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五代史 宋·薛居正 太祖紀一   太祖神武元聖孝皇帝,姓朱氏,諱晃,本名溫,宋州碭山人。其先,舜司徒虎之後。高祖黯,曾祖茂琳,祖信,父誠。帝即誠之第三子,母曰文惠王皇后。《五代會要》:梁肅祖宣元皇帝諱黯,舜司徒虎四十二代孫;開平元年七月,追尊宣元皇帝,廟號肅祖,葬興極陵。敬祖光獻皇帝諱茂琳,宣元皇帝長子,母曰宣僖皇后范氏;開平元年七月,追尊光獻皇帝,廟號敬祖,葬永安陵。憲祖昭武皇帝諱信,光獻皇帝長子,母曰光孝皇后楊氏;開平元年七月,追尊昭武皇帝,廟號憲祖,葬光天陵。烈祖文穆皇帝諱誠,昭武皇帝長子,母曰昭懿皇后劉氏;開平元年七月,追尊文穆皇帝,廟號烈祖,葬咸寧陵。以唐大中六年歲在壬申,十月二十一日夜,生於碭山縣午溝裡。是夕,所居廬舍之上有赤氣上騰。裡人望之,皆驚奔而來,曰:「朱家火發矣!」及至,則廬舍儼然。既入,鄰人以誕孩告,眾鹹異之。昆仲三人,俱未冠而孤,母攜養寄於蕭縣人劉崇之家。帝既壯,不事生業,以雄勇自負,裡人多厭之。崇以其慵惰,每加譴杖。唯崇母自幼憐之,親為櫛發,嘗誡家人曰:「朱三非常人也,汝輩當善待之。」家人問其故,答曰:「我嘗見其熟寐之次,化為一赤蛇。」然眾亦未之信也。   唐僖宗乾符中,關東荐饑,群賊嘯聚。黃巢因之,起於曹、濮,饑民願附者凡數萬。帝乃辭崇家,與仲兄存俱入巢軍,以力戰屢捷,得補為隊長。唐廣明元年十二月甲申,黃巢陷長安,遣帝領兵屯於東渭橋。是時,夏州節度使諸葛爽率所部屯於櫟陽,巢命帝招諭爽,爽遂降於巢。中和元年二月,巢以帝為東南面行營先鋒使,令攻南陽,下之。六月,帝歸長安,巢親勞於灞上。七月,巢遣帝西拒邠、岐、鄜、夏之師於興平,所至皆立功。   二年二月,巢以帝為同州防禦使,使自攻取。帝乃自丹州南行,以擊左馮翊,拔之,遂據其郡。時河中節度使王重榮屯兵數萬,糾合諸侯,以圖興復。帝時與之鄰封,屢為重榮所敗,遂請濟師於巢。表章十上,為偽左軍使孟楷所蔽,不達。又聞巢軍勢蹙,諸校離心,帝知其必敗。九月,帝遂與左右定計,斬偽監軍使嚴實,舉郡降於重榮。重榮即日飛章上奏。時僖宗在蜀,覽表而喜曰:「是天賜予也!」乃詔授帝左金吾衛大將軍,充河中行營副招討使。仍賜名全忠。自是率所部與河中兵士偕行,所向無不克捷。三年三月,僖宗制授帝宣武軍節度使,依前充河中行營副招討使,仍令候收復京闕,即得赴鎮。四月,巢軍自藍關南走,帝與諸侯之師俱收長安,乃率部下一旅之眾,仗節東下。七月丁卯,入於梁苑。是時,帝年三十有二。時蔡州刺史秦宗權與黃巢餘孽合從肆虐,共圍陳州。久之,僖宗乃命帝為東北面都招討使。時汴、宋連年阻饑,公私俱困,帑廩皆虛,外為大敵所攻,內則驕軍難制,交鋒接戰,日甚一日;人皆危之,惟帝銳氣益振。是歲十二月,帝領兵於鹿邑,與巢眾相遇,縱兵擊之,斬首二千餘級,乃引兵入亳州,因是兼有譙郡之地。   四年春,帝與許州田從異諸軍同收瓦子寨,殺賊數萬眾。是時,陳州四面,賊寨相望,驅擄編氓,殺以充食,號為「舂磨寨」。帝分兵翦撲,大小凡四十戰。四月丁巳,收西華寨,賊將黃鄴單騎奔陳。帝乘勝追之,鼓噪而進。會黃巢遁去,遂入陳州,刺史趙犨迎於馬前。俄聞巢黨尚在陳北故陽壘,帝遂徑歸大梁。是時,河東節度使李克用奉僖宗詔,統騎軍數千同謀破賊,與帝合勢於中牟北邀擊之,賊眾大敗於王滿渡,多束手來降。時賊將霍存、葛從周、張歸厚、張歸霸皆匍匐於馬前,悉宥而納之,遂逐殘寇,東至於冤句。   五月甲戌,帝與晉軍振旅歸汴,館克用於上源驛。既而備犒宴之禮,克用乘醉任氣,帝不平之。是夜,命甲士圍而攻之。會大雨雷電,克用因得於電光中逾垣遁去,惟殺其部下數百人而已。六月,陳人感解圍之惠,為帝建生祠堂於其郡。是歲,黃巢雖歿,而蔡州秦宗權繼為巨孽,有眾數萬,攻陷鄰郡,殺掠吏民,屠害之酷,更甚巢賊,帝患之。七月,遂與陳人共攻蔡賊於殷水,殺數千人。九月己未,僖宗就加帝檢校司徒、同平章事,封沛郡侯,食邑千戶。   光啟元年春,蔡賊掠亳、穎二郡。帝帥師以救之,遂東至於焦夷,敗賊眾數千,生擒賊將殷鐵林,梟首以徇軍而還。二月,僖宗自蜀還長安,改元光啟。四月戊辰,就加帝檢校太保,增食邑千五百戶。十二月,河中、太原之師逼長安,觀軍容使田令孜奉僖宗出幸鳳翔。   二年春,蔡賊益熾。時唐室微弱,諸道州兵不為王室所用,故宗權得以縱毒,連陷汝、洛、懷、孟、唐、鄧、許、鄭,圜幅數千里,殆絕人煙,惟宋、亳、滑、穎僅能閉壘而已。帝累出兵與之交戰,然或勝或負,人甚危之。   三月庚辰,僖宗降制就封帝為沛郡王。是月,僖宗移幸興元。五月,嗣襄王熅僭即帝位於長安,改元為建貞。遣使繼偽詔至汴,帝命焚之於庭。未幾,襄王果敗。七月,蔡人逼許州,節度使鹿宴宏使來求救,帝遣葛從周等率師赴援。師未至而城陷,宴宏為蔡賊所害。十一月,滑州節度使安師儒以怠於軍政,為部下所殺。帝聞之,乃遣朱珍、李唐賓襲而取之,由是遂有滑台之地。十二月,僖宗降制就加帝檢校太傅,改封吳興郡王,食邑三千戶。   是歲,鄭州為蔡賊所陷,刺史李璠單騎來奔,帝宥而納之,以為行軍司馬。宗權既得鄭,益驕,帝遣裨將邏於金隄驛,與賊相遇,因擊之,賊眾大敗,追至武陽橋,斬首千餘級。帝每與蔡人戰於四郊,既以少擊眾,常出奇以制之,但患師少,未快其旨。宗權又以己眾十倍於帝,恥於頻敗,乃誓眾堅決以攻夷門。既而獲蔡之諜者,備知其事,遂謀濟師焉。   三年春二月乙巳,承製以朱珍為淄州刺史,俾募兵於東道,且慮蔡人暴其麥苗,期以夏首回歸。珍既至淄、棣,旬日之內,應募者萬餘人。又潛襲青州,獲馬千匹,鎧甲稱是,乃鼓行而歸。四月辛亥,達於夷門。帝喜曰:「吾事濟矣。」是時,賊將張晊屯於北郊,秦賢屯於版橋,各有眾數萬,樹柵相連二十餘里,其勢甚盛。帝謂諸將曰:「此賊方今息師蓄銳以俟時,必來攻我。況宗權度我兵少,又未知珍來,謂吾畏懼,止於堅守而已。今出不意,不如先擊之。」乃親引兵攻秦賢寨,將士踴躍爭先,賊果不備,連拔四寨,斬首萬餘級,時賊眾以為神助。庚午,賊將盧瑭領萬餘人於圃田北萬勝戍,夾汴水為營,跨河為梁,以扼運路。帝擇精銳以襲之。是日昏霧四合,兵及賊壘方覺,遂突入掩殺,赴水死者甚眾,盧瑭自投於河。河南諸賊連敗,不敢復駐,皆並在張晊寨。自是蔡寇皆懷震讋,往往軍中自相驚亂。帝旋師休息,大行犒賞,由是軍士各懷憤激,每遇敵,無不奮勇。五月丙子,出酸棗門,自卯至未,短兵相接,賊眾大敗,追斬二十餘里,僵仆就枕。宗權恥敗,益縱其虐,乃自鄭州親領突將數人,逕入張晊寨。其日晚,大星隕於賊壘,有聲如雷。辛巳,兗、鄆、滑軍士皆來赴援,乃陳兵於汴水之上,旌旗器甲甚盛。蔡人望之,不敢出寨。翌日,分佈諸軍,齊攻賊寨,自寅至申,斬首二萬餘級。會夜收軍,獲牛馬、輜重、生口、器甲不可勝計。是夜,宗權、晊遁去,遲明追之,至陽武橋而還。宗權至鄭州,乃盡焚其廬舍,屠其郡人而去。始蔡人分兵寇陝、洛、孟、懷、許、汝,皆先據之,因是敗也,賊眾恐懼,鹹棄之而遁。帝乃慎選將佐,俾完葺壁壘,為戰守之備,於是遠近流亡復歸者眾矣。是時,揚州節度使高駢為裨將畢師鐸所害,復有孫儒、楊行密互相攻伐,朝廷不能制,乃就加帝檢校太尉,兼領淮南節度使。   九月,亳州裨將謝殷逐刺史宋袞,自據其郡;帝親領軍屯於太清宮,遣霍存討平之。帝之御蔡寇也,鄆州朱瑄、兗州朱瑾皆領兵來援。及宗權既敗,帝以瑄、瑾宗人也,又有力於己,皆厚禮以歸之。瑄、瑾以帝軍士勇悍,私心愛之,乃密於曹、濮界上懸金帛以誘之,帝軍利其貨而赴者甚眾,帝乃移檄以讓之。朱瑄來詞不遜,乃命朱珍侵曹伐濮,以懲其奸。未幾,珍伐曹州,執刺史丘禮以獻,遂移兵圍濮。兗、鄆之釁,自茲而始矣。《通鑒考異》引高若拙《後史補》云:「梁太祖皇帝到梁園,深有大志。然兵力不足,常欲外掠;又虞四境之難,每有郁然之狀。時有薦敬秀才於門下,乃白梁祖曰:『明公方欲圖大事,輜重必為四境所侵。但令麾下將士詐為叛者而逃,即明公奏於主上,及告四鄰,以自襲叛徒為名。』梁祖曰:『天降奇人,以佐於吾。』初從其議,一出而致眾十倍。」   十月,僖宗命水部郎中王贊撰紀功碑以賜帝。是月,帝親帥騎數千巡師於濮上,因破朱瑄援師於范縣。丁未,攻陷濮州,刺史朱裕單騎奔鄆。尋為鄆人所敗,逾月乃還。十二月,僖宗遣使賜帝鐵券,又命翰林承旨劉崇望撰德政碑以賜帝。閏月甲寅。帝請行營司馬李璠權知淮南留後,乃遣大將郭言領兵援送以赴揚州。   文德元年正月,帝率師東赴淮海,行次宋州,聞楊行密已拔揚州,遂還。是時,李璠、郭言行至淮上,為徐戎所扼,不克進而還。帝怒,遂謀伐徐。二月丙戌,僖宗制以帝為蔡州四面行營都統,由是諸鎮之師,皆受帝之節制。   三月庚子,昭宗即位。是月,蔡人石璠領萬眾以剽陳、亳,帝遣朱珍率精騎數千擒璠以獻。四月戊辰,魏博樂彥禎失律,其子從訓出奔相州,使來乞師。帝遣朱珍領大軍濟河,連收黎陽、臨河二邑。既而魏軍推小校羅宏信為帥。宏信既立,遣使送款於汴,帝優而納之,遂命班師。是月,河南尹張全義襲李罕之於河陽,克之。罕之單騎出奔,因乞師於太原,李克用為發萬騎以援之。罕之遂收其眾,偕晉軍合勢,急攻河陽。全義危急,遣使求救於汴,帝遣丁會、牛存節、葛從周領兵赴之,大戰於溫縣,晉人與罕之俱敗。於是河橋解圍,全義歸於河陽,因以丁會為河陽留後。   五月己亥,昭宗制以帝檢校侍中,增食邑三千戶。戊辰,昭改帝鄉衣錦,裡曰沛王裡。是月,帝以兼有洛、孟之地,無西顧之患,將大整師徒,畢力誅蔡。會蔡人趙德諲舉漢南之地以歸於朝廷,且遣使送款於帝,仍誓戮力同討宗權。帝表其事,朝廷因以德諲為蔡州四面副都統。又以河陽、保義、義昌三節度為帝行軍司馬,兼糧料應接。至是,帝領諸侯之師會德諲以伐蔡賊於汝水之上,遂薄其城。五日之內,樹二十八寨以環之,蓋象列宿之數也。時帝親臨矢石,一日,飛矢中其左腋,血漬單衣,顧謂左右曰:「勿洩。」九月,以糧運不繼,遂班師。是時,帝知宗權殘孽不足為患,遂移兵以伐徐。十月,先遣朱珍領兵與時溥戰於吳康鎮,徐人大敗,連收豐、蕭二邑;溥攜散騎馳入彭門。帝命分兵以攻宿州,刺史張友攜符印以降。既而徐人閉壁堅守,遂命龐師古屯兵守之而還。是月,蔡賊孫儒攻陷揚州,自稱淮南節度使。   龍紀元年正月,龐師古攻下宿遷縣,進軍於呂梁。時溥領軍二萬,晨壓師古之軍而陣,師古促戰敗之,斬首二千餘級,溥復入於彭門。二月,蔡將申叢遣使來告,縛秦宗權於帳下,折其足而囚之矣。帝即日承製以叢為淮西留後。未幾,叢復為都將郭璠所殺。是月,璠執宗權來獻,帝遣行軍司馬李璠、牙校朱克讓檻送於長安。既至,昭宗御延喜樓受俘,即斬宗權於獨柳樹下。蔡州平。昭宗詔加帝食實封一百戶,賜莊宅各一區。三月,又加帝檢校太尉、兼中書令,進封東平王,賞平蔡之功也。   大順元年四月丙辰,宿州小將張筠逐刺史張紹光,擁眾以附時溥。帝率親軍討之,殺千餘人,筠遂堅守。乙卯,時溥出兵暴碭山縣,帝遣朱友裕以兵襲之,敗徐軍三千餘眾,獲沙陀援軍石君和等三十人,斬於宿州城下。六月辛酉,淮南孫儒遣使修好於帝,帝表其事,請以淮南節度授於儒焉。辛未,昭宗命帝為宣義軍節度使,充河東東面行營招討使,時朝廷宰臣張浚將兵討太原故也。八月甲寅,昭義都將馮霸殺沙陀所署節度使李克恭來降,帝請河陽節度使朱崇節為潞州留後。戊辰,李克用自率蕃漢步騎數萬以圍潞州,帝遣葛從周率驍勇之士,夜中銜枚犯圍而入於潞。九月壬寅,帝至河陽,遣部將李讜引軍趨澤、潞,行至馬牢川,為晉人所敗。帝又遣朱友裕、張全義率精兵至鄆州北以為應援。既而崇節、從周棄潞來歸。戊申,帝廷責諸將敗軍之罪,斬李讜、李重允以徇,遂班師焉。十月乙酉,帝自河陽赴滑台。時奉詔將討太原,先遣使假道於魏,魏人不從。先是,帝遣行人雷鄴告糴於魏,既而為牙軍所殺。羅宏信懼,故不敢從命,遂通好於太原。十二月辛丑,帝遣丁會、葛從周率眾渡河取黎陽、臨河,又令龐師古、霍存下淇門、衛縣,帝徐以大軍繼其後。   二年春正月,魏軍屯於內黃。丙辰,帝與之接戰,自內黃至永定橋,魏軍五敗,斬首萬餘級。羅宏信懼,遣使持厚幣請和。帝命止其焚掠而歸其俘,宏信由是感悅而聽命焉。乃收軍屯於河上。八月己丑,帝遣丁會急攻宿州,刺史張筠堅守其壁,會乃率眾於州東築堰,壅汴水以浸其城。十月壬午,筠遂降,宿州平。十一月丁未,曹州裨將郭紹賓殺刺史郭饒,舉郡來降。是月,徐將劉知俊率眾二千來降,自是徐軍不振。十二月,兗州朱瑾領軍三萬寇單父,帝遣丁會領大軍襲敗之敗於金鄉界,殺二萬餘眾,瑾單馬遁去。   景福元年正月,遣丁會於兗州界徙其民數千戶於許州。二月戊寅,帝親征鄆,先遣朱友裕屯軍於斗門。甲申,次衛南,有飛鳥止於峻堞之上,鳴噪甚厲。副使李璠曰:「將有不如意之事。」是夜,鄆州朱瑄率步騎萬人襲朱友裕於斗門,友裕拔軍南去。乙酉,帝晨救斗門,不知友裕之退,前至斗門者皆為鄆人所殺。帝追襲鄆人至瓠河,不及,遂頓兵於村落間。時朱瑄尚在濮州。丁亥,遇朱瑄率兵將歸於鄆,遂來衝擊。帝策馬南馳,為賊所追甚急,前有浚溝,躍馬而過,張歸厚援槊力戰於其後,乃免。時李璠與部將數人皆為鄆軍所殺。五月丙午,遣朱克讓率眾暴兗、鄆之麥。十一月,遣朱友裕率兵攻濮州,下之,擒刺史郡儒以獻,濮州平。遂命移軍伐徐州。   二年四月丁丑,龐師古下彭門,梟時溥首以獻。八月,帝遣龐師古移兵攻兗,駐於曲阜,與朱瑾屢戰,皆敗之。十二月,師古遣先鋒葛從周引軍以攻齊州,刺史朱威告急於兗、鄆。既而朱瑄以援兵至,遂固其壘。   乾寧元年二月,帝親領大軍由鄆州東路北次於魚山。朱瑄覘知,即以兵徑至,且圖速戰。帝整軍出寨,時瑄、瑾已陣於前,須臾,東南風大起,我軍旌旗失次,甚有懼色,即令騎士揚鞭呼嘯。俄而西北風驟發,時兩軍皆在草莽中,帝因令縱火。既而煙焰亙天,乘勢以攻賊陣,瑄、瑾大敗。殺萬餘人,餘眾擁入清河,因築京觀於魚山之下,駐軍數日而還。   二年正月癸亥,遣朱友恭帥師復伐兗,遂塹而圍之。未幾,朱瑄自鄆率步騎援糧欲入於兗,友恭設伏以敗之,盡奪其餉於高吳,因擒蕃將安福順、安福慶。二月己酉,帝領親軍屯於單父,以為友恭之援。四月,濠、壽二州復為楊行密所陷。是時,太原遣將史儼兒、李承嗣以萬騎馳入於鄆。朱友恭遂歸於汴。八月,帝領親軍伐鄆,至大仇,遣前軍挑戰,設伏於梁山以待之。既而獲蕃將史完府,奪馬數百匹。朱瑄脫身遁去,復入於鄆。十月,帝駐軍於鄆,齊州刺史朱瓊遣使請降,瓊即瑾之從父兄也。帝因移軍至兗,瓊果來降。未幾,瓊為朱瑾所紿,掠而殺之,帝即以其弟玭為齊州防禦使。十一月,朱瑄復遣將賀瑰、柳存及蕃將何懷寶等萬餘人以襲曹州,庶解兗州之圍也。帝知之,自兗領軍策馬先路至鉅野南,追而敗之,殺戮將盡,生擒賀瑰、柳存、何懷寶及賊黨三千餘人。是日申時,狂風暴起,沙塵沸湧,帝曰:「此乃殺人未足耳。」遂下令盡殺所獲囚俘,風亦止焉。翼日,縶賀瑰等以示於兗。帝素知瑰名,乃釋之,惟斬何懷寶於兗城之下,乃班師。十二月,葛從周領兵復伐兗。既至,與朱瑾戰於壘下,殺千餘眾,擒其將孫漢筠已下二十人,遂旋師。   三年正月,河東李克用既破邠州,欲謀爭霸,乃遣蕃將張污落以萬騎寨於河北之莘縣,聲言欲救兗、鄆。魏博節度使羅宏信患之,使來求援。二月,帝領親軍屯於單父,會寒食,帝乃親拜文穆皇帝陵於碭日縣午溝裡。四月辛酉,河東泛漲,將壞滑城。帝令決堤岸以分其勢為二河,夾滑城而東,為害滋甚。是月,帝遣許州刺史朱友恭領兵萬人渡淮,以便宜從事。時黃、鄂二州累遣使求援,故有是行。五月,命葛從周統軍屯於洹水,以備蕃軍。六月,李克用帥蕃漢諸軍營於斥丘,遣其男落落將鐵林小兒三千騎薄於洹水,從周與戰,大敗之,生擒落落以獻。克用悲駭,請修舊好以贖其子,帝不許,遂執落落送於羅宏信,斬之。越七日,我軍還屯陽留以伐鄆。八月,復壁於洹水。是時,昭宗幸華州,遣使就加帝檢校太師,守中書令。   四年正月,帝以洹水之師大舉伐鄆。辛卯,營於濟水之次,龐師古令諸將撤木為橋。乙未夜,師古以中軍先濟,聲振於鄆,朱瑄聞之,棄壁夜走。葛從周逐之至中都北,擒瑄並其妻男以獻。尋斬汴橋下。鄆州平,乙亥,帝入於鄆,以朱友裕為鄆州兵馬留後。時帝聞朱瑾與史儼兒在豐沛間搜索糧饋,惟留康懷英以守兗州,帝因乘勝遣葛從周以大軍襲兗。懷英聞鄆失守,俄又我軍大至,乃出降;朱瑾、史儼兒遂奔淮南。兗、海、沂、密等州平。乃以葛從周為兗州留後。五月丁丑,朱友恭遣使上言,大破淮寇於武昌,收復黃、鄂二州。八月,陝州節度使王珙遣使來乞師。是時,珙弟珂實為蒲帥,迭相憤怒,日尋干戈,而珙兵寡,故來求援。帝遣張存敬、楊師厚等領兵赴陝,既而與蒲人戰於猗氏,大敗之。九月,帝以兗、鄆既平,將士雄勇,遂大舉南征。命龐師古以徐、宿、宋、滑之師直趨清口,葛從周以兗、鄆、曹、濮之眾徑赴安豐。淮人遣朱瑾領兵以拒師古,因決水以浸軍,遂為淮人所敗,師古沒焉。葛從周行及濠梁,聞師古之敗,亦命班師。      太祖紀二   光化元年正月,帝遣葛從周統諸將略地於山東,遂次於邢、洺。三月,昭宗以帝兼領天平軍節度使,余如故。四月,滄州節度使盧廷彥為燕軍所攻,棄城奔於魏,魏人送於汴。是月,帝以大軍至鉅鹿,屯於城下,敗晉軍萬餘眾於青山口,俘馬千餘匹。丁卯,遣從周分兵攻洺州,斬刺史邢善益,擒將五十餘人。五月己巳,邢州刺史馬師素棄城遁去。辛未,磁州刺史袁奉滔自剄而死。五日之內,連下三州。因以葛從周兼邢州昭義軍節度使留後,帝遂班師。是時,襄州節度使趙匡凝聞帝軍有清口之敗,密附於淮夷。七月,帝遣氏叔琮率師伐之。未幾,泌州刺史趙璠越墉來降;隨州刺史趙匡琳臨陣就擒。   二年正月,淮南楊行密舉全吳之眾,精甲五萬,以伐徐州,帝領大軍御之。行密聞帝親征,乃收軍而退。時幽州節度使劉仁恭大舉蕃漢兵號十萬以伐魏,遂攻陷貝州,州民萬餘戶,無少長悉屠之。進攻魏州,魏人來乞師,帝遣朱友倫、張存敬、李思安等先屯於內黃,帝遂親征。三月,與燕軍戰於內黃北,燕軍大敗,殺二萬餘眾,奪馬二千餘匹,擒都將單無敵已下七十餘人。《通鑒》:單可及,幽州驍將,號單無敵。是月,葛從周自山東領其部眾,馳以救魏。翼日,乘勝,諸將張存敬以下連破八寨,遂逐燕軍,北至於臨清,壅其殘寇於御河,溺死者甚眾。仁恭奔於滄州。六月,帝表丁會為潞州節度使,以李罕之疾亟故也。又遣葛從周由固鎮路入於潞州,以援丁會。七月壬辰朔,海州陳漢賓擁所部三千奔於淮南。戊戌,晉人陷澤州。帝遣召葛從周於潞,留賀德倫以守之。未幾,德倫為晉人所逼,遂棄潞而歸,由是潞州復為晉人所有。十一月,陝州都將朱簡殺留後李璠,自稱留後,送款於帝。   三年四月,遣葛從周以兗、鄆、滑、魏之師伐滄州。五月庚寅,攻德州,拔之,梟刺史傅公和於城上。己亥,進攻浮陽。六月,燕帥劉仁恭大舉來援,從周與諸將逆戰於乾寧軍老鴉堤,大破之,殺萬餘眾,俘其將佐馬慎交已下百餘人。既而以連雨,遂班師。八月,河東遣李進通襲陷洺州,執刺史朱紹宗。帝遣葛從周自鄴縣渡漳水,屯於黃龍鎮,親領中軍涉洺而寨;晉人懼而宵遁,洺州復平。九月,帝以仁恭、進通之入寇也,皆由鎮、定為其囊橐,即以葛從周為上將以伐鎮州,遂攻下臨城,渡滹沱以環其城。帝親領軍繼至,鎮帥王熔俱,納質請盟,仍獻文繒二十萬以犒戎士,帝許之。十月,晉人以帝宿兵於趙,遂南下太行,急攻河陽,留後侯言與都將閻寶力戰固守,僅而獲全。十一月,以張存敬為上將,自甘陵發軍,北侵幽、薊,連拔瀛、莫二郡,遂移軍以攻中山。定帥王郜以精甲二萬戰於懷德亭,盡殪之。郜懼,奔於太原。遲明,大軍集於城下,郜季父處直持印鑰乞降,亦以繒帛三十萬為獻,帝即以處直代郜領其鎮焉。是月,燕人劉守光赴援中山,寨於易水之上,繼為康懷英、張存敬等所敗,斬獲甚眾。由是河朔知懼,皆弭伏焉。   是歲,唐左軍中尉劉季述幽昭宗於東宮內,立皇子德王裕為帝,仍遣其養子希度來言,願以唐之神器輸於帝。帝時方在河朔,聞之,遽還於汴,大計未決。會李振自長安使回,因言於帝曰:「夫豎刁、伊戾之亂,所以資霸者之事也。今閹豎幽辱天子,王不能討,無以令諸侯。」帝悟,因請振復使於長安,與時宰潛謀反正。   天復元年正月乙酉朔,唐宰相崔允潛使人以帝密旨告於侍衛軍將孫德昭已下,令誅左右中尉劉季述、王仲先等,即時迎昭宗於東內,御樓反正。癸巳,降制進封帝為梁王,酬反正之功也。昭宗之廢也,汴之邸吏程巖牽昭宗衣下殿。帝聞之,召巖至汴,折其足,送於長安,杖殺之。是時,河中節度使王珂結援於太原,帝怒,遣大將張存敬率將涉河,由含山路鼓行而進。戊申,攻下絳州。壬子,晉州刺史張漢瑜舉郡來降,帝即以大將侯言權領晉州,何絪權領絳州,晉、絳平。己未,大軍至河中,存敬命繚其垣而攻之。壬戌,蒲人颺素幡以請降。庚午,帝至河中,以張存敬權領河中軍府事,河中平,帝乃東還。是月,李克用遣牙將張特來聘,請尋舊好,帝亦遣使報命。三月癸未朔,帝歸自河中。是月,遣大將賀德倫、氏叔琮領大軍以伐太原,叔琮等自太行路入,魏博都將張文恭自磁州新口入,葛從周以兗、鄆之眾自土門路入,洺州刺史張歸厚以本軍自馬嶺入,定州刺史王處直以本軍自飛狐入,晉州侯言自陰地入。澤州刺史李存璋棄郡奔歸太原。叔琮引軍逼潞州,節度使孟遷乞降。河東屯將李審建、王周領步軍一萬、騎二千詣叔琮歸命,乃進軍趨太原。四月乙卯,大軍出石會關,營於洞渦驛。都將白奉國自井陘入,收承天軍。張歸厚引兵至遼州,刺史張鄂迎降。氏叔琮即日與諸軍至晉陽城下,城中雖時出精騎來戰,然危蹙已甚,將謀遁矣。會叔琮以芻糧不給,遂班師。五月癸卯,昭宗以帝兼領護國軍節度使、河中尹。六月庚申,帝發自大梁。丁卯,視事於河中,以素服出郊,拜故節度使王重榮墓。尋辟其子瓚為節度判官,請故相張浚為重榮撰碑。帝自中和初歸唐,首依重榮,至是思其舊德,故恩禮若是。七月甲寅,帝東還梁邸。   十月戊戌,奉密詔赴長安。是時,朝廷既誅劉季述,以韓全誨、張宏彥為兩軍中尉,袁易簡、周敬容為樞密使。是時軍國大政,專委宰相崔允,每事裁抑宦官,宦官側目。允一日於便殿,奏欲盡去之,全誨等屬垣聞之,嘗於昭宗前祈哀自訴。自是昭宗敕允,每有密奏,令進囊封。全誨等乃訪京城美婦人十數以進,使求宮中陰事,昭宗不悟,允謀漸洩。中官視允皆裂,以重賂甘言誘籓臣以為城社,時因燕聚,則相向流涕。時允掌三司貨泉,全誨等教禁兵伺允出,聚而呼噪,訴以冬衣減損,又於昭宗前訴之;昭宗不得已,罷允知政事。允怒,急召帝請以兵入輔,故有是行。戊申,行次河中。同州留後司馬鄴,華之幕吏也,舉郡來降。辛亥,駐軍於渭濱,華帥韓建遣使奉箋納款,又以銀三萬兩助軍。是日,行次零口。癸丑,聞長安亂,昭宗為閹官韓全誨等劫遷,西幸鳳翔,蓋避帝之兵鋒也。翼日,遂命旋師,夕次於赤水。乙卯,大軍集於華州城下,韓建惶駭失措,即以城降。丙辰,帝表建權知忠武軍事,促令赴任。同、華二州平。是時,唐太子太師盧知猷等二百六十三人列狀請帝速請迎奉。己未,遂帥諸軍發自赤水。壬戌,次於咸陽。偵者云:「天子昨暮至岐山,旦日宋文通扈蹕入其闉矣。」是時,岐人遣大將符道昭領兵萬人屯於武功以拒帝,帝遣康懷英敗之,擄甲士六千餘眾。乙丑,次於岐山,文通遣使奉書自陳其失,請帝入覲。丙辰,及岐闉,文通渝約,閉壁不獲通,復次於岐山。是時,昭宗累遣使繼朱書御札賜帝,遣帝收軍還本道。帝診之曰:「此必文通、全誨之謀也。」皆不奉詔。癸酉,飛章奉辭,且移軍北伐。乙亥,至邠州,節度使李繼徽舉城降。繼徽因請去文通所賜李姓,復本宗楊氏,又請納其帑以為質,帝皆從之,仍易其名曰崇本。邠州平。己丑,唐丞相崔允、京兆尹鄭元規至華州,以速迎奉為請,許之。   二年正月,帝復次於武功,岐人堅壁不下,乃回軍於河中。二月,聞晉軍大舉南下,聲言來援鳳翔,帝遣朱友寧帥師會晉州刺史氏叔琮以御之,帝以大軍繼其後。三月,友寧、叔琮與晉軍戰於晉州之北,大敗之,生擒克用男廷鸞。帝喜,謂左右曰:「此岐人之所恃也,今既如此,岐之變不久矣。」四月,岐人遣符道昭領大軍屯於虢縣,康懷英帥驍騎敗之。丁酉,唐丞相崔允自華來謁帝,屢述艱運危急,事不可緩;又慮群閹擁昭宗幸蜀,且告帝,帝為動容。允將辭,啟宴於府署,帝舉酒,允情激於哀,因自持樂板,聲曲以侑酒。帝甚悅,座中以良馬珍玩之物賚,既行,命諸將繕戎具。   五月丁巳,帝復西征。六月丁丑,次於虢縣。癸未,與岐軍大戰,自辰至午,殺萬餘眾,擒其將校數百人,乘勝遂逼其壘。七月丙午,岐軍復出求戰,帝軍不利。是月,遣孔勍帥師取鳳、隴、成三州,皆下之。是時,岐人相率結寨於諸山,以避帝軍;帝分兵以討,浹旬之內,並平之。九月甲戌,帝以岐軍諸寨連結稍盛,因親統千騎登高診之。時秋空澄霽,煙靄四絕,忽有紫雲如傘蓋,凝於龍旌之上,久之方散,觀者鹹訝之。是時,帝以岐人堅壁不戰,且慮師老,思欲旋旆以歸河中,因密召上將數人語其事。時親從指揮使高季昌獨前出抗言曰:「天下雄傑,窺此舉者一歲矣;今岐人已困,願少俟之。」帝嘉其言,因曰:「兵法貴以正理,以奇勝者詐也,乘機集事,必由是乎!」乃命季昌密募人入岐以紿之,尋有騎士馬景堅願應命,且曰:「是行也,必無生理,願錄其孥。」帝淒然止其行,景固請,乃許之。明日軍出,《北夢瑣言》云:時因朱友倫總騎軍且至,將大出兵迓之。諸寨屏匿如無人,景因躍馬西走,直叩岐闉,詐以軍怨東遁為告,且言列寨尚留萬餘人,俟夕將遁矣,宜速掩之。李茂貞信其言,案:李茂貞即宋文通,此紀前後互異,蓋仍當時軍檄之文,未及改從畫一。遽啟二扉,悉眾來寇。時諸軍以介馬待之,中軍一鼓,百營俱進,又分遣數騎以據其闉。岐人進不能駐其趾,退不能入其壘,殺戮蹂踐,不知其數。茂貞由是喪膽,但閉壁而已。十一月癸卯,鄜帥李周彝《新唐書》作「李茂勳」,茂勳即周彝也。統兵萬餘人屯於岐之北原,與城中舉烽以相應。翼日,帝以周彝既離本部,鄜畤必無守備,因命孔勍乘虛襲下之。甲寅,鄜州平。周彝聞之,收軍而遁。茂貞既失鄜州之援,愕然有瓦解之懼,由是議還警蹕,誅閹寺以自贖焉。   三年正月甲寅,岐人啟壁,唐昭宗降使宣問慰勞,兼傳密旨。尋又命翰林學士韓渥、趙國夫人寵顏繼詔押賜帝紫金酒器、御衣玉帶。丙辰,華州留後李存審遣飛騎來告,青州節度使王師範遣牙將張厚輦甲冑弓槊,詐言來獻,欲盜據州城,事覺,已擒之矣。是日,師範又遣其將劉鄩盜據兗州。丁巳,昭宗遣中使押送軍容使韓全誨已下三千餘人首級以示帝。甲子,昭宗發離鳳翔,幸左劍寨,權駐蹕帝營。帝素服待罪,昭宗命學士傳宣免之,帝即入見稱罪,拜伏者數四。既而促召升殿,密邇御座,且曰:「宗廟社稷是卿再造,朕與戚屬是卿再生。」因解所御玉帶面以賜帝;帝亦以玉鞍勒馬、金銀器、紋錦、御饌酒果等躬自拜進焉。及翠華東行,帝匹馬前導十餘里,宣令止之。己巳,昭宗至長安,謁太廟,御長樂樓。禮畢,謂帝曰:「朕生入舊京,是卿之力也。自古救君之危,曾無有如是者。況今日再及清廟,得親奉觴酒,奠於先皇帝室前,卿之德,朕知不能報矣!」即召帝執手,聲淚俱發者久之。翼日,誅宦官第五可范等五百餘人於內侍省。三月庚辰,制以帝為守太尉、兼中書令、宣武宣義天平護國等軍節度使、諸道兵馬副元師,加食邑三千戶,實封四百戶,仍賜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   戊戌,帝建旆東還,昭宗御延喜樓送之,既醉,遣內臣賜帝御制《楊柳詞》五首。三月戊午,至大梁。時以青州未平,命軍士休浣以俟東征。四月丙子,巡師於臨朐,亟命逼其城,與青州兵戰於城下,大敗之。是夕,淮將王景仁以所部援軍宵遁,帝遣楊師厚追及輔唐,殺千人,乘勝攻下密州。八月戊辰,以伐叛之柄委於楊師厚,帝乃東還。九月癸卯,師厚率大軍與王師範戰於臨朐,青軍大敗,殺萬餘人,並擒師範弟師克,即時徙寨以逼其城。辛亥,偏將劉重霸擒棣州刺史邵播來獻。播,師範之謀主也,帝命斃之。戊午,師範舉城請降。青州平。翼日,分命將校略地於登、萊、淄、棣等州,皆下之。由是東漸至海,皆為梁土也。帝覆命師範權知青州軍州事,師範乃請以錢二十萬貫犒軍,帝許之。十月辛巳,護駕都指揮使朱友倫因擊鞠墮馬,卒於長安。訃至,帝大怒,以為唐室大臣欲謀叛己,致友倫暴死。十一月丁酉,青將劉鄩舉兗州來降。鄩,王師範之將也,師範令竊據兗州久之,及聞師範降,鄩乃歸命。帝以鄩善事其主,待之甚優,尋署為元帥府都押牙,權知鄜州留後。   天祐元年正月己酉,帝發自大梁,西赴河中,京師聞之,為之震懼。是時,將議迎駕東幸洛陽,慮唐室大臣異議,帝乃密令護駕都指揮使朱友諒矯昭宗命,收宰相崔允、京兆尹鄭元規等殺之。《歐陽史》云:遣朱謙殺胤於京師,其與友倫擊鞠者皆殺之。又,邠、岐兵士侵逼京畿,帝因是上表,堅請昭宗幸洛,昭宗不得已而從之。帝乃率諸道丁匠財力,同構洛陽官,不數月而成。二月乙亥,昭宗駐蹕於陝,帝自河中來覲,謁見行營。因灑涕而言曰:「李茂貞等竊謀禍亂,將迫乘輿,老臣無狀,請陛下東遷,為社稷大計也。」昭宗命延於寢室見何皇后,面賜酒器及衣物。何後謂帝曰:「此後大家夫婦委身於全忠矣。」因欷歔泣下。後數日,帝開宴於陝之私第,請駕臨幸。翼日,帝辭歸洛陽,昭宗開內宴,時有宮人與昭宗附耳而語。韓建躡帝之足,帝遽出,以為圖己,因連上章請車駕幸洛。《十國春秋》、《吳世家》,三月丁巳,唐帝遣間使以絹詔告難於我及西川、河東等,令糾率籓鎮,以圖匡復。詔有云:「朕至洛陽,則為全忠所幽閉,詔敕皆出其手,朕意不得復通矣。」   三月丁未,昭宗制以帝兼判左右神策及六軍諸衛事。是時,昭宗累遣中使及內夫人傳宣,謂帝曰:「皇后方在草蓐,未任就路,欲以十月幸洛。」帝以陝州小籓,非萬乘久留之地,期以四月內東幸。閏月丁酉,昭宗發自陝郡。壬寅,次於谷水。是時,昭宗左右惟小黃門及打球供奉、內園小兒二百餘人,帝猶忌之。是日,密令醫官許昭遠告變,乃設饌於別幄,召而盡殺之,皆坑於幕下。先是,選二百餘人,形貌大小一如內園人物之狀,至是使一人擒二人,縊於坑所,即蒙其衣及戎具自飾。昭宗初不能辨,久而方察。自是,昭宗左右前後,皆梁人矣。甲辰,車駕至洛都,帝與宰相百官導駕入宮。乙卯,昭宗以帝為宣武、宣義、護國、忠武四鎮節度使。時帝請以鄆州授張全義,故有此命。五月丙寅,昭宗宴群臣,曰:「昨來御樓前一夜亡失赦書,賴梁王收得副本,不然誤事,宰執不得無過矣。」是日宴次,昭宗入內,召帝於內殿曲宴,帝不測其事,不敢奉詔。又曰:「卿不欲來,即令敬翔人來。」帝密遣翔出,乃止。己巳,奉辭東歸。乙亥,至大梁。六月,帝遣都將朱友裕率師討邠州,節度使楊崇本叛故也。癸丑,帝西征,遂朝於洛陽。七月甲子,昭宗宴帝於文思鞠場。乙丑,帝發東都。壬申,至河中。八月壬寅,昭宗遇弒於大內,遺制以輝王柷為嗣。乙巳,帝自河中引軍而西。癸丑,次於永壽,邠軍不出。九月辛未,班師。十月癸巳,至洛陽,詣西內,臨於梓宮前,祗見於嗣君。辛丑,制以案此下有闕文。帝至自西征。十一月辛酉,光州遣使來求援。時光州歸款於帝,尋為淮人所攻,故來乞師。戊寅,帝南征渡淮,次於霍丘,大掠盧、壽之境,淮人乃棄光州而去。   二年正月庚申,進攻壽州,壽人堅壁不出。丁亥,帝自霍丘班師。二月辛卯,帝至自南征。甲午,青州節度使王師範至大梁,帝待以賓禮,尋表授河陽節度使。七月辛酉,天子賜帝迎鸞紀功碑,樹於洛陽。庚午,遣大將軍楊師厚率前軍討趙匡凝於襄州。辛未,帝南征,表趙匡凝罪狀,削奪官爵。八月,楊師厚進收唐、鄧、復、郢、隨、均、房等七州。帝駐軍漢江北,自循江干,經度濟師之所。九月甲子,師厚於陰谷江口造梁以濟師,趙匡凝率兵二萬振於江濱。師厚麾兵進擊,襄人大敗,殺萬餘眾。乙丑,越匡凝焚其舟,率親軍載輕舸沿漢而遁。丙寅,帝濟江,至中流,舟壞,將沒者數四,比及岸,舟沉。是日,入襄城,帝因周視府署,其帑藏悉空。惟於西廡下有一亭,窗戶儼然,扃鎖甚密,遂令破鎖啟扉,中有一大匱,緘鐍甚至;又令破其匱,內有金銀數百錠。帝因歎曰:「亂兵既入,公私財貨固無孑遺矣。此帑當有陰物主之,不令常人所得,俟我以有之邪!」遂以百餘錠賜楊師厚。襲荊州,留後趙匡明棄城上峽奔蜀。荊、襄二州平。帝以都將賀瑰權領荊州,楊師厚權領襄州,即表其事。   十月丙戌朔,天子以帝為諸道兵馬元帥。辛卯,帝自襄州引軍由光州路趨淮南;將發,敬翔切諫,請班師以全軍勢,帝不聽。壬辰,次於棗陽,遇大雨,頗阻師行之勢。軍至壽春,壽春人堅壁清野以待帝。帝乃還,捨於正陽。   十一月丙辰,大軍北濟。《十國春秋》:柴再用抄其後軍,斬首三千級,獲輜重萬計。帝至汝陰,深悔淮南之行,躁煩尤甚。《師友雜誌》:朱全忠嘗與僚佐及遊客坐於大柳之下,全忠獨言曰:「此樹宜為車轂。」眾莫應。有遊客數人起應曰:「宜為車轂。」全忠勃然厲聲曰:「書生輩好順口玩人,皆此類也。車須用夾轂,柳木豈可為之!」顧左右曰:「尚何待!」左右數十人捽言為車轂者,悉撲殺之。丁卯,帝至自南征。辛巳,天子命帝為相國,總百揆。以宣武、宣義、天平、護國、天雄、武順、佑國、河陽、義武、昭義、保義、武昭、武定、泰寧、平盧、匡國、武寧、忠義、荊南等二十一道為魏國。案《舊唐書》,尚有忠武、鎮國二道,此闕載。進封帝為魏王,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贊拜不名,兼備九錫之命。癸未,唐中書門下奏:「中書印已送相國,中書公事權用中書省印。」甲申,中書門下奏:「天下州縣名與相國魏王家諱同者,請易之。」十二月乙酉朔,帝讓相國、魏王、九錫之命。丙戌,京百司各差官繼本司須知孔目並印赴魏國送納。甲午,天子以帝堅讓九錫之命。乃命宰相柳燦來使,且述揖讓之意焉。丁酉,帝又讓九錫之命,詔略曰:「但以鴻名難掩,懿實須彰,宜且徇於奏陳,未便行於典冊。」又改諸道兵馬元帥為天下兵馬元帥。是時,帝以唐朝百官服飾多闕,乃製造逐色衣服,請朝廷等第賜之。其所給俸錢,仍請自來年正月全支。   三年正月,幽、滄稱兵,將寇於魏。魏人來乞師,且以牙軍驕悍,謀欲誅之,遣親吏臧延范密告於帝,帝陰許之。乙丑,北征。先是,帝之愛女適羅氏,是月卒於鄴城,因以兵仗數千事實於橐中,遣客將馬嗣勳領長直軍千人,雜以工匠、丁夫,肩其橐而入於魏,聲言為帝女設祭,魏人信而不疑。庚午夜,嗣勳率其眾與羅紹威親軍數百人同攻牙軍,遲明盡殺之,死者七千餘人,泊於嬰孺,亦無留者。是日,帝次於內黃,聞之,馳騎至魏。時魏之大軍方與帝軍同伐滄州,聞牙軍之死,即時奔還。帝之軍追及歷亭,殺賊幾千,餘眾乃擁大將史仁遇保於高唐,帝遣兵圍之。是月,天子詔河南尹張全義部署修制相國魏王法物。   三月甲寅,天子命帝總判鹽鐵、度支、戶部等三司事,帝再上章切讓之,乃止。四月癸未,攻下高唐,軍民無少長皆殺之,生擒逆首史仁遇以獻,帝命支解之。未幾,又攻下澶、博、貝、衛等州,皆為魏軍殘黨所據故也。是時晉人圍邢州,刺史牛存節堅壁固守,帝遣符道昭帥師救之,晉人乃遁去。五月,帝略地於洺州,既而復入於魏。七月己未,自魏班師。是日,收復相州,自是魏境悉平。壬申,帝歸自魏。   八月甲辰,以滄州未平,覆命北征。九月丁卯,營於長蘆。一夕,帝夢白龍附於兩肩,左右瞻顧可畏,迉S然驚寤。十月辛巳,邠州楊崇本以鳳翔、邠、寧、涇、鄜、秦、隴之眾合五六萬來寇,屯於美原,列十五寨,其勢甚盛。帝命同州節度使劉知俊、都將康懷英帥師御之。知俊等大破邠寇,殺二萬餘眾,奪馬三千餘匹,擒其列校百餘人,楊崇本、胡章僅以身免。十一月庚戌,懷英乘勝進軍,遂收鄜州。十二月乙丑,帝以文武常參官每月一、五、九日赴朝,奏請備廊餐,詔從之。遂自長蘆班師。案:以上疑有闕文。據《舊唐書·哀帝紀》:戊辰,李克用與幽州之眾同攻潞州,全忠守將丁會以澤、潞降太原,克用以其子嗣昭為留後。甲戌,全忠燒長蘆營旋軍,聞潞州陷故也。以寨內糗糧山積,帝命焚之。滄帥劉守文以城中絕食,因致書於帝,乞留餘糧以救饑民,帝為留十餘囷以與之。《容齋續筆》:滄州還師,悉焚諸營資糧,在舟中者鑿而沉之。守文遺全忠書曰:「城中數萬口,不食數月矣,與其焚之為煙,沉之為泥,願乞其所餘以救之。」全忠為之留數囷,滄人賴以濟。    太祖紀三   開平元年正月丁亥,帝回自長蘆,次於魏州。節度使羅紹威以帝回軍,慮有不測之患,由是供億甚至,因密以天人之望切陳之。帝雖拒而不納,然心德之。壬寅,帝至自長蘆。是日,有慶雲覆於府署之上。甲辰,天子遣御史大夫薛貽矩來傳禪代之意。貽矩謁帝,陳北面之禮,帝揖之升階。貽矩曰:「殿下功德及人,三靈所卜已定。皇帝方議裁詔,行舜、禹之事,臣安敢違。」既而拜伏於砌下,帝側躬以避之。   二月戊申,帝之家廟棟間有五色芝生焉,狀若芙蓉,紫煙蒙護,數日不散。又,是月,家廟第一室神主上,有五色衣自然而生,識者知梁運之興矣。唐乾符中,木星入南鬥,數夕不退,諸道都統晉國公王鐸觀之,問諸知星者吉凶安在,鹹曰:「金火土犯斗即為災,唯木當為福耳!」或亦然之。時有術士邊岡者,洞曉天文,博通陰陽曆數之妙,窮天下之奇秘,有先見之明,雖京房、管輅不能過也。鐸召而質之,岡曰:「惟木為福神,當以帝王佔之。然則非福於今,必當有驗於後,未敢言之,請他日證其所驗。」一日,又密召岡,因堅請語其詳,至於三四,岡辭不獲。鐸乃屏去左右,岡曰:「木星入鬥,帝王之兆也。木在斗中,『朱』字也。以此觀之,將來當有朱氏為君者也,天戒之矣。且木之數三,其禎也應在三紀之內乎!」鐸聞之,不復有言。天後朝有讖辭云:「首尾三鱗六十年,兩角犢子自狂顛,龍蛇相鬥血成川。」當時好事者解云:「兩角犢子,牛也,必有牛姓干唐祚。」故周子諒彈牛仙客,李德裕謗牛僧孺,皆以應圖讖為辭。然「朱」字「牛」下安「八」,八即角之象也,故朱滔、朱泚構喪亂之禍,冀無妄之福,豈知應之帝也。   四月,唐帝御札敕宰臣張文蔚等備法駕奉迎梁朝。宋州刺史王皋進赤烏一雙。又,宰臣張文蔚正押傳國寶、玉冊、金寶及文武群官、諸司儀仗法物及金吾左右二軍離鄭州。丙辰,達上源驛。是日,慶雲見。令曰:「王者創業興邦,立名傳世,必難知而示訓,從易避以便人。案:此下有闕文。或稽其符命,應彼開基之義,垂諸象德之言。爰考簡書,求於往代,周王昌、發之號,漢帝詢、衍之文,或從一德以徽稱,或為二名而更易。先王令典,布在縑緗。寡人本名,兼於二字,且異帝王之號,仍兼易之難,郡職縣官,多須改換。況宗廟不遷之業,憲章百世之規,事葉典儀,豈憚革易。寡人今改名晃,是以天意雅符於明德,日光顯契於瑞文,昭融萬邦,理斯在是。庶順昊穹之意,永臻康濟之期。宜令有司分告天地宗廟,其舊名,中外章疏不得更有迴避。」時將受禪,下教以本名二字異帝王之稱,故改名。己未,賜文武百官一百六十人本色衣一副。戊辰,即位。制曰:   王者受命於天,光宅四海,祗事上帝,寵綏下民。革故鼎新,諒歷數而先定,創業垂統,知圖菉以無差。神器所歸,祥符合應。是以三正互用,五運相生,前朝道消,中原政散,瞻烏莫定,失鹿難追。朕經緯風雷,沐浴霜露,四征七伐,垂三十年,糾合齊盟,翼戴唐室。隨山刊木,罔憚胼胝;投袂揮戈,不遑寢處。洎上穹之所贊,知廣運之不興,莫諧輔漢之謀,徒罄事殷之禮。唐主知英華已竭,算祀有終,釋龜鼎以如遺,推劍紱而相授。朕懼德弗嗣,執謙允恭,避駿命於南河,眷清風於穎水。而乃列岳群後,盈廷庶官,東西南北之人,斑白緇黃之眾,謂朕功蓋上下,澤被幽深,宜應天以順時,俾化家而為國。拒彼億兆,至於再三。且曰七政已齊,萬幾難曠。勉遵令典,爰正鴻名,告天地神祇,建宗廟社稷。   顧惟涼德,曷副樂推,栗若履冰,懍如馭朽。金行啟祚,玉歷建元,方宏經治之規,宜布惟新之令。可改唐天祐四年為開平元年,國號大梁。《書》載虞賓,斯為令范,《詩》稱周客,蓋有明文。是用先封,以禮後嗣,宜以曹州濟陰之邑奉唐主,封為濟陰王。凡曰軌儀,並遵故實。姬庭多士,比是殷臣;楚國群材,終為晉用。歷觀前載,自有通規,但遵故事之文,勿替在公之效。應是唐朝中外文武舊臣,見任前資官爵,一切仍舊。凡百有位,無易厥章,陳力濟時,盡瘁事我。古者興王之地,受命之邦,集大勳有異庶方,沾慶澤所宜加等。故豐沛著啟祚之美,穰鄧有建都之榮,用壯鴻基,且旌故里,爰遵令典,先示殊恩。宜升汴州為開封府,建名東都。其東都改為西都,仍廢京兆府為雍州佑國軍節度使。《五代會要》:四月,改京兆府為大安府,長安縣為大安縣,萬年縣為大年縣,仍置佑國軍節度使額。始命韓建為佑國軍節度使。   是日大酺,賞賜有差。《通鑒》:甲辰,唐昭宣帝降御札禪位於梁。以攝中書令張文蔚為冊禮使,禮部尚書蘇循副之;攝侍中楊涉為押傳國寶使,翰林院學士張策副之;御史大夫薛貽矩為押金寶使,尚書左丞趙光逢副之。帥百官備法駕,詣大梁。甲子,張文蔚、楊涉乘輅自上源驛至,從冊寶諸司各備儀衛鹵簿前導,百官從其後,至金祥殿前陳之。王被袞冕,即皇帝位。張文蔚、蘇循奉冊升殿進讀,楊涉、張策、薛貽矩、趙光逢以次奉寶升殿,讀已,降,帥百官舞蹈稱駕。帝遂與文蔚等宴於元德殿。帝舉酒曰:「朕輔政未久,此皆諸公推戴之力。」文蔚等慚懼,俯伏不能對,獨蘇循、薛貽矩及刑部尚書張禕盛稱帝功德,宜應天順人。宋州刺史王皋進兩岐麥,陳州袁象先進白兔一,付史館編錄,兼示百官。詔在京司及諸軍州縣印一例鑄換,其篆文則各如舊。辛未,武安軍節度使馬殷進封楚王。以太府卿敬翔知崇政院,翔與帷幄之謀,故首擢焉。追尊四代廟號:高祖媯州府君上謚曰宣元皇帝,廟號肅祖,太廟第一室,陵號興極陵,祖妣高平縣君范氏追諡宣僖皇后;皇曾祖宣惠王上謚曰光獻皇帝,廟號敬祖,第二室,陵號永安,祖妣秦國夫人楊氏追諡光孝皇后;皇祖武元王上謚曰昭武皇帝,廟號憲祖,第三室,陵號光天,祖妣吳國夫人劉氏追諡昭懿皇后;皇考文明王上謚曰文穆皇帝,廟號烈祖,第四室,陵號咸寧,皇妣晉國太夫人王氏追諡文惠皇后。以宣武節度副使皇子友文為開封尹,判建昌院事。友文,本康氏子也,帝養以為子。   是月,制宮殿門及都門名額:正殿為崇元殿,東殿為元德殿,內殿為金祥殿,萬歲堂為萬歲殿,門如殿名。帝自謂以金德王,又以福建上獻鸚鵡,諸州相繼上白烏、白兔洎白蓮之合蒂者,以為金行應運之兆,故名殿曰金祥。以大內正門為元化門,皇牆南門為建國門,滴漏門為啟運門,下馬門為升龍門,元德殿前門為崇明門,正殿東門為金烏門,西門為玉兔門,正衙東門為崇禮門,東偏門為銀台門,宴堂門為德陽門,天王門為賓天門,皇牆東門為寬仁門,浚儀門為厚載門,皇牆西門為神獸門,望京門為金鳳門,宋門為觀化門,尉氏門為高明門,鄭門為開明門,梁門為乾象門,酸棗門為興和門,封丘門為含耀門,曹門為建陽門。升開封、浚儀為赤縣,尉氏、封丘、雍丘、陳留為畿縣。《五代會要》:四月,改左右長直為左右龍虎軍,左右內衙為左右羽林軍,左右堅銳夾馬突將為左右神武軍,左右親隨軍將馬軍為左右龍驤軍。   五月,以唐朝宰臣張文蔚、楊涉並為門下侍郎、平章事;以御史大夫薛貽矩為中書侍郎、平章事。帝初受禪,求理尤切,委宰臣搜訪賢良。或有在下位抱負器業久不得伸者,特加擢用;有明政理得失之道規救時病者,可陳章疏,當親鑒擇利害施行,然後賞以爵秩;有晦跡丘園不求聞達者,令彼長吏備禮邀致,冀無遺逸之恨。進封河南尹兼河陽節度使張全義為魏王,兩浙節度使錢鏐進封吳越王。辛巳,有司奏,以降誕之日為大明節,休假前後各一日。壬午,保義軍節度使朱友謙進百官衣二百副。乙酉,立皇兄全昱為廣王,皇子友文為博王,友珪為郢王,友璋為福王,友雍為賀王,友徽為建王。辛卯,以東都舊第為建昌宮,改判建昌院事為建昌宮使。初,帝創業之時,以四鎮兵馬倉庫籍繁,因總置建昌院以領之,至是改為宮,蓋重其事也。甲午,詔天下管屬及州縣官名犯廟諱者,各宜改換:城門郎改為門局郎,茂州改為汶州,桂州慕化縣改為歸化縣,潘州茂名縣改為越裳縣。魏泰《東軒筆錄》:京師呼城外為州東、州西、州南、州北,而韋城、相城、胙城等縣,但呼韋縣、相縣、胙縣,蓋沿梁時避諱之舊也。詔樞密院宜改為崇政院,以知院事敬翔為院使。改文思院為乾文院,同和院改為佐鸞院。《五代會要》:五月,改御食使為司膳使,小馬坊使為天驥使。以西都水北宅為大昌宮,廢雍州太清宮,改西都太微宮,亳州太清宮皆為觀,諸州紫極宮皆為老君廟。泉州僧智宣自西域回,進辟支佛骨及梵夾經律。丙申,御元德殿,宴犒諸軍使劉捍、符道昭已下,賜物有差。   是月,青州、許州、定州三鎮節度使請開內宴,各賜方物。以青州節度使韓建守司徒、平章事。帝以建有文武材,且詳於稼穡利害、軍旅之事、籌度經費,欲盡詢焉,恩澤特異於時,罕有比者;隨拜為上相,賜賚甚厚。宿州刺史王儒進白兔一,濮州刺史圖嘉禾瑞麥以進。廣州進奇寶名藥,品類甚多。河南尹張全義進開平元年已前羨餘錢十萬貫、綢六千匹、綿三十萬兩,仍請每年上供定額每歲貢絹三萬匹,以為常式。荊南高季昌進瑞橘數十顆,質狀百味,倍勝常貢。且橘當冬熟,今方仲夏,時人鹹異其事,因稱為瑞。   六月,幸乾元院,宴召宰臣、學士及諸道入貢陪臣。己亥,帝御崇元殿,內出追尊四廟上謚號玉冊寶共八副,宰臣文武百官儀仗鼓吹導引至太廟行事。癸卯,司天監奏:「日辰內有『戊』字,請改為『武』。」從之。癸亥,詔以前朝官僚,譴逐南荒,積年未經昭雪,其間有懷抱材器為時所嫉者,深負冤抑。仍令錄其名姓,盡復官資,兼告諭諸道令津致赴闕。如已亡歿,並許歸葬,以明恩蕩。以西都徽安門北路逼近大內宮垣,兼非民便,令移自榆林直趨端門之南。改耀州報恩禪院為興國寺。馬殷奏破淮寇;靜海軍節度使曲裕卒。   七月丙申,以靜海軍行營司馬權知留後曲顥起復為安南都護,充節度使。《五代會要》:七月,敕云:「建國遷都,俾新其制,況山河之險,表裡為防。今二京俱在關東以內,仍以潼關隸陝州,復置河潼軍使,命虢州刺史兼領之。」其月,敕改虎牢關為軍,仍置虎牢關軍使。己亥,追尊皇妣為皇太后。   八月,以潞州軍前屯師旅,壁壘未收,乃別議戎帥,於是以亳州刺史李思安充潞州行營都統。敕:「朝廷之儀,封冊為重,用報勳烈,以隆恩榮,固合親臨,式光典禮。舊章久缺,自我復行。今後每封冊大臣,宜令有司備臨軒之禮。」《五代會要》:八月,敕云:「諸道所有軍事申奏,令直至右銀台門,委客省使畫時引進,尋常公事依前四方館收接。」甲子平明前,老人星見於南極。壬申,密州進嘉禾,又有合歡榆樹,併圖形以獻。是月,隰州奏,大寧縣至固鎮上下二百里,今月八日,黃河清,至十月如故。   九月辛丑,西京大內放出兩宮內人及前朝宮人,任其所適。敕以近年文武官諸道奉使,皆於所在分外停住,逾年涉歲,未聞歸闕。非惟勞費州郡,抑且侮慢國經。臣節既虧,憲章安在。自今後兩浙、福建、廣州、安南、邕、容等道使到發許住一月;湖南、洪、鄂、黔、桂許住二十日;荊、襄、同、雍、鎮、定、青、滄許住十日;其餘側近不過三五日。凡往來道路,據遠近裡數,日行兩驛。如遇疾患及江河阻隔,委所在長吏具事由奏聞。如或有違,當行朝典,命御史點檢糾察,以Йq慢官。魏博羅紹威二男廷望、廷矩,年在幼稚,皆有材器,帝以其籓屏勳臣之胄,宜受非次之用,皆擢為郎。恩命既行之後,二子亦就班列。紹威乃上章,以齒幼未任公事,乞免主印、宿直。從之。封鎮東軍神祠為崇福侯。浙西奏,道門威儀鄭章、道士夏隱言,焚修精志,妙達希夷,推諸輩流實有道業。鄭章宜賜號貞一大師,仍名元章,隱言賜紫衣。《五代會要》:九月,置左右天興、左右廣勝軍,仍以親王為軍使。   十月,帝以用軍,未暇西幸,文武百官等久居東京,漸及疑訝,令就便各許歸安,只留韓建、薛貽矩,翰林學士張策、韋郊、杜曉,中書舍人封舜聊、張袞並左右御史、司天監、宗正寺,兼要當諸司節級外,其宰臣張文蔚已下文武百官,並先於西京祗候。庚午,大明節,內外臣僚各以奇貨良馬上壽。故事,內殿開宴,召釋、道二教對御談論,宣旨罷之。命閣門使以香合賜宰臣佛寺行香。駕幸繁台講武。癸酉,御史司憲薛廷圭奏請文武百官仍舊朝參。先是,帝欲親征河東,命朝臣先赴洛都,至是緩其期,乃允所奏。宰臣請每月初入閣,望日延英聽政,永為常式。山南東道節度使楊師厚進納越匡凝東第書籍。先是,收復襄、漢,帝閱其圖書,至是命師厚進焉。廣州進獻助軍錢二十萬,又進龍腦、腰帶、珍珠枕、玳瑁、香藥等。   十一月壬寅,帝以征討未罷,調補為先,遂命盡赦逃亡背役髡黥之人,各許歸鄉里。廣州進龍形通犀腰帶、金托裡含稜玳瑁器百餘副,香藥珍巧甚多。廣南管內獲白鹿,併圖形來獻,耳有兩缺。按《符瑞圖》,鹿壽千歲變白,耳一缺。今驗此鹿耳有二缺,其獸與色皆應金行,實表嘉瑞。   十二月辛亥,詔曰:「潞寇未平,王師在野。攻戰之勢,難緩於寇圍;飛荍K之勤,實勞於人力。永言輟耒,深用軫懷。宜令長吏,丁寧佈告,期以兵罷之日,給復賦租。」於是人戶聞之,皆忘其倦。詔故荊南節度使、守中書令、上谷王周汭贈太師,故武昌軍節度使、兼中書令、西平王杜洪贈太傅。先是,鄂渚再為淮夷所侵,攻圍甚急,杜洪以兵食將盡,繼來乞師。帝料其隔越大江,難以赴援,兼以荊州據上游,多戰艦,去江夏甚邇,因命周汭舉舟師沿流以救之。汭於是引兵東下,才及鄂界,遇朗州背盟作亂,乘江陵之虛,縱兵襲破之,俘掠且盡。既而汭士卒知之,皆顧其家,鹹無鬥志,遂為淮寇所敗,將卒潰散,汭忿恚自投於江。汭之本姓犯文穆皇帝廟諱,至是因追贈,以其系出周文,故賜姓周氏。及汭兵敗之後,武昌以重圍經年,糧盡力困,救援不至,訖為淮寇所陷,載洪以送淮師,遂殺之。此二鎮,皆以忠貞歿於王事。帝每言諸籓屏翰經綸之業,必首痛汭、洪之薨,至是追贈之,深加軫悼,各以其子孫宗屬錄用焉。棣州蒲台縣百姓王知嚴妹,以亂離並失怙恃,因舉哀追感,自截兩指以祭父母。帝以遺體之重,不合毀傷,言念村閭,何知禮教。自今後所在郡縣,如有截指割股,不用奏聞。   是年,諸道多奏軍人百姓割股,青、齊、河朔尤多。帝曰:「此若因心,亦足為孝。但苟免徭役,自殘肌膚,欲以庇身,何能療疾?並宜止絕。」《五代會要》:十二月,於輝州碭山縣置崇德軍。太祖榆社在碭山,置使以領之,始命朱彥讓為軍使。 太祖紀四   開平二年正月癸酉,帝御金祥殿,受宰臣文武百官及諸籓屏陪臣稱賀,諸道貢舉一百五十七人,見於崇元門。封從子友寧為安王,友倫為密王。幽州劉守文進海東鷹鶻、蕃馬、氈罽、方物。   自去冬少雪,春深農事方興,久無時雨。兼慮有災疾,帝深軫下民,二月,命庶官遍祀於群望,掩瘞暴露,令近鎮案古法以禳祈,旬日乃雨。是月弒濟陰王。帝以上黨未收,因議撫巡,便往西都赴郊禋之禮。乃下令曉告中外,取三月一日離東京,以宰臣韓建權判建昌宮事,《五代會要》:十月,以尚書兵部侍郎李皎為建昌宮副使。兵部侍郎姚洎為鹵簿使,開封尹、博王友文為東都留守。辛未,契丹主安巴堅遣使貢良馬。   三月壬申,帝親統六軍,巡幸澤、潞。是日寅時,車駕西幸,宰臣並要切司局皆扈從,晚次中牟。下詔,以去年六月後,昭義行營陣歿都將吏卒死於王事,追念忠赤,乃錄其名氏,各下本軍,令給養妻孥,三年內官給糧賜。丁丑,幸澤州。辛巳,以同州節度使劉知俊為潞州行營招討使。壬午,宴扈駕群臣並勞知俊,賜以金帶、戰袍、寶劍、茶藥。甲申,登東北隅逍遙樓搜閱騎乘,旌甲滿野。丙申,招討使劉知俊上章請車駕還東京,蓋小郡湫隘,非久駐蹕之所。達覽,帝俞其請。以鴻臚卿李鷿唐室宗屬,封萊國公,為二王后。有司奏:「萊國公李鷿合留三廟,於西都選地位建立廟宇,以備四仲祀祭,命度支供給,以遵彝典。」   四月,以吏部侍郎於兢為中書侍郎、平章事,以翰林奉旨學士張策為刑部侍郎、平章事。時帝在澤州,拜二相於行在。丙午,車駕離澤州。丁未,駐蹕於懷州,宴宰臣文武百官。辛亥,至鄭州。壬子,至東京。丙寅,車駕幸繁台觀稼。鄢陵居人程震以兩歧麥穗並畫圖來進。甲寅,淮寇侵軼潭、岳邊境,欲援朗州,以戰艦百餘艘揚帆西上,泊鼎口。湖南馬殷遣水軍都將黃瑀率樓船遮擊之,賊眾沿流宵遁,追至鹿角鎮。詔以戶部尚書致仕裴迪復為右僕射。迪敏事慎言,達吏治,明籌算。帝初建節旄於夷門,迪一謁見如故知,乃闢為從事。自是之後,歷三十年,委四鎮租賦、兵籍、帑廩、官吏、獄訟、賞罰、經費、運漕,事無鉅細,皆得專之。帝每出師,即知軍州事,逮於二紀,不出梁之闉閎,甚有裨贊之道。禪代之歲,命為太常卿,屬年已耆耄,視聽昏塞,不任朝謁。遂請老,許之。期月復起,師長庶官焉。   五月丁丑,王師圍潞州將及二年,李進通危在旦夕,不俟攻擊,當自降。太原李存勖以厚幣誘結北蕃諸部,並其境內丁壯,悉驅南征決戰,以救上黨之急。部落帳族,馳馬勵兵,數路齊進,於銅鞮樹寨,旗壘相望。王師敗於潞州。己丑,令下諸州,去年有蝗蟲下子處,蓋前冬無雪,今春亢陽,致為災沴,實傷壟畝。必慮今秋重困稼穡,自知多在荒陂榛蕪之內,所在長吏各須分配地界,精加翦撲,以絕根本。