譏己,所以為果。末,無也。無難者,以其不能解己之道。)

【疏】「子擊」至「難矣」。○正義曰:此章記隱者荷蕢之言也。「子擊磬於衛」者,時孔子在衛,而自擊磬為聲也。「有荷蕢而過孔氏之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者,荷,擔揭也。蕢,草器也。有心,謂契契然。當孔子擊磬之時,有擔揭草器之人,經過孔氏之門,聞其磬聲,乃言曰:「有心契契然憂苦哉,此擊磬之聲乎!」「既而曰:鄙哉,□□乎!莫己知也,斯已而已矣」者,既,已也。□□,鄙賤貌。莫,無也。斯,此也。荷蕢者既言「有心哉,擊磬乎」,又察其磬聲,已而言曰:可鄙賤哉,□□乎!無人知己,此□□者,徒信已而已。言無益也。「深則厲,淺則揭」者,此《衛風‧匏有苦葉》詩,以衣涉水為厲。揭,揭衣也。荷蕢者引之,欲令孔子隨世以行己,若過水,深則當厲不當揭,淺則當揭而不當厲,以喻行己,知其不可,則不當為也。「子曰:果哉,末之難矣」者,孔子聞荷蕢者譏已,故發此言。果,謂果敢。末,無也。言未知已志而便譏己,所以為果敢。無難者,以其不能解己之道,不以為難,故雲無難也。○注「蕢,草器也。有心,謂契契然」。○正義曰:「蕢,草器」,見《說文》。《小雅‧大東》云:「契契寤歎。」《毛傳》云:「契契,憂苦也。」○注「包曰」至「不為」。○正義曰:「雲以衣涉水為厲。揭,揭衣也」者,《爾雅‧釋水》文也。孫炎曰:「揭衣,褰裳也。」衣涉濡□也。

  子張曰:「《書》云:『高宗諒陰,三年不言。』何謂也?」(孔曰:「高宗,殷之中興王武丁也。諒,信也。陰,猶默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總己,(馬曰:「己,百官。」)以聽於塚宰三年。」(孔曰:「塚宰,天官卿,佐王治者,三年喪畢,然後王自聽政。」)

【疏】「子張」至「三年」。○正義曰:此章論天子諸侯居喪之禮也。「子張曰:《書》云:『高宗諒陰,三年不言。』何謂也」者,「高宗諒陰,三年不言」,《周書‧無逸篇》文也。高宗,殷王武丁也。諒,信也。陰,默也。言武丁居父憂,信任塚宰,默而不言三年矣。子張未達其理,而問於夫子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總己,以聽於塚宰三年」者,孔子答言:「何必獨高宗,古之人皆如是。」諸侯死曰薨。言君既薨,新君即位,使百官各總己職,以聽使於塚宰,三年喪畢,然後王自聽政。○注「孔曰」至「默也」。○正義曰:云「高宗,殷之中興王武丁也」者,孔安國云:「盤庚弟小乙子名武丁,德高可尊,故號高宗。」《喪服四制》引《書》云:「高宗諒陰,三年不言,善之也。王者莫不行此禮,何以獨善之也?曰:高宗者,武丁。武丁者,殷之賢王也,繼世即位,而慈良於喪。當此之時,殷衰而復興,禮廢而復起,故載之於書中而高之,故謂之高宗。三年之喪,君不言也。」是說不言之意也。云「諒,信也。陰,默也」者,謂信任塚宰,默而不言也。《禮記》作「諒□」,鄭玄以為凶廬,非孔義也,今所不取。○注「孔曰」至「聽政」。○正義曰:云「塚宰,天官卿,佐王治者」者,案《周禮‧天官》:「大宰之職,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國。」《敘官》云:「乃立天官塚宰,使帥其屬,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國。治官之屬,大宰卿一人。」鄭注引此文云:「君薨,百官總己以聽於塚宰。言塚宰於百官無所不主。」《爾雅》曰:「塚,大也。塚宰,大宰也。」變塚言大,進退異名也。百官總焉,則謂之塚;列職於王,則稱大。塚,大之上也。山頂曰塚,故云「塚宰,天官卿,佐王治者也」。云「三年喪畢,然後王自聽政」者,謂卒哭除服之後,三年心喪已畢,然後王自聽政也。知非衰麻三年者,《晉書‧杜預傳》云:「大始十年,元皇后崩,依漢、魏舊制,既葬,帝及群臣皆除服。疑皇太子亦應除否,詔諸尚書會僕射盧欽論之。唯預以為,古者天子諸侯三年之喪始服齊斬,既葬,除喪服,諒□以居,心喪終制,不與士庶同禮。於是盧欽、魏舒問預證據。預曰:「《春秋》,晉侯享諸侯,子產相鄭伯,時簡公未葬,請免喪以聽命,君子謂之得禮。宰□亙歸惠公仲子之□,《傳》曰吊生不及哀。此皆既葬除服諒陰之證也。書傳之說既多,學者未之思耳。《喪服》,諸侯為天子亦斬衰,豈可謂終服三年也?」預又作議曰:「周景王有後、世子之喪,既葬,除喪而宴樂。晉叔向譏之曰:『三年之喪,雖貴遂服,禮也。王雖不遂,宴樂以早。』此皆天子喪事見於古也。稱高宗不言喪服三年,而雲諒□三年,此釋服心喪之文也。譏景王不譏其除喪,而譏其宴樂已早,則既葬應除,而違諒□之節也。堯崩,舜諒□三年,故稱遏密八音。由此言之,天子居喪,齊斬之制,非杖□帶,當遂其服。既葬而除,諒□以終之,三年無改於父之道,故曰:百官總己以聽塚宰。喪服既除,故更稱不言之美,明不復寢苫枕塊,以荒大政也。《禮記》云:『三年之喪,自天子達。』又云:『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又云:『端衰喪車皆無等。』此通謂天子居喪,衣服之制同於凡人,心喪之禮終於三年,亦無服喪三年之文。天子之位至尊,萬機之政至大,群臣之眾至廣,不得同之於凡人。故大行既葬,□祭於廟,則因疏而除之。己不除則群臣莫敢除,故屈已以除之,而諒□以終制,天下之人皆曰我王之仁也。屈已以從宜,皆曰我王之孝也。既除而心喪,我王猶若此之篤也。凡我臣子,亦安得不自勉以崇禮。此乃聖制移風易俗之本也。」議奏,皇太子遂除衰麻而諒□喪終。是知三年喪畢,謂心喪畢,然後王自聽政也。

  子曰:「上好禮,則民易使也。」(民莫敢不敬,故易使。)

【疏】「子曰:上好禮,則民易使也」。○正義曰:此章言君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故易使也。

  子路問君子。子曰:「□已以敬。」(孔曰:「敬其身。」)曰:「如斯而已乎?」曰:「□已以安人。」(孔曰:「人,謂朋友九族。」)曰:「如斯而已乎?」曰:「□已以安百姓。□已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孔曰:「病,猶難也。」)

【疏】「子路問君子」至「病諸」。○正義曰:此章論君子之道也。子路問於孔子,為行何如可謂之君子也。「子曰:□已以敬」者,言君子當敬其身也。「曰:如斯而已乎」者,子路嫌其少,故曰:「君子之道,豈如此而已?」「曰:□己以安人」者,人,謂朋友九族。孔子更為廣之,言當□己,又以恩惠安於親族也。「曰:如斯而已乎」者,子路猶嫌其少,故又言此。「曰:□已以安百姓」者,百姓,謂眾人也。言當□己以安天下之眾人也。「□已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者,病,猶難也。諸,之也。孔子恐其未已,故又說此言,言此□已以安百姓之事,雖堯、舜之聖,其猶難之,況君子乎!

  原壤夷俟。(馬曰:「原壤,魯人,孔子故舊。夷,踞;俟,待也。踞待孔子。」)子曰:「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賊謂賊害。)以杖叩其脛。(孔曰:「叩,擊也。脛,腳脛。」)

【疏】「原壤夷俟」至「其脛」。○正義曰:此章記孔子責原壤之辭。原壤,魯人,孔子故舊。夷,踞也。俟,待也。原壤聞孔子來,乃申兩足,箕踞以待孔子也。「子曰: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者,孔子見其無禮,故以此言責之。孫,順也。言原壤幼少不順弟於長上,及長,無德行,不稱述,今老而不死,不□禮教,則為賊害。「以杖叩其脛」者,叩,擊也。脛,腳脛。既數責之,復以杖擊其腳脛,令不踞也。○注「馬曰」至「孔子」。○正義曰:「原壤,魯人,孔子故舊」者,《檀弓》云「孔子之故人曰原壤」是也。雲「夷,踞;俟,待也。踞待孔子」者,《說文》云:「踞,蹲也。」蹲即坐也。禮,揖人必違其位。今原壤坐待孔子,故孔子責之也。

  闕黨童子將命。(馬曰:「闕黨之童子將命者,傳賓主之語出入。」)或問之曰:「益者與?」子曰:「吾見其居於位也,(童子隅坐無位,成人乃有位。)見其與先生並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包曰:「先生,成人也。並行,不差在後,違禮。欲速成人者,則非求益也。」)

【疏】「闕黨」至「者也」。○正義曰:此章戒人當行少長之禮也。「闕黨童子將命」者,闕黨,黨名。童子,未冠者之稱。將命,謂傳賓主之語出入。時闕黨之童子能傳賓主之命也。「或問之曰:益者與」者,或人見其童子能將命,故問孔子曰:「此童子是自求進益之道也與?」「子曰:吾見其居於位也,見其與先生並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者,孔子答或人言:「此童子非求進益者也,乃是欲速成人者也。知者,禮,童子隅坐無位,成人乃有位。今吾見此童子,其居於成人之位。禮,父之齒隨行,兄之齒雁行。今吾見此童子,其與先生成人者並行,不差在後,違謙越禮,故知欲速成人者,非求益也。」

  ●卷十五‧衛靈公第十五

【疏】正義曰:此章記孔子先禮後兵,去亂就治,並明忠、信、仁、知、勸學,為邦無所毀譽,必察好惡。志士君子之道,事君相師之儀,皆有恥且格之事,故次前篇也。

  衛靈公問陳於孔子。(孔曰:「軍陳行列之法。」)孔子對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孔曰:「俎豆,禮器。」)軍旅之事,未之學也。」(鄭曰:「萬二千五百人為軍,五百人為旅。軍旅末事,本未立,不可教以末事。」)

【疏】「衛靈」至「學也」。○正義曰:此章記孔子先禮後兵之事也。「衛靈公問陳於孔子」者,問軍陳行列之法於孔子也。「孔子對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者,俎豆,禮器。萬二千五百人為軍,五百人為旅。孔子之意,治國以禮義為本,軍旅為末,本未立,則不可教以末事。今靈公但問軍陳,故對曰:「俎豆行禮之事,則嘗聞之。軍旅用兵之事,未之學也。」《左傳》哀十一年,「孔文子之將攻大叔」也,訪於仲尼。仲尼曰:『胡簋之事,則嘗學之矣。甲兵之事,未之聞也。』」其意亦與此同。軍旅甲兵亦治國之具也,彼以文子非禮,欲國內用兵;此以靈公空問軍陳,故並不答,非輕甲兵也。○注「俎豆,禮器」。○正義曰:案《明堂位》云:「俎,有虞氏以□完,夏後氏以□,殷以□具,周以房俎。」鄭注云:「□完,斷木為四足而已。□之言蹶也,謂中足為橫距之象,《周禮》謂之距。□具之言枳□具也,謂曲橈之也。房謂足下跗也,上下兩間,有似於堂房。《魯頌》曰:『籩豆大房。』」又曰:「夏後氏以□曷豆,殷玉豆,周獻豆。」鄭注云:「□曷,無異物之飾也。獻,疏刻之。齊人謂無發為禿□曷。」其委曲制度備在禮圖。○注「鄭曰:萬二千五百人為軍,五百人為旅。」○正義曰:皆《司馬序官》文也。

  明日遂行。在陳絕糧,從者病,莫能興。(孔曰:「從者,弟子。興,起也。孔子去衛如曹,曹不容,又之宋。宋遭匡人之難,又之陳。會吳伐陳,陳亂,故乏食。」)子路慍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濫,溢也。君子固亦有窮時,但不如小人窮則濫溢為非。)

【疏】「明日」至「濫矣」。○正義曰:此章記孔子厄於陳也。「明日遂行」者,既答靈公之明日也,遂去衛國而之於他邦也。「在陳絕糧,從者病,莫能興」者,從者,弟子也。興,起也。孔子□在陳,會吳伐陳,陳亂,故乏絕糧食,弟子從者困病,莫能興起也。「子路慍見曰:君子亦有窮乎」者,慍,怒也。子路以為,君子學,則祿在其中,不當有窮困。今乃窮困,故慍怒而見,問於夫子曰:「君子豈亦如常人有窮困邪?」「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者,濫,溢也。言君子固亦有窮困時,但不如小人窮則濫溢為非。○注「孔曰」至「乏食」。○正義曰:云「孔子去衛如曹,曹不容,又之宋。宋遭匡人之難,又之陳。會吳伐陳」者,皆以《孔子世家》文而知也。如、之皆訓往。

  子曰:「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對曰:「然,(孔曰:「然謂多學而識之。」)非與?」(孔曰:「問今不然。」)曰:「非也,予一以貫之。」(善有元,事有會,天下殊塗而同歸,百慮而一致。知其元則眾善舉矣,故不待多學而一知之。)

【疏】「子曰」至「貫之」。○正義曰:此章言善道有統也。「子曰:賜也,女以子為多學而識之者與」者,孔子問子貢:女意以我為多其學問記識之者與?與,語辭。「對曰:然」者,子貢意以為然,是夫子多學而識之也。「非與」者,子貢又言:今乃非多學而識之者與?「曰:非也,予一以貫之」者,孔子答言,己之善道,非多學而識之也,我但用一理以通貫之。以其善有元,事有會,知其元則眾善舉矣,故不待多學,一以知之。○注「天下殊塗而同歸,百慮而一致」。○正義曰:《周易‧下系辭》文也。

  子曰:「由,知德者鮮矣!」(王曰:「君子固窮,而子路慍見,故謂之小於知德。」)

【疏】「子曰:由知德者鮮矣!」○正義曰:此一章言子路鮮於知德。鮮,少也。由,子路名。言君子固窮,而子路慍見,故謂之少於知德也。

  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言任官得其人,故無為而治。)

【疏】「子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正義曰:此一章美帝舜也。帝王之道,貴在無為清靜而民化之,然後之王者,以罕能及,故孔子曰:「無為而天下治者,其舜也與?」所以無為者,以其任官得人。夫舜何必有為哉,但恭敬己身,正南面鄉明而已。○注「言任官得其人,故無為而治」。○正義曰:案《舜典》命禹宅百揆,棄、後稷、契作司徒,皋陶作士,垂、共工、益作朕虞,伯夷作秩宗,夔典樂教冑子,龍作納言,並四岳十二牧,凡二十二人,皆得其人,故舜無為而治也。

  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裡,行乎哉?(鄭曰:「萬二千五百家為州,五家為鄰,五鄰為裡,行乎哉?言不可行。」)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包曰:「衡,軛也。言思念忠信,立則常想見,參然在目前。在輿,則若倚車軛。」)子張書諸紳。(孔曰:「紳,大帶。」)

【疏】「子張」至「諸紳」。○正義曰:此一章言可常行之行也。「子張問行」者,問於夫子,何如則可常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裡,行乎哉」者,孔子答言,必當言盡忠誠,不欺於物,行唯敦厚而常謹敬,則雖蠻貊遠國,其道行矣。反此,雖州裡近處,而行乎哉?言不可行也。「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者,輿是車輿也。衡,軛也。言常思念忠信篤敬,立則想見,參然在目前。在輿則若倚車軛。夫能如是,而後可行。「子張書諸紳」者,紳,大帶也。子張以孔子之言書之紳帶,意其佩服無忽忘也。○注「鄭曰」至「為裡」。○正義曰:《周禮‧大司徒職》云:「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是二千五百家為州也。今雲萬二千五百家為州,誤也。云「五家為鄰,五鄰為裡」,《遂人職》文也。○注「紳,大帶」。○正義曰:以帶束腰,垂其餘以為飾,謂之紳。《玉藻》說帶云「大夫大帶」,是一名大帶也。《玉藻》稱「天子素帶朱裡,終辟。諸侯素帶不朱裡而終辟。大夫素帶,辟垂。士練帶,率下辟。居士錦帶,弟子縞帶。並紉約用組」。「三寸,長齊於帶。紳長,制,士三尺,有司二尺有五寸。子游曰:『參分帶下,紳居二焉。紳□結三齊。』大夫大帶四寸,雜帶。君朱綠,大夫玄華,士緇辟,二寸,再繚四寸。凡帶,有率,無箴功。」此紳帶之制也。

  子曰:「直哉,史魚!(孔曰:「衛大夫史□酋。」)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孔曰:「有道無道,行直如矢,言不曲。」)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包曰:「卷而懷,謂不與時政柔順,不忤於人。」)

【疏】「子曰」至「懷之」。○正義曰:此章美衛大夫史□酋、蘧瑗之行也。「直哉,史魚」者,美史魚之行正直也。「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者,此其直之行也。矢,箭也。史□酋之德,其性惟直,國之有道無道,行直如箭,言不隨世變曲也。「君子哉,蘧伯玉」者,美伯玉有君子之德也。「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者,此其君子之行也。國若有道,則肆其聰明而在仕也。國若無道,則韜光晦知、不與時政,亦常柔順不忤逆校人。是以謂之君子也。

  子曰:「可與言而不與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疏】「子曰:可與言而不與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正義曰:此章戒其知人也。若中人以上,可以語上,是可與言,而不與言,是失於彼人也。若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而己與之言,則失於己言也。惟知者明於事,二者俱不失。

  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孔曰:「無求生以害仁,死而後成仁,則志士仁人不愛其身也。」)

【疏】「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正義曰:此章言志善之士,仁愛之人,無求生而害仁。若身死而後成仁,則志士仁人不愛其身,有殺其身以成其仁者也。若伯夷、叔齊及比干是也。

  子貢問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孔曰:「言工以利器為用,人以賢友為助。」)

【疏】「子貢」至「仁者」。○正義曰:此章明為仁之法也。「子貢問為仁」者,子貢欲為仁,未知其法,故問之。「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者,將答問仁,先為設譬也。若百工欲善其所為之事,當先□利所用之器。「居是邦也,事某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此答譬也。言工以利器為用,人以賢友為助。大夫尊,故言事。士卑,故言友。大夫言賢,士言仁,互文也。

  顏淵問為邦。子曰:「行夏之時,(據見萬物之生,以為四時之始,取其易知。)乘殷之輅,(馬曰:「殷車曰大輅。《左傳》曰:『大輅越席,昭其儉也。」)服周之冕,(包曰:「冕,禮冠。周之禮文而備,取其︻絲廣塞耳,不任視聽。」)樂則《韶舞》。(「《韶》,舜樂也。盡善盡美,故取之。」)放鄭聲,遠佞人。鄭聲淫,佞人殆。」(孔曰:「鄭聲、佞人亦俱能惑人心,與雅樂、賢人同,而使人淫亂危殆,故當放遠之。」)

【疏】「顏淵」至「人殆」。○正義曰:此章言治國之法也。「顏淵問為邦」者,為猶之治。問治國之禮法於孔子也。「子曰:行夏之時」者,此下孔子答以為邦所行用之禮樂車服也。夏之時,謂以建寅之月為正也。據見萬物之生,以為四時之始,取其易知,故使行之。「乘殷之輅」者,殷車曰大輅,謂木輅也。取其儉素,故使乘之。「服周之冕」者,冕,禮冠也。周之禮文而備,取其︻絲廣塞耳,不任視聽,故使服之。「樂則《韶舞》」者,《韶》,舜樂名也。以其盡善盡美,故使取之。「放鄭聲,遠佞人。鄭聲淫,佞人殆」者,又當放棄鄭、衛之聲,遠離辨佞之人,以鄭聲、佞人亦俱能惑人心,與雅樂、賢人同,然而使人淫亂危殆,故使放遠之。○注「馬曰」至「儉也」。正義曰:云「殷車曰大輅」者,《明堂位》曰:「大輅,殷輅也。」鄭注云「大路,木路也。漢祭天乘殷之路,今謂之桑根車」者,是也。路訓大也。君之所在,以大為號,門曰路門,寢曰路寢,車曰路車,故人君之車,通以路為名。《周禮‧巾車》「掌王之五路」。鄭玄云:「王在焉曰路。」彼解天子之車,故雲王在耳。其實諸侯之車亦稱為路。云「《左傳》曰:大輅越席,昭其儉也」者,桓二年文也。越席,結蒲為席,置於路中以茵藉,示其儉也。服虔云:「大路,木路。」引之者以證殷路一名大路也。杜元凱以大路為玉路,今所不取。○注「包曰」至「視聽」。正義曰:雲「冕,禮冠。周之禮文而備」者,冠者,首服之大名;冕者,冠中之別號,故雲「冕,禮冠」也。《世本》云:「黃帝作冕。」宋仲子云:「冕,冠之有旒者,禮文殘缺,形制難詳。」《周禮‧弁師》「掌王之五冕,皆玄冕朱裡」。止言玄朱而已,不言所用之物。《子罕篇》云:「麻冕,禮也。」蓋以木為□,而用布衣之。上玄下朱,取天地之色,其長短廣狹,則經傳無文。阮諶《三禮圖‧漢禮器制度》云:「冕制皆長尺六寸,廣八寸,天子以下皆同。」沈引董巴《輿服志》云:「廣七寸,長尺二寸。」應劭《漢官儀》云:「廣七寸,長八寸。」沈又云:「廣八寸,長尺六寸者,天子之冕。廣七寸,長尺二寸者,諸侯之冕。廣七寸,長八寸者,大夫之冕。」但古禮殘缺,未知孰是,故備載焉。司馬彪《漢書‧輿服志》云:「孝明帝永平二年,初詔有司采《周官》、《禮記》、《尚書》之文制冕,皆前圓後方,朱裡玄上,前垂四寸,後垂三寸,天子白玉珠十二旒,三公諸侯青玉珠七旒,卿大夫黑玉珠五旒。皆有前無後。」此則漢法耳。其古禮,鄭玄注《弁師》雲天子袞冕,以五采繅,前後十二□,□有五采玉十有二。□冕,前後九□。毳冕,前後七□。希冕,前後五□。玄冕,前後三□。□皆五采玉十有二。上公袞冕,三采繅,前後九□,□有三采玉九。侯伯□冕,三采繅,前後七□,□有三采玉七。子男毳冕,三采繅,前後五□,□有三采玉五。孤卿以下,皆二采繅,二采玉焉。蓋以繅采玉其□。又玉名,依命數耳。謂之冕者,冕,人免也,以其後高前下,有人免俯之形,故因名焉。蓋以在上位者失於驕矜,欲令位彌高而志彌下,故制此服,令貴者下賤也。云「取其︻絲廣塞耳,不任視聽」者,︻纊,黃綿也。案今禮圖袞冕以下皆有充耳,天子以︻纊,諸侯以青纊,以其冕旒垂目,︻纊塞耳,欲使無為清靜,以化其民,故不任視聽也。

  子曰:「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王曰:「君子當思患而預防之。」)

【疏】「子曰: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正義曰:此章戒人備豫不虞也。○注「王曰:君子當思患而預防之」。○正義曰:此《周易‧既濟‧象辭》也。王弼云:「存不忘亡,既濟不忘未濟也。」

  子曰:「已矣乎!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

【疏】「子曰:已矣乎!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正義曰:此章疾時人好色而不好德也。

  子曰:「臧文仲其竊位者與!知柳下惠之賢而不與立也。」(孔曰:「柳下惠,展禽也。知賢而不舉,是為竊位。」)

【疏】「子曰:臧文仲其竊位者與!知柳下惠之賢而不與立也」。○正義曰:此章勉人舉賢也。竊,盜也。魯大夫臧文仲知賢不舉,偷安於位,故曰竊位。以其知柳下惠之賢,不稱舉與立於朝廷也。○注「柳下惠,展禽也」。○正義曰:案《魯語》「展禽對臧文仲云:獲聞之」。是其人氏展,名獲,字禽。柳下是其所食之邑名,謚曰惠。《列女傳》:「柳下惠死,門人將謚之。妻曰:『夫子之謚,宜為惠乎?』門人從,以為謚。」《莊子》云「柳下季」者,季是五十字,禽是二十字。

  子曰:「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遠怨矣。」(孔曰:「責已厚,責人薄,所以遠怨咎。」)

【疏】「子曰: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遠怨矣」。○正義曰:此章戒人責已也。躬,身也。言凡事自責厚,薄責於人,則所以遠怨咎也。

  子曰:「不曰『如之何,(孔曰:「不曰如之何者,猶言不曰奈是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孔曰:「如之何者,言禍難已成,吾亦無如之何。」)

【疏】「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正義曰:此章戒人豫防禍難也。如,奈也。「不曰如之何」,猶言「不曰奈是何」。末,無也。若曰奈是何者,則是禍難已成,不可救藥,吾亦無柰之何。

  子曰:「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鄭曰:「小慧,謂小小之才知。難矣哉,言終無成。」)

【疏】「子曰:群居終日,言不及義,好行小慧,難矣哉!」○正義曰:此章貴義。小慧,謂小小才知。言人群朋共居,終竟一日,所言不及義事,但好行小小才知,以陵誇於人,難有所成矣哉!言終無成也。

  子曰:「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鄭曰:「義以為質,謂操行。孫以出之,謂言語。」)

【疏】「子曰: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正義曰:此章論君子之行也。義以為質,謂操執以行者,當以義為體質。文之以禮,然後行之。孫順其言語以出之。守信以成之。能此四者,可謂君子哉!

  子曰:「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包曰:「君子之人但病無聖人之道,不病人之不己知。」)

【疏】「子曰:君子病無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正義曰:此章戒人□己也。病猶患也。言君子之人,但患己無聖人之道,不患人之不知己也。

  子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疾,猶病也。)

【疏】「子曰: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正義曰:此章勸人□德也。疾,猶病也。言君子病其終世而善名不稱也。

  子曰:「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君子責己,小人責人。)

【疏】「子曰: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正義曰:此章言君子責於己,小人責於人也。求,責也。諸,於也。

  子曰:「君子矜而不爭,(包曰:「矜,矜莊也。」)群而不黨。」(孔曰:「黨,助也。君子雖眾,不相私助,義之與比。」)

【疏】「子曰: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正義曰:此章言君子貌雖矜莊而不爭鬥,君子雖眾而不私相黨助,義之與比也。

  子曰:「君子不以言舉人,(包曰:「有言者不必有德,故不可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王曰:「不可以無德而廢善言。」)

【疏】「子曰: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人廢言」。○正義曰:此章言君子用人,取其善節也。有言者不必有德,故不可以言舉人,當察言觀行然後舉之。夫婦之愚,可以與知,故不可以無德而廢善言也。

  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言已之所惡,勿加施於人。)

【疏】「子貢」至「於人」。○正義曰:此章言人當恕已不及物也。「子貢問曰:有一言可以終身行之者乎」者,問於孔子,求□身之要道也。「子曰:其恕乎!已所不欲,勿施於人」者,孔子答言,唯仁恕之一言,可終身行之也。己之所惡,勿欲施於人,即恕也。

  子曰:「吾之於人也,誰毀誰譽?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包曰:「所譽者,輒試以事,不虛譽而已。」)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馬曰:「三代夏、殷、周用民如此,無所阿私,所以雲直道而行。」)

【疏】「子曰」至「行也」。○正義曰:此章論正直之道也。「子曰:吾之於人也,誰毀誰譽」者,毀謂譖害,譽謂稱揚。言我之於人,於誰毀?於誰譽?無私毀譽也。「如有所譽者,其有所試矣」者,言所稱譽者,輒試以事,不虛譽而已也。「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者,斯,此也。三代,夏、殷、周也。言如此用民,無所阿私,夏、殷、週三代之令王所以得稱直道而行也。

  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包曰:「古之良史,於書字有疑則闕之,以待知者。」)有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包曰:「有馬不能調良,則借人乘習之。孔子自謂及見其人如此,至今無有矣。言此者,以俗多穿鑿。」)

【疏】「子曰」至「矣夫」。○正義曰:此章疾時人多穿鑿也。「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者,史是掌書之官也。文,字也。古之良史,於書字有疑則闕之,以待能者,不敢穿鑿。孔子言我尚及見此古史闕疑之文。「有馬者借人乘之」者,此舉喻也。喻己有馬不能調良,當借人乘習之也。「今亡矣夫」者,亡,無也。孔子自謂及見其人如此,闕疑至今,則無有矣。言此者,以俗多穿鑿。

  子曰:「巧言亂德。小不忍,則亂大謀。」(孔曰:「巧言利口則亂德義。小不忍則亂大謀。」)

【疏】「子曰:巧言亂德。小不忍,則亂大謀」。○正義曰:此章戒人慎口忍事也。有言者不必有德,故巧言利口則亂德義。山藪藏疾,國君含垢,故小事不忍,則亂大謀。

  子曰:「眾惡之,必察焉。眾好之,必察焉。」(王曰:「或眾阿黨比周,或其人特立不群,故好惡不可不察也。」)

【疏】「子曰:「眾惡之,必察焉。眾好之,必察焉」。○正義曰:此章論知人之事也。夫知人未易,設有一人,為眾所惡,不可即從雷同而惡之。或其人特立不群,故必察焉。又設有一人,為眾所好,亦不可即從眾而好之。或此人行惡,眾乃阿黨比周,故不可不察。○注「王曰:或眾阿黨比周」。○正義曰:此解眾好之也,謂眾多惡人,私相阿曲朋黨,比近周密也。文十八年《左傳》言渾敦之惡云:「頑囂不友,是與比周。」杜注云:「比,近也。周,密也。」言比是相近也,周是親密也。唯是親愛之義,非為善惡之名。《為政篇》「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孔曰:「忠信為周,阿黨為比。」以君子小人相對,故觀文為說也。

  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王曰:「才大者道隨大,才小者道隨小,故不能弘人。」)

【疏】「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正義曰:此章論道也。弘,大也。道者,通物之名,虛無妙用,不可須臾離。但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是人才大者,道隨之大也,故曰人能弘道。百姓則日用而不知,是人才小者,道亦隨小,而道不能大其人也,故曰非道弘人。

  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

【疏】「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正義曰:此章戒人改過也。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過而不改,是謂過矣。

  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

【疏】「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正義曰:此章勸人學也。

  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鄭曰:「餒,餓也。言人雖念耕而不學,故飢餓。學則得祿,雖不耕而不餒。此勸人學。」)

【疏】「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耕也,餒在其中矣。學也,祿在其中矣。君子憂道不憂貧」。○正義曰:此章亦勸人學也。人非道不立,故必先謀於道,道高則祿來,故不假謀於食。餒,餓也。言人雖念耕而不學,則無知歲有凶荒,故飢餓。學則得祿,雖不耕而不餒。是以君子但憂道德不成,不憂貧乏也。然耕也未必皆餓,學也未必皆得祿,大判而言,故雲耳。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包曰:「知能及治其官,而仁不能守,雖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莊以蒞之,則民不敬。(包曰:「不嚴以臨之,則民不敬從其上。」)知及之,仁能守之,莊以蒞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王曰:「動必以禮然後善。」)

【疏】「子曰」至「善也」。○正義曰:此章論居官臨民之法也。「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者,得位由知,守位在仁。若人知能及治其官,而仁不能守,雖得祿位,必將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莊以蒞之,則民不敬」者,莊,嚴也。蒞,臨也。言雖知及其官,仁能守位,不嚴以臨之,則民不敬從其上。「知及之,仁能守之,莊以蒞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者,言動必以禮然後善。李充云:「夫知及以得,其失也蕩;仁守以靜,其失也寬;莊蒞以威,其失也猛,故必須禮然後和之。以禮制知,則精而不蕩;以禮輔仁,則溫而不寬;以禮御莊,則威而不猛,故安上治民,莫善於禮。」顏特進云:「知以通其變,仁以安其性,莊以安其慢,禮以安其情,化民之善,必備此四者。」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王曰:「君子之道深遠,不可小了知,而可大受;小人之道淺近,可小了知,而不可大受也。」)

【疏】「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正義曰:此章言君子小人道德深淺不同之事也。言君子之道深遠,仰之彌高,鑽之彌堅,故不可小了知也,使人饜飫而已,是可大受也。小人之道淺近易為窮竭,故不可大受,而可小了知也。

  子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馬曰:「水火及仁,故民所仰而生者,仁最為甚。」)水火,吾見蹈而死者矣,未見蹈仁而死者也。」(馬曰:「蹈水火或時殺人,蹈仁未嘗殺人。」)

【疏】「子曰」至「者也」。○正義曰:此章勸人行仁道也。「子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者,言水火飲食所由,仁者善行之長,皆民所仰而生者也。若較其三者所用,則仁最為甚也。「水火,吾見蹈而死者矣,末見蹈仁而死者也」者,此明仁甚於水火之事也。蹈猶履也。水火雖所以養人,若履蹈之,或時殺人。若履行仁道,未嘗殺人也。王弼云:「民之遠於仁,甚於水火,見有蹈水火者,未嘗見蹈仁者也。」雖與馬意不同,亦得為一義。

  子曰:「當仁不讓於師。」(孔曰:「當行仁之事,不復讓於師,言行仁急。」)

【疏】「子曰:當仁不讓於師」。正義曰:此章言行仁之急也。弟子之法,為事雖當讓於師,若當行仁之事,不復讓於師也。

  子曰:「君子貞而不諒。」(孔曰:「貞,正。諒,信也。君子之人,正其道耳,言不必小信。」)