壬辰夜,火星犯月。太史奏,災合在荊楚。乃令設武備,寬刑罰,恤人禁暴以禳之。軍前行營都將康懷英、孫海金以下主將四十三人,於右銀台門進狀待罪。帝以去年發軍之日不利,有違兵法,並釋放,兼各賜分物酒食勞問。制:義昌軍節度使劉守文加中書令,封大彭王;盧龍軍節度使劉守光封河間郡王;許州節度使馮行襲封長樂王。是月癸未,淮賊寇荊州石首縣,襄陽舉舟師沿瀺港襲敗之。   六月辛亥,以亢陽,慮時政之闕,乃詔曰:「邇者下民喪禮,法吏舞文,銓衡既失於選求,州鎮又無其舉刺,風俗未厚,獄訟實繁,職此之由,上遭天譴。」至是,決遣囚徒及戒勵中外。丙寅,月犯角宿。帝以其分野在兗州,乃令長吏治戎事,設武備,省獄訟,恤疲病,祈福禳災,以順天戒。丙辰,邠、岐來寇,雍西編戶困於逃避,且芟害禾稼,結營自固。逾月,同州劉知俊領所部兵擊退,襲至幕谷,大破之,俘斬千計,收其器甲,宋文通僅以身免。詔曰:「敦尚儉素,抑有前聞,斥去浮華,期臻至理。如聞近日貢奉,競務奢淫,或奇巧蕩心,或雕鐫溢目,徒殫資用,有費工庸。此後應諸道進獻,不得以金寶裝飾戈甲劍戟。至於鞍勒,不用塗金及雕刻龍鳳。如有此色,所司不得引進。」邕州奏,鏌□山僧法通、道璘有道行,冬賜紫衣。是月壬戌,岳州為淮賊所據。帝以此郡五嶺、三湘水陸會合之地,委輸商賈,靡不由斯,遂令荊湘湖南北舉舟師同力致討。王師既集,淮夷毀壁焚郭而遁。   秋七月甲戌,大霖雨,陂澤泛溢,頗傷稼穡,帝幸右天武軍河亭觀水;幸高僧台閱禁衛六軍。詔曰:「車服以庸,古之制也;貴賤無別,罪莫大焉。應內外將相,許以銀飾鞍勒,其剌史都將內諸司使以降,只取用銅,冀定尊卑,永為條制。仍令執法官糾察之。」《五代會要》載七月敕曰:祭祀之儀,有國大事,如聞官吏慢於恪恭,牲具禮容有異精審,宜令御史台疏其條件奏聞。癸巳,以禪代已來,思求賢哲,乃下令搜訪牢籠之,期以好爵,待以優榮,各隨其材,鹹使登用。宜令所在長吏,切加搜訪,每得其人,則疏姓名以聞。如在下位不能自振者,有司薦導之;如任使後顯立功勞,別加遷陟。敕禁屠宰兩月。甲午,以高明門外繁台為講武台。是台西漢梁孝王之時,嘗按歌閱樂於此,當時因名曰吹台。其後有繁氏居於其側,裡人乃以姓呼之,時代綿寢,雖官吏亦從俗焉。帝每登眺,搜乘訓戎,宰臣以是事奏而名之。   八月辛亥,敕應有暴露骸骨,各委差人埋瘞。兩浙錢鏐奏,請重鑄換諸州新印。詔禁戢諸軍節級兵士及供奉官受旨殿直以下各修禮敬。甲寅,太史奏,壽星見於南方。兩浙錢鏐奏,改管內紫極宮為真聖觀,改臨安縣廣義鄉為衣錦鄉。《十國春秋》、《吳越世家》:八月,梁敕封唐山縣為吳昌縣,唐興縣為天台縣。又敕升杭、越等州為大都督府。復改新城縣曰新登,長城縣曰長興,樂成曰樂清,避梁諱也。甲子夜,東方有大流星,光明燭地,有聲如裂帛。唐州上言,白龍見,圖形以進。   九月丙子,太原軍出陰地關南牧,寇掠郡縣,晉、絳有備。帝慮諸將玩寇,乃下詔親議巡幸,命有司備行。丁丑,翠華西狩,宰臣、翰林學士、崇政院使、金吾仗及諸司要切官皆扈從,余文武百官並在東京。壬午,達洛陽。帝御文思殿受朝參,許、汝、孟、懷牧守來朝,澤州刺史劉重霸面陳破敵之策。癸未,西幸,宿新安。丙戌,至陝州駐蹕,蒲、雍、同、華牧守皆進鎧甲、騎馬、戈戟、食味、方物。幽州都將康君紹等十人自蕃賊寨內來投,又幽州騎將高彥章八十人騎先在并州,乃於晉州軍前來降。至是到行在,皆賜分物衣服,放歸本道,以示懷服。丁亥,至陳州,賜宴扈從官。戊子,延州賊軍寇上平關,又太原軍攻平陽,烽火羽書,晝夜繼至。乙丑,六軍統軍牛存節、黃文靖各領所部將士赴行在。甲午,太原步騎數萬攻逼晉、絳,逾旬不克,知大軍至,乃自焚其寨,至夕而遁。福州貢玳瑁琉璃犀象器,並珍玩、香藥、奇品、海味,色類良多,價累千萬。   十月己亥,上在陝。兩浙節度使奏,於常州東州鎮殺淮賊萬餘人,獲戰船一百二隻。以行營左廂步軍指揮使賀瑰為左龍虎統軍,以左天武軍夾馬指揮使尹皓為輝州刺史,以右天武都頭韓瑭為神捷指揮使,左天武第三都頭胡賞為右神捷指揮使,仍賜帛有差,以解晉州圍之功也。以尹皓部下五百人為神捷軍。乙巳,御內殿,宴宰臣扈從官共四十五人。丙午,御球場殿,宣夾馬都指揮使尹皓、韓瑭以下將士五百人,賜酒食。庚戌,至西都,御文思殿。辛亥,宰臣百僚起居於殿前,遂宣赴內宴,賜方物有差。丁巳,至東都。己未,大明節,諸道節度刺史各進獻鞍馬、銀器、綾帛以祝壽,宰臣百官設齋相國寺。壬戌,御宣和殿,宴宰臣文武百官。   十一月辛未,御宣和殿,宴宰臣文武百官,以大駕還京故也。庚辰,御宣和殿,宴宰臣文武百官。出開明門,登高僧台閱兵。諸道節度使、刺史各進賀冬田器、鞍馬、綾羅等。戊子,賜文武百官帛。乙未,又宴宰臣文武百官於宣和殿。《通鑒》,癸巳,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策以刑部尚書致仕,以左僕射楊涉同平章事。   十二月,立二王三恪。南郊禮儀使狀:「伏以《詩》稱有客,《書》載虞賓,實因禪代之初,必行興繼之命。俾之助祭,式表推恩,兼垂恪敬之文,別示優崇之典。征於歷代,襲用舊章。謹按唐朝以後魏元氏子孫韓國公為三恪,以周宇文氏子孫為介國公,隋朝楊氏子孫為酅國公,為二王后。今伏以國家受禪,封唐朝子孫李鷿為萊國公。今參詳合以介國公為三恪,酅國公、萊國公為二王后。」《五代會要》:十二月,改左右天武為龍虎軍,左右龍虎為天武軍,左右天威為羽林軍,左右羽林為天威軍,左右英武為神武軍,左右神武為英武軍。前朝置龍虎六軍謂之衛士,至是以天武、神武、英武等六軍易其軍號而任勳舊焉。癸丑,獵畋於含耀門外。   開平三年正月戊辰朔,帝御金祥殿,受宰臣、翰林學士稱賀,文武百官拜表於東上閣門。己巳,奉遷太廟四室神主赴西京,太常儀仗鼓吹導引齋車,文武百官奉辭於開明門外。甲戌,發東都,百官扈從,次中牟縣。乙亥,次鄭州。丙子,次汜水縣,河南尹張宗奭、河陽節度使張歸霸並來朝。戊寅,次偃師縣。己卯,備法駕、六軍儀仗入西都。是日,御文明殿受朝賀。詔曰:「近年以來,風俗未泰,兵革且繁,正月燃燈,廢停已久。今屬創開鴻業,初建洛陽,方在上春,務達陽氣,宜以正月十四、十五、十六日夜,開坊市門,一任公私燃燈祈福。」庚寅,親享太廟。辛卯,祀昊天上帝於園丘。是日,降雪盈尺,帝升壇而雪霽。禮畢,御五鳳樓,宣制大赦天下。賜南郊行事官禮儀使趙光逢以下分物。甲午,上御文思殿宴群臣,賜金帛有差。丙申,賜文武官帛有差。命宣徽使王殷押絹一萬匹並茵褥幃帟二百六十件賜張宗奭。《歐陽史》:丙申,群臣上尊號曰睿文聖武廣孝皇帝。改西京貞觀殿為文明殿,含元殿為朝元殿。   二月,改思政殿為金鑾殿。敕東都曰:「自升州作府,建邑為都,未廣邦畿,頗虧國體。其以滑州酸棗縣長垣縣、鄭州中牟縣陽武縣、宋州襄邑縣、曹州戴邑縣、許州扶溝縣鄢陵縣、陳州太康縣等九縣,宜並割屬開封府,仍升為畿縣。」《輿地廣記》:朱梁時,楊氏據江、淮,於是吳越錢氏上言,以淮寇未平,恥聞逆姓,請改松陽縣為長松。丁酉,宴群臣於崇勳殿。甲辰,又宴群臣於崇勳殿,蓋籓臣進賀,勉而從之。丙午,宗正寺請修興極、永安、光天、咸寧諸陵,並令添修上下宮殿、栽植松柏。制可。癸亥,敕:「豐沛之基,寢園所在,淒愴動關於情理,充奉自繫於國章。宜設陵台,兼升縣望。其輝州碭山縣宜為赤縣,仍以本縣令兼四陵台令。」同州節度使劉知俊奏,延州都指揮使高萬興部領節級家累三十八人來降。   三月,以萬興檢校司徒,為丹、延等州安撫、招討等使。辛未,詔曰:「同州邊隅,繼有士眾歸化。暫思巡撫,兼要指揮,今幸蒲、陝,取九日進發。」甲戌,車駕發西都,百官奉辭於師子門外。丁丑,次陝州。己卯,次解縣。河中節度使、冀王友謙來奉迎。庚辰,至河中府。幸右軍舊杏園講武。丙戌,以朔方節度使、兼中書令韓遜為穎川王。遜本靈州牙校,唐末據本鎮,朝廷因而授以節鉞。   四月丙申朔,駐蹕河中。壬寅辰時,駕巡於朝邑縣界焦黎店,冀王友謙及崇政內諸司使扈從,至申時回。己亥,御前殿,宴宰臣及冀王友謙扈從官。甲寅,宴宰臣及扈從官於內殿。制:易定節度使王處直進封北平王,福建節度使王審知封閩王,廣州節度使劉隱封南平王,同州節度使劉知俊封大彭郡王,山南東道節度使楊師厚封宏農郡王。   五月乙丑朔,朝,遂命宰臣及文武百官宴於內殿。己卯,車駕至西京。癸未,御崇勳殿,宴宰臣及文武官四品以上。己丑,復御崇勳殿,宴宰臣文武官四品以上。升宋州為宣武軍節鎮,仍以亳、輝、穎為屬郡。   六月庚戌,同州節度使劉知俊據本郡反,制令削奪劉知俊在身官爵,仍征發諸軍,速令進討。如有軍前將士,懷忠烈以知機,賊內朋徒,憤脅從而識變,便能梟夷逆豎,擒獲凶渠,務立殊功,當行厚賞。活捉得劉知俊者,賞錢一萬貫文,便授忠武軍節度使,並賜莊宅各一所;如活捉得劉知浣者,賞錢一千貫文,便與除刺史,有官者超轉三階,無官者特授兵部尚書;如活捉得劉知俊骨肉及近上都將並梟送闕廷者,賞賜有差。辛亥,駕至蒲、陝,文武百官於新安縣奉迎。劉知俊弟內直右保勝指揮使知浣自洛奔至潼關,右龍虎軍十將張溫以上二十二人於潼關擒獲劉知浣,送至行在。敕:「劉知浣,逆黨之中最為頭角;龍虎軍,親兵之內實冠爪牙。昨者攻取潼關,率先用命;尋則擒獲知浣,最上立功。頗壯軍威,將除國難。所懸賞格,便可支分,許賜官階,固須除授。但昨捉獲劉知浣是張溫等二十二人,一時向前,共立功效,其賞錢一千貫文數內,一百貫文與最先打倒劉知浣衙官李稠,四十三貫文與十將張溫,二十人各與錢四十二貫八百五十文。立功敕命便授郡府,亦緣同時立功人數不少,所除刺史,難議偏頗。宜令逐月共支給正刺史料錢二百貫文數內,十將張溫一人每月與十貫文,余二十一人每月每人各分九貫文,仍起七月一日以後支給。人與轉官職,仍勘名銜,分析申奏,當與施行。」是月,知俊奔鳳翔,同州平。   七月乙丑,敕行宮將士陣歿者,鹹令所在給槥櫝,津置歸鄉里。戰卒聞之悉感涕。丙寅,命宰臣楊涉赴西都,以孟秋享太廟。改章善門為左、右銀台門,其左、右銀台門卻改為左、右興善門。敕:「大內皇牆使諸門,素來未得嚴謹,將令整肅,須示條章。宜令控鶴指揮,應於諸門各添差控鶴官兩人,守帖把門。其諸司使並諸司諸色人,並勒於左、右銀台門外下馬,不得將領行官一人輒入門裡。其逐日諸道奉進,客省使於千秋門外排當抗,勒控鶴官舁抬至內門前,准例令黃門殿直以下舁進,輒不得令諸色一人到千秋門內。其興善門仍令長官關鎖,不用逐日開閉。」是日,又敕:「皇牆大內,本尚深嚴,宮禁諸門,豈宜輕易。未當條制,交下因循,苟出入之無常,且公私之不便。須加鈐轄,用戒門閭。宜令宣徽院使等切准此處分。」進封幽州節度使河間郡王劉守光為燕王。《通鑒》:七月癸酉,帝發陝州。乙亥,至洛陽,寢疾。己丑夕,寢殿棟折。詰旦,召近臣諸王視棟折之跡,帝慘然曰:「幾與卿等不相見。」君臣對泣久之。遂詔有司釋放禁人,從八月朔日後減膳,進素食,禁屠宰,避正殿,修佛事,以禳其咎。商州刺史李稠棄郡西奔,本州將吏以都牙校李玫權知州事。   八月甲午,以秋稼將登,霖雨特甚,命宰臣以下禱於社稷諸祠。詔曰:「封岳告功,前王重事;祭天肆覲,有國恆規。朕以眇身,恭臨大寶,既功德未敷於天下,而災祥互降於城中。慮於告謝之儀,有缺齋虔之禮,爰修昭報,用契幽通。宜令中書侍郎、平章事於兢往東嶽祭拜禱祀訖聞奏。」又敕:「朕以干戈尚熾,華夏未寧,宜循卑菲之言,用致雍熙之化。起八月一日,常朝不御金鑾、崇勳兩殿,只於便殿聽政。」辛亥,制諸郡如有陣歿將士,仰逐都安存家屬,如有弟兄兒侄,便給與衣糧充役。贈故山東道節度使留後王玨太保,贈故同州觀察判官盧匪躬工部尚書。玨,故河陽將,累以軍功為郡守,主留事於襄陽,為小將王求所殺。匪躬嘗為劉知俊判官,知俊反,不偕行,為亂兵所害。敕:「建國之初,用兵未罷,諸道章表,皆系軍機,不欲滯留,用防緩急。其諸道所有軍事申奏,宜令至右銀台門委客省畫時引進。諸道公事,即依前四方館准例收接。」司天台奏:「今月二十七日平明前,東南丙上去山高三尺以來,老人星見,測在井宿十一度,其色光明闊大。」敕:「所在長吏放雜差役,兩稅外不得妄有科配。自今後州縣府鎮,凡使命經過,若不執敕文券,並不得妄差人驢及取索一物已上。又,今歲秋田,皆期大稔,仰所在切如條流本分納稅及加耗外,勿令更有科索。切戒所由人更不得於鄉村乞托擾人。」   閏八月,襄陽叛將李洪差小將進表,帝示以含宏,特賜敕書慰諭。又制:「左馮背叛,元惡遁逃,如聞相濟之徒,多是脅從之輩,若能回心向國,轉禍全身,當與加恩,必不問罪。仍令同、華、雍等州切加招諭,如能梟斬溫韜,或以鎮寨歸化,必加厚賞,仍獎官班,兼委本界招復人戶,切加安存。」己卯,幸西苑觀稼。 太祖紀五   開平三年九月癸巳朔,御崇勳殿,宴群臣文武百官。賜張宗奭、楊師厚白綾各三百匹,銀鞍轡馬。丁酉,上幸崇政院宴內臣,賜院使敬翔、直學士李班等繒彩有差。以門下侍郎、平章事薛貽矩判建昌宮事,兼延資庫使。制:「內外使臣覆命,未見便歸私第者,朝廷命使,臣下奉行,惟於辭見之儀,合守敬恭之道。近者凡差出使,往復皆越常規。或已辭而尚在本家,或未見而先歸私第,但從己便,莫稟王程。在禮敬而殊乖,置典章而私舉。宜令御史台別具條流事件具黜罰等奏聞。」庚子,殿直王唐福自襄城走馬,以天軍勝捷逆將李洪歸降事上聞。賜唐福絹銀有加,宰臣百官上表稱賀。壬寅,開封府虞候李繼業繼襄州都指揮使程暉奏狀,以今月五日,殺戮逆黨千人,並生擒都指揮使傅霸以下節級共五百人,收復襄州人戶歸業事。《通鑒》:八月,陳暉軍至襄州,李洪逆戰,大敗,王求死。九月丁酉,拔其城,斬叛兵千人,執李洪、楊虔等送洛陽,斬之。癸卯,帝御文明殿,以收復襄漢,受宰臣以下稱賀。辛亥,侍中韓建罷守太保,左僕射、同平章事楊涉罷守本官,以太常卿趙光逢為中書侍郎、平章事,翰林學士奉旨、工部侍郎、知制誥杜曉為尚書戶部侍郎、平章事。詔曰:「秋冬之際,陰雨相仍,所司擇日拜郊,或慮臨時妨事,宜令別更擇日奏聞。」是月,禮儀使奏:「據所司擇,十月二日,祀圓丘。今參詳十月十七日以後入十一月節,十一月二日冬至一陽生之辰,宜行親告之禮。」從之。河中奏,准宣,詔使有銅牌者,所至即易騎以遣。   十月癸未,大明節,帝御文明殿,設齋僧道,召宰臣、翰林學士預之,諸道節度、刺史及內外諸司使鹹有進獻。詔以寇盜未平,凡諸給過所,並令司門郎中、員外郎出給,以杜奸詐。   十一月癸已朔,帝齋於內殿,不視朝。甲午,日長至,五更一點自大內出,於文明殿受宰臣以下起居,自五鳳樓出南郊,左右金吾、太常、兵部等司儀仗法駕鹵簿及左右內直控鶴等引從赴壇,文武百官太保韓建以下班以候,帝升壇告謝。司天台奏:冬至日,自夜半後,祥風微扇,帝座澄明,至曉,黃雲捧日。丙申,畋於上東門外。戊戌,制曰:   夫嚴親報本,所以通神明;流澤覃休,所以惠黎庶。斯蓋邦家不易之道,皇王自昔之規,敢斁大猷,茲惟古義。粵朕受命,於今三年,何曾不寅畏晨興,焦勞夕惕。師唐、虞之典,上則於乾功,挹殷、夏之源,下涵於民極。欲使萬方有裕,六辨無愆。然而志有所未孚,理有所未達,致奸宄作釁,旱霪為災。驕將守邊,擁牙旗而背義;積陰馭氣,陵玉燭以干和。載考休征,式昭至警。朕是以仰高俯厚,靡惜於責躬;履薄臨淵,冀昭於元覽。兢兢慄慄,夙夜匪寧。及夫動干戈而必契靈誅,陳犧齋而克章善應,苟非天垂丕佑,神贊殊休,則安可致夷凶渠,就不戰之功,變沴戾氣,作有年之慶。況靈旗北指,喪犬羊於亂轍之間,飛騎西臨,下鄜、翟若走丸之易。息一隅之煙燧,復千里之封疆。而又掃蕩左馮,討除峴首。故得外戎內夏,益知天命之攸歸,喙息蚑行,共識皇基之永固。仰懷昭應,欲報無階。爰因南至之辰,親展圓丘之禮。茲惟大慶,必及下民,乃宏渙汗之私,以錫疲羸之幸。所冀漸增蘇息,亟致和平。噫!朕自臨御以來,歲時尚邇,氛昏未殄,討伐猶頻。甲兵須議於饋糧,飛挽頻勞於編戶,事非獲已,慮若納隍。宜所在長吏,倍切撫綏,明加勉諭,每官中抽差徭役,禁猾吏廣斂貪求。免至流散靡依,凋弊不濟。宜令河南府、開封府及諸道觀察使切加鈴轄,刺史、縣令不得因緣賦斂,分外擾人。凡關庶獄,每望輕刑。只候才罷用軍,必當便議優給。德音節文內有未該者,宜令所司類列條件奏聞。   己亥,以羅周韓為天雄軍節度副使,知府事,從鄴王紹威病請也。辛丑,幸穀水。戊午,御文明殿,冊太傅張宗奭太保韓建受冊畢。金吾仗引升輅車,儀仗導謁太廟訖,赴尚書省上。幸榆林坡閱兵,教諸都馬步兵。敕改乾文院為文思院,行殿為興安殿,球場為興安球場,又改弓箭庫殿為宣武殿。靈州奏,鳳翔賊將劉知俊率邠、岐、秦、涇之師侵迫州城。帝遣陝州康懷英、華州寇彥卿率兵攻迫邠、寧,以緩朔方之寇。《五代春秋》:十一月,秦人來侵靈州。陝州康懷英侵秦,克寧、慶、衍三州。秦人來襲,懷英兵敗於昇平。   十二月乙丑臘,較獵於甘泉驛。以蒲州肇跡之地,且因經略鄜、延,於是巡幸數月。暇日遊豫至焦梨店,頗述前事,念王重榮舊功,下詔褒獎而封崇之。國子監奏:「創造文宣王廟,仍請率在朝及天下現任官僚俸錢,每貫每月克一十五文,充土木之植。」允之。是歲,以所率官僚俸錢修文宣王廟。福建節度使王審知奏,捨錢造寺一所,請賜寺額。敕名大梁萬歲之寺,仍許度僧四十九人。贈牢牆使王仁嗣司空,故同州押衙史肇右僕射,押衙王彥洪、高漢詮、丘奉言、仇瓊並刑部尚書,王筠御史司憲。初,知俊將叛,謀會諸將詢所宜,仁嗣等持正不撓,悉罹其酷,至是褒贈之。劉守光上言,於薊州西與兄守文戰,擒守文。   開平四年正月壬辰朔,帝御朝元殿,受百官稱賀,始用禮樂也。敕:「公事難於稽遲,居處悉皆遙遠。其逐日當直中書舍人及吏部司封知印郎官、少府監及篆印文兼書寫告身人吏等,並宜輪次於中書側近宿止。」乙未,帝出師子門,至榆林坡下閱教。壬寅,幸保寧球場,錫宴宰臣及文武百官。賜宰臣張宗奭已下分物有加,賜廣王分物。及湖南開元寺禪長老可復號惠光大師,仍賜紫衣。   二月乙丑,幸甘水亭。出師子門,幸榆林東北坡,教諸軍兵事。賜潞州投歸軍使張行恭錦服銀帶並食。戊辰,宴於金鑾殿。甲戌,以春時無事,頻命宰臣勳戚宴於河南府池亭。辛巳,楊師厚赴鎮於陝。寒食假,諸道節度使、郡守、勳臣競以春服賀。又連清明宴,以鞍轡馬及金銀器、羅錦進者迨千萬,乃御宣威殿,宴宰臣及文武官四品已上。己丑,出光政門,至穀水觀麥。   三月壬辰,幸崇政院宴勳臣。己亥,幸天驥院宴侍臣。壬寅,幸甘水亭宴宰臣、勳戚、翰林學士。辛亥,宴宰臣於內殿。丙辰,於興安球場大饗六軍,樂春時也。   四月壬戌,詔曰:「追養以祿,王者推歸厚之恩;欲靜而風,人子抱終身之感。其以刑部尚書致仕張策及三品、四品常參官二十二人先世,各追贈一等。」乙丑,宴崇政院。帝在籓及踐阼,勵精求理,深戒逸樂,未嘗命堂上歌舞。是日,止令內妓升階,擊鼓弄曲甚歡,至午而罷。丁卯,宋州節度使、衡王友諒進瑞麥,一莖三穗。《通鑒》:友諒獻瑞麥,帝曰:「豐年為上瑞,今宋州大水,安用此為!」詔除本縣令名,遣使詰責友諒。丙戌,幸建春門閱新樓,至七里屯觀麥,召從官食於樓。河南張昌孫及蒲、同主事吏賜物各有差。帝過朝邑,見鎮將位在縣令上,問左右,或對曰:「宿官秩高。」帝曰:「令長字人也,鎮使捕盜耳。且鎮將多是邑民,奈何得居民父母上,是無禮也。」至是,敕天下鎮使,官秩無高卑,位在邑令下。葉縣鎮遏使馮德武於蔡州西平縣界殺戮山賊,擒首領張濆等七人以獻。鎮海軍節度使錢鏐擊高灃於湖州,大敗之,梟夷擒殺萬人,拔其郡,湖州平。先是,灃以州叛入淮南,故詔鏐討之也。   五月己丑朔,以連雨不止,至壬辰,御文明殿,命宰臣分拜祠廟。自朔旦至癸巳,內外以午日奉獻巨萬,計馬三千蹄,余稱是,復相率助修內壘。甲辰,詔曰:「奇邪亂正,假偽奪真,既刑典之不容,宜違犯而勿赦。應東、西兩京及諸道州府,創造假犀玉真珠腰帶、璧珥並諸色售用等,一切禁斷,不得更造作。如公私人家先已有者,所在送納長吏,對面毀棄;如行敕後有人故違,必當極法。仍委所在州府差人檢察收捕,明行處斷。」魏博節度使、守太師、兼中書令、鄴王羅紹威薨,帝哀慟曰:「天不使我一海內,何奪忠臣之速也!」詔贈尚書令。六月己未朔,詔軍鎮勿起土功。   七月壬子,宴宰臣、河南尹、翰林學士、兩街使於甘水亭。丙辰,宴群臣於宣威殿,賜物有差。劉知俊攻逼夏州。《通鑒》:七月,岐王與邠涇二帥各遣使告晉,請合兵攻定難節度使李仁福,晉王遣振武節度使周德威將兵會之,合五萬眾,圍夏州。以宣化軍留後李思安為東北面行營都指揮使,陝州節度使楊師厚為西路行營招討使。福州貢方物,獻桐皮扇,廣州貢犀玉,獻舶上薔薇水。時陳、許、汝、蔡、穎五州境內有蝝為災,俄而許州上言,有野禽群飛蔽空,旬日之間,食蝝皆盡,是歲乃大有秋。   八月,車駕西征。己巳,次陝府。是時憫雨,且命宰臣從官分禱靈跡,日中而雨,翼日止,帝大悅。辛未,老人星見。是日,宴本府節度使楊師厚及扈從官於行宮,賜師厚帛千匹,仍授西路行營招討使。丙子,宴文武從官軍使已下,設龜茲樂,賜物有差。   九月丁亥朔,命宰臣於兢赴西都,祀昊天上帝於圓丘。甲午,至西京。下詔曰:   朕聞歷代帝王,首推堯、舜;為人父母,孰比禹、湯。睿謀高出於古先,聖德普聞於天下,尚或卑躬待士,屈己求賢。俯仰星雲,慮一民之遺逸;網羅巖穴,恐片善之韜藏。延爵祿以徵求,設丹青而訪召,使其為政,樂在進賢,蓋由國有萬幾,朝稱百揆,非才不治,得士則昌。自朕光宅中區,迄今三載,宵分輟寐,日旰忘餐,思共力於廟謀,庶永清於王道。而乃朝廷之內,或未盡於昌言;軍旅之間,亦罕聞於奇策。眷言方岳,下及山林,豈無英奇,副我延佇。諸道都督、觀察防禦使等,或勳高翊世,或才號知人,必於途巷之賢,備察芻蕘之士。詔到,可精搜郡邑,博訪賢良,喻之以千載一時,約之以高官美秩,諒無求備,惟在得人。如有卓犖不羈,沉潛自負,通霸王之上略,達文武之大綱,究古今刑政之源,識禮樂質文之變,朕則待之不次,委以非常,用佐經綸,豈勞階級。如或一言拔俗,一事出群,亦當捨短從長,隨才授任。大小方圓之器,寧限九流,溫良恭儉之人,難誣十室。勉思薦舉,勿至因循,俟爾發揚,慰予翹渴。仍從別敕處分。   辛丑,以久雨,命宰臣薛貽矩抃定鼎門,趙光逢祠嵩岳。敕:「魏博管內刺史,比來州務,並委督郵。遂使曹官擅其威權,州牧同於閒冗,俾循通制,宜塞異端。並依河南諸州例,刺史得以專達。」壬寅,頒奪馬令。先是,王師擊賊,獲馬多上獻,至是盡止之,蓋欲邀其奮擊之功也。乙巳,王師敗蕃寇於夏州。初,劉知俊誘沙陀振武賊帥周德威、涇原賊帥李繼鸞合步騎五萬大舉,欲俯拾夏台,節度使李仁福兵力俱乏,以急來告。先是,供奉官張漢玫宣諭在壁,國禮使杜廷隱賜幣於夏,及石堡寨,聞賊至,以防卒三百人馳入州。既而大兵圍合,廷隱、漢玫與指揮使張初、李君用率州民防卒,與仁福部分固守,晝夜戮力逾月。及鄜、延援至,大軍奮擊,敗之。河東、邠、岐賊分路逃遁,夏州圍解。《通鑒》:甲申,遣夾馬指揮使李遇、劉綰自鄜、延趨銀、夏。李遇等至夏州,岐、晉兵皆解去。丙午,詔曰:「劉知俊貴為方伯,尊極郡王,而乃背誕朝恩,竄投賊壘,固神人之共怒,諒天地所不容。雖命討除,尚稽擒戮,宜懸爵賞,以大功名,必有忠貞,鹹思憤發。有生擒劉知俊者,賞錢千萬,授節度使,首級次之;得孟審登者,錢百萬,除刺史;得孫亢、卓環、劉儒、張鄰等,賞有差。」乙卯,宴會群臣於宣威殿。 太祖紀六   開平四年十月乙亥,東京博王友文入覲,召之也。己卯,以新修天驥院開宴落成,內外並獻馬,而魏博進絹四萬匹為駔價。壬午,以冬設禁軍,幸興安鞠場,召文武百官宴。幸開化,大閱軍實。   十一月丁亥朔,幸廣王第作樂。辛卯,宴文武四品已上於宣威殿。庚戌,幸左龍虎軍,宴群臣。甲寅,幸右龍虎軍,宴群臣。戊戌,詔曰:「自朔至今,暴風未息,諒惟不德,致此咎徵。皇天動威,罔敢不懼。宜遍命祈禱,副朕意焉。」差官分往祠所止風。己亥,日南至,帝被袞冕御朝元殿,列細仗,奏樂於庭,群臣稱賀。帝畋於伊水。乙巳,詔曰:「關防者,所以識異服、察異言也。況下天未息,兵民多奸,改形易衣,覘我戎事。比者有諜皆以詐敗,而未嘗罪所過地,叛將逃卒竊其妻孥而影附使者,亦未嘗詰其所經。今海內未同,而緩法弛禁,非所以息奸詐、止奔亡也。應在京諸司,不得擅給公驗。如有出外須執憑由者,其司門過所,先須經中書門下點檢,宜委宰臣趙光逢專判出給,俾由顯重,冀絕奸源。仍下兩京、河陽及六軍諸衛、御史台,各加鈐轄。公私行李,復不得帶挾家口向西。其襄、鄧、鄜、延等道,並同處分。」以寧國軍節度使王景仁充北面行營都招討使,潞州副招討使韓勍為副,相州刺史李思安為先鋒使。時鎮州王熔、定州王處直叛,結連晉人,故遣將討之。《五代會要》:十一月十四日,司天奏:「月蝕,不宜用兵。」時王景仁方總大軍北伐,追之不及。至五年正月二日,果為後唐莊宗大敗於柏鄉。   十二月辛酉,宴文武四品已上於宣威殿。親閱禁軍,命格鬥於教馬亭。己巳,詔曰:「滑、宋、輝、亳等州,水澇敗傷,人戶愁歎,朕為民父母,良用痛心。其令本州分等級賑貸,所在長吏監臨周給,務令存濟。」壬辰,賑貸東都畿內,如宋、滑制。   乾化元年正月丙戌朔,日有食之,帝素服避殿,百官守司以恭天事,明復而止。制曰:「兩漢以來,日食地震,百官各上封事,指陳得失。蓋欲周知時病,盡達物情,用緝國章,以奉天誡。朕每思逆耳,罔忌觸鱗,將洽政經,庶開言路。況茲謫見,當有咎徵。其在列辟群臣,危言正諫,極萬邦之利害,致六合之殷昌。毗予一人,永建皇極。」二日,日旁有祲氣,向背若環耳。崇政使敬翔望之曰:「兵可憂矣!」帝為之旰食。是日,果為晉軍及鎮、定之師所敗,都將十餘人被擒,餘眾奔潰。庚寅,制曰:「扈氏不恭,固難去戰,鬼方未服,尚或勞師。其蟻聚余妖,狐鳴丑類,棄天常而拒命,據地險以偷生,言事討除,將期戡定。問罪止誅於元惡,挺災可憫於遺黎,每念傷痍,良深愧歎。應天兵所至之地,宜令將帥節級嚴戒軍伍,不得焚燒廬舍,開發丘壟,毀廢農桑,驅掠士女。使其背叛之俗,知予吊伐之心。」又制曰:「戎機方切,國用未殷,養兵須藉於賦租,稅粟尚煩於力役。所在長吏,不得因緣征發,自務貪求,苟有故違,必行重典。立法垂制,詳刑定科,傳之無窮,守而勿失。中書門下所奏新定格式律令,已頒下中外,各委所在長吏,切務遵行。盡革煩苛,皆除枉濫,用副哀矜之旨,無違欽恤之言。」詔征陝州鎮國軍節度使楊師厚至京,見於崇勳殿。帝指授方略,依前充北面都招討使,恩賚甚厚,使督軍進發。《五代會要》:二月,晉師侵魏州,楊師厚帥師援邢州,晉人還師。   二月丙辰朔,帝御文明殿,群臣入閣。以蔡州順化軍指揮使王存儼權知軍州事。蔡人久習叛逆,刺史張慎思又裒斂無狀,帝追慎思至京,而久未命代。右廂指揮使劉行琮乘虛作亂,因縱火驅擁,為渡淮計。存儼誅行琮而撫遏其眾,都將鄭遵與其下奉存儼為主,而以眾情馳奏。時東京留守博王友文不先請,遂討其亂。兵至鄢陵,上聞之曰:「誅行琮功也,然存儼方懼,若臨之以兵,蔡必速飛矣!」遂馳使還軍,而擢授存儼,蔡人安之。壬戌,詔曰:「東京舊邦,久不巡幸,宜以今月九日幸東都,扈從文武官委中書門下量閒劇處分。」宰臣上言曰:「龍興天府,久望法駕,但陛下始康癒,未宜涉寒,願少留清蹕。」從之。《五代會要》:二月,敕:「食人之食者,憂人之事,況丞相尊位,參決大政,而堂封未給,且無餐錢,朕甚愧之。宜令食萬錢之半。甲子,幸曜村民舍閱農事。庚午,幸白馬坡。詔金吾大將軍、待制官各奏事。武安軍節度使馬殷進呈虔州刺史盧延昌箋表。虔州本支郡也,兵甚銳,自得韶州益強大,升為百勝軍使。始洪州之陷,盧光稠願收復使府,立功自效,上因兼授江西觀察留後。光稠卒,覆命延昌領州事,方伯亦頗慰薦。楊渭遣人偽署爵秩,延昌佯受官牒,禮遣其使,因湖南自表其事曰:「郡小寇迫,欲緩其奸謀,且開導貢路,非敢貳也。」以其偽制來自陳,上覽奏曰:「我方有北事,不可不甚加撫恤。」尋兼授鎮南將軍節度使觀察留後,命使慰勞。《九國志》:盧延昌歸命於吳,偽乞命於梁。   三月辛卯,以久旱,令宰臣分禱靈跡。翼日,大澍雨。丙申,幸甘水亭,召宰臣、翰林學士、尚書侍郎孔續已下八人扈從,宴樂甚歡。戊戌,幸右龍虎軍,召文武官四品已上宴於新殿。甲辰,幸左龍虎軍新殿,宴文武官四品已上。   四月丁卯,幸龍虎門,召宰臣、學士、金吾上將軍、大將軍侍宴廣化寺。壬申,契丹遣使來貢。丁丑,幸宣威殿,宴文武官四品已上及軍使、蕃客。己卯,又幸左龍軍,宴群臣。詔曰:「邠、岐未滅,關、隴多虞,宜擇親賢,總茲戎任。應關西同、雍、華、鄜、延、夏等六道兵馬,並委冀王收掌指揮。凡有抽差,先申西面都招討使,仍別奏聞,庶合機權,以寧邊鄙。」   五月甲申朔,帝被冕旒御朝元殿視朝,仗衛如式。制:改開平五年為乾化元年,大赦天下。詔方伯州牧,近未加恩者,並遷爵秩。復大賚軍旅,普宴於宣威殿,賜帛各有差。制:封延州節度使高萬興為渤海郡王。諸道節度使錢鏐、張宗奭、馬殷、王審知、劉隱各賜一子六品正員官,高季昌賜一子八品正員官,賀德倫賜一子九品正員官。癸巳,觀稼於伊水,登建春門,幸會節坊張宗奭私第,臨亭皋視物色,賞賜甚厚。詔左銀台門,朝參諸司使庫使已下,不得帶從人入城,親王許一二人執條床手簡,余悉止門外,闌入者抵律。閽守不禁,與所犯同。先時,門通內無門籍,且多勳戚,車騎眾者,尤不敢呵察。至是有以客星凌犯上言者,遂令止隔。清海軍節度使、守侍中、兼中書令劉隱薨,輟朝三日,百僚詣閣門奉慰。   六月乙卯,命北面都招討使、鎮國軍節度使楊師厚出屯邢、洺。丁巳,鎮、定鈔我湯陰。詔曰:「常山背義,易水傚尤,誘其蕃戎,動我邊鄙,南侵相、魏,東出邢、洺。是用遣將徂征,為人除害,但初頒赦令,不欲食言,宥而伐之,諒非獲已。況聞謀始,不自帥臣,致此厲階,並由奸佞。密通人使,潛結沙陀,既懼罪誅,乃生離叛。今雖行討伐,已舉師徒,亦開詔諭之門,不阻歸降之路。矧又王熔、處直未曾削爵除名,若翻然改圖,不遠而復,必仍舊貫,當保前功。如有率眾向明,拔州效順,亦行殊賞,冀徇來情,免令受弊於疲民,用示維新於污俗。宜令行營都招討使及陳暉軍前,准此敕文,散加招諭,將安眾懼,特舉明恩。鎮州只罪李宏規一人,其餘一切不問。」詔修天宮佛寺。又,湖南奏:「潭州僧法思、桂州僧歸真並乞賜紫衣。」從之。   七月,帝不豫,稍厭秋暑。自辛丑幸會節坊張宗奭私第,宰臣視事于歸仁亭子,崇政使、內諸司及翰林院並止於河南令廨署,至甲辰,復歸大內。   八月庚申,幸保寧殿,閱天興控鶴兵事,軍使將校各有賜。癸亥,老人星見。戊辰,幸故上陽宮,至於榆林觀稼。丙子,閱四蕃將軍、屯衛兵士於天津橋,南至龍門廣化寺。戊寅,幸興安鞠場大教閱,帝自指麾,無不踴抃,坐作進退,聲振宮掖。右神武統軍丁審衢對御,以紅帛囊劍擬乘輿物,帝曰:「宿將也。?睜恕之,以劉重霸代其任。   九月辛巳朔,帝御文明殿,群臣入閣,刑法待制官各奏事。己丑,宴群臣於興安殿。庚子,親御六師,次於河陽。甲辰,至於衛州。乙巳,至於宜溝,幸民劉達墅。丙午,至相州,賞左親騎指揮使張仙、右雲騎指揮使宋鐸,嘗身先陷陣,各賜帛。   十月辛亥朔,駐蹕於相州,宰臣洎文武從官並詣行宮起居。戶部郎中孔昌序繼留都百官冬朔起居表至自西京,諸道節度使、刺史、諸籓府留後,各以冬朔起居表來上。制以郢王友圭充控鶴指揮使,諸軍都虞候閻寶為御營使。有司以立冬太廟薦享上言,詔丞相杜曉赴西都攝祭行事。癸丑,閱武於州闉之南樓。左龍驤都教練使鄧季筠、魏博馬軍都指揮使何令稠、右廂馬軍都指揮使陳令勳,以部下馬瘦,並腰斬於軍門。甲寅,將以其夕幸魏縣,命閣門使李郁報宰臣,兼敕內外。是夜,車駕發軔於都署。乙卯,次洹水。丙辰,至魏縣。先鋒將黃文靖伏誅。己未,帝御朝元門,以回鶻、吐蕃二大國首領入覲故也。癸亥,令諸軍指揮使及四蕃將軍賜食於行宮之外廡。戊辰,幸邑西之白龍潭以觀魚焉。既而漁人獲巨魚以獻,帝命放之中流,從臣以帝有仁惻之心,皆相顧欣然。是日,名其潭曰萬歲潭。丙子,帝御城東教場閱兵,諸軍都指揮、北面招討使、太尉楊師厚總領鐵馬步甲十萬,廣亙十數里陳焉。士卒之雄銳,部隊之嚴肅,旌旗之雜遝,戈甲之照耀,屹若山嶽,勢動天地,帝甚悅焉。即令丞相洎文武從臣列侍賜食,逮晚方歸。   十一月辛巳朔,上駐蹕魏縣,從官自丞相而下並詣行宮起居,留都文武百官及諸道節度使、防禦使、刺史、諸籓府留後,各奉表起居。壬午,帝以邊事稍息,宣命還京師。《通鑒》:帝以夾寨、柏鄉屢失利,故力疾北巡,思一雪其恥,意鬱鬱,多躁忿,功臣宿將往往以小過被誅,眾心益懼。既而晉、趙兵不出。十一月壬午,帝南還。車駕發自行闕,夕次洹水縣。癸未,至內黃縣。甲申,至黎陽縣。乙酉,命從官丞相而下宴於行次。丁亥,次衛州。戊子晨,次新鄉,夕止獲嘉。己丑,次武陟。庚寅,次溫縣。延州節度使高萬興奏,當軍都指揮使高萬金統領兵士,今月五日收鹽州,偽刺史高行存泥首來降。丞相及文武百官各上表稱賀。辛卯,次孟州,命散騎常侍孫騭、右諫議大夫張衍、光祿卿李翼各繼香、祝版,告祭於孟津之望祠。留都文武官左僕射楊涉洎孟州守李周彝等皆匍匐東郊迎拜,其文武官並令先還。壬辰,詰旦離孟州,晚至都。宣宰臣各赴望祠禱雨。故事,皆以兩省無功職事為之,帝憂民重農,尤以足食足兵為念,爰自御極,每愆陽積陰,多命丞相躬其事。辛丑,大雨雪,宰臣及文武師長各奉表賀焉。   十二月,詔以時雪稍愆,命丞相及三省官各詣望祠祈禱。癸酉,臘假,詔諸王與河南尹、左右金吾、六統軍等較獵於近苑。命大理卿王鄯使於安南,左散騎常侍吳藹使於朗州,皆以旌節官誥錫之也。又命將作少監姜宏道為朗州旌節官使副。《五代會要》:舊制,巡撫、黜陟、冊命、吊贈、入蕃等使,選朝臣為之,其宣慰、加官、送旌節,即以中官為之,今以三品送旌節,新例也。延州節度使高萬興奏,領軍於邠州界蒿子谷韋家寨,殺戮寧、慶兩州賊軍約二千餘人,並生擒都頭指揮使及奪馬器甲等事。其入奏軍將使宣召赴內殿賜對,以銀器彩物錫之,宰臣及文武官各奉表賀。是月,魏博節度上言,於涇縣北戮殺鎮州王熔兵士七千餘人,奪馬二千餘匹,戈甲未知其數,並擒都將以下四十餘人。兩浙進大方茶二萬斤,琢畫宮衣五百副。廣州貢犀象奇珍及金銀等,其估數千萬。安南兩使留後曲美,《通鑒》:十二月戊午,以靜海、曲美為節度使。進筒中蕉五百匹,龍腦、郁金各五瓶,他海貨等有差。又進南蠻通好金器六物、銀器十二並乾阤綾花繓棖越惜繺氐讕援_巧者各三十件。福建進戶部所支榷課葛三萬五千匹。 太祖紀七   乾化二年正月,宣:「上元夜,任諸市及坊市各點綵燈,金吾不用禁夜。」近年以來,以都下聚兵太廣,未嘗令坊市點燈故也。甲申,以時雪久愆,命丞相及三省官群望祈禱。詔曰:「謗木求規,集囊貢事,將裨理道,豈限側言。應內外文武百官及草澤,並許上封事,極言得失。」以丁審衢為陳州,而審衢厚以鞍馬、金帛為謝恩之獻,帝慮其漁民,復其獻而停之。封保義節度使王檀為琅琊郡王。命供奉官朱嶠於河南府宣取先收禁定州進奉官崔騰並傔從一十四人,並釋放,仍命押領送至貝。騰,唐戶部侍郎潔之子也。廣明喪亂,客於北諸侯,為定州節度使王處存所辟,去載領貢獻至闕。未幾,其帥稱兵,遂縶之。至是,帝念賓介之來,又已出境,特命縱而歸焉。丙戌,有司以孟春太廟薦享上言,命丞相杜曉攝祭行事。丙申夕,熒惑犯房第二星。   二月庚戌,中和節,御崇勳殿,召丞相、大學士、河南尹,略封訖,於萬春門外廡賜以酒食。《五代會要》,二月,追封故魏博節度使羅宏信為趙王。癸丑,敕曰:「今載春寒頗甚,雨澤仍愆,司天監占以夏秋必多霖潦,宜令所在郡縣告喻百姓,備淫雨之患。」庚申,御宣威殿開宴,丞相洎文武官屬鹹被召列侍,竟日而罷。壬戌,帝將巡按北境,中外戒嚴,詔以河南尹、守中書令、判六軍事張宗奭為大內留守。中書門下奏,差定文武官領務尤切宜扈駕者三十八人。詔工部尚書李皎、左散騎常侍孫騭、右諫議大夫張衍、兵部侍郎劉邈、兵部郎中張俊、光祿少卿盧秉彝並令扈蹕。甲子,發自洛師,夕次河陽。《通鑒》云:至白馬屯,賜從官食,多未至,遣騎趣之於路。左散騎常侍孫騭、右諫議大夫張衍、兵部郎中張俊最後至,帝命撲殺之。乙丑,次溫縣。丙寅,次武陟。懷州刺史段明遠迎拜於境上,其內外所備,咸豐霈焉。丁卯,次獲嘉。戊辰,次衛州之新鄉。己巳,晨發衛州,夕止淇門,內衙十將使以十指揮兵士至於行在。辛未,駐蹕黎陽。癸酉,發自黎陽,夕次內黃。甲戌,次昌樂縣。丁丑,次於永濟縣。青州節度使賀德倫奏,統領兵士赴歷亭軍前。戊寅,至貝州,命四丞相及學士李琪、盧文度、知制誥竇賞等十五人扈從,其左常侍韋戩等二十三人止焉。己卯,發自貝州,夕駐蹕於野落。   三月庚辰朔,次於棗強縣之西城。《通鑒》:辛巳,至下博南,登觀津塚。趙將符暕引數百騎巡邏,不知是帝,遽前逼之。或告曰:「晉兵大至矣!」帝行幄,亟引兵趣棗強,與楊師厚軍合。丙戌,鎮、定諸軍招討使楊師厚奏下棗強縣,車駕即日疾馳南還。丁亥,復至貝州。庚寅,楊師厚與副招討李周彝等准詔來朝。辛卯,詔丞相、翰林六學士、文武從官、都招討使及諸軍統指揮使等,賜食於行殿。壬辰,命以羊酒等各賜從官。甲午,幸貝州之東闉閱武。乙未,帝復幸東闉閱騎軍。敕以攻下棗強縣有功將校杜暉等一十一人,並超加檢校官,衙官宋彥等二十五人並超授軍職。丙午,次濟源縣。詔曰:「淑律將遷,亢陽頗甚,宜令魏州差官祈禱龍潭。」戊申,詔曰:「雨澤愆期,祈禱未應,宜令宰臣各於魏州靈祠精加祈禱。」《五代會要》:三月,詔曰:「夫隆興邦國,必本於人民;惠養疲羸,凡資於令長。苟選求之逾濫,固撫理之乖違。如聞吏部擬官,中書除授,或緣親舊所請,或為勢要所幹,姑徇私情,靡求才實,念茲蠹弊,宜舉條章。今後應中書用人及吏部注擬,並宜省籓身之才業,驗為政之否臧,必有可觀,方可任用。如或尚行請說,猶假貨財,其所司人吏,必當推窮,重加懲斷。」   四月己酉,幸魏州。金波亭,賜宴宰臣、文武官及六學士。甲寅夕,月掩心大星。丙辰,敕:「近者星辰違度,式在修禳,宜令兩京及宋州、魏州取此月至五月禁斷屠宰。仍各於佛寺開建道場,以迎福應。」己未,次黎陽縣。《通鑒》:乙卯,博王友文來朝,請帝還東都。丁巳,發魏州。己未,至黎陽,以疾淹留。東都留守官吏奉表起居,賜丞相、從官酒食有差。己巳,至東都,博王友文以新創食殿上言,並進準備內宴錢三千貫、銀器一千五百兩。辛未,宴於食殿,召丞相及文武從官等侍焉。帝泛九曲池,御舟傾,帝墮溺於池中,宮女侍官扶持登岸,驚悸久之。制加建昌宮使、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徒、開封尹、博王友文為特進、檢校太保,兼開封尹,依前建昌宮使,充東都留守。戊寅,車駕發自東京,夕次中牟縣。   五月己卯朔,從官文武自丞相而下,並詣行殿起居,親王及諸道籓帥鹹奉表來上。庚辰,發自鄭州,至滎陽,河南尹魏王宗奭望塵迎拜;河陽留後邵贊、懷州刺史段明遠等邐迤來迎。夕次汜水縣,帝召魏王宗奭入對,便於御前賜食,數刻乃退。壬午,駐蹕於汜水,宰臣、河南尹、六學士並於內殿起居,敕以建昌宮事委宰臣於兢領之。《五代會要》:其年六月,廢建昌宮,以河南尹、魏王張宗奭為國計使,凡天下金谷兵戎舊隸建昌宮者,悉主之。癸未,帝發自汜水,宣令邵贊、段明遠各歸所理。午憩任村屯,夕次孝義宮。留都文武禮部尚書孔續而下道左迎拜。次偃師。甲申,至都,文武臣奉迎於東郊。渤海遣使朝貢。宰臣薛貽矩抱恙在假,不克扈從,宣問旁午,仍命且駐東京以俟良愈。及薨,帝震悼頗久,命雒苑使曹守璫往弔祭之,又命輟六日、七日、八日朝參,丞相、文武並詣上閣門進名奉慰。丁亥,以彗星謫見,詔兩京見禁囚徒大辟罪以下,遞減一等,限三日內疏理訖聞奏。《五代會要》:彗星見於靈台之西,至五月始降赦宥罪,以答天譴。又云:五月壬戌夜,熒惑犯心大星,去心四度,順行。司天奏:「大星為帝王之星,宜修省以答天譴。」詔曰:「生育之人,爰當暑月,乳哺之愛,方及薰風。儻肆意於刲屠,豈推恩於長養,俾無殄暴,以助發生。宜令兩京及諸州府,夏季內禁斷屠宰及采捕。天民之窮,諒由賦分;國章所在,亦務興仁。所在鰥寡孤獨、廢疾不濟者,委長吏量加賑恤。史載葬枯,用彰軫恤;禮稱掩骼,將致和平。應兵戈之地,有暴露骸骨,委所在長吏差人專攻收瘞。國癘之文,尚標七祀;良藥之市,亦載三醫。用憐無告之人,宜征有喜之術。凡有疫之處,委長吏檢尋醫方,於要路曉示。如有家無骨肉兼困窮不濟者,即仰長吏差醫給藥救療之。辛卯,詔曰:「亢陽滋甚,農事已傷,宜令宰臣於兢赴中岳,杜曉赴西嶽,精切祈禱。其近京靈廟,宜委河南尹,五帝壇、風師雨師、九宮貴神,委中書各差官祈之。」《通鑒》:閏月壬戌,帝疾甚,謂近臣曰:「我經營天下三十年,不意太原餘孽更昌熾如此!吾觀其志不小,天復奪我年,我死,諸兒非彼敵也,吾無葬地矣!」因哽咽,絕而復甦。帝長子郴王友裕早卒。次假子友文,帝特愛之,常留守東都,兼建昌宮使。次郢王友珪,其母亳州營倡也,為左右控鶴都指揮使。次均王友貞,為東都馬步都指揮使。帝雖未以友文為太子,意常屬之。六月丁丑朔,帝命敬翔出友珪為萊州刺史,即命之官。已宣旨,未行敕。時左遷者多追賜死,友珪益恐。戊寅,友珪易服微行入左龍虎軍,見統軍韓勍,以情告之。勍亦見功臣宿將多以小過被誅,懼不自保,遂相與合謀。勍以牙兵五百人從友珪雜控鶴士入,伏於禁中;夜斬關入,至寢殿,侍疾者皆散走。帝驚起,問:「反者為誰?」友珪曰:「非他人也。」帝曰:「我固疑此賊,恨不早殺之。汝悖逆如此,天地豈容汝乎!」友珪曰:「老賊萬段!」友珪僕夫馮廷諤刺帝腹,刃出於背。友珪自以敗氈裹之,瘞於寢殿,秘不發喪。遣供奉官丁昭溥馳詣東都,命均王友貞殺友文。己卯,矯詔稱:「博王友文謀逆,遣兵突入殿中,賴郢王友珮忠孝,將兵誅之,保全朕躬。然疾因震驚,彌致危殆,宜令友珪權主軍國之務。」韓勍為友珪謀,多出府庫金帛,賜諸軍及百官以取悅。辛巳,丁昭溥還,聞友文已死,乃發喪,宣遺制,友珪即皇帝位。友珪葬太祖於伊闕縣,號宣陵。《五代史補》:太祖朱全忠,黃巢之先鋒。巢入長安,以刺史王鐸圍同州,太祖遂降,鐸承製拜同州刺史。黃巢滅,淮、蔡間秦宗權復盛,朝廷以淮、蔡與汴州相接,太祖汴人,必究其能否,遂移授宣武軍節度使以討宗權,未凡滅之。自是威福由己,朝廷不能制,遂有天下。先是,民間傳讖曰:「五公符」,又謂之「李淳風轉天歌」,其字有「八牛之年」,識者以「八牛」乃「朱」字,則太祖革命之應焉。太祖之用兵也,法令嚴峻,每戰,逐隊主帥或有沒而不反者,其餘皆斬之,謂之:「跋隊斬」。自是戰無不勝。然健兒且多竄匿州郡,疲於追捕,因下令文面,健兒文面自此始也。《五代史闕文》:世傳梁太祖迎昭宗於鳳翔,素服待罪,昭宗佯為鞋系脫,呼梁祖曰:「全忠為吾系鞋。」梁祖不得已,跪而結之,汗流浹背。時天子扈蹕尚有衛兵,昭宗意謂左右擒梁祖以殺之,其如無敢動者。自是梁祖被召多不至,盡去昭宗禁衛,皆用汴人矣。臣謹案:梁祖以天復三年迎唐昭宗於岐下,歲在甲子,其年改天祐,至國初建隆庚申歲,才五十六年矣,然則乾德七十歲人皆目睹其事。蓋唐室自懿宗失政,天下亂離,故武宗以下實錄,不傳於世。昭宗一朝,全無記注。梁祖在位止及六年,均帝朝詔史臣修梁祖實錄,岐下系鞋之事,恥而不書。晉天福中,史臣張昭重修《唐史》,始有《昭宗本紀》,但雲即位之始,有《會昌》之風,岐陽事跡,不能追補。此亦明唐昭宗有英睿之氣,而衰運不振;又明左右無忠義奮發之臣,致梁祖得行其志。有所警誡,不可不書。 末帝紀上   末帝,諱瑱,初名友貞,及即位,改名鍠,貞明中又改今諱。太祖第四子也。母曰元貞皇后張氏。以唐文德元年戊申歲九月十二日生於東京。帝美容儀,性沉厚寡言,雅好儒士。唐光化三年,授河南府參軍。太祖受禪,封均王。時太祖初置天興軍,最為親衛,以帝為左天興軍使。開平四年夏,進位檢校司空,依前天興軍使,充東京馬步軍都指揮使。   乾化二年六月二日,庶人友珪弒逆,矯太祖詔,遣供奉官丁昭溥馳至東京,密令帝害博王友文。友珪即位,以帝為東京留守,行開封府尹,檢校司徒。友珪以篡逆居位,群情不附。會趙巖至東京,從帝私宴,因言及社稷事。帝以誠款謀之,巖曰:「此事易如反掌,成敗在招討楊令公之手,但得一言諭禁軍,其事立辦。」巖時典禁軍,還洛,以謀告侍衛親軍袁象先。帝令腹心馬慎交之魏州見師厚,且言成事之日,賜勞軍錢五十萬緡,仍許兼鎮。慎交,燕人也,素有膽辨,乃說師厚曰:「郢王殺君害父,篡居大位,宮中荒淫,靡所不至。洛下人情已去,東京物望所歸,公若因而成之,則有輔立之功,討賊之效。」師厚猶豫未決,謂從事曰:「吾於郢王,君臣之分已定,無故改圖,人謂我何!」慎交曰:「郢王以子弒父,是曰元兇。均王為君為親,正名仗義。彼若一朝事成,令公何情自處!」師厚驚曰:「幾誤計耳!」乃令小校王舜賢至洛,密與趙巖、袁象先圖議。時有左右龍驤都在東京,帝偽作友珪詔,遣還洛下。先是,劉重遇部下龍驤一指揮於懷州叛,經年搜捕其黨,帝因遣人激怒其眾曰:「郢王以龍驤軍嘗叛,追汝等洛下,將盡坑之。」翼日,乃以偽昭示之。《通鑒考異》:《梁太祖實錄》:「丙戌,東京言龍驤軍准詔追赴西京,軍情不肯進發。」實友珪征之,非友貞偽作,但激怒言坑之耳。諸軍憂恐,將校垂泣告帝,乞指生路。帝諭之曰:「先帝三十餘年,經營社稷,千征萬戰,爾等皆會從行。今日先帝尚落人奸計,爾等安所逃避。」因出梁祖御容以示諸將,帝欷歔而泣曰:「郢王賊害君父,違天逆地,復欲屠滅親軍,爾等苟能自趨洛陽,擒取逆豎,告謝先帝,即轉禍為福矣!」眾踴躍曰:「王言是也。」皆呼萬歲,請帝為主,時偽鳳歷元年二月十五日也。   帝乃遣人告趙巖、袁象先、傅暉、朱圭等。十七日,像先引禁軍千人突入宮城,遂誅友珪。事定,像先遣趙巖繼傳國寶至東京,請帝即位於洛陽。帝報之曰:「夷門,太祖創業之地,居天下之沖,北拒並、汾,東至淮海,國家籓鎮,多在厥東,命將出師,利於便近,若都洛下,非良圖也。公等如堅推戴,冊禮宜在東京,賊平之日,即謁洛陽陵廟。」   是月,帝即位於東京,乃去鳳歷之號,稱乾化三年。詔曰:   我國家賞功罰罪,必葉朝章,報德伸冤,敢欺天道。苟顯違於法制,雖暫滯於歲時,終振大綱,須歸至理。重念太祖皇帝,嘗開霸府,有事四方。迨建皇朝,載遷都邑,每以主留重務,居守難才,慎擇親賢,方膺寄任。故博王友文,才兼文武,識達古今,俾分憂於在浚之郊,亦共理於興王之地,一心無易,二紀於茲。嘗施惠於士民,實有勞於家國。去歲郢王友珪,常懷逆節,已露凶鋒,將不利於君親,欲竊窺於神器。此際值先皇寢疾,大漸日臻,博王乃密上封章,請嚴宮禁,因以萊州刺史授於郢王友珪,才睹宣頭,俄行大逆。豈有自縱兵於內殿,卻翻事於東都,又矯詔書,枉加刑戮,仍奪博王封爵,又改姓名,冤恥兩深,欺誑何極。伏賴上穹垂祐,宗社降靈。俾中外以葉謀,致遐邇之共怒,尋平內難,獲剿元兇,既雪恥於同天,且免譏於共國。朕方期遁世,敢竊臨人,遽迫推崇,爰膺纘嗣。冤憤既伸於幽顯,霈澤宜及於下泉。博王宜復官爵,仍令有司擇日歸葬雲。   三月丁未,制曰:「朕仰膺天眷,近雪家仇,旋聞將相之謀,請紹祖宗之業。群情見迫,三讓莫從,只受推崇,懼不負荷。方欲烝嘗寢廟,禋類郊丘,合徵文體之辭,用表事神之敬。其或於文尚淺,在理未周,亦冀隨時,別圖制義。雖臣子行孝,重更名於已孤;而君父稱尊,貴難知而易避。今則虔遵古典,詳考前聞,允諧龜筮之占,庶合帝王之道。載惟涼德,尤愧嘉名,中外群僚,當體朕意。宜改名鍠。」庚戌,以天雄軍節度使、充潞州行營都招討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兼侍中、弘農郡王楊師厚為檢校太師,兼中書令,進封鄴王。壬戌,以夏州節度使、檢校太尉、同平章事李仁福為檢校太師,進封隴西郡王。戊辰,以邢州保義軍留後、檢校太保戴思遠為檢校太傅,充邢州節度使。庚午,以鎮東軍節度副使、充兩浙西面都指揮使、行睦州刺史馬綽為檢校太傅、同平章事,領秦州雄武軍節度使,進封開國候。是月,文武百官上言,請以九月十二日帝降誕日為明聖節,休假三日。從之。   夏四月癸未,以西京內外諸軍馬步軍都指揮使、檢校司徒、左龍虎統軍、濮陽郡開國侯袁象先為特進、檢校太保、同平章事,充鎮南軍節度、江南西道觀察處置等使、開封尹、判在京馬步諸軍事,進封開國公,增食邑一千戶。丁酉,宣義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鄭滑濮等州觀察使、檢校太傅、長沙郡開國公羅周翰加特進、駙馬都尉。   五月乙巳,天雄軍節度使楊師厚及劉守奇率魏、博、邢、洺、徐、兗、鄆、滑之眾十萬討鎮州。庚戌,營於鎮之南門外。壬子,晉將史建瑭自趙州領騎五百入於鎮州,師厚知其有備,自九門移軍於下博。劉守奇以一軍自貝州掠冀州衡水、阜城,陷下博。師厚自弓高渡御河,逼滄州,張萬進懼,送款,師厚表請以萬進為青州節度使,以劉守奇為滄州節度使。詔曰:「太祖皇帝六月二日大忌。朕聞姬周已還,並用通喪之禮,炎漢之後,方行易月之儀。歷代相沿,萬幾斯重,遂為故實,難遽改更。朕頃遘家冤,近平內難,倏臨祥制,俯迫忌辰,音容永遠而莫追,號感彌深而難抑。將欲表宅憂於中禁,是宜輟聽政於外朝,雖異常儀,願申罔極。宜輟五月二十二日至六月二十九朝參,軍機急切公事,即不得留滯,並仰畫時聞奏施行。」宰臣文武百官三上表,以國忌廢務多日,請依舊制。詔報曰:「朕聞禮非天降,固可酌於人情,事系孝思,諒無妨於國體。今以甫臨忌日,暫輟視朝,冀全哀感之情,用表始終之節。宰臣等累陳章表,備述古今,慮以萬幾之繁,議以五月之請。雖茲懇切,難盡允俞,況保身方荷於洪基,敢言過毀,而權制獲申於至性,必在得中。宜自今月二十九日輟至六月七日,無煩抑請,深體朕懷。」   六月戊子,以滄州順化軍節度使、並潞鎮定副招討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張萬進為青州節度使。秋九月甲辰,以光祿大夫、守禦史大夫、吳興郡開國侯姚洎為中書侍郎、平章事。十二月庚午,以前鄆州節度、檢校司徒、食邑二千戶、福王友璋為許州節度使,檢校太保。是月,晉王收幽州,執偽燕主劉守光及其父仁恭歸晉陽。   乾化四年春正月壬寅,以青州節度使張萬進為兗州節度使、檢校太尉。二月甲戌,以感化軍節度使、華商等州觀察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太原郡開國公康懷英為大安尹,充永平軍節度使,大安金棣等州觀察處置使。   夏四月丁丑,以守司空、平章事於兢為工部侍郎,尋眨萊州司馬,以其挾私與軍校遷改故也。是日,以行營左先鋒馬軍使、濮州刺史王彥章為澶州刺史,充行營先鋒步軍都指揮使,加光祿大夫、檢校太保,封開國伯;以永平軍節度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劉鄩為開封尹,遙領鎮南軍節度使。五月癸丑,朔方軍留後、檢校司徒韓洙起復,授朔方軍節度使,檢校太保。   秋七月,晉王率師自黃澤嶺東下,寇邢、洺,魏博節度使楊師厚軍於漳水之東。晉將曹進金來奔,晉軍遂退。九月,徐州節度使王殷反。時朝廷以福王友璋鎮徐方,殷不受代,乃下詔削奪殷在身官爵,仍令卻還本姓蔣,便委友璋及天平軍節度使牛存節、開封尹劉鄩等進軍攻討。是時,蔣殷求救於淮南,楊溥遣大將朱瑾率眾來援,存節等逆擊,敗之。   貞明元年春,牛存節、劉鄩拔徐州,逆賊將殷舉族自燔而死,於火中得其屍,梟首以獻。詔福王友璋赴鎮。   閏二月甲午,延州節度使、太原西面招討應接使、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渤海郡王高萬興進封渤海王。三月辛酉朔,以天平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兼淮南西北面行營招討應接等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牛存節為檢校太尉,加食邑一千戶,賞平徐之功也。丁卯,以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監修國史、判度支趙光逢為太子太保致仕。魏博節度使楊師厚薨,輟視朝三日。   初,師厚握強兵,據重鎮,每邀朝廷姑息,及薨,輟視朝三日,或者以為天意。