【疏】「子曰:君子貞而不諒」。○正義曰:此章貴正道而輕小信也。貞,正也。諒,信也。君子之人,正其道耳。言不必小信。案昭七年《左傳》云:「子產為豐施歸州田於韓宣子,曰:『日君以夫公孫段為能任其事,而賜之州田。今無祿早世,不獲久享君德。其子弗敢有,不敢以聞於君,私致諸子。』宣子辭。子產曰:『古人有言曰:其父析薪,其子弗克負荷。施將懼不能任其先人之祿,其況能任大國之賜?縱吾子為政而可,後之人若屬有疆場之言,敝邑獲戾,而豐氏受其大討。吾子取州,是免敝邑於戾,而建置豐氏也。敢以為請。』」杜注云:「《傳》言子產貞而不諒。」言段受晉邑,卒而歸之,是正也。知宣子欲之,而言畏懼後禍,是不信,故杜氏引此文為注也。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孔曰:「先盡力而後食祿。」)

【疏】「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正義曰:此章言其為臣事君之法也,言當先盡力敬其職事,必有勳績而後食祿也。

  子曰:「有教無類。」(馬曰:「言人所在見教,無有種類。」)

【疏】「子曰:有教無類」。○正義曰:此章言教人之法也。類謂種類。言人所在見教,無有貴賤種類也。

  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

【疏】「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正義曰:此章言人之為事,必須先謀。若道同者共謀,則情審不誤。若道不同而相為謀,則事不成也。

  子曰:「辭達而已矣。」(孔曰:「凡事莫過於實,辭達則足矣,不煩文艷之辭。」)

【疏】「子曰:辭達而已矣」。○正義曰:此章明言語之法也。凡事莫過於實,辭達則足矣,不煩文艷也。

  師冕見,(孔曰:「師,樂人盲者,名冕。」)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孔曰:「歷告以坐中人姓字、所在處。」)師冕出。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與?」子曰:「然,固相師之道也。」(馬曰:「相,導也。」)

【疏】「師冕見」至「道也」。○正義曰:此章論相師之禮也。「師冕見」者,師,樂人盲者,名冕。見,謂來見孔子也。「及階,子曰:『階也。』及席,子曰:『席也』」者,師冕及階、及席,孔子並告之,使師冕知而升階、登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者,孔子見瞽者必起,弟子亦起。冕既登席而坐,孔子及弟子亦皆坐。孔子歷以坐中人姓字、所在處告師冕,使知也。「師冕出。子張問曰:與師言之道與」者,道謂禮也。子張見孔子歷告之,未嘗知此禮。既師冕出去,而問孔子曰:「此是與師言之禮與?」「子曰:然,固相師之道也」者,相猶導也。孔子然答子張,言此固是相導樂師之禮也。

  ●卷十六‧季氏第十六

【疏】正義曰:此篇論天下無道,政在大夫,故孔子陳其正道,揚其衰失,稱損益以教人,舉《詩》、《禮》以訓子,明君子之行,正夫人之名,以前篇首章記衛君靈公失禮,此篇首章言魯臣季氏專恣,故以次之也。

  季氏將伐顓臾。冉有、季路見於孔子曰:「季氏將有事於顓臾。」(孔曰:「顓臾,伏羲之後,風姓之國,本魯之附庸,當時臣屬魯。季氏貪其土地,欲滅而取之。冉有與季路為季氏臣,來告孔子。」)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孔曰:「冉求為季氏宰,相其室,為之聚斂,故孔子獨疑求教之。」)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孔曰:「使主祭蒙山。」)且在邦域之中矣,(孔曰:「魯七百里之封,顓臾為附庸,在其域中。」)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孔曰:「已屬魯,為社稷之臣,何用滅之為?」)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曰:「歸咎於季氏。」)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馬曰:「周任,古之良史。言當陳其才力,度己所任,以就其位,不能則當止。」)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包曰:「言輔相人者,當能持危扶顛。若不能,何用相為?」)且爾言過矣,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與?」(馬曰:「柙,檻也。櫝,匱也。失虎毀玉,豈非典守之過邪?」)冉有曰:「今夫顓臾,固而近於費。(馬曰:「固,謂城郭完堅,兵甲利也。費,季氏邑。」)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孔子曰:「求!君子疾夫,(孔曰:「疾如女之言。」)捨曰欲之,而必為之辭。(孔曰:「捨其貪利之說,而更作他辭,是所疾也。」)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孔曰:「國,諸侯。家,卿大夫。不患土地人民之寡少,患政理之不均平。」)不患貧而患不安,(孔曰:「憂不能安民耳。民安則國富。」)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包曰:「政教均平,則不貧矣。上下和同,不患寡矣。大小安寧,不傾危矣。」)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遠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孔曰:「民有畏心曰分,欲去曰崩,不可會聚曰離析。」)而謀動干戈於邦內,(孔曰:「干,□也。戈,戟也。」)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鄭曰:「蕭之言肅也。牆,謂屏也。君臣相見之禮,至屏而加肅敬焉,是以謂之蕭牆。後季氏家臣陽虎果囚季桓子。」)

【疏】「季氏」至「內也」。○正義曰:此章論魯卿季氏專恣征伐之事也。「季氏將伐顓臾」者,顓臾,伏羲之後,風姓之國,本魯之附庸,當時臣屬於魯,而季氏貪其土地,欲滅而取之也。「冉有、季氏見於孔子曰:季氏將有事於顓臾」者,冉有、季路為季氏臣,來告孔子,言季氏將有征伐之事於顓臾也。「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者,無乃,乃也。爾,女也。雖二子同來告,以冉求為季氏宰,相其室,為之聚斂,故孔子獨疑求教之,言將伐顓臾,乃女是罪過與?與,疑辭也。「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者,言昔者先王始封顓臾為附庸之君,使主祭蒙山。蒙山在東,故曰東蒙。「且在邦域之中矣」者,魯之封域方七百里,顓臾為附庸,在其域中也。「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者,言顓臾已屬魯,為社稷之臣,何用伐滅之為?「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者,夫子,謂季氏也。冉有歸其咎惡於季氏也,故言季氏欲伐,我二人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者,周任,古之良史也。夫子見冉有歸咎於季氏,故呼其名,引周任之言以責之。言為人臣者,當陳其才力,度己所任,以就其列位,不能則當自止退也。「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者,相,謂輔相。焉,何也。言輔相人者,當持其主之傾危,扶其主之顛躓。若其不能,何用彼相為?「且爾言過矣」者,爾,汝也。汝為季氏輔相,而歸咎於季氏,自是汝之言罪過矣。「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與」者,此又為輔相之人作譬也。柙,檻也。櫝,匱也。虎兕皆猛獸,故設檻以制之。龜玉皆大寶,故設匱以藏之。若虎兕失出於檻,龜玉損毀於匱中,是誰之過與?言是典守者之過也。以喻主君有闕,是輔相者之過也。「冉有曰:今夫顓臾固而近於費,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者,此冉有乃自言欲伐顓臾之意也。固,謂城郭完堅,兵甲利也。費,季氏邑。言今夫顓臾城郭甲兵堅固,而又近於費邑,若今不伐而取之,後世必為季氏子孫之憂也。「孔子曰:求!君子疾夫,捨曰欲之,而必為之辭」者,孔子見冉有言將伐顓臾之意,故又呼冉有名而責之,如汝之言,君子所憎疾。夫以捨其探利之說,而更作他辭,是所疾也。「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者,此下孔子又為言其正治之法,以示非臆說,故雲丘也聞。國,謂諸侯。家,謂卿大夫。言為諸侯卿大夫者,不患土地人民之寡少,但患政理之不均平也。「不患貧而患不安」者,言不憂國家貧,但憂不能安民耳。民安則國富也。「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者,孔子既陳其所聞,更為言其理。蓋言政教均平,則不貧矣。上下和同,不患寡矣。小大安寧,不傾危矣。如上所聞,此應云「均無寡,安無貧」。而此乃云「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者,欲見政教均平,又須上下和睦,然後國富民多,而社稷不傾危也,故衍其文耳。「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者,言夫政教能均平和安,如此,故遠方之人有不服者,則當□文德,使遠人慕其德化而來。遠人既來,當以恩惠安存之。「今由與求也,相夫子」者,謂冉有、季路輔相季氏也。「遠人不服而不能來也」者,謂不□文德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者,民有異心曰分,欲去曰崩,不可會聚曰離析。言國內之民又不能以恩惠安撫,致有異心,不可會聚,莫能固守也。「而謀動干戈於邦內」者,謂將伐顓臾也。「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者,蕭牆,謂屏也。蕭之言肅也,君臣相見之禮,至屏而加肅敬焉,是以謂之蕭牆。孔子,聖人,有先見之明。見季氏家臣擅命,必知將為季氏之禍,因冉有言顓臾後世必為子孫憂,故言吾恐季孫之憂不遠在顓臾,而近在蕭牆之內。後季氏家臣陽虎果囚季桓子。○注「孔曰」至「孔子」。○正義曰:云「顓臾伏羲之後,風姓之國」者,僖二十一年《左傳》云:「任、宿、須句、顓臾,風姓也。實司太□與有濟之祀。」杜注云:「太□,伏羲。四國,伏羲之後,故主其祀。顓臾在泰山南武陽縣東北」是也。云「本魯之附庸,當時臣屬魯」者,《王制》云:「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不能五十里者,不合於天子,附於諸侯,曰附庸。」鄭注云:「不合,謂不朝會也。小城曰附庸。附庸者,以國事附於大國,未能以其名通也。」言此顓臾始封為附庸之君,以國事附於魯耳,猶不為魯臣,故曰魯之附庸。春秋之世,強陵弱,眾暴寡,故當此季氏之時,而顓臾已屬魯為臣,故曰當時臣屬魯也。○注「使主祭蒙山」。○正義曰:《禹貢‧徐州》云「蒙羽其藝」。《地理志》雲泰山蒙陰縣,「蒙山在西南,有祠。顓臾國在蒙山下」。○注曰「魯七百里之封,顓臾為附庸,在其域中」。○正義曰:《明堂位》曰:「成王以周公為有勳勞於天下,是以封周公於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車千乘。」鄭注云:「曲阜,魯地,上公之封,地方五百里,加魯以四等之附庸,方百里者二十四井,五五二十五積四十九,開方之,得七百里。」言其顓臾為附庸,在此七百里封域之中也。○注「周任,古之良史」。○正義曰:周大夫也,與史侯、臧文仲並古人立言之賢者也。○「馬曰」至「過邪」。○正義曰:云「柙,檻也」者,《說文》云「柙,檻也。檻,櫳也。一曰圈。以藏虎兕」。《爾雅》云:「兕,似牛。」郭璞云:「一角,青色,重千斤。」《說文》云:「兕如野牛,青毛,其皮堅厚,可制鎧。」《交州記》曰:「兕出九德,有一角,角長三尺餘,形如馬鞭柄。」是也。云「櫝,匱也」者,亦《說文》雲也。○注「孔曰:干,□也。戈,戟也」。○正義曰:干,一名□,今謂之旁牌。《方言》云:「□,自關而東,或謂之□,或謂之干。關西謂之□。是干、□為一也,施紛以持之。」孔注《尚書‧費誓》云:「施乃□紛。」紛如綬而小,繫於□以持之,且以為飾也。干,□也,並之以□敵,故《牧誓》雲「比爾干也」。戈者,《考工記》云:「戈,□必六尺有六寸。其刃廣二寸,內倍之,胡三之,援四之。」鄭玄注云:「戈,今句孑戟也,或謂之雞鳴,或謂之擁頸。內謂胡以內接示必者也,長四寸。胡六寸。援八寸。」鄭司農云:「援,直刃也,胡,其孑。」

  孔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蓋十世希不失矣;(孔曰:「希,少也。周幽王為犬戎所殺,平王東遷,周始微弱。諸侯自作禮樂,專行征伐,始於隱公。至昭公十世失政,死於乾侯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孔曰:「季文子初得政,至桓子五世,為家臣陽虎所囚。」)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馬曰:「陪,重也。謂家臣。陽虎為季氏家臣,至虎三世而出奔齊。」)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孔曰:「制之由君。」)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孔曰:「無所非議。」)

【疏】「孔曰」至「不議」。○正義曰:此一章論天下有道、無道,禮樂征伐所出不同,及言衰失之世數也。「孔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者,王者功成制禮,治定作樂,立司馬之官,掌九伐之法,諸侯不得製作禮樂,賜弓矢然後專征伐。是天下有道之時,禮樂征伐自天子出也。「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者,謂天子微弱,諸侯上僭,自作禮樂,專行征伐也。「自諸侯出,蓋十世希不失矣」者,希,少也。言政出諸侯,不過十世,必失其位,不失者少也。若魯昭公出奔齊是也。「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者,言政在大夫,不過五世,必失其位,不失者少矣。若魯大夫季桓子為陽虎所囚是也。「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者,陪,重也,謂家臣也。大夫已為臣,故謂家臣為陪臣。言陪臣擅權執國之政命,不過三世,必失其位,不失者少矣。若陽虎三世而出奔齊是也。「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者,元為政命,制之由君也。「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者,議謂謗訕。言天下有道,則上酌民言以為政教,所行皆是,則庶人無有非毀謗議也。○注「孔曰」至「乾侯」。○正義曰:云「周幽王為犬戎所殺,平王東遷」者,案《周本紀》云:「幽王三年,嬖褒姒,生伯服。幽王欲廢太子。太子母,申侯女,而為後。幽王得褒姒,愛之,使廢申後,並去太子,用褒姒為後,以其子伯服為太子。幽王之廢後去太子也,申侯怒,乃與繒、西夷犬戎共攻幽王。幽王舉烽火徵兵,兵莫至。遂殺幽王麗山下,虜褒姒,盡取周賂而去。」隱六年《左傳》稱:「周桓公言於王曰:『我周之東遷,晉、鄭焉依?』」《周本紀》又云:「於是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幽王太子宜臼,是為平王也。」云「周始微弱」者,《地理志》云:「幽王淫褒姒,滅宗周,子平王東居洛邑。」於是王室之尊與諸侯無異,其詩不能復雅,故其詩謂之《王國風》,是周始微弱也。云「諸侯自作禮樂」者,謂僭為天子之禮樂,若魯昭公之比也。案昭二十五年《公羊傳》云:「子家駒曰:『諸侯僭於天子,大夫僭於諸侯,久矣。』昭公曰:『吾何僭矣哉?』子家駒曰:『設兩觀,乘大輅,朱干玉戚以舞《大夏》,八佾以舞《大武》。』」是也。云「專行征伐」者,謂不由王命,專擅行其征伐。春秋之時,諸侯皆是也。云「始於隱公。至昭公十世失政,死於乾侯」者,隱公名息姑,伯禽七世孫,惠公弗皇子,聲子所生,平王四十九年即位。是王室微弱,政在諸侯,始於隱公。隱公卒,弟桓公允立。卒,子莊公同立。卒,子閔公開立。卒,兄僖公申立。卒,子文公興立。卒,子宣公倭立。卒,子成公黑肱立。卒,子襄公午立。卒,子昭公□立。是為十世也。《春秋》昭公二十五年,公孫於齊。三十二年,卒於乾侯。是也。○注「孔曰」至「所囚」。○正義曰:「季文子初得政,至桓子五世」者,謂文子、武子、悼子、平子、桓子為五世也。云「為家臣陽虎所囚」者,定五年《左傳》云「九月乙亥,陽虎囚季桓子及公父文伯」是也。○注「陽虎」至「奔齊」。○正義曰:魯伐陽虎,陽虎出奔齊,在定九年。

  孔子曰:「祿之去公室五世矣,(鄭曰:「言此之時,魯定公之初。魯自東門襄仲殺文公之子赤而立宣公,於是政在大夫,爵祿不從君出,至定公為五世矣。」)政逮於大夫四世矣,(孔曰:「文子、武子、悼子、平子。」)故夫三桓之子孫微矣。」(孔曰:「三桓,謂仲孫、叔孫、季孫。三卿皆出桓公,故曰三桓也。仲孫氏改其氏稱孟氏,至哀公皆衰。」)

【疏】「孔子」至「微矣」。○正義曰:此章言魯公室微弱,政在大夫也。「孔子曰:祿之去公室五世矣」者,謂政在大夫,爵祿不從君出,始於宣公。言此之時,在魯定公之初,故為五世矣。「政逮於大夫四世矣」者,逮,及也。言君之政令及於大夫,至今四世矣。謂季文子、武子、悼子、平子也。「故夫三桓之子孫微矣」者,三桓謂仲孫、叔孫、季孫。三卿皆出桓公,故曰三桓也。仲孫氏改其氏稱孟氏。以禮樂征伐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故夫三桓子孫至哀公時皆衰微也。○注「鄭曰」至「世矣」。○正義曰:「魯自東門襄仲殺文公之子赤而立宣公」者,文十八年《左傳》云「文公二妃敬嬴生宣公。敬嬴嬖,而私事襄仲。宣公長,而屬諸襄仲。襄仲欲立之,叔仲不可。仲見於齊侯而請之。齊侯新立,而欲親魯,許之。冬十月,仲殺惡及視,而立宣公」是也。《公羊傳》作「子赤襄仲居東門,故曰東門襄仲」。云「至定公為五世矣」者,謂宣公、成公、襄公、昭公、定公也。○注「孔曰:文子、武子、悼子、平子」。○正義曰:此據《左傳》及《世家》文也。

  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馬曰:「便辟,巧辟人之所忌,以求容媚。」)友善柔,(馬曰:「面柔也。」)友便佞,損矣。」(鄭曰:「便,辯也,謂佞而辨。」)

【疏】「孔子」至「損矣」。○正義曰:此章戒人擇友也。「益者三友,損者三友」者,以人為友,損益於己,其類各三也。「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者,直謂正直,諒謂誠信,多聞謂博學。以此三種之人為友,則有益於己也。「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者,便辟,巧辟人之所忌,以求容媚者也。善柔,謂面柔,和顏悅色以誘人者也。便,辨也,謂佞而復辨。以此三種之人為友,則有損於己也。

  孔子曰:「益者三樂,損者三樂。樂節禮樂,(動得禮樂之節。)樂道人之善,樂多賢友,益矣。樂驕樂,(孔曰:「恃尊貴以自恣。」)樂佚游,(王曰:「佚游,出入不節。」)樂宴樂,損矣。」(孔曰:「宴樂,沈荒淫瀆。三者,自損之道。」)

【疏】「孔子」至「損矣」。○正義曰:此章言人心樂好損益之事,各有三種也。「樂節禮樂」者,謂凡所動作,皆得禮樂之節也。「樂道人之善」者,謂好稱人之美也。「樂多賢友」者,謂好多得賢人以為朋友也。言好此三者,於身有益也。「樂驕樂」者,謂恃尊貴以自恣也。「樂佚游」者,謂好出入不節也。「樂宴樂」者,謂好沈荒淫溢也。言好此三者,自損之道也。○注「沈荒淫瀆」。○正義曰:雲沉者,《書‧微子》云「沉酗於酒」,言人以酒亂,若沉沒於水,故以耽酒為沉也。荒者,廢也,謂有所好樂而廢所掌之職事也。《書》云「酒荒於厥邑」,「內作色荒,外作禽荒」,皆是淫,訓過也。言耽酒為過差也。瀆者,嫉慢也。言無復禮節也。

  孔子曰:「侍於君子有三愆:(孔曰:「愆,過也。」)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鄭曰:「躁,不安靜。」)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隱,(孔曰:「隱匿不盡情實。」)未見顏色而言謂之瞽。」(周曰:「未見君子顏色所趣向,而便逆先意語者,猶瞽也。」)

【疏】「孔子」至「之瞽」。○正義曰:此章戒卑侍於尊,審慎言語之法也。「侍於君子有三愆」者,愆,過也。言卑侍於尊,有三種過失之事。「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者,謂君子言事,未及於己而輒先言,是謂躁動不安靜也。「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隱」者,謂君子言論及己,己應言而不言,是謂隱匿不盡情實也。「未見顏色而言謂之瞽」者,瞽,謂無目之人也。言未見君子顏色所趣向,而便逆先意語者,猶若無目人也。

  孔子曰:「君子有三戎: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鬥。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孔曰:「得,貪得。」)

【疏】「孔子」至「在得」。○正義曰:此章言君子之人,自少及老,有三種戒慎之事也。「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者,少,謂人年二十九以下,血氣猶弱,筋骨未定,貪色則自損,故戒之。「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斗」者,壯,謂氣力方當剛強,喜於爭鬥,故戒之。「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者,老,謂五十以上。得,謂貪得。血氣既衰,多好聚斂,故戒之。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順吉逆凶,天之命也。)畏大人,(大人,即聖人,與天地合其德。)畏聖人之言。(深遠不可易知測,聖人之言也。)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恢疏,故不知畏。)狎大人,(直而不肆,故狎之。)侮聖人之言。」(不可小知,故侮之。)

【疏】「孔子」至「之言」。○正義曰:此章言君子小人敬慢不同也。「君子有三畏」者,心服曰畏。言君子心所畏服,有三種之事也。「畏天命」者,謂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順吉逆凶,天之命也,故君子畏之。「畏大人」者,大人即聖人也,與天地合其德,故君子畏之。「畏聖人之言」者,聖人之言,深遠不可易知測,故君子畏之也。「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者,言小人與君子相反,天道恢疏,故小人不知畏也。「狎大人」者,狎,謂慣忽。聖人直而不肆,故小人忽之。「侮聖人之言」者,侮,謂輕慢。聖人之言,不可小知,故小人輕慢之而不行也。○注「順吉逆凶,天之命也」。○正義曰:《虞書‧大禹謨》云:「惠迪吉,從逆凶,惟影響。」孔安國云:「順道吉,從逆凶,吉凶之報,若影之隨形,響之應聲,言不虛。」道即天命也,天命無不報,故可畏之。○注「大人即聖人,與天地合其德」。○正義曰:《易》云「利見大人」,即聖人也。《乾卦‧文言》云「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莊氏云:「謂覆載也。與日月合其明,謂照臨也。與四時合其序,若賞以春夏,刑以秋冬之類也。與鬼神合其吉凶,若福善禍淫也。」此獨舉天地合其德者,舉一隅也。○注「恢疏,故不知畏」。○正義曰:案《老子‧德經》云:「天網恢恢,疏而不失。」言天之網羅,恢恢疏遠,刑淫賞善,不失毫分也。○注「直而不肆,故狎之」。○正義曰:肆,謂放肆。言大人質直而不放肆,故小人輕狎之也。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孔曰:「困,謂有所不通。」)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疏】「孔子」至「下矣」。○正義曰:此章勸人學也。「生而知之者,上也」者,謂聖人也。「學而知之者,次也」者,言由學而知道,次於聖人,謂賢人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者,人本不好學,因其行事有所困,禮不通,發憤而學之者,復次於賢人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者,謂知困而不能學,此為下愚之民也。○注「孔曰:困,謂有所不通」。○正義曰:言為事不能通達者也。《左傳》昭七年,「公如楚。孟僖子為介,不能相儀。及楚,不能答郊勞。九月,公至自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乃講學之」。是其困而學之者也。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

【疏】「孔子」至「思義」。正義曰:此章言君子有九種之事當用心思慮,使合禮義也。「視思明」者,目睹為視,見微為明,言君子睹視當思見微,若離婁也。「聽思聰」者,耳聞為聽,聽遠為聰,言君子耳聽當思聞遠,若師曠也。「色思溫」者,言顏色不可嚴猛,當思溫也。「貌思恭」者,體□接物,不可驕亢,當思恭遜也。「言思忠」者,凡所言論,不可隱欺,當思盡其忠心也。「事思敬」者,凡人執事多惰窳,君子常思謹敬也。「疑思問」者,已有疑事,不使在躬,當思問以辨之也。「忿思難」者,謂人以非理忤己,己必忿怒。心雖忿怒,不可輕易,當思其後得無患難乎?若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是不思難者也。「見得思義」者,言若有所得,當思義然後取,不可苟也。

  孔子曰:「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吾見其人矣,吾聞其語矣。(孔曰:「探湯,喻去惡疾。」)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

【疏】「孔曰」至「人也」。○正義曰:此章言善人難得也。「見善如不及」者,言為善常汲汲也。「見不善如探湯」者,人之探試熱湯,其去之必速,以喻見惡事去之疾也。「吾見其人矣,吾聞其語矣」者,言今人與古人皆有能若此者也。「隱居以求其志」者,謂隱□幽居,以求遂其己志也。「行義以達其道」者,謂好行義事,以達其仁道也。「吾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者,言但聞其語,說古有此行之人也,今則無有,故未見其人也。

  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德而稱焉。(孔曰:「千駟,四千匹。」)伯夷、叔齊餓於首陽之下,(馬曰:「首陽山在河東蒲板縣華山之北河曲之中。」)民到於今稱之,其斯之謂與?(王曰:「此所謂以德為稱。」)

【疏】「齊景公」至「謂與」。○正義曰:此章貴德也。「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德而稱焉」者,景公,齊君。景,謚也。馬四匹為駟。千駟,四千匹也。言齊君景公雖富有千駟,及其死也,無德可稱。「伯夷、叔齊餓於首陽之下,民到於今稱之。其斯之謂與」者,夷、齊,孤竹君之二子,讓位□周。遇武王伐紂,諫之,不入。及武王既誅紂,義不食周粟,故於河東郡蒲板縣首陽山下采薇而食,終餓死。雖然窮餓,民到於今稱之,以為古之賢人。其此所謂以德為稱者與?

  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馬曰:「以為伯魚孔子之子,所聞當有異。」)對曰:「未也。嘗獨立,(孔曰:「獨立,謂孔子。」)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聞斯二者。」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遠其子也。」

【疏】「陳亢」至「子也」。○正義曰:此章勉人為詩、為禮也。「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者,伯魚,孔子之子,鯉也。弟子陳亢以為伯魚是孔子之子,所聞當有異於餘人,故問之。「對曰:未也」者,答言未有異聞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者,伯魚對陳亢言,雖未有異聞,有時夫子曾獨立於堂,鯉疾趨而過其中庭。夫子謂己曰:「學詩乎?」己即對曰:「未也。」夫子又言:「不學詩,無以言。」以古者會同,皆賦詩見意,若不學之,何以為言也?鯉於是退而遂學通於詩也。「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者,謂異日夫子又嘗獨立,而伯魚趨過。夫子訓之曰:「學禮乎?」答言:「未也。」夫子又言:「若不學禮,無以立身。」以禮者,恭儉莊敬。人有禮則安,無禮則危,故不學之,則無以立其身也。鯉於是退而學通於禮。「聞斯二者」,蓋言別無異聞,但聞此詩、禮二者也。「陳亢退而喜」者,既問伯魚,退而喜悅也。「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遠其子也」者,亢言:始但問異聞,是問一也。今乃聞詩可以言,禮可以立,且鯉也過庭,方始受訓,則知不常嘻嘻褻慢,是又聞君子之疏遠其子也,故為得三,所以喜也。

  邦君之妻,君稱之曰夫人,夫人自稱曰小童,邦人稱之曰君夫人,稱諸異邦曰寡小君。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孔曰:「小君,君夫人之稱。對異所謙,故曰寡小君。當此之時,諸侯嫡妾不正,稱號不審,故孔子正言其禮也。」)

【疏】「邦君」至「夫人」。○正義曰:此章正夫人之名稱也。「邦君之妻」者,諸侯之夫人也。妻者,齊也,言與夫齊體,上下之通稱,故曰邦君之妻也。「君稱之曰夫人」者,夫人之言也,能扶成人君之德也。邦君自稱其妻則曰夫人也。「夫人自稱曰小童」者,自稱謙言己小弱之童稚也。「邦人稱之曰君夫人」者,謂國中之臣民言則系君而稱之,言是君之夫人,故曰君夫人也。「稱諸異邦曰寡小君」者,諸,於也。謂己國臣民稱己君之夫人於他國之人,則曰寡小君。對異邦謙也。以對異邦稱君曰寡君,謙言寡德之君,夫人對君為小,故曰寡小君也。「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者,謂稱他國君妻亦曰君夫人也。以當此之時,諸侯嫡妾不正,稱號不審,故孔子正言其禮也。

  ●卷十七‧陽貨第十七

【疏】正義曰:此篇論陪臣專恣,因明性習知愚,禮樂本末,六蔽之惡,《二南》之美,君子小人為行各異,今之與古,其疾不同。以前篇首章言大夫之惡,此篇首章記家臣之亂,尊卑之差,故以相次也。

  陽貨欲見孔子,孔子不見,(孔曰:「陽貨,陽虎也。季氏家臣,而專魯國之政,欲見孔子,使仕。」)歸孔子豚。(孔曰:「欲使往謝,故遺孔子豚。」)孔子時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諸塗。(孔曰:「塗,道也。於道路與相逢。」)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曰:「懷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曰:「不可。」(馬曰:「言孔子不仕,是懷寶也。知國不治而不為政,是迷邦也。」)「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曰:「不可。」(孔曰:「言孔子棲棲好從事,而數不遇,失時,不得為有知。」)「日月逝矣,歲不我與。」(馬曰:「年老,歲月已往,當急仕。」)孔子曰:「諾,吾將仕矣。」(孔曰:「以順辭免。」)

【疏】「陽貨」至「仕矣」。○正義曰:此章論家臣專恣,孔子遜辭遠害之事也。「陽貨欲見孔子」者,陽貨,陽虎也。蓋名虎,字貨。為季氏家臣,而專魯國之政,欲見孔子,將使之仕也。「孔子不見」者,疾其家臣專政,故不與相見。「歸孔子豚」者,歸,遺也。豚,豕之小者。陽貨欲使孔子往謝,因得從容見之,故遺孔子豚也。「孔子時其亡而往拜之」者,謂伺虎不在家時,而往謝之也。「遇諸塗」者,塗,道也。孔子既至貨家,而反於道路,與相逢也。「謂孔子曰:來!予與爾言」者,貨呼孔子,使來就己,言我與汝有所言也。「曰:懷其寶而迷其邦,可謂仁乎」者,此陽貨謂孔子之言也。寶以喻道德,言孔子不仕,是懷藏其道德也。知國不治,而不為政,是使迷亂其國也。仕者當拯弱興衰,使功被當世,今爾乃懷寶迷邦,可以謂之仁乎?「曰:不可」者,此孔子遜辭,言如此者,不可謂之仁也。「好從事而亟失時,可謂知乎」者,此亦陽貨謂孔子辭。亟,數也。言孔子棲棲好從事,而數不遇,失時,可謂有知者乎?不得為有知也。「曰:不可」者,此亦孔子遜辭,言如此者,不可謂之知也。「日月逝矣,歲不我與」者,此陽貨勸孔子求仕之辭。逝,往也。言孔子年者,歲月已往,不復留待我也,當急求仕。「孔子曰:諾。吾將仕矣」者,諾,應辭也。孔子知其勸仕,故應答之,言我將求仕,以順辭免去也。

  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孔曰:「君子慎所習。」)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孔曰:「上知不可使為惡,下愚不可使強賢。」)

【疏】「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正義曰:此章言君子當慎其所習也。性,謂人所稟受,以生而靜者也,未為外物所感,則人皆相似,是近也。既為外物所感,則習以性成。若習於善則為君子,若習於惡則為小人,是相遠也,故君子慎所習。然此乃是中人耳,其性可上可下,故遇善則升,逢惡則墜也。孔子又嘗曰:唯上知聖人不可移之使為惡,下愚之人不可移之使強賢。此則非如中人性習相近遠也。

  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孔曰:「子游為武城宰。」)夫子莞爾而笑,(莞爾,小笑貌。)曰:「割雞焉用牛刀?」(孔曰:「言治小何須用大道。」)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孔曰:「道,謂禮樂也。樂以和人,人和則易使。」)子曰:「二三子!(孔曰:「從行者。」)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孔曰:「戲以治小而用大道。」)

【疏】「子之」至「之耳」。○正義曰:此章論治民之道也。「子之武城,聞弦歌之聲」者,之,□也。武城,魯邑名。時子游為武城宰,意欲以禮樂化導於民,故弦歌。孔子因□武城,而聞其聲也。「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者,莞爾,小笑貌。言雞乃小牲,割之當用小刀,何用解牛之大刀,以喻治小何須用大道。今子游治小用大,故笑之。「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者,子游見孔子笑其治小用大,故稱名而引昔聞夫子之言以對之。道,謂禮樂也。禮節人心,樂和人聲。言若在位君子學禮樂則愛養下人也,若在下小人學禮樂則人和而易使也。「子曰:二三子」者,呼其弟子從行者也。「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者,孔子語其從者,言子游之說是,我前言戲之以治小而用大道,其實用大是也。

  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孔曰:「弗擾為季氏宰,與陽虎共執季桓子,而召孔子。」)子路不說,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孔曰:「之,□也。無可之則止,何必公山氏之□。」)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興周道於東方,故曰東周。)