租庸使趙巖、租庸判官邵贊獻議於帝曰:「魏博六州,精兵數萬,蠹害唐室百有餘年。羅紹威前恭後倨,太祖每深含怒。太祖屍未屬纊,師厚即肆陰謀。蓋以地廣兵強,得肆其志,不如分削,使如身使臂,即無不從也。陛下不以此時制之,寧知後之人不為楊師厚耶!若分割相、魏為兩鎮,則朝廷無北顧之患矣!」帝曰:「善。」即以平盧軍節度使賀德倫為天雄軍節度使,遣劉鄩率兵六萬屯河朔。詔曰:「分疆裂土,雖賞勳勞;建節屯師,亦從機便。比者魏博一鎮,巡屬六州,為河朔之大籓,實國家之巨鎮。所分憂寄,允謂重難;將葉事機,須期通濟。但緣鎮、定賊境,最為魏、博親鄰;其次相、衛兩州,皆控澤潞山口。兩道並連於晉土,分頭常寇於魏封。既須日有戰爭,未若懼分節制。免勞兵力,因奔命於兩途;稍泰人心,俾安居於終日。其相州宜建節度為昭德軍。以澶、衛兩州為屬郡,以張筠為相州節度使。」   己丑,魏博軍亂,囚節度使賀德倫。是時,朝廷既分魏博六州為兩鎮,命劉鄩統大軍屯於南樂,以討王熔為名,遣澶州刺史、行營先鋒步軍都指揮使王彥章領龍驤五百騎先入於魏州,屯於金波亭。詔以魏州軍兵之半隸於相州,並徙其家焉。又遣主者檢察魏之帑廩。既而德倫促諸軍上路,姻族辭決,哭聲盈巷。其徒乃相聚而謀曰:「朝廷以我軍府強盛,故設法殘破,況我六州,歷代籓府,軍門父子,姻族相連,未嘗遠出河門,離親去族,一旦遷於外郡,生不如死。」三月二十九日夜,魏軍乃作亂,放火大掠,首攻龍驤軍,王彥章斬關而遁。遲明,殺德倫親軍五百餘人於牙城,執德倫置之樓上。有效節軍校張彥者,最為粗暴,膽氣伏人,乃率無賴輩數百,止其剽掠。是日,魏之士庶被屠戮者,不可勝計。   帝聞之,遣使繼詔安撫,《通鑒》:夏四月,帝遣供奉官扈異撫諭魏軍。仍許張彥除郡厚賜,將士優賞。彥等不遜,投詔於地,侮罵詔使,因迫德倫飛奏,請卻復相、衛,抽退劉鄩軍。帝復遣諭曰:「制置已定,不可改易。」如是者三。彥等奮臂南向而罵曰:「傭保兒,敢如是也!」復迫德倫列其事。時有文吏司空頲者,甚有筆才,彥召見,謂曰:「為我更草一狀,詞宜抵突,如更敢違,則渡河擄之。」乃奏曰:「臣累拜封章,上聞天聽,在軍眾無非共切,何朝廷皆以為閒。半月三軍切切,而戈予未息;一城生聚皇皇,而控告無門。惟希俯鑒丹衷,苟從眾欲,須垂聖允,斷在不疑。如或四向取謀,但慮六州俱失。言非意外,事在目前。」張彥又以楊師厚先兼招討使,請朝廷依例授之,故復逼德倫奏曰:「臣當道兵甲素精,貔貅極銳,下視並、汾之敵,平吞鎮、定之人。特乞委臣招討之權,試臣湯火之節,苟無顯效,任賜明誅。」詔報曰:「魏、博寇敵接連,封疆懸遠,凡於應赴,須在師徒。是以別建節旄,各令捍御,並、鎮則委魏、博控制,澤、潞則遣相、衛枝梧。鹹逐便安,貴均勞逸,已定不移之制,宜從畫一之規。至於征伐事權,亦無定例。且臨清王領鎮之日,羅紹威守籓以來,所領事銜,本無招討。只自楊師厚先除陝、滑二帥,皆以招討兼權,因茲帶過鄴中,原本不曾落下,苟循事體,寧吝施行。況今劉鄩指鎮、定出征,康懷英往邠、岐進討,只令統率師旅,亦無招討使銜。切宜遍諭群情,勿興浮議,倚注之意,卿宜體之。」詔至,張彥壞裂,抵之於地,謂德倫曰:「梁主不達時機,聽人穿鼻,城中擾攘,未有所依。我甲兵雖多,須資勢援,河東晉王統兵十萬,匡復唐朝,世與大梁仇讎。若與我同力,事無不濟,請相公改圖,以求多福。」德倫不得已而從之,乃遣牙將曹廷隱奉書求援於太原。彥使德倫告諭軍城曰:「可依河東稱天祐十三年,此後如有人將文字於河南往來,便仰所在處置。」   是月,邠州留後李保衡以城歸順。保衡,楊崇本養子也。崇本乃李茂貞養子,任邠州二十餘年,去歲為其子彥魯所毒。彥魯領知州事五十餘日,保衡殺彥魯送款於帝,即以保衡為華州節度使,以河陽留後霍彥威為邠州節度使。   五月,晉王率師赴魏州。節度使牛存節薨。是月,鳳翔李茂貞遣偽署涇州節度使劉知俊率師攻邠州,以李保衡歸順故也。自是,凡攻圍十四月,節度使霍彥威、諸軍都指揮使黃貴堅守捍寇,會救軍至,岐人乃退。六月庚寅,晉王入魏州,以賀德倫為大同軍節度使,舉族遷於晉陽。是月,晉人陷德州。   秋七月,又陷澶州,刺史王彥章棄城來奔。《通鑒》:晉人夜襲澶州,刺史王彥章在劉鄩營,晉人獲其妻子。是月,劉鄩自洹水潛師由黃澤路西趨晉陽,至樂平縣,值霖雨積旬,乃班師還。次宗城,遂至貝州,軍於堂邑。遇晉軍,轉斗數十里,晉軍稍退。翼日,鄩移軍於莘。八月,賀瑰收復澶州。   九月,以行營先鋒步軍都指揮使、行澶州刺史、檢校太保王彥章為汝州防禦使,依前行營先鋒步軍都指揮使。壬午,正衙命使冊德妃張氏。是夕,妃薨。冬十月辛亥,康王友孜謀反,伏誅。是夕,帝於寢殿熟寐,忽聞御榻上寶劍有聲,帝遽起視之,而友孜之黨已入於宮中,帝揮之獲免。《清異錄》:末帝夜於寢間擒刺客,乃康王友孜所遣,帝自戮之。造雲母匣貯所用劍,名匣曰「護聖將軍之館」。壬子,葬德妃張氏。   十一月乙丑,改乾化五年為貞明元年。十二月乙未,詔昇華原縣為崇州靜勝軍,以美原縣為裕州,以為屬郡。以偽命義勝軍節度使、鼎耀等州觀察使、特進、檢校太保、同平章事李彥韜為特進、檢校太傅、同平章事,充靜勝軍節度使、崇裕等州觀察使,河內郡開國侯,仍復本姓溫,名昭圖。昭圖,華原賊帥也。李茂貞以為養子,以華原為耀州,美原為鼎州,偽命昭圖為節度使。至是歸款,故有是命。   貞明二年春正月庚申,以皇伯父宋州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廣王全昱為守中書令,余如故。《通鑒》:二年春正月,宣武節度使、守中書令、廣德靖王全昱卒。以浙江東道營田副使、檢校太傅、前常州刺史杜建徽遙領涇州節度使。二月丙申,右僕射,門下侍郎、平章事、諸道鹽鐵轉運等使楊涉罷相,守左僕射。涉累上章以疾辭位,故有是命。是月,命許州節度使王檀、河陽節度使謝彥章、汝州防禦使王彥章率師自陰地關抵晉陽,急攻其壘,不克而還。   三月,劉鄩率師與晉王大戰於故元城,鄩軍敗績。先是,鄩駐於莘,帝以河朔危急,師老於外,餉饋不充,遣使賜鄩詔,微有責讓。鄩奏以寇勢方盛,未可輕動。帝又問鄩決勝之策,鄩奏曰:「但人給糧十斛,盡則破敵。」帝不悅,復遣促戰。鄩召諸將會議,諸將欲戰,鄩默然。一日,引軍攻鎮定之營,彼眾大駭,上下騰亂,俘斬甚眾。時帝遣偏將楊延直領軍萬餘人屯澶州以應鄩,既而晉王詐言歸太原,劉鄩以為信。是月,召楊延直會於魏城下。鄩自莘率軍亦至,與延直會。既而晉王自貝州至,鄩引軍漸退,至故元城西,與晉人決戰,大為其所敗。追襲至河上,軍士赴水死者甚眾,鄩自黎陽濟河奔滑州。己巳,制以鄩為滑州宣義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晉人攻衛州,陷之;又攻惠州。   夏四月乙酉朔,威武軍節度使、守太傅、兼中書令、閩王王審知賜號忠勤保安興國功臣,余如故。晉人陷洺州。癸卯夜,捉生都將李霸作亂,龍驤都將杜晏球討平之。時遣捉生軍千人戌楊劉,軍出宋門外。是夜,由水門復入,二鼓大噪,火發燭城,李霸與其徒燔建國門,不克。龍驤都將杜晏球屯鞠場,聞亂兵至,率騎擊之,亂軍退,走馬登建國門。晏球奏曰:「亂者惟李霸一軍,但守宮城,遲明,臣必破之。」未明,晏球誅霸及其同惡,京師方定。是月,以行營先鋒步軍都指揮使、汝州防禦使王彥章為鄭州防禦使,依前先鋒步軍都指揮使。   五月,晉軍還太原。六月,晉人急攻邢州,帝遣捉生都將張溫率步騎五百人入於邢州,至內黃,溫率眾降於晉人。秋七月甲寅朔,晉王自太原至魏州,節度使張筠棄城奔京師,邢州節度使閻寶以城降於晉王。壬戌,以淮南鎮海鎮東等軍節度使、充淮南宣潤等道西面行營都統、開府儀同三司、尚父、守尚書令、吳越王錢鏐為諸道兵馬元帥,余如故。以左僕射楊涉為太子太傅致仕。   八月丁酉,以開府儀同三司、太子太保致仕趙光逢為司空兼門下侍郎、平章事、宏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充諸道鹽鐵轉運使。   九月,晉王還太原。滄州節度使戴思遠棄城來奔,晉人陷貝州。《歐陽史》本紀:二年九月,晉人克貝州,守將張源德死之。又,《死事傳》略云:太祖時,源德自金吾衛將軍為蔡州刺史。貞明元年,魏博節度使楊師厚卒,末帝分魏、相等六州為兩鎮,遣劉鄩將兵萬人屯於魏。魏軍叛降晉,源德為鄩守貝州。晉王入魏,諸將欲先擊貝州,晉王曰:「貝城小而堅,攻之難卒下。」乃先襲破德州,然後以兵五千攻源德,源德堅守不下,晉軍塹而圍之。已而劉鄩大敗於故元城,南走黎陽,六鎮數十州之地皆歸晉,獨貝一州,圍之逾年不可下。源德守既堅,而貝人聞晉已盡有河北,城中食且盡,乃勸源德出降,源德不從,遂見殺。己卯,天平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檢校太師、兼中書令、琅琊郡王王檀薨。   十月丁酉,以開府儀同三司、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判戶部敬翔為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平章事、監修國史,判度支。以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鄭玨為特進、兼刑部尚書、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判戶部。十月,晉王自太原至魏州。是月,前昭義軍節度使、檢校太師、兼侍中、陳留郡王葛從周薨。是歲,河北諸州悉入於晉。 末帝紀中   貞明三年春正月戊午,以前淄州刺史高允奇為右羽林統軍。癸亥,以前天平軍馬步軍都指揮使、檢校太保朱勍為懷州刺史。癸酉,以右天武軍使石釗為密州刺史。戊寅,以前懷州刺史李建為安州刺史,仍賜名知節。己卯,以宣義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北面行營副招討等使、特進、檢校太傅霍彥威為天平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   二月甲申,晉王攻我黎陽,劉鄩拒之而退。乙酉,前蔡州刺史董璋權知宣義軍軍州事。丁亥,以前右羽林軍統軍梁繼業為左衛上將軍。壬辰,以租庸判官、檢校司徒張紹圭為光祿卿,依前充租庸判官。癸巳,以權知平盧軍軍州事、客省使、知銀台事元湘為檢校司空。甲午,以飛龍使婁繼英為左武衛大將軍。   三月庚申,以前平戎軍使、檢校司徒郭紹賓為禧州刺史。辛酉,以前天平軍節度副使裴彥為隨州刺史。戊寅,湖州刺史錢傳璟、蘇州刺史錢傳蒨、鎮海軍節度副使錢傳瓘、溫州刺史錢傳璲、睦州刺史錢傳琇、寶州刺史錢傳袌ㄐB明州刺史錢傳球、義州刺史錢傳蚸u、峰州刺史錢傳□、巒州刺史錢傳琰、鎮海軍都知兵馬使錢傳葭奶Z一十一人,並加官勳階爵,從吳越王錢鏐之請也。   夏四月庚辰,以前行左武衛大將軍蔡敬思為右武衛上將軍。辛巳,以前安州刺史劉u權知晉州軍州事。以前密州刺史張實為穎州刺史,充本州團練使。癸未,以六軍押衙、充左天武軍使劉彥圭為澶州刺史。辛卯,以右千牛衛大將軍劉璩充契丹宣諭使。詔諸道兵馬元帥開幕除吏,一同天策上將府故事。辛丑,以清海軍元從都押衙、隴州刺史吳鍔為檢校司空。癸卯,以兩浙衙內先鋒指揮使、守峰州刺史錢傳□為泗州刺史。   六月庚辰,以前東京馬步都指揮使兼左天武軍使雷景從為汝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辛卯,以租庸判官、光祿大夫、檢校司徒、行光祿卿張紹圭為申州刺史。壬辰,以權知晉州建寧軍軍州事、前安州刺史劉u為建寧軍節度觀察留後。   秋七月丁巳,以淄州刺史陳洪為棣州刺史。乙丑,以刑部員外郎封翹為翰林學士。丙寅,以汝州刺史楊延直為左衛大將軍,以前左衛上將軍劉重霸為起復雲麾將軍、右驍衛上將軍。庚午,以六軍諸衛副使、起復雲麾將軍、檢校太保張業為淄州刺史。八月辛巳,以左神武軍統軍周武為寧州刺史,以左崇安指揮使、前申州刺史劉仁鐸為衍州刺史。戊子,泰寧軍節度使張萬進賜名守進。九月庚申,以遙領常州刺史張昌孫遙領壽州刺史,充本州團練使。   冬十月壬午,以權西面行營都監、左武衛上將軍張筠權知商州軍州事。戊子,詔曰:「太子太傅李戩,多因釋教,誑惑群情,此後不得出入無恆。」癸巳,以前崇德軍使張思綰為左武衛上將軍。己亥,以啟聖匡運同德功臣、諸道兵馬元帥、淮南鎮海鎮東等軍節度使、充淮南宣潤等四面行營都統、開府儀同三司、尚書令、吳越王錢鏐為天下兵馬元帥。壬寅,以尚書左丞吳藹為工部尚書,充兩浙官告使。是月,晉王自魏州還太原。   閏十月丁卯,以前商州刺史徐璫為左驍衛上將軍,充西都大內皇牆使。十一月壬午,以中書侍郎、平章事鄭玨權判戶部事。戊子,以寧州刺史周武為武靜軍防禦使,守慶州刺史;以河潼軍使竇廷琬為寧州刺史。   十二月,晉王自太原復至魏州。庚申,以左金吾衛大將軍、充街使華溫琪為右龍虎軍統軍,以右龍虎統軍張彥勳為商州刺史,以前西京大內皇牆使李項為右威衛上將軍,以左金吾衛上將軍李周彝權兼左街使。壬戌,以守太尉、兼中書令、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魏王張宗奭為天下兵馬副元帥。丙寅,以西面行營馬軍都指揮使、檢校太保、鄭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王彥章為檢校太傅。丁卯,以西面行營馬步都指揮使、左龍虎軍統軍賀瑰為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宣義軍節度使、鄭滑濮等州觀察處置等使。《通鑒》云:時論平慶州功,故賀瑰進秩。己巳,帝幸洛陽,為來年有事於南郊也。遂幸伊闕,親拜宣陵。時租庸使趙巖勸帝郊天,且言:「帝王受命,須行此禮,願陛下力行之。」宰臣敬翔奏曰:「國家自劉鄩失律以來,府藏殫竭,箕斂百姓,供軍不暇,郊祀之禮,頒行賞賚,所謂取虛名而受實弊也。況晉人壓境,車駕未可輕動。」帝不聽,遂行。是月,晉人陷楊劉城,帝聞之懼,遂停郊禮,車駕急歸東京。《通鑒》云:道路訛言晉軍已入大梁,扼汜水矣。從官皆憂其家,相顧涕泣,帝惶駭失圖,遂罷郊祀。癸酉,詔文武兩班,除元隨駕人數外,其餘並令御史司憲張袞部署,候車駕離京後一兩日,發赴東京。甲戌,以天下兵馬副元帥、太尉、兼中書令、河南尹、魏王張宗奭為西都留守。   貞明四年春正月,晉人寇鄆、濮之境,車駕至自洛陽。庚辰,以蔡州刺史姚勍權知感化軍節度觀察留後。乙酉,以前靜難軍馬步軍都指揮使黃貴為蔡州刺史。甲午,以右領軍衛上將軍齊奉國為左金吾衛大將軍,充街使。   二月,遣將謝彥章帥眾數萬迫楊劉城。甲子,晉王來援楊劉城,彥章之軍不利而退。三月壬午,以前右武衛上將軍張筠為左衛上將軍。癸巳,以鎮國軍節度押衙、充本道馬步軍都指揮使江可復為衍州刺史。壬寅,鎮海鎮東等軍節度行軍司馬、秦州節度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馬綽加檢校太尉、同平章事,依前鎮海、鎮東等軍節度行軍司馬,余如故,從錢鏐之請也。   夏四月丁未,以宣徽院使、右衛上將軍趙縠權知青州軍州事,以宣徽院副使韋堅權知本院事。己酉,以銀青光祿大夫、行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權判戶部鄭玨為金紫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兼刑部尚書、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判戶部、上柱國,仍進封滎陽郡開國侯,加食邑五百戶。以金紫光祿大夫、行尚書吏部侍郎、上柱國、蘭陵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蕭頃為中書門下平章事,仍進封蘭陵縣開國伯,加食邑四百戶。庚戌,以前崇德軍使、前右武衛大將軍杜存為右領軍衛上將軍。甲寅,以刑部郎中、充史館修撰竇專為翰林學士。初,學士竇夢征草錢鏐麻,貶蓬萊尉,帝召專入翰林,遣崇政使李振問宰相云:「專是宰臣蕭頃女婿,令中書商量可否?」中書奏曰:「宰相親情,不居清顯,避嫌之道,雖著舊規,若蒙特恩,亦有近例,固不妨事。」帝乃可之。己未,靈武節度使韓洙落起復,授開府儀同三司,依前檢校太傅、同平章事。癸亥,以延州忠義軍節度使、太原西面招討應接使、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渤海王高萬興兼鄜、延兩道都制置使,余如故。時萬興弟鄜州節度使萬金卒,故有是命。己巳,以開府儀同三司、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趙光逢為司徒致仕,兼加食邑五百戶,以光逢累上章請老故也。辛未,詔宰臣敬翔權判諸道鹽鐵使務。壬申,以太子賓客趙光允為吏部侍郎。   五月甲戌,以荊南衙內馬步軍都指揮使、檢校司徒高從誨領濠州刺史。乙亥,以特進、檢校太傅、前穎州團練使張實為起復雲麾將軍,依前穎州團練使。庚辰,以工部尚書致仕孔拯為國子祭酒。己丑,以太常少卿韋彖為右諫議大夫。   六月甲辰,以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徒、歙州刺史朱令德為忠武軍節度觀察留後。己酉,以權知感化軍兩使留後、特進、檢校太保姚勍為感化軍節度觀察留後。庚戌,上以秘書少監王翹為將作監,以其父名秘故也。丙辰,以左監門衛將軍康讚美為商州刺史,以左衛上將軍張筠為權知永平軍節度觀察留後,兼判大安府事。戊午,以前景州刺史衛審符為右衛大將軍。庚申,以河陽節度、充北面行營排陣、兩京馬軍都軍節度等使、光祿大夫、檢校太保謝彥章為匡國軍節度、陳許蔡等州觀察處置等使,以宣徽院副使韋堅權知河陽軍州事。   秋七月庚辰,以商州刺史康讚美為起復雲麾將軍,依前商州刺史。辛卯,以前左驍衛上將軍楊詔為右武衛上將軍。戊戌,以前匡國軍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羅周敬為檢校司空、守殿中監、附馬都尉。   八月丙午,以右廣勝軍使劉君鐸為虢州刺史。戊申,以武寧軍節度副使李存權知宿州事。辛亥,涇原節度使杜建徽加檢校太傅、同平章事。建徽,吳越王錢鏐之將也,遙領涇原節制,至是以其上請加恩,故有是命。乙卯,以蔡州刺史黃貴為絳州刺史。辛酉,以絳州刺史尹皓為感化軍節度觀察留後。癸亥,以前永平軍節度副使張正己為房州刺史。乙丑,以宿州團練使趙麓權知河陽節度觀察留後,以左驍衛將軍劉去非為郢州刺史。戊辰,以權知永平軍節度觀察留後、兼判大安府事張筠為永平軍節度觀察留後,依前兼判大安府事。是月,晉王率師次楊劉口,遂軍於麻家渡,北面招討使賀瑰以兵屯濮州北行台村,對壘百餘日。晉王以輕騎來覘,許州節度使謝彥章發伏兵掩擊。圍之數重,會救軍至,晉王僅以身免。   九月丁丑,靜勝軍節度、崇裕等州觀察處置等使、特進、檢校太傅、同平章事溫昭圖加檢校太尉。甲午,崇政院副使張希逸加金紫光祿大夫,行秘書少監。乙未,起復雲麾將軍、檢校太保、壽州團練使張昌孫落起復,授光祿大夫、檢校太傅。   冬十月辛丑朔,以前感化軍節度觀察留後、特進、檢校太保姚勍為左龍虎統軍,充西都內外馬步軍都指揮使。以洛苑使、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徒、守左威衛大將軍董璋為右龍虎統軍。己酉,以安南靜海節度使、檢校司徒曲美為檢校太保、同平章事。庚戌,以商州刺史康讚美為蔡州刺史。十一月壬辰,前懷州刺史朱勍授起復雲麾將軍,依前懷州刺史。   十二月庚子朔,晉王領軍迫行台寨,距寨十里結營而止。北面招討使賀瑰殺許州節度使謝彥章、濮州刺史孟審澄、別將侯溫裕等於軍,以謀叛聞,為行營馬步都虞候朱圭構之也。晉王聞之,喜曰:「彼將帥不和,亡無日矣。」丁未,以行營諸軍馬步都虞候、光祿大夫、檢校太保、曹州刺史朱圭為檢校太傅,充匡國軍節度觀察留後,依前行營諸軍馬步都虞候。癸丑,詔曰:「行營諸軍馬步都虞候、匡國軍節度觀察留後朱圭,昨以寇戎未滅,兵革方嚴,所期朝夕之間,克弭煙塵之患,每於將帥,別注憂勞。而謝彥章、孟審澄、侯溫裕忽構異圖,將萌逆節,賴朱圭挺施貞節,密運沈機,果致梟擒,免資仇敵。特加異殊之命,用旌忠孝之謀,便委雄籓,俾荷隆渥。可檢校太傅,充平盧軍節度、淄青登萊等州觀察處置、押新羅渤海兩番等使兼行營諸軍馬步軍副都指揮使,仍進封沛國郡開國侯。」乙巳,起復雲麾將軍、檢校太保、陳州刺史、惠王友能,鎮國軍節度、陝虢等州觀察處置等使、起復雲麾將軍、檢校太保、邵王友誨,並落起復,加檢校太傅。以前房州刺史牛知業為右羽林軍統軍。癸亥,北面招討使賀瑰率大軍與晉人戰於胡柳陂,晉人敗績。是日既晡,復為晉人所敗。初,晉人起軍將襲東京,乃下令軍中老弱悉歸於鄴。是月二十二日,晉王次臨濮,賀瑰、王彥章自行台寨率軍躡之。二十四日,至胡柳陂,晉王領軍出戰,瑰軍已成列,晉王以騎突之,王彥章一軍先敗,彥章走濮陽。晉人輜重在陣西,瑰領軍薄之,晉人大奔,自相蹈籍,死者不可勝計,晉大將周德威歿於陣。瑰軍乃登土山,列陣於山之下,晉王領兵復來戰,瑰軍遂敗。翼日,晉人攻濮陽,陷之,京師戒嚴。   貞明五年春正月,晉人城德勝,夾河為柵。二月乙巳,以宣徽院副使韋堅權知徐州軍事。三月己卯,以華州感化軍留後尹皓為華州節度使,加檢校太保、同平章事。癸未,制削奪兗州節度使張守進在身官爵,以其叛故也。仍命劉鄩為兗州管內安撫制置使,領兵以攻之。   夏四月壬寅,以永平軍留後兼判大安府事張筠為永平軍節度使、檢校太保,行大安尹。庚戌,以鎮海軍北面水陸都指揮使、湖州刺史、檢校太傅錢傳璟遙領宣州寧國軍節度使,加同平章事。是月,賀瑰攻德勝南城,以艨艟戰艦橫於河,以扼津濟之路。晉人斷其艨艟,濟軍以援南城,瑰等退軍。   五月己巳,山南東道節度使、檢校太傅孔勍加同平章事。丁亥,以延州節度使、鄜延兩道都制置、太原西面招討應接等使、渤海郡王高萬興為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充保大忠義等軍節度、鄜延管內觀察等使。是月,以行營諸軍左廂馬軍都指揮使、鄭州防禦使王彥章為許州匡國軍節度觀察留後,依前行營諸軍左廂馬軍都指揮使。六月壬戌,以天驥院使李隨權知登州軍州事。   秋七月,晉王自魏州還太原。八月乙未朔,滑州節度使賀瑰卒,輟視朝三日,詔贈侍中。是月,命開封尹王瓚為北面行營招討使。瓚乃與許州留後王彥章等率大軍自黎陽濟,營於楊村,造浮梁以通津路。九月丙寅,制削奪廣州節度使、南平王劉巖在身官爵,以其將謀僭號故也。仍詔天下兵馬元帥錢鏐指揮攻討。   冬十月,晉王復至魏州。是月,劉鄩攻下兗州,擒張守進,夷其族。十一月丁丑,以兗州安撫制置使、特進、檢校太傅、大彭郡開國公劉鄩為兗州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同平章事,賞平兗之功也。辛卯,王瓚帥師至戚城,遇晉軍。交綏而退。   十二月戊戌,晉王領軍迫河南寨,王瓚率師御之,獲晉將石家才。既而瓚軍不利,瓚退保楊村寨,晉人陷濮陽。 末帝紀下   貞明六年春正月戊子,以曹州刺史朱漢賓為安州宣威軍節度使;以許州匡國軍節度觀察留後、充散指揮都軍使、檢校太傅王彥章為匡國軍節度使,進封開國侯,軍職如故。   二月癸丑,宣州節度使錢傳璟起復,依前檢校太傅、同平章事、宣州節度使,以其丁內艱故也。三月丁亥,以前申州刺史張紹圭為大理卿。   夏四月己亥,制曰:   王者愛育萬方,慈養百姓,恨不驅之仁壽,撫以淳和。而炎、黃有戰伐之師,堯、舜有干戈之用,諒不獲已,其猶病諸。然則去害除妖,興兵動眾,殺黑龍而濟中土,刑白馬而誓諸侯,終能永逸暫勞,以至同文共軌,古今無異,方冊具存。朕以眇末之身,托億兆之上,四海未乂,八年於茲,業業兢兢,日慎一日。雖逾山越海,肅慎方來,而召雨征風,蚩尤尚在。顧茲殘孽,勞我大邦,將士久於戰征,黎庶疲於力役。木牛暫息,則師人有乏爨之憂;流馬盡行,則丁壯有無聊之苦。況青春告謝,朱夏已臨,妨我農時,迫我戎事。永言大計,思致小康,宜覃在宥之恩,稍示殷憂之旨。用兵之地,賦役實煩,不有蠲除,何使存濟。除兩京已放免外,應宋、亳、穎、鄆、齊、魏、滑、鄭、濮、沂、密、青、登、萊、淄、陳、許、均、房、襄、鄧、泌、隨、陝、華、雍、晉、絳、懷、汝、商等三十二州,應欠貞明四年終已前夏秋兩稅,並鄆、齊、滑、濮、襄、晉、輝等七州,兼欠貞明四年已前營田課利物色等,並委租庸使逐州據其名額數目矜放。所在官吏,不得淹停制命,征督下民,致恩澤不及於鄉閭,租稅虛捐於帳籍。其有私放遠年債負,生利過倍,自違格條,所在州縣,不在更興征理之限。兗州城內,自張守進違背朝廷,結連蕃寇,久勞攻討,頗困生靈,言念傷殘,尋加給復。應天下見禁罪人,如犯大辟合抵極刑者,宜示好生,特令減死。除准格律常赦不原外,徒流已下,遞減一等。除降官未經量移者與量移,已量移者便與復資雲。   庚子,宗正卿朱守素上言:「請依前朝置匭院,令諫議大夫專判。」從之,乃以右諫議大夫鄭韜光充知匭使。乙巳,以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監修國史、判度支、開國公敬翔為宏文館大學士、延質庫使、諸道鹽鐵轉運等使,余如故。以中書侍郎兼刑部尚書、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判戶部事鄭玨為監修國史、判度支。以中書侍郎、平章事蕭頃為集賢殿大學士、判戶部事。以尚書左丞李琪為中書侍郎、平章事。丙午,吏部侍朗趙光允為尚書左丞。己酉,以河中護國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制置度支解縣池場等使、開府儀同三司、守太保、兼中書令、冀王友謙依前守太保、兼中書令,兼同州節度使,余如故。癸丑,鄜延節度使兼西面招討接應等使、檢校太保、兼中書令、渤海郡王高萬興進封延安王,賜號匡時定節功臣。前衡州長史劉騭進所撰《地理手鏡》十卷。己未,以租庸判官、尚書工部郎中張銳為戶部郎中,充崇政院學士。辛酉,以前吏部侍郎盧協為禮部侍郎。   五月乙丑,故左衛上將軍齊奉國贈太傅。詔曰:「應文武朝官,或有替罷多年,漂流在外者,宜令中書門下量才除授,勿使棲遲。或有進士策名、累年未釋褐者,與初任一官;已釋褐者,依前資敘用。」乙酉,升宋州為大都督府,其餘廢大都督府額。   六月,遣兗州節度使劉鄩、華州節度使尹皓、崇州節度使溫昭圖、莊宅使段凝領軍攻同州。先是,河中朱友謙襲陷同州,節度使程全暉單騎奔京師。友謙以其子令德為同州留後,表求節旄,不允;既而帝慮友謙怨望,遂命兼鎮同州,制命將下而友謙已叛,遣使求援於晉,故命將討之。   九月庚寅,以供奉官郎公遠充契丹歡好使。晉王遣都將李嗣昭、李存審、王建及率師來援同州,戰於城下。我師敗績,諸將以餘眾退保華州羅文寨。   冬十月,陳州妖賊毋乙、董乙伏誅。陳州里俗之人,喜習左道,依浮屠氏之教,自立一宗,號曰「上乘」。不食葷茹,誘化庸民,揉雜淫穢,宵聚晝散。州縣因循,遂致滋蔓。時刺史惠王友能恃戚籓之寵,動多不法,故奸惹之徒,望風影附。毋乙數輩,漸及千人,攻掠鄉社,長吏不能詰。是歲秋,其眾益盛,南通淮夷,朝廷累發州兵討捕,反為賊所敗。陳、穎、蔡三州,大被其毒。群賊乃立毋乙為天子,其餘豪首,各有樹置。至是,發禁軍及數郡兵合勢追擊,賊潰,生擒毋乙等首領八十餘人,械送闕下,並斬於都市。   龍德元年春正月癸巳,詔諸道入奏判官,宜令御史台點檢,合從正衙退後,便於中書門下公參辭謝。如有違越,具名銜聞奏。應面賜章服,仍令閣門使取本官狀申中書門下,受敕牒後,方可結入新銜。甲辰,以河東道行營西面應接使、前靜勝軍節度、崇裕等州觀察處置等使、特進、檢校太尉、同平章事溫昭圖為匡國軍節度、陳許蔡等州觀察處置等使。以北面行營副招討使、匡國軍節度、陳許蔡等州觀察處置等使、光祿大夫、檢校太傅王彥章為宣義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鄭、滑、濮等州觀察處置等使,依前北面副招討使。   二月己未,以權知靜勝軍節度觀察留後、前汝州防禦使華溫琪為靜勝軍節度觀察留後,依前檢校太傅。丙寅,以荊南節度使、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渤海郡王高季昌為守中書令,依前荊南節度使。庚午,以晉州建寧軍節度觀察留後劉u為晉州節度使、檢校太保。壬申,史館上言:「伏見北齊文士魏收著《後魏書》,於時自魏太武之初,至於北齊,書不獲就,乃大征百官家傳,刊總斟酌,隨條甄舉,搜訪遺亡,數年之間,勒為一代典籍,編在北史,固非虛言。臣今請明下制,敕內外百官及前資士子、帝戚勳家,並各納家傳,具述父祖事行源流及才術德業灼然可考者,並纂述送史館。如記得前朝會昌已後公私,亦任抄錄送官,皆須直書,不用文藻。兼以兵火之後,簡牘罕存,應內外臣僚,曾有奏行公事,關涉制置,或討論沿革,或章疏文詞,有可采者,並許編錄送納。候史館修撰之日,考其所上公事,與中書門下文案事相符會,或格言正辭詢訪不謬者,並與編載。所冀忠臣名士,共流家國之耿光;孝子順孫,獲記祖先之丕烈。而且周德見乎殷紀,舜典存乎禹功,非唯十世可知,庶成一朝大典。臣叨庸委任,獲領監修,將贖素食,輒干元覽。」詔從之。鹽鐵轉運使敬翔奏:「請於雍州、河陽、徐州三處重置場院稅茶。」從之。己卯,禮部尚書、充西都副留守兼判尚書省事崔沂奏:「西京都省,凡有公事奏聞,常須借印施行,伏請鑄尚事省分司印一面。」從之。是月,鎮州大將王德明殺其帥王熔,自稱留後,遣使來求援。宰臣敬翔請許之,租庸使趙巖等以為不可,乃止。   三月丁亥朔,祠部員外郎李樞上言:「請禁天下私度僧尼,及不許妄求師號紫衣。如願出家受戒者,皆須赴闕比試藝業施行,願歸俗者一聽自便。」詔曰:「兩都左右街賜紫衣及師號僧,委功德使具名聞奏。今後有闕,方得奏薦,仍須道行精至,夏臘高深,方得補填。每遇明聖節,兩街各許官壇度七人。諸道如要度僧,亦仰就京官壇,仍令祠部給牒。今後只兩街置僧錄,道錄僧正並廢。」己丑,以前兵部郎中杜光乂為左諫議大夫致仕。壬寅,改襄州鄢縣為沿夏縣,亳州焦夷縣為夷父縣,密州漢諸縣為膠源縣,從中書舍人馬縞請也。   夏四月,陳州刺史惠王友能反,舉兵向闕。帝命將出師逆擊,敗之。友能走保陳州,詔張漢傑率兵進討。敕開封府太康、襄邑、雍丘三縣,遭陳州賊軍奔沖,其夏稅只據見苗輸納。   五月丙戌朔,制曰:   朕聞惟辟動天,惟聖時憲,故君為善則天降之以福,為不善則降之以災。朕以眇末之身,托於王公之上,不能荷先帝艱難之運,所以致蒼生塗炭之危。兵革薦興,災害仍集,內省厥咎,蓋由朕躬。故北有邊裔狡逞之師,西有蒲、同亂常之旅,連年戰伐,積歲轉輸,虔劉我士民,侵據我郡邑。師無宿飽之饋,家無擔石之儲,而又水潦為災,蟲蝗作沴,戒譴作於上,怨咨聞於下。而況骨肉之內,竊弄乾戈,畿甸之中,輒為陵暴。但責躬而罪己,敢怨天以尤人。蓋朕無德以事上穹,無功以及兆庶,不便於時者未能去,有益於民者未能行。處事昧於酌中,發令乖於至當,招致災患,引翼禍殃。罪在朕躬,不敢自赦。夙夜是懼,寢食靡寧,將勵己以息災,爰布澤而從欲。今以薰風方扇,旭日初升,朔既視於正陽,歷宜更於嘉號。庶惟新之令,敷華夏以同歡;期克念之心,與皇王而合道。其貞明七年,宜改為龍德元年,應天下見禁罪人,除大辟罪外,遞減一等。德音到後,三日內疏理訖奏。應欠貞明三年、四年諸色殘欠,五年、六年夏稅殘稅,並放。侍衛親軍及諸道行營將士等第頒賜優賞,已從別敕處分。左降官與量移,已經量移者與復資。長流人各移近地,已經移者許歸鄉里,前資朝官,寄寓遠方,仰長吏津置赴闕。內外文武常參官、節度使、留後、刺史、父母亡歿者並與封贈。公私債負,納利及一倍已上者,不得利上生利。先經陣歿將校,各與追贈雲。   以宣和庫使、守右領衛將軍李嚴權知兗州軍州事。丁亥,詔曰:「郊禋大禮,舊有渥恩,御殿改元,比無賞給。今則不循舊例,別示特恩。其行營將士賞賚已給付本家,宜令招討使霍彥威、副招討使王彥章、陳州行營都指揮張漢傑曉示諸軍知委。是月,兗州節度使、充河東道行營都招討使劉鄩卒。   六月己亥,以都檢點諸司法物使、檢校司徒、行左驍衛大將軍李肅為右威衛上將軍。   秋七月,陳州朱友能降。庚子,詔曰:「朕君臨四海,子育兆民,惟持不黨之心,庶葉無私之運。其有齒予戚屬,雖深敦敘之情。干我國經,難固含宏之旨。須遵常憲,以示至公。特進、檢校太傅、使持節陳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國、食邑三千戶惠王友能,列爵為王,頒條治郡,受元戎之寄任,處千里之封疆。就進官資,巳登崇貴,時加錫賚,以表優隆。宜切知恩,合思盡節,撫俗當申於仁政,佐時期效於忠規。而狎彼小人,納其邪說,忽稱兵而向闕,敢越境以殘民,侵犯郊畿,驚撓輦轂,遠邇鹹嫉,謀畫交陳。及興問罪之師,旋驗知非之狀,瀝懇繼陳於章表,束身願赴於闕庭,備述艱危,覬加寬恕。朕得不自為屈己,姑務安仁,特施貸法之恩,蓋舉議親之律。詢於事體,抑有朝章,止行退責之文,用塞眾多之論。可降封房陵侯。於戲!君臣之禮,彼有不恭;伯仲之恩,予垂立愛。顧茲輕典,豈稱群情,凡在臣僚,當體朕意。」甲辰,制以特進、檢校太傅、衡王友諒可封嗣廣王。   冬十月,北面招討使戴思遠攻德勝寨之北城,晉人來援,思遠敗於戚城。   龍德二年春正月,戴思遠率師襲魏州。時晉王方攻鎮州,故思遠乘虛以襲之,陷成安,而思遠遂急攻德勝北城,晉將李存審極力拒守。二月,晉王以兵至,思遠收軍而退,復保楊村。八月,段凝、張朗攻衛州,下之,獲刺史李存儒以獻。戴思遠又下淇門、共城、新鄉等三縣。自是澶州之西、相州之南,皆為梁有,晉人失軍儲三分之一焉。   龍德三年春三月,晉潞州節度留後李繼韜遣使以城歸順。先是,繼韜父嗣昭為潞州節度使,戰歿於鎮州城下,晉王欲以嗣昭長子繼儔襲父位。繼韜在潞州,即執繼儔囚之,遣使來送款,仍以二幼子為質。澤州刺史裴約不從繼韜之謀,帝命董璋為澤州刺史,令將兵攻之。   夏四月己巳,晉王即唐帝位於魏州,改天祐二十年為同光元年。閏月壬寅,唐軍襲鄆州,陷之。巡檢使陳州刺史劉遂嚴,本州都指揮使燕顒奔歸京師,皆斬於都市。   五月,以滑州節度使王彥章為北面行營招討使。辛酉,王彥章率舟師自楊村寨浮河而下,斷德勝之浮梁。攻南城,下之,殺數十人。唐帝棄德勝之北城,並軍保楊劉。己巳,王彥章、段凝圍楊劉城。六月乙亥,唐帝引軍援楊劉,潛軍至博州,築壘於河東岸。戊子,王彥章、杜晏球率兵急攻博州之新壘,不克,遂退保於鄒口。   秋七月丁未,唐帝引軍沿河而南。王彥章棄鄒口,復至楊劉。己未,自楊劉拔營退保楊村寨。八月,以段凝代王彥章為北面行營招討使。戊子,段凝營於王村,引軍自高陵渡河,復臨河而還。董璋攻澤州,下之。庚寅,唐帝軍於胡城,先鋒將康延孝率百騎奔於唐,盡洩其軍機。命滑州節度使王彥章率兵屯守鄆之東境。九月戊辰,彥章以眾渡汶,與唐軍遇於遞防鎮,彥章不利,退保中都。   冬十月辛未朔,日有食之。甲戌,唐帝引師襲中都,王彥章兵潰,於是彥章與監軍張漢傑及趙廷隱、劉嗣彬、李知節、唐文通、王山興等皆為唐人所獲。翼日,彥章死於任城。帝聞中都之敗,唐軍長驅將至,遣張漢倫馳驛召段凝於河上;漢倫墜馬傷足,復限水潦,不能進。時禁軍尚有四千人,朱圭請以拒唐軍,帝不從,登建國門召開封尹王瓚,謂之曰:「段凝未至,社稷系卿方略。」瓚即驅軍民登城為備。或勸帝西奔洛陽,趙巖曰:「勢已如是,一下此樓,誰心可保。」乃止。俄報曰:「晉軍過曹州矣!」帝置傳國寶於臥內,俄失其所在,已為左右所竊迎唐帝矣。帝召控鶴都將皇甫麟,謂之曰:「吾與晉人世仇,不可俟彼刀鋸,卿可盡我命,無令落仇人之手。」麟不忍,帝曰:「卿不忍,將賣我耶!」麟舉刀將自剄,帝持之,因相對大慟。戊寅夕,麟進刃於建國樓之廊下,帝崩。《五代會要》:末帝年三十六。麟即時自剄。遲明,唐軍攻封丘門,王瓚迎降。唐帝入宮,妃郭氏號泣迎拜。初,許州獻綠毛龜,宮中造室以蓄之,命曰「龜堂」。帝嘗市珠於市,既而曰:「珠數足矣。」眾皆以為不祥之言。帝末年改名「瑱」字,一十一,十月一八日,案:此句疑有脫衍,蓋當時傅會者析「王」字為「一十一」,析「真」字為「十月一八」也。《冊府元龜》作或解云「瑱」字,「一十一,十月一八」,知此句「日」字因下文有「日」字而衍,今姑仍其舊。果以一十一年至十月九日亡。   唐帝初入東京,聞帝殂,憮然歎曰:「敵惠敵怨,不在後嗣。朕與梁主十年對壘,恨不生見其面。」尋詔河南尹張全義收葬之,其首藏於太社。晉天福二年五月,詔太社先藏唐朝罪人首級,許親屬及舊僚收葬。時右衛上將軍婁繼英請之,會繼英得罪,乃詔左衛上將軍安崇阮收葬焉。   史臣曰:末帝仁而無武,明不照奸,上無積德之基可乘,下有弄權之臣為輔,卒使勁敵奄至,大運俄終。雖天命之有歸,亦人謀之所誤也。惜哉! 列傳一 后妃   文惠皇太后王氏,開平初追諡。太祖性孝願,奉太后未嘗小失色,朝夕視膳,為士君子之規範。帝嚴察用法,無纖毫假貸,太后言之,帝頗為省刑。《北夢瑣言》云:梁祖父誠蚤卒,有三子俱幼。母王氏,攜養寄於同縣人劉崇家。昆弟之中,惟溫狡猾無行,崇母撫養之,崇兄弟嘗加譴杖。一日,偷崇家釜而竄,為崇追回,崇母遮護,以免撲責。善逐走鹿,往往及而獲之。又,崇母常見其有龍蛇之異。他日與仲兄存入黃巢軍作賊,伯兄昱與母王氏尚依劉家。溫既辭去,不知存亡。及溫領鎮於汴,盛飾輿馬,使人迎母於崇家。王氏惶恐,辭避深藏,不之信,謂人曰:「朱三落拓無行,何處作賊送死,焉能自致富貴?汴帥非吾子也。」使者具陳離鄉去裡之由,歸國立功之事,王氏方泣而信。是日,與崇母並迎歸汴。溫盛禮郊迎,人士改觀。崇以舊恩,位至列卿,為商州刺史。王氏以溫貴,封晉國太夫人。仲兄存,於賊中為矢石所中而卒。溫置酒於母,歡甚,語及家事,謂母曰:「朱五經辛苦業儒,不登一命,今有子為節度使,無忝前人矣!」母不懌,良久謂溫曰:「汝致身及此,信為英特,然行誼未必如先人。朱二與汝同入賊軍,身死蠻徼,孤男稚女,艱食無告。汝未有恤孤之心,英特即有,諸無取也。」溫垂涕謝罪,即令召諸兄子皆至汴。友寧、友倫皆立軍功,位至方鎮。   元貞皇后張氏,乾化中追諡。《五代會要》云:太祖皇后張氏早崩,開平二年,追封賢妃,至乾化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追冊曰元貞皇后。又,《北夢瑣言》云:梁祖魏國夫人張氏,碭山富室女,父蕤,曾為宋州刺史。溫時聞張有姿色,私心傾慕,有麗華之歎。及溫在同州,得張於兵間,因以婦禮納之。溫以其宿款,深加禮異。張賢明有禮,溫雖虎狼其心,亦所景伏。每軍謀國計,必先延訪。或已出師,中途有所不可,張氏一介請旋,如期而至,其信重如此。初收兗、鄆,得朱瑾妻,溫告之曰:「彼既無依,寓於輜車。」張氏遣人召之,瑾妻再拜,張氏答拜泣下,謂之曰:「兗、鄆與司空同姓之國,昆仲之間,以小故尋戈,致吾姒如此。設不幸汴州失守,妾亦似吾姒之今日也。」又泣下,乃度為尼,張恆給其費。張既卒,繼寵者非人,及僭號後,大縱朋淫,骨肉聚麀,帷薄荒穢,以致友珪之禍,起於婦人。始能以柔婉之德,制豺虎之心,如張氏者,不亦賢乎!又,案《五代會要》所載,內職有梁太祖昭儀陳氏、昭容李氏,《歐陽史》並見《家人傳》。   末帝德妃張氏。《五代會要》云:少帝妃張氏,乾化五年九月二十四日,冊為德妃,其夕薨。案《歐陽史次妃郭氏傳》云:晉天福三年,詔太社先藏罪人首級,許親屬收葬,乃出末帝首,遣右衛將軍安崇阮與妃同葬。妃卒洛陽。又案:《五代史》無外戚傳。《五代會要》云:梁太祖長女安陽公主,降羅廷規,開平二年八月追封。長樂公主,降趙巖,開平元年五月十一日封。普寧公主,降昭祚王氏,開平元年五月十一日封。金華公主,開平二年十月封。真寧公主,乾化三年十月五日封。少帝長女壽春公主,乾化三年四月五日封。第二女壽昌公主,貞明元年九月二十三日封。今考《通鑒考異》引《梁功臣列傳》云:羅廷規尚安陽公主,又尚金華公主。是書《羅紹威傳》亦載開平四年,詔金華公主出家為尼。是金華公主實歸羅氏,《五代會要》闕載。 列傳二 宗室   廣王全昱,太祖長兄,受禪後封。乾化元年,還睢陽,命內臣拜餞都外。王出宿至於偃師,仍詔其子衡王友諒侍從以歸。庶人篡位,授宋州節度使。貞明二年,卒。《五代會要》云:全昱,贈尚書令,謚德靖。《五代史闕文》:全昱,梁祖之兄也。既受禪,宮中開宴,惟親王得與。因為博戲,全昱酒酣,忽起取骰子擊盆迸散,大呼梁祖曰:「朱三,汝碭山一民,因天下饑荒,入黃巢作賊,天子用汝為四鎮節度使,富貴足矣,何故滅他李家三百年社稷,稱王稱朕,吾不忍見血吾族矣,安用博為!」梁祖不悅而罷。臣護按《梁史廣王全昱傳》曰:昱樸野,常呼帝為「三」。宮中博戲之事諱之。夫梁祖弒二君,弒一皇后,名臣被害者不可勝紀。及莊宗即位,盡誅朱氏,惟全昱先令終。至道初,知單州有稱廣王之後與尼訟田者,豈以一言之善,獨存其嗣耶!   友諒,全昱子,初封衡王,後嗣廣王。繼歷籓郡,多行不法。坐弟友能反,廢囚京師。唐師入汴,與友能、友誨同日遇害。   友能,全昱子,封惠王,後為宋、滑二州留後。案:友能後以叛廢,詳見《末帝紀》。又,《通鑒》云:龍德元年夏四月,陳州刺史惠王友能反,舉兵趨大梁。詔陝州留後霍彥威、宣義節度使王彥章、控鶴指揮使張漢傑將兵討之。友能至陳留,兵敗,走還陳州,諸軍圍之。秋七月,惠王友能降。庚子,詔赦其死,降封房陵侯。   友誨,全昱子,封邵王。乾化元年,以檢校兵部尚書充控鶴指揮使。坐友能反廢,後為唐兵所殺。   安王友寧,字安仁,少習詩禮,長喜兵法,有倜儻之風。太祖鎮汴,累署軍職,每因出師,多命統驍果以從。及擒秦宗權,太祖令友寧轞送宗權西獻於長安,詔加檢校右散騎常侍、行右監門衛將軍。自是繼立軍功,累官至檢校司空兼龔、柳二州刺史。太祖駐軍岐下,遣友寧領所部兵先歸梁苑,以備守禦。屬青帥王師範構亂,以關東諸鎮兵悉在岐、隴,欲乘虛竊發,自齊、魯至於華下,羅布奸黨,皆詐以委輸貢奉為名,陰與淮夷、並門結好。會有青人詣裴迪言其狀,迪以事告,友寧不俟命乃率兵萬餘人東討。師範遣其弟將兵圍齊州。友寧引兵救之,青寇大敗,奪馬四千蹄,斬首數千級。及昭宗歸長安,朝廷議迎駕功,友寧授嶺南西道節度使,加特進、檢校司徒,賜號迎鑾毅勇功臣。時青寇數千,越險潛伏,欲入兗州。友寧知之,伏兵於兗南邀之,大破賊眾,竟無免者。自是兗壁危窘,友寧督諸軍進逼營兵。首攻博昌縣,月餘未能拔。太祖怒,遣劉捍督戰。友寧乃下俘民眾十餘萬,各領負木石、牽牛驢,於城南為土山。既至,合人畜木石排而築之,冤枉之聲,聞數十里。俄而城陷,盡屠其邑人,清河為之不流。及進迫寇壘,與青人戰於石樓,王師小卻,友寧旁自峻阜馳騎以赴敵,所乘馬蹶而僕,遂沒於陣。友寧將戰之前日,有大白蛇蟠於帳中,友寧心惡之,既而果遇禍焉。   密王友倫,幼聰悟,喜筆札,曉聲律。及長,好騎射,有經度之智,太祖每奇之,曰:「吾家千里駒也。」年十九,為宣武軍校。景福初,充元從騎軍都將,尋表為右武衛將軍,漸委戎事。太祖征兗、鄆,友倫勒所部兵收聚糧谷,以濟軍須。幽、滄軍至內黃,友倫前鋒夜渡河擊賊,奪馬千匹,擒斬甚眾。因引兵往八議關,卒逢晉軍萬餘騎,友倫乃分佈兵士,多設疑軍。因聲鼓誓眾,士伍奮躍,追斬數十里。其後,李罕之請以上黨來歸,為晉軍所圍。太祖遣友倫總步騎數萬,越險救應,遂大破晉軍。唐朝加檢校司空、守籐州刺史。天復元年,岐、隴用兵,晉人乘虛侵於北鄙。友倫率徒兵三萬徑往礬山,晉人望塵奔逸。友倫與氏叔琮等躡其轍,追至太原,摩壘挑戰,獲牛馬萬餘。二年,領所部兵西赴鳳翔,前後累接戰。三年,昭宗歸長安,制授友倫寧遠軍節度使、檢校司徒,賜號迎鑾毅勇功臣。及太祖東歸,留友倫宿衛京師。歲余,因會賓擊鞠,墜馬而卒。昭宗輟視朝一日,詔贈太傅,歸葬於碭山縣。   開平初,有司上言曰:「東漢受命,伯升預其始謀;西周尚親,叔虞荷其封邑。故皇兄存,凋零霜露,綿歷歲時,恩莫逮於陟岡,禮方宏於事日。皇侄故邕州節度使友寧、故容州節度使友倫,頃因締構,俱習韜鈐,並以戰功,歿於王事,永言帶礪,合議封崇。」於是存追封朗王,友寧追封安王,友倫追封密王。   郴王友裕,字端夫,太祖長子也。幼善射御,從太祖征伐,性寬厚,頗得士心。唐中和中,太祖會並帥李克用攻圍華州,賊將黃鄴固守甚堅。俄有一人登陴大詈,克用令北騎連射,終不能中,命友裕射之,應弦而斃。大軍喜噪,聲震山谷,克用因以良弓百矢遺焉。太祖鎮汴,表為宣武軍牙校。及蔡賊殄滅,朝廷議功,加檢校左僕射,尋為牙內馬步都指揮使。景福元年,總大軍伐徐。時朱瑾領兗、鄆之眾,為徐戎外援,陣於彭門南石佛山下。友裕縱兵擊之,斬獲甚眾,瑾領殘黨宵遁。時都虞候朱友恭羽書聞於太祖,誣友裕按兵不追賊,太祖大怒,因驛騎傳符,令裨將龐師古代友裕為帥,仍令按劾其事。會使人誤致書於友裕,友裕懼,遂以數騎遁於山中。尋詣廣王於輝州,以訴其冤。賴元貞皇后聞而召之,令束身歸汴,力為營救,太祖乃捨之,令權知許州。乾寧二年,加檢校司空,尋為武寧軍節度留後。四年,太祖下東平,改天平軍留後,加檢校司徒。光啟元年,再領許州。天復初,為奉國軍節度留後。太祖兼鎮河中,以友裕為護國軍節度留後,尋遷華州節度使,加檢校太保、興德尹。天祐元年七月,兼行營都統,領步騎數萬,經略邠、岐。十月,友裕有疾,將校乃謀旋師,尋卒於梨園,歸葬東京。開平初,追贈郴王。乾化三年,又贈太師。   博王友文,本姓康,名勤,太祖養以為子,受禪後封為王。下有闕文為東京留守,嗜酒,頗怠於為政。友珪弒逆,並殺友文。末帝即位,盡復官爵。   友珪,小字遙喜,母失其姓,本亳州營妓也。唐光啟中,帝徇地亳州,召而侍寢。月餘,將捨之而去,以娠告。是時,元貞皇后賢而有寵,帝素憚之,由是不果攜歸大梁,因留亳州,以別宅貯之。及期,妓以生男來告,帝喜,故字之曰遙喜。後迎歸汴。受禪後封郢王。開平四年十月,為檢校司徒,充左右控鶴都指揮使,兼管四蕃將軍。乾化元年,充諸軍都虞候。二年,弒太祖篡位,均王以兵討之,自殺,追廢為庶人。《五代會要》云:郢王友珪,開平元年五月九日封,至乾化二年六月三日篡位,偽改鳳歷元年。三月十七日,京城軍亂,侍衛袁象先率兵入宮,友珪自殺。少帝即位,追削為庶人。又載:周廣順中,張昭修實錄,奏云:梁末帝之上,有郢王友珪,篡弒居位,未有紀錄,請依《宋書》劉劭例,書為「元兇友珪」。案《梁實錄》今無考。   福王友璋,太祖第五子,受禪後封。   賀王友雍,太祖第六子,受禪後封。   建王友徽,太祖第七子,受禪後封。   康王友孜,太祖第八子,末帝即位後封,以反誅。 列傳三   朱瑄,宋州下邑人也。父慶,裡之豪右,以攻剽販鹽為事,吏捕之伏法。瑄坐父罪以笞免。因入王敬武軍為小校。唐中和二年,諫議大夫張浚徵兵於青州,敬武遣將曹全晸率軍赴之,以瑄隸焉。以戰功累遷列校。賊敗出關,全晸以本軍還鎮。會鄆帥薛崇卒,部將崔君預據城叛,全晸攻之,殺君預自為留後。瑄以功授濮州刺史、鄆州馬步軍都將。光啟初,魏博韓允中攻鄆,全晸為其所害。瑄據城自若。三軍推為留後。允中敗,朝廷以瑄為天平軍節度使,累加官至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太祖初鎮大梁,兵威未振,連歲為秦宗權所圍,士不解甲,危殆日數四。太祖以瑄同宗,早兄事之,乃遣使求援於瑄。光啟末,宗權急攻大梁,瑄與弟瑾率兗、鄆之師來援,大敗蔡賊,解圍而遁。太祖感其力,厚禮以歸之。先是,瑄、瑾駐於大梁,睹太祖軍士驍勇,私心愛之。及歸,厚懸金帛於界上以誘焉。諸軍貪其厚利,私遁者甚眾。太祖移牒以讓之,瑄來詞不遜,由是始構隙焉。及秦宗權敗,太祖移軍攻時溥於徐州。時瑄方右溥,乃遣使來告太祖曰:「巢、權繼為蛇虺,毒螫中原,與君把臂同盟,輔車相依。今賊已平殄,人粗聊生,吾弟宜念遠圖,不可自相魚肉。或行人之失辭,疆吏之逾法,可以理遣,未得便睽和好。投鼠忌器,弟幸思之。」太祖方怒時溥通於孫儒,不從其言。及龐師古攻徐州,瑄出師來援,太祖深銜之。徐既平,太祖並兵以攻鄆,自景福元年冬遣朱友裕領軍渡濟,至乾寧三年宿軍齊、鄆間,大小凡數十戰,語在《太祖紀》中。自是野無人耕,屬城悉為我有。瑄乃遣人求救於太原,李克用遣其將李承嗣、史儼等援之。尋為羅宏信所扼,援路既絕,瑄、瑾竟敗。乾寧四年正月,龐師古攻陷鄆州,遁至中都北,匿於民家,為其所箠,並妻榮氏擒之來獻,俱斬於汴橋下。   朱瑾,瑄從父弟。雄武絕倫,性頗殘忍。光啟中,瑾與兗州節度使齊克讓婚,瑾自鄆盛飾車服,私藏兵甲,以赴禮會。親迎之夜,甲士竊發,擄克讓,自稱留後。及蔡賊鴟張,瑾與太祖連衡,同討宗權,前後屢捷,以功正授兗州節度使。既得士心,有兼併天下之意,太祖亦忌之。瑾以厚利招誘太祖軍士,以為間諜。及太祖攻鄆,瑾出師來援,累與太祖接戰。乾寧二年春,太祖令大將朱友恭攻瑾,掘塹柵以環之。朱瑄遣將賀瑰及蕃將何懷寶赴援,為友恭所擒。十一月,瑾從兄齊州刺史瓊以州降。太祖令執賀瑰、懷寶及瓊以徇於城下,語曰:「卿兄已敗,早宜效順。」瑾偽遣牙將瑚兒持書幣送降,太祖自至延壽門外,與瑾交語。瑾謂太祖曰:「欲令大將送符印,願得兄瓊來押領,所貴骨肉,盡布腹心也。」太祖遣瓊與客將劉捍取符笥,瑾單馬立於橋上,揮手謂捍曰:「可令兄來,余有密款。」即令瓊往。瑾先令騎士董懷進伏於橋下,及瓊至,懷進突出,擒瓊而入,俄而斬瓊首投於城外,太祖乃班師。   及鄆州陷,龐師古乘勝攻兗,瑾與李承嗣方出兵求芻粟於豐沛間,瑾之二子及大將康懷英、判官辛綰、小校閻寶以城降師古。瑾無歸,即與承嗣將麾下士將保沂州,刺史尹處賓拒關不納,乃保海州。為師古所迫,遂擁州民渡淮依楊行密。行密表瑾領徐州節度使。龐師古渡淮,行密令瑾率師以御之,清口之敗,瑾有力焉。自是瑾率淮軍連歲北寇徐、宿,大為東南之患。   及行密卒,子渭繼立,以徐溫子知訓為行軍副使,寵遇頗深。後楊溥僭號,知訓為樞密使,知政事,以瑾為同平章事,仍督親軍。時徐溫父子恃寵專政,慮瑾不附己。陳彭年《江南別錄》云:徐知訓初學兵法於朱瑾,瑾悉心教之。後與瑾有隙,夜遣壯士殺瑾,瑾手刃數人,埋於捨後。貞明四年六月,出瑾為淮寧軍節度使。知訓設家宴以餞瑾,瑾事之逾遜。翼日,詣知訓第謝,留門久之,知訓家僮私謂瑾曰:「政事相公此夕在白牡丹妓院,侍者無得往。」瑾謂典謁曰:「吾不奈朝饑,且歸。」既而知訓聞之,愕然曰:「晚當過瑾。」瑾厚備供帳。瑾有所乘名馬,冬以錦帳貯之,夏以羅幬護之。愛妓桃氏,有絕色,善歌舞。及知訓至,奉卮酒為壽,初以名馬奉,知訓喜而言曰:「相公出鎮,與吾暫別,離恨可知,願此盡歡。」瑾即延知訓於中堂,出桃氏,酒既醉,瑾斬知訓首,示其部下。馬令《南唐書》云:知訓因求馬於瑾,瑾不與,遂有隙。俄出瑾為靜淮節度使。瑾詣知訓別,且願獻前馬。知訓喜,往謁瑾家。瑾妻出拜,知訓答拜,瑾以笏擊踣,遂斬知訓。因以其眾急趨衙城,知訓之黨已闔門矣,唯瑾得獨入,與衙兵戰。復逾城而出,傷足,求馬不獲,遂自刎。暴其屍於市,盛夏無蠅蛆,徐溫令投之於江,部人竊收葬之。溫疾亟,夢瑾被發引滿將射之。溫乃為之禮葬,立祠以祭之。馬令《南唐書》云:初,宿衛將李球、馬謙挾楊隆演登樓,取庫兵以誅知訓,陣於門橋。知訓與戰,頻卻。朱瑾適自外來,以一騎前視其陣,曰:「不足為也。」因反顧一麾,外兵爭進,遂斬球、謙,亂兵皆潰。