【疏】「公山」至「周乎」。○正義曰:此章論孔子欲不避亂而興周道也。「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者,弗擾,即《左傳》公山不狃也,字子水曳,為季氏費邑宰,與陽虎共執季桓子,據邑以畔,來召孔子,孔子欲往從之也。「子路不說,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者,上下二「之」俱訓為□。末,無也。已,止也。子路以為,君子當去亂就治,今孔子乃欲就亂,故不喜說,且曰:無可□也則止之,何必公山氏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者,孔子答其欲往之意也。徒,空也。言夫人召我者,豈空然哉,必將用我道也。如有用我道者,我則興周道於東方,其使魯為周乎!吾是以不擇地而欲往也。○注「弗擾為季氏宰,與陽虎共執季桓子」。○正義曰:案定五年《左傳》曰:「六月,季平子行東野。還,未至,丙申,卒於房。陽虎將以□□斂,仲梁懷弗與,曰:『改步改玉。』陽虎欲逐之,告公山不狃。不狃曰:『彼為君也,子何怨焉?』既葬,桓子行東野,及費。子水曳為費宰,逆勞於郊,桓子敬之。勞仲梁懷,仲梁懷弗敬。子水曳怒,謂陽虎:『子行之乎?』九月,乙亥,陽虎囚季桓子。」是其事也。至八年,又與陽虎謀殺桓子。陽虎敗而出。至十二年,「季氏將墮費,公山不狃、叔孫輒率費人以襲魯。國人敗諸姑蔑。二子奔齊。」

  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請問之。」曰:「恭,寬,信,敏,惠。恭則不侮,(孔曰:「不見侮慢。」)寬則得眾,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孔曰:「應事疾則多成功。」)惠則足以使人。」

【疏】「子張」至「使人」。○正義曰:此章明仁也。「子張問仁於孔子」者,問何如斯可謂之仁也。「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者,言為仁之道有五也。「請問之」者,子張復請問五者之目也。「曰:恭,寬,信,敏,惠」者,此孔子略言為仁五者之名也。「恭則不侮」者,此下孔子又歷說五者之事也。言己若恭以接人,人亦恭以待己,故不見侮慢。「寬則得眾」者,言行能寬簡則為眾所歸也。「信則人任焉」者,言而有信則人所委任也。「敏則有功」者,敏,疾也,應事敏疾則多成功也。「惠則足以使人」者,有恩惠則人忘其勞也。

  佛□召,子欲往。(孔曰:「晉大夫趙簡子之邑宰。」)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孔曰:「不入其國。」)佛□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孔曰:「磷,薄也。涅,可以染皂。言至堅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染之於涅而不黑,喻君子雖在濁亂,濁亂不能污。」)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匏,瓠也。言瓠瓜得系一處者,不食故也。吾自食物,當東西南北,不得如不食之物,系滯一處。)

【疏】「佛□」至「不食」。○正義曰:此章亦言孔子欲不擇地而治也。「佛□召,子欲往」者,佛□為晉大夫趙簡子之中牟邑宰,以中牟畔,來召孔子,孔子欲往從之也。「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者,言君子不入不善之國也。「佛□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者,言今佛□以中牟畔,則是身為不善,而子欲往,如前言何?「子曰:然,有是言也」者,孔子答雲,雖有此不入不善之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者,孔子之意,雖言不入不善,緣君子見幾而作,亦有可入之理,故謂之作譬。磷,薄也。涅,水中黑土,可以染皂。緇,黑色也。人豈不曰,至堅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染之於涅而不黑,以喻君子,雖居濁亂,濁亂不能污也。「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者,孔子又為言其欲往之意也。匏,瓠也。瓠瓜得系一處者,不食故也。吾自食物,當東西南北,不得如不食之物,系滯一處。江熙云:夫子豈實之公山佛□乎?欲往之意,以示無系,以觀門人之意。如欲居九夷,乘桴浮於海耳。子路見形而不及道,故聞乘桴而喜聞,聞之公山而不說,升堂而未入室,安得聖人之趣?

  子曰:「由也!女聞六言六蔽矣乎?」(六言六蔽者,謂下六事:仁,知,信,直,勇,剛也。)對曰:「未也。」「居!吾語女。(孔曰:「子路起對,故使還坐。」)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孔曰:「仁者愛物,不知所以裁之,則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孔曰:「蕩,無所□守。」)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孔曰:「父子不知相為隱之輩。」)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孔曰:「狂,妄抵觸人。」)

【疏】「子曰」至「也狂」。○正義曰:此章勸學也。「子曰:由也!女聞六言六蔽矣乎」者,蔽,謂蔽塞不自見其過也。孔子呼子路而問之曰:「汝嘗聞六言不學而皆蔽塞者乎?」「對曰:未也」者,子路對言,未曾聞也。「居!吾語女」者,居,由坐也。禮:「君子問更端,則起。」子路起對,故使還坐。吾將語女也。「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者,此下歷說六言六蔽之事也。學者,覺也,所以覺寤未知也。仁之為行,學則不固,是以愛物好與曰仁。若但好仁,不知所以裁之,所施不當,則如愚人也。「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者,明照於事曰知,若不學以裁之,則其蔽在於蕩逸無所□守也。「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者,人言不欺為信,則當信義。若但好信,而不學以裁之,其蔽在於賊害,父子不知相為隱之輩也。「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者,絞,切也。正人之曲曰直,若好直不好學,則失於譏刺太切。「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者,勇,謂果敢,當學以知義。若好勇而不好學,則是有勇而無義,則為賊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者,狂,猶妄也。剛者無慾,不為曲求。若好恃其剛,不學以制之,則其蔽也妄抵觸人。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包曰:「小子,門人也。」)《詩》,可以興,(孔曰:「興,引譬連類。」)可以觀,(鄭曰:「觀風俗之盛衰。」)可以群,(孔曰:「群居相切□差。」)可以怨。(孔曰:「怨刺上政。」)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孔曰:「邇,近也。」)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馬曰:「《周南》、《召南》、《國風》之始。樂得淑女以配君子,三綱之首,王教之端,故人而不為,如向牆而立。」)

【疏】「子曰」至「也與」。○正義曰:此章勸人學《詩》也。「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者,小子,門人也。莫,不也。孔子呼門人曰:何不學夫《詩》也。「《詩》,可以興」者,又為說其學《詩》有益之理也。若能學《詩》,《詩》可以令人能引譬連類以為比興也。「可以觀」者,《詩》有諸國之風俗,盛衰可以觀覽知之也。「可以群」者,《詩》有「如切如磋」,可以群居相切磋也。「可以怨」者,《詩》有「君政不善則風刺之」,「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可以怨刺上政。「邇之事父,遠之事君」者,邇,近也。《詩》有《凱風》、《白華》,相戒以養,是有近之事父之道也。又有《雅》、《頌》君臣之法,是有遠之事君之道也。言事父與君,皆有其道也。「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者,言詩人多記鳥獸草木之名以為比興,則因又多識於此鳥獸草木之名也。「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矣乎」者,為,猶學也。孔子謂其子伯魚曰:女學《周南》、《召南》之詩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者,又為說宜學《周南》、《召南》之意也。牆面,面向牆也。《周南》、《召南》,《國風》之始,三綱之首,王教之端,故人若學之,則可以觀興;人而不為,則如面正向牆而立,無所觀見也。○注「《周南》」至「而立」。正義曰:云「《周南》、《召南》,《國風》之始」者,《詩序》云:「然則《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系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鵲巢》、《騶虞》之德,諸侯之風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公。《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是以《周南》、《召南》二十五篇謂之正國風,為十五國風之始也。云「樂得淑女以配君子」者,亦《詩‧關雎序文》也。言《二南》皆是正始之道,先美家內之化,是以《關雎》之篇,說后妃心之所樂,樂得此賢善之女,以配己之君子也。云「三綱之首,王化之端」者,《白虎通》云:「三綱者何謂?謂君臣、父子、夫婦也。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二南》之詩,首論夫婦。文王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是故二國之詩以后妃夫人之德為首,終以《麟趾》、《騶虞》,言后妃夫人有斯德,興助其君子,皆可以成功,至於致嘉瑞,故為三綱之首,王教之端也。

  子曰:「禮雲禮雲,玉帛雲乎哉?(鄭曰:「玉,圭璋之屬。帛,束帛之屬。言禮非但崇此玉帛而已,所貴者,乃貴其安上治民。」)樂雲樂雲,鍾鼓雲乎哉?」(馬曰:「樂之所貴者,移風易俗,非謂鍾鼓而已。」)

【疏】「子曰」至「乎哉」。○正義曰:此章辨禮樂之本也。「子曰:禮雲禮雲,玉帛雲乎哉」者,玉,圭璋之屬;帛,束帛之屬,皆行禮之物也。言禮之所雲,豈在此玉帛雲乎哉者?言非但崇此玉帛而已,所貴者,在於安上治民。「樂雲樂雲,鍾鼓雲乎哉」者,鍾鼓,樂之器也。樂之所貴者,貴其移風易俗,非謂貴此鍾鼓鏗鏘而已,故孔子歎之。重言之者,深明樂之本不在玉帛鍾鼓也。

  子曰:「色厲而內荏,(孔曰:「荏,柔也。為外自矜厲而內柔佞。」)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孔曰:「為人如此,猶小人之有盜心。穿,穿壁。窬,窬牆。」)

【疏】「子曰:色厲而內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正義曰:此章疾時人體與情反也。厲,矜莊也。荏,柔佞也。穿,穿壁。窬,窬牆也。言外自矜厲,而內柔佞,為人如此,譬之猶小人,外雖持正,內常有穿壁窬牆竊盜之心也與。

  子曰:「鄉原,德之賊也。」(周曰:「所至之鄉,輒原其人情,而為意以待之,是賊亂德也。。」一曰:「鄉,向也,古字同。謂人不能剛毅,而見人輒原其趣向,容媚而合之,言此所以賊德。」)

【疏】「子曰:鄉原,德之賊也」。○正義曰:此章疾時人之詭隨也。舊解有二:周曰:「所至之鄉,輒原其人情,而為意以待之,是賊亂德也。」何晏云:「一曰:鄉,向也,古字同。謂人不能剛毅,而見人輒原其趣向,容媚而合之言,此所以賊德也。」

  子曰:「道聽而塗說,德之棄也。」(馬曰:「聞之於道路,則傳而說之。」)

【疏】「子曰:道聽而塗說,德之棄也」。○正義曰:此章疾時人不習而傳之也。塗亦道也。言聞之於道路,則於道路傳而說之,必多謬妄,為有德者所棄也。

  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孔曰:「言不可與事君。」)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患得之者,患不能得之,楚俗言。)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矣。」(鄭曰:「無所不至者,言其邪媚,無所不為。」)

【疏】「子曰鄙夫」至「至矣」。○正義曰:此章論鄙夫之行也。「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者,言凡鄙之人不可與之事君也。「其未得之也,患得之」者,此下明鄙夫不可與事君之由也。患得之者,患不能得也。言其初未得事君也,時常患己不能得事君也。「既得之,患失之」者,言不能任直守道,常憂患失其祿位也。「苟患失之,無所不至矣」者,苟,誠也。若誠憂失之,則用心顧惜,竊位偷安,言其邪媚無所不為也。以此故不可與事君也。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包曰:「言古者民疾與今時異。」)古之狂也肆,(包曰:「肆,極意敢言。」)今之狂也蕩;(孔曰:「蕩,無所據。」)古之矜也廉,(馬曰:「有廉隅。」)今之矜也忿戾;(孔曰:「惡理多怒。」)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詐而已矣。」

【疏】「子曰」至「已矣」。○正義曰:此章論今人澆薄,不如古人也。「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者,亡,無也。言古者淳樸之時,民之行有三疾,今也澆薄,或是亦無也。言古者民疾與今時異。「古之狂也肆」者,此下歷言三疾也。肆,謂極意敢言,多抵觸人也。「今之狂也蕩」者,謂忿怒而多□弗戾,惡理多怒。「古之愚也直」者,謂心直而無邪曲。「今之愚也詐而已矣」者,謂多行欺詐自利也。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王曰:「巧言無實,令色無質。」)

【疏】「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正義曰:此章與《學而篇》同。弟子各記所聞,故重出之。

  子曰:「惡紫之奪朱也,(孔曰:「朱,正色。紫,間色之好者。惡其邪好而奪正色。」)惡鄭聲之亂雅樂也,(包曰:「鄭聲,淫聲之哀者。惡其亂雅樂。」)惡利口之覆邦家者。」(孔曰:「利口之人,多言少實,苟能悅媚時君,傾覆國家。」)

【疏】「子曰」至「家者」。○正義曰:此章記孔子惡邪奪正也。「惡紫之奪朱也」者,朱,正色。紫,間色之好者。惡其邪好而奪正色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者,鄭聲,淫聲之哀者。惡其淫聲亂正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利口之人,多言少實,苟能悅媚時君,傾覆國家也。○注「孔曰」至「正色」。○正義曰:云「朱,正色。紫,間色」者,皇氏云:正,謂青赤田白黑五方正色。不正,謂五方間色,綠紅碧紫騮黃色是也。青是東方正,綠是東方間。東為木,木色青。木克土,土色黃,並以所克為間,故綠色青黃也。朱是南方正,紅是南方間。南為火,火色赤。火克金,金色白,故紅色赤白也。白是西方正,碧是西方間。西為金,金色白。金克木,木色青,故碧色青白也。黑是北方正,紫是北方間。北方水,水色黑。水克火,火色赤,故紫色赤黑也。黃是中央正,騮黃是中央間。中央土,土色黃。土克水,水色黑,故騮黃色黃黑也。

  子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言之為益少,故欲無言。)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疏】「子曰」至「言哉」。○正義曰:此章戒人慎言也。「子曰:予欲無言」者,君子訥於言而敏於行,以言之為益少,故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者,小子,弟子也。子貢聞孔子不欲言,故告曰:「夫子若不言,則弟子等何所傳述?」「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者,此孔子舉天亦不言而令行以為譬也。天何嘗有言語哉?而四時之令遞行焉,百物皆依時而生焉,天何嘗有言語教命哉?以喻人若無言,但有其行,不亦可乎!

  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戶,取瑟而歌,使之聞之。(孺悲,魯人也。孔子不欲見,故辭之以疾。為其將命者不已,故歌令將命者悟,所以令孺悲思之。)

【疏】「孺悲」至「聞之」。○正義曰:此章蓋言孔子疾惡也。「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者,孺悲,魯人也。來欲見孔子,孔子不欲見,故辭之以疾也。「將命者出戶,取瑟而歌,使之聞之」者,將猶奉也。奉命者,主人傳辭出入人也。初,將命者來,入戶言孺悲求見,夫子辭之以疾。又為將命者不已,故取瑟而歌,令將命者聞之而悟,己無疾,但不欲見之,所以令孺悲思之。

  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舊□既沒,新□既升,鑽燧改火,期可已矣。」(馬曰:「《周書‧月令》有更火之文。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棗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酋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一年之中,鑽火各異木,故曰改火也。」)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曰:「安。」「女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孔曰:「旨,美也。責其無仁恩於親,故再言『女安,則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馬曰:「子生未三歲,為父母所懷抱。」)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孔曰:「自天子達於庶人。」)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孔曰:「言子之於父母,『欲報之恩,昊天罔極』,而予也有三年之愛乎!」)

【疏】「宰我」至「母乎」。○正義曰:此章論三年喪禮也。「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者,《禮‧喪服》為至親者三年。宰我嫌其期月大遠,故問於夫子曰:「三年之喪,期已久矣乎?」「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者,此宰我又說喪不可三年之義也。言禮檢人跡,樂和人心,君子不可斯須去身。惟在喪則皆不為也。不為既久,故禮壞而樂崩也。「舊□既沒,新□既升,鑽燧改火,期可已矣」者,宰我又言,三年之喪,一期為足之意也。夫人之變遷,本依天道。一期之間,則舊□已沒,新□已成。鑽木出火謂之燧。言鑽燧者又已改變出火之木。天道萬物既已改新,則人情亦宜從舊,故喪禮但一期而除,亦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者,孔子見宰我言至親之喪,欲以期斷,故問之。言禮為父母之喪,既殯,食粥,居倚廬,斬衰三年。期而小祥,食菜果,居堊室,練冠絲原緣,要□不除。今女既期之後,食稻衣錦,於女之心,得安否乎?「曰:安」者,宰我言,既期除喪,即食稻衣錦,其心安也。「女安,則為之」者,孔子言,女心安,則自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旨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者,孔子又為說不可安之禮。旨,美也。言君子之居喪也疾,即飲酒食肉,雖食美味,不以為甘,雖聞樂聲,不以為樂,寢苫枕塊,居處不求安也。故不為食稻衣錦之事。今女既心安,則任自為之。責其無仁恩於親,故再言「女安,則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者,予,宰我名。宰我方當愚執,夫子不欲面斥其過,故宰我既問而出去,孔子對二三子言曰:夫宰予不仁於父母也!凡人子生未三歲,常為父母所懷抱,既三年,然後免離父母之懷。是以聖人制喪禮,為父母三年。「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者,通,達也。謂上自天子,下達庶人,皆為父母三年,故曰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者,為父母愛己,故喪三年。今予也不欲行三年之服,是有三年之恩愛於父母乎?○注「馬曰」至「火也」。○正義曰:云「《周禮‧月令》有更火之文」者,《周書》,孔子所刪《尚書》百篇之餘也,晉成康中得之汲塚,有《月令》篇,其辭今亡。案《周禮》「司□掌行火之政令,四時變國火,以救時疾」。鄭玄注云:「行猶用也。變猶易也。」鄭司農說以《鄹子》曰:「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棗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酋之火,冬取槐檀之火。」其文與此正同。釋者云:「榆柳青故春用之,棗杏赤故夏用之,桑柘黃故季夏用之,柞□酋白故秋用之,槐檀黑故冬用之。」○注「孔曰:自天子達於庶人」。○正義曰:《禮記‧三年問》云:「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鄭玄云:「達,謂自天子至於庶人。」《喪服四制》曰:「此喪之所以三年,賢者不得過,不肖者不得不及。」《檀弓》曰:「先王制禮也,過之者俯而就之,不至焉者□而及之也。」聖人雖以三年為文,其實二十五月而畢,若駟之過隙,然而遂之,則是無窮也,故先王為之立中制節,壹使足以成文理則釋之矣。《喪服四制》曰:「始死,三日不怠,三月不解,期悲哀。三年憂,恩之殺也。」故孔子云:「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達喪也。」所以喪必三年為制也。○注「孔曰」至「愛乎」。○正義曰: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者,《小雅‧蓼莪》文。鄭箋云:「之猶是也。我欲報父母是德,昊天乎,我心無極。」云「予也有三年之愛乎」者,言宰予不欲服喪三年,是無三年之愛也。繆協云:「爾時禮壞樂崩,三年不行。宰我大懼其往,以為聖人無微旨以戒將來,故假時人之謂,啟憤於夫子,義在屈己以明道也。」

  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奕者乎?為之,猶賢乎已。」(馬曰:「為其無所據樂,善生淫慾。」)

【疏】「子曰」至「乎已」。○正義曰:此章疾人之不學也。「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者,言人飽食終日,於善道無所用心,則難以為處矣哉。「不有博奕者乎?為之,猶賢乎已」者,賢,勝也。已,止也。博,《說文》作{□博},扃戲也,六箸十二□也。古者烏冑作{□博}。圍□謂之奕。《說文》弈從廾,言竦兩手而執之。棋者所執之子,以子圍而相殺,故謂之圍棋。圍□稱弈者,又取其落弈之義也。夫子為其飽食終日,無所據樂,善生淫慾,故教之曰:「不有博弈之戲者乎?若其為之,猶勝乎止也。」欲令據此為樂,則不生淫慾也。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

【疏】「子路」至「為盜」。○正義曰:此章抑子路也。「子路曰:君子尚勇乎」者,子路有勇,意謂勇可崇尚,故問於夫子曰:「君子當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上」者,言君子不尚勇而上義也。上即尚也。「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者,君子指在位者,合宜為義。言在位之人,有勇而無義,則為亂逆。在下小人,有勇而無義,則為盜賊。

  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包曰:「好稱說人之惡,所以為惡。」)惡居下流而訕上者,(孔曰:「訕,謗毀。」)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馬曰:「窒,窒塞也。」)曰:「賜也亦有惡乎?」「惡徼以為知者,(孔曰:「徼,抄也。抄人之意,以為己有。」)惡不孫以為勇者,惡訐以為直者。」(包曰:「訐,謂攻發人之陰私。」)

【疏】「子貢」至「直者」。○正義曰:此章論人有惡行可憎惡也。「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者,君子謂夫子也。子貢問:夫子之意亦有憎惡者乎?「子曰:有惡」者,答言有所憎惡也。「惡稱人之惡」者,謂好稱說人之惡,所以惡之。「惡居下流而訕上」者,訕,謗毀也。謂人居下位而謗毀在上,所以惡之也。「惡勇而無禮」者,勇而無禮義為亂,所以惡之也。「惡果敢而窒」者,窒,謂窒塞。謂好為果敢,窒塞人之善道,所以惡之也。「曰:賜也亦有惡乎」者,子貢言,賜也亦有所憎惡也。「惡徼以為知」者,徼,抄也。禮「毋抄說」,若抄人之意,以為己有,所以惡之。「惡不孫以為勇」者,孫,順也。君子義以為勇。若以不順為勇者,亦可惡也。「惡訐以為直」者,訐,謂攻發人之陰私也。人之為直,當自直。己若攻發他人陰私之事,以成已之直者,亦可惡也。

  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

【疏】「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正義曰:此章言女子與小人皆無正性,難畜養。所以難養者,以其親近之則多不孫順,疏遠之則好生怨恨。此言女子,舉其大率耳。若其稟性賢明,若文母之類,則非所論也。

  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鄭曰:「年在不惑而為人所惡,終無善行。」)

【疏】「子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正義曰:此章言人年四十猶為惡行,而見憎惡於人者,則是其終無善行也已。以其年在不惑,而猶為人所惡,必不能追改故也。

  ●卷十八‧微子第十八

【疏】正義曰:此篇論天下無道,禮壞樂崩,君子仁人或去或死,否則隱淪巖野,周流四方,因記周公戒魯公之語,四乳生八士之名。以前篇言群小在位,則必致仁人失所,故以此篇次之。

  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馬曰:「微、箕,二國名。子,爵也。微子,紂之庶兄。箕子、比干,紂之諸父。微子見紂無道,早去之。箕子佯狂為奴,比干以諫見殺。」)孔子曰:「殷有三仁焉。」(仁者愛人。三人行異而同稱仁,以其俱在憂亂寧民。)

【疏】「微子」至「仁焉」。○正義曰:此章論殷有三仁,志同行異也。「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者,微子,紂之庶兄。箕子、比干、紂之諸父。見紂無道,微子去之,箕子佯狂為奴,比干以諫見殺。「孔子曰:殷有三仁焉」者,愛人謂之仁。三人所行異而同稱仁,以其俱在憂亂寧民也。○注「馬曰」至「見殺」。○正義曰:云「微、箕,二國名。子,爵也」者,孔安國云:「微,圻內國名,子爵,為紂卿士,去無道。」鄭玄以為微與箕俱在圻內,孔雖不言箕,亦當在圻內。王肅云:「微,國名,子爵,入為王卿士。」肅意蓋以微為圻外,故言入也。微子名啟,《世家》作開,辟漢景帝名也。「微子,紂之庶兄。箕子、比干,紂之諸父」者,啟與其弟仲衍皆紂之同母庶兄也。《呂氏春秋‧仲冬紀》云:「紂之母生微子啟與仲衍,其時尤尚為妾。改而為妻,後生紂。紂之父欲立微子啟為太子,太史據法而爭曰:『有妻之子,不可立妾之子。』故立紂為後。」遍檢書傳,不見箕子之名。惟司馬彪注《莊子》云:「箕子,名胥餘。」不知出何書也。《家語》曰「比干於紂,親則諸父」,知比干是紂之諸父耳。箕子則無文。《宋世家》云:「箕子者,紂之親戚也。」言親戚,不知為父為兄也。鄭玄、王肅皆以箕子為紂之諸父,服虔、杜預以為紂之庶兄,既無正文,各以意言之耳。云「微子見紂無道,早去之。箕子佯狂為奴,比干以諫見殺」者,《尚書‧微子篇》備有去殷之事。《本紀》云:「西伯既卒,周武王之東伐,至盟津。諸侯叛殷,會周者八百。諸侯皆曰:『紂可伐矣。』武王曰:『爾未知天命。』乃復歸。紂愈淫亂不止。微子數諫不聽,乃與太師謀,遂去。比干曰:『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爭。』乃強諫紂。紂怒曰:『吾聞聖人心有七竅。』剖比干,觀其心。箕子懼,乃佯狂為奴,紂又囚之。」是也。

  柳下惠為士師,(孔曰:「士師,典獄之官。」)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孔曰:「苟直道以事人,所至之國俱當復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疏】「柳下」至「之邦」。○正義曰:此一章論柳下惠之行也。「柳下惠為士師」者,士師,典獄之官也。「三黜」者,時柳下惠為魯典獄之官,任其直道,群邪丑直,故三被黜退。「人曰:子未可以去乎」者,或人謂柳下惠曰:吾子數被黜辱,未可以去離魯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者,答或人不去之意也。焉,何也。枉,曲也。時世皆邪,已用直道以事於人,則何往而不三黜乎?言苟直道以事人,所至之國俱當復三黜。若捨其直道,而曲以事人,則在魯亦不見黜,何必去父母所居之國也?○注「士師,典獄之官」。○正義曰:士師,即《周禮》司寇之屬,有士師、卿士,皆以士為官名。鄭玄云:「士,察也,主察獄訟之事。」是士師為典獄之官也。

  齊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孔曰:「魯三卿,季氏為上卿,最貴;孟氏為下卿,不用事。言待之以二者之間。」)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以聖道難成,故雲吾老不能用。)

【疏】「齊景」至「子行」。正義曰:此章言孔子失所也。「齊景公待孔子」者,待,遇也,謂以祿位接過孔子也。「曰: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者,魯三卿,季氏為上卿,最貴;孟氏為下卿,不用事。景公言,我待孔子以上卿之位,若魯季氏,則不能,以其有田氏專政故也。又不可使其位卑,若魯孟氏。故欲待之以季、孟二者之間。「曰:吾老矣,不能用也」者,時景公為臣下所制,雖說孔子之道,而終不能用,故□雲聖道難成,吾老不能用也。「孔子行」者,去齊而歸魯也。○注「以聖道難成,故雲吾老不能用」。○正義曰:案《世家》云:「魯昭公奔齊。頃之,魯亂。孔子□齊。景公數問政。景公說,將以尼□田封孔子。晏嬰諫而止之。異曰,景公止孔子曰:『奉子以季氏,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齊大夫欲害孔子,孔子聞之。景公曰:『吾老矣,弗能用也。』孔子遂行,反乎魯。」是其事也。

  齊人歸女樂,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孔曰:「桓子,季孫斯也,使定公受齊之女樂,君臣相與觀之,廢朝禮三日。」)

【疏】「齊人歸女樂,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正義曰:此章言孔子去無道也。桓子,季孫斯也,使定公受齊之女樂,君臣相與觀之,廢朝禮三日,孔子遂行也。案《世家》:「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攝相事。於是誅魯大夫亂政者少正卯。與聞國政三月,粥羔豚者弗飾賈;男女行者別於塗;塗不拾遺;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歸。齊人聞之而懼,曰:『孔子為政必霸,霸則吾地近焉,我之為先並矣。盍致地?』犁Θ:『請先嘗沮之,沮之而不可則致地,庸遲乎?』於是選齊國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樂》,文馬三十駟,遺魯君。陳女樂文馬於魯城南高門外。季桓子微服往觀再三,將受,乃語魯君為周道游,往觀終日,怠於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魯今且郊,如致□番乎大夫,則吾猶可以止。』桓子卒受齊女樂,三日不聽政。郊,又不致□番俎於大夫。孔子遂行,宿乎屯。而師己送,曰:『夫子則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婦人之口,可以出走;彼婦人之謁,可以死敗。蓋優哉游哉,維以卒歲。』師己反,桓子曰:『孔子亦何言?』師己以實告。桓子喟然歎曰:『夫子罪我以群婢也夫!』孔子遂□衛。」

  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孔曰:「接輿,楚人。佯狂而來歌,欲以感切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孔曰:「比孔子於鳳鳥。鳳鳥待聖君乃見,非孔子周行求合,故曰衰。」)往者不可諫,(孔曰:「已往所行,不可復諫止。」)來者猶可追。(孔曰:「自今已來,可追自止,辟亂隱居。」)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孔曰:「已而已而者,言世亂已甚,不可復治也。再言之者,傷之深也。」)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辟之,不得與之言。(包曰:「下,下車。」)

【疏】「楚狂」至「之言」。○正義曰:此章記接輿佯狂感切孔子也。「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者,接輿,楚人,姓陸名通,字接輿也。昭王時,政令無常,乃被發佯狂,不仕,時人謂之楚狂也。時孔子□楚,與接輿相遇,而接輿行歌從孔子邊過,欲感切孔子也。「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者,此其歌辭也。知孔子有聖德,故比孔子於鳳。但鳳鳥待聖君乃見,今孔子周行求合諸國,而每不合,是鳳德之衰也。諫,止也。言已往所行者,不可復諫止也。自今已來,猶可追而自止。欲勸孔子辟亂隱居也。「已而,已而」者,言世亂已甚,不可復治也。再言之者,傷之深也。殆,危也。言今之從政者皆無德,自將危亡無日,故曰殆而。而皆語辭也。「孔子下,欲與之言」者,下,謂下車。孔子感其言,故下車,欲與語。「□而辟之,不得與之言」者,□,謂疾行也。疾行以辟孔子,故孔子不得與之言也。

  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鄭曰:「長沮、桀溺,隱者也。耜廣五寸,二耜為耦。津,濟渡處。」)長沮曰:「夫執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是也。」曰:「是知津矣。」(馬曰:「言數周流,自知津處。」)問於桀溺。桀溺曰:「子為誰?」曰:「為仲由。」曰:「是魯孔丘之徒與?」對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孔曰:「滔滔,周流之貌。言當今天下治亂同,空捨此□彼,故曰誰以易之。」)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士有辟人之法,有辟世之法。長沮、桀溺謂孔子為士,從辟人之法;已之為士,則從辟世之法。)□而不輟。(鄭曰:「□,覆種也。輟,止也。覆種不止,不以津告。」)子路行以告。夫子憮然,(為其不達已意而便非己也。)曰:「鳥獸不可與同群,(孔曰:「隱於山林是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孔曰:「吾自當與此天下人同群,安能去人從鳥獸居乎?」)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言凡天下有道者,丘皆不與易也,己大而人小故也。)

【疏】「長沮」至「易也」。○正義曰:此章記孔子周流,為隱者所譏也。「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者,長沮、桀溺,隱者也。耜,耕器也。二耜為耦。津,濟渡之處也。長沮、桀溺並二耜而耕,孔子道行於旁過之,使子路往問濟渡之處也。「長沮曰:夫執輿者為誰」者,執輿,謂執轡在車也。時子路為御,既使問津,孔子代之而執轡,故長沮見而問子路曰:夫執轡者為誰人?「子路曰:為孔丘」者,子路以其師名聞於天下,故舉師之姓名以答長沮也。「曰:是魯孔丘與」者,長沮舊聞夫子之名,見子路之答,又恐非是,故復問之曰:「是魯國之孔丘與?與是疑而未定之辭。「曰:是也」者,子路言,是魯孔丘也。」曰:是知津矣」者,長沮言,既是魯孔丘,是人數周流天下,自知津處,故乃不告。「問於桀溺」者,長沮不告津處,故子路復問桀溺。「桀溺曰:子為誰」者,不識子路,故問之。「曰:為仲由」者,子路稱姓名以答也。「曰:是魯孔丘之徒與」者,桀溺舊聞魯孔丘之門徒有仲由,有恐非是,故復問之曰是與?「曰:然」者,然尤是也。子路言已是魯孔丘之徒也。「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者,此譏孔子周流天下也。滔滔,周流之貌。言孔子何事滔滔然周流者乎?當今天下治亂同,皆是無道也,空捨此□彼,誰以易之為有道者也?「且而與其從辟人之士也,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者,士有辟人、辟世之法,謂孔子從辟人之法,長沮、桀溺自謂從辟世之法。且而皆語辭,與猶等也。既言天下皆亂,無以易之,則賢者皆合隱辟。且等其隱辟,從辟人之法則有周流之勞,從辟世之法則有安逸之樂,意令孔子如已也。「□而不輟」者,□,覆種也。輟,止也。覆種不止,不以津告。「子路行以告」者,子路以長沮、桀溺之言告夫子。「夫子憮然」者,憮,失意貌。謂不達己意而便非己也。「曰:鳥獸不可與同群」者,孔子言其不可隱居避世之意也。山林多鳥獸,不可與同群。若隱於山林,是同群也。「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者,與,謂相親與。我非天下人之徒眾相親與而更誰親與?言吾自當與此天下人同群,安能去人從鳥獸居乎?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者,言凡天下有道者,我皆不與易也,為其己大而人小故也。○注「耜廣五寸,二耜為耦」。○正義曰:此《周禮‧考工記》文也。鄭注云:「古者耜一金,兩人並發之。今之耜歧頭兩金,像古之耦也。」《月令》云:「□耒耜。」鄭注云:「耜者,耒之金。」

  子路從而後,遇丈人以杖荷□。(包曰:「丈人,老人也。□,竹器。」)子路問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四體不勤,五□不分,孰為夫子?」(包曰:「丈人云:不勤勞四體,不分殖五□,誰為夫子而索之邪?」)植其杖而芸。(孔曰:「植,倚也。除草曰芸。」)子路拱而立。(未知所以答。)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隱者也。」使子路反見之。至,則行矣。(孔曰:「子路反至其家,丈人出行不在。」)子路曰:「不仕無義。(鄭曰:「留言以語丈人之二子。」)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孔曰:「言女知父子相養不可廢,反可廢君臣之義邪?」)欲□其身,而亂大倫。(包曰:「倫,道理也。」)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包曰:「言君子之仕,所以行君臣之義,不必自己道得行。孔子道不見用,自已知之。」)