瑾嘗有德於知訓者也,及其凶終,吳人皆謂曲在知訓。《五代史補》:瑾之奔淮南也,時行密方圖霸,其為禮待,有加於諸將數等。瑾感行密見知,欲立奇功為報,但憾無入陣馬,忽忽不樂。一日晝寢,夢老叟,眉髮皓然,謂謹曰:「君長憾無入陣馬,今馬生矣!」及廄隸報,適退槽馬生一駒,見臥未能起。瑾驚曰:「何應之速也!」行往視之,見骨目皆非常馬,大喜曰:「事辦矣!」其後破杜洪,取鍾傳,未嘗不得力焉。初,瑾之來也,徐溫睹其英烈,深忌之,故瑾不敢預政。及行密死,子溥嗣位,溫與張鎬爭權,襲殺鎬,自是事無大小,皆決於溫。既而溫復為自安之計,乃以子知訓自代,然後引兵出居金陵,實欲控制中外。知訓尤恣橫,瑾居常嫉之。一旦知訓欲得瑾所乘馬,瑾怒,遂擊殺知訓,提其首請溥起兵誅溫。溥素怯懦,見之掩面而走。瑾曰:「老婢兒不足為計!」亦自殺,中外大駭且懼。溫至,遽以瑾屍暴之市中。時盛暑,肌肉累日不壞,至青蠅無敢輒泊。人有病者,或於暴屍處取土煎而服之,無不愈。   時溥,徐州人,初為州之驍將。唐中和初,秦宗權據蔡州,侵寇鄰籓,節度使支詳命溥率師以討之,徐軍屢捷,軍情歸順,以節鉞授之。《舊唐書》列傳云:時溥,彭城人,徐之牙將。黃巢據長安,詔征天下兵進討。中和二年,武寧軍節度使支詳遣溥與副將陳璠率師五千赴難,行至河陰,軍亂,剽河陰縣回。溥招合撫諭,其眾復集,懼罪,屯於境上。詳遣人迎犒,悉恕之,溥乃移軍向徐州。既入,軍人大呼,推溥為留後。送詳於大彭館。溥大出資裝,遣陳璠援詳歸京。詳宿七里亭,其夜為璠所殺,舉家屠害。溥以璠為宿州刺史,竟以違命殺詳,溥誅璠,又令別將帥軍三千赴難京師。天子還宮,授之節鉞。及黃巢攻陳州,秦宗權據蔡州,與賊連結,徐、蔡相近,溥出師討之,軍鋒益盛,每戰屢捷。黃巢之敗也,其將尚讓以數千人降溥。後林言又斬黃巢首歸徐州。時溥功居第一,詔授檢校太尉、中書令、鉅鹿郡王。宗權未平,仍授溥徐州行營兵馬都統。蔡賊平,朱全忠與之爭功,遂相嫌怨。淮南亂,朝廷以全忠遙領淮南節度,以平孫儒、行密之亂。汴人應援,路出徐方,溥阻之。全忠怒,出師攻徐。自光啟至大順,六七年間,汴軍四集,徐、泗三郡,民無耕稼,頻歲水災,人喪十六七。溥窘蹙,求和於汴,全忠曰:「移鎮則可。」朝廷以尚書劉崇望代溥,以溥為太子太師。溥懼出城見害,不受代。汴將龐師古陳兵於野,溥求援於兗州,朱瑾出兵救之;值大雪,糧盡而還。城中守陴者饑甚,加之疾疫,汴將王重師、牛存節夜乘梯而入,溥與妻子登樓自焚而卒,實景福二年也。地入於汴。   王師範,青州人。父敬武,初為平盧牙將。唐廣明元年,無棣人洪霸郎合群盜於齊、棣間,節度使安師儒遣敬武討平之。及巢賊犯長安,諸籓擅易主帥,敬武乃逐師儒,自為留後。王鐸承製授以節鉞,後以出師勤王功,加太尉、平章事。龍紀中,敬武卒,師範年幼,三軍推之為帥,棣州刺史張蟾叛於師範,不受節度,朝廷乃以崔安潛為平盧帥,師範拒命。張蟾迎安潛至郡,同討師範。師範遣將盧宏將兵攻蟾,宏復叛,與蟾通謀,偽旋軍將襲青州。師範知之,遣重賂迎宏,謂之曰:「吾以先人之故,為軍府所推,年方幼少,未能幹事。如公以先人之故,令不乏祀,公之仁也。如以為難與成事,乞保首領,以守先人墳墓,亦惟命。」宏以師範年幼,必無能為,不為之備。師範伏兵要路,迎而享之,預謂紀綱劉鄩曰:「翼日盧宏至,爾即斬之,酬爾以軍校。」鄩如其言,斬宏於座上,及同亂者數人。因戒厲士眾,大行頒賞,與之誓約,自率之以攻棣州,擒張蟾,斬之。安潛遁還長安。師範雅好儒術,少負縱橫之學,故安民禁暴,各有方略,當時籓翰咸稱之。   及太祖平兗、鄆,遣朱友恭攻之,師範乞盟,遂與通好。天復元年冬,李茂貞劫遷車駕幸鳳翔,韓全誨矯詔加罪於太祖,令方鎮出師赴難。詔至青州,師範承詔泣下曰:「吾輩為天子籓籬,君父有難,略無奮力者,皆強兵自衛,縱賊如此,使上失守宗祧,危而不持,是誰之過,吾今日成敗以之!」乃發使通楊行密,遣將劉鄩襲兗州,別將襲齊。時太祖方圍鳳翔,師範遣將張居厚部輿夫二百,言有獻於太祖。至華州城東,華將婁敬思疑其有異,剖輿視之,乃兵仗也。居厚等因呼,殺敬思,聚眾攻西城。時崔允在華州,遣部下閉關拒之,遂遁去。是日,劉鄩下兗州,河南數十郡同日發。太祖怒,遣朱友寧率軍討之。既而友寧為青軍所敗,臨陣被擒,傳首於淮南。天復三年七月,太祖復令楊師厚進攻,屯於臨朐。師厚屢敗青軍,遂進寨於城下。師範懼,乃令副使李嗣業詣師厚乞降,《新唐書》云:師厚圍青州,敗師範兵於臨朐,執諸將,又獲其弟師克。是時師範眾尚十餘萬,諸將請決戰,而師範以弟故,乃請降。太祖許之。歲余,遣李振權典青州事,因令師範舉家徙汴。師範將至,縞素乘驢,請罪於太祖。太祖以禮待之,尋表為河陽節度使。會韓建移鎮青州,太祖帳餞於郊,師範預焉。太祖謂建曰:「公頃在華陰,政事之暇,省覽經籍,此亦士君子之大務。今之青土,政簡務暇,可復修華陰之故事。」建摠謙而已。太祖又曰:「公讀書必須精意,勿錯用心。」太祖以師範好儒,前以青州叛,故以此言譏之。及太祖即位,征為金吾上將軍。   開平初,太祖封諸子為王,友寧妻號訴於太祖曰:「陛下化家為國,人人皆得封崇。妾夫早預艱難,粗立勞效,不幸師範反逆,亡夫橫屍疆場。冤仇尚在朝廷,受陛下恩澤,亡夫何罪!」太祖淒然泣下曰:「幾忘此賊。」即遣人族師範於洛陽。先掘坑於第側,乃告之,其弟師誨、兄師悅及兒侄二百口,鹹盡戮焉。時使者宣詔訖,師範盛啟宴席,令昆仲子弟列座,謂使者曰:「死者人所不能免,況有罪乎!然予懼坑屍於下,少長失序,有愧於先人。」行酒之次,令少長依次於坑所受戮,人士痛之。後唐同光三年三月,詔贈太尉。   劉知俊,字希賢,徐州沛縣人也。姿貌雄傑,倜儻有大志。始事徐帥時溥,為列校,溥甚器之,後以勇略見忌。唐大順二年冬,率所部二千人來降,即署為軍校。知俊披甲上馬,輪劍入敵,勇冠諸將。太祖命左右義勝兩軍隸之,尋用為左開道指揮使,故當時人謂之「劉開道」。後討秦宗權及攻徐州,皆有功,尋補徐州馬步軍都指揮使。攻海州下之,遂奏授刺史。天復初,歷典懷、鄭二州,從平青州,以功奏授同州節度使。天祐三年冬,以兵五千破岐軍六萬於美原。自是連克鄜、延等五州,乃加檢校太傅、平章事。開平二年春三月,命為潞州行營招討使。知俊未至潞,夾寨已陷,晉人引軍方攻澤州,聞知俊至,乃退。尋改西路招討使。六月,大破岐軍於幕谷,俘斬千計,李茂貞僅以身免。三年五月,加檢校太尉、兼侍中,封大彭郡王。   時知俊威望益隆,太祖雄猜日甚,會佑國軍節度使王重師無罪見誅,知俊居不自安,乃據同州叛,《鑒戒錄》云:彭城王劉知俊鎮同州日,因築營牆,掘得一物,重八十餘斤,狀若油囊,召賓幕將校問之。劉源曰:「此是冤氣所結,古來囹圄之地或有焉。昔王充據洛陽,修河南府獄,亦獲此物。源聞酒能忘憂,奠以醇醪,或可消釋耳。然此物之出,亦非吉征也。」知俊命具酒饌祝酹,復瘞之。尋有叛城背主之事。送款於李茂貞。又分兵以襲雍、華,雍州節度使劉捍被擒,送鳳翔害之,華州蔡敬思被傷獲免。太祖聞知俊叛,遣近臣諭之曰:「朕待卿甚厚,何相負耶?」知俊報曰:「臣非背德,但畏死耳!王重師不負陛下,而致族滅!」太祖復遣使謂知俊曰:「朕不料卿為此。昨重師得罪,蓋劉捍言陰結邠、鳳,終不為國家用。我今雖知枉濫,悔不可追,致卿如斯,我心恨恨,蓋劉捍誤予事也,捍一死固未塞責。」知俊不報,遂分兵以守潼關。太祖命劉鄩率兵進討,攻潼關,下之。時知俊弟知浣為親衛指揮使,聞知俊叛,自洛奔至潼關,為鄩所擒,害之。尋而王師繼至,知俊乃舉族奔於鳳翔;李茂貞厚待之,偽加檢校太尉、兼中書令,以土疆不廣,無籓鎮以處之,但厚給俸祿而已。尋命率兵攻圍靈武,且圖牧圉之地。靈武節度使韓遜遣使來告急,太祖令康懷英率師救之,師次邠州長城嶺,為知俊邀擊,懷英敗歸。《九國志》云:李彥琦、劉知俊自靈武班師,塗經長城嶺,梁師率精銳數萬躡其後,彥琦與知俊同設方略,擊敗之。茂貞悅,署為涇州節度使。覆命率眾攻興元,進圍西縣,會蜀軍救至,乃退。《九國志·王宗曋雀ョn云:岐將劉知俊等領大軍分路來攻,由階、成路奪固鎮糧,王宗侃、唐襲等御之,至青泥嶺,為知俊所敗,退保西縣。會大雨,漢江漲,宗曋釵袺鳩爣o鄉導,緣山而行數百里,與宗播遇於鐵谷,合軍出湯頭。時知俊自斜谷山南直抵興州,圍西縣,軍人散掠巴中,宗曋頂P宗播襲之。會王建亦至,遂解西縣之圍。   既而為茂貞左右石簡顒等間之,免其軍政,寓於岐下,掩關歷年。茂貞猶子繼崇鎮秦州,因來寧覲,言知俊途窮至此,不宜以讒嫉見疑,茂貞乃誅簡顒等以安其心。繼崇又請令知俊挈家居秦州,以就豐給,茂貞從之。未幾,邠州亂,茂貞命知俊討之。時邠州都校李保衡納款於朝廷,末帝遣霍彥威率眾先入於邠,知俊遂圍其城,半載不能下。會李繼崇以秦州降於蜀,知俊妻孥皆遷於成都,遂解邠州之圍而歸岐陽。以舉家入蜀,終慮猜忌,因與親信百餘人夜斬關奔蜀。王建待之甚至,即授偽武信軍節度使,尋命將兵伐岐,不克,班師,因圍隴州,獲其帥桑宏志以歸。久之,覆命為都統,再領軍伐岐。時部將皆王建舊人,多違節度,不成功而還,蜀人因而毀之。先是,王建雖加寵待,然亦忌之,嘗謂近侍曰:「吾漸衰耗,恆思身後。劉知俊非爾輩能駕馭,不如早為之所。」又嫉其名者於里巷間作謠言云:「黑牛出圈棕繩斷。」知俊色黔而丑生,棕繩者,王氏子孫皆以「宗」、「承」為名,故以此構之。偽蜀天漢元年冬十二月,建遣人捕知俊,斬於成都府之炭市。及王衍嗣偽位,以其子嗣禋尚偽峨眉長公主,拜駙馬都尉。後唐同光末,隨例遷於洛,卒。   知俊族子嗣彬,幼從知俊征行,累遷為軍校。及知俊叛,以不預其謀,得不坐。貞明末,大軍與晉王對壘於德勝,久之,嗣彬率數騎奔於晉,具言朝廷軍機得失;又以家世仇怨,將以報之。晉王深信之,即厚給田宅,仍賜錦衣玉帶,軍中目為「劉二哥」。居一年,復來奔,當時晉人謂是刺客,以晉王恩澤之厚,故不竊發。龍德三年冬,從王彥章戰於中都,軍敗,為晉人所擒。晉王見之,笑謂嗣彬曰:「爾可還予玉帶。」嗣彬惶恐請死,遂誅之。   楊崇本,不知何許人,幼為李茂貞之假子,因冒姓李氏,名繼徽。唐光化中,茂貞表為邠州節度使。天復元年冬,太祖自鳳翔移軍北伐,駐旆於邠郊,命諸軍攻其城。崇本懼,出城請降。太祖復置為邠州節度使,仍令復其本姓名焉。及師還,遷其族於河中。其後,太祖因統戎往來由於蒲津,以崇本妻素有姿色,嬖之於別館。其婦素剛烈,私懷愧恥,遣侍者讓崇本曰:「丈夫擁旄仗鉞,不能庇其伉儷,我已為朱公婦,今生無面目對卿,期於刀繩而已。」崇本聞之,但灑淚含怒。及昭宗自鳳翔回京,崇本之家得歸邠州。崇本恥其妻見辱,因茲復貳於太祖。乃遣使告茂貞曰:「朱氏兆亂,謀危唐祚,父為國家磐石,不可坐觀其禍,宜於此時畢命興復,事苟不濟,死為社稷可也。」茂貞乃遣使會兵於太原。時西川王建亦令大將出師以助之,岐、蜀連兵以攻雍、華,關西大震。太祖遣郴王友裕帥師御之,會友裕卒於行,乃班師。天祐三年冬十月,崇本復領鳳翔、邠、涇、秦、隴之師,會延州胡章之眾,合五六萬,屯於美原,列柵十五,其勢甚盛。太祖命同州節度使劉知俊及康懷英帥師拒之,崇本大敗,復歸於邠州,自是垂翅久之。乾化元年冬,為其子彥魯所毒而死。   彥魯自稱留後,領其軍事,凡五十餘日,為崇本養子李保衡所殺。保衡舉其城來降,末帝命霍彥威為邠帥,由是邠、寧復為末帝所有。   蔣殷,不知何許人。幼孤,隨其母適於河中節度使王重盈之家,重盈憐之,畜為己子。唐天復初,太祖既平蒲、陝,殷與從兄珂舉族遷於大梁。太祖感王重榮之舊恩,凡王氏諸子,皆錄用焉,殷由是繼歷內職,累遷至宣徽院使。殷素與庶人友珪善,友珪篡立,命為徐州節度使。乾化四年秋,末帝以福王友璋鎮徐方,殷自以為友珪之黨,懼不受代,遂堅壁以拒命。時華州節度使王瓚,殷之從弟也,懼其連坐,上章言殷本姓蔣,非王氏之子也。末帝乃下詔削奪殷在身官爵,仍令卻還本姓,命牛存節、劉鄩等率軍討之。是時,殷求救於淮南,楊溥遣朱瑾率眾來援,存節等逆擊,敗之。貞明元年春,存節、劉鄩攻下徐州,殷舉族自燔而死,於火中得其屍,梟首以獻之。   張萬進,雲州人。初為本州小校,亡命投幽州,劉守光厚遇之,任為裨將。滄州劉守文,以弟守光囚父而竊據其位,自領兵問罪,尋敗於雞蘇。守光遂兼有滄、景之地,令其子繼威主留務。繼威年幼,未能政事,以萬進佐之,凡關軍政,一皆委任。繼威凶虐類父,嘗淫亂於萬進之家,萬進怒而殺之,《通鑒》云:乾化二年九月庚子,萬進遣使奉表降於梁。辛丑,以萬進為義昌留後。甲辰,改義昌為順化軍,以萬進為節度使。此傳疑有闕文。又遣使歸於晉。既而末帝遣楊師厚、劉守奇潛兵掠鎮、冀,因東攻滄州,萬進乞降。師厚表青州節度使,俄遷兗州,仍賜名守進。萬進性既輕險,專圖反側。貞明四年冬,據城叛命,遣使送款於晉王。末帝降制削其官爵,仍復其本名,遣劉鄩討之,晉人不能救。五年冬,萬進危蹙,小將邢師遇潛謀內應,開門以納王師,遂拔其城,萬進族誅。   史臣曰:夫雲雷構屯,龍蛇起陸,勢均者交鬥,力敗者先亡,故瑄、瑾、時溥之流,皆梁之吞噬,斯亦理之常也。惟瑾始以竊發有土,終以竊發亡身,《傳》所謂「君以此始,必以此終」者乎!師範屬衰季之運,以興復為謀,事雖不成,忠則可尚,雖貽族滅之禍,亦可以與臧洪游於地下矣。知俊驍武有餘,奔亡不暇,六合雖大,無所容身,夫如是則豈若義以為勇者乎!崇本而下,俱以叛滅,又何足以道哉! 列傳四   羅紹威,《舊唐書》云:紹威,字端己。魏州貴鄉人。父宏信,本名宗弁,初為馬牧監,事節度使樂彥貞。光啟末,彥貞子從訓驕盈太橫,招聚兵甲,欲誅牙軍。牙軍怒,聚噪攻之,從訓出據相州。牙軍廢彥貞,囚於龍興寺,逼令為僧,尋殺之,推小校趙文建為留後。先是,宏信自言,於所居遇一白鬚翁,謂之曰:「爾當為土地主。」如是者再,心竊異之。既而文建不洽軍情,牙軍聚呼曰:「孰願為節度使者?」宏信即應曰:「白鬚翁早以命我,可以君長爾曹。」唐文德元年四月,牙軍推宏信為留後。朝廷聞之,即正授節旄。乾寧中,太祖急攻兗、鄆,朱瑄求援於太原。時李克用遣大將李存信率師赴之,假道於魏,屯於莘縣。存信御軍無法,稍侵魏之芻牧,宏信不平之。太祖因遣使謂宏信曰:「太原志吞河朔,回戈之日,貴道堪憂。」宏信懼,乃歸款於太祖,仍出師三萬攻李存信,敗之。未幾,李克用領兵攻魏,營於觀音門外,屬邑多拔。太祖遣葛從周援之,戰於洹水,擒克用男落落以獻。太祖令送於宏信,斬之,晉軍乃退。是時,太祖方圖兗、鄆,慮宏信離貳,每歲時賂遺,必卑辭厚禮。宏信每有答貺,太祖必對魏使北面拜而受之,曰:「六兄比予有倍年之長,兄弟之國,安得以常鄰遇之。」故宏信以為厚己。其後,宏信累官至檢校太尉,封臨清王。光化元年八月,薨於位。   紹威襲父位為留後,《舊唐書》:紹威自文德初授左散騎常侍,充天雄軍節度副使,自龍紀至乾寧,十年之中,累加官爵。朝廷因而命之,尋正授旄鉞,累加檢校太尉、兼侍中,封長沙郡王。昭宗東遷,命諸道修洛邑,紹威獨營太廟,制加守侍中,進封鄴王。初,至德中,田承嗣盜據相、魏、澶、博、衛、貝等六州,召募軍中子弟,置之部下,號曰「牙軍」,皆豐給厚賜,不勝驕寵。年代浸遠,父子相襲,親黨膠固,其凶戾者,強賈豪奪,逾法犯令,長吏不能禁。變易主帥,有同兒戲,自田氏已後,垂二百年。主帥廢置,出於其手,如史憲誠、何全皞、韓君雄、樂彥貞,皆為其所立。優獎小不如意,則舉族被誅。紹威懲其往弊,雖以貨賂姑息,而心銜之。   紹威嗣世之明年正月,幽州劉仁恭擁兵十萬,謀亂河朔,進陷貝州,長驅攻魏。紹威求援於太祖,太祖遣李思安援之,屯於洹水。葛從周自邢、洺引軍入魏州。燕將劉守文、單可及與王師戰於內黃,大敗之,乘勝追躡。會從周亦出軍掩擊,又敗燕軍,斬首三萬餘級。三年,紹威遣使會軍,同攻滄州以報之。自是紹威感太祖援助之恩,深加景附。紹威見唐祚衰凌,群雄交亂,太祖兵強天下,必知有禪代之志,故傾心附結,贊成其事,每慮牙軍變易,心不自安。天祐初,州城地無故自陷,俄而小校李公牷謀變,紹威愈懼,乃定計圖牙軍,遣使告太祖,求為外援。太祖許之,遣李思安會魏博軍再攻滄州。先是,安陽公主薨於魏,太祖因之遣長直軍校馬嗣勳選兵千人,伏兵仗於巨橐中,肩舁以入魏州,言助女葬事。天祐三年正月五日,太祖親率大軍濟河,聲言視行營於滄、景,牙軍頗疑其事。是月十六日,紹威率奴客數百與嗣勳同攻之,時宿於牙城者千餘人,遲明盡誅之,凡八千家,皆赤其族,州城為之一空。翼日,太祖自內黃馳至鄴。時魏軍二萬,方與王師同圍滄州,聞城中有變,乃擁大將史仁遇保於高唐,六州之內,皆為勍敵,太祖遣諸將分討之,半歲方平。自是紹威雖除其逼,然尋有自弱之悔。   不數月,復有浮陽之役,紹威飛挽饋運,自鄴至長蘆五百里,疊跡重軌,不絕於路。又於魏州建元帥府署,沿道置亭候,供牲牢、酒備、軍幕、什器,上下數十萬人,一無闕者。及太祖回自長蘆,復過魏州,紹威乘間謂太祖曰:「邠、岐、太原終有狂譎之志,各以興復唐室為詞,王宜自取神器,以絕人望。天與不取,古人所非。」太祖深感之。及登極,加守太傅、兼中書令,賜號扶天啟運竭節功臣。車駕將入洛,奉詔重修五鳳樓、朝元殿,巨木良匠非當時所有,倏架於地,溯流西立於舊址之上,張設綈繡,皆有副焉。太祖甚喜,以寶帶、名馬賜之。先是,河朔三鎮司管鑰、備灑掃皆有閹人,紹威曰:「此類皆宮禁指使,豈人臣家所宜畜也。」因搜獲三十餘輩,盡以來獻,太祖嘉之。開平中,加守太師、兼中書令,邑萬戶。紹威嘗以臨淄、海岱罷兵歲久,儲庾山積,惟京師軍民多而食益寡,願於太行伐木,下安陽、淇門,斫船三百艘,置水運自大河入洛口,歲漕百萬石,以給宿衛,太祖深然之。會紹威遘疾革,遣使上章乞骸骨,太祖撫案動容,顧使者曰:「亟行語而主,為我強飯,如有不可諱,當世世貴爾子孫以相報也。」仍命其子周翰監總軍府。及訃至,輟朝三日,冊贈尚書令。紹威在鎮凡十七年,年三十四薨。   紹威形貌魁偉,有英傑氣,工筆札,曉音律。性復精悍明敏,服膺儒術,明達吏理。好招延文士,聚書萬卷,開學館,置書樓,每歌酒宴會,與賓佐賦詩,頗有情致。《太平廣記》引《羅紹威傳》云:當時籓牧之中,最獲文章之譽。每命幕客作四方書檄,小不稱意,壞裂抵棄,自擘箋起草,下筆成文,雖無藻麗之風,幕客多所不及。江東人羅隱者,佐錢鏐軍幕,有詩名於天下。紹威遣使賂遺,敘南巷之敬,隱乃聚其所為詩投寄之。紹威酷嗜其作,因目己之所為曰《偷江東集》,至今鄴中人士諷詠之。紹威嘗有公宴詩云:「簾前淡泊雲頭日,座上蕭騷雨腳風。」雖深於詩者,亦所歎伏。   紹威子三人,長曰廷規,位至司農卿,尚太祖女安陽公主,又尚金華公主,早卒。次曰周翰,繼為魏博節度使,《通鑒考異》引《梁功臣傳》云:周翰起復雲麾將軍,充天雄軍節度留後,尋檢校司徒,正授魏博節度使。亦早卒。季曰周敬,歷滑州節度使,別有傳。開平四年夏,詔金華公主出家為尼,居於宋州元靜寺,蓋太祖推恩於羅氏,令終其婦節也。   《五代史補》云:羅鄴王紹威,俊邁有詞學,尤好戲判。常有人向官街中□驢,置鞍於地,值牛車過,急行碾破其鞍,驢主怒,歐駕車者,為廂司所擒。紹威更不按問,遂判其狀云:「鄴城大道甚寬,何故駕車碾鞍?領□驢漢子科決,待駕車漢子喜歡!」詞雖俳諧,理甚切當,論者許之。   趙犨,其先天水人。代為忠武牙將,曾祖賓,祖英奇,父叔文,皆歷故職。犨幼有奇智,齠齔之時,與鄰里小兒戲於道左,恆分佈行列為部伍戰陣之狀,自為董帥,指顧有節,如夙習焉,群兒皆稟而從之,無敢亂其行者。其父目而異之,曰:「吾家千里駒也,必大吾門矣!」及赴鄉校,誦讀之性出於同輩。弱冠有壯節,好功名,妙於弓劍,氣義勇果。郡守聞之,擢為牙校。唐會昌中,壺關作亂,隨父北征,收天井關。末幾,從王師征蠻,浹月方克,惟忠武將士轉戰溪洞之間,斬獲甚眾。本道錄其勳,陟為馬步都虞候。   乾符中,王仙芝起於曹、濮,大縱其徒,侵掠汝、鄭,犨乃率步騎數千襲之,賊黨南奔。及黃巢陷長安,天子幸蜀,中原無主,人心騷動。於是陳州數百人相率告許州連帥,願得犨知軍州事。其帥即以狀聞,於是天子下詔,以犨守陳州刺史。既視事,乃謂將吏曰:「賊巢之虐,遍於四方,苟不為長安市人所誅,則必驅殘黨以東下。況與忠武久為仇讎,凌我土疆,勢必然也。」乃遣增垣墉,浚溝洫,實倉廩,積薪芻。凡四門之外,兩捨之內,民有資糧者,悉令挽入郡中。繕甲兵,利劍槊,弓弩矢石無不畢備。又招召勁勇,置之麾下。以仲弟昶為防遏都指揮使,以季弟珝為親從都知兵馬使,長子麓、次子霖,皆分領銳兵。黃巢在長安,果為王師四面扼束,食盡人饑,謀東奔之計,先遣驍將孟楷擁徒萬人,直入項縣,犨引兵擊之。賊眾大潰,斬獲略盡,生擒孟楷。   中和三年,朝廷聞其功,就加檢校兵部尚書,俄轉右僕射。不數月,加司空,進穎川縣伯。巢黨知孟楷為陳所擒,大驚憤,乃悉眾東來,先據殷水,後與蔡州秦宗權合勢以攻宛丘,陳人懼焉。犨恐眾心攜離,乃於眾中揚言曰:「忠武素稱義勇,淮陽亦謂勁兵,是宜戮力同心,捍御群寇,建功立節,去危就安,諸君宜圖之,況吾家食陳祿久矣!今賊眾圍逼,眾寡不均,男子當於死中求生,又何懼也。且死於為國,不猶愈於生而為賊之伍耶!汝但觀吾之破賊,敢有異議者斬之!」由是眾心靡不踴躍。無何,開門與賊接戰,每戰皆捷,賊眾益怒。巢於郡北三四里起八仙營,如宮闕之狀,又修百司廨署,儲蓄山峙,蔡人濟以甲冑,軍無所闕焉。凡圍陳三百日,大小數百戰,雖兵食將盡,然人心益固。犨因令間道奉羽書乞師於太祖,太祖素多犨之勇果,乃許之。四年四月,太祖引大軍與諸軍會於陳之西北,陳人望旗鼓出軍縱火,急攻巢寨,賊眾大潰,重圍遂解。獻捷於行在。   五年八月,除犨為蔡州節度使。於時巢黨雖敗,宗權益熾,六七年間,屠膾中原,陷二十餘郡,惟陳去蔡百餘里,兵少力微,日與爭鋒,終不能屈。文德元年,蔡州平,朝廷議勳,以犨檢校司徒,充泰寧軍節度使,又改授浙西節度使,不離宛丘,兼領二鎮。龍紀元年三月,又以平巢、蔡功,就加平章事,充忠武軍節度使,仍以陳州為理所。由是中原塵靜,唐帝復歸長安,陳、許流亡之民,襁負歸業,犨設法招撫,人皆感之。犨兄弟三人,時稱雍睦。一日,念仲弟昶同心王事,共立軍功,乃下令盡以軍州事付於昶,遂上表乞骸。後數月,寢疾,卒於陳州官舍,年六十六;葬於宛丘縣之先域,累贈大尉。   犨雖盡忠唐室,保全陳州,然默識太祖雄傑,每降心托跡,為子孫之計,故因解圍之後,以愛子結親。又請為太祖立生祠於陳州,朝夕拜謁。數年之間,悉力委輸,凡所徵調,無不率先,故能保其功名。   長子麓,位至列卿。次子霖,改名巖,尚太祖女長樂公主。開平初,授衛尉卿、駙馬都尉。二年九月,權知洺州軍州事,俄轉天威軍使。十二月,授右羽林統軍,改右衛上將軍,充大內皇牆使。三年七月,出為宿州團練使,旋移州刺史。其後累歷近職,連典禁軍。預誅庶人友珪有功,末帝即位,用為租庸使、守戶部尚書。巖以勳戚自負,貨賂公行,天下之賄,半入其門。又以身尚公主,聞唐朝駙馬都尉杜悰位極將相,以服御飲饌自奉,務極華侈,巖恥其不及。由是豐其飲膳,嘉羞法饌,動費萬錢,僦斂網商,其徒如市,權勢熏灼,人皆阿附。及唐莊宗滅梁室,巖逾垣而逸。素與徐州溫韜相善,巖往依之。既至,韜斬巖首送京師。   昶,字大東,犨仲弟也。弱冠習兵機,沈默大度,神形灑落,臨事有通變之才。及兄犨為陳州刺史,以昶為防禦都指揮使。未幾,巢將孟楷擁眾萬餘據項城縣,昶與兄犨領兵擊破之,擒楷以歸。不數月,巢黨悉眾攻陳,以報孟楷之役;又與蔡寇合從,凶丑百萬,棲於陳郊,陳人大恐。一夕,昶因巡警,假寐於闉闍,恍惚間如有陰助,昶異而待之。遲明,開門決戰,人心兵勢,勇不可遏,若有陰兵前導。是日,擒賊將數人,斬首千餘級,群凶氣沮。其後連日交戰,無不應機俘斬,未嘗小衄,以至重圍數月,士心如一。及賊敗圍解,朝廷紀勳,昶一門之中,疊加爵秩。當時方鎮之內,言忠勇者、言守禦者、言功勳者、言政事者,皆以犨、昶為首焉。及犨遙領泰寧軍節度,以昶為本州刺史、檢校右僕射。俄而犨有疾,遂以軍州盡付於昶。詔授兵馬留後,旋遷忠武軍節度使,亦以陳州為理所。時宗權未滅,中原方受其毒。陳、蔡封疆相接,昶每選精銳,深入蔡境。蔡賊雖眾,終不能抗,以至宗權敗焉。朝廷賞勳,加檢校司徒。昶以大寇削平之後,益留心於政事,勸課農桑,大布恩惠。景福元年秋,陳、許將吏耆老錄其功,詣闕以聞,天子嘉之,命文臥撰德政碑植於通衢,以旌其功。俄加同平章事。昶自圍解之後,恆曰:「梁王之恩,不敢忘也。」是後太祖每有征伐,昶訓練兵甲,饋挽供億,無有不至。乾寧二年寢疾,薨於鎮,年五十五,追贈太尉。   珝,字有節,犨季弟也。幼而剛毅,器宇深沉。既冠,好書籍。及壯,工騎射,尤精《三略》。及犨為陳州刺史,以珝為親從都知兵馬使。時巢黨東出商、鄧,與蔡賊會,眾至百餘萬,掘長壕五百道攻陳,陳人大懼。珝與二兄堅心誓眾,激勵將校,約以死節。珝以祖先松楸,去郭數里,慮為群盜穿發,乃夜縱心膂之士,遷柩入城。府庫舊有巨弩數百枝,機牙皆缺,工人鹹謂不可用。珝即創意制度,自調弦筈,置之雉堞間,矢激五百餘步,凡中人馬,皆洞達胸腋,群賊畏之,不敢逼近。自仲秋至於首夏,軍食將竭,士雖不飽,而堅拒之志不移。會太祖率大軍解其圍,珝兄弟抆泣感謝。其後朝廷議功,加檢校右僕射,遙領處州刺史。犨薨,昶為忠武軍節度使,珝遷為行軍司馬、檢校司空。昶薨,珝知忠武軍留後。珝公幹之才,播於遠邇,至於符籍虛實,財谷耗登,備閱其根本,民之利病,無不洞知。庶事簡廉,公私俱濟,太祖深加慰薦。尋加特進、檢校司徒,充忠武軍節度使。陳州土壤卑疏,每歲壁壘摧圮,工役不暇,珝遂營度力用,俾以甓周砌四墉,自是無霖潦之虞。光化二年,加檢校太保、平章事。明年,檢校侍中,進封天水郡公。珝博通前古,以陳州本伏羲所都,南頓乃光武舊地,遂稽考古制,崇飾廟貌,為四民祈福之所。又詢鄧艾故址,決翟王河以溉稻梁,大實倉廩,民獲其利。珝兄弟節制陳、許,繼擁旌鉞,共二十餘年,陳人愛戴,風化大行。天復元年冬,韓建為忠武軍節度使,乃征珝知同州匡國軍節度留後。時太祖統軍岐下,珝輸挽調發,旁午道途。俄而昭宗還長安,詔徵入覲,錫迎鑾功臣之號。珝因堅辭籓鎮,遂加檢校太傅、右金吾衛上將軍。及扈從東遷,歲余,以痼疾免官,遂歸淮陽。未幾,薨於私第,年五十五。詔贈侍中,陳人為之罷市。子縠,仕至左驍衛大將軍、宣徽北院使。唐莊宗入汴,與從兄巖皆族誅。   王珂,河中人。祖縱,鹽州刺史。父重榮,河東節度使,破黃巢有大功,封琅邪郡王。珂本重榮兄重簡之子,出繼重榮。唐僖宗光啟三年,重榮為部將常行儒所害,推重榮弟重盈為蒲帥,以珂為行軍司馬。及重盈卒,軍府推珂為留後。時重盈子珙為陝州節度使,瑤為絳州刺史,由是爭為蒲帥,瑤、珙連上章論列,又與太祖書云:「珂非吾兄弟,蓋余家之蒼頭也,小字忠兒,安得繼嗣!」珂亦上章云:「亡父有興復之功。」又遣使求援於太原,李克用為保薦於朝,昭宗可之。既而珙厚結王行瑜、李茂貞、韓建為援,三鎮互相表薦,昭宗詔諭之曰:「吾以太原與重榮有再造之功,已俞其奏矣。」乾寧二年五月,三鎮率兵入覲,賊害時政,請以河中授珙、瑤,又連兵以攻河中。克用聞之,出師以討三鎮,瑤、珙兵退,晉師拔絳州,擒瑤斬之。及克用駐軍於渭北,昭宗以珂為河中節度使,正授旄鉞,克用因以女妻珂;珂至太原謝婚成禮,克用令李嗣昭將兵助珂,攻珙於陝焉。光化末,太祖謂張存敬曰:「珂恃太原之勢,侮慢鄰封,爾為我持一繩以縛之。」天復元年春,存敬兵下晉、絳,令何p因守晉州以扼太原援師。二月,大軍逼河中,珂妻書告太原曰:「敵勢攻逼,朝夕為俘囚,乞食於大梁矣,大人安忍不救!」克用曰:「前途既阻,眾寡不敵,救則與爾兩亡。可與王郎歸朝廷。」珂復求救於李茂貞,茂貞不答。珂勢窮蹙,即登城謂存敬曰:「吾與汴王有家世事分,公宜退捨,俟汴王至,吾自聽命。」存敬即日退捨。三月,太祖自洛陽至,先哭於重榮之墓,蒲人聞之感悅。珂欲面縛牽羊以見,太祖曰:「太師阿舅之恩,何時可忘,郎君若以亡國之禮相見,黃泉其謂我何!」《歐陽史》云:梁太祖自同州降唐,即依重榮,以母王氏,故事重榮為舅。及珂出迎於路,握手歔欷,聯轡而入。乃以居敬守河中,珂舉家徙於汴。後入覲,被殺於華州傳捨。   珙,少有俊氣,才兼文武,性甚驕虐。屬世多故,遂代伯父重霸為陝州節度使。為政苛暴,且多猜忌,殘忍好殺,不以生命為意,內至妻孥宗屬,外則賓幕將吏,一言不合,則五毒將施,鞭笞刳斮,無日無之。奢縱聚斂,民不堪命,由是左右惕懼,憂在不測。唐光化二年夏六月,為部將李璠所殺。璠自稱留後,因是陝州不復為王氏所有。   史臣曰:紹威始為唐雄,據魏地,當土德之季運,倡梁祖以強禪,在梁則為佐命也,在唐則豈得為忠臣乎!趙犨以淮陽咫尺之地,抗黃巢百萬之眾,功成事立,有足多者。巖、縠非賢,遽泯其嗣,惜哉!王珂奕世山河,勢危被擄,乃魏豹之徒與! 列傳五   韓建,字佐時,許州長社人。父叔豐,世為牙校。初,秦宗權之據蔡州,招合亡命,建隸為軍士,累轉至小校。唐中和初,忠武監軍楊復光起兵於蔡,宗權遣其將鹿宴宏赴之,建與裡人王建俱隸宴宏軍,入援京師。賊平,復光暴卒。時僖宗在蜀,宴宏率所部赴行在。路出山南,因攻剽郡邑,據有興元。宴宏自為留後,以建為蜀郡刺史。唐軍容使田令孜密遣人誘建,啖以厚利,建時懼為宴宏所並,乃率所部歸行在,令孜補為神策都校、金吾將軍,出為潼關防禦使兼華州刺史。河、潼經大寇之後,戶口流散,建披荊棘,辟污萊,勸課農事,樹植蔬果,出入閭裡,親問疾苦,不數年,流亡畢復,軍民充實。建比不知書,治郡之暇,日課學習。遣人於器皿、床榻之上各題其名,建視之既熟,乃漸通文字。俄遷華商節度、潼關守捉等使,累加檢校太尉、平章事。   乾寧二年,建與鳳翔李茂貞、邠州王行瑜舉兵赴闕,迫昭宗請以王珙為河中帥,害大臣於都下。河中王珂召晉軍以為援,及晉軍渡河,昭宗幸石門。三年四月,昭宗遣延王、通王率禁兵討李茂貞,為茂貞所敗,車駕幸渭橋。翼日,次富平,將幸河中,建奉表迎駕,俄自至渭北,懇乞東幸,許之。七月十五日,昭宗至華下,百官士庶相繼而至。建尋加兼中書令,充京畿安撫制置等使,又兼京兆尹、京城把截使。昭宗久在華州,思還宮掖,每花朝月夕,游宴西溪,與群臣屬詠歌詩,歔欷流涕。建每從容奏曰:「臣為陛下修營大內,結信諸侯,一二年間,必期興復。」乃以建兼領修創京城使,建自華督役輦運工作,復治大明宮。   四年二月,有詣建告睦王已下八王謀殺建,建囚八王於別宅,放散隨駕殿後軍二萬人,殺捧日都頭李筠。自是天子益微,宿衛之士盡矣。八月,建以兵圍十六宅,通王以下十一王並遇害於石堤谷,以謀逆聞。又害太子詹事馬道殷、將作監許巖士,貶宰相朱樸,皆昭宗寵暱者也。建尋兼同州節度使。光化元年,昇華州為興德府,以建為尹。八月,車駕還京。九月,冊拜太傅,進封許國公,並賜鐵券。   天復元年十一月,宦官韓全誨迫天子幸鳳翔,建亦預其謀。太祖聞之,自河中引軍而西。前鋒至同州,建判官司馬鄴以城降,遂移軍迫華州,建懼乞降。太祖責以脅君之罪,建拜伏稱從事李巨川之謀也,太祖即誅巨川。《北夢瑣言》:韓建曰:「某不識字,凡朝廷章奏、鄰封書檄,皆巨川為之。」因斬之。又《新唐書·李巨川傳》云:巨川詣軍門納款,因言當世利害。全忠屬官敬翔以文翰事左右,疑巨川用則全忠待己或衰,乃詭說曰:「巨川誠奇才,顧不利主人,若何!」是日,全忠殺之。太祖與建素有軍中昆弟之契,及見,其怒驟息,尋表建為許州節度使。昭宗東遷,以建為佑國軍節度使、京兆尹。車駕至陝,召太祖與建侍宴,宮妓奏樂,何皇后舉觴以賜太祖,建躡足,太祖遽起曰:「臣醉不任。」偽若顛仆即去。建私謂太祖曰:「上與宮人附耳而語,幕下有兵仗聲,恐圖王爾。」天祐三年,改青州節度使。及受禪,征為司徒、平章事,充諸道鹽鐵轉運使。開平二年,加侍中,充建昌宮使。三年,郊祀於洛,以建為大禮使。建為上宰,每謁見,時有直言。太祖為性剛嚴,群下將迎不暇,待建稍異,故優容之。九月,冊拜太保,罷知政事。《五代會要》:開平三年十月,詔曰:太保韓建,每月旦、十五日入閣稱賀,即令赴朝參,余時弗入見。示優禮也。四年三月,除匡國軍節度使、陳許蔡觀察使,仍令中書不議除替。《五代會要》:乾化元年正月,敕云:許昌雄鎮,太保韓建,朕用以布政,民耕盜止,久居其位,庶可勝殘矣。宜令中書門下不計年月,勿議替。乾化二年六月,朝廷新有內難,人心動搖,部將張厚因作亂,害建於衙署,時年五十八。   子從訓,昭宗在華時授太子侍學,賜名文禮,尋拜屯田員外郎。國初為都官郎中,賜紫,年未弱冠。時朝廷命從訓告國哀於陳、許,至二日軍亂,與建並命。乾化三年,追贈太師。   李罕之,陳州項城人。父文,世田家。罕之拳勇趫捷,力兼數人。少學為儒,不成,又落髮為僧,以其無賴,所至不容。曾乞食於酸棗縣,自旦至晡,無與之者,乃擲缽於地,毀棄僧衣,亡命為盜。會黃巢起曹、濮,罕之因合徒作剽,漸至魁首。及賊巢渡江,罕之因以兵將背賊歸於唐,高駢錄其功,表為光州刺史。歲余,為蔡賊秦宗權寇迫,不能守,乃棄郡歸項城,收合餘眾,依河陽諸葛爽,爽署為懷州刺史。光啟初,僖宗以爽為東南面招討,以擊宗權,爽乃表罕之為副,令將兵屯宋州。蔡寇凶焰日熾,兵鋒不敵。中和四年,爽表罕之為河南尹、東都留守。是歲,李克用脫上源之難,斂軍西歸,路由洛陽,罕之迎謁,供帳館待甚優,因與克用厚相結托。時罕之有眾三千,以聖善寺為府。光啟元年,蔡賊秦宗權遣將孫儒來攻,罕之對壘數月,以兵少備竭,委城而遁,西保於澠池。蔡賊據京城月餘,焚燒宮闕,剽剝居民。賊既退去,鞠為煨燼,寂無雞犬之音。罕之復引其眾,築壘於市西。   明年冬,諸葛爽死,其將劉經推爽子仲方為帥,經懼罕之難制,自引兵鎮洛陽。罕之部曲有李瑭、郭璆者,情不相葉,欲相圖害,罕之怒,誅璆,軍情由是不睦。劉經因其有間,掩擊罕之於澠池。軍亂,保乾壕。經急攻之,為罕之所敗,罕之乘勝追至洛陽。時經保敬愛寺,罕之保苑中飛龍廄。罕之激勵其眾攻敬愛寺,數日,因風縱火,盡燔之,經眾奔竄,追斬殆盡。罕之進逼河陽,營於鞏縣,陳舟於汜水,將渡,諸葛仲方遣將張言率師拒於河上。時仲方年幼,政在劉經,諸將心多不附。張言密與罕之修好;經知其謀,言懼,引眾渡河歸罕之,因合勢攻河陽,為經所敗,罕之與言退保懷州。冬,蔡將孫儒陷河陽。仲方泛輕舟來奔,孫儒遂自稱節度使。俄而蔡賊為我軍所敗,孫儒棄河陽歸蔡。罕之與言收合其眾,求援於太原,李克用遣澤州刺史安金俊率騎助之,遂收河陽。克用表罕之為節度、同平章事;又表言為河南尹、東都留守。罕之既與言患難交契,刻臂為盟,永同休戚,如張耳、陳余之義也。罕之雖有膽決,雄猜翻覆,而撫民御眾無方略,率多苛暴,性復貪冒,不得士心。既得河陽,出兵攻晉、絳。時大亂之後,野無耕稼,罕之部下以俘剽為資,啖人作食。絳州刺史王友遇以城降,罕之乃進攻晉州,河中王重盈遣使求援於太祖。時張言治軍有法,善積聚,勤於播植,軍儲不乏。言輸粟於罕之,以給其軍,罕之求索無限,言頗苦之,力不能應,罕之則錄河南府吏笞責之。東諸侯修貢行在,多為罕之邀留,王重盈苦其侵削,密結張言請圖之。文德元年春,會罕之盡出其眾攻平陽,言夜出師掩擊河陽,罕之無備,單步僅免,舉族為言所俘。罕之奔於太原,李克用表為澤州刺史,仍領河陽節度使。三月,克用遣其將李存孝率師三萬助之,來攻懷、孟。城中食盡,備豫皆竭,張言遣其孥入質,且求救於太祖;太祖遣葛從周、牛存節赴之,逆戰於流河店。會晉將安休休以一軍奔於蔡,存孝引軍而退,罕之保於澤州。自是罕之日以兵寇鈔懷、孟、晉、絳,數百里內,郡邑無長吏,閭裡無居民。河內百姓,相結屯寨,或出樵汲,即為俘馘。雖奇峰絕磴,梯危架險,亦為罕之部眾攻取。先是,蒲、絳之間有山曰摩雲,邑人立柵於上,以避寇亂;罕之以百餘人攻下之,軍中因號罕之為李摩雲。自是數州之民,屠啖殆盡,荊棘蔽野,煙火斷絕,凡十餘年。   乾寧二年,李克用出師以拒邠、鳳,營於渭北,天子以克用為邠州行營四面都統,克用乃表罕之為副。及誅王行瑜,罕之以功授檢校太尉,食邑千戶。罕之自以功多,私謂晉將蓋寓曰:「余自河陽失守,來依巨廕,歲月滋久,功效未施。比年以來,倦於師旅,所謂老夫耄矣,無能為也。望吾王仁愍,太傅哀憐,與一小鎮,休兵養疾,一二年間即歸老菟裘,幸也。」寓為言之,克用不對。每籓鎮缺帥,議所不及,罕之私心鬱鬱,蓋寓懼其他圖,亟為論之。克用曰:「吾於罕之,豈惜一鎮;吾有罕之,亦如董卓之有呂布,雄則雄矣,鷹鳥之性,飽則颺去,實懼翻覆毒余也。」   光化元年十二月,晉之潞帥薛志勤卒,罕之乘其喪,自澤州率眾徑入潞州,自稱留後,以狀聞於克用曰:「聞志勤之喪,新帥未至,慮為他盜所窺,不俟命,已屯於潞矣。」克用怒,遣李昭嗣討之,罕之執其守將馬溉、伊鐸、何萬友,沁州刺史傅瑤等,遣其子顥拘送於太祖以求援焉。《新唐書》:全忠表罕之昭義軍節度使。會罕之暴病,不能視事。明年六月,病篤,太祖令丁會代之,移罕之為河陽節度使;行至懷州,卒於傳捨,時年五十八。其子顥以舟載柩,歸葬河陰縣。開平二年春,詔贈中書令。   馮行襲,字正臣,武當人也。歷職為本郡都校。中和中,僖宗在蜀,有賊首孫喜者,聚徒數千人欲入武當,刺史呂煜惶駭無策略。行襲伏勇士於江南,乘小舟逆喜,謂喜曰:「郡人得良牧,眾心歸矣,但緣兵多,民懼擄掠。若駐軍江北,領肘腋以赴之,使某前導,以安慰士民,可立定也。」喜然之。既渡江,軍吏迎謁,伏甲奮起,行襲擊喜仆地,仗劍斬之,其黨盡殪,賊眾在江北者悉奔潰。山南節度使劉巨容以功上言,尋授均州刺史。州西有長山,當襄、漢、蜀路,群賊屯據,以邀劫貢奉,行襲又破之。洋州節度使葛佐奏闢為行軍司馬,請將兵鎮谷口,通秦、蜀道,由是益知名。李茂貞遣養子繼臻竊據金州,行襲攻下之,因授金州防禦使。時興元楊守亮將襲京師,道出金、商,行襲逆擊,大破之。詔升金州為節鎮,以戎昭軍為額,即以行襲為節度使。   及太祖義旗西征,行襲遣副使魯崇矩稟受制令。會唐昭宗幸鳳翔,太祖帥師奉迎,久之未出。中尉韓全誨遣中官卻文晏等二十餘人分命矯詔,欲征江、淮兵屯於金州,以脅太祖之軍,行襲定策盡殺之,收其詔敕送於太祖。天祐元年,兼領洋州節度使。太祖之伐荊、襄,行襲令其子勖以舟師會於均、房,預收復功,遷匡國軍節度使。到任,誅大吏張澄,暴其罪,州人莫不惴懾。在許三年,上供外,別進助軍羨糧二十萬石。及太祖郊禋,行襲請入覲,貢獻巨萬,恩禮殊厚。尋詔翰林學士杜曉撰德政碑以賜之,累官至兼中書令,冊拜司空。開平中卒,輟朝一日,贈太傅,謚曰忠敬。   行襲性嚴烈,為政深刻,然所至有天幸,境內嘗大蝗,尋有群鳥啄食,不為害;民或艱食,必有穭谷,出於□畝。雖威福在己,而恆竭力以奉於王室,故能保其功名。行襲魁岸雄壯,面有青志,當時目為「馮青面」。   長子勖,歷蘄、沁二州刺史。次子德晏,仕至金吾將軍。   孫德昭,鹽州五原縣人,世為州校。父惟晸,有功於唐朝,遙領荊南節度,分判右神策軍事。德昭藉父廕,累職為右神策軍都指揮使。光化三年,唐昭宗為閹宦所廢,矯立德王,時中外以權在禁闥,莫能致討,近籓朋附,章表繼有至者。丞相崔允,外與太祖申結輔佐之好,內遣心腹密講忠義。有以事喻德昭者,《通鑒》:德昭常惋不平,崔允聞之,遣判官石戩與之遊。德昭每酒酣必泣,戩知其誠,乃密以允意說之。德昭感慨,乃與本軍孫承誨、董從實三人,奮發應命,誓圖返正,崔又割衣手筆以通其志。   天復元年正月一日未旦,逆豎左軍容劉季述早入,德昭伏甲要路以俟,追其前驅,邀而斬之,孫承誨等分捕左軍容王仲先黨伍。唐昭宗方幽辱東內,聞外喧,大恐。德昭馳至,扣閣曰:「逆賊劉季述伏誅矣,請上皇開鑰復皇帝位。」皇后何氏呼曰:「汝可進逆人首,門乃可開。」俄而承誨、從實俱以馘獻,昭宗悲而嘉之。於是丞相崔允奉迎御丹鳳樓,率百辟待罪,泣且奏曰:「臣居大位,不能討奸,賴東平王全忠首奮忠貞,誅殺邸吏,遂致德昭等擒戮妖逆,再清禁闈。」即日議功,以德昭為檢校太保、靜海軍節度使,承誨邕州節度使,從實容州節度使,並同平章事,錫姓李,賜號扶傾濟難忠烈功臣,圖形凌煙閣,俱留京師。錫賚宴賞之厚,恩寵權幸之勢,近代罕比。   其年十一月,閹宦韓全誨縱火脅昭宗西幸鳳翔,承誨、從實並變節,為中官所誘,始欲驅擁百僚,將圖出令。而德昭獨按兵,與太祖親吏婁敬思葉力衛丞相及文武百官,與長安吏民保於街東,免為所劫。太祖遣從事相繼勞問,遺以龍鳳劍、鬥雞紗,委令制輯。於是百官次華州,連狀請太祖迎奉。及大旆入關,德昭以軍禮上謁,立道左,太祖命左右扶騎控至長安,賜與甚厚,署權知同州節度留後。將赴任,復徇民請,留充兩街制置使,賜錢百萬。德昭以本部兵八千人獻於太祖,由是愈見賞重,又賜甲第一區,俾先還洛陽。及昭宗東遷,奏授左威衛上將軍,以疾免,歸於別墅。太祖受禪,以左領衛上將軍征赴闕。開平四年,拜左金吾大將軍,充街使。末帝即位,俾將命於兩浙,對見失儀,不果行。尋改授右武衛上將軍,俄復左金吾大將軍。卒於官,詔贈太傅,輟視朝一日。   天復初,德昭與孫承誨、董從實以返正功,時人呼為「三使相」,恩澤俱冠世。及承誨至鳳翔,易名繼誨,從實改名彥弼,皆為李茂貞所養。後閹官之敗,俱戮於京師。惟德昭克全終始,有所稱雲。   趙克裕,河陽人也。祖、父皆為軍吏。克裕少為牙將,好讀書,謹儀範,牧伯皆奇待之。累居右職,擢為虎牢關使。光啟中,蔡寇陷河陽,克裕率所部歸於太祖,隸於宣義軍。太祖東征徐、鄆,克裕屢受指顧,無不如意。數年之內,繼領亳、鄭二州刺史。時關東籓鎮方為蔡寇所毒,黎元流散,不能相保,克裕妙有農戰之備,復善於綏懷,民賴而獲安者眾。太祖表為河陽節度使、檢校右僕射,尋移理許田,入為金吾衛大將軍、檢校司空。及太祖為元帥,以克裕為元帥府左都押衙,復統六軍,兗州平,命權知泰寧軍留後。數月,暴疾而卒。開平初,追贈太保。   張慎思,清河人。自黃巢軍來歸,累授軍職,歷諸軍都指揮使。從平巢、蔡、兗、鄆,皆著功,表授檢校工部尚書,兼宋州長史。光化中,加檢校右僕射,權知亳州。天復三年,昭宗還長安,以從太祖迎駕功,賜號迎鑾毅勇功臣,尋除汝州防禦使。天祐元年,授左龍武統軍。其冬,除許州匡國軍節度使。明年十一月,權知徐州武寧軍兩使留後。太祖受禪,入為左金吾大將軍。開平二年,除宋州刺史,未幾,復拜左金吾大將軍。三年冬,除蔡州刺史,以貪貨大失民情,詔追赴闕。未幾,扈從北征還,以疾臥洛陽之私第。馭家不肅,為其子所弒。   史臣曰:韓建遇唐朝之衰運,據潼關之要地,不能籓屏王室,翻務斫喪宗枝,雖有阜俗之能,何補不臣之咎。罕之負驍雄之氣,蓄向背之謀,武皇比之呂布,斯知人矣。行襲勵納忠之節,德昭立反正之功,俱善其終,固其宜矣。克裕而下,無譏可也。 列傳六   葛從周,字通美,濮州鄄城人也。曾祖阮,祖遇賢,父簡,累贈兵部尚書。從周少豁達,有智略,初入黃巢軍,漸至軍校。唐中和四年三月,太祖大破巢軍於王滿渡,從周與霍存、張歸霸昆弟相率來降。七月,從太祖屯兵於西華,破蔡賊王夏寨。太祖臨陣馬踣,賊眾來追甚急,從周扶太祖上馬,與賊軍格鬥,傷面,矢中於肱,身被數槍,奮命以衛太祖。賴張延壽回馬轉鬥,從周與太祖俱免,退軍殷水。諸將並削職,惟擢從周、延壽為大校。其從入長葛、靈井,大敗蔡賊,至斤溝、淝河,殺鐵林三千人,獲九寨都虞候王涓。   太祖遣郭言募兵於陝州,有黃花子賊據於溫谷,從周擊破之。又破秦賢之眾於滎陽,尋佐朱珍收兵於淄、青間。時兗州齊克護軍於任城,從周敗之,擒其將呂全真。淄人不受制,復與之戰,獲其驍將鞏約。會青州以步騎萬餘人列三寨於金嶺,以厄要害,從周與朱珍大殲其眾,擄其將楊昭范五人而還。至大梁,不解甲,逕至板橋擊蔡賊,破盧瑭寨;瑭自溺而死,又於赤岡殺蔡軍二萬餘人。從討謝殷於亳州,擒之。回襲曹州,擄刺史丘宏禮以歸。與兗、鄆軍遇於臨濮之劉橋,殺數萬人,朱瑄、朱瑾僅以身免,擒都將鄒務卿已下五十人。從太祖至范縣,復與朱瑄戰,擄尹萬榮等三人,遂平濮州。未幾,與朱珍擊蔡賊於陳、亳間,獲都將石璠。   文德元年,魏博軍亂,樂從訓來告急,從太祖渡河,拔黎陽、李固、臨河等鎮,至內黃,破魏軍萬餘眾,獲其將周儒等十人。李罕之引並人圍張全義於河陽,從周與丁會、張存敬、牛存節率兵赴援,大破並軍,殺蕃漢二萬人,解河陽之圍,以功表授檢校工部尚書。從朱珍討徐州,撥豐縣,敗時溥於吳康,得其輜重,加檢校刑部尚書。佐龐師古討孫儒於淮南,略地至廬、壽、滁等州,下天長、高郵,破邵伯堰。回軍攻濠州,殺刺史魏勳,得餉船十艘。   大順元年八月,並帥圍潞州,太祖遣從周率敢死之士,夜銜枚犯圍而入,會王師不利於馬牢川,即棄上黨而歸。其年十二月,與丁會諸將討魏州,連收十邑。明年正月,大破魏軍於永定橋,魏軍五敗,斬首萬餘級。十月,佐丁會攻宿州,從周壅水灌其城,刺史張筠以郡降。從討兗州,破朱瑾之軍於馬溝。景福二年二月,與諸將大破徐、兗之兵於石佛山。八月,與龐師古同攻兗州。乾寧元年三月,軍至新泰縣,朱瑾令都將張約、李胡椒率三千人來拒戰,師古遣從周、張存敬掩襲,生擒張約、李胡椒等都將數十人。二年十月,圍兗州,兗人不出,從周詐揚言並人、鄆人來救,即引軍趨高吳,夜半卻潛歸寨。朱瑾果出兵攻外壕,我軍士突出,掩殺千餘人,生擒都將張漢筠。從周累立戰功,自懷州刺史歷曹、宿二州刺史,累遷檢校左僕射。三年五月,並帥以大軍侵魏,遣其子落落率二千騎屯洹水,從周以馬步二千人擊之,殺戮殆盡,擒落落於陣,並帥號泣而去。遂自洹水與龐師古渡河擊鄆。四年正月,下之。從周乘勝伐兗,會朱瑾出師在徐境,其將康懷英以城降。以功授兗州留後、檢校司空。《玉堂閒話》云:葛侍中鎮兗之日,威名著於敵中。河北諺曰:「山東一條葛,無事可撩撥。」復領兵萬餘人渡淮討楊行密,至濠州,聞龐師古清口之敗,遽班師。光化元年四月,率師經略山東,時並帥以大軍屯邢、洺,從周至鉅鹿與並軍遇,大破之,並帥遁走。我軍追襲至青山口,數日之內,邢、洺、磁三州連下,斬首二萬級,獲將吏一百五十人,即以從周兼領邢州留後。十月,復破並軍五千騎於張公橋。晉將李嗣昭急攻邢州,陣於城門外,從周大破之,擒蕃將賁金鐵、慕容騰百餘人。   二年春,幽州劉仁恭率軍十萬寇魏州,屠貝郡。從周自邢台馳入魏州,燕軍突上水關,攻館陶門。從周與賀德倫率五百騎出戰,謂門者曰:「前有敵,不可返顧!」命闔其門。從周等極力死戰,大敗燕人,擒都將薛突厥、王郃郎等。翼日,破其八寨,追擊至臨清,劉仁恭走滄州,從周授宣義軍行軍司馬。五月,並人討李罕之於潞州,太祖以丁會代罕之,令從周馳入上黨。七月,並人陷澤州,太祖召從周,令賀德倫守潞州,德倫等尋棄城而歸。三年四月,領軍討滄州,先攻德州,下之。及進攻浮陽,幽州劉仁恭大舉來援。時都監蔣元暉謂諸將曰:「吾王命我護軍,志在攻取,今燕帥來赴,不可迎戰,當縱其入壁,聚食囷廩,力屈糧盡,必可取也。」從周對曰:「兵在機,機在上將,非督護所言也。」乃令張存敬、氏叔琮守其寨。從周逆戰於乾寧軍老鴉堤,大破燕軍,斬首三萬,獲將佐馬慎交已下百餘人,奪馬三千匹。八月,並人攻邢、洺,從太祖破之。從周追襲至青山口,斬首五千級,獲其將王郃郎、楊師悅等,得馬千匹,表授檢校太保,兼徐州兩使留後,尋為兗州節度使。   天復元年三月,與氏叔琮討太原,從周以兗、鄆之眾,自土門路入,與諸軍會於晉陽城下,以糧運不給,班師。頃之,從周染疾,會青州將劉鄩陷兗州,太祖命討之,遂力疾臨戎。三年十一月,鄩舉城降,以功授檢校太傅。太祖以從周抱疾既久,命康懷英代之,授左金吾上將軍,以風恙不任朝謁,改右衛上將軍致仕。養疾偃師縣亳邑鄉之別墅。頃之,授太子太師,依前致仕。末帝即位,制授潞州節度使,令坐食其俸,加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兼侍中,封陳留郡王,累食邑至七千戶,命近臣賚旌節就別墅以賜之。貞明初,卒於家。冊贈太尉。   謝彥章,許州人。幼事從周為養父,從周憐其敏慧,教以兵法,常以千錢於大盤中,布其行陣偏伍之狀,示以出沒進退之節,彥章盡得其訣。及壯,事太祖為騎將。末帝嗣位,用為兩京馬軍都軍使,累與晉軍接戰有功,尋領河陽節度使。及從周卒,臨喪行服,躬預葬事,時人義之。彥章後為許州節度使、檢校太傅。貞明四年冬,滑州節度使賀瑰為北面招討使,彥章為排陣使,同領大軍,駐於行台寨,與晉人對壘。彥章時領騎軍與之挑戰,晉人或望我軍行陣整肅,則相謂曰:「必兩京太傅在此也。」不敢以名呼,其為敵人所憚如此。是時鹹謂賀瑰能將步軍,彥章能領騎士,既名聲相軋,故瑰心忌之。一日,與瑰同設伏於郊外,瑰指一方地謂彥章曰:「此地岡阜隆起,中央坦夷,好列柵之所。」尋而晉人捨之,故瑰疑彥章與晉人通;又瑰欲速戰,彥章欲持重以老敵人,瑰益疑之。會為行營馬步都虞候朱珪所誣,瑰遂與珪邦協謀,因享士伏甲以殺彥章及濮州刺史孟審澄、別將侯溫裕等於軍,以謀叛聞。晉王聞之,喜曰:「彼將帥如是,亡無日矣。」   審澄、溫裕亦善將騎軍,然所領不過三千騎;多而益辦,惟彥章有焉。將略之外,好優禮儒士。與晉人對壘於河上,恆褒衣博帶,動皆由禮,或臨敵御眾,則肅然有上將之威。每敦陣整旅,左旋右抽,雖風馳雨驟,亦無以喻其迅捷也,故當時騎士鹹樂為用。及其遇害,人皆惜之。   胡真,江陵人也。體貌洪壯,長七尺,善騎射,少為縣吏。及在巢寇中,寇推為名將,隨巢涉淮、浙,陷許、洛,入長安。及太祖以眾歸唐,真時為元從都將,《通鑒》云:溫見巢兵勢日蹙,知其將亡,親將胡真、謝瞳勸溫歸國。從至梁苑,表授檢校刑部尚書,頻從破巢、蔡於陳、鄭間。尋以奇兵襲取滑州,乃署為滑州節度留後,復表為鄭滑節度使、檢校右僕射。數年,征為右金吾衛大將軍,俄拜寧遠軍節度使、容州刺史、檢校太保。卒贈太傅。   張歸霸,字正臣,清河人。祖進言,陽谷令。父實,亦有宦緒。少倜儻,好兵術。唐乾符中,寇盜蜂起,歸霸率昆弟三人棄家投黃巢,頗以勇略聞。巢陷長安,遂署為左番功臣。中和中,巢領徒走宛丘。時太祖在汴,奉詔南討,巢黨日窘,歸霸昆仲與葛從周、李讜等相率來降,尋補宣武軍劇職。光啟二年,與蔡將張存戰於盧氏。三年夏,又與蔡將盧瑭戰於雙丘,復與秦宗賢戰於萬勝,皆敗而殲之。翼日,宗權遣將張郅來寇,列寨於赤堈。一日,出騎將較勝,歸霸為飛戈所中。即拔馬卻逸,控弦一發,賊洞頸而墜,遂兼騎而還。太祖時於高丘下瞰,備見其狀,面加賞激,厚以金帛及所獲馬錫之。又嘗被命以控弦之士五百人伏於壕內,太祖統數百騎稍逼其寨,蔡人果以銳士摩壘來追,歸霸發伏兵,掩殺千餘人,奪馬數十匹,尋奏授檢校左散騎常侍。其後從太祖伐鄆,副李唐賓渡淮,鹹著奇績。文德初,大軍臨蔡州,賊將蕭顥來斫寨,歸霸於徐懷玉各以所領兵自東南二扉分出,合勢殺賊,蔡人大敗。及太祖振眾離營,寇塵已息。太祖召至,賞之曰:「昔耿弇不俟光武擊張步,言不以賊遺君父,弇之功,爾其二焉。」大順中,郭紹賓拔曹州,歸霸率兵數千守之。俄而朱瑾統大軍自至,歸霸與丁會逆擊之於金鄉,瑾大敗,擒賊將宗江等七十餘人,曹州以寧。明年,破濮州,生擒刺史邵儒。又佐葛從周與晉軍戰於洹水,生獲克用愛子落落。復與燕人戰於內黃,殺仁恭兵三萬餘眾。戎績超特,居諸將之右,累官至檢校左僕射。   光化二年,權知邢州事。明年春,李嗣昭以蕃漢五萬來寇,歸霸堅壁設備,晉軍不敢顧其城,遂移軍攻洺州,陷焉。時太祖在滑,頗慮邢之失守。及葛從周復洺,嗣昭北遁,歸霸出兵襲之,殺二萬餘眾。捷至,賞錫殊等,旋以功奏加檢校司空。天祐初,遷萊州刺史,秩滿授左衛上將軍,又除曹州刺史。其秋,加檢校司徒,副劉知俊御邠、鳳之寇,敗之。太祖受禪,拜右龍虎統軍,改左驍衛上將軍,充河陽諸軍都指揮使。明年夏六月,就除河陽節度使、檢校太保,尋加同平章事。二年秋七月,卒於位。詔贈太傅。   梁末帝德妃張氏,即歸霸女也。末帝嗣位,以歸霸子漢鼎、漢傑並為近職。漢鼎早亡,漢傑貞明中為控鶴指揮使,領兵討惠王於陳州,擒之。當貞明、龍德之際,漢傑昆仲分掌權要,籓鎮除拜多出其門,段凝因之遂竊兵柄。及莊宗入汴,漢傑與兄漢倫、弟漢融同日伏誅於汴橋下。   張歸厚,字德坤,《通鑒考異》引《梁功臣列傳》云:歸厚祖興,父處讓。少驍勇,有機略,尤長於弓槊之用。中和末,與兄歸霸自巢軍相率來降,太祖署為軍校。時淮西兵力方壯,太祖之師尚寡,歸厚以少擊眾,往無不捷。光啟三年春,與秦宗賢戰於萬勝,大破之。其夏,蔡將張晊以數萬眾屯於赤堈,歸厚嘗與晊單騎斗於陣,晊不能支而奔,師徒乘此大捷。太祖大悅,立署為騎軍長,仍以鞍馬器幣錫之。及佐朱珍討時溥,寨於豐、蕭之間,歸厚乘徐壘如行坦途,甚為諸將歎伏。