【疏】「子路」至「之矣」。○正義曰:此章記隱者與子路相譏之語也。「子路從而後,遇丈人,以杖荷□」者,子路隨從夫子,行不相及而獨在後,逢老人以杖擔荷竹器。「子路問曰:子見夫子乎」者,夫子,孔子也。「丈人曰:四體不勤,五□不分,孰為夫子」者,丈人責子路云:「不勤勞四體,不分殖五□,誰為夫子,而來問我求索之邪?」「植其杖而芸」者,植,倚立也。芸,除草也。丈人既責子路,至於田中,倚其荷□之杖而芸其苗。「子路拱而立」者,子路未知所以答,故隨至田中,拱手而立也。「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者,丈人留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丈人知子路賢,故又以二子見於子路也。「明日,子路行以告」者,既宿之明日,子路行去,遂及夫子,以丈人所言及雞、黍、見子之事△告之也。子曰:「隱者,也。使子路反見之。至則行矣」者,夫子言,此丈人必賢人之隱者也。使子路反求見之,欲語以己道。子路反而至其家,則丈人出行不在也。「子路曰:不仕無義」者,丈人既不在,留言以語丈人之二子,令其父還則述之。此下之言,皆孔子之意,言父子之道,天性也,君臣之義也,人性則皆當有之。若其不仕,是無君臣之義也。「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者,言女知父子相養,是知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反可廢君臣之義而不仕濁世?欲清□其身,則亂於君臣之義大道理也。「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者,言君子之仕,非苟利祿而已,所以行君臣之義,亦不必自己道得行。孔子道不見用,自已知之也。○注「□,竹器」。○正義曰:《說文》作□,芸田器也。

  逸民: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柳下惠、少連。(逸民者,節行超逸也。包曰:「此七人皆逸民之賢者。」)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與!」(鄭曰:「言其直已之心,不入庸君之朝。」)謂「柳下惠、少連,降志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孔曰:「但能言應倫理,行應思慮,如此而已。」)謂「虞仲、夷逸,隱居放言,(包曰:「放,置也。不復言世務。」)身中清,廢中權。(馬曰:「清,純潔也。遭世亂,自廢棄以免患,合於權也。」)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馬曰:「亦不必進,亦不必退,唯義所在。」)

【疏】「逸民」至「不可」。○正義曰:此章論逸民賢者之行也。「逸民:伯夷、叔齊、虞仲、夷逸、朱張、柳下惠、少連」者,逸民,謂民之節行超逸者也。此七人皆逸民之賢者也。「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與」者,此下孔子論其逸民之行也。言其直己之心,不降志也,不入庸君之朝,不辱身也,惟伯夷、叔齊有此行也。「謂柳下惠、少連,降志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者,又論此二人食祿亂朝,是降志辱身也。倫,理也。中倫中慮,但能言應倫理,行應思慮,如此而已。不以世務嬰心,故亦謂之逸民。「謂虞仲、夷逸,隱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者,放,置也。清,純潔也。權,反常合道也。孔子又論此二人隱□退居,放置言語,不復言其世務,其身不仕濁世,應於純潔;遭世亂,自廢棄以免患,應於權也。「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者,孔子言,我之所行,則與此逸民異,亦不必進,亦不必退,唯義所在,故曰無可無不可也。不論朱張之行者,王弼云:「朱張字子弓,荀卿以比孔子。」言其行與孔子同,故不論也。

  大師摯□齊,亞飯干□楚,(孔曰:「亞,次也。次飯,樂師也。摯、干皆名。」)三飯繚□蔡,四飯缺□秦,(包曰:「三飯、四飯,樂章名,各異師。繚、缺皆名也。」)鼓方叔入於河,(包曰:「鼓,擊鼓者。方叔,名。入,謂居其河內。」)播□武入於漢,(孔曰:「播,搖也。武,名也。)少師陽、擊磬襄入於海。(孔曰:「魯哀公時,禮壞樂崩,樂人皆去。陽,襄皆名。」)

【疏】「大師」至「於海」。○正義曰:此章記魯哀公時,禮壞樂崩,樂人皆去也。「大師摯□齊」者,太師,樂官之長,名摯,去魯而□齊也。「亞飯干□楚」者,亞,次也。天子諸侯每食奏樂,樂章各異,各有樂師。次飯樂師名干往楚,三飯樂師名繚往蔡,四飯樂師名缺往秦。「鼓方叔入於河」者,擊鼓者名方叔入於河內也。「播□武入於漢」者,播,搖也。□如鼓而小,有兩耳,持其柄搖之,旁耳還自擊。搖□鼓者名武入居於漢中也。「少師陽、擊磬襄入於海」者,陽、襄皆名,二人入居於海內也。

  周公謂魯公(孔曰:「魯公,周公之子伯禽,封於魯。」)曰:「君子不施其親,(孔曰:「施,易也。不以他人之親易已之親。」)不使大臣怨乎不以。(孔曰:「以,用也。怨不見聽用。」)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無求備於一人!」(孔曰:「大故,謂惡逆之事。」)

【疏】「周公」至「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無求備於一人」。○正義曰:此一章記周公戒魯公之語也。「周公謂魯公」者,魯公,周公之子伯禽,封於魯。將之國,周公戒之也。「曰:君子不施其親」者,施,易也。言君子為國,不以他人之親易己之親,當行博愛廣敬也。「不使大臣怨乎不以」者,以,用也。既仕為大臣,則當聽用之,不得令大臣怨不見聽用。「故舊無大故,則不棄」者,大故,謂惡逆之事也。故舊朋友無此惡逆之事,則不有遺棄也。「無求備於一人」者,求,責也。任人當隨其才,無得責備於一人也。

  周有八士:伯達、伯適、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隨、季□。(包曰:「周時四乳生八子,皆為顯士,故記之爾。」)

【疏】「周有八士:伯達、伯適、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隨、季□」。○正義曰:此章記異也。周時有人四偏生子而乳之,每乳皆二子,凡八子,皆為顯士,故記之耳。鄭玄以為成王時。劉向、馬融皆以為宣王時。

  ●卷十九‧子張第十九

【疏】正義曰:此篇記士行、交情、仁人、勉學,或接聞夫子之語,或辨揚聖師之德,以其皆弟子所言,故善次諸篇之後。

  子張曰:「士見危致命,(孔曰:「致命,不愛其身。」)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

【疏】「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正義曰:此章言士行也。士者,有德之稱,自卿大夫已下皆是。致命,謂不愛其身。子張言,為士者,見君有危難,不愛其身,致命以救之;見得利祿,思義然後取;有祭事,思盡其敬;有喪事,當盡其哀,有此行者,其可以為士已矣。

  子張曰:「執德不弘,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孔曰:「言無所輕重。」)

【疏】「子張曰:執德不弘,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正義曰:此章言人行之不備者。弘,大也。篤,厚也。亡,無也。言人執守其德,不能弘大,雖信善道,不能篤厚,人之若此,雖存於世,何能為有而重?雖沒於世,何能為無而輕?言於世無所輕重也。

  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孔曰:「問與人交接之道。」)子張曰:「子夏雲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眾,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包曰:「友交當如子夏,□交當如子張。」)

【疏】「子夏」至「人也」。○正義曰:此章論與人結交之道。「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者,門人,謂弟子。「問交」,問與人交接之道。「子張曰:子夏雲何」者,子張反問子夏之門人,汝師嘗說結交之道雲何乎?「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不可者拒之」者,子夏弟子對子張述子夏之言也。子夏言:結交之道,若彼人賢,可與交者,即與之交;若彼人不賢,不可與之交者,則拒之而不交。「子張曰:異乎吾所聞」者,言已之所聞結交之道與子夏所說異也。「君子尊賢而容眾,嘉善而矜不能」者,此所聞之異者也。言君子之人,見彼賢則尊重之,雖眾多亦容納之。人有善行者則嘉美之,不能者則哀矜之。「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者,既陳其所聞,又論其不可拒人之事。誠如子夏所說,可者與之,不可者拒之。設若我之大賢,則所在見容也。我若不賢,則人將拒我,不與己交,又何暇拒他人乎?然二子所言,各是其見論交之道,不可相非。友交當如子夏,□交當如子張。

  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小道,謂異端。)致遠恐泥,(包曰:「泥難不通。」)是以君子不為也。」

【疏】「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正義曰:此章勉人學為大道正典也。小道謂異端之說,百家語也。雖曰小道,亦必有小理可觀覽者焉,然致遠經久,則恐泥難不通,是以君子不學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孔曰:「日知其所未聞。」)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

【疏】「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正義曰:此章勸學也。亡,無也。舊無聞者當學之,使日知其所未聞。舊已能者當溫尋之,使月無忘也。能如此者,可以謂之好學。

  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孔曰:「廣學而厚識之。」)切問而近思,(切問者,切問於己所學未悟之事。近思者,思己所未能及之事。□問所未學,遠思所未達,則於所習者不精,所思者不解。)仁在其中矣。」

【疏】「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正義曰:此章論好學近於仁也。博,廣也。篤,厚也。志,識也。言廣學而厚識之,使不忘。切問者,親切問於己所學未悟之事,不□濫問之也。近思者,思己所未能及之事,不遠思也。若□問所未學,遠思所未達,則於所習者不精,所思者不解。仁者之性純篤,今學者既能篤志近思,故曰仁在其中矣。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包曰:「言百工處其肆則事成,猶君子學以致其道。」)

【疏】「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正義曰:此章亦勉人學,舉百工以為喻也。審曲面勢以飭五材,以辨民器,謂之百工。五材各有工,言百,眾言之也。肆,謂官府造作之處也。致,至也。言百工處其肆,則能成其事,猶君子勤於學,則能至於道也。

  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孔曰:「文飾其過,不言情實。」)

【疏】「子夏曰:小人之過也必文」。○正義曰:此章言小人不能改過也。言小人之有過也,必文飾其過,強為辭理,不言情實也。

  子夏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鄭曰:「厲,嚴正。」)

【疏】「子夏曰:君子有三變:望之儼然,即之也溫,聽其言也厲。」○正義曰:此章論君子之德也。望之、即之及聽其言也,有此三者,變易常人之事也。厲,嚴正也。常人,遠望之則多懈惰,即近之則顏色猛厲,聽其言則多佞邪。唯君子則不然,人遠望之則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常儼然也;就近之則顏色溫和,及聽其言辭,則嚴正而無佞邪也。

  子夏曰:「君子信而後勞其民,未信則以為厲己也。(王曰:「厲,猶病也。」)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為謗己也。」

【疏】「子夏曰:君子信而後勞其民,未信則以為厲己也。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為謗己也。」○正義曰:此章論君子使下事上之法也。厲,猶病也。言君子若在上位,當先示信於民,然後勞役其民,則民忘其苦也。若未嘗施信而便勞役之,則民以為從欲崇侈、妄加困病於己也。若為人臣,當先盡忠於君,待君信己,而後可諫君之失。若君未信己,而便稱君過失以諫諍之,則君以為謗□於己也。

  子夏曰:「大德不逾閒,(孔曰:「閒,猶法也。」)小德出入可也。」(孔曰:「小德不能不逾法,故曰出入可。」)

【疏】「子夏曰:大德不逾閒,小德出入可也」。○正義曰:此章論人之德有小大,而行亦不同也。閒,猶法也。大德之人,謂上賢也,所行皆不越法則也。小有德者,謂次賢之人,不能不逾法。有時逾法而出,旋能入守其法,不責其備,故曰可也。

  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當灑掃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包曰:「言子夏弟子,但當對賓客□威儀禮節之事則可。然此但是人之末事耳,不可無其本,故雲本之則無,如之何?」)子夏聞之,曰:「噫!(孔曰:「噫,心不平之聲。」)言游過矣!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包曰:「言先傳業者必先厭倦,故我門人先教以小事,後將教以大道。」)譬諸草木,區以別矣。(馬曰:「言大道與小道殊異。譬如草木,異類區別,言學當以次。」)君子之道,焉可誣也?(馬曰:「君子之道,焉可使誣言我門人但能灑掃而已。」)有始有卒者,其唯聖人乎!」(孔曰:「終始如一,唯聖人耳。」)

【疏】「子游」至「人乎」。○正義曰:此章論人學業有先後之法也。「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當灑掃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未也。本之則無,如之何」者,子游,言偃也。門人小子,謂弟子也。應,當也。抑,語辭也。本,謂先王之道。言偃有時評論子夏之弟子,但當對賓客□威儀禮節之事則可。然此但是人之末事耳,不可無其本。今子夏弟子於其本先王之道則無有,不可奈何,故雲如之何也。「子夏聞之,曰:噫」者,噫,心不平之聲。子夏既聞子游之言,中心不平之,故曰噫!「言游過矣」者,謂言偃所說為過失也。「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者,言君子教人之道,先傳業者必先厭倦,誰有先傳而後倦者乎?子夏言,我之意,恐門人聞大道而厭倦,故先教以小事,後將教以大道也。「譬諸草木,區以別矣」者,諸,之也。言大道與小道殊異,譬之草木,異類區別,言學當以次也。「君子之道,焉可誣也」者,言君子之道,當知學業以次,安可便誣罔言我門人但能灑掃而已。「有始有卒者,其唯聖人乎」者,卒,猶終也。言人之學道,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能終始如一,不厭倦者,其唯聖人耳。

  子夏曰:「仕而優則學,(馬曰:「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學而優則仕。」

【疏】「子夏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正義曰:此章勸學也。言人之仕官行己職而優間有餘力,則以學先王之遺文也。若學而德業優長者則當仕進,以行君臣之義也。

  子游曰:「喪致乎哀而止。」(孔曰:「毀不滅性。」)

【疏】「子游曰:喪致乎哀而止」。○正義曰:此章言居喪之禮也。言人有父母之喪,當致極哀□,不得過毀以至滅性,滅性則非孝。○注「毀不滅性」。○正義曰:此《孝經》文也。注云:「不食三日,哀毀過情,滅性而死,皆虧孝道,故聖人制禮施教,不令至於隕滅。」

  子游曰:「吾友張也為難能也,(包曰:「言子張容儀之難及。」)然而未仁。」

【疏】「子游曰:吾友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正義曰:此章論子張材德也。子游言吾同志之友子張,其容儀為難能及也,然而其德未仁。

  曾子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鄭曰:「言子張容儀盛,而於仁道薄也。」)

【疏】「曾子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正義曰:此章亦論子張材德也。堂堂,容儀盛貌。曾子言子張容儀堂堂然盛,於仁道則薄,故難與並為仁矣。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馬曰:「言人雖未能自致盡於他事,至於親喪,必自致盡。」)

【疏】「曾子曰:吾聞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正義曰:此章論人致誠之事也。諸,之也。曾子言:「我聞之夫子言,人雖未能自致盡其誠於他事,至於親喪,必自致盡也。」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馬曰:「孟莊子,魯大夫仲孫連也。謂在諒陰之中,父臣及父政雖有不善者,不忍改也。」)

【疏】「曾子曰:吾聞諸夫子: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正義曰:此章論魯大夫仲孫連之孝行也。言其他哭泣之哀,齊斬之情,食□粥之食,他人可能及之也。其在諒陰之中,父臣及父政雖有不善者,不忍改之也,是他人難能也。

  孟氏使陽膚為士師,(包曰:「陽膚,曾子弟子。士師,典獄之官。」)問於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馬曰:「民之離散為輕漂犯法,乃上之所為,非民之過,當哀矜之,勿自喜能得其情。」)

【疏】「孟氏」至「勿喜」。○正義曰:此章論典獄之法也。「孟氏使陽膚為士師」者,陽膚,曾子弟子。士師,典獄之官。「問於曾子」者,問其師求典獄之法也。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者,言上失為君之道,民人離散,為輕易漂掠,犯於刑法亦已久矣,乃上之失政所為,非民之過。女若求得其情,當哀矜之勿自喜也。

  子貢曰:「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孔曰:「紂為不善,以喪天下,後世憎甚之,皆以天下之惡歸之於紂。」)

【疏】「子貢曰: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正義曰:此章戒人為惡也。紂名辛,字受德,商末世之王也。為惡不道,周武王所殺。《謚法》:「殘義損善曰紂。」言商紂雖為不善,以喪天下,亦不如此之甚也,乃後人憎甚之耳。下流者,謂為惡行而處人下,若地形卑下,則眾流所歸。人之為惡處下,眾惡所歸,是以君子常為善,不為惡,惡居下流故也。紂為惡行,居下流,則人皆以天下之惡歸之於紂也。

  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孔曰:「更,改也。」)

【疏】「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正義曰:此章論君子之過,似日月之食也。更,改也。言君子苟有過也,則為眾所知,如日月正當食時,則萬物皆觀也。及其改過之時,則人皆復仰其德,如日月明生之後,則萬物亦皆仰其明。

  衛公孫朝(馬曰:「公孫朝,衛大夫。」)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孔曰:「文武之道,未墜落於地,賢與不賢各有所識。夫子無所不從學。」)而亦何常師之有?」(孔曰:「無所不從學,故無常師。」)

【疏】「衛公」至「之有」。正義曰:此章論仲尼之德也。「衛公孫朝」者,衛大夫也。「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者,問子貢:仲尼何所從學,而得成此聖也?意謂孔子生知,無師所從學也。「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者,焉,猶安也。言文、武之道,未墜落於地,行之在人。賢與不賢,各有所識。夫子皆從而學,安得不學乎?「而亦何常師之有」者,言夫子無所不從學,故無常師。

  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馬曰:「魯大夫叔孫州仇。武,謚。」)曰:「子貢賢於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宮牆,賜之牆也及肩,□見室家之好。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門者或寡矣。(包曰:「七尺曰仞。」)夫子之雲,不亦宜乎!」(包曰:「夫子,謂武叔。」)

【疏】「叔孫」至「宜乎」。○正義曰:此章亦明仲尼之聽也。「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者,叔孫武叔,魯大夫。有時告語諸大夫於朝中曰:「子貢賢才過於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貢」者,景伯亦魯大夫,子服何也。以武叔之言告之子貢也。「子貢曰:譬之宮牆,賜之牆也及肩,□見室家之好。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者,子貢聞武叔之言已賢於仲尼,此由君子之道不可小知,故致武叔有此言。乃為之舉喻曰:譬如人居之宮,四圍各有牆,牆卑則可□見其在內之美,猶小人之道可以小知也;牆高則不可□見在內之美,猶君子之道不可小知也。今賜之牆也才及人肩,則人□見牆內室家之美好。夫子之牆,高乃數仞。七尺曰仞。若人不得其門而入,則不見宗廟之美備,百官之富盛也。「得其門者或寡矣」者,言夫聖閾非凡可及,故得其門而入者或少矣。「夫子之雲,不亦宜乎」者,夫子,謂武叔。以此論之,即武叔雲子貢賢於仲尼,亦其宜也,不足怪焉。○注「馬曰:魯大夫叔孫州仇。武,謚」。○正義曰:案《世本》,州仇,父子叔牙此六世孫叔孫不敢子也。《春秋》定十年「秋,叔孫州仇、仲孫何忌帥師圍後阜」。《左傳》曰:「武叔懿子圍後阜。」是知叔孫武叔即州仇也。《謚法》云:「剛強直理曰武。」

  叔孫武叔毀仲尼。子貢曰:「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毀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逾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逾焉。人雖欲自絕,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言人雖自絕棄於日月,其何能傷之乎?□足自見其不知量也。)

【疏】「叔孫」至「量也」。○正義曰:此章亦明仲尼也。「叔孫武叔毀仲尼」者,訾毀孔子之德也。「子貢曰: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毀也」者,言無用為此毀訾,夫仲尼之德不可毀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逾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逾焉」者,子貢又為設譬也。言他人之賢,譬如丘陵,雖曰廣顯,猶可逾越;至於仲尼之賢,則如日月之至高,人不可得而逾也。「人雖欲自絕,其何傷於日月乎」者,言人雖欲毀訾夫日月,特自絕棄,於日月其何能傷之乎?故人雖欲毀仲尼,亦不能傷仲尼也,多見其不知量也。多,猶□也。言非不能毀仲尼,又□足自見其不知量也。○注「言人」至「量也」。○正義曰:云「□足自見其不知量也」者,據此注意,似訓「多」為「□」。所以「多」得為「□」者,古人多、□同音。「多見其不知量」,猶襄二十九年《左傳》云:「多見疏也」,服虔本作「祗見疏」,解云:「□,□也。」晉宋杜本皆作「多」。張衡《西京賦》云:「炙炮夥,清酤多,皇恩溥,洪德施。」施與多為韻。此類眾矣,故以「多」為「□」也。

  陳子禽謂子貢曰:「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孔曰:「謂為諸侯若卿大夫。」)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孔曰:「綏,安也。言孔子為政,其立教則無不立,道之則莫不興行,安之則遠者來至,動之則莫不和睦,故能生則榮顯,死則哀痛。」)

【疏】「陳子」至「及也」。○正義曰:此章亦明仲尼之德也。「陳子禽謂子貢曰: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者,此子禽必作陳亢,當是同其姓字耳。見其子貢每事稱譽其師,故謂子貢云:當是子為恭孫故也,其實仲尼才德豈賢於子乎?「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為知,一言以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者,子貢聞子禽之言,以此言拒而非之也。言君子出一言是,則入以為有知;出一言非,則人以為不知。知與不知,既由一言,則其言不可不慎也。今乃雲仲尼豈賢於子乎?則是女不慎其言,是為不知也。「夫子之不可及也,如天之不可階而升也」者,又為設譬,言夫子之德不可及也。他人之賢,猶他物之高者,可設階梯而升上之。至於仲尼之德,猶天之高,不可以階梯而升上之。「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者,又為廣言仲尼為政之德也。得邦,謂為諸侯。得家,謂為卿大夫。綏,安也。言孔子為政,其立教則無不立,道之則莫不興行,安之則遠者來至,動之則民莫不和睦,故能生則榮顯,死則哀痛,故如之何其可及也!

  ●卷二十‧堯曰第二十

【疏】正義曰:此篇記二帝三王及孔子之語,明天命政化之美,皆是聖人之道,可以垂訓將來,故殿諸篇,非所次也。

  堯曰:「咨!爾舜!天之歷數在爾躬,(歷數,謂列次也。)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包曰:「允,信也。困,極也。永,長也。言為政信執其中則能窮極四海,天祿所以長終。」)舜亦以命禹。(孔曰:「舜亦以堯命己之辭命禹。」)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於皇皇后帝:(孔曰:「履,殷湯名。此伐桀告天之文。殷豕尚白,未變夏禮,故用玄牡。皇,大。後,君也。大,大君。帝,謂天帝也。《墨子》引《湯誓》,其辭若此。」)有罪不敢赦。(包曰:「順天奉法,有罪者不敢擅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言桀居帝臣之位,罪過不可隱蔽。以其簡在天心故。)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孔曰:「無以萬方,萬方不與也。萬方有罪,我身之過。」)周有大賚,善人是富。(周,周家。賚,賜也。言周家受天大賜,富於善人,有亂臣十人是也。)雖有周親,不如仁人。(孔曰:「親而不賢不忠則誅之,管、蔡是也。仁人,謂箕子、微子。來則用之。」)百姓有過,在予一人。」謹權量,審法度,□廢官,四方之政行焉。(包曰:「權,秤也。量,斗斛。」)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所重:民,食,喪,祭。(孔曰:「重民,國之本也。重食,民之命也。重喪,所以盡哀。重祭,所以致敬。」)寬則得眾,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說。(孔曰:「言政教公平則民說矣。凡此,二帝三王所以治也,故傳以示後世。」)

【疏】「堯曰」至「則說」。○正義曰:此章明二帝三王之道,凡有五節,初自「堯曰」至「天祿永終」,記堯命舜之辭也;二自「舜以命禹」一句,舜亦以堯命己之辭命禹也;三自「曰:予小子」至「罪在朕躬」,記湯伐桀,告天之辭也;四自「周有大賚」至「在予一人」,言周家受天命及伐紂告天之辭也;五自「謹權量」至「公則說」,此明二帝三王政化之法也。「堯曰:咨!爾舜!天之歷數在爾躬」者,此下是堯命舜以天命之辭也。咨,咨嗟也。爾,女也。歷數,謂列次也。堯姓伊祁,名放勳。舜姓姚,名重華。《謚法》云:「翼善傳聖曰堯。仁義盛明曰舜。」堯子丹朱不肖,不堪嗣位。虞舜側微,堯聞之聰明,將使嗣位,故先咨嗟歎而命之,欲使重其事。言天位之列次當在女身,故我今命授於女也。「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者,此堯戒舜以為君之法也。允,信也。困,極也。永,長也。言為政信執其中,則能窮極四海,天之祿籍所以長終汝身。「舜亦以命禹」者,舜有子商均,亦不肖。禹有治水大功,故舜禪位與禹,故亦以堯命己之辭命禹也。「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於皇皇后帝」者,此下湯伐桀告天辭也。禹受舜禪,傳位子孫,至桀無道。湯有聖德,應天順人,舉干戈而伐之,遂放桀於南巢,自立為天子,而以此辭告天也。履,殷湯名。稱小子,謙也。玄牡,黑牲也。殷尚白而用黑牲者,未變夏禮故也。昭,明也。皇,大也。後,君也。大,大君。帝,謂天帝也。謂殺牲明告天帝以伐桀之意。「有罪不敢赦」者,言己順天奉法,有罪者不敢擅放赦也。「帝臣不蔽,簡在帝心」者,帝,天也。帝臣,謂桀也。桀是天子,天子事天,猶臣事君,故謂桀為帝臣也。言桀居帝臣之位,罪過不可隱蔽,以其簡閱在天心故也。「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者,言我身有罪,無用汝萬方,萬方不與也;萬方有罪,過在我身,自責化不至也。「周有大賚,善人是富」者,周,周家也。文王、武王居岐周而王天下,故曰周家。賚,賜也。周家受天大賜,富於善人,有亂臣十人是也。「雖有周親,不如仁人。百姓有過,在予一人」者,此武王誅紂誓眾之辭。湯亦傳位子孫,至末孫帝紂無道。周武王伐而滅之,而以此辭誓眾。言雖有周親,不賢不忠,則誅之,若管、蔡是也。不如有仁德之人,賢而且忠,若箕子、微子,來則用之也。百姓,謂天下眾民也。言若不教百姓,使有罪過,當在我一人之化不至也。「謹權量,審法度,□廢官,四方之政行焉」者,此下總言二帝三王所行政法也。權,秤也。量,斗斛也。謹飭之使鈞平。法度,謂車服旌□之禮儀也。審察之,使貴賤有別,無僭逼也。官有廢闕,復□治之,使無曠也。如此,則四方之政化興行焉。「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者,諸侯之國,為人非理滅之者,復興立之;賢者當世祀,為人非理絕之者,則求其子孫,使復繼之。節行超逸之民,隱居未仕者,則舉用之。政化若此,則天下之民歸心焉,而不離析也。「所重:民,食,喪,祭」者,言帝王所重有此四事:重民,國之本也。重食,民之命也。重喪,所以盡哀。重祭,所以致敬。「寬則得眾,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說」者,又言帝王之德,務在寬簡、示信、敏速、公平也。寬則人所歸附,故得眾。信則民聽不惑,皆為己任用焉。敏則事無不成,故有功。政教公平,則民說。凡此上事,二帝三王所以治也,故傳之以示後世。此章有二帝三王之事,錄者采合以成章。檢《大禹謨》、《湯誥》與《泰誓》、《武成》,則此章其文略矣。○注「歷數,謂列次也」。○正義曰:孔注《尚書》云:「謂天道。」謂天歷運之數。帝王易姓而興,故言歷數謂天道。鄭玄以歷數在汝身,謂有圖錄之名。何雲列次,義得兩通。○注「孔曰」至「若此」。正義曰:云「履,殷湯名」者,案《世本》湯名天乙者,安國意蓋以湯受命之王,依殷法,以乙日生,名天乙,至將為王,改名履,故二名也,亦可。安國不信《世本》,無天乙之名。皇甫謐巧欲傳會云:「以乙日生,故名履,字天乙。」又云:「祖乙亦云乙日生,復名乙。」引《易緯》孔子所謂天之錫命,故可同名。既以天乙為字,何雲同名乎?斯文妄矣。云「《墨子》引《湯誓》,其辭若此」者,以其《尚書‧湯誓》無此文,而《湯誥》有之,又與此小異,唯《墨子》引《湯誓》,其辭與此正同,故言之,所以證此為伐桀告天之文也。○注「以其簡在天心故」。○正義曰:鄭玄云:「簡閱在天心,言天簡閱其善惡也。」○注「孔子」至「用之」。○正義曰:云「親而不賢不忠則誅之,管、蔡是也」者,《金□》云:「武王既喪,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於國曰:『公將不利於孺子。』」周公乃致辟管叔於商,囚蔡叔於郭鄰,所謂殺管叔而殺蔡叔也。云『仁人,謂箕子、微子。來則用之」者,箕子,紂之諸父。《書‧洪範序》云:「以箕子歸,作《洪範》。」《宋世家》云:「微子開者,殷帝乙之首子而帝紂之庶兄。周武王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於軍門,肉袒面縛,左牽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於是武王乃釋微子,復其位。成王誅武庚,乃命微子代殷之後於宋。」是言雖有管叔、蔡叔為周親,不如箕子、微子之仁人也。案《周書‧泰誓》云:「雖有周親,不如仁人。」是武王往伐紂次於河朔誓眾之辭也。孔傳云:「周,至也。言紂至親雖多,不如周家之少仁人。」此文與彼正同。而孔注與此異者,蓋孔意以彼為伐紂誓眾之辭,此□言周家政治之法,欲兩通其義,故不同也。○注「權,秤也。量,斗斛」。○正義曰:《漢書‧律歷志》云:「權者,銖、兩、斤、鈞、石也,所以稱物平施,知輕重也。本起於黃鍾之重,一龠容千二百黍,重十二銖,兩之為兩,二十四銖為兩,十六兩為斤,三十斤為鈞,四鈞為石五權謹矣。量者,龠、合、升、斗、斛也,所以量多少也。本起於黃鍾之龠,用度數審其容,以子□□黍中者千有二百實其龠,合龠為合,十合為升,十升為鬥,十斗為斛,而五量加矣。」《志》又云:「度者,分、寸、尺、丈、引也,所以度長短也。本起黃鍾之長,以子□□黍中者,一黍之廣為一分,十分為寸,十寸為尺,十尺為丈,十丈為引,而五度審矣。」而此不言度者,從可知也。

  子張問於孔子曰:「何如斯可以從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惡,斯可以從政矣。」(孔曰:「屏,除也。」)子張曰:「何謂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子張曰:「何謂惠而不費?」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費乎?(王曰:「利民在政,無費於財。」)擇可勞而勞之,又誰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貪?君子無眾寡,無小大,無敢慢,(孔曰:「言君子不以寡小而慢也。」)斯不亦泰而不驕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張曰:「何謂四惡?」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馬曰:「不宿戒而責目前成,為視成。」)慢令致期謂之賊,(孔曰:「與民無信而虛刻期。」)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孔曰:「謂財物俱當與人,而吝嗇於出納惜難之,此有司之任耳,非人君之道。」)

【疏】「子張」至「有司」。○正義曰:此章論為政之理也。「子張問於孔子曰:何如斯可以從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惡,斯可以從政矣」者,屏,除也。子張問其政術,孔子答曰:當尊崇五種美事,屏除四種惡事,則可也。「子張曰:何謂五美」者,未知其目,故復問之。「子曰:君子惠而不費,勞而不怨,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者,此孔子為述五美之目也。「子張曰:何謂惠而不費」者,子張雖聞其目,猶未達其理,故復問之。「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費乎」者,此孔子為說其惠而不費之一美也。民居五土,所利不同。山者利其禽獸,渚者利其魚鹽,中原利其五□。人君因其所利,使各居其所安,不易其利,則是惠愛利民在政,且不費於財也。「擇可勞而勞之,旦誰怨」者,孔子知子張未能盡達,故既答惠而不費,不須其問,即為陳其餘者。此說勞而不怨者也。擇可勞而勞之,謂使民以時,則又誰怨恨哉!「欲仁而得仁,又焉貪」,此說欲而不貪也。言常人之欲,失在貪財。我則欲仁,而仁斯至矣,又安得為貪乎?「君子無眾寡,無小大,無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驕乎」者,此說泰而不驕也。常人之情,敬眾大而慢寡小。君子則不以寡小而慢之也,此不亦是君子安泰而不驕慢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者,此說威而不猛也。言君子常正其衣冠,尊重其瞻視,端居儼然,人則望而畏之,斯不亦雖有威嚴而不猛厲者乎?「子張曰:何謂四惡」者,子張未聞四惡之義,故復問之。「子曰:不教而殺謂之虐」者,此下孔子歷答四惡也。為政之法,當先施教令於民,猶復寧申敕之。教令既治,而民不從,後乃誅也。若未嘗教告而即殺之,謂之殘虐。「不戒視成謂之暴」者,謂不宿戒而責目前成,謂之卒暴。「慢令致期謂之賊」者,謂與民無信,而虛刻期,期不至則罪罰之,謂之賊害。「猶之與人也,出納之吝謂之有司」者,謂財物俱當與人,而人君吝嗇於出納而惜難之,此有司之任耳,非人君之道。

  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孔曰:「命,謂窮達之分。」)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馬曰:「聽言則別其是非也。」)

【疏】「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正義曰:此章言君子立身知人也。命,謂窮達之分。言天之賦命,窮達有時,當待時而動。若不知天命而妄動,則非君子也。禮者,恭儉莊敬,立身之本。若其不知,則無以立也。聽人之言,當別其是非。若不能別其是非,則無以知人之善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