龍紀初,奏遷檢校工部尚書。其年冬,復伐徐,歸厚以偏師徑進,至九里山下與徐兵遇。時我之叛將陳璠在賊陣中,歸厚忽見之,因瞋目大罵,單馬直往,期於必取,會飛矢中左目而退;徐戎甚眾,莫敢追之。   大順元年,奏加檢校兵部尚書,又命統親軍。是歲,郴王遷寨,未知所往,忽逢兗、鄆賊寇甚眾,太祖亟登道左高阜以觀之,命歸厚領所部膉l馬直突之。出沒二十餘合,賊大敗將北,而救軍雲至,歸厚即綴賊苦戰,請太祖以數十騎先還。時歸厚所乘馬中流矢而踣,乃持槊步斗漸退,賊不敢逼。太祖至寨,亟命張筠、劉儒飛騎來迎,然謂已歿矣。歸厚體被二十餘箭,尚復拒戰,筠等既至,賊解乃歸。太祖見之,撫背泣下曰:「得歸厚身全,縱廣喪戎馬,何足計乎!」便令肩舁歸汴,日降問賚,恩旨甚厚,尋遷中軍指揮使。   景福初,從太祖伐鄆,帝軍不利,太祖為寇所逼,歸厚殿馬翼衛,左右馳射,矢發如雨,賊騎千百,披靡而退。明年,與葛從周御晉軍於洹水,殊績尤著。詔加檢校右僕射。其後,討滄州,復洺州,鹹以功聞,太祖錄其勳,命權知洺州事。是郡嘗兩為晉人所陷,井邑蕭條,歸厚撫之,數月之內,民庶翕然。太祖自鎮、定還,睹其緝理之政,大喜,賞之。天復元年冬,真拜洺州刺史,加檢校左僕射,尋授絳州刺史。三年秋,改晉州刺史,仍檢校司空。唐帝遷都洛陽,除右神武統軍。天祐二年,改左羽林統軍,與徐懷玉同守澤州。時晉軍五萬來攻,郡中戎士甚寡,歸厚極力拒守,並軍乃還。太祖受禪,加檢校司空。開平二年夏,劉知俊以同州叛,歸厚副楊師厚、劉鄩等討平之。秋,軍還,授亳州團練使。乾化二年,拜鎮國軍節度使、陝虢等州觀察處置等使。明年夏,以疾卒於位。詔贈太師。子漢卿。   張歸弁,字從冕。始與兄歸霸、歸厚同歸於太祖,得署為牙校。時太祖初鎮宣武,屢命歸弁結好於近境,頗得行人之儀。乾寧中,以偏師佐葛從周御並軍於洹水。光啟中,又佐張存敬與燕人戰於內黃,積前後功,表授檢校工部尚書。大順初,攻討兗、鄆,命歸弁佐衡王友謙屯單父,軍聲大振,尋為齊州指揮使。屬青帥王師範叛,遣將詐為賈人,挽車數十乘,匿兵器於其中,將謀竊發,歸弁察而擒之,州城以寧。明年春,青寇大舉來伐,州兵既寡,民意頗搖,有本郡都將。康文爽等三人欲謀外應,即時擒獲誅之,人心遂定。歸弁又罄發私帑,賞給士伍,青州平,超加檢校右僕射,遙領愛州刺史。從征荊、襄回,轉檢校左僕射。天祐三年春,太祖入魏誅牙軍,魏之郡邑多叛,歸弁與諸將等分佈攻討,封境悉平。而歸弁於高唐攻賊太猛,飛矢中於臆,太祖嘉之,命賜鞍勒馬一匹、金帶一條。夏五月,命權知晉州。冬十一月,真授晉州刺史,加檢校司空。太祖受禪,改滑州長劍指揮使。開平二年秋九月,並軍圍平陽,詔歸弁統兵救之。軍至,解其圍,加檢校司徒。三年春三月,寢疾,卒於滑州之私第。子漢融。   史臣曰:從周以驍武之才,事雄猜之主,而能取功名於馬上,啟手足於牖下,靜而言之,斯為賢矣!彥章蔚有將才,死於讒口,身既歿矣,國亦隨之,惜哉!歸霸昆仲,皆脫身於巨盜之流,宣力於興王之運。由介冑而析圭爵,可不謂壯夫歟! 列傳七   成汭,淮西人。少年任俠,乘醉殺人,為仇家所捕,因落髮為僧,冒姓郭氏。《新唐書》云:入蔡賊中,為賊帥假子,更姓名為郭禹。亡匿久之,及貴,方復本姓。唐僖宗朝,為蔡州軍校,領本郡兵戍荊南,帥以其凶暴,欲害之,遂棄本軍奔於秭歸。一夕,巨蛇繞其身,幾至於殞,乃祝曰:「苟有所負,死生惟命。」逡巡,蛇亦解去。後據歸州,招集流亡,練士伍,得兵千餘人,沿流以襲荊南,遂據其地。朝廷即以旄鉞授之。是時荊州經巨盜之後,居民才一十七家,汭撫輯凋殘,勵精為理,通商訓農,勤於惠養,比及末年,僅及萬戶。汭性豪暴,事皆意斷,又好自矜伐,騁辯凌人,深為識者所鄙。   初,澧、朗二州,本屬荊南,乾寧中,為土豪雷滿所據。汭奏請割隸,唐宰相徐彥若執而不行,汭由是銜之。及彥若出鎮南海,路過江陵,汭雖加延接,而猶怏怏。嘗因對酒,語及其事,彥若曰:「令公位尊方面,自比桓、文。雷滿者,偏州一草賊爾,令公盍不加兵,而反怨朝廷乎!」汭赧然而屈。案:以下有闕文。累官至檢校太尉,封上谷郡王。楊行密以兵圍鄂州,汭出師以援鄂,淮寇乘之,以火焚其艦,汭投江而死。天祐三年夏,太祖以汭歿於王事,上表於唐帝,請為汭立廟於荊門,優詔可之。《五代史補》:鄭准,不知何許人,性諒直,能為文章,長於箋奏。成汭鎮荊南,闢為推官。汭嘗仇殺人,懼為吏所捕,改姓郭氏。及為荊南節度使,命准為表,乞歸本姓。准援筆而成,其略云:「臣門非冠蓋,家本軍戎。親朋之內,盱睢為人報怨;昆弟之間,點染無處求生。背故國以狐疑,望鄰封而鼠竄。名非霸越,乘舟難效於陶朱;志切投秦,出境遂稱於張祿。」又云:「成為本姓,郭乃冒稱。本避犯禁之辜,敢歸司寇;別族受封之典,誠愧諸侯。伏乞聖慈,許歸本性」云云。其表甚為朝廷所重。後因汭生辰,淮南楊行密遣使致禮幣之外,仍貺《初學記》一部。准忿然以為不可,謂汭曰:「夫《初學記》,蓋訓童之書爾,今敵國交聘,以此書為貺,得非相輕之甚耶!宜書責讓。」汭不納,准自歎曰:「若然,見輕敵國,足彰幕府之無人也。參佐無狀,安可久!」遽請解職。汭怒其去,潛使人於途中殺之。   杜洪者,江夏伶人。鍾傳者,豫章小校。唐光啟中,秦宗權凶焰飆起,屢擾江、淮,郡將不能城守。洪、傳各為部校,因戰立威,逐其廉使,自稱留後,朝廷因而命之。《新唐書》:光啟二年,洪乘虛入鄂,自為節度使留後,僖宗即拜本軍節度使。中和三年,傳逐江西觀察使高茂卿,遂有洪州,僖宗擢傳江西團練使,俄拜鎮南節度使。及為楊行密所攻,洪、傳首尾相應,皆遣求援於太祖;太祖遣朱友恭赴之,大破淮寇於武昌,二鎮稍寧。及行密乘勝急攻洪、鄂,洪復乞師於太祖;太祖命荊南成汭率荊、襄舟師以赴之。未至夏口,汭敗溺死,淮人遂陷鄂州,洪為其所擒,被害於廣陵市,時唐天復二年也。《九國志·劉存傳》:存急焚鄂州城樓,梁援兵將突圍而出,諸將欲急擊之,存曰:「擊之賊必復入,復入則城愈固矣,不若聽其遁去。」諸將皆曰:「善。」是日城陷,擒杜洪父子,斬於廣陵市。天祐三年夏,太祖表請為洪立廟於其鎮,優詔可之。太祖即位,詔贈太傅。先是,鍾傳卒於江西,其子繼之,《九國志·秦裴傳》:天祐三年,洪州鍾傳卒,州人立其子匡時。江州刺史延規,傳之養子,忿不得立,以其郡納款,因授裴西南面行營招討使,攻匡時。城陷,擒匡時以獻。尋為楊行密所敗,其地亦入於淮夷。《五代史補》:鍾傳雖起於商販,尤好學重士,時江西上流有名第者,多因傳薦,四遠騰然,謂之曰英明。諸葛浩素有詞學,嘗為泗州管驛巡官,仰傳之風,因擇其所行事赫赫可稱者十條,列於啟事以投之。十啟凡五千字,皆文理典贍,傳覽之驚歎,謂賓佐曰:「此啟事每一字可以千錢酬之。」遂以五千貫贈,仍辟在幕下,其激勸如此。上藍和尚,失其名,居於洪州上藍院,精究術數,大為鍾傳所禮。一旦疾篤,往省之,且曰:「老夫於和尚可謂無間矣,和尚或不諱,得無一言相付耶!」上藍強起,索筆作偈以援,其末云:「但看來年二三月,柳條堪作打鐘槌。」偈終而卒。傳得之,不能測。洎明年春,淮帥引兵奄至,洪州陷,江南遂為楊氏有。「打鍾」之偈,人始悟焉。   田頵,本揚府之大校也。《九國志》:頵字德臣,廬州合肥人。朱延壽,不知何許人。《九國志》:延壽,廬州舒城人。唐天祐初,楊行密雄據淮海,時頵為宣州節度使,延壽為壽州刺史。頵以行密專恣跋扈,嘗移書諷之曰:「侯王守方,以奉天子,古之制也。其或逾越者,譬如百川不朝於海,雖狂奔猛注,澶漫遐廣,終為涸土,不若恬然順流,淼茫無窮也。況東南之鎮,楊為大,塵賤刀布,阜積金玉,願公上恆賦,頵將悉儲峙,具單車從。」行密怒曰:「今財賦之行,必由於汴,適足以資於敵也。」不從。時延壽方守壽春,《九國志》:天復初,北司擁駕西幸,昭宗聞延壽有武干,遣李儼間道繼詔授延壽蔡州節度使。直頵之事,密遣人告於頵曰:「公有所欲為者,願為公執鞭。」頵聞之,頗會其志,乃召進士杜荀鶴具述其意,復語曰:「昌本朝,奉盟主,在斯一舉矣。」即遣荀鶴具述密議,自間道至大梁。太祖大悅,遽屯兵於宿州,以會其變。不數月,事微洩,行密乃先以公牒征延壽,《新唐書》:行密妻,延壽姊也,遣辯士召延壽。疑不肯赴,姊遣婢報,故延壽疾走揚州。次悉兵攻宣城,頵戎力寡薄,棄壁走,不能越境,為行密軍所得。《九國志》:行密別遣台濛、王茂章率步騎以往,頵委舟師於汪建、王壇,自出廣德迎戰,大為濛所敗,遂率殘眾遁保宛陵。壇、建聞其敗,因盡以舟師歸款於行密。十二月,頵出外州柵疾戰,橋陷馬墜,為外軍所殺。延壽飛騎赴命,邇揚州一捨,行密使人殺之。   其後,延壽部曲有逸境至者,具言其事。又云:延壽之將行也,其室王氏勉延壽曰:「今若得兵柄,果成大志,是吉凶繫乎時,非繫於吾家也。然願日致一介,以寧所懷。」一日,介不至,王氏曰:「事可知矣!」乃部分家僕,悉授兵器,遽闔中扉,而捕騎已至,不得入。遂集家屬,阜私帑,發百燎,合州廨焚之。既而稽首上告曰:「妾誓不以皎然之軀,為仇者所辱。」乃投火而死。《五代史補》:楊行密據淮南,以妻弟朱氏眾謂之朱三郎者,行密署為泗州防禦使。泗州素屯軍,朱氏驍勇,到任恃眾自負,行密雖悔,度力未能制,但姑息之,時議以謂行密事勢去矣。居無何,行密得目疾,雖愈,且詐稱失明,其出入皆以人扶策,不爾則觸牆抵柱,至於流血,姬妾僕隸以為實然,往往無禮,首尾僅三年。朱氏聞之,信而少懈馳,行密度其計必中,謂妻曰:「吾不幸臨老兩目如此,男女卑幼,苟不諱,則國家為他人所有。今晝夜思忖,不如召泗州三舅來,使管勾軍府事,則吾雖死無恨。」妻以為然,遽發使述其意而召之。朱氏大喜,倍道而至。及入謁,行密恐其覺,坐於中堂,以家人禮見。朱氏頗有德色,方設拜,行密奮袖中鐵槌以擊之,正中其首,然猶宛轉號叫,久而方斃。行密內外不測,即時升堂耤A召將吏等謂之曰:「吾所以稱兩目失明者,蓋為朱三。此賊今擊殺,兩目無事矣,諸公知之否!」於是軍府大駭,其僕妾嘗所無禮者皆自殺。初,行密之在民間也,嘗為合肥縣手力,有過,縣令將鞭之,行密懼且拜。會有客自外入,見行密每拜,則膉妨e簷皆叩地,而令不之覺。客知其非常,乃遽升蒮孕O於他處,告以所見,令驚,遂恕之,且勸事郡以自奮。行密度本郡不足依,乃投高駢。駢死,秦彥、孫儒等作亂,行密連誅之,遂有淮南之地。   趙匡凝,《新唐書》:匡凝字光儀。蔡州人也。父德諲,初事秦宗權為列校,當宗權強暴時,表為襄州留後。唐光啟四年夏六月,德諲審宗權必敗,乃舉漢南之地以歸唐朝,仍遣使投分於太祖,兼誓戮力,同討宗權。時太祖為蔡州四面行營都統使,乃表德諲為副,仍領襄州節度使。蔡州平,以功累加官爵,封淮安王。匡凝以父功為唐州刺史兼七州馬步軍都校。及德諲卒,匡凝自為襄州留後,朝廷即以旄鉞授之。作鎮數年,甚有威惠,累官至檢校太尉、兼中書令。匡凝氣貌甚偉,好自修飾,每整衣冠,必使人持巨鑒前後照之。對客之際,烏巾上微覺有塵,即令侍妓持紅拂以去之。人有誤犯其家諱者,往往遭其木檟楚,其方嚴也如是。光化初,匡凝以太祖有清口之敗,密附於淮夷,太祖遣氏叔琮率師伐之。未幾,其泌州刺史趙璠越墉來降,隨州刺史趙匡璘臨陣就擒。俄而康懷英攻下鄧州,匡凝懼,遣使乞盟,太祖許之,自是附庸於太祖。及成汭敗於鄂州,匡凝表其弟匡明為荊南留後。是時唐室微弱,諸道常賦多不上供,惟匡凝昆仲雖強據江山,然盡忠帝室,貢賦不絕。   太祖將期受禪,以匡凝兄弟並據籓鎮,乃遣使先諭旨焉。匡凝對使者流涕,答以受國恩深,豈敢隨時妄有他志。使者覆命,太祖大怒。天祐二年秋七月,遣楊師厚率師討之。八月,太祖親領大軍南征,仍請削匡凝在身官爵。及師厚濟江,匡凝以兵數萬逆戰,大為師厚所敗,匡凝乃燔其舟,單舸急棹,沿漢而遁於金陵。後卒於淮南。《新唐書》云:師厚由陰谷伐木為梁,匡凝以兵二萬瀕江戰,大敗,乃燔州,單舸夜奔揚州。行密見之,曰:「君在鎮,輕車重馬輸於賊,今敗,乃歸我邪!」匡明亦謀奔淮南,子承規諫曰:「昔諸葛兄弟分仕二國,若適揚州,是自取疑也。」匡明謂然,乃趨成都。《歐陽史》云:行密厚遇匡凝,其後行密死,楊渥稍不禮之。渥方宴食青梅,匡凝顧渥曰:「勿多食,發小兒熱。」諸將以為慢,渥遣匡凝海陵,後為徐溫所殺。初,匡凝好聚書,及敗,楊師厚獲數千卷於第,悉以來獻。   匡凝弟匡明,字贊堯,幼以父貴,一子出身,為江陵府文學。及壯,以軍功歷繡、峽二州刺史。成汭之敗,其兄匡凝表為荊南留後。未至鎮,而朗、陵之兵先據其城矣。匡明領兵逐之,遂鎮於渚宮。天祐二年秋,太祖既平襄州,遣楊師厚乘勝以趨荊門。匡明懼,乃舉族上峽奔蜀,王建待以賓禮。及建稱帝,用為大理卿、工部尚書。久之,卒於蜀。   張佶,不知何郡人也。《九國志》,佶,京兆長安人。乾寧初,以明經中第,累遷宣州從事,復為秦宗權行軍司馬。後與劉建峰據湖南,推建峰為帥。唐乾寧初,劉建峰據湖南,獨邵州不賓,命都將馬殷討之,期歲未克,而建峰為部下所殺,軍亂,鄰寇且至。是時,佶為行軍司馬,屬潭人謀帥,曰:「張行軍即所奉也。」佶不得已而視事,旬日之間,威聲大振,寇亦解去。《九國志》,建峰將吏推佶為帥,佶將入府,常所乘馬忽爾踶齧不止,正中佶髀。佶謂將吏曰:「吾非汝主,當迎馬公為之。」乃謂將吏曰:「佶才能不如馬公,況朝廷重籓,非其人不可。」因以牘召,殷亦不疑,稟命而至。佶受拜謁,禮畢,命升階讓殷為帥。佶即趨下率眾抃賀。乃自請率師代殷攻邵州,下之。復為行軍司馬,垂二十年。殷果立勳,甚德佶。開平初,殷表佶為朗州永順軍節度使,累加檢校太傅、同平章事。乾化元年夏四月,卒於位。《九國志》:乾化初,移鎮桂林,卒於治所。詔贈侍中。   雷滿,《新唐書》:滿字秉仁。武陵洞蠻也。始為朗州小校,唐廣明初,王仙芝焚劫江陵。是時,朝廷以高駢為節度使,駢擢滿為裨將,以領蠻軍。駢移鎮淮南,復隸部曲,以悍獷趫健知名。中和初,擅率部兵自廣陵逃歸於朗,沿江恣殘暴,始為荊人大患矣。率一歲中三四移,兵入其郛,焚蕩驅掠而去。唐朝姑務息兵,即以澧朗節度使授之。累官至檢校太傅、同平章事。滿貪穢慘毒,蓋非人類。又嘗於府署浚一深潭,構大亭於其上,每鄰道使車經由,必召宴於中,且言:「此水府也,中有蛟龍,奇怪萬態,惟余能游焉。」或酒酣對客,即取筵中寶器亂擲於潭中,因自褫其衣,裸露其文身,遽躍入水底,遍取所擲寶器,戲弄於水面,久之方出,復整衣就坐,其詭誕如此。   及死,子彥恭繼之。《新唐書》:滿以天復元年卒,子彥威自立,弟彥恭結忠義節度使趙匡凝以逐彥威。蠻蜒狡獪,深有父風,燼墟落,榜舟楫,上下於南郡、武昌之間,殆無人矣。又與淮、蜀結連,阻絕王命。太祖詔湖南節度使馬殷、荊南節度使高季昌練精兵五千,遣將倪可福統之,下澧州,與潭兵合。先是,滿塹沅江,以周其壘,門臨長橋,勢不可入。殷極其兵力,攻圍週歲,彥恭食盡兵敗,間使求救於淮夷。及淮軍來援,高季昌逆戰於治津馬頭岸,大破之,俄而攻陷朗州,彥恭單棹遁去。馬殷擒其弟彥雄及逆黨七人,械送至闕,皆斬於汴橋下,時開平二年十一月也。   史臣曰:成汭、鍾、杜、田、朱之流,皆因否運,雄據大籓,雖無濟代之勞,且有勤王之節,功雖不就,志亦可嘉,若較其誠明,則田頵、延壽斯為優矣。匡凝一門昆仲,千里江山,失守籓垣,不克負荷,斯乃劉景升之子之徒歟!張佶有讓帥之賢,雷滿辱俾侯之寄,優劣可知矣。 列傳八   張文蔚,字右華,河間人也。父裼,唐僖宗朝,累為顯官。文蔚幼礪文行,求知取友,藹然有佳士之稱。唐乾符初,登進士第,時丞相裴坦兼判鹽鐵,解褐署巡官。未幾,以畿尉直館。丁家艱,以孝聞。中和歲,僖宗在蜀,大寇未滅,急於軍費,移鹽鐵於揚州,命李都就判之,奏為轉運巡官。駕還長安,除監察御史,遷左補闕侍御史、起居舍人、司勳吏部員外郎,拜司勳郎中、知制誥,歲滿授中書舍人。丁母憂,退居東畿,哀毀過禮。服闋,復拜中書舍人,俄召入翰林,為承旨學士。屬昭宗初還京闕,皇綱浸微,文蔚所發詔令,靡失厥中,論者多之。轉戶部侍郎,仍依前充職,尋出為禮部侍郎。天祐元年夏,拜中書侍郎、平章事,兼判戶部。時柳璨在相位,擅權縱暴,傾陷賢俊,宰相裴樞等五家及三省而下三十餘人,鹹抱冤就死;縉紳以目,不敢竊語其是非,餘怒所注,亦不啻十許輩。文蔚殫其力解之,乃止,士人賴焉。璨敗死,文蔚兼度支鹽鐵使。天祐四年,天子以土運將革,天命有歸,四月,命文蔚與楊涉等總率百僚,奉禪位詔至大梁。太祖受命,文蔚等不易其位。開平二年春,暴卒於位,詔贈右僕射。   文蔚沈邃重厚,有大臣之風,居家孝且悌,雖位至清顯,與仲季相雜,在太夫人膝下,一不異布素。弟濟美,早得心恙,《北夢瑣言》云:張裼尚書有五子:文蔚、彝憲、濟美、仁龜,皆有名第,至宰輔丞郎。內一子,忘其名,少年聞壁魚食神仙字,身有五色,吞之可得仙,因欲試之,遂致心疾。文蔚撫視殆三十年,士君子稱之。   子鑄,周顯德中,位至秘書監。   薛貽矩,字熙用,河東聞喜人。祖存,父廷望,鹹有令名。貽矩風儀秀聳,其與游者皆一時英妙,藉甚於文場間。唐乾符中,登進士第,歷度支巡官、集賢校理、拾遺、殿中、起居舍人,召拜翰林學士,加禮部員外郎、知制誥,轉司勳郎中,其職如故。乾寧中,天子幸石門,貽矩以私屬相失,不及於行在,罷之。旋除中書舍人,再踐內署。歷戶部兵部侍郎、學士承旨。及昭宗自鳳翔還京,大翦閹寺,貽矩尚為韓全誨等作畫贊,悉記於內侍省屋壁間,坐是謫官。天祐初,除吏部侍郎,不至。太祖素重之,嘗言之於朝,即日拜吏部尚書,俄遷御史大夫。四年春,唐帝命貽矩持詔赴大梁,議禪代之事。貽矩至,盛稱太祖功德,請就北面之禮,太祖雖謙抑不納,待之甚厚。受禪之歲夏五月,拜中書侍郎、平章事,兼判戶部。明年夏,進拜門下侍郎、監修國史,判度支,又遷宏文館大學士,充鹽鐵轉運使,累官自僕射至守司空。在任綿五載,然亦無顯赫事跡可紀。扈從貝州還,染時癘,旬日卒於東京。詔贈侍中。   張策,字少逸,敦煌人。父同,仕唐,官至容管經略使。策少聰警好學,尤樂章句。居洛陽敦化裡,嘗浚甘泉井,得古鼎,耳有篆字曰:「魏黃初元年春二月,匠吉千」,且又製作奇巧,同甚寶之。策時在父旁,徐言曰:「建安二十五年,曹公薨,改年為延康,其年十月,文帝受漢禪,始號黃初,則是黃初元年無二月明矣。鼎文何謬歟!」同大驚,亟遣啟書室,取《魏志》展讀,一不失所啟,宗族奇之,時年十三。然而妙通因果,酷奉空教,未弱冠,落髮為僧,居雍之慈恩精廬,頗有高致。唐廣明末,大盜犯闕,策遂返初服,奉父母逃難,君子多之。及丁家艱,以孝聞。服滿,自屏郊藪,一無干進意,若是者十餘載,方出為廣文博士,改秘書郎。王行瑜帥邠州,闢為觀察支使,帶水曹員外郎,賜緋。及行瑜反,太原節度使李克用奉詔討伐,行瑜敗死,邠州平。策與婢肩輿其親,南出邠境,屬邊寨積雪,為行者所哀。太祖聞而嘉之,奏為鄭滑支使,尋以內憂去職。制闋,除國子博士,遷膳部員外郎。不一歲,華帥韓建闢為判官,及建領許州,又為掌記。天復中,策奉其主書幣來聘,太祖見而喜曰:「張夫子且至矣。」即奏為掌記,兼賜金紫。天祐初,表其才,拜職方郎中,兼史館修撰,俄召入為翰林學士,轉兵部郎中,知制誥,依前修史。未幾,遷中書舍人,職如故。太祖受禪,改工部侍郎,加承旨。其年冬,轉禮部侍郎。明年,從征至澤州,拜刑部侍郎、平章事,仍判戶部,尋遷中書侍郎。以風恙拜章乞骸,改刑部尚書致仕。即日肩輿歸洛,居於福善裡,修篁嘉木,圖書琴酒,以自適焉。乾化二年秋,卒。所著《典議》三卷、詞制歌詩二十卷、箋表三十卷,存於其家。   杜曉,字明遠,京兆杜陵人。祖審權,仕唐,位至宰相。父讓能,官至守太尉、平章事。乾寧中,邠、鳳二鎮舉兵犯王畿,讓能被其誣陷,天子不得已,賜死於臨皋驛。曉居喪柴立,幾至滅性。憂滿,服幅巾七升,沈跡自廢者將十餘載。光化中,宰相崔允判鹽鐵,奏為巡官兼校書郎,尋除畿尉,直宏文館,皆不起。及昭宗東遷,宰相崔遠判戶部,又奏為巡官兼殿中丞。或語之曰:「嵇中散死,子紹埋沒不自顯,山濤以物理勉之,乃仕。吾子忍令杜氏歲時以鋪席祭其先人,同匹庶乎!」曉乃就官。未幾,拜左拾遺,尋召為翰林學士,轉膳部員外郎,依前充職。及崔遠得罪,出守本官,居數月,以本官知制誥,俄又召為學士,遷郎中充職。太祖受禪,拜中書舍人,職如故。開平三年,轉工部侍郎,充承旨。明年秋,拜中書侍郎、平章事,仍判戶部。庶人友珪篡位,遷禮部尚書、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依前判戶部。及袁象先之討友珪,禁兵大縱,曉中重創而卒。末帝即位,詔贈右僕射。   曉博瞻有詞藻,時論稱之。兄光乂,《新唐書》表:光乂,字啟之。有心疹,厥疾每作,或溢喙縱詬,或揮梃追撲,曉事之愈恭,未嘗一日少怠。居兩制之重,祖述前載,甚得王言之體。《北夢瑣言》云:曉貌如削玉,有制誥之才。及典秩尚書,志氣甚遠,一旦非分而歿,鹹冤惜焉。豈三世為相,道忌太盛歟!   敬翔,字子振,同州馮翊人。唐神龍中平陽王暉之後也。曾祖琬,綏州刺史。祖忻,同州掾。父袞,集州刺史。翔好讀書,尤長刀筆,應用敏捷。乾符中,舉進士不第。及黃巢陷長安,乃東出關。時太祖初鎮大梁,有觀察支使王發者,翔裡人也,翔往依焉,發以故人遇之,然無由薦達。翔久之計窘,乃與人為箋刺,往往有警句,傳於軍中。太祖比不知書,章檄喜淺近語,聞翔所作,愛之,謂發曰:「知公鄉人有才,可與俱來。」及見,應對稱旨,即補右職,每令從軍。翔不喜武職,求補文吏,即署館驛巡官,俾專掌檄奏。太祖與蔡賊相拒累歲,城門之外,戰聲相聞,機略之間,翔頗預之。太祖大悅,恨得翔之晚,故軍謀政術,一以諮之。蔡賊平,奏授太子中允,賜緋。從平兗、鄆,改檢校水部郎中。太祖兼鎮淮南,授揚府左司馬,賜金紫。乾寧中,改光祿少卿充職。天復中,授檢校禮部尚書,遙領蘇州刺史。昭宗自岐下還長安,御延喜樓,召翔與李振登樓勞問,翔授檢校右僕射、太府卿,賜號迎鑾協贊功臣。   太祖受禪,自宣武軍掌書記、前太府卿,授檢校司空,依前太府卿勾當宣徽院事。尋改樞密院為崇政院,以翔知院事。開平三年夏四月,太祖以邠、岐侵擾,遣劉知俊西討鄜、延,深憂不濟,因宴顧翔,以問西事。翔剖析山川郡邑虛實,軍糧多少,悉以條奏,如素講習,左右莫不驚異,太祖歎賞久之。乾化元年,進位光祿大夫,行兵部尚書、金鑾殿大學士,知崇政院事、平陽郡侯。前朝因金巒坡以為門名,與翰林院相接,故得為學士者稱「金巒」以美之,今殿名「金鑾」,從嘉名也。置大學士,始以翔為之。《五代會要》云:以「金鑾」為名,非典也。大學士與三館大學士同。翔自釋褐東下,遭遇霸王,懷抱深沉,有經濟之略,起中和歲,至鼎革大運,其間三十餘年,扈從征伐,出入帷幄,庶務叢委,恆達旦不寢,惟在馬上稍得晏息。每有所裨贊,亦未嘗顯諫,上俯仰顧步間微示持疑爾,而太祖意已察,必改行之,故裨佐之跡,人莫得知。及太祖大漸,召至御床前受顧托之命,且深以並寇為恨,翔鳴咽不忍,受命而退。庶人友珪之篡位也,以天下之望,命翔為宰相。友珪以翔先朝舊臣,有所畏忌,翔亦多稱病,不綜政事。   末帝即位,趙、張之族皆處權要,翔愈不得志。及劉鄩失河朔,安彥之喪楊劉,翔奏曰:「國家連年遣將出征,封疆日削,不獨兵驕將怯,亦制置未得其術。陛下處深宮之中,與之計事者皆左右近習,豈能量敵之勝負哉!先皇時,河朔半在,親御虎臣驍將,猶不得志於敵人。今寇馬已至鄆州,陛下不留聖念,臣所未喻一也。臣聞李亞子自墨縗統眾,於今十年,每攻城臨陣,無不親當矢石,昨聞攻楊劉,率先負薪渡水,一鼓登城。陛下儒雅守文,未嘗如此,俾賀瑰輩與之較力,而望攘逐寇戎,臣所未喻二也。陛下所宜詢於黎老,別運沉謀,不然,則憂未艾也。臣雖駑怯,受國恩深,陛下必若乏材,乞於邊陲效試。」末帝雖知其懇惻,竟以趙、張輩言翔怨望,不之聽。及王彥章敗於中都,晉人長驅而南,末帝急召翔,謂之曰:「朕居常忽卿所奏,果至今日。事急矣,勿以為懟,且使朕安歸?」翔泣奏曰:「臣受國恩,僅將三紀,從微至著,皆先朝所遇,雖名宰相,實朱氏老奴耳。事陛下如郎君,以臣愚誠,敢有所隱!陛下初任段凝為將,臣已極言,小人朋附,致有今日。晉軍即至,段凝限水。欲請陛下出居避敵,陛下必不聽從;欲請陛下出奇應敵,陛下必不果決。縱良、平復生,難以轉禍為福,請先死,不忍見宗廟隕墜。」言訖,君臣相向慟哭。   及晉主陷都城,有詔赦梁氏臣僚,李振謂翔曰:「有制洗滌,將朝新君。」翔曰:「新君若問,其將何辭以對!」是夜,翔在高頭裡第,宿於車坊。欲曙,左右報曰:「崇政李太保已入朝。」翔返室歎曰:「李振謬為丈夫耳!朱氏與晉仇讎,我等始同謀畫,致君無狀,今少主伏劍於國門,縱新朝赦罪,何面目入建國門也!」乃自經而卒。數日,並其族被誅。   初,貞明中,史臣李琪、張袞、卻殷象、馮錫嘉奉詔修撰《太祖實錄》三十卷,敘述非工,事多漏略。復詔翔補緝其闕,翔乃別纂成三十卷,目之曰《大梁編遺錄》,與《實錄》偕行。   翔妻劉氏,父為藍田令。廣明之亂,劉為巢將尚讓所得,巢敗,讓攜劉降於時溥,及讓誅,時溥納劉於妓室。太祖平徐,得劉氏嬖之,屬翔喪妻,因以劉氏賜之。及翔漸貴,劉猶出入太祖臥內,翔情禮稍薄,劉於曲室讓翔曰:「卿鄙余曾失身於賊耶,以成敗言之,尚讓巢之宰輔,時溥國之忠臣,論卿門第,辱我何甚,請從此辭!」翔謝而止之。劉恃太祖之勢,案:下有缺文。太祖四鎮時,劉已得「國夫人」之號。車服驕侈,婢媵皆珥珠翠,其下別置爪牙典謁,書幣聘使,交結籓鎮,近代婦人之盛,無出其右,權貴皆相附麗,寵信言事,不下於翔。當時貴達之家,從而效之,敗俗之甚也。《五代史補》:敬翔應《三傳》,數舉不第,發憤投太祖,願備行陣。太祖問曰:「足下通《春秋》久矣,今吾主盟,其為戰欲效春秋時可乎?」翔曰:「不可。夫禮樂猶不相沿襲,況兵者詭道,宜其變化無窮。若復如春秋時,則所謂務虛名而喪其實效,大王之事去矣。」太祖大悅,以為知兵,遽延之幕府,委以軍事,竟至作相。   李振,字興緒,唐潞州節度使抱真之曾孫也。祖、父,皆至郡守。振仕唐,自金吾將軍改台州刺史。會盜據浙東,不克之任,因西歸過汴,以策略干太祖,太祖奇之,闢為從事。太祖兼領鄆州,署天平軍節度副使。湖南馬殷為朗州雷滿所逼,振奉命馳往和解,殷、滿皆稟命。   光啟三年十一月,太祖遣振入奏於長安,捨於州邸,邸吏程巖白振曰:「劉中尉命其侄希貞來計大事,欲上謁,願許之。」既至,巖乃先啟曰:「主上嚴急,內官憂恐,左中尉欲行廢黜之事,巖等協力以定中外,敢以事告。」振顧希貞曰:「百歲奴事三歲主,亂國不義,廢君不祥,非敢聞也。況梁王以百萬之師,匡輔天子,禮樂尊戴,猶恐不及,幸熟計之。」希貞大沮而去。及振覆命,劉季述等果作亂,程巖率諸道邸吏牽帝下殿,以立幼主,奉昭宗為太上皇。振至陝,陝已賀矣。護軍韓彝范言其事,振曰:「懿皇初升遐,韓中尉殺長立幼,以利其權,遂亂天下,今將軍復欲爾耶!」彝范即文約孫也,由是不敢言。   振東歸,太祖方在邢、洺,遽還於汴,大計未決,季述遣養子希度以唐之社稷欲輸於太祖,又遣供奉官李奉本、副介支彥勳詐繼上皇誥諭至,皆季述黨也。太祖未及迎命,振又言曰:「夫豎貂、伊戾之亂,所以資霸者之事也。今閹豎幽辱天子,不能討,無以令諸侯。」時監軍使劉重楚,季述兄也,舊相張浚,寓於河南緱氏,亦來謂太祖曰:「同中官則事易濟,且得所欲。」惟振堅執不改,獨曰:「行正道則大勳可立。」太祖英悟,忽厲色曰:「張公勸我同敕使,欲傾附自求宰相耶!」乃定策縶偽使李奉本、支彥勳與希度等,即日請振將命於京師,與宰相謀返正。未幾,劉季述伏誅,昭宗復帝位,太祖聞之喜,召振,執其手謂之曰:「卿所謀是吾本志,穹蒼其知之矣!」自是益重之。   天祐二年春正月,太祖召振,謂曰:「王師範來降,易歲尚處故籓,今將奏請徙授方面,其為我馳騎,以茲意達之。」振至青州,師範即日出公府,以節度、觀察二印及文簿管鑰授於振。師範雖已受代,而疑撓特甚,屢揮泣求貸其族,振因以切理諭之曰:「公不念張繡事耶!漢末,繡屢與曹公立敵,豈德之耶,及袁紹遣使招繡,賈詡曰:『袁家父子自不相容,何能主天下英士,曹公挾天子令諸侯,其志大,不以私仇為意,不宜疑之。』今梁王亦豈以私怨害忠賢耶!」師範洒然大悟,翼日,以其族遷。太祖乃表振為青州留後,未幾,征還。   唐自昭宗遷都之後,王室微弱,朝廷班行,備員而已。振皆頤指氣使,旁若無人,朋附者非次獎升,私晉者沈棄。振每自汴入洛,朝中必有貶竄,故唐朝人士目為「鴟鴞」。天祐中,唐宰相柳璨希太祖旨,譖殺大臣裴樞、陸扆等七人於滑州白馬驛。時振自以鹹通、乾符中嘗應進士舉,累上不第,尤憤憤,乃謂太祖曰:「此輩自謂清流,宜投於黃河,永為濁流。」太祖笑而從之。洎太祖受禪,自宣義軍節度副使、檢校司徒授殿中監,累遷戶部尚書。庶人友珪篡立,代敬翔為崇政院使。末帝即位,趙、張二族用事,遂為所間,謀猷獻替,多不見從,振每稱疾避事。龍德末,閒居私第將期矣,晉主入汴,振謁見首罪,郭崇韜指振謂人曰:「人言李振乃一代奇才,吾今見之,乃常人耳!」會段凝等疏梁氏權要之臣,振與敬翔等同日族誅。   史臣曰:文蔚、貽矩,皆唐朝之舊臣,遇梁室之強禪,奉君命以來使,狎神器以授之,逢時若斯,亦為臣者之不幸也。抑不為其相,不亦善乎!杜曉著文雅之稱,張策有沖淡之量,鹹登台席,無忝士林。敬翔、李振,始輔霸圖,終成帝業。及國之亡也,一則殞命以明節,一則視息以偷生,以此較之,翔為優矣。振始有濁流之言,終取赤族之禍,報應之事,固以昭然。 列傳九   氏叔琮,尉氏人也。唐中和末,應募為騎軍,初隸於龐師古,為伍長。叔琮壯勇沈毅,膽力過人。太祖討巢、蔡於陳、許間,叔琮奮擊,首出諸校,太祖壯之,自行伍間擢為後院馬軍都將。時東伐徐、鄆,多歷年所,叔琮身當矢石,奮不顧命,觀者許焉。累遷為指揮使,尋奏授許州刺史、檢校右僕射。太祖伐襄陽,叔琮失利,降為陽翟鎮遏使;尋又捍御晉軍於洹水有功,遷曹州刺史。天復元年春,領大軍攻拔澤、潞,叔琮遂引兵北掠太原。師還,除晉州節度使。明年,太祖屯軍於岐下,晉軍潛襲絳州,前軍不利。晉軍恃勝攻臨汾,叔琮嚴設備御。乃於軍中選壯士二人,深目虯鬚,貌如沙陀者,令就襄陵縣牧馬於道間。蕃寇見之不疑,二人因雜其行間,俄而伺隙各擒一人而來。晉軍大驚,且疑有伏兵,遂退據蒲縣。時太祖遣朱友寧將兵數萬赴應,悉委叔琮節制。既至,諸將皆欲休軍,叔琮曰:「若然,則賊必遁矣,遁則何功焉!」因夜出,潛師截其歸路,遇晉軍游騎數百,盡殺之;遂攻其壘,拔之,斬獲萬餘眾,奪馬三百匹。太祖聞之,喜謂左右曰:「殺蕃賊,破太原,非氏老不可!」叔琮乃長驅收汾州,與晉人轉戰,直抵並壘。軍回,以其功奏加檢校司空。自後累年,晉軍不敢侵軼。叔琮養士愛民,甚有能政。天復三年,為鄜州留後,尋真領保大軍節度使、檢校司徒。及昭宗東遷,征為右龍虎統軍,以衛洛陽。天祐元年八月,與朱友恭同受太祖密旨,弒昭宗於大內。既而責以軍政不理,貶白州司戶。尋賜自盡。叔琮將死,呼曰:「賣我性命,欲塞天下之謗,其如神理何!」乾化二年,詔許歸葬。   朱友恭,壽春人,本姓李,名彥威。穡尹々荅炕A性穎利,善體太祖意,太祖憐之,因畜為己子,賜姓,初名克讓,後改之。時初建左長劍都,以友恭董之。從太祖四征,稍立軍功,累遷諸軍都指揮使、檢校左僕射。乾寧中,授汝州刺史,加檢校司空。光化初,淮夷侵鄂渚,武昌帥杜洪來乞師,太祖遣友恭將兵萬餘,濟江應援,引兵至龍沙、九江而還,軍聲大振。時淮寇據黃州,友恭攻陷其壁,獲賊將瞿章,俘斬萬計。途經安陸,因襲殺刺史武瑜,盡收其眾,以功為穎州刺史,加檢校司徒。天復中,為武寧軍留後。天祐初,昭宗東遷洛邑,征拜左龍虎統軍,以衛宮闕。尋與氏叔琮同受太祖密旨,弒昭宗於洛陽宮。既而太祖自河中至,責以慢於軍政,貶崖州司戶,復其本姓名,與氏叔琮同日賜死。《北夢瑣言》云:朱全忠請誅朱友諒、氏叔琮,以成濟之罪歸之。友諒臨刑訴天曰:「天若有知,他日亦當如我。」後全忠即位,為子友珪所弒,竟如其言。案友諒當作友恭,見後考證。   王重師,穎州長社人也。材力兼人,沈嘿大度,臨事有權變,劍槊之妙,冠絕於一時。唐中和末,蔡寇陷許昌,重師脫身而來,太祖異其狀貌,乃隸於拔山都。每於軍前效用,頗出儕類。文德中,令董左右長劍軍。太祖伐上蔡,重師力戰有功。及討兗、鄆,擢為指揮使,奏授檢校右僕射。重師枕戈擐甲五六年,於齊、魯間凡經百餘戰,由是威震敵人。尋授檢校司空,為穎州刺史。乾寧中,太祖攻濮州,縱兵壞其墉,濮人因屯火塞其壞壘,煙焰亙空,人莫敢越。重師方苦金瘡,臥於軍次,諸將或勉之,乃躍起,命壯士悉取軍中氈罽投水中,擲於火上,重師然後率精銳,持短兵突入,諸軍踵之,濮州乃陷。重師為劍槊所傷,身被八九創,丁壯荷之還營,且將斃矣。太祖驚惜尤甚,曰:「雖得濮壘,而失重師,奈何!」亟命以奇藥療之,彌月始愈。尋知平廬軍留後,加檢校司徒。其後北伐幽、滄、鎮、定,屢與晉軍接戰,頗得士心,故多勝捷。天祐中,授雍州節度使,加同平章事。數年治戎恤民,頗有威惠。開平中,為劉捍所構,太祖深疑之,然未有以發其事。無何,擅遣裨將張君練縱兵深入邠、鳳,君練敗北。太祖聞之,怒其專擅,因追而斬之。《通鑒》雲劉捍至長安,王重師不為禮,捍譖之帝,曰:「重師潛與邠、岐通。」甲申,貶溪州刺史,尋賜自盡,夷其族。   朱珍,徐州豐縣雍鳳裡人也。太祖初起兵,珍與龐師古、許唐、李暉、丁會、氏叔琮、鄧季筠、王武等八十餘人,以中涓從,摧堅陷陣,所向蕩決。及太祖鎮汴,兼領招討使,署珍為宣武右職,以總腹心。於是簡練軍伍,裁製綱紀,平巢破蔡,多珍之力也。   始尚讓以驍騎五千人至繁台,珍與龐師古、齊奉國等擊退之。及黃巢敗,珍與並帥李克用追至冤句而還。尋從太祖以汴、宋、亳之師入西華,破王夏寨,勇冠軍鋒,以功加秩。光啟元年,署諸軍都指揮使,始為上將。於是軍焦夷,敗蔡師鐵林三千人,盡俘其將。復西至汝、鄭,南過陳、穎,繚宋、亳、滑、濮間,與蔡賊交戰,鏖伏襲殺,不知其數。會滑州節度使安師儒戎政不治,太祖命珍與李唐賓率步騎以經略之。始入境,遇大雪,令軍士無得休息,一夕馳至壁下,百梯並升,遂乘其墉,滑州平。時太祖方謀齊師,乃遣珍往淄州募兵,行次任縣,東面都統齊克讓伏兵於孫師陂以邀珍,珍大破之。進軍至牙山,都虞候張仁遇白珍曰:「軍有不齊者,當先斬本都將,後以狀聞,願許之。」珍怒其專,乃斬仁遇以徇軍,由是諸將鹹懼。兵至乾封,與淄人戰於白草口,敗之。青人以步騎二萬,列三寨於金嶺驛,珍與戰,連破之,殲其師,盡獲軍器戎馬。是夕,攻博昌,大獲兵眾。其後破盧瑭、張晊及朱瑄、朱瑾之眾,平定曹、濮,未嘗不在戰中。   梁山之役,始與李唐賓不協。珍在軍嘗私迎其室於汴,而不先請,太祖疑之,密令唐賓察之,二將不相下,因而交諍。唐賓夜斬關還汴以訴,珍亦棄軍單騎而至,太祖兩惜之,故不罪,俾還於師。復以踏白騎士入陳、亳間,以邀蔡人,遂南至斤溝,破淮西石璠之師二萬,擄璠以獻。珍旋師自亳北趣靜戎,濟舟於滑,破黎陽、臨河、李固三鎮。軍於內黃,敗樂從訓萬餘人,分命聶金、范居實略澶州,與魏師遇於臨黃;魏軍有豹子軍二千人,戮之無□類,威振河朔。復攻淮西,至蔡,夾河而寨,敗賊將蕭皓之眾,皆擁於河溺死之。進軍蔡州,營其西南,既破羊馬垣,遇雨班師。珍以兵援劉贊,赴楚州,至襄山南,遇徐戎扼其路,珍乃攻豐,下之。時溥乃以全師會戰於豐南吳康裡,珍乃收豐,破其三萬餘眾。及蔡賊平,珍比諸將功居多。   龍紀初,與諸將屯於蕭縣,以御時溥,珍慮太祖自至,令諸軍葺馬廄以候巡撫,李唐賓之裨將嚴郊獨慢焉,軍候范權恃珍以督之。唐賓素與珍不協,果怒,乃見以訴其事。珍亦怒曰:「唐賓無禮!」遂拔劍斬之,珍命騎列狀陳其事。太祖初聞唐賓之死,驚駭,與敬翔謀,詐令有司收捕唐賓妻子下獄,以安珍心。太祖遂徑往蕭縣,距蕭一捨,珍率將校迎謁,梁祖令武士執之,責其專殺,命丁會行戮。都將霍存等數十人叩頭以救,太祖怒,以坐床擲之,乃退。   李思安,陳留張亭裡人也。初事汴將楊彥洪為騎士。好拳勇,未弱冠,長七尺,超然有乘時自奮之意。唐中和三年,太祖鎮汴,嘗大閱戎旅,睹其材,甚偉之,因錫名思安,字貞臣。思安善飛槊,所向披靡,每從太祖征伐,常馳馬出敵陣之後,測其厚薄而還。或敵人有恃猛自炫者,多命取之,必鷹揚飆捲,擒馘於萬眾之中,出入自若,如蹈無人之地。太祖甚惜之,命副王虔裕為踏白將。時巢、蔡合從,太祖每遣偵邏,必率先獨往。巢敗走,思安領所部百餘人追賊,殺戮掩奪,眾莫敢當。尋領軍襲蔡寇於鄭,都將李唐賓馬躓而墜,思安援槊刺追者,唐賓復其騎而還。又嘗與蔡人鬥,當陣生擒賊將柳行實。其後渡長淮,下天長、高郵二邑,又拒孫儒,迫濠州,皆有奇績。累遷為諸軍都指揮使,奏官至檢校左僕射,尋拜亳州刺史。練兵禦寇,邊境肅然。思安為性勇悍,每統戎臨敵,不大勝,必大敗。   開平元年春,率兵伐幽州,營於桑乾河,擄獲甚眾,燕人大懼。及軍回,率諸軍伐潞,累月不克,師人多逸。太祖怒甚,詔疏其罪,盡奪其官爵,委本郡以民戶系焉。逾歲起之,復令領兵,亦無巨績可紀。太祖嘗因命將授鉞,謂左右曰:「李思安當敵果敢,無出其右者,然每遇籓方擇材,吾將用之,則敗聞必至,如是者二三矣,則知飛將數奇,前史豈虛言哉!」乾化元年秋,又以為相州刺史。思安自謂當擁旄仗鉞,及是殊不快意,但日循晏安,無意為政。及太祖北征,以候騎之誤,落然無所具,而復壁壘荒圮,帑廩空竭,太祖怒,貶柳州司戶,尋賜死於相州。《通鑒》:開化元年丙午,至相州,刺史李思安不意帝猝至,落然無具,坐削官爵。二年正月丁卯,帝至獲嘉,追思李思安去歲供饋有闕,貶柳州司戶,尋長流思安於崖州,賜死。   鄧季筠,宋州下邑人也。少入黃巢軍,隸於太祖麾下。及太祖鎮汴,首署為牙將,主騎軍。伐鄆之役,生擒排陣將劉矯以獻。唐大順初,唐帝命丞相張浚伐太原,太祖奉詔出師,西至高平,與晉人接戰,軍既不利,季筠為晉人所擒。克用見之甚喜,釋縛,待以賓禮,俄典戎事。季筠在並門凡四稔。景福二年,晉軍攻邢台,季筠領偏師預其役,將及邢,邢人陣於郊,兩軍酣戰之際,季筠出陣,飛馬來歸;太祖大加獎歎,賞賚甚厚。時初置膉l都,最為親軍,命季筠主之,旋改統親騎,又遷將中軍。天祐三年,奏授登州刺史,下車稱理。登州舊無羅城,及季筠至郡,率丁壯以築之,民甚安之,因相與立碑以頌其績。太祖受禪,改鄭州刺史,尋主兵於河中,為都指揮使。時並人寇平陽,季筠接戰於洪洞,大克,拜華州防禦使。又繼領龍驤等諸軍騎士,累官至檢校司空。柏鄉之役,季筠臨陣前卻,太祖亦未之罪。乾化二年春,太祖親伐鎮、定,駐於相州,因閱馬,怒其馬瘦,與魏博軍校何令稠、陳令勳同斬於纛下。   黃文靖,金鄉人。少附於黃巢黨中,巢敗,歸於太祖,累署牙職,繼遷諸軍指揮使。從太祖南平巢、蔡,北定兗、鄆,皆有功。唐大順中,佐葛從周送朱崇節入潞。會晉軍十餘萬近逼垣寨,文靖慮孤軍難守,乃與葛從周啟闉出師,文靖為殿,命矢刃皆外向,持重而還,晉人不敢逼。其年冬,與康懷英渡淮,入壽春之境,下安豐、霍丘,至光州而還。光化初,晉將李嗣昭、周德威寇於山東,文靖佐葛從周統大軍御之。至沙河,敗晉軍五千餘騎,遂逐之,越張公橋乃止。後旬日,復與晉人戰於邢州之北,擒蕃將賁金鐵、慕容籐、李存建等百餘人,奪馬數千匹。尋以功表授檢校左僕射、耀州刺史。天祐二年春,命佐楊師厚深入淮甸,越壽春,侵廬江,軍至大獨山,遇淮夷,殺五千餘眾,振旅而還。改蔡州刺史,加檢校司空,又遷穎州刺史。太祖受禪,復為蔡州刺史,入為左神武統軍,又改左龍驤使。乾化元年,從太祖北征,因閱馬得罪,命斬之。文靖驍果善戰,諸將皆惜之。   胡規,兗州人。初事朱瑾為中軍都校。兗州平,署為宣武軍都虞候。佐葛從周伐鎮、定,從張存敬收晉、絳,皆有功,署為河中都虞候,榷鹽務。天復中,太祖迎駕至岐下,以規權知洽州。昭宗還長安,詔授皇城使。及東遷,以為御營使。駕至洛,授內園莊宅使。天祐三年,佐李周彝討相州,獨當州之一面,頗以功聞,軍還,權知耀州事。明年,討滄州,為諸軍壕寨使。太祖受禪,除右羽林統軍,尋佐劉鄩統兵收潼關,擒劉知浣獻之,乃以為右龍虎統軍兼侍衛指揮使。乾化元年,詔修洛河堤堰,軍士因之斬伐百姓園林太甚,河南尹張宗奭奏之,規得罪,賜死。   李讜,河中臨晉人。少時游秦、雍間,為人勇悍多力,甚有氣誼。唐廣明初,黃巢陷長安,讜遂得仕於其間。巢以讜為內樞密使,蓋讜曾委質於宦者,出入於宮禁間,巢以此用焉。其後巢軍既敗,讜乃束身歸於太祖,署為左德勝騎軍都將。從太祖討蔡賊,頗立軍功。及東伐兗、鄆,以所部士伍俘獲甚眾,改元從騎將,表授檢校右僕射。郴王友裕領兵攻澤州,時太祖駐大軍於盟津,乃令讜將兵越太行,授以籌謀。讜頗違節度,久而無功。太祖遣追還,廷責其罪,戮之於河橋。   李重允,宋州下邑人。狀貌雄武,初在黃巢黨中,推為剛鷙。唐中和四年五月,同尚讓、李讜等率眾至繁台,與太祖之軍相拒。及巢寇漸衰,乃率眾來降。太祖素識之,拔用不次,署為先鋒步軍都頭。與胡真援河陽,逼懷州。重允以部下兵突之,射中蕃將安休休。又令與李讜率騎軍至陝,應接郭言,回次澠池,破賊帥黃花子之眾,改滑州夾馬指揮使。蔡賊圍汴,重允以步兵攻下三寨,擄獲甚多。太祖大舉伐宗權,俾重允以滑兵為先鋒。及東討徐州,下豐、蕭二邑,轉右廂馬步軍指揮使。大順元年秋,從郴王友裕收澤州,與晉軍戰於馬牢川,王師敗績,回守河陽。太祖謂諸將曰:「李讜、重允違我節度,不能立功,頗辜任使。」於是與李讜並戮於河橋。   范居實,絳州翼城人。事太祖,初為隊將,從討巢、蔡有功。又從朱珍收滑州,改左廂都虞候。預破兗、鄆功。遷感義都頭、鄭州馬軍指揮使。幽州劉仁恭舉眾南下,寇魏郡北闉,居實與葛從周、張存敬率兵救魏,大破幽、滄之眾於內黃。太祖迎昭宗於岐下,以居實為河中馬軍都指揮使。及昭宗還京,賜迎鑾毅勇功臣,遙領錦州刺史,又遷左龍驤馬軍都指揮使。從征淮南回,改登州刺史,轉左神勇軍使。開平元年,用軍於潞州,命居實統軍以解澤州之圍。授耀州刺史,令以郡兵屯固鎮,尋除澤州刺史。居實拳勇善戰,頗立軍功,在郡以戎備不理,詔追赴闕,暴其玩寇之罪而斬之。   史臣曰:叔琮而下,鹹以鷹犬之才,適遇雲龍之會,勤勞王室,踐履將壇,然俱不得其死,豈不惜哉!得非鳥盡弓藏,理當如是耶?將梁祖之雄猜,無漢高之大度歟?乃知自古帝王,能保全功臣者,唯光武一人而已矣。語曰:「弒父與君,亦不從也」,而叔琮、友恭從之,何也?既為盜跖所嗾,豈免成濟之誅,臨終之言,益彰其醜也。 列傳十   謝瞳,字子明,福州人。唐鹹通末舉進士,因留長安,三歲不中第。廣明初,黃巢陷長安,遂投跡於太祖,洎居門下,未嘗一日不在左右。及太祖據同州,遂署右職。其年秋,太祖與河中交戰,再不利,連上章請兵於巢,偽右軍都尉孟楷抑而不進。瞳揣太祖有擇福意,乃進說曰:「黃家以數十萬之師,值唐朝久安,人不習戰,因利乘便,遂下兩京。然始竊偽號,任用已失其所。今將軍勇冠三軍,力戰於外,而孟楷專務壅蔽,奏章不達,下為庸才所制,無獨斷之明,破亡之兆必矣。況土德未厭,外兵四集,漕運波注,日以收復為名,惟將軍察之。」太祖曰:「我意素決,爾又如是,復何疑哉!」翼日,遂定策,戮偽監軍使,悉眾歸順於河中。王重榮表瞳為檢校屯田員外郎,賜緋,令奉表於蜀。唐僖宗大悅,召入顧問,錫賚甚厚,以功授朝散大夫、太子率更令,賜紫,為陵州刺史。治郡一歲,改檢校右散騎常侍、通州刺史。在任四考,頗有政績。秋罷,詣蜀行在,太祖遣人迎之。龍紀二年,至東京,勞來彌厚,賜第墅各一區,錢千緡,表為亳州團練使兼太清宮副使,加檢校工部尚書。是年冬,太祖征淮南,過郡,因求侍府幕,表為宣義軍節度副使,充兩使留後。瞳在滑十三年,部內增戶約五萬,益兵數千人,累遷至大中大夫、檢校右僕射,卒於滑。開平初,追贈司徒。   司馬鄴,字表仁,其先河內溫人也。祖德璋,仕唐為杞王傅。父諲,左武衛大將軍。鄴資廕出身,頗知書,累官至大列。唐天復初,韓建用為同州節度留後。昭宗之幸鳳翔也,太祖引兵入關,前鋒至左馮翊,鄴持印鑰迎謁道左。太祖以兵圍華州,命入城招諭韓建,建果出降。及大軍在岐下,遣奏事於昭宗,再入復出。又使於金州,說其帥馮行襲,俾堅攀附。後歷宣武、天平等軍從事。開平元年,拜右武衛上將軍。三年,使於兩浙。時淮路不通,乘駔者迂迴萬里,陸行則出荊、襄、潭、桂入嶺,自番禺泛海至閩中,達於杭、越。覆命則備舟楫,出東海,至於登、萊。而揚州諸步多賊船,過者不敢循岸,必高帆遠引海中,謂之「入陽」,以故多損敗。鄴在海逾年,漂至耽羅國,一行俱溺。後詔贈司徒。   劉捍,開封人。父行仙,宣武軍大將。捍少為牙職,太祖初鎮夷門,以捍聰敏,擢副典客。唐中和四年夏,太祖以朱珍為淄州刺史,令收兵於淄、青間,命捍監其兵,路逢大敵,皆破之。入博昌,獲精兵三萬以歸。四月,合大軍敗蔡賊秦宗賢數萬眾於汴西。文德元年十一月,蔡將申叢折宗權足,納款於太祖,使捍奏其事,加兼御史大夫。光化三年六月,太祖北伐鎮、定,至常山,而王擙e危懾,送款於太祖,命捍入壁門傳諭。時兩軍未整,守門者戈戟千匝,捍馳騎而入,竟達其命。又移師以攻中山,至懷德驛,大破定人五萬眾,王處直乞降,捍復單馬入州,安撫而回。太祖迎昭宗於岐下,以捍為親軍指揮。天復三年正月,宋文通令客將郭啟奇使於太祖,命捍覆命。昭宗聞其至,即召見,詢東兵之事,仍以錦服、銀鞍勒馬賜之。翼日,授光祿大夫、檢校司空、登州刺史。昭宗還京,改常州刺史,賜號迎鑾毅勇功臣。四月,太祖伐王師範於青州,改左右長直都指揮使。天祐三年正月,授宋州刺史。四月,加檢校司徒。太祖受禪,授左龍虎統軍兼元從新軍馬步都虞候。及上黨纏兵,太祖親往巡撫,以捍為御營使。大軍次昂車,斥候來告蕃戎逼澤州,命捍以兵千人赴之,並軍遂遁,車駕還京,授捍侍衛親軍都指揮使。晉人侵晉州,從幸陝回,加檢校太保。及從駕幸河中,詔追王重師赴行在,以捍為雍州節度觀察留後。才逾月,劉知俊據同州反,潛使人以厚利啖將校,遂為部下所執,送於知俊。知俊縶捍歸於鳳翔,為李茂貞所害。開平四年,贈太傅。末帝即位,又贈太尉。   捍便習賓贊,善於將迎,自司賓局及征討四出,必預其間。雖無決戰爭鋒之績,而承命奔走,數揚命令,勤干蒞職,以至崇顯焉。   王敬蕘,穎州汝陰人,世為郡武吏。唐乾符初,敬蕘為本州都知兵馬使。中和初,寇難益熾,郡守庸怯,不能自固,敬蕘遂代之監郡,俄真拜刺史,加檢校右散騎常侍。時州境荒饉,大寇繼至,黃巢數十萬眾寨於州南,敬蕘極力抗禦,逾旬而退。俄又宗權之眾,凌暴益甚,合圍攻壁,皆力屈而去。蔡賊復遣將刁君務以萬眾來逼,敬蕘列陣當之,身先馳突,殺敵甚多,由是竟全郡壘,遠近歸附。及淮人不恭,太祖屢以軍南渡,路由州境,敬蕘悉心供億,太祖甚嘉之。乾寧二年,署為沿淮上下都指揮使。四年冬,龐師古敗於清口,敗軍逃歸者甚眾,路出於穎。時雨雪連旬,軍士凍餒,敬蕘自淮燎薪,相屬於道,郡中設糜糗餅餌以待之,全活者甚眾,由是表知武寧軍節度、徐宿觀察留後。數月,真拜武寧軍節度使。天復二年,入為右龍武統軍。天祐三年,轉左衛上將軍。開平元年八月,以疾致仕,尋卒於其第。   敬蕘魁傑沈勇,多力善戰,所用槍矢,皆以純鐵鍛就,槍重三十餘斤,摧鋒突陣,率以此勝。雖非太祖舊臣,而遠輸懇款,保境合兵,以輔興王之運,有足稱者。   高劭,字子將,淮南節度使駢之從子也。父泰,黔中觀察使。唐僖宗避敵在蜀,駢鎮淮南為都統,兼諸道鹽鐵使,兵賦在己,朝廷優假之,以故劭幸而早官,年十四遙領華州刺史。光啟中,以駢命遏晉公王鐸於鄭。俄而州陷於蔡,劭為賊所得,使人守之,戒四門曰:「無出高大夫。」劭伺守者稍惰,佯為乞食者,過危垣,取殍者衣,坌身易服,得他兒抱之行,出東郊門。人以為丐者,不之止。及稍遠,棄所抱兒,疾趨至中牟,遂達於汴。太祖以客禮遇之,尋表為亳州團練副使,知州事。又數年,闢為宣武軍節度判官,在幕下頗以氣直自許。後監鄭州事,復權知徐州留後。唐昭宗之鳳翔,太祖迎奉未出,劭有疑謀,遂令赴華州,詣丞相府以議其事;行至高陵,為盜所害。   馬嗣勳,濠州鍾離縣人,世為軍吏。嗣勳有口辯,習武藝,初為州客將。唐景福元年三月,太祖以壽州刺史江儒反下蔡鎮使,李立率兵攻濠梁,刺史張遂俾嗣勳持州印籍戶口以歸於太祖。乾寧二年三月,楊行密復攻濠州,張遂遣嗣勳求援於太祖。俄而郡陷,嗣勳無所歸,即署為元從押牙、副典客,頗稱任使。光化元年三月,太祖令往光州說刺史劉存背淮賊以向國,又從李彥威復黃州及武昌縣,獲刺史瞿章。俄復使光州,持幣馬以賜劉存。會淮賊急攻光州,存與嗣勳率兵大戰,敗而走之。又遣使於蜀,及歸,得其助軍貲實甚多。天復中,太祖迎昭宗於岐下,軍至華之西闉,使嗣勳入見,韓建即時同出迎謁。及羅紹威將殺牙軍,遣使告於太祖,求為外援。時安陽公主初卒於魏,太祖乃遺嗣勳率長直官千人,實兵仗於橐中,肩舁以入於魏,聲言來致祭會葬,牙軍不之覺。天祐三年正月十六日夜,嗣勳與紹威親軍同攻牙軍,至曙,盡殪之。嗣勳重傷,旬日而卒。開平中,累贈太保。   張存敬,譙郡人也。性剛直,有膽勇,臨危無所畏憚。唐中和中,從太祖赴汴,以其折節,頗見親暱,首為右騎都將。從討巢、蔡,凡歷百戰,多於危蹙之間,顯有奇略,由是頻立殊效。光啟中,李罕之會晉軍圍張宗奭於盟津,太祖遣丁會、葛從周、存敬同往馳救。存敬引騎軍先犯敵將,諸軍翼之,敵騎大敗,乃解河橋之圍。大順二年,為諸軍都虞候,佐霍存董大軍收宿州,以功奏加檢校兵部尚書。太祖東征徐、兗,存敬屢有俘斬之功。凡受指顧,皆與機會,矢石所及,必以身先,太祖屢加優異,以為行營都指揮使、檢校右僕射。乾寧三年,充武寧軍留後,行穎州刺史。光化二年夏四月,幽、滄侵凌魏郡,復以存敬為都指揮使。三年,大舉,與葛從周連統諸軍攻浮陽,樹數十柵,圍劉守文累月。時幽州劉仁恭舉兵來援,存敬潛軍擊之於乾寧軍南老鴉堤。是日,燕人大敗,斬首五萬級,生擒馬慎交已下一百餘人,獲馬萬餘蹄。其年秋九月,引軍收鎮州,存敬勒眾涉滹□河,師人鼓行而進,逢鎮之遊兵數千,因逐之,直入鎮之壅門,收鞍馬牛駝萬計。翼日,鎮人納質而旋。尋為宋州刺史,逾年,甚有能政。復擁眾伐薊門,數旬間連下瀛、莫、祁、景四州,擒俘不可勝紀。自懷德驛與中山兵接戰,枕屍數十里,中山開壁請降。天復元年春,太祖以河中節度使王珂與太原結親,憑恃驕恣,命存敬統大軍討之。即日收絳州,擒刺史陶建釗,降晉州刺史張漢瑜,二郡平。進圍河中,王珂請降。太祖嘉之,乃以存敬為護國軍留後。未幾,檢校司空,尋移宋州刺史。將之任所,寢疾,逾旬卒於河中。太祖聞之,痛惜移晷。開平初,追贈太保。乾化三年,又追贈太傅。   子仁願,晉天福中,仕至大理。   寇彥卿,字俊臣,大梁人也。祖琯,父裔,皆宣武軍牙校。太祖鎮汴,以彥卿將家子,擢在左右。弱冠,選為通贊官。太祖為元帥,補元帥府押牙,充四鎮通贊官行首兼右長直都指揮使,累奏授檢校司徒,領洺州刺史。羅紹威將殺牙軍,遣使告於太祖,太祖命彥卿使於魏,密與紹威謀之。竟成其事,彥卿之力也。彥卿身長八尺,隆準方面,語音如鐘。善騎射,好書史,復善伺太祖之旨,凡所作為,動皆雲合。太祖每言曰:「敬翔、劉捏、寇彥卿,蓋為我而生。」其見重如此。太祖有所乘烏馬,號「一丈烏」,嘗以賜彥卿。   天復中,太祖迎昭宗於鳳翔,累與岐軍對陣。時彥卿為諸道馬步軍都排陣使。嘗躬擐甲冑,乘其所賜烏馬,馳騁於陣前,太祖目之曰:「真神王也!」昭宗還京,賜迎鑾毅勇功臣,改邢州刺史,尋遷亳州團練使。案《通鑒》:開平二年,帝從吳越王錢鏐之請,以亳州團練使寇彥卿為東南面行營都指揮使,使擊淮南。十一月,彥卿率眾一千襲霍丘,為土豪朱景所敗;又攻廬、壽二州,皆不勝。淮南遣滁州刺史李儼拒之。《九國志·朱景傳》:梁祖聞景名,命寇彥卿率勁騎三千襲霍丘,圖取景,且諭梁祖之意令降,景率其徒戰於丘墟林澤中,射死者無數,彥卿兵折力殫而去。   太祖受禪,為華州節度使,加檢校太保。歲余,入為左金吾衛大將軍,充街使。一日,過天津橋,有老人誤衝其趨道者,排之,落橋而斃,為御史府所彈,太祖不得已,責授左衛中郎將。不數月,除相州防禦使,依前行營諸軍排陣使。未幾,授河陽節度使,加檢校太傅。及太祖遇弒,彥卿追感舊恩,圖御容以奠之。每因對客言及先朝舊事,即涕泗交流。末帝嗣位,遙領興元節度使、東南面行營都招討使。以拒淮寇,尋改右金吾衛上將軍。貞明初,授鄧州節度使。會淮人圍安陸,彥卿奉詔領兵解圍,大破淮賊而回。四年,卒於鎮,時年五十七。詔贈侍中。彥卿貞干明敏,善事人主,然怙寵作威,多忌好殺,雖顯立功名,而猶為識者之所鄙焉。   史臣曰:案:原本有闕文。存敬有提鼓之勞,彥卿遇攀鱗之會,俱為籓後,亦其宜哉! 列傳十一   龐師古,曹州南華人,初名從。以中涓從太祖,性端願,未嘗離左右。及太祖鎮汴,樹置戎伍,始得馬五百匹,即以師古為偏將,援陳破蔡,累有戰功。及朱珍以罪誅,遂用師古為都指揮使。乃渡淮,餉軍於廬壽,攻滁州,破天長,下高郵,沿淮轉戰,所至克捷。尋代朱友裕領軍,攻下徐州,斬時溥首以獻。遂移軍伐兗州,入中都,寨於梁山,敗於朱瑄之眾,襲至壘下;又破朱瑾於清河。從討汶陽,與朱瑄、朱瑾及晉將史儼兒戰於故樂亭,大捷而回。乾寧四年正月,復統諸軍伐鄆,拔之,擒其帥朱瑄以獻,始表為天平軍節度留後,尋授徐州節度使,官至檢校司徒。乾寧四年八月,與葛從周分統大軍,渡淮以伐楊行密。十一月,師古寨於清口,寨地卑下,《玉堂閒話》云:龐從會軍五萬於清口,所屯之地,蓋兵書謂之絕地,人不駕肩,行一捨方至夷坦之處。或請遷移,弗聽。俄有告淮人決上流者,曰:「水至矣。」師古怒其惑眾,斬之。《九國志·侯贊傳》:時兵起倉卒,加以陰寒,士皆飲冰餐雪而行。甫及梁營,則豎戈植足,鬥志未決。朱瑾與瓚率五十騎潛濟淮,入自壘北,舞槊而馳,囂聲雷沸,梁兵皆殞眩不能舉,遂斬龐從,大將繼之,死者大半。須臾,我軍在淖中,莫能戰,而吳人襲焉,故及於敗,師古沒於陣。   霍存,洺州曲周縣人。性驍勇,善騎射,在黃巢中已為將領。唐中和四年,太祖大破巢軍於王滿渡,時存與葛從周、張歸霸皆自巢軍來降,太祖宥而納之。其後破王夏寨,擊殷鐵林,並在戰中。尋佐朱珍取滑台,攻淄州,取博昌,皆預戰立功。時蔡賊張晊在汴北,存以三千人夕犯其營,破之。用本部騎兵敗秦賢軍,殺五千人,連破四寨,盡得其輜重。從討盧瑭、張晊,殪萬餘人,存功居多。我軍之圍濮州也,有賊升眺樓大詬。太祖怒甚,召存射之,矢一發而屍隕其下,賞賚甚厚。復佐朱珍擒石璠,破魏師,敗徐戎。又佐龐師古至呂梁,敗時溥二千餘眾,以是累遷官。初,王師渡淮乏食,不甚利,惟存軍戰有功,淮賊乃引退。太祖之討宿州也,葛從周以水壞其垣,丁會以師乘其墉,存戰壘外,敗其軍,宿人乃降。明年,佐郴王友裕擊時溥於碭山,破之,獲蕃將石君和等五十人。《歐陽史》云:存代李唐賓攻時溥,溥敗碭山,存獲其將石君和等五十人。梁攻宿州,葛從周引水浸之,丁會與存戰城下,遂下之。是歲,復與晉軍戰於馬牢川,始入為前鋒,出則後拒,晉不敢逼,乃渡河襲淇門,殺三千餘人。曹州刺史郭紹賓之來歸也,存以師援之,遂代其任。始,朱友裕以大軍伐鄆,臨其壁,既而師陷圍中,以急來告,存領二百騎馳赴擊退之。太祖喜,拔為諸軍都指揮使。景福二年春,太祖親至曹州,留騎軍數千,令存將之,且曰:「有急則倍道兼行以赴之。」俄聞朱瑾領兵二萬入援彭門,存乃領騎軍馳赴之,與徐、兗之眾合戰於石佛山下,大敗之,存亦中流矢而卒,時人稱其忠勇。   初,朱珍、李唐賓之歿,龐師古代珍,存代唐賓,戰伐功績,多與師古同。始遙領韶州牧,又改賀州,後用為權知曹州刺史,官至檢校右僕射。及太祖登極,屢有征討,因起猛士之歎。一日,幸講武台閱兵,謂諸將曰:「霍存在,朕安有此勞苦耶!諸君其思之。」他日語又如是,累贈官至太保。   子彥威,後唐明宗朝為青州節度使。   符道昭,淮西人。性強敏,有武略,秦宗權用為心膂,使監督諸軍,後為騎將。尤能佈陣,勇聞於時。然剛而無操,善迎人意,一見若盡肺腑,必愛其才,而道昭之心腹颺矣。秦宗權之將敗也,有薛潛者,支擘隊伍,道昭謂所私曰:「蔡弱矣。」乃歸潛。潛欲敗,復奔洋州依葛佐。佐攻興元軍不利,復奔於岐。宋文通愛之,養為己子,名繼遠,遂易其宗。及得軍職,悉超儕伍。後為巴州刺史,又奏為隴州防禦使兼中軍都指揮使。太祖迎奉昭宗,駐軍於岐下,道昭頻領騎士敢鬥戰,屢為王師所敗,遂來降。太祖素聞其名,待之甚厚。昭宗反正,奏授秦州節度使、同平章事,遣兵援送,不克而還。先是,李周彝棄鄜州自投歸國,署為元帥府行軍左司馬,寵冠霸府。及道昭至,以為右司馬,使與周彝同領寇彥卿、南大豐、閻寶已下大軍伐滄州。及太祖幸魏州,討牙軍,中軍前有魏博將山河營指揮使左行遷,聞府中有變,引軍還屯歷亭,自稱留後,從亂者數萬人。道昭佐周彝與彥卿已下大破之,殺四萬餘人,擒左行遷,斬之。有史仁遇亦聚徒數萬據高唐,又破之,擒仁遇以獻。乘勝取澶、博二州,平之,復殺萬餘人。道昭性勇果,多率先犯陣,屢有摧失,而周彝、彥卿犄角繼進,連以捷告;護兵者上功不實,皆以道昭為首。太祖陰知之,俱不議賞。及滄州之圍也,不用騎士,令道昭牧馬於唐陽。太祖受禪後,委兵柄,與康懷英等攻潞州,以「蚰蜓塹」繚之,飛鳥不度。既逾歲,晉人援至,王師大敗,道昭為晉軍所殺。   徐懷玉,本名琮,亳州焦夷縣人。少以雄傑自任,隨太祖起軍。唐中和末,從至大梁。光啟初,蔡寇屯金堤驛,懷玉將輕騎連破之,由是累遷親從副將,改左長劍都虞候。又從破蔡賊於板橋,收秦宗權八寨,奏加檢校右散騎常侍。文德初,同諸軍解河陽之圍,復從破徐、宿。乾寧中,奏加檢校刑部尚書,太祖賜名懷玉。破朱瑾於金鄉南,擒宗江以獻,表授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右僕射。乾寧四年,龐師古失利於清口,懷玉獨完軍以退。光化初,轉滑州右都押牙兼右步軍指揮使,俄奏授沂州刺史。頃之,王師範以青州叛,屢出兵侵軼,懷玉擊退之。天復四年,轉齊州防禦使,加檢校司空,從大軍迎駕於岐下。歸署華州觀察留後。一年,復領所部兵戍雍州,尋召赴河中,補晉、絳、同、華五州馬步都指揮使。天祐三年,授左羽林統軍,轉右龍虎統軍,領六軍之士赴澤州。尋為晉軍所攻,晝夜衝擊,穴地而入,懷玉率親兵逆殺於隧中,晉軍遂退。開平元年,授曹州刺史,加檢校司徒。明年,除晉州刺史。其秋,晉軍大至,已乘其墉,懷玉選親兵五十餘人,擁殺下城。晉軍既退,出家財以賞戰士。歲中,晉軍又至,懷玉領兵敗之於洪洞。三年,制授鄜坊節度使、特進、檢校太保,練兵繕壁,人頗安之,加檢校太傅。乾化二年,庶人友珪既篡立,河中朱友謙拒命,遣兵襲鄜州,懷玉無備,尋為河中所擄,囚於公館。及友珪遣康懷英率師圍河中,友謙慮懷玉有變,遂害之。懷玉才氣剛勇,臨陣未嘗折退,平生金瘡被體,有戰將之名焉。   郭言,太原人也。家於南陽新野,少以力穡養親,鄉里稱之。唐廣明中,黃巢擁眾西犯秦、雍,言為巢黨所執。後從太祖赴汴,初為騎軍,繼有戰功,後擢為裨校。言性剛直,有權略,勤於戎事,或以家財分給將士之貧者,由是頗得士心。屢將兵與蔡寇戰於浚郊,每以少擊眾,出必勝歸。太祖嘉其勇果,謂賓佐曰:「言乃吾之虎侯也。」時宗權支黨數十萬,太祖兵不過數十旅,每恨其寡,與之不敵。一日,命言董數千人,越河、洛,趨陝、虢,招召丁壯,以實部伍。言夏往冬旋,得銳士萬餘,遂遷步軍都將。自是隨太祖掩襲察寇,斬獲掠奪,不可勝紀。宗權以茲敗北,太祖盡收其地。因命言將兵導達貢奉,以安郵傳,自汴、鄭迄於潼關,去奸恤弱,甚得其所。光啟中,唐天子以太祖兵威日振,命兼揚州節度使。太祖遣幕吏李璠領兵赴維揚以制置為名,時言為李璠前鋒,深入淮甸,破盱眙而還。梁祖東伐徐、鄆,言將偏師,略地千里;頻逢寇敵,言出奇決戰,所向皆捷,大挫東人之銳。太祖錄其績,以「排陣斬斫」之號委之,尋表為宿州刺史、檢校右僕射。於時徐、宿兵鋒日夕相接,控扼偵邏,以言為首。景福初,時溥大舉來攻宿州,言勇於野戰,喜逢大敵,自引銳兵擊溥,殺傷甚眾,徐戎乃退。言為流矢所中,一夕而卒。   李唐賓,陝州陝縣人也。中和四年二月,尚讓之寇繁台也,唐賓與李讜、霍存並為巢將,與太祖之軍戰於尉氏門外。三月,太祖破瓦子寨,唐賓與王虔裕來降。時黃巢壁於陳郊,乃命唐賓摩其西闉焚焉。王滿之師,王夏之陣,唐賓悉在戰中。後與朱珍趣淄州,所向摧敵。及取滑平蔡,前後破鄆、淮、徐之眾,功與朱珍略等,而驍勇絕倫,善用矛,未嘗不率先陷陣。其善於治軍行師之道,亦與珍齊名。珍之擒石璠也,唐賓亦沿淮與郭言犄角下盱眙,其後渡河破黎陽、李固等鎮,攻澶州,下內黃,敗魏師,未嘗不與珍同。暨攻蔡之役,珍自西南破其外垣,唐賓亦堙壕坎墉,摧其東北隅。及伐徐取豐,時溥軍於吳康,珍亟遇之,未能卻,唐賓引本軍擊敗之,珍遂大勝。每興師必與珍偕用,故往無不利,然而剛中用壯,遂為珍所害,以謀叛聞。太祖聞之,痛惜累日。及誅朱珍後,令其妻孥至軍收葬,而加弔祭焉。   王虔裕,琅琊臨沂人也,家於楚丘。少有膽勇,多力善射,以弋獵為事。唐乾符中,諸葛爽聚徒於青、棣間,攻剽郡縣,虔裕依其眾。及爽歸順,乃以虔裕及其眾隸於宣武軍。太祖鎮汴,四郊多事,始議選將征討,首以虔裕綰騎兵,恆為前鋒。及太祖擊巢、蔡於陳州,虔裕連拔數寨,擒獲萬計。巢孽既遁,虔裕躡其跡,追至萬勝戍,賊眾饑乏,短兵才接而潰。太祖以其勞,表授義州刺史。蔡人日縱侵掠,陳、鄭、許、亳之郊頻年大戰,虔裕掩襲攻拒,凡百餘陣,剿戮生擒,不知紀極。秦宗賢寇汴南鄙,太祖令虔裕逆擊於尉氏,不利而還。太祖怒,命削職,拘於別部。逾年,邢州孟遷請降。未幾,晉人伐邢,孟遷遣使來乞師,太祖先遣虔裕選勇士百餘人徑往赴之,伺夜突入邢州。明日,循堞樹立旗幟,晉人不測,乃退。數月,復來圍邢,時太祖大軍方討兗、鄆,未及救授。邢人困而攜貳,遷乃縶虔裕送於太原,尋為所害。   劉康乂,壽州安豐縣人也。以農桑為業,唐乾符中,關東群盜並起,江、淮間偏罹其苦,因為巢黨所掠。康乂沉默有膂力,善用矛槊,然不樂為暴。中和三年,從太祖赴鎮,委以心腹,康乂枕戈擐甲,夷險無憚。其後累典親軍,襲巢破蔡,斬獲尤多,累以戰功遷元從都將。從太祖連年攻討徐、兗、鄆,所向多捷,尤善於營壘,充諸軍壕寨使。及太祖盡下三鎮,議其功,奏加檢校右僕射,兼領軍衛,尋遷密州刺史,政甚簡靜。時王師範叛據青州,乞師於淮夷,淮人遂攻密州。密兵素少,執銳者不滿千夫,而淮賊逾萬,康乂率老弱守陴,自別領少壯,日與接戰於密之四郊,俘擒千計。賊知密州虛弱,援兵未至,晝夜急攻,遂陷,康乂出為賊所害。   王彥章,字賢明,鄆州壽張縣人也。祖秀,父慶宗,俱不仕。以彥章貴,秀贈左散騎常侍,慶宗贈右武衛將軍。彥章少從軍,隸太祖帳下,以驍勇聞。稍遷軍職,累典禁兵。從太祖征討,所至有功,常持鐵槍沖堅陷陣。開平二年十月,自開封府押牙、左親從指揮使授左龍驤軍使。三年,轉左監門衛上將軍,依前左龍驤軍使。乾化元年,改行營左先鋒馬軍使,加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空,依前左監門衛上將軍。二年,庶人友珪篡位,加檢校司徒。三年正月,授濮州刺史、本州馬步軍都指揮使,依前左先鋒馬軍使。未幾,改先鋒步軍都指揮使。四年,為澶州刺史,進封開國伯。五年三月,朝廷議割魏州為兩鎮,慮魏人不從,遣彥章率精騎五百屯鄴城,駐於金波亭,以備非常。是月二十九日夜,魏軍作亂,首攻彥章於館舍,彥章南奔。七月,晉人攻陷澶州,彥章舉家陷沒。《通鑒》云:晉人夜襲澶州,陷之。刺史王彥章在劉鄩營,晉人獲其妻子。晉王遷其家於晉陽,待之甚厚,遣細人間行誘之,彥章即斬其使以絕之。後數年,其家被害。九月,授汝州防禦使、檢校太保,依前行營先鋒步軍都指揮使。貞明二年四月,改鄭州防禦使。三年十二月,授西面行營馬軍都指揮使,加檢校太傅,依前鄭州防禦使。頃之,授行營諸軍左廂馬軍都指揮使。五年五月,遷許州兩使留後,軍職如故。六年正月,正授許州匡國軍節度使,充散指揮都頭都軍使,進封開國侯。未幾,授北面行營副招討使。七年正月,移領滑州。   三年四月晦,晉師陷鄆州,中外大恐。五月,以彥章代戴思遠為北面招討使。拜命之日,促裝以赴滑台,遂自楊村寨浮河而下,水陸俱進,斷晉人德勝之浮梁,攻南城,拔之。晉人遂棄北城,並軍保楊劉。彥章以舟師沿流而下,晉人盡徹北城,拆屋木編筏,置步軍於其上,與彥章各行一岸。每遇轉灘水匯,即中流交鬥,流矢雨集,或舟筏覆沒,比及楊劉,凡百餘戰。彥章急攻楊劉,晝夜不息,晉人極力固守,垂陷者數四。六月,晉王親援其城,彥章之軍,重壕復壘,晉人不能入。晉王乃於博州東岸築壘,以應鄆州。彥章聞之,馳軍而至,急攻其柵,自旦及午,其城將拔,會晉王以大軍來援,彥章及退。七月,晉王至楊劉,彥章軍不利,遂罷彥章兵權,詔令歸闕,以段凝為招討使。   先是,趙、張二族撓亂朝政。彥章深惡之,性復剛直,不能緘忍。及授招討之命,因謂所親曰:「待我立功之後,回軍之日,當盡誅奸臣,以謝天下。」趙、張聞之,私相謂曰:「我輩寧死於沙陀之手,不當為彥章所殺。」因協力以傾之。時段凝以賄賂交結,自求兵柄,素與彥章不協,潛害其功,陰行逗撓,遂至王師不利,竟退彥章而用段凝。未及十旬,國以之亡矣。   是歲秋九月,朝廷聞晉人將自兗州路出師,末帝急遣彥章領保鑾騎士數千於東路守捉。且以鄆州為敵人所據,因圖進取,令張漢傑為監軍。一日,彥章渡汶,以略鄆境,至遞坊鎮,為晉人所襲,彥章退保中都。十月四日,晉王以大軍至,彥章以眾拒戰,兵敗,為晉將夏魯奇所擒。魯奇嘗事太祖,與彥章素善,及彥章敗,識其語音,曰:「此王鐵槍也。」揮槊刺之,彥章重傷,馬踣,遂就擒。晉王見彥章,謂之曰:「爾常以孺子待我,今日服未?」又問:「我素聞爾善將,何不保守兗州?此邑素無城壘,何以自固?」彥章對曰:「大事已去,非臣智力所及。」晉王惻然,親賜藥以封其創。晉王素聞其勇悍,欲全活之,令中使慰撫,以誘其意。彥章曰:「比是匹夫,本朝擢居方面,與皇帝十五年抗衡;今日兵敗力窮,死有常分,皇帝縱垂矜宥,何面目見人!豈有為臣為將,朝事梁而暮事晉乎!得死,幸矣!」晉王又謂李嗣源曰:「爾宜親往諭之,庶可全活。」時彥章以重傷不能興,嗣源至臥內以見之,謂嗣源曰:「汝非邈佶烈乎?」邈佶烈,蓋嗣源小字也。彥章素輕嗣源,故以小字呼之。既而晉王命肩輿隨軍至任城,彥章以所傷痛楚,堅乞遲留,遂遇害,時年六十一。   彥章性忠勇,有膂力,臨陣對敵,奮不顧身。嘗謂人曰:「李亞子鬥雞小兒,何足畏!」初,晉王聞彥章授招討使,自魏州急赴河上,以備衝突,至則德勝南城已為所拔。晉王嘗曰:「此人可畏,當避其鋒。」一日,晉王領兵迫潘張寨,大軍隔河,未能赴援,彥章援槍登船,叱舟人解纜,招討使賀瑰止之,不可。晉王聞彥章至,抽軍而退,其驍勇如此。及晉高祖遷都夷門,嘉彥章之忠款,詔贈太師,搜訪子孫錄用。《五代史補》:王彥章之應募也,同時有數百人,而彥章營求為長。眾皆怒曰:「彥章何人,一旦自草野中出,便欲居我輩之上,是不自量之甚也!」彥章聞之,乃對主將指數百人曰:「我天與壯氣,自度汝等不及,故求作長耳。汝等咄咄,得非勝負將分之際耶!且大凡健兒開口便言死,死則未暇,且共汝輩赤腳入棘針地走三五遭,汝等能乎?」眾初以為戲,既而彥章果然,眾皆失色,無敢效之者。太祖聞之,以為神人,遽擢用之。   賀德倫,其先河西部落人也。父懷慶,隸滑州軍為小校。德倫少為滑之牙將。太祖領四鎮,德倫以本軍從,繼立軍功,累歷刺史留後,遷平盧軍節度使。及魏博楊師厚卒,朝廷以德倫代其任。貞明元年三月二十九日夜,魏軍作亂,執德倫,囚於別館,盡殺其部眾,為亂首張彥所迫,遣使歸款於太原。晉王自黃澤嶺東下,至臨清,德倫遣從事司空頲密啟晉王,訴以張彥凌辱之事。晉王至永濟,斬彥等八人,然後入於魏,德倫即以符印上晉王。《通鑒》:晉王既入,德倫上印節,請王兼領天雄軍。王固辭,曰:「比聞汴寇侵逼貴道,故親董師徒,遠來相救,又聞城中新罹塗炭,故暫入存撫。明公不垂鑒信,乃以印節見推,誠非素懷。」德倫再拜曰:「今寇敵密邇,軍城新有大變,人心未安,德倫心腹紀綱為張彥所殺殆盡,形孤勢弱,安能撫軍!一旦生事,恐負大恩。」王乃受之。尋授雲州節度使,行次河東,監軍張承業留之不遣。頃之,王檀以急兵襲太原,德倫部下多奔逸,承業懼其為變,遂誅德倫,並其部曲盡殺之。 列傳十二   楊師厚,穎州斤溝人也。為李罕之部將,以猛決聞,尤善騎射。及罕之敗,退保澤州,師厚與李鐸、何絪等來降,太祖署為忠武軍牙將,繼歷軍職,累遷檢校右僕射,表授曹州刺史。唐天復三年,從太祖迎昭宗於岐下,李茂貞以勁兵出戰,為師厚所敗。及王師範以青州叛,太祖遣師厚率兵東討,時淮賊王景仁以眾二萬來援師範,師厚逆擊,破之,追至輔唐縣,斬數百級,授齊州刺史。將之任,太祖急召見於鄆西境,遣師厚率步騎屯於臨朐,而聲言欲東援密州,留輜重於臨朐。師範果出兵來擊,師厚設伏於野,追擊至聖王山,殺萬餘眾,擒都將八十人。未幾,萊州刺史王師誨以兵救師範,又大敗之。自是,師範不復敢戰。師厚移軍寨於城下,師範力屈,竟降。天復四年三月,加檢校司徒、徐州節度使。   天祐元年,加諸軍行營馬步都指揮使。二年八月,太祖討趙匡凝於襄陽,命師厚統前軍以進,趙匡凝嚴兵以備。師厚至谷城西童山,刊材造浮橋,引軍過漢水。一戰,趙匡凝敗散,攜妻子沿漢遁去。翼日,表師厚為山南東道節度留後。《舊唐書》:天祐三年六月甲申,敕:「襄州近因趙匡凝作帥,請別立忠義軍額,既非往制,固是縱權,忠義軍額宜停廢,依舊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即令南討荊州,留後趙匡明亦棄軍上峽,不浹旬,並下兩鎮,乃正授襄州節度使。先是,漢南無羅城,師厚始興板築,周十餘里,郛郭完壯。   開平元年,加檢校太保、同平章事。明年,又加檢校太傅。三年三月,入朝,詔兼潞州行營都招討使。無何,劉知俊據同州叛,師厚與劉鄩率軍西討,至潼關,擒知俊弟知浣以獻。知俊聞師厚至,即西走鳳翔,師厚進攻,至長安。時知俊已引岐寇據其城,師厚以奇兵傍南山急行,自西門而入,賊將王建驚愕,不知所為,遽出降。制加師厚檢校太尉。頃之,晉王與周德威、丁會、符存審等以大眾攻晉州甚急,太祖遣師厚帥兵援之。軍至絳州,晉軍扼蒙坑之險,師厚整眾而前,晉人乃徹圍而遁。四年二月,移授陝州節度使。五年正月,王景仁敗於柏鄉,晉人乘勝圍邢州,掠魏博,南至黎陽。師厚受詔以兵屯衛州,晉軍攻魏州,不克而退;師厚追襲,過漳河,解邢州之圍,改授滑州節度使。明年,太祖北征,令師厚以大軍攻棗強,逾旬不能克,太祖屢加督責,師厚晝夜奮擊,乃破之,盡屠其城。車駕還,師厚屯魏州。   及庶人友珪篡位,魏州衙內都指揮使潘晏與大將臧延范、趙訓謀變,有密告者,師厚佈兵擒捕,斬之。《歐陽史》云:師厚乘間殺魏牙將潘晏、臧延范等,逐出節度使羅周翰。越二日,又有指揮使趙賓夜率部軍擐甲,俟旦為亂。師厚以衙兵圍捕,賓不能起,乃越城而遁;師厚遣騎追至肥鄉,擒其黨百餘人,歸斬於府門。友珪即以師厚為魏博節度使、檢校侍中。未幾,鎮人、晉人侵魏之北鄙,師厚率軍至唐店,破之,斬首五千級,擒其都將三十餘人。是時師厚握河朔兵,威望振主,友珪患之,詔師厚赴闕。師厚乃率精甲萬人至洛陽,嚴兵於都外,自以十餘人入謁,友珪懼,厚禮而遣之。及末帝將圖友珪,遣使謀於師厚,深陳款效,且馳書於侍衛軍使袁象先及主軍大將;又遣都指揮使朱漢賓率兵至滑州以應禁旅。友珪既誅,末帝即位於東京,首封師厚為鄴王,加檢校太師、中書令。每下詔不名,以官呼之,事無鉅細,必先謀於師厚,師厚頗亦驕誕。先是,鎮人以我柏鄉不利之後,屢擾邊境,師厚總大軍直抵鎮州城下,焚蕩閭捨,移軍掠稿城、束鹿,至深州而歸。乾化五年三月,卒於鎮。廢朝三日,贈太師。   師厚純謹敏干,深為太祖知遇,委以重兵劇鎮,他莫能及。然而末年矜功恃眾,驟萌不軌之意,於是專割財賦,置銀槍效節軍凡數千人,皆選摘驍銳,縱恣豢養,復故時牙軍之態,時人病之。《清異錄》云:槍材難得十全,魏州石屋材多可用。楊師厚時銀槍效節,都皆采於此。承前河朔之俗,上元比屋夜遊,及師厚作鎮,乃課魏人戶立燈竿,千釭萬炬,洞照一城,縱士女嬉游。復彩畫舟舫,令女妓棹歌於御河,縱酒彌日。又於黎陽采巨石,將紀德政,以鐵車負載,驅牛數百以拽之,所至之處,丘墓廬舍悉皆毀壞,百姓望之,皆曰「碑來」。及碑石才至,而師厚卒,魏人以為「悲來」之應。末帝聞其卒也,於私庭受賀,乃議裂魏州為兩鎮。既而所樹親軍,果為叛亂,以招外寇,致使河朔淪陷,宗社覆滅,由師厚兆之也。   牛存節,字贊貞,青州博昌人也。本名禮,太祖改而字之。少以雄勇自負。唐乾符末,鄉人諸葛爽為河陽節度使,存節往從之。爽卒,存節謂同輩曰:「天下洶洶,當擇英主事之,以圖富貴。」遂歸於太祖。初授宣義軍小將。屬蔡寇至金堤驛,犯酸棗、靈昌,存節日與之鬥,凡二十餘往,每往必執俘而還,前後斬首二十餘級,獲孳畜甚眾。太祖擊蔡賊於板橋、赤岡、酸棗門、封禪寺、枯河北,存節皆預其行,與諸將於濮州南劉橋、范縣大破鄆眾,自此深為太祖獎遇。   文德元年夏,李罕之以並軍圍張宗奭於河陽,太祖遣存節率軍赴之。屬歲歉,餉饋不至,村民有儲干椹者,存節以器用、錢帛易之,以給軍食。大破賊於浿河,罕之引眾北走。又預討徐、宿有功。及討河北,存節前鋒下黎陽,收臨河,至內黃西,以兵千餘人當魏人萬二千眾,大破其陣,僵仆蔽野。太祖深所歎激,謂有神兵之助。大順元年,改滑州左右廂牢城使。與諸將討時溥,累破賊軍。景福元年秋,改遏後都指揮使。攻濮之役,領軍先登,遂拔其壘。二年四月,下徐州,梟時溥,存節力戰,其功居多。乾寧二年,授檢校工部尚書。三年夏,太祖東討鄆州,存節領軍次故樂亭,扼其要路,都指揮使龐師古屯馬頰,存節密與都將王言謀入鄆壘。十二月,存節遣王言夜伏勇士於州西北,以船逾濠,舉梯登陴。既而王言不克入,存節獨率伏軍負梯茧ㄞ}其西甕城,奪其濠橋,諸軍俱進。四年四月,陷其城,尋與葛從周降下兗州,加檢校右僕射。   其年秋,大舉以伐淮南,至濠州東,聞前軍失利於清口,諸軍退至瞷河,無復隊伍。存節遏其後,諸將釋騎步鬥,諸軍稍得濟,收合所部並敗兵共八千餘人,至於淮涘,時不食已四日矣。存節訓勵部分,以御追寇,遂得旋師。五年,除亳州刺史,俄遷宣武軍都指揮使,改宿州刺史。明年,淮賊大至彭城,存節乃以部下兵夜發,直趣彭門;淮人訝其神速,震恐而退,諸將服其智識。   光化二年,罷歸,復為左衙都將兼馬步教練使。天復元年,授潞州馬步都指揮使,法令嚴整,士庶安之。及追赴行在,士卒泣送者不絕於道,加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空,改滑州左衙步軍指揮使,知邢州軍州事。天祐元年,授邢州團練使。時州兵才及二百人,晉人知之,以大軍來寇。太祖在鄴,發長直兵二千人赴援,存節率壯健出鬥,以家財賞激戰士,並軍急攻,七日不能克而去。太祖召至,勞慰久之,厚賚金帛鞍馬,加檢校司徒。冬,罷軍,署為元帥府左都押衙。四年,太祖受禪,除右千牛衛上將軍。其秋,攻潞州,以存節為行營馬步軍都排陣使。   開平二年二月,自右監門衛上將軍轉右龍虎統軍,駐留洛下。是歲,王師敗於上黨,晉人乘勝進迫澤州,州城將陷。河南留守張全義召存節謀,遂以本軍及右龍虎、羽林等軍往應接上黨。師至天並關,存節謂諸將曰:「是行也,雖不奉詔旨,然要害之地,不可致失。」時晉人新勝,其鋒甚盛,存節引從而前,銜枚夜至澤州,適遇守埤者已縱火鼓噪,以應外軍,刺史保衙城,不知所為。存節才入,晉軍已至矣,乃分佈守禦。晉軍四面攻鬥,開地道以入城,存節亦以隧道應之,逆戰於地中,晉軍不能進;又以勁弩射之,中者人馬皆洞,經十三日,晉軍死傷者甚眾,焚營而退,郡以獲全,太祖屢歎賞之。五月,遷左龍虎統軍,充六軍馬步都指揮使。十月,授絳州刺史。   三年四月,除鄜州留後。六月,劉知俊以同州叛,尋授同州留後,未幾,加檢校太保、同州節度使。乾化二年,加檢校太傅,進封開國公。存節戒嚴軍旅,常若敵至。先是,州中井水鹹苦,人不可飲。及並人、岐人來迫州城,或以為兵士渴乏,陷在旦夕。存節及肅拜虔祝,擇地鑿八十餘井,其味皆甘淡,由是人馬汲濯有餘,眾以為至誠之感。自八月至三年春末,人馬未嘗釋甲,以至寇退。尋加同平章事,詔赴闕。末帝召慰勉,賞賜甚厚。十一月,加開府儀同三司,食邑一千戶,授鄆州節度使。四年,加淮南西北面行營招討使,控扼淮濆,邊境安之。   其冬,蔣殷據徐州逆命,存節方以大眾戍穎州,得殷逆謀,密以上聞,遽奉詔與劉鄩同討之,頓於埇上。淮賊朱瑾以兵救殷,距宿之兩捨,聞存節兵大至,即委糧棄甲而遁,竟平徐州。詔加太尉。夏中病渴且痟,屬河北用軍,末帝令率軍屯陽留以張劉鄩之勢。存節忠憤彌篤,未嘗言病,料敵治戎,旦夕愈厲。病革,詔歸汶陽,翼日而卒。將終,戒其子知業、知讓等以忠孝,言不及他。冊贈太師。存節武鷙慷慨,有大節,野戰壁守,皆其所長,威名聞於境外,深為末帝所重,而木強忠厚,有賈復之風焉。   王檀,字眾美,京兆人也。曾祖泚,唐左金吾衛將軍、隴州防禦使。祖曜,定難功臣、渭橋鎮遏使。父環,鴻臚卿,以檀貴,累贈左僕射。檀少英悟,美形儀,好讀兵書,洞曉韜略。唐中和中,太祖鎮大梁,檀為小將。四年,汴將楊彥洪破巢將尚讓、李讜於尉氏門外,檀在戰中,摧鋒陷陣,遂為太祖所知,稍蒙擢用。預破蔡賊於斤溝、淝河、八角,遷踏白都副將。光啟二年,從胡真擊淮西之眾,解河陽之圍。蔡賊張存敢乘亂據洛陽,檀與勇士數十人潛入賊柵,邀其輜重,存敢遁走。胡真至陝州,開通貢路,遣檀攻玉山寨,降賊帥石令殷。從擊秦宗賢於鄭州西北河灘之上,於太祖馬前射賊將孫安,應弦而斃。三年,佐都指揮使朱珍敗徐戎於孫師陂,獲其將孫用和、束詡以獻。從擊蔡賊於板橋,偏將李重裔追賊馬躓,為蔡人所擒,檀奪取而旋,獲賊將薛注。太祖破朱瑾於劉橋,檀盡收其軍實。文德元年三月,討羅宏信,敗魏人於內黃,檀獲其將周儒、邵神劍以歸,補沖山都虞候。是歲,與諸軍平蔡州。明年,佐朱珍大破時溥之眾,檀獲賊將何肱,改左踏白馬軍副將。預征兗、鄆,累立戰功。   大順元年,從龐師古渡淮深入,討孫儒之亂,奪邵伯堰,破高郵軍。檀奮命擊賊,刃傷左臂。未幾,遷順義都將。天復中,從太祖率四鎮之師圍鳳翔,以迎昭宗。屢立戎效,遷左踏白指揮使。從攻王師範於青州,檀以偏師收復密郡,《永陽志》云:張訓守密州刺史,朱全忠至青州,訓謂諸將曰:「汴人將至,何以御之?」諸將請焚城大掠而歸。訓曰:「不可。」乃封府庫,植旗幟於城上,遣羸弱居前,自以精兵殿其後而去。全忠遣王檀攻密州,數日乃敢入城。遂權知軍州事,充本州馬步軍都指揮使,尋表授檢校右僕射,守密州刺史。郡接淮戎,舊無壁壘,乃率夫修築羅城,六旬而畢,居民賴之,加檢校司空。開平二年六月,授邢州保義軍節度使、檢校司徒。三年,加檢校太保,充潞州東北面行營招討使。乾化元年正月,王景仁與晉人戰於柏鄉,王師敗績,河朔大震。景仁與眾為敵騎所追,檀嚴設備,應接敗軍,助以資裝,獲濟者甚眾。俄而晉軍大至,重圍四合,土山地穴,晝夜攻擊,太祖憂之。檀密上表,請駕不親征,而悉力枝梧,竟全城壘。三月,以功就加檢校太傅、同平章事。七月,又加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進封琅琊郡王,命宣徽使趙殷衡賚詔慰諭,賜絹千匹、銀千兩,賞守禦邢州之功也。庶人友珪僭位,授鄧州宣化軍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侍中。   末帝即位,移授許州匡國軍節度使,加檢校太師。五年,蔡州刺史王彥溫作亂,檀受詔討平之,加兼中書令。貞明元年三月,魏博軍亂。六月,晉王入魏州,分兵收下屬郡,河北大擾,檀受詔與開封尹劉鄩犄角進師,以援河北。檀攻澶州魏縣,下之,擒賊將李巖、王開關以獻。頃之,檀密疏請以奇兵西趣河中,自陰地關襲取晉陽,末帝許之,即馳兵而去。二年二月,師至晉陽,晝夜急攻其壘,并州幾陷。既而蕃將石家才自潞州以援兵至,檀引軍大掠而還。尋授天平軍副大使,知節度使事,棄鄆、齊、曹等州觀察等使。先是,檀招誘群盜,選其勁悍者置於帳下,以為爪牙。至是,數輩竊發,突入府第,檀素不為備,遂為所害,時年五十一。節度副使裴彥聞變,率府兵盡擒諸賊,州城帖然。尋冊贈太師,謚曰忠毅,葬於開封縣之皋門原。有子六人,皆升朝列。   史臣曰:夫大都偶國,《春秋》所非。當師厚之據鄴城也,綰數萬之甲兵,擅六州之輿賦,名既震主,勢亦滔天。逮其喪亡,須議分割。由茲以失河朔,因是以啟晉人,《詩》所謂「誰生厲階」者,師厚之謂歟!存節、王檀俱出身事主,底力圖功,觀其方略,皆將帥之良者也。 列傳十三   劉鄩,密州安丘縣人也。祖綬,密州戶掾,累贈左散騎常侍。父融,安丘令,累贈工部尚書。鄩幼有大志,好兵略,涉獵史傳。唐中和中,事青州節度使王敬武為小校。敬武卒,三軍推其子師範為留後,朝廷命崔安潛鎮青州,州人拒命。棣州刺史張蟾將襲師範,師範遣都指揮使盧宏攻棣州,宏反與蟾通,偽旋軍以襲師範。師範知之,設伏兵以迎宏,既而享之,先誡鄩曰:「宏至即斬之。」鄩如約,斬宏於座上,同亂者皆誅之。師範以鄩為馬步軍副都指揮使,攻下棣州,殺張蟾,朝廷因授師範平盧軍節度使。光化初,師範表鄩為登州刺史。歲余,移刺淄州,署行軍司馬。   天復元年,昭宗幸鳳翔,太祖率四鎮之師奉迎於岐下。李茂貞與內官韓全誨矯詔征天下兵入援,師範覽詔,慷慨泣下,遣心腹乘虛襲取太祖管內州郡。所在同日竊發,其事多洩,唯鄩以偏師陷兗州,遂據其郡。初,鄩遣細人詐為鬻油者,覘兗城內虛實及出入之所,視羅城下一水竇可以引眾而入,遂志之。鄩乃告師範,請步兵五百,宵自水竇銜枚而入,一夕而定,軍城晏然,市民無擾。《金華子》云:鄩入據子城,甲兵精銳,城內人皆束手,莫敢旅拒。加以州將悍,人情不附,鄩因而撫治,民皆安堵。太祖命大將葛從周攻之。時從周為節度使,領兵在外,州城為鄩所據,家屬悉在城中。鄩善撫其家,移就外第,供給有禮,升堂拜從周之母。及從周攻城,鄩以板輿請母登城,母告從周曰:「劉將軍待我甚至,不異於兒,新婦已下,並不失所。劉將軍與爾各為其主,爾其察之。」從周歔欷而退。鄩料簡城中老疾及婦人浮食百姓不足與守者,悉出之於外,與將士同甘苦,分衣食,以抗外軍,戢兵禁暴,居人泰然。從周攻圍既久,鄩無外援,人情稍有去就之意。一日,節度副使王彥溫逾城而奔,守陴者從之而逸,鄩之守兵禁之不可,鄩即遣人從容告彥溫曰:「請副使少將人出,非素遣者請勿帶行。」又揚言於眾曰:「素遣從副使行者即勿禁,其擅去者族之。」守民聞之皆感,奔逸者乃止。外軍聞之,果疑彥溫有奸,即戮之於城下,自是軍城遂固。及王師範兵力漸窘,從周以禍福諭鄩,俾之革面,鄩報曰:「俟青州本使歸降,即以城池還納。」天復三年十一月,師範告降,且言先差行軍司馬劉鄩領兵入兗州,請釋其罪,亦以告鄩,鄩即出城聽命。太祖嘉其節概,以為有李英公之風。   鄩既降,從周具行裝服馬,請鄩歸大梁。鄩曰:「未受梁王捨釋之旨,乘肥衣裘,非敢聞命。」即素服跨驢而發。及將謁見,太祖令賜冠帶,鄩曰:「累囚負罪,請就縶而入。」太祖不許。及見,慰撫移時,且飲之酒,鄩以量小告太祖。太祖曰:「取兗州,量何大耶!」旋授元從都押牙。太祖牙下諸將,皆四鎮舊人,鄩一旦以羈旅之臣,驟居眾人之右,及與諸將相見,並用階庭之禮,太祖尤奇重之。未幾,表為鄜州留後。是時,邠、岐之眾,屢寇其境,鄩御捍備至,太祖以其地遠,慮失鄩,即令棄郡引軍屯於同州。天祐二年二月,授右金吾衛大將軍,充街使。三年正月,太祖授元帥之任,以鄩為元帥府都押牙,執金吾如故。開平元年,授右金吾上將軍,充諸軍馬步都指揮使。其年秋,與諸將征潞州,遷檢校司徒。三年二月,轉右威衛上將軍,依前諸軍馬步都虞候。五月,改左龍武統軍,充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   其年夏,同州劉知俊反,引岐人襲據長安,分兵扼河、潼。太祖幸陝,命鄩西討,即奮取潼關,擒知俊弟知浣以獻。遂引兵收復長安,知俊棄郡奔鳳翔。太祖以鄩為佑國、同州軍兩使留後。尋改佑國軍為永平軍,以鄩為節度使、檢校司徒,行大安尹、金州管內觀察使。是時,西鄙未寧,密邇寇境,鄩練兵撫眾,獨當一面。四年,加檢校太保、同平章事。庶人友珪篡位,加檢校太傅。乾化三年正月,丁內艱,友珪命起復視事。未帝即位,尤深倚重。明年夏,詔鄩歸闕,授開封尹,遙領鎮南軍節度使。旋屬晉人寇河朔,鄩奉詔與魏節度使楊師厚御之而退。   九月,徐州節度使蔣殷據城叛。時朝廷以福王友璋鎮徐方,殷不受代,末帝遣鄩與鄆帥牛存節率兵攻之。殷求援於淮夷,偽吳楊溥遣大將朱瑾領眾赴援,鄩逆擊破之。貞明元年春,城陷,殷舉族自燔,於火中得其屍,梟首以獻,詔加檢校太尉。   三月,魏楊師厚卒,朝廷分相、魏為兩鎮,遣鄩率大軍屯南樂,以討王鎔為名。既而魏軍果亂,囚節度使賀德倫,送款於太原。六月,晉王入魏州,鄩以精兵萬人自洹水移軍魏縣,晉王來覘,鄩設伏於河曲叢木間,俟晉王至,大噪而進,圍之數匝,殺獲甚眾,晉王僅以身免。是月,鄩潛師由黃澤西趨太原,將行,慮為晉軍所追,乃結芻為人,縛旗於上,以驢負之,循堞而行,數日,晉人方覺。軍至樂平,會霖雨積旬,師不克進,鄩即整眾而旋。魏之臨清,積粟之所,鄩引軍將據之,遇晉將周陽五自幽州率兵至,鄩乃取貝州,與晉軍遇於堂邑,鄩邀擊卻之,追北五十餘里,遂軍於莘縣。增城壘,浚池隍,自莘及河,築甬道以通餉路。   八月,末帝賜鄩詔曰:「閫外之事,全付將軍。河朔諸州,一旦淪沒,勞師弊旅,患難日滋,退保河絰搳A久無鬥志。昨東面諸侯,奏章來上,皆言倉儲已竭,飛挽不充,於役之人,每遭擒擄,夙宵軫念,惕懼盈懷。將軍與國同休,當思良畫,如聞寇敵兵數不多,宜設機權,以時翦撲,則予之負荷,無累先人。」鄩奏曰:「臣受國深恩,忝茲閫政,敢不枕戈假寐,罄節輸忠。昨者,比欲西取太原,斷其歸路,然後東收鎮、冀,解彼連雞,止於旬時,再清河朔。豈期天方稔亂,國難未平,才出師徒,積旬霖潦,資糧殫竭,軍士札瘥,切慮蒼黃,乖於統攝,乃詢部伍,皆欲旋歸。凡次捨經行,每張犄角,又欲絕其餉道,且據臨清。才及宗城,周陽五奄至,騎軍馳突,變化如神。臣遂領大軍,保於莘縣。深溝高壘,享士訓兵,日夜戒嚴,伺其進取。偵視營壘,兵數極多。樓煩之人,皆能騎射,最為勍敵,未可輕謀。臣若苟得機宜,焉敢坐滋患難。臣心體國,天鑒具明。」末帝又遣使問鄩決勝之策,鄩曰:「臣無奇術,但人給糧十斛,盡則破敵。」末帝大怒,讓鄩曰:「將軍蓄米,將療饑耶?將破賊耶?」乃遣中使督戰。鄩集諸校而謀曰:「主上深居宮禁,未曉兵機,與白面兒共謀,終敗人事。大將出征,君命有所不受,臨機制變,安可預謀。今揣敵人,未可輕動,諸君更籌之。」時諸將皆欲戰,鄩默然。他日,復召諸將列坐軍門,人具河水一器,因命飲之,眾未測其旨,或飲或辭。鄩曰:「一器而難若是,滔滔河流,可勝既乎!」眾皆失色。居數日,鄩率萬餘人薄鎮、定之營。時鄩軍奄至,上下騰亂,殺獲甚眾。少頃,晉軍繼至,乃退。   二年三月,鄩自莘引軍襲魏州,與晉王戰於故元城,王師敗績,鄩脫身南奔,自黎陽濟河至滑州。尋授滑州節度使,詔屯黎陽。三年二月,晉王悉眾來攻黎陽,鄩拒之而退。及歸闕,再授開封尹,領鎮南軍節度使。其年,河朔失守,朝廷歸咎於鄩,鄩亦不自安,上表避位。九月,落平章事,授亳州團練使。屬淮人寇蔡、穎、亳三郡,鄩奉命渡淮,至霍丘,大殲賊黨。五年,兗州節度使張萬進反,北結晉人為援,末帝遣鄩攻之,鄩為兗州安撫制置使。是冬,萬進危蹙,小將邢師遇潛應王師,遂拔其城,梟萬進首以獻。十一月,制授泰寧軍節度使、檢校太尉、同平章事。   六年六月,授河東道招討使,與華州尹皓攻取同州。先是,河中朱友謙襲取同州,以其子令德為留後,表請旄鉞,末帝怒,命鄩討之。其年九月,晉將李嗣昭率師來援,戰於城下,王師不利,敗兵走河南;橋樑陷,溺死者甚眾,鄩以餘眾退保華州羅文寨。先是,鄩與河中朱友謙為婚家,及王師西討,行次陝州,鄩遣使繼檄與友謙,諭以禍福大計,誘令歸國,友謙不從,如是停留月餘。尹皓、段凝輩素忌鄩,遂構其罪,言鄩逗留養寇,俾俟援兵,末帝以為然。及兵敗,詔歸洛,河南尹張宗奭承朝廷密旨,逼令飲鴆而卒。時年六十四,詔贈中書令。   子遂凝、遂雍別有傳。   賀瑰,字光遠,濮陽人也。曾祖延,以瑰貴,贈左監門上將軍。祖華,贈左散騎常侍。父仲元,贈刑部尚書。瑰少倜儻,負雄勇之志,遇世亂入軍。朱瑄為濮州刺史兼鄆州馬步軍都指揮使,拔為小將。唐光啟初,鄆州三軍推瑄為留後,以瑰為馬步軍都指揮使,表授檢校工部尚書。及瑄與太祖構隙,瑰受瑄命,數領軍於境上。乾寧二年十月,太祖親征兗、鄆。十一月,瑄遣瑰與太原將何懷寶率兵萬餘人以援朱瑾,師次待賓館,斷我糧運。太祖偵知之,自中都引軍夜馳百餘里,遲明至鉅野東,與瑰等接戰,兗人大敗。瑰竄於棘塚之上,大呼曰:「我是鄆州都將賀瑰,願就擒,幸勿傷也!」太祖聞之,馳騎至塚前,遂擒之。並獲何懷寶及將吏數十人,徇於兗壁之下,悉命戮之,唯留瑰一人,釋縛,置之麾下;尋署為教練使,奏授檢校左僕射。瑰感太祖全宥之恩,私誓以身報國。   天復中,預平青州王師範,以功授曹州刺史兼先鋒都指揮使,加檢校司空。天祐二年,與楊師厚從太祖平荊、襄,授荊南兩使留後,未幾,征還,為行營左廂步軍都指揮使。開平二年十月,授左龍虎軍馬步都指揮使。十二月,改左衛上將軍,充六軍馬步都虞候。三年五月,轉右龍虎統軍,未幾,加檢校司徒、邢州團練使。四年二月,改澤州刺史,充昭義軍節度留後、檢校太保,進封開國侯。乾化二年七月,授相州刺史,尋加檢校太傅。有頃,轉左龍虎統軍。   貞明二年,慶州叛,為李繼陟所據,瑰以本官充西面行營馬步軍都指揮使兼諸軍都虞候,與張筠破涇、鳳之眾三萬,下寧、衍二州。三年秋,慶州平。十二月,瑰以功授滑州宣義軍節度使,依前檢校太傅,加同平章事,尋授北面行營招討使。四年春,晉人取楊劉城據之。八月,瑰與許州節度使謝彥章領大軍營於濮州之行台村,對壘數月。一日,晉王以輕騎挑戰,瑰與彥章發伏兵奮擊,晉王僅以身免。先是,瑰與彥章不協,是歲冬十二月,復為諸軍都虞候朱珪所構,瑰乃伏甲士,殺彥章及濮州刺史孟審澄、別將侯溫裕等於軍,以謀叛聞。是月,瑰與晉人大戰於胡柳陂,晉人敗績,臨陣斬晉將周陽五。既晡,瑰軍亦敗。五年春正月,晉人城德勝,夾河為柵。四月,瑰率大軍攻其南柵,以艨艟戰艦扼其中流,晉人斷我艨艟,濟軍以援南柵,瑰退軍於行台,尋以疾卒,時年六十二。詔贈侍中。   長子光圖,仕後唐,為供奉官。   康懷英,兗州人也。本名懷貞,避末帝御名,故改之。始以驍勇事朱瑾為列校。唐乾寧四年春,太祖既平鄆,命葛從周乘勝急攻兗州。時朱瑾在豐沛間搜索糧餉,留懷英守其城。及從周軍至,懷英聞鄆失守,乃出降。太祖素聞其名,得之甚喜,尋署為軍校。光化元年秋,從氏叔琮伐襄、漢,懷英以一軍攻下鄧州。三年,從征河朔,佐張存敬敗燕軍於易水之上。天復元年冬,太祖率師迎昭宗於鳳翔。時李茂貞遣大將符道昭領兵萬餘屯武功以拒,太祖命諸軍擊之,以懷英為前鋒,領眾先登,一鼓而大破之,擄甲士六千餘人,奪馬二千匹。翼日,太祖方至,顧左右曰:「邑名武功,今首蕩逆黨,真武功也。」乃召懷英,大加獎激,仍以駿馬、珍器賜之。   二年四月,符道昭復領大軍屯於虢縣之漢谷。其建寨之所,前臨巨澗,後倚峻阜,險不可升,太祖遣懷英提騎數千急擊之。道昭以懷英兵寡,有俯視之意,乃率甲士萬人,絕澗以挑戰。懷英始以千騎夜鬥,戰酣,發伏以擊之,岐軍大敗。秋八月,鄜帥李周彝屯軍於三原,以援鳳翔;太祖命懷英討之,周彝拔軍而遁,追至梨園,因攻下翟州,擒其守來獻。俄而岐軍屯奉天,太祖令懷英寨於岐軍之東北,以備敵人。一夕,岐軍大至,急攻其營。懷英以夜中不可驚動諸軍,獨以二千餘人抗數萬之眾,自乙夜至四鼓,身被十餘創,岐軍不勝而退。昭宗還京,賜迎鑾毅勇功臣。是歲,淮人聞青、兗之叛,遣兵數萬以寇宿州。太祖命懷英馳騎以救之,淮人遁去,即以懷英為權知宿州刺史。天祐三年冬,佐劉知俊破邠、鳳之眾五萬於美原,收五十餘寨,乘勝引軍攻下鄜州,以功授陝州節度使。太祖受禪,加檢校太保。   開平元年夏,命將大軍以伐潞州。將行,太祖謂懷英曰:「卿位居上將,勇冠三軍,向來破敵摧鋒,動無遺悔,至於高爵重祿,我亦無負於卿。夫忠臣事君,有死無二,韓信所謂『漢王載我以車,衣我以衣,食我以食,食人之祿,死人之憂』。我每思韓信此言,真忠烈丈夫耳!如丁會受我待遇之恩,不謂不至,懷黃拖紫,裂土分茅,設令木石偶人,須感恩義,一朝反噬,倒戈授人,苟有天道明神,安能容此!大凡孤恩負理,忠良不為。我今掃境內委卿,卿當勉思竭盡。況晉人新得上黨,眾心未葉和,以十萬之師,一舉可克。予當置酒高會,望卿歌舞凱旋。」懷英惶恐而退。六月,懷英領大軍至潞,率眾晝夜攻城,半月之間,機巧百變。懷英懼太祖之言,期於必取,乃築壘環城,浚鑿池塹,然而屢為晉將周德威騎軍所撓,懷英不敢即戰。太祖乃以李思安代之,降為行營都虞候。夏五月,晉王率蕃漢大軍攻下夾城,懷英逃歸,詣銀台門待罪,太祖宥之,改授右衛上將軍。三年夏,命為侍衛諸軍都指揮使,尋出為陝州節度使兼西路行營副招討使。   及劉知俊奔鳳翔,引岐軍以圖靈武。太祖遣懷英率兵救之,師次長城嶺,為知俊邀擊,懷英敗歸。《歐陽史》云:還至昇平,知俊掩擊之,懷英大敗。《通鑒》:懷貞等還,至三水,知俊遣兵據險邀之,左龍驤軍使壽張王彥章力戰,懷貞等乃得過。懷貞與裨將李德遇、許從實、王審權分道而行,皆與援兵不相值。至昇平,劉知俊伏兵山口,懷貞大敗,僅以身免,德遇等軍皆沒。蓋懷英過長城嶺之險已為邀擊,後又敗於昇平也。四年春,移華州節度使。乾化二年秋,命為河中行營都招討使,與晉軍戰於白徑嶺,敗歸於陝。末帝嗣位,以岐軍屢犯秦、雍,命懷英為永平軍節度使、大安尹,累加官至中書令。貞明中,卒於鎮。   王景仁,景仁本名茂章,避梁諱改焉。詳見《通鑒注》。廬州合淝人。材質魁偉,性暴率,無威儀,善用槊,頗推驍悍。在淮南累職為都指揮使,楊行密偽署宣州節度使。行密死,子渥自立,忌其勇悍,且有私憾,欲害之。景仁棄宛陵,以腹心百人歸吳越王錢鏐,《新唐書·楊行密傳》:渥求茂章親兵不得,宣輦帷帟以行,茂章謾罵不與。逾年,遣兵五千襲之,茂章奔杭州。鏐闢為兩府行軍司馬,具以狀聞。太祖覆命遙領宣州節度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鏐以淮寇終為巨患,欲速平之,命景仁奉表至闕,面陳水陸之計,請合禁旅。太祖異禮待之,頒賜殊厚,顧曰:「待我平代北寇,當盡以王師付汝南討。」於是留京師,每預丞相行列。劉知俊之叛也,從駕至陝,始佐楊師厚西入關。兵未交,知俊棄馮翊走,進克雍、華,降王建、張君練,頗預戰有功,太祖嘉之。時鎮、定作逆,朋附沙陀,遂擢為上將,付步騎十萬,為北面行營都招討使。開平二年正月二日,與晉軍戰於柏鄉,王師敗績。太祖怒甚,拘之私第。然以兩浙元勳所薦,且欲收其後效,止落平章事、罷兵柄而已。《歐陽史》:景仁及晉人戰,大敗於柏鄉。景仁歸訴於太祖,太祖曰:「吾亦知之,蓋韓勍、李思安輕汝為客,而不從節度爾。」數月,復其官爵。末帝即位,復用為南面北面行營招討應接使,以兵萬餘人伐壽州,至霍丘接戰,擒賊將袁叢、王彥威、王璠等送京師。俄而朱瑾以大軍至,景仁力戰不屈,常以數騎身先奮擊,寇不敢逼,乃引兵還。及濟淮,復為殿軍,故不甚衄,瑾亦不敢北渡。《九國志·朱景傳》:王茂章來寇,度淮水可涉處立表識之,景易置於深潭水中,立表浮木之上。茂軍敗,望表而涉,溺死者大半,積其屍為京觀。及歸,病疽而卒。詔贈太尉。   史臣曰:劉鄩以機略自負,賀瑰以忠毅見稱,懷英以驍勇佐時,景仁以貞純許國,較其器業,皆名將也。然雖有善戰之勞,亦有敗軍之咎,則知兵無常勝,豈虛言哉!然鄩之據兗州,盡誠於師範,比跡於英公,方之數侯,加一等矣。 列傳十四   李珽,字公度,隴西敦煌人。五世祖忠懿公□,有大節,見《唐史》。父縠,仕懿、僖朝,官至右諫議大夫。珽聰悟,有才學,尤工詞賦。僖宗朝,晉公王鐸提兵柄,鎮滑台,縠居賓席,鐸見珽,大賞歎之。年二十四登進士第,解褐授校書郎,拜監察御史,俄丁內艱。先是,父旅殯在遠,家貧無以襄事,與弟琪當臘雪以單縗扶杖,銜哀告人,由是兩克遷祔。而珽日不過食一溢,恆羸臥喪廬中不能興。大為時賢所歎。憂闋,再征為御史,以瘠不起。成汭之鎮荊州,闢為掌書記,逾時乃就。   天復中,淮寇大舉圍夏口,逼巴陵,太祖患之,飛命成汭率水軍十萬援於鄂。珽入言曰:「今舳艫容介士千人,載稻倍之,緩急不可動。吳人剽輕,若為所絆,則武陵、武安皆我之仇也,將有後慮;不如遣驍將屯巴陵,大軍對岸,一日不與戰,則吳寇糧絕,而鄂州圍解矣。」汭性剛決,不聽。淮人果乘風縱火,舟盡焚,兵盡溺,汭亦自沈於江,朗人、潭人遂入荊渚,一如所料。未幾,襄帥趙匡凝復奏為掌記,入為左補闕。又明年,太祖為元帥,以襄陽貳於己,率兵擊破之,趙匡凝奔揚州,太祖復署珽為天平軍掌書記。一日,大會將佐,指珽曰:「此真書記也。」   滄州節度使劉守文拒命,太祖引兵十餘萬圍之,久而未下,乃召珽草檄。珽即就外次,筆不停綴,登時而成,大為太祖嗟賞。受禪之歲,宰臣除為考功員外郎、知制誥,珽揣太祖未欲首以舊僚超拜清顯,三上章固辭,優詔褒允,尋以本官監曹州事。曹去京數捨,吏民豪猾,前後十餘政,未有善罷者。珽在任期歲,眾庶以寧。入為兵部郎中、崇政院學士。未幾,以許帥馮行襲疾甚,出為許州留後。先是,行襲有牙兵二千,皆蔡人也,太祖深以為憂,乃遣珽馳往,以伺察之。珽至傳捨,召將吏親加撫慰。行襲欲使人代受詔,珽曰:「東首加朝服,禮也。」乃於臥內宣詔,令善自補養,苟有不諱,子孫俱保後福。行襲泣謝,遂解二印以授珽,代掌軍府事。太祖覽奏曰:「予固知珽必辦吾事,行襲門戶不朽矣。」乃以珽為匡國軍留後,尋征為左諫議大夫兼宣徽副使。從征至魏縣,過內黃,因侍立於行廄,太祖顧曰:「此何故名內黃?」珽曰:「河南有外黃、小黃,故此有內黃。」又曰:「外黃、小黃在何處?」對曰:「秦有外黃都尉,理外黃,有故墉,今在雍丘。小黃為高齊所廢,其故墉今在陳留。」太祖稱獎數四。   及庶人友珪篡位,除右散騎常侍,充侍講學士。內討之日,軍士大擾,珽其夕為亂兵所傷,其夕卒於洛陽。珽性孝友,與弟琪有敦睦之愛,為搢紳所稱。案:《歐陽史》有《裴迪》、《韋震傳》,今原文已佚,無可採補。   盧曾,字孝伯,其先范陽人也。頗好書,有所執守。始為齊州防禦使朱瓊從事,瓊降,預其謀,與之皆來。瓊沒,太祖闢為宣義幕職。曾性忠狷,好貢直,又不能取容於眾,每勳府宴語稍洽,曾率然糾正,輒又忤旨。左長直軍使劉捍委任方重,曾亦不能平。冀王友謙初定陝府,命曾往議事,有使院小將從行,嗜酒,荒逸過度。曾覆命,欲發其罪,致疏於袖中,累日未果言。小將恐事洩,先誣告曾使酒,幾敗軍事,劉捍因證之,由是罷職,歸於齊之別墅。俄而王師範起兵叛,太祖促召曾,謂之曰:「子能緩頰說青州使無背盟,吾不負子矣。」會持檄以往。既至青,師範囚之,送於淮南,遇害。後太祖暴師範之罪曰:「喪我骨肉,殺我賓僚。」遂族誅之。因召曾二子,皆授以官。   孫騭,滑台人。嗜學知書,微有辭筆。唐光啟中,魏博從事公乘億以女妻之,因教以箋奏程式。時中原多難,文章之士,縮影竄跡不自顯。億既死,魏帥以章表箋疏淹積,兼月不能發一字,或以騭為言,即署本職,主奏記事。累遷職自支使、掌記至節度判官;奏官自校書、御史郎官、中丞、檢校常侍至兵部尚書。太祖御天下,念潛龍時,騭奉其主,好問往來數十返,甚錄之。開平三年,除右諫議大夫,滿歲,遷左散騎常侍。騭雅好聚書,有《六經》、漢史洎百家之言,凡數千卷,皆簡翰精至,披勘詳定,得暇即朝夕耽玩,曾無少怠。乾化二年春,太祖將議北巡,選朝士三十餘人扈從。二月甲子,車駕發自洛陽。禺中,次白馬頓,召文武官就食,以從臣未集,駐蹕以俟之;又命飛騎促於道,而騭與諫議大夫張衍、兵部郎中張俊等累刻方至,太祖性本卞急,因茲大怒,並格殺於前墀。   張俊,字彥臣。祖、父鹹有聞於時。俊少孤,自修飾,善為五言詩,其警句頗為人所稱。唐廣明中,黃巢犯京師,天子幸蜀,士皆竄伏窟穴,以保其生。俊亦晦跡浮泛,不失其道。及僖宗還京師,由校書郎、西畿尉登朝為御史、補闕、起居郎、司勳員外、萬年縣令,以事黜官峽中,將十年。太祖即位,用宰臣薛貽矩為鹽鐵使,俊與貽矩同年登第,甚知其才,即奏為鹽鐵判官,遷職為禮部郎中,兼職如故。乾化二年二月,扈從後至,與孫騭、張衍同日遇禍於白馬頓。   張衍,字元用,河南尹魏王宗奭之猶子也。其父死於兵間。衍樂讀書為儒,始以經學就舉,不中選。時諫議大夫鄭徽退居洛陽,以女妻之,遂令應辭科,不數上登第。唐昭宗東遷,以宗奭勳力隆峻,衍由校書郎拜左拾遺,旋召為翰林學士。太祖即位,罷之,特拜考功郎中,俄遷右諫議大夫。衍巧生業,樂積聚。太祖將北伐,頗以扈從間糜耗力用系意,屢干托宰執求免是行;太祖微聞之,又屬應召稽晚,與孫騭等同日遇禍。   杜荀鶴,池州人。辛文房《唐才子傳》:荀鶴,字彥之,牧之微子也。善為詩,辭句切理,為時所許。既擢第,復還舊山。《唐才子傳》:荀鶴嘗謁梁王朱全忠,與之坐,忽無雲而雨,王以為天泣不祥,命作詩,稱意,王喜之。荀鶴寒進,連敗文場,甚苦,至是送春官。大順二年,裴贄侍郎放第八人登科,正月十日放榜,正荀鶴生朝也。王希羽獻詩曰:「金榜曉懸生世日,玉書潛記上升時。九華山色高千尺,未必高於第八枝。」又,《唐新纂》云:荀鶴舉進士及第,東歸,過夷門,獻梁太祖詩句云:「四海九州空第一,不同諸鎮府封王。」是則荀鶴之受知於梁祖舊矣,不待田頵之箋問而始被遇也。時田頵在宣州,甚重之。頵將起兵,乃陰令以箋問至,太祖遇之頗厚。及頵遇禍,太祖以其才表之,尋授翰林學士、主客員外郎。既而恃太祖之勢,凡搢紳間己所不悅者,日屈指怒數,將謀盡殺之。苞蓄未及洩丁重疾,旬日而卒。   羅隱,《唐才子傳》:隱字昭諫。餘杭人。詩名於天下,尤長於詠史,然多所譏諷,以故不中第,大為唐宰相鄭畋、李蔚所知。隱雖負文稱,然貌古而陋。畋女幼有文性,嘗覽隱詩卷,諷誦不已,畋疑其女有慕才之意。一日,隱至第,鄭女垂簾而窺之,自是絕不詠其詩。唐廣明中,因亂歸鄉里,節度使錢鏐闢為從事。開平初,太祖以右諫議大夫征,不至。魏博節度使羅紹威密表推薦,乃授給事中。年八十餘,終於錢塘。《澗泉日記》云:唐光啟三年,吳越王表奏為錢塘令,遷著作郎,辟掌書記。天祐三年,充判官。梁開平二年,授給事中。三年,遷發運使。是年卒,葬於定山鄉。金部郎中沈崧銘其墓。有文集數卷行於世。《唐才子傳》云:隱所著《讒書》、《讒本》、《淮海寓言》、《湘南應用集》、《甲乙集》、外集啟事等,並行於世。《五代史補》:羅隱在科場,恃才傲物,尤為公卿所惡,故六舉不第。時長安有羅尊師者,深於相術,隱以貌陋,恐為相術所棄,每與尊師接談,常自大以沮之。及其累遭黜落,不得已始往問焉。尊師笑曰:「貧道知之久矣,但以吾子決在一第,未可與語。今日之事,貧道敢有所隱乎!且吾子之於一第也,貧道觀之,雖首冠群英,亦不過簿尉爾。若能罷舉,東歸霸國以求用,則必富且貴矣。兩途,吾子宜自擇之。」隱懵然不知所措者數日。鄰居有賣飯媼,見隱驚曰:「何辭色之沮喪如此,莫有不決之事否?」隱謂知之,因盡以尊師之言告之。媼曰:「秀才何自迷甚焉,且天下皆知羅隱,何須一第然後為得哉!不如急取富貴,則老婆之願也。」隱聞之釋然,遂歸錢塘。時錢鏐方得兩浙,置之幕府,使典軍中書檄,其後官給事中。初,隱罷上中書之日,費窘,因抵魏謁鄴王羅紹威,將入其境,先貽書敘其家世,鄴王為侄。幕府僚吏見其書,皆怒曰:「羅隱一布衣爾,而侄視大王,其可乎!」紹威素重士,且曰:「羅隱名振天下,王公大夫多為所薄,今惠然肯顧,其何以勝!得在侄行,為幸多矣,敢不致恭,諸公慎勿言。」於是擁旆郊迎,一見即拜,隱亦不讓。及將行,紹威贈以百萬,他物稱是,仍致書於鏐謂叔父,鏐首用之。   仇殷,不知何郡人也。開平中,仕至欽天監,明於象緯歷數,藝術精密,近無其比。光化中,太祖在滑,遣密王友倫以兵三萬御幽州之師十餘萬,深慮其不敵,召殷問曰:「陣可行乎?」曰:「其十四日過禺中乎!」又問之,曰:「賊敗塗地。」又曰:「既望,當見捷書。」果如其言,不失晷刻。太祖之在長蘆也,諸將請攻壁,號令軍中,人負稿二圍,置千積,俄而雲集。殷曰:「何用?」或以所謀告之,殷曰:「我佔矣,不見攻壁象,無乃自退乎!」翼日,有騎馳報丁會以潞州叛,太祖令盡焚其稿而還,不克攻。開平中,殷一日朝罷,過崇政院,使敬翔直閣,翔問之曰:「月犯房次星,其逼若綴,是何祥也?」曰:「常度耳。」殷欲不言,既過數步,自度不可默,乃反言曰:「三兩日當有不順語至,無或驟恐,宜先白上知。」既二日,陝府奏同州劉知俊閉關作叛。初,王景仁之出師也。殷上言:「太陰虧,不利深入。」太祖遽遣使止之,已敗於柏鄉矣。殷所見觸類如是,不可備錄。然而畏慎特甚,居常寢默,未嘗敢顯言。縱言事跡,惟其語音,不可盡曉,以故屢貽責罰。後卒於官。   段深,不知何許人。開平中,以善醫待詔於翰林。時太祖抱疾久之,其溲甚濁,僧曉微侍藥有征,賜紫衣師號,錫賚甚厚。頃之疾發,曉微剝服色,去師號。因召深問曰:「疾愈復作,草藥不足恃也,我左右粒石而效者眾矣,服之如何?」深對曰:「臣嘗奉詔診切,陛下積憂勤,失調護,脈代芤而心益虛。臣以為宜先治心,心和平而溲變清,當進飲劑,而不當粒石也。臣謹案,《太倉公傳》曰:『中熱不溲者不可服石,石性精悍,有大毒。』凡餌毒藥如甲兵,不得已而用之,非有危殆,不可服也。」太祖善之,令進飲劑,疾稍愈,乃以幣帛賜之。 武皇紀上   太祖武皇帝,諱克用,本姓朱耶氏,其先隴右金城人也。始祖拔野,唐貞觀中為墨離軍使,從太宗討高麗、薛延陀有功,為金方道副都護,因家於瓜州。太宗平薛延陀諸部,於安西、北庭置都護屬之,分同羅、僕骨之人,置沙陀督府。蓋北庭有磧曰沙陀,故因以為名焉。永徽中,以拔野為都督,其後子孫五世相承。曾祖盡忠,貞元中,繼為沙陀府都督。既而為吐蕃所陷,乃舉其族七千帳徙於甘州。盡忠尋率部眾三萬東奔,俄而吐蕃追兵大至,盡忠戰歿。祖執宜,即盡忠之長子也,收合餘眾,至於靈州,德宗命為陰山府都督。元和初,入為金吾將軍,遷蔚州刺史、代北行營招撫使。《新唐書·沙陀傳》:元和三年,盡忠款靈州塞,詔處其部鹽州置陰山府,以執宜為府兵馬使。朝長安,授特進、金吾衛將軍。從攻鎮州,進蔚州刺史。破吳元濟,授檢校刑部尚書。長慶初,破賊深州,入朝留宿衛,拜金吾衛將軍。太和中,授陰山府都督、代北行營招撫使。莊宗即位,追諡為昭烈皇帝,廟號懿祖。烈考國昌,本名赤心,唐朔州刺史。鹹通中,討龐勳有功,入為金吾上將軍,賜姓李氏,名國昌,代州有《唐故龍武軍統軍檢校司徒贈太保隴四李公神道碑》云:公諱國昌,字德興。仍系鄭王房。出為振武節度使,尋為吐渾所襲,退保於神武川。武皇鎮太原,表為代北軍節度使。中和三年薨。莊宗即位,追諡為文皇,廟號獻祖。   武皇即獻祖之第三子也。母秦氏,以大中十年丙子歲九月二十二日,生於神武川之新城。在妊十三月,載誕之際,母艱危者竟夕。族人憂駭,市藥於雁門,遇神叟告曰:「非巫醫所及,可馳歸,盡率部人,被甲持旄,擊鉦鼓,躍馬大噪,環所居三周而止。」族人如其教,果無恙而生。是時,虹光燭室,白氣充庭,井水暴溢。武皇始言,喜軍中語,齠齔善騎射,與儕類馳騁嬉戲,必出其右。年十三,見雙鳧翔於空,射之連中,眾皆臣伏。新城北有毗沙天王祠,祠前井一日沸溢,武皇因持酒而奠曰:「予有尊主濟民之志,無何井溢,故未察其禍福,惟天王若有神奇,可與僕交卮談。」奠酒未已,有神人被金甲持戈,隱然出於壁間,見者大驚走,惟武皇從容而退,由是益自負。   獻祖之討龐勳也,武皇年十五,從征,摧鋒陷陣,出諸將之右,軍中目為「飛虎子」。賊平,獻祖授振武節度使,武皇為雲中牙將。嘗在雲中,宿於別館,擁妓醉寢,有俠兒持刃欲害武皇;及突入曲室,但見烈火熾赫於帳中,俠兒駭異而退。又嘗與達靼部人角勝,達靼指雙雕於空曰:「公能一發中否?」武皇即彎弧發矢,連貫雙雕,邊人拜伏。及壯,為雲中守捉使,事防禦使支謨,與同列晨集廨捨,因戲升郡閣,踞謨之座,謨亦不敢詰。   乾符三年,朝廷以段文楚為代北水陸發運、雲州防禦使。時歲荐饑,文楚稍削軍食,諸軍鹹怨。武皇為雲中防邊督將,部下爭訴以軍食不充,邊校程懷素、王行審、蓋寓、李存璋、薛鐵山、康君立等,即擁武皇入雲州,眾且萬人,營於鬥雞台,城中械文楚出,以應於外。諸將列狀以聞,請授武皇旄鉞,朝廷不允,征諸道兵以討之。   乾符五年,黃巢渡江,其勢滋蔓,天子乃悟其事,以武皇為大同軍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冬,獻祖出師討黨項,吐渾赫連鐸乘虛陷振武,舉族為吐渾所擄。武皇至定邊軍迎獻祖歸雲州,雲州守將拒關不納。武皇略蔚、朔之地,得三千人,屯神武川之新城。赫邊鐸晝夜攻圍,武皇昆弟三人四面應賊,俄而獻祖自蔚州引軍至,吐渾退走,自是軍勢復振。天子以赫連鐸為大同軍節度使,仍命進軍以討武皇。   乾符六年春,朝廷以昭義節度使李鈞充北面招討使,將上黨、太原之師過石嶺關,屯於代州,與幽州李可舉會赫連鐸同攻蔚州。獻祖以一軍御之,武皇以一軍南抵遮虜城以拒李鈞。是冬大雪,弓弩弦折,南軍苦寒,臨戰大敗,奔歸代州,李鈞中流矢而卒。   廣明元年春,天子覆命元帥李涿率兵數萬屯代州。武皇令軍使傅文達起兵於蔚州,朔州刺史高文集與薛葛、安慶等部將縛文達送於李涿。六月,李涿引大軍攻蔚州,獻祖戰不利,乃率其族奔於達靼部。居數月,吐渾赫連鐸密遣人賂達靼以離間獻祖,既而漸生猜阻。武皇知之,每召其豪右射獵於野,或與之百步馳射馬鞭,或以懸針樹葉為的,中之如神,由是部人心伏,不敢竊發。俄而黃巢自江、淮北渡,武皇椎牛釃酒,饗其酋首。酒酣,諭之曰:「予父子為賊臣讒間,報國無由。今聞黃巢北犯江、淮,必為中原之患。一日天子赦宥,有詔徵兵,僕與公等向南而定天下,是予心也。人生世間,光景幾何,曷能終老沙堆中哉!公等勉之。」達靼知無留意,皆釋然無間。   是歲十一月,黃巢寇潼關,天子令河東監軍陳景思為代北起軍使,收兵破賊。十二月,黃巢犯長安,僖宗幸蜀,陳景思與李友金髮沙陀諸部五千騎南赴京師。友金即武皇之族父也。《通鑒》:友金初與高文集並降於李琢,故得與陳景思南赴京師。   中和元年二月,友金軍至絳州,將渡河,刺史瞿稹謂陳景思曰:「巢賊方盛,不如且還代北,徐圖利害。」四月,友金旋軍雁門,瞿稹至代州,半月之間,募兵三萬,營於崞縣之西。其軍皆北邊五部之眾,不閒軍法,瞿稹、李友金不能制。友金謂景思曰:「興大眾,成大事,當威名素著,則可以伏人。今軍雖數萬,苟無善帥,進亦無功。吾兄李司徒父子,去歲獲罪於國家,今寄北部,雄武之略,為眾所推。若驃騎急奏召還,代北之人,一麾響應,則妖賊不足平也。」景思然之,促奏行在。天子乃以武皇為雁門節度使,仍令以本軍討賊。《新唐書·王重榮傳》:重榮懼黃巢復振,憂之,與復光計,復光曰:「我世與李克用共憂患,其人忠不顧難,死義如己,若乞師焉,事蔑不濟。」乃遣使者約連和。李友金髮五百騎繼詔召武皇於達靼,武皇即率達靼諸部萬人趨雁門。五月,整兵二萬,南向京師。太原鄭從讜以兵守石嶺關,武皇乃引軍出他道;至太原城下,會大雨,班師於雁門。   中和二年八月,獻祖自達靼部率其族歸代州。十月,武皇率忻、代、蔚、朔、達靼之軍三萬五千騎赴難於京師。先移檄太原,鄭從讜拒關不納,武皇以兵擊之,進軍至城下,遣人繼幣馬遺從讜;從讜亦遣人饋武皇貨幣、饗餼、軍器。武皇南去,自陰地趨晉、絳。十二月,武皇至河中。   中和三年正月,晉國公王鐸承製授武皇東北面行營都統。武皇令其弟克修領前鋒五百騎渡河視賊,黃巢遣將米重威繼重賂及偽詔以賜武皇;武皇納其賂以給諸將,燔其偽詔。是時,諸道勤王之師雲集京畿,然以賊勢尚熾,未敢爭鋒。及武皇將至,賊帥相謂曰:「鴉兒軍至,當避其鋒。」武皇以兵自夏陽濟河。二月,營於乾坑店。黃巢大將尚讓、林言、王璠、趙璋等引軍十五萬屯於梁田坡。翼日,大軍合戰,自午及晡,巢賊大敗。是夜,賊眾遁據華州。武皇進軍圍之,巢弟黃鄴、黃揆固守。三月,尚讓引大軍赴援,武皇率兵萬餘逆戰於零口,巢軍大敗,武皇進軍渭橋。翼日,黃揆棄華州而遁。王鐸承製授武皇雁門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四月,黃巢燔長安,收其餘眾,東走藍關。武皇時收京師。七月,天子授武皇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左僕射、河東節度使。《舊唐書·僖宗紀》:五月,制以雁門以北行營節度、忻代蔚朔等州觀察處置等使、檢校尚書左僕射、代州刺史、上柱國、食邑七百戶李克用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太原尹、北京留守,充河東節度、管內觀察處置等使。《新唐書·沙陀傳》云:收京師功第一,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隴西郡公。未幾,以克用領河東節度。   是時,武皇既收長安,軍勢甚雄,諸侯之師皆畏之。武皇一目微眇,故其時號為「獨眼龍」。是月,武皇仗節赴鎮。遣使報鄭從讜,請治裝歸朝。武皇次於郊外,因往赴雁門寧覲獻祖。八月,自雁門赴鎮河東,時年二十有八。十一月,平潞州,表其弟克修為昭義節度使。潞帥孟方立退保於邢州。   十二月,許帥田從異、汴帥朱溫、徐帥時溥、陳州刺史趙犨各遣使來告,以巢、蔡合從,凶鋒尚熾,請武皇共力討賊。   中和四年春,武皇率蕃漢之師五萬,自澤、潞將下天井關;河陽節度使諸葛爽辭以河橋不完,乃屯兵於萬善。數日。移軍自河中南渡,趨汝、洛。四月,武皇合徐、汴之師破尚讓於太康,斬獲萬計,進攻賊於西華,賊將黃鄴棄營而遁。是夜大雨,巢營中驚亂,乃棄西華之壘,退營陳州北故陽裡。五月癸亥,大雨震電,平地水深數尺,賊營為水所漂而潰。戊辰,武皇引軍營於中牟,大破賊於王滿渡。庚午,巢賊大至,濟汴而北。是夜,復大雨,賊黨驚潰。武皇營於鄭州,賊眾分寇汴境。武皇渡汴,遇賊將渡而南,半濟擊之,大敗之,臨陣斬賊將李周、王濟安、陽景彪等。是夜,賊大敗,殘眾保於胙縣、冤句。大軍躡之,黃巢乃攜妻子兄弟千餘人東走,武皇追賊至於曹州。   是月,班師過汴,汴帥迎勞於封禪寺,請武皇休於府第,乃以從官三百人及監軍使陳景思館於上源驛。是夜,張樂陳宴席,汴帥自佐饗,出珍幣侑勸。武皇酒酣,戲諸侍妓,與汴帥握手,敘破賊事以為樂。汴帥素忌武皇,乃與其將楊彥洪密謀竊發,彥洪於巷陌連車樹柵,以扼奔竄之路。時武皇之從官皆醉,俄而伏兵竄發,來攻傳捨。武皇方大醉,噪聲動地,從官十餘人捍賊。侍人郭景銖滅燭扶武皇,以茵幕裹之,匿於床下,以水灑面,徐曰:「汴帥謀害司空!」武皇方張目而起,引弓抗賊。有頃,煙火四合,復大雨震電,武皇得從者薛鐵山、賀回鶻等數人而去。雨水如澍,不辨人物,隨電光登尉氏門,縋城而出,得還本營。監軍陳景思、大將史敬思並遇害。武皇既還營,與劉夫人相向慟哭。詰旦,欲勒軍攻汴,夫人曰:「司空比為國家討賊,赴東諸侯之急,雖汴人謀害,自有朝廷論列。若反戈攻城,則曲在我也,人得以為辭。」乃收軍而去,馳檄於汴帥。汴帥報曰:「竊發之夜,非僕本心,是朝廷遣天使與牙將楊彥洪同謀也。」武皇自武牢關西趨蒲、陝而旋。秋七月,至太原。武皇自以累立大功,為汴帥怨圖,陷沒諸將,乃上章申理。及武皇表至,朝廷大恐,遣內臣宣諭,尋加守太傅、同平章事、隴西郡王。   光啟元年三月,幽州李可舉、鎮州王景崇連兵寇定州,節度使王處存求援於武皇;武皇遣大將康君立、安老、薛可、郭啜率兵赴之。五月,鎮人攻無極,武皇親領兵救之。鎮人退保新城,武皇攻之,斬首萬餘級,獲馬千匹。王處存亦敗燕軍於易州。   十一月,河中王重榮遣使來乞師,且言邠州朱玫、鳳翔李符將加兵於己。初,武皇與汴人構怨,前後八表,請削奪汴帥官爵,自以本軍進討。天子累遣內臣楊復恭宣旨,令且全大體,武皇不時奉詔,天子頗右汴帥。時觀軍容使田令孜君側擅權,惡王重榮與武皇膠固,將離其勢,乃移重榮於定州。重榮告於武皇,武皇上章言:「李符、朱玫挾邪忌正,黨庇朱溫。臣已點檢蕃漢軍五萬,取來年渡河,先斬朱玫、李符,然後平蕩朱溫。」《新唐書·王重榮傳》:詔克用將兵援河中,重榮貽克用書,且言:「奉密詔,須公到,使我圖公,此令孜、朱全忠、朱玫之惑上也。」因示偽詔。克用方與全忠有隙,信之,請討全忠及玫。天子覽表,遣使譬喻百端,軺傳相望。既而朱玫引邠、鳳之師攻河中,王重榮出師拒戰。朱玫軍於沙苑,對壘月餘。十二月,武皇引軍渡河,與朱玫決戰,玫大敗,收軍夜遁,入於京師。時京城大駭。天子幸鳳翔,武皇退軍於河中。   光啟二年正月,僖宗駐蹕於寶雞,武皇自河中遣使上章,請車駕還京,且言大軍止誅凶黨。時田令孜請僖宗南幸興元,武皇遂班師。朱玫於鳳翔立嗣襄王熅為帝,以偽詔賜武皇,武皇燔之,械其使,馳檄諸方鎮,遣使奉表於行在。九月,武皇遣昭義節度使李克修討孟方立於邢州,大敗方立之眾於焦崗,斬首數千級。以大將安金俊為邢州刺史,以撫其降人。十月,進攻邢州,邢人出戰,又敗之。盂方立求援於鎮州,鎮人出兵三萬以援方立,克修班師。   光啟三年六月,河中節度使王重榮為部將常行儒所殺,武皇表重榮兄重盈為帥。七月,武皇以安金俊為澤州刺史。時張全義自河陽據澤州,及李罕之收復河陽,召全義令守洛陽,全義乃棄澤州而去,故以金俊守之。   文德元年二月,僖宗自興元還京。三月,僖宗崩,昭宗即位,以武皇為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兼侍中、隴西郡王,食邑七千戶,食實封二百戶。河南尹張全義潛兵夜襲李罕之於河陽,城陷,舉族為全義所擄;罕之逾垣獲免,遂來歸於武皇。遣李存孝、薛阿檀、史儼兒、安金俊、安休休將七千騎送罕之至河陽。汴將丁會、牛存節、葛從周將兵赴援,李存孝率精騎逆戰於溫縣。汴人既扼太行之路,存孝殿軍而退。騎將安休休以戰不利,奔於蔡。武皇以罕之為澤州刺史,遙領河陽節度使。十月,邢州孟方立遣大將奚忠信將兵三萬寇遼州,武皇大破之,斬首萬級,生擒奚忠信。   龍紀元年五月,遣李罕之、李存孝攻邢州。六月,下磁州。邢將馬溉率兵數萬來拒戰,罕之敗之於琉璃陂,生擒馬溉,徇於城下。孟方立恚恨,飲鴆而死。三軍立其侄遷為留後,使求援於汴。汴將王虔裕率精甲數百入於邢州,罕之等班師。   大順元年,遣李存孝攻邢州,孟遷以邢、洺、磁三州降,執汴將王虔裕三百人以獻。武皇徙孟遷於太原,以安金俊為邢洺團練使。三月,昭義軍節度使李克修卒,以李克恭為潞州節度使。是月,武皇攻雲州,拔其東城。赫連鐸求援於燕,燕帥李匡威將兵三萬以赴之,戰於城下,燕軍大敗。時徐州時溥為汴軍所攻,遣使來求援,武皇命石君和由兗、鄆以赴之。   五月,潞州軍亂,殺節度使李克恭,州人推牙將安居受為留後,南結汴將。時潞之小將馮霸擁叛徒三千騎駐於沁水,居受使人召之,馮霸不至。居受懼,出奔至長子,為村胥所殺,傳首於霸;霸遂入潞州,自為留後。武皇遣大將康君立、李存孝等攻之,汴將朱崇節、葛從周率兵入潞州以固之。是時,幽州李匡威、雲州赫連鐸與汴帥協謀,連上表請加兵於太原,宰相張浚、孔緯贊成其事。六月,天子削奪武皇官爵,以張浚為招討使,以京兆尹孫揆為副,華州韓建為行營都虞候,以汴帥為河東南面招討使,幽州李匡威為河東北面招討使,雲州赫連鐸為副。汴將朱友裕將兵屯晉、絳,時汴軍已據潞州,又遣大將李讜等率軍數萬,急攻澤州,武皇遣李存孝自潞州將三千騎以援之。汴將鄧季筠以一軍犯陣,存孝追擊,擒其都將十數人,獲馬千餘匹。是夜,李讜收軍而退,大軍掩擊至馬牢關,斬首萬餘級,追襲至懷州而還。存孝復引軍攻潞州。   八月,存孝擒新授昭義節度使孫揆。初,朝廷授揆節鉞,以本軍取刀黃嶺路赴任,存孝偵知之,引騎三百伏於長子縣崖谷間。揆建牙持節,褒衣大蓋,擁眾而行,存孝突出谷口,遂擒揆及中使韓歸范,並將校五百人。存孝械揆等,以組練系之,環於潞州,遂獻於武皇。武皇謂揆曰:「公搢紳之士,安言徐步可至達官,何用如是!」揆無以對,令繫於晉陽獄。武皇將用為副使,使人誘之,揆言不遜,遂殺之。   九月,汴將葛從周棄潞州而遁,武皇以康君立為潞州節度使,以李存孝為汾州刺史。十月,張浚之師入晉州,遊軍至汾、隰。武皇遣薛鐵山、李承嗣將騎三千出陰地關,營於洪洞,遣李存孝將兵五千,營於趙城。華州韓建以壯士三百人冒犯存孝之營,存孝追擊,直壓晉州西門,張浚之師出戰,為存孝所敗,自是閉壁不出。存孝引軍攻絳州。十二月,晉州刺史張行恭棄城而奔,韓建、張浚由含山路遁去。   大順二年春正月,武皇上章申理,其略曰:「臣今身無官爵,名是罪人,不敢歸陛下籓方,且欲於河中寄寓,進退行止,伏候聖裁。」天子尋就加守中書令。《歐陽史》:二月,復拜克用河東節度使、隴西郡王,加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是月,魏博為汴將葛從周所寇,節度使羅宏信遣使來求援,武皇出師以赴之。   三月,邢州節度使安知建叛,奔青州。天子以知建為神武統軍,自棣州溯河歸朝。鄆州朱瑄邀斬於河上,傳首晉陽。以李存孝為邢州節度使。四月,武皇大舉兵討赫連鐸於雲州,遣騎將薛阿檀率前軍以進攻,武皇設伏兵於御河之上,大破之,因塹守其城。七月,武皇進軍柳會,赫連鐸力屈食盡,奔於吐渾部,遂歸幽州,雲州平。武皇表石善友為大同軍防禦使。邢州節度使李存孝以鎮州王熔托附汴人,謀亂河朔,北連燕寇,請乘雲、代之捷,平定燕、趙,武皇然之。八月,大搜於晉陽,遂南巡澤、潞,略地懷、孟,河陽趙克裕望風送款,請修鄰好。九月,蒐於邢州。十月,李存孝董前軍攻臨城,鎮人五萬營於臨城西北龍尾崗。武皇令李存審、李存賢以步軍攻之,鎮人大敗,殺獲萬計,拔臨城,進攻元氏。幽州李匡威以步騎五萬營於鄗邑,以援鎮州,武皇分兵大掠,旋軍邢州。 武皇紀下   景福元年正月,鎮州王鎔恃燕人之援,率兵十餘萬攻邢州之堯山。武皇遣李存信將兵應援,李存孝素與存信不協,遞相猜貳,留兵不進。武皇又遣李嗣勳、李存審將兵援之,大破燕、趙之眾,斬首三萬,收其軍實。三月,武皇進軍渡滹沱,攻欒城,下鼓城、稿城。四月,燕軍寇雲、代,武皇班師。   八月,赫連鐸誘幽州李匡威之眾八萬,寇天成軍,遂攻雲州,營於州北,連亙數里。武皇潛軍入於雲州,詰旦,出騎軍以擊之,斬獲數萬,李匡威燒營而遁。十月,邢州李存孝叛,納款於梁,李存信構之也。   景福二年春,大舉以伐王鎔,以其通好於李存孝也。二月,攻天長鎮,旬日不下。王鎔出師三萬來援,武皇逆戰於叱日嶺下,鎮人敗,斬首萬餘級。時歲饑,軍乏食,脯屍肉而食之。進軍下井陘,李存孝將兵夜入鎮州,鎮人乞師於汴;汴帥方攻時溥,不暇應之。乃求援於幽州,李匡威率兵赴之,武皇乃班師。七月,武皇討李存孝於邢州,遂攻平山,渡滹水,攻鎮州。王鎔懼,以帛五十萬犒軍,請修舊好,仍以鎮、冀之師助擊存孝,許之。武皇進圍邢州。十二月,武皇狩於近郊,獲白兔,有角長三寸。   乾寧元年三月,邢州李存孝出城首罪,縶歸太原,轘於市。邢、洺、磁三州平。武皇表馬師素為邢州節度使。   五月,鄆州節度使朱瑄為汴軍所攻,遣使來乞師。武皇遣騎將安福順、安福應、安福遷督精騎五百,假道於魏州以應之。九月,潞州節度使康君立以鴆死。   十月,武皇自晉陽率師伐幽州。初,李匡儔奪據兄位,燕人多不義之,安塞軍戍將劉仁恭挈族歸於武皇,武皇遇之甚厚。仁恭數進畫於蓋寓,言幽州可取之狀,願得兵一萬,指期平定。武皇方討李存孝於邢州,輟兵數千,欲納仁恭,不利而還。匡儔由是驕怠,數犯邊境,武皇怒,故率軍以討之。是時,雲州吐渾赫連鐸、白義誠並來歸,命皆笞而釋之。   十一月,進攻武州。甲寅,攻新州。十二月,李匡儔命大將率步騎六萬救新州;武皇選精甲逆戰,燕軍大敗,斬首萬餘級,生獲將領百餘人,曳練徇於新州城下。是夜,新州降。辛亥,進攻媯州。壬子,燕兵復合於居庸關拒戰,武皇命精騎以疲之,令步將李存審由他道擊之,自午至晡,燕軍覆敗。甲寅,李匡儔攜其族棄城而遁,將之滄州,隨行輜車,臧獲妓妾甚眾。滄帥盧彥威利其貨,以兵攻匡儔於景城,殺之,蓋擄其眾。丙辰,進軍幽州,其守城大將請降,武皇令李存審與劉仁恭入城撫勞,居人如故,市不改肆,封府庫以迎武皇。   乾寧二年正月,武皇在幽州,命李存審、劉仁恭徇諸屬郡。二月,以仁恭為權幽州留後,從燕人之請也。留腹心燕留德等十餘人分典軍政,武皇遂班師,凡駐幽州四十日。   六月,武皇率蕃漢之師自晉陽趨三輔,討鳳翔李茂貞、邠州王行瑜、華州韓建之亂。先是,三帥稱兵向闕,同弱王室,殺害宰輔。時河中節度使王重盈卒,重榮之子珂,即武皇之子婿也,權典軍政。其兄珙為陝州節度使,瑤為絳州刺史,與珂爭河中,遂訴於岐、邠、華三鎮,言珂本蒼頭,不當襲位。珂亦訴於武皇,武皇上表保薦珂,乞授河中旄鉞,詔可之。三帥遂以兵入覲,大掠京師,請授王珂同州節度使,王瑤河中節度使,天子亦許之。武皇遂舉兵表三帥之罪,復移檄三鎮,三鎮大懼。是月,次絳州,刺史王瑤登陴拒命,武皇攻之,旬日而拔,斬王瑤於軍門,誅其黨千餘人。七月,次河中,王珂迎謁於路。   己未,同州節度使王行約棄城奔京師,與左軍兵士劫掠西市,都民大擾。行約,即行瑜弟也。庚申,樞密使駱全瓘以武皇之軍將至,請天子幸。右軍指揮使李繼鵬,茂貞假子也,本姓閻,名珪,與全瓘謀劫天子幸鳳翔。左軍指揮使王行實,亦行瑜之弟也,與劉景宣欲劫天子幸邠州。兩軍相攻,縱火燒內門,煙火蔽天。天子急詔鹽州六都兵士,令追殺亂兵,左右軍退走。王行瑜、李茂貞聲言自來迎駕,天子懼,出幸南山,駐蹕於莎城。是夜,熒惑犯心。壬戌,武皇進收同州,聞天子幸石門,遣判官王瑰奉表奔問,天子遣使賜詔,令與王珂同討邠、鳳。時武皇方攻華州,俄聞李茂貞領兵士三萬至盩啡,王行瑜領兵至興平,欲往石門迎駕,乃解華州之圍,進營渭橋。天子遣延王戒丕、丹王允繼詔,促武皇兵直抵邠、鳳。   八月乙酉,供奉官張承業繼詔告諭。涇帥張鐺已領步騎三萬於京西北,扼邠、岐之路。武皇進營渭北,遣史儼將三千騎往石門扈駕,遣李存信、李存審會鄜延之兵攻行瑜之梨園寨。天子削奪行瑜官爵,以武皇為天下兵馬都招討使,以鄜州李思孝為北面招討使,以涇州張鐺為西南面招討使。天子又遣延王、丹王賜武皇御衣及大將茶酒、弓矢,命二王兄事武皇。延王傳天子密旨云:「日昨非卿至此,已為賊庭行酒之人矣。所慮者二凶締合,卒難翦除,且欲姑息茂貞,令與卿修好,俟梟斬行瑜,更與卿商量。」武皇上表,請駕還京。令李存節領二千騎於京西北,以防邠賊奔突。辛亥,天子還宮,加武皇守太師、中書令、邠寧四面行營都統。   時王行瑜弟兄固守梨園寨,我師攻之甚急,李茂貞遣兵萬餘來援行瑜,營於龍泉鎮,茂貞自率兵三萬迫咸陽。武皇奉請詔茂貞罷兵,兼請削奪茂貞官爵。詔曰:「茂貞勒兵,蓋備非常,尋已發遣歸鎮。」又言:「茂貞已誅李繼鵬、李繼晸,卿可切戒兵甲,無犯土疆。」武皇請賜河中王珂旌節,三表許之。又表李罕之為副都統。   十月丙戌,李存信於梨園寨北遇賊軍,斬首千餘級,自是賊閉壁不出。戊子,天子賜武皇內弟子四人,又降朱書御札,賜魏國夫人陳氏。是月,王行瑜因敗衄之後,閉壁自固,武皇令李罕之晝夜急攻,賊軍乏食,拔營而去。李存信與罕之等先伏軍於厄路,俟賊軍之至,縱兵擊之,殺戮萬計。是日,收梨園等三寨,生擒行瑜之子知進,並母丘氏、大將李元福等二百人,送赴闕庭。庚寅,王行約、王行實燒劫寧州遁走,寧州守將徐景乞降。武皇表蘇文建為邠州節度使,且於寧州為治所。十一月丁巳,收龍泉寨。時行瑜以精甲五千守之,李茂貞出兵來援,為李罕之所敗,邠賊遂棄龍泉寨而去。行瑜復入邠州,大軍進逼其城,行瑜登城號哭曰:「行瑜無罪,昨殺南北司大臣,是岐帥將兵脅制主上,請治岐州,行瑜乞束身歸朝。」武皇報曰:「王尚父何恭之甚耶!僕受命討三賊臣,公其一也。如能束身歸闕,老夫未敢專命,為公奏取進止。」行瑜懼,棄城而遁。武皇收其城,封府庫,遽以捷聞。既而慶州奏,王行瑜將家屬五百人到州界,為部下所殺,傳首闕下。武皇既平行瑜,還軍渭北。   十二月,武皇營於雲陽,候討鳳翔進止。乙未,天子賜武皇為忠貞平難功臣,進封晉王,加實封二百戶。武皇復上表請討李茂貞,天子不允。武皇私謂詔使曰:「觀主上意,疑僕別有他腸,復何言哉!但禍不去胎,憂患未已。」又奏:「臣統領大軍,不敢徑赴朝覲。」遂班師。   乾寧三年正月,汴人大舉以攻兗、鄆,朱瑄、朱瑾再乞師於武皇,假道於魏州,羅宏信許之。乃令都指揮使李存信將步騎三萬與李承嗣、史儼會軍,以拒汴人。存信軍於莘,與朱瑾合勢,頻挫汴軍,汴帥患之,乃間魏人。存信御兵無法,稍侵魏之芻牧者,宏信乃與汴帥通,出師三萬攻存信軍。存信揭營而退,保於洺州。三月,武皇大掠相、魏諸邑,攻李固、洹水,殺魏兵萬餘人,進攻魏州。五月,汴將葛從周、氏叔琮引兵赴援。   六月,李茂貞舉兵犯京師。七月,車駕幸華州。是月,武皇與汴軍戰於洹水之上,鐵林指揮使落落被擒。落落,武皇之長子也。既戰,馬踣於坎,武皇馳騎以救之,其馬亦踣,汴之追兵將及,武皇背射一發而斃,乃退。   九月,李存信攻魏之臨清,汴將葛從周等引軍來援,大敗於宗城北。存信進攻魏州。十月,武皇敗魏軍於白龍潭,追擊至觀音門,汴軍救至,乃退。十一月,武皇徵兵於幽、鎮、定三州,將迎駕於華下,幽州劉仁恭托以契丹入寇,俟敵退聽命。   乾寧四年正月,汴軍陷兗、鄆,騎將李承嗣、史儼與朱瑾同奔於淮南。三月,陝帥王珙攻河中,王珂來告難;武皇遣李嗣昭率二千騎赴之,破陝軍於猗氏,乃解河中之圍。至是,天子遣延王戒丕至晉陽,傳宣旨於武皇:「朕不取卿言,以及於此,苟非英賢竭力,朕何由再謁廟廷!在卿表率,予所望也。」   七月,武皇復徵兵於幽州,劉仁恭辭旨不遜,武皇以書讓之;仁恭捧書謾罵,抵之於地,仍囚武皇之行人。八月,大舉以伐仁恭。九月,師次蔚州。戊寅,晨霧晦暝,占者雲不利深入。辛巳,攻安塞,俄報「燕將單可及領騎軍至矣。」武皇方置酒高會,前鋒又報「賊至矣」!武皇曰:「仁恭何在?」曰:「但見可及輩。」武皇張目怒曰:「可及輩何足為敵!」仍促令出師。燕軍已擊武皇軍寨,武皇乘醉擊賊,燕軍披靡。時步兵望賊而退,為燕軍所乘,大敗於木瓜澗。俄而大風雨震電,燕軍解去,武皇方醒。甲午,師次代州,劉仁恭遣使謝罪於武皇,武皇亦以書報之,自此有檄十餘返。   光化元年春正月,鳳翔李茂貞、華州韓建皆致書於武皇,乞修和好,同獎王室,兼乞助丁匠修繕秦宮,武皇許之。   四月,汴將葛從周寇邢、洺、磁等州,旬日之內,三州連陷。汴人以葛從周為邢州節度使。大將李存信收軍,自馬嶺而旋。   八月壬戌,天子自華還宮。是時,車駕初復,而欲諸侯輯睦,賜武皇詔,令與汴帥通好。武皇不欲先下汴帥,乃致書於鎮州王鎔,令導其意。明年,汴帥遣使奉書幣來修好,武皇亦報之。自是使車交馳,朝野相賀。九月,武皇遣周德威、李嗣昭率兵三萬出青山口,以迫邢、洺。十月,遇汴將葛從周於張公橋,既戰,我軍大敗。是月,河中王珂來告急,言王珙引汴軍來寇,武皇遣李嗣昭將兵三千以援之,屯於胡壁堡。汴軍萬餘人來拒戰,嗣昭擊退之。   十二月,潞州節度使薛志勤卒,澤州刺史李罕之以本軍夜入潞州,據城以叛。罕之報武皇曰:「薛鐵山新死,潞民無主,慮軍城有變,輒專命鎮撫。」武皇令人讓之,罕之乃歸於汴。武皇遣李嗣昭將兵討之,下澤州,收罕之家屬,拘送晉陽。   光化二年春正月,李罕之陷沁州。三月,汴將葛從周、氏叔琮自土門陷承天軍,又陷遼州,進軍榆次。武皇令周德威擊之,敗汴軍於洞渦驛,叔琮棄營而遁,德威追擊,出石曾關,殺千餘人。汴人復陷澤州。五月,武皇令都指揮使李君慶將兵收澤、潞,為汴軍所敗而還。以李嗣昭為都指揮使,進攻潞州。八月,嗣昭營於潞州城下,前鋒下澤州。時汴將賀德倫、張歸厚等守潞州。是月,德倫等棄城而遁,潞州平。九月,武皇表汾州刺史孟遷為潞州節度使。   光化三年,汴軍大寇河朔,幽州劉仁恭乞師,武皇遣周德威帥五千騎以援之。七月,李嗣昭攻堯山,至內丘,敗汴軍於沙河;進攻洺州,下之。九月,汴帥自將兵三萬圍洺州,嗣昭棄城而歸,葛從周設伏於青山口,嗣昭之軍不利。十月,汴人乘勝寇鎮、定,鎮、定懼,皆納賂於汴。是時,周德威與燕軍劉守光敗汴人二萬於望都,聞定州王郜來奔,乃班師。是月,天子加武皇實封一百戶。遣李嗣昭率步騎三萬攻懷州,下之。進攻河陽,汴將閻寶率軍來援,嗣昭退保懷州。   天復元年正月,汴將張存敬攻陷晉、絳二州,以兵二萬屯絳州,以扼援路。二月,張存敬迫河中,王珂告急於武皇,使者相望於路。邠國夫人,武皇愛女也,亦以書至,懇切求援。武皇報曰:「賊阻道路,眾寡不敵,救爾即與爾兩亡,可與王郎棄城歸朝。」珂遂送款於張存敬。三月,汴帥自大梁至河中,王珂遂出迎,尋徙於汴。天子以汴帥兼鎮河中,武皇自是不復能援京師,霸業由是中否。   四月,汴將氏叔琮率兵五萬自太行路寇澤、潞,魏博大將張文恭領軍自新口入,葛從周領兗、鄆之眾自土門入,張歸厚以邢、洺之眾自馬嶺入,定州王處直之眾自飛狐入,侯言以晉、絳之兵自陰地入。氏叔琮、康懷英營於澤州之昂車。武皇令李嗣昭將三千騎赴澤州援李存璋,而歸賀德倫。氏叔琮軍至潞州,孟遷開門迎,沁州刺史蔡訓亦以城降於汴,氏叔琮悉其眾趨石會關。是時,偏將李審建先統兵三千在潞州,亦與孟遷降於汴;及叔琮之入寇也,審建為其鄉導。汴人營於洞渦,別將白奉國與鎮州大將石公立自井陘入,陷承天軍。及攻壽陽,遼州刺史張鄂以城降於汴,都人大恐。時霖雨積旬,汴軍屯聚既眾,芻糧不給,復多痢瘧,師人多死。時大將李嗣昭、李嗣源每夜率驍騎突營掩殺,敵眾恐懼。   五月,汴軍皆退。氏叔琮軍出石會,周德威、李嗣昭以精騎五千躡之,殺戮萬計。初,汴軍之將入寇也,汾州刺史李瑭據城叛,以連汴人,至是武皇令李嗣昭、李存審將兵討之。是歲,並、汾饑,粟暴貴,人多附瑭為亂,嗣昭悉力攻城,三日而拔,擒李瑭等斬於晉陽市。氏叔琮既旋軍,過潞州,擄孟遷以歸。汴帥以丁會為潞州節度使。   六月,遣李嗣昭、周德威將兵出陰地,攻慈、隰二郡,隰州刺史唐禮、慈州刺史張瑰並以城來降。武皇以汴寇方盛,難以兵服,佯降心以緩其謀,乃遣牙將張特持幣馬書檄以諭之,陳當時利害,請復舊好。十一月壬子,汴帥營於渭濱。甲寅,天子出幸鳳翔。《新唐書》:帝如鳳翔,李茂貞、韓全誨請召克用入衛,克用間道遣使者奔問,並詒書全忠,勸還汴,全忠不答。武皇遣李嗣昭率兵三千自沁州趨平陽,遇汴軍於晉州北,斬首五百級。   天復二年二月,李嗣昭、周德威領大軍自慈、隰進攻晉、絳,營於蒲縣。乙未,汴將朱友寧、氏叔琮將兵十萬,營於蒲縣之南。乙巳,汴帥自領軍至晉州,德威之軍大恐。三月丁巳,有虹貫德威之營。戊午,氏叔琮率軍來戰,德威逆擊,為汴人所敗,兵仗、輜車委棄殆盡。朱友寧長驅至汾州,慈、隰二州復為汴人所據。辛酉,汴軍營於晉陽之西北,攻城西門,周德威、李嗣昭緣山保其餘眾而旋。武皇驅丁壯登陴拒守,汴軍攻城日急;武皇召李嗣昭、周德威等謀將出奔雲州,嗣昭以為不可。李存信堅請且入北蕃,續圖進取,嗣昭等固爭之,太妃劉氏亦極言於內,乃止。居數日,亡散之士復集,軍城稍安。李嗣昭與李嗣源夜入汴軍,斬將搴旗,敵人扞御不暇,自相驚擾。丁卯,朱友寧燒營而遁,周德威追至白壁關,俘斬萬計,因收復慈、隰、汾等三州。   天復三年正月,天子自鳳翔歸京。五月,雲州都將王敬暉殺刺史劉再立,以城歸於劉仁恭。武皇遣李嗣昭討之,仁恭遣將以兵五萬來援雲州,嗣昭退保樂安,燕人擄敬暉,棄城而去。武皇怒,笞嗣昭及李存審而削其官。是時,親軍萬眾皆邊部人,動違紀律,人甚苦之,左右或以為言。武皇曰:「此輩膽略過人,數十年從吾征伐,比年以來,國藏空竭,諸軍之家賣馬自給。今四方諸侯皆懸重賞以募勇士,吾若束之以法,急則棄吾,吾安能獨保此乎!俟時開運泰,吾固自能處置矣。」   天祐元年閏四月,汴帥迫天子遷都於洛陽。《新唐書》:帝東遷,詔至太原,克用泣謂其下曰:「乘輿不復西矣!」遣使者奔問行在。五月乙丑,天子制授武皇葉盟同力功臣,加食邑三千戶,實封三百戶。八月,汴帥遣朱友恭弒昭宗於洛陽宮,輝王即位。告哀使至晉陽,武皇南向慟哭,三軍縞素。   天祐二年春,契丹安巴堅始盛,武皇召之,安巴堅領部族三凡十萬至雲州,與武皇會於雲州之東,握手甚歡,結為兄弟,旬日而去,留馬千匹,牛羊萬計,期以冬初大舉渡河。   天祐三年正月,魏博既殺牙軍,魏將史仁遇據高唐以叛,遣人乞師於武皇,武皇遣李嗣昭率三千騎攻邢州以應之,遇汴將牛存節、張筠於青山口,嗣昭不利而還。九月,汴帥親率兵攻滄州,幽州劉仁恭遣使來乞師,武皇乃徵兵於仁恭,將攻潞州,以解滄州之圍。仁恭遣掌書記馬郁、都指揮使李溥等將兵三萬,會於晉陽,武皇遣周德威、李嗣昭合燕軍以攻澤、潞。十二月,潞州節度使丁會開門迎降,命李嗣昭為潞州節度使,以丁會歸於晉陽。   天祐四年正月甲申,汴帥聞潞州失守,自滄州燒營而遁。四月,天子禪位於汴帥,奉天子為濟陰王。改元為開平,國號大梁。是歲,四川王建遣使至,勸武皇各王一方,俟破賊之後,訪唐朝宗室以嗣帝位,然後各歸籓守。武皇不從,以書報之曰:   竊念本朝屯否,巨業淪胥,攀鼎駕以長違,撫彤弓而自咎,默默終占,悠悠彼蒼,生此厲階,永為痛毒,視橫流而莫救,徒誓楫以興言。別捧函題,過垂獎諭,省覽周既,駭惕異常。淚下沾衿,倍郁申胥之素;汗流浹背,如聞蔣濟之言。   僕經事兩朝,受恩三代,位叨將相,籍系宗枝,賜鈇鉞以專征,征苞茅而問罪。鏖兵校戰,二十餘年,竟未能斬新莽之頭顱,斷蚩尤之肩髀,以至廟朝顛覆,豺虎縱橫。且授任分憂,叨榮冒寵,龜玉毀櫝,誰之咎歟!俯閱指陳,不勝慚恧。然則君臣無常位,陵谷有變遷,或箠塞長河,泥封函谷,時移事改,理有萬殊。即如週末虎爭,魏初鼎據。孫權父子,不顯授於漢恩,劉備君臣,自微興於涿郡。得之不謝於家世,失之無損於功名,適當逐鹿之秋,何惜華蟲之服。惟僕累朝席寵,奕世輸忠,忝佩訓詞,粗存家法。善博奕者惟先守道,治蹊田者不可奪牛。誓於此生,靡敢失節,仰憑廟勝,早殄寇讎。如其事與願違,則共臧洪游於地下,亦無恨矣。   惟公社稷元勳,嵩、衡降祉,鎮九州之上地,負一代之鴻才,合於此時,自求多福。所承良訊,非僕深心,天下其謂我何,有國非吾節也。淒淒孤懇,此不盡陳。   五月,梁祖遣其將康懷英率兵十萬圍潞州,懷英驅率士眾,築壘環城,城中音信斷絕。武皇遣周德威將兵赴援,德威軍於余吾,率先鋒挑戰,日有俘獲,懷英不敢即戰。梁祖以懷英無功,乃以李思安代之。思安引軍將營於潞城,周德威以五千騎搏之,梁軍大敗,斬首千餘級。思安退保堅壁,別築外壘,謂之「夾塞」,以抗我之援軍。梁祖調發山東之民以供饋運,德威日以輕騎掩之,運路艱阻,眾心益恐。李思安乃自東南山口築夾道,連接夾寨,以通饋運,自是梁軍堅保夾塞。   冬十月,武皇有疾,是時晉陽城無故自壞,占者惡之。   天祐五年正月戊子朔,武皇疾革。辛卯,崩於晉陽,年五十三。遣令薄葬,發喪後二十七日除服。莊宗即位,追諡武皇帝,廟號太祖,陵在雁門。《五代史補》:太祖武皇,本朱耶赤心之後,沙陀部人也。其先生於雕窠中,酋長以其異生,諸族傳養之,遂以「諸爺」為氏,言非一父所養也。其後言訛,以「諸」為「朱」,以「爺」為「耶」。至太祖生,眇一目,長而驍勇,善騎射,所向無敵,時謂之「獨眼龍」,大為部落所疾。太祖恐禍及,遂舉族歸唐,授雲州刺史,賜姓李,名克用。黃巢犯長安,自北引兵赴難,功成,遂拜太原節度使,封晉王。武皇之有河東也,威聲大振。淮南楊行密常恨識其狀貌,因使畫工詐為商賈,往河東寫之。畫工到,未幾,人有知其謀者,擒之。武皇初甚怒,既而謂所親曰:「且吾素眇一目,試召之使寫,觀其所為如何。」及至,武皇按膝厲聲曰:「淮南使汝來寫吾真,必畫工之尤也,寫吾不及十分,即價下便是死汝之所矣。」畫工再拜下筆。時方盛暑,武皇執八角扇,因寫扇角半遮其面。武皇曰:「汝諂吾也。」遽使別寫之,又應聲下筆,畫其臂弓捻箭之狀,仍微合一目以觀箭之曲直,武皇大喜,因厚賂金帛遣之。《五代史闕文》:世傳武皇臨薨,以三矢付莊宗曰:「一矢討劉仁恭,汝不先下幽州,河南未可圖也。一矢擊契丹,且曰安巴堅與吾把臂而盟,結為兄弟,誓復唐家社稷,今背約附賊,汝必伐之。一矢滅朱溫,汝能成吾志,死無憾矣!」莊宗藏三矢於武皇廟庭。及討劉仁恭,命幕吏以少牢告廟,請一矢,盛以錦囊,使親將負之以為前驅。凱旋之日,隨俘馘納矢於太廟。伐契丹,滅朱氏亦如之。又,武皇眇一目,謂之「獨眼龍。」性喜殺,左右有小過失,必置於死。初諱眇,人無敢犯者,嘗令寫真,畫工即為捻箭之狀,微瞑一目,圖成而進,武皇大悅,賜予甚厚。   史臣曰:武皇肇跡陰山,赴難唐室,逐豺狼於魏闕,殄氛祲於秦川,賜姓受封,奄有汾、晉,可謂有功矣。然雖茂勤王之績,而非無震主之威。及朱旗屯渭曲之師,俾翠輦有石門之幸,比夫桓、文之輔周室,無乃有所愧乎!洎失援於蒲、絳,久垂翅於並、汾,若非嗣子之英才,豈有興王之茂業。矧累功積德,未比於周文,創業開基,尚虧於魏祖。追諡為「武」,斯亦幸焉! 莊宗紀一   莊宗光聖神閔孝皇帝,諱存勖,武皇帝之長子也。母曰貞簡皇后曹氏,以唐光啟元年歲在乙巳,冬十月二十二日癸亥,生帝於晉陽宮。妊時,曹後嘗夢神人,黑衣擁扇,夾侍左右。載誕之辰,紫氣出於窗戶。及為嬰兒,體貌奇特,沈厚不群,武皇特所鍾愛。及武皇之討王行瑜,帝時年十一,從行。初令入覲獻捷,迎駕還宮,昭宗一見駭之,曰:「此兒有奇表。」因撫其背曰:「兒將來之國棟也,勿忘忠孝於予家。」因賜鸂鶒酒卮、翡翠盤。《北夢瑣言》云:昭宗曰:「此子可亞其父。」時人號曰「亞子」。賊平,授檢校司空、隰州刺史,改汾、晉二郡,皆遙領之。帝洞曉音律,常令歌舞於前。十三習《春秋》,手自繕寫,略通大義。及壯,便射騎,膽略絕人,其心豁如也。   武皇起義雲中,部下皆北邊勁兵,及破賊迎鑾,功居第一。由是稍優寵士伍,因多不法,或陵侮官吏,豪奪士民,白晝剽攘,酒博喧競。武皇緩於禁制,惟帝不平之,因從容啟於武皇,武皇依違之。及安塞不利之後,時事多難,梁將氏叔琮、康懷英頻犯郊圻,土疆日蹙,城門之外,鞠為戰場,武皇憂形於色。帝因啟曰:「夫盛衰有常理,禍福系神道。家世三代,盡忠王室,勢窮力屈,無所愧心。物不極則不反,惡不極則不亡。今朱氏攻逼乘輿,窺伺神器,陷害良善,誣誑神祇。以臣觀之,殆其極矣。大人當遵養時晦,以待其衰,何事輕為沮喪!」太祖釋然,因奉觴作樂而罷。   及滄州劉守文為梁朝所攻,其父仁恭遣使乞師,武皇恨其翻覆,不時許之。帝白曰:「此吾復振之道也,不得以嫌怨介懷。且九分天下,朱氏今有六七,趙、魏、中山在他廡下,賊所憚者,惟我與仁恭爾;我之興衰,系此一舉,不可失也。」太祖乃徵兵於燕,攻取潞州,既而丁會果以城來降。   天祐五年春正月,武皇疾篤,召監軍張承業、大將吳珙謂曰:「吾常愛此子志氣遠大,可付後事,惟卿等所教。」及武皇厭代,帝乃嗣王位於晉陽,時年二十有四。   汴人方寇潞州,周德威宿兵於亂柳,以軍城易帥,竊議忷忷,訛言播於行路。帝方居喪,將吏不得謁見,監軍使張承業排闥至廬所,言曰:「夫孝在不墜家業,不同匹夫之孝。且君父厭世,嗣主未立,竊慮凶猾不逞之徒,有懷覬望。又汴寇壓境,利我凶衰,苟或搖動,則倍張賊勢,訛言不息,懼有變生。請依顧命,墨縗聽政,保家安親,此惟大孝。」帝於是始聽斷大事,   時振武節度使克寧,即帝之季父也,為管內蕃漢馬步都知兵馬使,典握兵柄。帝以軍府事讓季父,曰:「兒年幼稚,未通庶政,雖承遺命,恐未能彈壓。季父勳德俱高,眾情推伏,且請制置軍府,俟兒有立,聽季父處分。」克寧曰:「亡兄遺命,屬在我兒,孰敢異議!」因率先拜賀。初,武皇獎勵戎功,多畜庶孽,衣服禮秩如嫡者六七輩,比之嗣王,年齒又長,部下各綰強兵,朝夕聚議,欲謀為亂。及帝紹統,或強項不拜,鬱鬱憤惋,托疾廢事。會李存顥以陰計干克寧曰:「兄亡弟立,古今舊事,季父拜侄,理所未安。」克寧妻素剛狠,因激怒克寧,陰圖禍亂。存顥欲於克寧之第謀害張承業、李存璋等,以並、汾九州歸附於梁,送貞簡太后為質。克寧意將激發,乃擅殺大將李存質,請授己雲州節度使,割蔚、朔、應三州為屬郡,帝悉俞允,然知其陰禍有日矣。克寧俟帝過其第,則圖竊發。時幸臣史敬熔者,亦為克寧所誘,盡得其情,乃來告帝。帝謂張承業曰:「季父所為如此,無猶子之情,骨肉不可自相魚肉,予當避路,則禍亂不作矣!」承業曰:「臣受命先王,言猶在耳。存顥輩欲以太原降賊,王欲何路求生?不即誅除,亡無日矣。」因召吳珙、李存璋、李存敬、朱守殷諭其謀,眾鹹憤怒。   二月壬戌,命存璋伏甲以誅克寧,遂靖其難。是月,唐少帝崩於曹州,梁祖使人鴆之也。帝聞之,舉哀號慟。   三月,周德威尚在亂柳,梁將李思安屢為德威所敗,閉壁不出。是時,梁祖自將兵至澤州,以劉知俊為招討使以代思安,以范君實、劉重霸為先鋒,牛存節為撫遏,統大軍營於長子。   四月,帝召德威軍歸晉陽。汴人既見班師,知我國禍,以為潞州必取,援軍無俟再舉,遂停斥候。梁祖亦自澤州歸洛。帝知其無備,乃謂將佐曰:「汴人聞我有喪,必謂不能興師,人以我少年嗣位,未習戎事,必有驕怠之心。若簡練兵甲,倍道兼行,出其不意,以吾憤激之眾,擊彼驕惰之師,拉朽摧枯,未雲其易,解圍定霸,在此一役。」甲子,軍發自太原。己巳,至潞州北黃碾下營。   五月辛未朔,晨霧晦暝,帝率親軍伏三垂崗下。詰旦,天復昏霧,進軍直抵夾城。時李嗣源總帳下親軍攻東北隅;李存璋、王霸率丁夫燒寨,斸夾城為二道;周德威、李存審各分道進攻,軍士鼓噪,三道齊進。李嗣源壞夾城東北隅,率先掩擊,梁軍大恐,南向而奔,投戈委甲,噎塞行路,斬萬餘級,獲其將副招討使符道昭洎大將三百人,芻粟百萬。梁招討使康懷英得百餘騎,出天井關而遁。梁祖聞其敗也,既懼而歎曰:「生子當如是,李氏不亡矣!吾家諸子乃豚犬爾。」初,唐龍紀元年,帝才五歲,從武皇校獵於三垂崗,崗上有明皇原廟在焉。武皇於祠前置酒,樂作,伶人奏《百年歌》者,陳其衰老之狀,聲調邥d苦。武皇引滿,捋鬚指帝曰:「老夫壯心未已,二十年後,此子必戰於此。」及是役也,果符其言焉。   是月,周德威乘勝攻澤州,刺史王班登城拒守。梁將劉知俊自晉、絳將兵赴援,德威退保高平。帝遂班師於晉陽,告廟飲至,賞勞有差。乃下令於國中,禁賊盜,恤孤寡,征隱逸,止貪暴,峻堤防,寬獄訟,期月之間,其俗丕變。帝每出,於路遇饑寒者,必駐馬而臨問之,由是人情大悅,王霸之業,自茲而基矣。   六月,鳳翔李茂貞、邠州楊崇本合四川王建之師五萬,以攻長安,遣使會兵於帝,帝遣張承業率師赴之。   九月,邠、岐、蜀三鎮復大舉攻長安,遣李嗣昭、周德威將兵三萬攻晉州以應之。德威與梁將尹皓戰於神山北,梁人大敗。是時,晉之騎將夏侯敬受以一軍奔於梁,德威乃退保隰州。   天祐六年秋七月,邠、岐二帥及梁之叛將劉知俊俱遣使來告,將大舉以伐靈、夏,兼收關輔,請出兵晉、絳,以張兵勢。八月,帝御軍南征,先遣周德威、李存審、丁會統大軍出陰地關,攻晉州,為地道,壞城二十餘步,城中血戰拒守。梁祖遣楊師厚領兵赴援,德威乃收軍而退。《通鑒》引《莊宗實錄》云:汴軍至蒙坑,周德威逆戰,敗之,斬首三百級,楊師厚退保絳州。是役也,小將蕭萬通戰歿,師厚進營平陽,德威收軍而退。   天祐七年秋七月,鳳翔李茂貞、邠州楊崇本皆遣師來會兵,同討靈、夏。且言劉知俊三敗汴軍於寧州,靈、夏危蹙,岐、隴之師大舉,決取河西。帝令周德威將兵萬人,西渡河以應之。是役也,劉知俊為岐人所構,乃自退。   九月,德威班師。冬十月,梁祖遣大將李思安、楊師厚率師營於澤州,以攻上黨。十一月,鎮州王鎔遣使來求援。是時,梁祖以羅紹威初卒,全有魏博之地,因欲兼併鎮、定,遣供奉官杜廷隱、丁延徽督魏軍三千人入於深、冀,鎮人懼,故來告難。帝集軍吏議之,鹹欲按甲治兵,徐觀勝負,惟帝獨斷,堅欲救之,乃遣周德威率軍屯於趙州。是月,行營都招討使丁會卒。   十二月丁巳朔,梁祖聞帝軍屯趙州,命寧國軍節度使王景仁為北面行營招討使,韓勍為副,相州刺史李思安為前鋒,會魏州之兵以討王鎔;又令閻寶、王彥章率二千騎,會景仁於邢、洺。丁丑,景仁營於柏鄉,帝遂親征,自讚皇縣東下。辛巳,至趙州,與周德威兵合。帝令史建瑭以輕騎嘗寇,獲芻牧者二百人,問其兵數,精兵七萬。是日,帝觀兵於石橋南。詰旦,進軍,距柏鄉一捨,周德威、史建瑭率蕃落勁騎以挑戰,四面馳射,梁軍閉壁不出,乃退。翼日,進軍,距柏鄉五里,遣騎軍逼其營。梁將韓勍、李思安率步騎三萬,鎧甲炫曜,其勢甚盛,分道以薄帝軍。德威且戰且退,距河而止。既而德威偵知梁人造浮橋,乃退保高邑。乙酉,致師於柏鄉,帝禱戰於光武廟。柏鄉無芻粟之備,梁軍以樵采為給,為帝之遊軍所獲,由是堅壁不出,剉屋茅坐席以秣其馬,眾心益恐。   天祐八年正月丁亥,周德威、史建瑭帥三千騎致師於柏鄉,設伏於村塢間,遣三百騎直壓其營。梁將怒,悉其軍結陣而來,德威與之轉戰至高邑南,梁軍列陣,橫亙六七里。時帝軍未成列,李存璋引諸軍陣於野河之上,梁以五百人爭橋,鎮、定之師與血戰,梁軍敗而復整者數四。帝與張承業登高觀望,梁人戈矛如束,申令之後,囂聲若雷,王師進退有序,步騎嚴整,寂然無聲。帝臨陣誓眾,人百其勇,短兵既接,無不奮力。梁有龍驤、神威、拱宸等軍,皆武勇之士也,每一人鎧仗,費數十萬,裝以組繡,飾以金銀,人望而畏之。自巳及午,騎軍接戰,至晡,梁軍欲抽退,塵埃漲天,德威周麾而呼曰:「汴人走矣!」帝軍齊噪以進,魏人收軍漸退。李嗣源率親軍與史建瑭、安金全兼北部吐渾諸軍衝陣夾攻,梁軍大敗,棄鎧投仗之聲,震動天地,龍驤、神威、神捷諸軍,殺戮殆盡。自陣至柏鄉數十里,殭屍枕籍,敗旗折戟,所在蔽地。夜漏一鼓,帝軍入柏鄉,梁軍輜重、帳幄、資財、奴僕,皆為帝軍所有。梁將王景仁、韓敬、李思安等以數十騎夜遁。是役也,斬首二萬級,獲馬三千匹,鎧甲兵仗七萬,輜車鍋幕不可勝計。擒梁將陳思權以下二百八十五人。帝號令收軍於趙州。既而梁人棄深、冀二州而遁。   初,杜廷隱之襲深、冀也,聲言分兵就食。時王鎔將石公立戍深州,欲杜關不納,鎔遽令啟關,命公立移車於外,廷隱遂據其城。公立既出,指城闉而言曰:「開門納盜,後悔何追,此城數萬生靈,生為俘馘矣!」因投刃泣下。數日,廷隱閉城殺鎮兵數千人,遂登陴拒守,王鎔方命公立攻之,即有備矣。及柏鄉之敗,兩州之人悉為奴擄,老弱者皆坑之。己亥,遣史建瑭、周德威徇地於邢、魏,先馳檄以諭之。《冊府元龜》載晉王諭邢、洺、魏、博、衛、滑諸郡縣檄。天祐八年正月,周德威等破賊,徇地邢、洺,先馳檄諭邢、洺、魏、博、衛、滑諸郡縣曰:「王室遇屯,七廟被陵夷之酷;昊天不吊,萬民罹塗炭之災。必有英主奮庸,忠臣仗順,斬長鯨而清四海,靖襖祲以泰三靈。予位忝維城,任當分閫,念茲顛覆,詎可宴安。故仗桓、文輔合之規,問羿、浞凶狂之罪。逆溫碭山庸隸,巢孽余凶,當僖宗奔播之初,我太祖掃平之際,束身泥首,請命牙門,苞藏奸詐之心,惟示婦人之態。我太祖俯憐窮鳥,曲為開懷,特發表章,請帥梁汴,才出萑蒲之澤,便居茅社之尊,殊不感恩,遽行猜忍。我國家祚隆周、漢,跡盛伊、唐,二十聖之基,三百年之文物。外則五侯九伯,內則百辟千官,或代襲簪纓,或門傳忠孝,皆遭陷害,永抱沉冤。且鎮、定兩籓,國家巨鎮,冀安民而保族,鹹屈節以稱籓。逆溫唯伏陰謀,專行不義,欲全吞噬,先據屬州。趙州特發使車,來求援助。予情惟蕩寇,義切親仁,躬率賦輿,赴茲盟約。賊將王景仁將兵十萬,屯據柏鄉,遂驅三鎮之師,授以七擒之略。鸛鵝才列,梟獍大奔,易如走阪之丸,勢若燎原之火。殭屍仆地,流血成川。組甲雕戈,皆投草莽,謀夫猛將,盡作俘囚。群凶既快於天誅,大憝須垂於鬼錄。今則選搜兵甲,簡練車徒,乘勝長驅,翦除元惡。凡爾魏、博、邢、洺之眾,感恩懷義之人,乃祖乃孫,為聖唐赤子,豈徇虎狼之黨,遂忘覆載之恩。蓋以封豕長蛇,憑陵薦食,無方逃難,遂被脅從。空嘗膽以銜冤,竟無門而雪憤,既聞告捷,想所慰懷。今義旅徂征,止於招撫。昔耿純焚廬而向順,蕭何舉族以從軍,皆審料興亡,能圖富貴,殊勳茂業,翼子貽孫,轉禍見機,決在今日。若能詣轅門而效順,開城堡以迎降,長官則改補官資,百姓則優加賞賜,所經詿誤,更不推窮。三鎮諸軍,已申嚴令,不得焚燒廬舍,剽掠馬牛,但仰所在生靈,各安耕織。予恭行天罰,罪止元兇,已外歸明,一切不問,凡爾士眾,鹹諒予懷。」帝御親軍南征。庚子,至洺州,梁祖令其將徐仁浦將兵五百,夜入邢州。張承業、李存璋以三鎮步兵攻邢州,遣周德威、史建瑭將三千騎,長驅至澶魏,帝與李嗣源率親軍繼進。   二月戊午,師次洹水,周德威進至臨河。己未,魏帥羅周翰出兵五千,塞石灰窯口,周德威以騎掩擊,迫入觀音門。是日,王師迫魏州,帝捨於狄公祠西。周翰閉壁自固,帝軍攻之,其城幾陷。帝歎曰:「予為兒童時,從先王渡河,今其忘矣。方春桃花水滿,思一觀之,誰從予者?」癸亥,帝觀河於黎陽。是時,梁祖發兵萬餘將渡河,聞王師至,棄舟而退。黎陽都將張從楚、曹儒以部下兵三千人來降,立其軍為左右匡霸使。乙丑,周德威自臨清徇地貝郡,攻博州,下東武、朝城。時澶州刺史張可臻棄城而遁,遂攻黎陽,下臨河、淇門。庚午,梁祖在洛,聞王師將攻河陽,率親軍屯白馬坡。壬申,帝下令班師。帝至趙州,王鎔迎謁。翼日,大饗諸軍。壬午,帝發趙州,歸晉陽,留周德威戍趙州。   三月己丑,鎮、定州各遣使言幽州劉守光凶僭之狀,請推為尚父,以稔其惡。乙未,帝至晉陽宮,召監軍張承業諸將等議幽州之事,乃遣牙將戴漢超繼墨制並六鎮書,推劉守光為尚書令、尚父;守光由是凶熾日甚,遂邀六鎮奉冊。   五月,六鎮使至幽州,梁使亦集。《通鑒考異》引《莊宗實錄》云:三月己丑,鎮州遣押衙劉光業至,言劉守光凶淫縱毒,欲自尊大,請稔其惡以咎之,推為尚父。乙未,上至晉陽宮,召張承業諸將等議討燕之謀,諸將亦云宜稔其惡。上令押衙戴漢超持墨制及六鎮書如幽州,其辭曰:「天祐八年三月二十七日,天德軍節度使宋瑤、振武節度使周德威、昭義節度使李嗣昭、易定節度使王處直、鎮州節度使王鎔、河東節度使尚書令晉王謹奉冊進盧龍橫海等軍節度、檢校大尉、中書令、燕王為尚書令、尚父。」五月,六鎮使至,汴使亦集。六月,守光令有司定尚父、採訪使議。是月,梁祖遣都招討使楊師厚將兵三萬屯邢州,帝令李嗣昭出師掠相、衛而還。   秋七月,帝會王鎔於承天軍。鎔,武皇之友也,帝奉之盡敬,捧卮酒為壽,鎔亦捧酒酬帝。鎔幼子昭誨從行,因許為婚。八月甲子,幽州劉守光僭稱大燕皇帝,年號應天。九月庚子,梁祖將親軍自洛渡河而北,至相州,聞帝軍未出,乃止。十月,幽州劉守光殺帝之行人李承勳,忿其不行朝禮也。   十一月辛丑,燕人侵易、定,王處直來告難。十二月甲子,帝遣周德威、劉光浚、李嗣源及諸將率蕃漢之兵發晉陽,伐劉守光於幽州。 莊宗紀二   天祐九年春正月庚辰朔,周德威等自飛狐東下。丙戌,會鎮、定之師進營祁溝。庚子,次涿州,刺史劉知溫以城歸順。德威進迫幽州,守光出兵拒戰,燕將王行方等以部下四百人來奔。   二月庚戌朔,梁祖大舉河南之眾以援守光,以陝州節度使楊師厚為招討使,河南李周彝為副;青州賀德倫為應接使,鄆州袁象先為副。甲子,梁祖自洛陽趨魏州,遣楊師厚、李周彝攻鎮州之棗強,命賀德倫攻蓨縣。   三月壬午,梁祖自督軍攻棗強。甲申,城陷,屠之。時李存審與史建瑭以三千騎屯趙州,相與謀曰:「梁軍若不攻蓨城,必西攻深、冀。吾王方北伐,以南鄙之事付我輩,豈可坐觀其弊。」乃以八百騎趨冀州,扼下博橋,令史建瑭、李都督分道擒生。翼日,諸軍皆至,獲芻牧者數百人,盡殺之;縱數人逸去,且告:「晉王至矣。」建瑭與李都督各領百餘騎,旗幟軍號類梁軍,與芻牧者雜行,暮及賀德倫營門,殺守門者,縱火大呼,俘斬而旋。又執芻牧者,斷其手,令回,梁軍乃夜遁。蓨人持鋤櫌白梃追擊之,悉獲其輜重。《通鑒·後梁紀》云:帝燒營夜遁,迷失道,委曲行百五十里。戊子旦,乃至冀州。蓨之耕者皆荷鋤奮挺逐之,委棄軍資器械,不可勝計。梁祖聞之大駭,自棗強馳歸貝州,殺其將張正言、許從實、朱彥柔,以其亡師於蓨故也。梁祖先抱痼疾,因是愈甚。辛丑,滄州都將張萬進殺留後劉繼威,自為滄帥,遣人送款於梁,亦乞降於帝。戊申,周德威遣李存暉攻瓦橋關,下之。   四月丁巳,梁祖自魏南歸,疾篤故也。戊申,李嗣源攻瀛州,拔之。五月乙卯朔,周德威大破燕軍於羊頭岡,擒大將單廷珪,斬首五千餘級。德威自涿州進軍於幽州,營於城下。閏月己酉,攻其西門,燕人出戰,敗之。   六月戊寅,梁祖為其子友珪所殺,友珪僭即帝位於洛陽。秋八月,朱友珪遣其將韓勍、康懷英、牛存節率兵五萬,急攻河中。朱友謙遣使來求援,帝命李存審率師救之。   十月癸未,帝自澤州路赴河中,遇梁將康懷英於平陽,破之,斬首千餘級,追至白徑嶺。朱友謙會帝於猗氏,梁軍解圍而去。庚申,周德威報劉守光三遣使乞和,不報。丁卯,燕將趙行實來奔。   天祐十年春正月丁巳,周德威攻下順州,獲刺史王在思。二月甲戌朔,攻下安遠軍,獲燕將一十八人。庚寅,梁朱友珪為其將袁象先所殺,均王友貞即位於汴州。丙申,周德威報,檀州刺史陳確以城降。   三月甲辰朔,收盧台軍。乙丑,收古北口。時居庸關使胡令珪等與諸戍將相繼挈族來奔。丙寅,武州刺史高行珪遣使乞降。時劉守光遣愛將元行欽收馬於山北,聞行珪有變,率戍兵攻行珪,行珪遣其弟行溫為質,且乞應援。周德威遣李嗣源、李嗣本、安金全率兵救武州,降元行欽以歸。   四月甲申,燕將李暉等二十餘人舉族來奔。德威攻幽州南門。壬辰,劉守光遣使王遵化致書哀祈於德威,德威戲遵化曰:「大燕皇帝尚未郊天,何怯劣如是耶!」守光再遣哀祈,德威乃以狀聞。己亥,劉光浚攻下平州,獲刺史張在吉。   五月壬寅朔,光浚進迫營州,刺史楊靖以城降。乙巳,梁將楊師厚會劉守奇率大軍侵鎮州。時帝之先鋒將史建瑭自趙州率五百騎入真定,師厚大掠鎮、冀之屬邑。王熔告急於周德威,德威分兵赴援,師厚移軍寇滄州,張萬進懼,遂降於梁。   六月壬申朔,帝遣監軍張承業至幽州,與周德威會議軍事。秋七月,承業與德威率千騎至幽州西,守光遣人持信箭一隻,乞修和好。承業曰:「燕帥當令子弟一人為質則可。」是日,燕將司全爽等十一人,並舉族來奔。辛亥,德威進攻諸城門。壬子,賊將楊師貴等五十人來降。甲子,五院軍使李信攻下莫州。時守光繼遣人乞降,將緩帝軍,陰令其將孟修、阮通謀於滄州節度使劉守奇,及求援於楊師厚,帝之遊騎擒其使以獻。是月,帝會王鎔於天長。   九月,劉守光率眾夜出,遂陷順州。冬十月己巳朔,守光率七百騎、步軍五千夜入檀州。庚午,周德威自涿州將兵躡之。壬申,守光自檀州南山而遁,德威追及,大敗之,獲大將李劉、張景紹及將吏八百五十人,馬一百五十匹。守光得百餘騎遁入山谷,德威急馳,扼其城門,守光惟與親將李小喜等七騎奔入燕城。己丑,守光遣牙將劉化修、周遵業等以書幣哀祈德威。庚寅,守光乘城以病告,復令人獻自乘馬玉鞍勒易德威所乘馬而去,俄而劉光浚擒送守光偽殿直二十五人於軍門。守光又乘城謂德威曰:「予俟晉王至,即泥首俟命。」祈德威即馳驛以聞。   十一月己亥朔,帝下令親征幽州。甲辰,發晉陽。己未,至范陽。辛酉,守光奉禮幣歸款於帝,帝單騎臨城邀守光,辭以他日,蓋為其親將李小喜所扼也。是夕,小喜來奔,帝下令諸軍,詰旦攻城。壬戌,梯茧ㄗ繹i,軍士畢登,帝登燕丹塚以觀之。有頃,擒劉仁恭以獻。癸亥,帝入燕城,諸將畢賀。   十二月庚午,墨制授周德威幽州節度使。癸酉,檀州燕樂縣人執劉守光並妻李氏祝氏、子繼祚以獻。己卯,帝下令班師,自雲、代而旋。時鎮州王鎔、定州王處直遣使請帝由井陘而西,許之。庚辰,帝發幽州,擄仁恭父子以行。甲申,次定州,捨於關城。翼日,次曲陽,與王處直謁北嶽祠。是日,次衡唐,鎮州王鎔迎謁於路。   天祐十一年春正月戊戌朔,王鎔以履新之日,與其子昭祚、昭誨奉觴上壽置宴。鎔啟曰:「燕主劉太師頃為鄰國,今欲挹其風儀,可乎?」帝即命主者破械,引仁恭、守光至,與之同宴,鎔饋以衣被飲食。己亥,帝發鎮州,因與王鎔畋於衡唐之西。壬子,至晉陽,以組練系仁恭、守光,號令而入。是日,誅守光。遣大將李存霸拘送仁恭於代州,刺其心血奠告於武皇陵,然後斬之。是月,鎮州王鎔、定州王處直遣使推帝為尚書令。初,王鎔稱籓於梁,梁以鎔為尚書令,至是鎮、定以帝南破梁軍,北定幽、薊,乃共推崇焉。使三至,帝讓乃從之,遂選日受冊,開霸府,建行台,如武德故事。   秋七月,帝親將自黃沙嶺東下會鎮人,進軍邢、洺。梁將楊師厚軍於漳東,帝軍次張公橋,既而裨將曹進金奔於梁,帝軍不利而退。八月,還晉陽。   天祐十二年三月,梁魏博節度使賀德倫遣使奉幣乞盟。時楊師厚卒於魏州,梁主乃割相、衛、澶三州別為一鎮,以德倫為魏博節度使,以張筠為相州節度使,魏人不從。是月二十九日夜,魏軍作亂,囚德倫於牙署,三軍大掠。軍士有張彥者,素實凶暴,為亂軍之首,迫德倫上章請卻復六州之地,梁主不從,遂迫德倫歸於帝,且乞師為援。帝命馬步副總管李存審自趙州帥師屯臨清,帝自晉陽東下,與存審會。《通鑒》:晉王引大軍自黃澤嶺東下,與存審會於臨清,猶疑魏人之詐,按兵不進。賀德倫遣從事司空頲至軍,密啟張彥狂勃之狀,且曰:「若不剪此亂階,恐貽後悔。」帝默然,遂進軍永濟。張彥謁見,以銀槍效節五百人從,皆被甲持兵以自衛。帝登樓諭之曰:「汝等在城,濫殺平人,奪其妻女,數日以來,迎訴者甚眾,當斬汝等,以謝鄴人。」遽令斬彥及同惡者七人,軍士股慄,帝親加慰撫而退。翼日,帝輕裘緩策而進,令張彥部下軍士被甲持兵,環馬而從,命為帳前銀槍,眾心大服。梁將鄩聞帝至,以精兵萬人自洹水趣魏縣,帝命李存審帥師御之,帝率親軍於魏縣西北,夾河為柵。   六月庚寅朔,帝入魏州,賀德倫上符印,請帝兼領魏州,帝從之。墨制授德倫大同軍節度,令取便路赴任。帝下令撫諭鄴人,軍城畏肅,民心大服。是時,以貝州張源德據壘拒命;南通劉鄩,又與滄州首尾相應,聞德州無備,遣別將襲之,遂拔其城。命遼州牙將馬通為德州刺史,以扼滄、貝之路。   秋七月,梁澶州刺史王彥章棄城而遁,畏帝軍之逼也。以故將李巖為澶州刺史。帝至魏縣,因率百餘騎覘梁軍之營。是日陰晦,劉鄩伏兵五千於河南叢木間。帝至,伏兵忽起,大噪而來,圍帝數十重。帝以百騎馳突奮擊,梁軍辟易,決圍而出。有頃,援軍至,乃解。帝顧謂軍士曰:「幾為賊所笑。」   是月,劉鄩潛師由黃澤西趨晉陽,至樂平而還,遂軍於宗城。初,鄩在洹水,數日不出,寂無聲跡。帝遣騎覘之,無斥候者,城中亦無煙火之狀,但有鳥止於壘上,時見旗幟循堞往來。帝曰:「我聞劉鄩用兵,一步百變,必以詭計誤我。」使視城中,乃縛旗於芻偶之上,使驢負之,循堞而行。得城中羸老者詰之,雲軍去已二日矣。既而有人自鄩軍至者,言兵已趨黃澤,帝遽發騎追之。時霖雨積旬,鄩軍倍道兼行,皆腹疾足腫,加以山路險阻,崖谷泥滑,緣蘿引葛,方得少進。顛墜巖阪,陷於泥淖而死者十二三。前軍至樂平,糗T將竭,聞帝軍追躡於後,太原之眾在前,群情大駭。鄩收合其眾還,自邢州陳宋口渡漳水而東,駐於宗城。時魏之軍儲已乏,臨清積粟所在,鄩欲引軍據之。周德威初聞鄩軍之西,自幽州率千騎至土門。及鄩軍東下,急趨南宮,知鄩軍在宗城,遣十餘騎迫其營,擒斥候者,斷其腕,令還。德威至臨清,鄩起軍駐貝州。帝率親騎次博州,鄩軍於堂邑,周德威自臨清率五百騎躡之。是日,鄩軍於莘縣,帝營於莘西一捨,城壘相望,日夕交鬥。   八月,梁將賀瑰襲取澶州,帝遣李存審率兵五千攻貝州,因塹而圍之。冬十月,有軍士自鄩軍來奔,帝善待之,乃劉鄩密令繼鴆賂帝膳夫,欲置毒於食中,會有告者,索其黨誅之。   天祐十三年春二月,帝知劉鄩將謀速戰,乃聲言歸晉陽以誘之,實勞軍於貝州也;令李存審守其營。鄩謂帝已臨晉陽,將乘虛襲鄴。遣其將楊延直自澶州率兵萬人,會於城下。夜半,至於南門之外。城中潛出壯士五百人,突入延直之軍,噪聲動地,梁軍自亂。遲明,鄩自莘引軍至城東,與延直兵會。鄩之來也,李存審率兵踵其後,李嗣源自魏城出戰。俄而帝自貝州至,鄩卒見帝,驚曰:「晉王耶!」因引軍漸卻,至故元城西,李存審大軍已成列矣。軍前後為方陣,梁軍於其間為圓陣,四面受敵。兩軍初合,梁軍稍衄;再合,鄩引騎軍突西南而走。帝以騎軍追擊之,梁步兵合戰,短兵既接,帝軍鼓噪,圍之數重,埃塵漲天。李嗣源以千騎突入其間,眾皆披靡,相躪如積。帝軍四面斬擊,棄甲之聲,聞數十里。眾既奔潰,帝之騎軍追及於河上,十百為群,赴水而死,梁步兵七萬殲亡殆盡。劉鄩自黎陽濟,奔滑州。是月,梁主遣別將王檀率兵五萬,自陰地關趨晉陽,急攻其城,昭義李嗣昭遣將石嘉才率騎三百赴援。時安金全、張承業堅守於內,嘉才救援於外,檀懼,乃燒營而遁,追擊至陰地關。時鄩敗於莘縣,王檀遁於晉陽,梁主聞之,曰:「吾事去矣!」三月乙卯朔,分兵以攻衛州。壬戌,刺史米昭以城降。夏四月,攻洺州,下之。   五月,帝還晉陽。六月,命偏師攻閻寶於邢州,梁主遣捉生都將張溫率步騎五百為援,至內黃,溫率眾來奔。秋七月甲寅朔,帝自晉陽至魏州。   八月,大閱師徒,進攻邢州。相州節度使張筠棄城遁去,以袁建豐為相州刺史,依舊隸魏州。邢州節度使閻寶請以城降,以忻州刺史、蕃漢副總管李存審為邢州節度使,以閻寶為西南面招討使,遙領天平軍節度使。是月,契丹入蔚州,振武節度使李嗣本陷於契丹。   九月,帝還晉陽。梁滄州節度使戴思遠棄城遁去,舊將毛璋入據其城。李嗣源帥師招撫,璋以城降。乃以李存審為滄州節度使,以李嗣源為邢州節度使。時契丹犯塞,帝領親軍北征,至代州北,聞蔚州陷,乃班師。《遼史·太祖紀》:十一月,攻蔚、新、武、媯、儒五州,自代北至河曲,逾陰山,盡有其地。其圍蔚州,敵樓無故自壞,眾軍大噪,乘之,不逾時而破。是月,貝州平,以向任滄州降將毛璋為貝州刺史。自是,河朔悉為帝所有。帝自晉陽復至於魏州。   天祐十四年二月,帝聞劉鄩復收殘兵保守黎陽,遂率師以攻之,不克而還。是月甲午,新州將盧文進殺節度使李存矩,叛入契丹,遂引契丹之眾寇新州。存矩,帝之諸弟也,治民失政,御下無恩,故及於禍。帝以契丹主安巴堅與武皇屢盟於雲中,既又約為兄弟,急難相救,至是容納叛將,違盟犯塞,乃馳書以讓之。契丹攻新州甚急,刺史安金全棄城而遁,契丹以文進部將劉殷為刺史。帝命周德威率兵三萬攻之,營於城東。俄而文進引契丹大至,德威拔營而歸,因為契丹追躡,師徒多喪。契丹乘勝寇幽州。是時言契丹者,或雲五十萬,或雲百萬,漁陽以北,山谷之間,氈車毳幕,羊馬瀰漫。盧文進招誘幽州亡命之人,教契丹為攻城之具,飛梯、沖車之類,畢陳於城下。鑿地道,起土山,四面攻城,半月之間,機變百端,城中隨機以應之,僅得保全,軍民困弊,上下恐懼。德威間道馳使以聞,帝憂形於色,召諸將會議。時李存審請急救燕、薊,且曰:「我若猶豫,未行,但恐城中生事!」李嗣源曰:「願假臣突騎五千,以破契丹。」閻寶曰:「但當搜選銳兵,控制山險,強弓勁弩,設伏待之。」帝曰:「吾有三將,無復憂矣!」   夏四月,命李嗣源率師赴援,次於淶水;又遣閻寶率師夜過祁溝,俘擒而還。周德威遣人告李嗣源曰:「契丹三十萬,馬牛不知其數,近日所食羊馬過半,安巴堅責讓盧文進,深悔其來。契丹勝兵散佈射獵,安巴堅帳前不滿萬人,宜夜出奇兵,掩其不備。」嗣源具以事聞。《遼史·太祖紀》:四月,圍幽州,不克。六月乙巳,望城中有氣如煙火狀,上曰:「未可攻也。」以大暑霖潦,班師,留盧國用守之。是契丹主已於六月退師矣。   秋七月辛未,帝遣李存審領軍與嗣源會於易州,步騎凡七萬。於是三將同謀,銜枚束甲,尋澗谷而行,直抵幽州。八月甲午,自易州北循山而行,李嗣源率三千騎為前鋒。庚子,循大房嶺而東,距幽州六十里。契丹萬騎遽至,存審、嗣源極力以拒之,契丹大敗,委棄毳幕、氈廬、弓矢、羊馬不可勝紀,進軍追討,俘斬萬計。辛丑,大軍入幽州,德威見諸將,握手流涕。翼日,獻捷於鄴。九月,班師,帝授存審檢校太傅,嗣源檢校太保,閻寶加同平章事。   十月,帝自魏州還晉陽。十一月,復至魏州。十二月,帝觀兵於河上。時梁人據楊劉城,列柵相望,帝率軍履河冰而渡,盡平諸柵,進攻楊劉城。城中守兵三千人,帝率騎軍環城馳射,又令步兵持斧斬其鹿角,負葭葦以堙塹;帝自負一圍而進,諸軍鼓噪而登,遂拔其壘,獲守將安彥之。是夕,帝宿楊劉。   天祐十五年春正月,帝軍徇地至鄆、濮。時梁主在洛,將修郊禮,聞楊劉失守,狼狽而還。二月,梁將謝彥章帥眾數萬來迫楊劉,築壘以自固,又決河水,瀰漫數里,以限帝軍。六月壬戌,帝自魏州復至楊劉。甲子,率諸軍涉水而進,梁人臨水拒戰,帝軍小卻。俄而鼓噪復進,梁軍漸退,因乘勢而擊之。交斗於中流,梁軍大敗,殺傷甚眾,河水如絳,謝彥章僅得免去。是月,淮南楊溥遣使來會兵,將致討於梁也。   秋八月辛丑朔,大閱於魏郊,河東、魏博、幽、滄、鎮定、邢洺、麟、勝、雲、朔十鎮之師,及奚、契丹、室韋、吐渾之眾十餘萬,部陣嚴肅,旌甲照曜,師旅之盛,近代為最。己酉,梁兗州節度使張萬進遣使歸款。帝自魏州率師次於楊劉,略地至鄆、濮而還;遂營於麻家渡,諸陣列營十數。梁將賀瑰、謝彥章以軍屯濮州行台村,結壘相持百餘日。帝嘗以數百騎摩壘求戰,謝彥章率精兵五千伏於堤下,帝以十餘騎登堤,伏兵發,圍帝十數重。俄而帝之騎軍繼至,攻於圍外,帝於圍中躍馬奮擊,決圍而出。李存審兵至,梁軍方退。是時,帝銳於接戰,每馳騎出營,存審必扣馬進諫,帝伺存審有間,即策馬而出,顧左右曰:「老子妨吾戲耳!」至是幾危,方以存審之言為忠也。   十二月庚子朔,帝進軍,距梁軍柵十里而止。時梁將賀瑰殺騎將謝彥章於軍,帝聞之曰:「賊帥自相魚肉,安得不亡。」戊午,下令軍中老幼,令歸魏州,悉兵以趣汴。庚申,大軍毀營而進。辛酉,次於濮,梁軍捨營踵於後。癸亥,次胡柳坡。遲明,梁軍亦至,帝率親軍出視,諸軍從之。梁軍已成陣,橫亙數十里,帝亦以橫陣抗之。時帝與李存審總河東、魏博之眾居其中,周德威以幽、薊之師當其西,鎮、定之師當其東。梁將賀瑰、王彥章全軍接戰,帝以銀槍軍突入梁軍陣中,斬擊十餘里,賀瑰、王彥章單騎走濮陽。帝軍輜重在陣西,望見梁軍旗幟,皆驚走,因自相蹈籍,不能禁止。帝一軍先敗,周德威戰歿。是時,陂中有土山,梁軍數萬先據之,帝帥中軍至山下。梁軍嚴整不動,旗幟甚盛。帝呼諸軍曰:「今日之戰,得山者勝。賊已據山,吾與爾等各馳一騎以奪之!」帝率軍先登,銀槍步兵繼進,遂奪其山。梁軍紛紜而下,復於土山西結陣數里。時日已晡矣,或曰:「諸軍未齊,不如還營,詰朝可圖再戰。」閻寶曰:「深入賊境,逢其大敵,期於盡銳,以決雌雄。況賊帥奔亡,眾心方恐,今乘高擊下,勢如破竹矣!」銀槍都將王建及被甲橫槊進曰:「賊將先已奔亡,王之騎軍一無所損,賊眾晡晚,大半思歸,擊之必破。王但登山縱觀,責臣以破賊之效。」於是李嗣昭領騎軍自土山北以逼梁軍,王建及呼土眾曰:「今日所失輜重,並在山下。」乃大呼以奮擊,諸軍繼之,梁軍大敗。時元城令吳瓊、貴鄉令胡裝各部役徒萬人,於山下曳柴揚塵,鼓噪助其勢。梁軍不之測,自相騰籍,允甲山積。甲子,命行戰場,收穫鎧仗不知其數。時帝之軍士有先入大梁問其次捨者,梁人大恐,驅市人以守。其殘眾奔歸汴者不滿千人,帝軍遂拔濮陽。 莊宗紀三   天祐十六年春正月,李存審城德勝,夾河為柵。帝還魏州,命昭義軍節度使李嗣昭權知幽州軍府事。三月,帝兼領幽州,遣近臣李紹宏提舉府事。   夏四月,梁將賀瑰圍德勝南城,百道攻擊,復以艨艟扼斷津渡。帝馳而往,陣於北岸。南城守將氏延賞告急,且言矢石將盡。帝以重賄召募能破賊艦者,於是獻技者數十,或言能吐火焚舟,或言能禁咒兵刃,悉命試之,無驗。帝憂形於色,親從都將王建及進曰:「臣請效命。」乃以巨索連舟十艘,選效節勇士三百人,持斧被鎧,鼓枻而進,至中流。梁樓船三層,蒙以牛革,懸板為楯。建及率持斧者入艨艟間,斬其竹笮,破其懸楯;又於上流取甕數百,用竹笮維之,積薪於上,灌以脂膏,火發亙空;又以巨艦載甲士,令乘煙鼓噪。梁之樓船斷紲而下,沈溺者殆半。軍既得渡,梁軍乃退。命騎軍追襲至濮陽,俘斬千計。賀瑰由此飲氣遘疾而卒。   秋七月,帝歸晉陽。八月,梁將王瓚帥眾數萬自黎陽渡河,營於楊村,造舟為梁,以通津路。冬十月,帝自晉陽至魏州,發徒數萬以廣德勝北城,自是,日與梁軍接戰。   十二月戊戌,帝軍於河南,夜伏步兵於潘張村梁軍寨下,以騎軍掠其餉運,擒其斥候。梁王瓚結陣以待,帝軍以鐵騎突之,諸軍繼進,梁軍大奔,赴水死者甚眾,瓚走保北城。   天祐十七年春,幽州民於田中得金印,文曰:「關中龜印」,李紹宏獻於行台。   秋七月,梁將劉鄩、尹皓寇同州。先是,河中節度使朱友謙取同州,以其子令德主留務,請梁主降節。梁主怒,不與,遂請旄節於帝。梁主乃遣劉鄩與華州節度使尹皓帥兵圍同州,友謙來告難,帝遣蕃漢總管李存審、昭義節度使李嗣昭、代州刺史王建及率師赴援。   九月,師至河中,朝至夕濟,梁人不意王師之至,望之大駭。明日約戰,與朱友謙謀,遲明,進軍距梁壘;梁人悉眾以出,蒲人在南,王師在北。騎軍既接,蒲人小卻,李嗣昭以輕騎抗之,梁軍奔潰,追斬二千餘級。是夜,劉鄩收餘眾保營,自是閉壁不出。數日,鄩遂宵遁。王師追及於渭河,所棄兵仗輜重不可勝計,劉鄩、尹皓單騎獲免。未幾,鄩憂恚發病而卒。王師略地至奉先,嗣昭因謁唐帝諸陵而還。   天祐十八年春正月,魏州開元寺僧傳真獲傳國寶,獻於行台。驗其文,即「受命於天,子孫寶之」八字也,群僚稱賀。傳真師於廣明中,遇京師喪亂得之,秘藏已四十年矣。篆文古體,人不之識,至是獻之。時淮南楊溥、四川王衍皆遣使致書,勸帝嗣唐帝位,帝不從。   二月,代州刺史王建及卒。是月,鎮州大將張文禮殺其帥王鎔。時帝方與諸將宴,酒酣樂作,聞鎔遇殺,遽投觶而泣曰:「趙王與吾把臂同盟,分如金石,何負於人,覆宗絕祀,冤哉!」先是,滹沱暴漲,漂關城之半,溺死者千計。是歲,天西北有赤昆如血,占者言趙分之災,至是果驗。時張文禮遣使請旄節於帝,帝曰:「文禮之罪,期於無赦,敢邀予旄節!」左右曰:「方今事繁,不欲與人生事。」帝不得已而從之,乃承製授文禮鎮州兵馬留後。   三月,河中節度使朱友謙、昭義節度使李嗣昭、滄州節度使李存審、定州節度使王處直、邢州節度使李嗣源、成德軍兵馬留後張文禮、遙領天平軍節度使閻寶、大同軍節度使李存璋、新州節度使王郁、振武節度使李存進、同州節度使朱令德,各遣使勸進,請帝紹唐帝位,帝報書不允。自是,諸鎮凡三上章勸進,各獻貨幣數十萬,以助即位之費,帝左右亦勸帝早副人望,帝摠挹久之。《九國志·趙季良傳》:季良嘗蘿手扶御座,自謂輔佐之象,由是頗述天時人事以諷,莊宗深納其言。秋七月,河東節度副使盧汝弼卒。   八月庚申,令天平節度使閻寶、成德兵馬留後符習率兵討張文禮於鎮州。初,王鎔令偏將符習以本部兵從帝屯於德勝。文禮既行弒逆,忌鎔故將,多被誅戮,因遣使聞於帝,欲以他兵代習歸鎮,習等懼,請留。帝令傳旨於習及別將趙仁貞、烏震等,明正文禮弒逆之罪,且言:「爾等荷戟從征,蓋君父之故,銜冤報恩,誰人無心。吾當給爾資糧,助爾兵甲,爾試思之!」於是習等率諸將三十餘人,慟哭於牙門,請討文禮。帝因授習成德軍兵馬留後,以部下鎮、冀兵致討於文禮;又遣閻寶以助之,以史建瑭為前鋒。甲子,攻趙州,刺史王鋌送符印以迎,閻寶遂引軍至鎮州城下,營於西北隅。是月,張文禮病疽而卒,其子處瑾代掌軍事。九月,前鋒將史建瑭與鎮人戰於城下,為流矢所中而卒。   冬十月己未,梁將戴思遠攻德勝北城,帝命李嗣源設伏於戚城,令騎軍挑戰。梁軍大至,帝御中軍以御之。時李從珂偽為梁幟,奔入梁壘,斧其眺樓,持級而還。梁軍愈恐,步兵漸至,李嗣源以鐵騎三千乘之,梁軍大敗,俘斬二萬計。辛酉,閻寶上言,定州節度使王處直為其子都幽於別室,都自稱留後。《歐陽史》:王處直叛附於契丹,其子都幽處直以來附。   十一月,帝至鎮州城下,張處瑾遣弟處琪、幕客齊儉等候帝乞降,言猶不遜,帝命囚之。時王師築土山以攻其壘,城中亦起土山以拒之,旬日之間,機巧百變。張處瑾令韓正時以千騎夜突圍,將入定州與王處直議事,為我遊軍追擊,破之;餘眾保衡唐,賊將彭贇斬正時以降。   十二月辛未,王郁誘契丹安巴堅寇幽州,《契丹國志》:王處直在定州,以鎮、定為脣齒,恐鎮亡而定孤,乃潛使人語其子王郁,使賂契丹,令犯塞以救鎮州之圍。王郁說太祖曰:「鎮州美女如雲,金帛似山,天皇速往,則皆為己物也;不然,則為晉王所有矣。」太祖以為然,率眾而南。遂引軍涿州,陷之。又寇定州,王都遣使告急,帝自鎮州率五千騎赴之。   天祐十九年春正月甲午,帝至新城,契丹前鋒三千騎至新樂。是時,梁將戴思遠乘虛以寇魏州,軍至魏店,李嗣源自領兵馳入魏州。梁人知其有備,乃西渡洹水,陷成安而去。時契丹渡沙河,而諸將相顧失色;又聞梁人內侵,鄴城危急,皆請旋師,唯帝謂不可,乃率親騎至新城。契丹萬餘騎,遽見帝軍,惶駭而退。帝分軍為二廣,追躡數十里,獲安巴堅之子。時沙河冰薄,橋樑隘狹,敵爭踐而過,陷溺者甚眾。安巴堅方在定州,聞前軍敗,退保望都。帝至定州,王都迎謁。是夜,宿於開元寺。翼日,引軍至望都,契丹逆戰。帝身先士伍,馳擊數四,敵退而結陣,帝之徒兵亦陣於水次。李嗣昭躍馬奮擊,敵眾大潰,俘斬數千,追擊至易州,獲氈裘、毳幕、羊馬不可勝紀。時歲且北至,大雪平地五尺,敵乏芻糧,人馬斃踣道路,纍纍不絕,帝乘勝追襲至幽州。《契丹國志》:晉王趨望都,為契丹所圍,力戰,出入數四,不解。李嗣昭引三百騎橫擊之,晉王始得出,因縱兵奮擊,太祖兵敗,遂北至易州。會大雪彌旬,平地數尺,人馬死者相屬,太祖乃歸。是月,梁將戴思遠寇德勝北城,築壘穿塹,地道雲梯,晝夜攻擊;李存審極力拒守,城中危急。帝自幽州聞之,倍道兼行以赴,梁人聞帝至,燒營而遁。   三月丙午,王師敗於鎮州城下,閻寶退保趙州。時鎮州累月受圍,城中艱食,王師築壘環之;又決滹沱水以絕城中出路。是日,城中軍出,攻其長圍,皆奮力死戰,王師不能拒,引師而退。鎮人壞其營壘,取其芻糧者累日。帝聞失律,即以昭義節度使李嗣昭為北面招討使,進攻鎮州。夏四月,嗣昭為流矢所中,卒於師。己卯,天平節度使閻寶卒。以振武節度使李存進為北面招討使。是月,大同軍節度使李存璋卒。   五月乙酉,李存進圍鎮州,營於東渡。八月,梁將段凝陷衛州,刺史李存儒被擒。存儒,本俳優也,帝以其有膂力,故用為衛州刺史。既而誅斂無度,人皆怨之,故為梁人所襲。《九國志·趙季良傳》:莊宗入鄴,時兵革屢興,屬邑租賦逋久。一日,莊宗召季良切責之,季良對曰:「殿下何時平河南?」莊宗正色曰:「爾掌輿賦而稽緩,安問我勝負乎!」季良曰:「殿下方謀攻守,復務急征,一旦眾心有變,恐河南非殿下所有。」莊宗斂容前席曰:「微君之言,幾失吾大計!」梁將戴思遠又陷共城、新鄉等邑。自是,澶淵之西,相州之南,皆為梁人所據。   九月戊寅朔,張處球悉城中兵奄至東垣渡,急攻我之壘門。時騎軍已臨賊城,不覺其出,李存進惶駭,引十餘人斗於橋上,賊退,我之騎軍前後夾擊之,賊眾大敗,步兵數千,殆無還者。是役也,李存進戰歿於師,以蕃漢馬步總管李存審為北面招討使,以攻鎮州。丙午夜,趙將李再豐之子沖投縋以接王師,諸軍登城,遲明畢入,鎮州平。獲處球、處瑾、處琪並其母,及同惡高濛李翥、齊儉等,皆折足送行台,鎮人請醢而食之;發張文禮屍,磔於市。帝以符習為鎮州節度使,烏震為趙州刺史,趙仁貞為深州刺史,李再豐為冀州刺史。鎮人請帝兼領本鎮,從之,乃以符習遙領天平軍節度使。   十一月,河東監軍張承業卒。   十二月,以魏州觀察判官張憲權知鎮州軍州事。   同光元年春正月丙子,五台山僧獻銅鼎三,言於山中石崖間得之。二月,新州團練使李嗣肱卒。是時,以諸籓鎮相繼上箋勸進,乃命有司制置百官省寺仗衛法物,期以四月行即位之禮,以河東節度判官廬質為大禮使。   三月己卯,以橫海軍節度使、內外蕃漢馬步總管李存審為幽州節度使。潞州留後李繼韜叛,送款於梁。是月,築即位壇於魏州牙城之南。   夏四月己巳,帝升壇,祭告昊天上帝,遂即皇帝位,文武臣僚稱賀。禮畢,御應天門宣制:改天祐二十年為同光元年,大赦天下,自四月二十五日昧爽以前,除十惡五逆、放火行劫、持杖殺人、官典犯贓、屠牛鑄錢、合造毒藥外,罪無輕重,鹹赦除之。應蕃漢馬步將校並賜功臣名號,超授檢校官,已高者與一子六品正員官,兵士並賜等第優給。其戰歿功臣各加追贈,仍賜謚號。民年八十已上,與免一子役。內外文武職官,並可直言極諫,無有隱諱。貢、選二司,宜令有司速商量施行。雲、應、蔚、朔、易、定、幽、燕及山後八軍,秋夏稅率量與蠲減。民有三世已上不分居者,與免雜徭。諸道應有祥瑞,不用聞奏。赦書有所未該,委所司條奏以聞雲。是歲,自正月不雨,人心憂恐,宣赦之日,澍雨溥降。   初,唐鹹通中,金、水、土、火四星聚於畢、昴,太史奏:「畢、昴,趙、魏之分,其下將有王者。」懿宗乃詔令鎮州王景崇被袞冕攝朝三日,遣臣下備儀注、軍府稱臣以厭之。其後四十九年,帝破梁軍於柏鄉,平定趙、魏,至是即位於鄴宮。是月,以行台左丞相豆盧革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太清宮使;以行台右丞相盧澄為中書侍郎平章事、監修國史;以前定州掌書記李德休為御史中丞;以河東節度判官盧質為兵部尚書,充翰林學士承旨;以河東掌書記馮道為戶部侍郎,充翰林學士;以魏博、鎮冀觀察判官張憲為工部侍郎,充租庸使;以中門使郭崇韜、昭義監軍使張居翰並為樞密使;以權知幽州軍府事李紹宏為宣徽使;以魏博節度判官王正言為禮部尚書,行興唐尹;以河東軍城都虞候孟知祥為太原尹,充西京副留守;以澤潞節度判官任圓為工部尚書兼真定尹,充北京副留守。詔升魏州為東京興唐府,改元城縣為興唐縣,貴鄉縣為廣晉縣,以太原為西京,以鎮州為北都。是時,所管節度一十三,州五十。   閏月丁丑,以李嗣源為檢校侍中,依前橫海軍節度使、內外蕃漢副總管;以幽州節度使李存審為檢校太師、兼中書令,依前蕃漢馬步總管;以河東節度使朱友謙為檢校太師、兼尚書令。安國軍節度使符習加同平章事,定州節度使王都加檢校侍中。是月,追尊曾祖蔚州太保為昭烈皇帝,廟號懿祖;夫人崔氏曰昭列皇后。追尊皇祖代州太保為文景皇帝,廟號獻祖;夫人秦氏曰文景皇后。追尊皇考河東節度使、太師、中書令、晉王為武皇帝,廟號太祖。詔於晉陽立宗廟,以高祖神堯皇帝、太宗文皇帝、懿宗昭聖皇帝、昭宗聖穆皇帝及懿祖以下為七廟。甲午,契丹寇幽州,至易、定而還。時有自鄆來者,言節度使戴思遠領兵在河上,州城無守兵,可襲而取之。帝召李嗣源謀曰:「昭義阻命,梁將董璋攻迫澤州,梁志在澤、潞,不虞別有事生,汶陽無備,不可失也。」嗣源以為然。壬寅,命嗣源率步騎五千,箝枚自河趨鄆。是夜陰雨,我師至城下,鄆人不覺,遂乘城而入,鄆州平。制以李嗣源為天平軍節度使。梁主聞鄆州陷,大恐,乃遣王彥章代戴思遠總兵以來拒。時朱守殷守德勝南城,帝懼彥章奔沖,遂幸澶州。   五月辛酉,彥章夜率舟師自楊村浮河而下,斷德勝之浮橋,攻南城,陷之。帝令中書焦彥賓馳至楊劉,固守其城;令朱守殷撤德勝北城屋木攻具,浮河而下,以助楊劉。是時,德勝軍食芻茭薪炭數十萬計,至是令人輦負入澶州,事既倉卒,耗失殆半。朱守殷以所毀屋木編筏,置步軍於其上。王彥章以舟師沿流而下,各行一岸,每遇轉灘水匯,即中流交鬥,流矢雨集,或全舟覆沒,一彼一此,終日百戰,比及楊劉,殆亡其半。已巳,王彥章、段凝率大軍攻楊劉南城,焦彥賓與守城將李周極力固守。梁軍晝夜攻擊,百道齊進,竟不能下,遂結營於楊劉之南,東西延袤十數柵。   六月己亥,帝親御軍至楊劉,登城望見梁軍,重壕復壘,以絕其路,帝乃選勇士持短兵出戰。梁軍於城門外,連延屈曲,穿掘小壕,伏甲士於中,候帝軍至,則弓弩齊發,師人多傷矢,不得進。帝患之,問計於郭崇韜;崇韜請於下流據河築壘,以救鄆州。又請帝日令勇士挑戰,旬日之內,寇若不至,營壘必成。帝善之,即令崇韜與毛璋率數千人中夜往博州濟河東,晝夜督役,居六日,營壘將成。戊子,梁將王彥章、杜晏球領徒數萬,晨壓帝之新壘。時板築雖畢,牆仞低庳,戰具未備,沙城散惡,王彥章列騎環城,虐用其人,使步軍堙壕登堞。又於上流下巨艦十餘艘,扼斷濟路。自旦至午,攻擊百端,城中危急。帝自楊劉引軍陣於西岸,城中望之,大呼,帝艤舟將渡,梁軍遂解圍,退保鄒家口。   秋七月丁未,帝御軍沿河而南,梁軍棄鄒家口夜遁,委棄鍋甲芻糧千計。戊午,遣騎將李紹貽直抵梁軍壘,梁益恐。又聞李嗣源自鄆州引大軍將至,己未夜,梁軍拔營而遁,復保於楊村。帝軍屯於德勝。甲子,帝幸楊劉城,巡視梁軍故壘。   八月壬申朔,帝遣李紹斌以甲士五千援澤州。初,李繼韜之叛也,潞之舊將裴約以兵戍澤州,不徇韜之逆。既而梁遣董璋率眾攻其城,約拒守久之,告急於帝,故遣紹斌救之。未至而城已陷,裴約被害,帝聞之,嗟痛不已。甲戌,帝自楊劉歸鄴。梁以段凝代王彥章為帥。戊子,凝帥眾五萬結營於王村,自高陵渡河。帝軍遇之,生擒梁前鋒軍士二百人,戮於都市。庚寅,帝御軍至朝城。戊戌,梁左右先鋒指揮使康延孝領百騎來奔,帝虛懷引見,賜御衣玉帶,屏人問之。對曰:「臣竊觀汴人兵眾不少,論其君臣將校,則終見敗亡。趙巖、趙鵠、張漢傑居中專政,締結宮掖,賄賂公行。段凝素無武略,一朝便見大用;霍彥威、王彥章皆宿將有名,翻出其下。自彥章獲德勝南城,梁主亦稍獎使。彥章立性剛暴,不耐凌制,梁主每一發軍,即令近臣監護,進止可否,悉取監軍處分,彥章悒悒,形於顏色。自河津失利,段凝、彥章又獻謀,欲數道舉軍,合董璋以陝虢、澤潞之眾,趨石會關以寇太原。霍彥威統關西、汝、洛之眾自相衛以寇鎮定,段凝、杜晏球領大軍以當陛下,令王彥章、張漢傑統禁軍以攻鄆州,決取十月內大舉。又自滑州南決破河堤,使水東注曹、濮之間,至於汶陽,瀰漫不絕,以陷北軍。臣在軍側聞此議。臣惟汴人兵力,聚則不少,分則無餘。陛下但待分兵,領鐵騎五千,自鄆州兼程直抵於汴,不旬日,天下事定矣。」帝懌然壯之。   九月壬寅朔,帝在朝城,凝兵至臨河南,與帝之騎軍接戰。是時澤潞叛,衛州、黎陽為梁人所據,州以西、相以南,寇鈔日至,編戶流亡,計其軍賦,不支半年。又王郁、盧文進召契丹南侵瀛、涿。及聞梁人將圖大舉,帝深憂之,召將吏謀其大計,或曰:「自我得汶陽以來,須大將固守,城門之外,元是賊疆,細而料之,得不如失。今若馳檄告諭梁人,卻衛州、黎陽以為鄆州,指河為界,約且休兵。我國力稍集,則議改圖。」帝曰:「嘻,行此謀則無葬地矣!」時郭崇韜勸帝親御六軍,直趨汴州,半月之間,天下可定。帝曰:「正合朕意。大丈夫得則為王,失則為寇,予行計決矣!」又問司天監,對曰:「今歲時不利,深入必無成功。」帝弗聽。戊辰,梁將王彥章率眾至汶河,李嗣源遣騎軍偵視,至遞公鎮,梁軍來挑戰,嗣源以精騎擊而敗之,生擒梁將任釗、田章等三百人,俘斬二百級,彥章引眾保於中都。嗣源飛驛告捷,帝置酒大悅,曰:「是當決行渡河之策。」己巳,下令軍中將士家屬並令歸鄴。 莊宗紀四   同光元年冬十月辛未朔,日有食之。是日,皇后劉氏、皇子繼岌歸鄴宮,帝送於離亭,歔欷而別。詔宣徽使李紹宏、宰相豆盧革、租庸使張憲、興唐尹王正言同守鄴城。壬申,帝御大軍自楊劉濟河。癸酉,至鄆州。是夜三鼓,渡汶。時王彥章守中都。甲戌,帝攻之,中都素無城守,師既雲合,梁眾自潰。是日,擒梁將王彥章及都監張漢傑、趙廷隱、劉嗣彬、李知節、康文通、王山興等將吏二百餘人,斬馘二萬,奪馬千匹。時既獲中都之捷,帝召諸將謀其所向,或言且徇兗州,徐圖進取,唯李嗣源曰:「宜急趨汴州。段凝方領大軍駐於河上,假如便來赴援,直路又阻決河,須自滑州濟渡,十萬之眾,舟楫焉能卒辦?此去汴城咫尺,若晝夜兼程,信宿即至,段凝未起河堧,夷門已為我有矣。臣請以千騎前驅,陛下御軍徐進,鮮不克矣。」帝嘉之。是夜,嗣源率前軍先進。翼日,車駕即路。丁丑,次曹州,郡將出降。   己卯遲明,前軍至汴城,嗣源令左右捉生攻封丘門,梁開封尹王瓚請以城降。俄而帝與大軍繼至,王瓚迎帝自大梁門入。梁朝文武官屬於馬前謁見,陳敘世代唐臣陷在偽廷,今日再睹中興,雖死無恨。帝諭之曰:「朕二十年血戰,蓋為卿等家門無足憂矣,各復乃位。」時梁末帝朱鍠已為其將皇甫麟所殺,獲其首,函之以獻。是日,賜樂工周匝幣帛。周匝者,帝之寵伶也,胡柳之役陷於梁,帝每思之,至是謁見,欣然慰接。周匝因言梁教坊使陳俊保庇之恩,垂泣推薦,請除郡守,帝亦許之。   庚辰,帝御元德殿,梁百官於朝堂待罪,詔釋之。壬午,段凝所部馬步軍五萬解甲於封丘。凝等率大將先至請死,詔各賜錦袍、御馬、金幣。帝幸北郊,撫勞降軍,各令還本營。丙戌,詔曰:「懲惡勸善,務振紀綱;激濁揚清,須明真偽。蓋前王之令典,為歷代之通規,必按舊章,以令多士。而有志萌僭竊,位忝崇高,累世官而皆受唐恩,貪爵祿而但從偽命,或居台鉉,或處權衡,或列近職而預機謀,或當峻秩而掌刑憲,事分逆順,理合去留。偽宰相鄭玨等一十一人,皆本朝簪組,儒苑品流。雖博識多聞,備明今古;而修身慎行,頗負祖先。昧忠貞而不度安危,專利祿而全虧名節,合當大辟,無恕近親。朕以纘嗣丕基,初平巨憝,方務好生之道,在行含垢之恩。湯網垂仁,既矜全族;舜刑投裔,兼貸一身。爾宜自新,我全大體,其為顯列,不並庶僚。余外應在周行,悉仍舊貫,凡居中外,鹹體朕懷。」乃貶梁宰相鄭玨為萊州司戶,蕭頃為登州司戶,翰林學士劉岳為均州司馬,任贊房州司馬,姚顗復州司馬,封翹唐州司馬,李懌懷州司馬,竇夢征沂州司馬,崇政院學士劉光素密州司戶,陸崇安州司戶,御史中丞王權隨州司戶,並員外置同正員。   是日,以梁將段凝上疏奏:「梁朝權臣趙嚴等,並助成虐政,結怨於人,聖政惟新,宜誅首惡。」乃下詔曰:   朕既殄偽庭,顯平國患。好生之令,含宏雖切於予懷;懲惡之規,決斷難違於眾請。況趙嚴、趙鵠等,自朕收城數日,布惠四方,尚匿跡以潛形,罔悛心而革面,須行赤族,以謝眾心。其張漢傑昨於中都與王彥章同時俘獲,此際未詳行止,偶示哀矜。今既上將陳詞,群情激怒,往日既彰於僭濫,此時難漏於網羅,宜置國刑,以塞群論。除妻兒骨肉外,其他疏屬僕使,並從釋放。敬翔、李振,首佐朱溫,共傾唐祚,屠害宗屬,殺戮朝臣,既寰宇以皆知,在人神而共怒。   敬翔雖聞自盡,未豁幽冤,宜與李振並族於市。疏屬僕使,並從原宥。朱珪素聞狡蠹,唯務讒邪,斗惑人情,枉害良善,將清內外,須切去除,況眾狀指陳,亦宜誅戮。契丹實喇鄂博,既棄其母,又背其兄。朕比重懷來,厚加恩渥,看同骨肉,錫以姓名,兼分符竹之榮,疊被頒宣之渥。而乃輒辜重惠,復背明廷,罔顧欺違,竄歸偽室,既同梟獍,難貸刑章,可並妻子同戮於市。其朱氏近親,趙鵠正身,趙嚴家屬,仰嚴加擒捕。其餘文武職員將校,一切不問。   是日,趙嚴、張希逸、張漢傑、張漢倫、張漢融、朱珪、敬翔、李振及契丹實喇鄂博等,並其妻孥,皆斬於汴橋下。又詔除毀朱氏宗廟神主,偽梁二主並降為庶人。天下官名府號及寺觀門額,曾經改易者,並復舊名。時帝欲發梁祖之墓,斫棺燔柩,河南尹張全義上章申理,乞存聖恩,《通鑒》:張全義上言:「朱溫雖國之深讎,然其人已死,刑無可加,屠滅其家,足以為報,乞免焚斫,以存聖恩。」帝乃止,令剷去闕室而已。丁亥,梁百官以誅凶族,於崇元殿立班待罪,詔各復其位。《洛陽縉紳舊聞記》載張全義表云:「伏念臣誤棲惡木,曾飲盜泉,實有瑕疵,未蒙昭雪。」因下詔雪之。以樞密使、檢校太保、守兵部尚書郭崇韜權行中書事。己丑,御崇元殿。制曰:   仗順討逆,少康所以誅有窮;纘業承基,光武所以滅新莽。鹹以中興景命,再造王猷,經綸於草昧之中,式遏於亂略之際。朕以欽承大寶,顯荷鴻休,雖繼前修,固慚涼德,誓平元惡,期復本朝,屬四海之阽危,允萬邦之推戴。近者親提組練,逕掃氛襖,振已墜之皇綱,殄偷安之寇孽。國讎方雪,帝道爰開,拯編氓覆溺之艱,救率土倒懸之苦。粵自朱溫構逆,友貞嗣凶,篡殺二君,隳殘九廟,虺毒久傷於宇宙,狼貪肆噬於華夷。剝喪元良,凌辱神主,帝裡動黍離之歎,朝廷多棟橈之危。棄德崇奸,窮兵黷武,戰士疲勞於力役,蒸民耗竭其膏腴,言念於斯,軫傷彌切。   今則已梟逆豎,大豁群情,睹歷數之有歸,實神靈之匪昧。得不臨深表誡,馭朽為懷,將宏濟於艱難,宜特行於赦宥。應偽命流貶責授官等,已經量移者,並可復資,徒流人放歸鄉里。京畿及諸道見禁囚徒,大辟罪降從流,已下鹹赦除之。其鄭玨等一十一人,未在移復之限。應扈從征討將校,及諸官員、職掌節級、馬步兵士及河北諸處屯駐守戍兵士等,皆情堅破敵,業茂平淮,副予戡定之謀,顯爾忠勤之節,並據等第,續議獎酬。其有歿於王事未經追贈者,各與贈官;如有子孫堪任使者,並量材錄任。應偽庭節度、觀察、防禦、團練等使及刺史、監押、行營將校等,並頒恩詔,不議改更,仍許且稱舊銜,當俟別加新命。   理國之道,莫若安民;勸課之規,宜從薄賦。庶遂息肩之望,冀諧鼓腹之謠。應諸道戶口,並宜罷其差役,各務營農。所繫殘欠賦稅,及諸務懸欠積年課利,及公私債負等,其汴州城內,自收復日已前,並不在征理之限;其諸道,自壬午年十二月已前,並放。北京及河北先以祆祲未平,配買征馬,如有未請卻官本錢,及買馬不迨者,可放免。應有本朝宗屬及內外文武臣僚,被朱氏無辜屠害者,並可追贈。如有子孫及本身逃難於諸處漂寓者,並令所在尋訪,津置赴闕。義夫節婦,孝子順孫,旌表門閭,量加賑給。或鰥寡惸獨,無所告者,仰所在各議拯救。民年過八十者,免一子從征。其有先投過偽庭將校官吏等,一切不問雲。   甲午,以樞密使、檢校太保、守兵部尚書、太原縣男郭崇韜為開府儀同三司、守侍中、監修國史、兼真定尹、成德軍節度使,依前樞密使、太原郡侯,仍賜鐵券。乙未,詔宰相豆盧革權判吏部上銓,御史中丞李德休權判東西銓事。丙申,滑州留後、檢校太保段凝可依前滑州留後,仍賜姓,名繼欽。以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空、守輝州刺史杜晏球為檢校司徒,依前輝州刺史,仍賜姓,名紹虔。詔處斬隨駕兵馬都監夏彥朗於和景門外。時宦官怙寵,廣侵佔居人第捨,郭崇韜奏其事,乃斬彥朗以徇。   丁酉,賜百官絹二千匹、錢二百萬,職事絹一千匹、錢百萬。戊戌,以竭忠啟運匡國功臣、天平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傅、兼侍中、蕃漢馬步總管副使、隴西郡侯李嗣源為依前檢校太傅、兼中書令、天平軍節度使、特進,封開國公,加食邑實封,余如故。以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傅、北都留守、興聖宮使、判六軍諸衛事李繼岌為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充東京留守。詔御史台,班行內有欲求外職,或要分司,各許於中書投狀奏聞。   己亥,宴勳臣於崇元殿,梁室故將鹹預焉。帝酒酣,謂李嗣源曰:「今日宴客,皆吾前日之勍敵,一旦同會,皆卿前鋒之力也。」梁將霍彥威、戴思遠等皆伏陛叩頭,帝因賜御衣、酒器,盡歡而罷。齊州刺史孟璆上章請死,詔原之。璆初事帝為騎將,天祐十三年,帝與劉鄩莘縣對壘,璆領七百騎奔梁,至是來請罪。帝報之曰:「爾當吾急,引七百騎投賊,何面目相見!」璆惶恐請死,帝恕之。未幾,移貝州刺史。   庚子,帝畋於汴水之陽。十一月辛丑朔,有司奏:「河南州縣見使偽印,望追毀改鑄。」從之。以光祿大夫、檢校太傅、左金吾上將軍兼領左龍武軍事、汾州刺史李存渥為滑州節度使,加特進、同平章事;以雜指揮散員都部署、特進、檢校太傅、忻州刺史李紹榮為徐州節度使;以滑州兵馬留後、檢校太保李紹欽為兗州節度使。壬寅,鳳翔節度使、秦王李茂貞遣使賀收復天下。癸卯,河中節度使、西平王朱友謙來朝。乙巳,賜友謙姓,改名繼麟,帝令皇子繼岌兄事之。以捧日都指揮使、博州刺史康延孝為鄭州防禦使、檢校太保,賜姓,名繼琛。以宋州節度使、檢校太尉、平章事袁象先依前為宋州節度使,仍賜姓,名紹安。以許州匡國軍節度使、檢校太尉、同平章事溫韜依前許州節度使,仍賜姓,名紹沖。   丁未,日南至,帝不受朝賀。戊申,中書門下上言:「以朝廷兵革雖寧,支費猶闕,應諸寺監各請置卿、少卿監、祭酒、司業各一員,博士二員,余官並停。唯太常寺事關大禮,大理寺事關刑法,除太常博士外,許更置丞一員,其王府及東宮官、司天五官正、奉御之屬,凡關不急司存,並請未議除授。其諸司郎中、員外應有雙曹者,且置一員。左右常侍、諫議大夫、給事中、起居郎、起居舍人、補闕、拾遺,各置一半。三院御史仍委御史中丞條理申奏。其停罷朝官,仍各錄名銜,具罷任時日,留在中書,候見任官滿二十五個月,並據資品,卻與除官。其西班上將軍已下,仍望宣示樞密院斟酌施行。」從之。時議者以中興之朝,事宜恢廓,驟茲自弱,頓失物情。己酉,詔:應隨處官吏、務局員僚、諸軍將校等,如聞前例,各有進獻,直貢章奏,不唯褻黷於朝廷,實且傍滋於誅斂,並宜止絕,以肅化風。又詔:左降均州司馬劉岳,有母年逾八十,近聞身故,准故事許歸,候三年喪服闋,如未量移,即卻赴貶州。   壬子,詔取今月二十四日幸洛京,以十二月二十三日朝獻太微宮,二十四日朝獻太廟,二十五日有事於南郊。癸未,中書門下奏:「應隨駕及在京有帶兼官者,並望落下,只守本官。」從之。乙卯,以特進、檢校太傅、開封尹、判六軍諸衛事、充功德使王瓚為宣武軍節度副使,權知軍州事。丁巳,以銀青光祿大夫、尚書左丞趙光允為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以朝散大夫、禮部侍郎韋說守本官、同平章事;以吏部侍郎、史館修撰、判館事盧文度為兵部侍郎,充翰林學士;以右散騎常侍、充宏文館學士、判館事馮錫嘉為戶部侍郎、知制誥,充翰林學士;以翰林學士、守尚書膳部員外郎劉昫為比部郎中、知制誥,依前充職;以扈鑾書制學士、行尚書倉部員外郎趙鳳為倉部郎中、知制誥,充翰林學士;以左拾遺於嶠守本官,充翰林學士。戊午,以中書侍郎、平章事豆盧革判租庸使,兼諸道鹽鐵、轉運等使。新羅王金樸英遣使貢方物。   己未,以洛京留守、判六軍諸衛事、守太尉、兼中書令、河南尹、魏王張全義為檢校太師、守中書令,余如故;以荊南節度使、檢校太師、守中書令、渤海王高季興依前檢校太師、守中書令,余如故。庚申,以工部尚書、真定尹、北都副留守、知留守事任圜為檢校吏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充成德軍節度使行軍司馬,知軍府事。安義軍節度使李繼韜入見待罪,詔釋之。辛酉,以宣化軍留後、檢校太傅戴思遠權知青州軍州事,檢校司空、左監門上將軍安崇阮並檢校舊官,卻復本任;以鎮國軍留後、檢校太傅霍彥威為保義軍節度留後;以權知威化軍留後、檢校司徒高允貞權知鎮國軍留後;以權知河陽留後、檢校太保張繼業依前權知河陽留後;以鄜延兩鎮節度使、檢校太師、兼中書令、西平王高萬興依前鄜、延節度使,仍封北平王;襄州節度使、檢校太傅、平章事孔勍依前襄州節度使,余如故。以永平軍節度使、行大安尹、檢校太保張筠為西都留守、行京兆尹;以晉州節度使、檢校太保劉u,邠州節度使、檢校太保韓恭,安州節度使、檢校太保朱漢賓,並檢校舊官,卻復本任。壬戌,以左金吾衛大將軍史敬熔為左街使,右金吾衛大將軍李存確為右街使。   甲子,車駕發汴州。十二月庚午朔,車駕至西京。是日,有司自石橋具儀仗法物,迎引入於大內。辛未,以百官初到,放三日朝參。壬申,以租庸使、刑部侍郎、太清宮副使張憲為檢校吏部尚書、充北京副留守、知留守事、太原尹。詔改取來年二月一日行郊禮。戊寅,詔德勝寨、莘縣、楊劉口、通津鎮、胡柳陂皆戰陣之所,宜令逐處差人收掩戰士骸骨,量備祭奠,以慰勞魂。詔改偽梁永平軍大安府復為西京京兆府;改宋州宣武軍為歸德軍,汴州開封府復為宣武軍,華州感化軍為鎮國軍,許州匡國軍復為忠武軍,華州宣義軍復為義成軍,陝府鎮國軍復為保義軍,耀州靜勝軍復為順義軍,潞州匡義軍復為安義軍,朗州武順軍復為武貞軍,延州為彰武軍,鄧州為威勝軍,晉州為建雄軍,安州為安遠軍。淮南楊溥遣使賀登極,稱「大吳國主書上大唐皇帝」。《十國春秋·吳世家》云:唐以滅梁來告,始稱詔,我國不受,唐主隨易書,用敵國禮,曰「大唐皇帝致書於吳國主」,王遣司農卿盧蘋獻金器二百兩、銀器三千兩、羅錦一千二百疋、龍腦香五斤、龍鳳絲揹O一百事於唐。又遣使張景報聘,稱「大吳國主上書大唐皇帝」,辭禮如箋表。己卯,禁屠牛馬。   庚辰,御史台上言:「請行用本朝律令格式,今訪聞唯定州有本朝法書,望下本州寫副本進納。」從之。辛巳,詔貶安義軍節度使李繼韜為登州長史,尋斬於天津橋下,再謀叛故也。甲申,淮南楊溥、奚首領李紹威並遣使朝貢。乙酉,以翰林學士承旨盧質權知汴州軍府事,以禮部尚書崔沂為尚書左丞、判吏部尚書銓事,以兵部侍郎崔協為吏部侍郎,以刑部侍郎、充集賢殿學士、判院事盧文紀為尚書兵部侍郎,依前充集賢殿學士、判院事。   丁亥,澤州刺史董璋上言:潞州軍變,李繼達領兵出城,自刎而死,節度副使李繼珂已安撫軍城。己丑,有司上言:「上辛祈谷於上帝,請奉高祖神堯皇帝配;孟夏雩祀,請奉太宗文皇帝配;季秋大享於明堂,請奉太祖武皇帝配;冬至日祀圜丘,請奉獻祖文皇帝配;孟冬祭神州地祇,請奉懿祖昭聖皇帝配。」從之。   辛卯,亳州太清宮道士上言,聖祖殿前古檜萎瘁已久再生一枝,圖畫以進。詔曰:「當聖祖舊殿生枯檜新枝,應皇家再造之期,顯大國中興之運。同上林僕柳,祥既葉於漢宣;比南頓嘉禾,瑞更超於光武。宜標史冊,以示寰瀛」雲。《五代會要》云:唐高祖神堯皇帝武德二年,枯檜重華,至安祿山僭號萎瘁。明皇自蜀歸京,枝葉復盛。至是再生一枝,長二尺餘。壬辰,幸伊闕。己巳,以中書舍人崔居儉為刑部侍郎,充史館修撰、判館事。甲午,以租庸副使、光祿大夫、檢校司徒、守衛尉卿孔謙為鹽鐵轉運副使。 莊宗紀五   同光二年春正月庚子朔,帝御明堂殿受朝賀,仗衛如式。壬寅,南郊禮儀使、太常卿李燕進太廟登歌酌獻樂舞名,懿祖室曰《昭德之舞》,獻祖室曰《文明之舞》,太祖室曰《應天之舞》,昭宗室曰《永平之舞》。甲辰,幽州上言,契丹入寇至瓦橋。《契丹國志》:時契丹日益強盛,遣使就唐求幽州,以處盧文進。以天平軍節度使李嗣源為北面行營都招討使,陝州留後霍彥威為副,率軍援幽州。己巳,故宣武軍節度副使、權知軍州事、檢校太傅王瓚贈太子太師。丁未,詔改朝元殿復為明堂殿,又改崇勳殿為中興殿。戊申,以振武軍節度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李存霸權知潞州留後;以知保大軍軍州事高允韜為檢校太保。庚戌,以涇原節度使、充秦王府諸道行軍司馬、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兼侍中李桫Y為檢校太尉、兼中書令,依前涇原軍節度使,充秦王府諸道行軍司馬。詔改應順門為永曜門,太平門為萬春門,通政門為廣政門,鳳明門為韶和門,萬春門為中興門,解卸殿為端明殿。   是日,詔曰:「皇綱已正,紫禁方嚴,凡事內官,不合更居外地。詔諸道應有內官,不計高低,並仰逐處並家口發遣赴闕,不得輒有停滯。」帝龍潛時,寺人數已及五百,至是合諸道赴闕者,約千餘人,皆給賜優贍,服玩華侈,委之事務,付以腹心。唐時宦官為內諸司使務、諸鎮監軍,出納王命,造作威福,昭宗以此亡國。及帝奄有天下,當知戒彼前車,以為殷鑒,一朝復興茲弊,議者惜之。新羅王金樸英遣使朝貢。辛亥,中書門下奏:「准本朝故事,諸王、內命婦、宰臣、學士、中書舍人、諸道節度、防禦、團練使、留後官告,即中書帖官告院索綾紙褾軸,下所司書寫印署畢,進入宣賜。其文武兩班及諸道官員並奏薦將校,併合於所司送納朱膠綾紙價錢。伏自偽梁,不分輕重,並從官給,今後如非前件事例,請官中不給告敕,其內司大官侍衛將校轉官,即不在此限。」從之。壬子,蜀主王衍致書於帝,稱有詐為天使,馳報收復汴州者,詔捕之,不獲。癸丑,有司奏:郊祀前二日,迎祔高祖、太宗、懿祖、獻祖、太祖神主於太廟。議者以中興唐祚,不宜以追封之祖雜有國之君以為昭穆,自懿祖已下,宜別立廟於代州,如後漢南陽故事可也。幽州北面軍前奏,契丹還塞,詔李嗣源班師。鳳翔節度使、秦王李茂貞上表,請行籓臣之禮,帝優報之。甲寅,帝於中興殿面賜郭崇韜鐵券。有司上言:「皇太后到闕,皇帝合於銀台門內奉迎。」詔親至懷州奉迎。中書奏:「自二十三日後散齋內,車駕不合遠出。」詔改至河陽奉迎。以禮部尚書、興唐尹王正言依前禮部尚書,充租庸使。   乙卯,渤海國遣使貢方物。幽州奏,媯州山後十三寨百姓卻復新州。戊午,以前太子少師薛廷珪為檢校戶部尚書、太子少師致仕;以前太子賓客封舜卿為太子少保致仕;以前太子賓客李文規為戶部侍郎致仕。詔鹽鐵、度支、戶部並委租庸使管轄。庚申,四方館上言:「請今後除隨駕將校,及外方進奉專使文武班三品以上官,可以內殿對見,其餘並詣正衙,以申常禮。」從之。車駕幸河陽,奉迎皇太后。辛酉,帝侍皇太后至,文武百僚迎於上東門。是日,河中府上言,稷山縣割隸絳州。以太僕卿李紓為宗正卿,以衛尉卿楊遘為太僕卿。西京昭應縣華清宮道士張沖虛上言,天尊院枯檜重生枝葉。乙丑,有司上言:「南郊朝享太廟,舊例親王充亞獻、終獻行事。」乃以皇子繼岌為亞獻,皇弟存紀為終獻。丙寅,帝赴明堂殿致齋。丁卯,朝饗於太微宮。戊辰,饗太廟,是日赴南郊。   二月己巳朔,親祀昊天上帝於圜丘,禮畢,宰臣率百官就次稱賀,還御五鳳樓。宣制:「大赦天下,應同光二年二月一日昧爽已前,所犯罪無輕重常赦所不原者,鹹赦除之。十惡五逆、屠牛鑄錢、故意殺人、合造毒藥、持杖行劫、官典犯贓,不在此限。應自來立功將校,各與轉官,仍加賞給。文武常參官、節度、觀察、防禦、刺史、軍主、都虞候、指揮使,父母亡歿者,並與追贈;在者各與加爵增封。諸籓鎮各賜一子出身,仍封功臣名號。留後、刺史,官高者加階爵一級,官卑者加官一資。應本朝內外臣僚,被朱氏殺害者,特與追贈。應諸州府不得令富室分外收貯見錢,禁工人熔錢為銅器,勿令商人載錢出境。近年已來,婦女服飾,異常寬博,倍費縑綾。有力之家,不計卑賤,悉衣錦繡,宜令所在糾察。應有百姓婦女,曾經俘擄他處為婢妾者,一任骨肉識認。男子曾被刺面者,給與憑據,放逐營生。召天下有能以書籍進納者,各等第酬獎。仰有司速檢勘天下戶口正額,墾田實數,待憑條理,以息煩苛。」是日,風景和暢,人胥悅服。議者雲,五十年來無此盛禮。然自此權臣愎戾,伶官用事,吏人孔謙酷加賦斂,赦文之所原放,謙復刻剝不行,大失人心,始於此矣。   庚午,租庸使孔謙奏:「諸道綱運客旅,多於私路苟免商稅,請令所在關防嚴加捉搦。」從之。癸酉,宰臣豆盧革率百官上尊號,曰昭文睿武至德光孝皇帝,凡三上表,從之。甲戌,詔曰:「汴州元管開封、浚儀、封丘、雍丘、尉氏、陳留六縣,偽庭割許州鄢陵、扶溝,陳州太康,鄭州陽武、中牟,曹州考城等縣屬焉。其陽武、匡城、扶溝、考城四縣,宜令且隸汴州,余還本部。」丙子,以隨駕參謀耿瑗為司天監。丁丑,以光祿大夫、檢校司徒李筠為右騎衛上將軍。   戊寅,幸李嗣源第,作樂,盡歡而罷。己卯,以河中節度使、冀王李繼麟兼安邑、解縣兩池榷鹽使。辛巳,以檢校太師、守尚書令、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魏王張全義為守太尉、兼中書令、河陽節度使、河南尹,改封齊王。以開府儀同三司、守尚書令、秦王李茂貞依前封秦王,余如故,仍賜不拜、不名。《五代會要》:太常禮院奏:「李茂貞封冊之命,宜准故襄州節度使趙匡凝之例施行。秦王受冊,自備革輅一乘,載冊犢車一乘,並本品鹵簿鼓吹如儀。」從之。是日,帝幸左龍武軍。癸未,宰臣豆盧革率百官上表,請立中宮。制以魏國夫人劉氏為皇后,仍令所司擇日備禮冊命。   丁亥,以天平軍節度使、蕃漢總管副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傅、兼中書令李嗣源為檢校太尉,依前天平軍節度使,加實封百戶,兼賜鐵券;以前安國軍節度副使、檢校太保、左衛上將軍李存乂為晉州節度使、檢校太傅;以北京皇城留守、檢校太保、左威衛上將軍李存紀為邢州節度使,加檢校太傅;以蕃漢馬步都虞候兼東京馬步軍都指揮使、檢校太保朱守殷為振武節度使,加檢校太傅。戊子,以前右龍武軍都虞候、守左龍武大將軍李紹奇為鄭州防禦使,以楚州防禦使張繼孫為汝州防禦使。己丑,以振武軍節度使、權安義留後、檢校太傅、平章事李存霸為潞州節度使,以捧日都指揮使、鄭州防禦使李紹琛為陝州節度使,以成德軍馬步軍都指揮使、右監門衛大將軍毛璋為華州節度使。壬辰,樞密使郭崇韜再上表,請退樞密之職,優詔不允。   癸巳,詔曰:「皇太后母儀天下,子視群生,當別建宮闈,顯標名號,冀因稱謂,益表尊嚴,宜以長壽宮為名。」樞密使郭崇韜奏時務利便一十五件,優詔褒美。甲午,奚王李紹威、吐渾李紹魯皆貢駝馬。丁酉,以武安軍衙內馬步軍都指揮使、昭州刺史馬希范為永州刺史、檢校太保。癸卯,以光祿大夫、檢校左僕射、行太常卿李燕為特進、檢校司空,依前太常卿;以御史中丞李德休為兵部侍郎;以吏部侍郎崔協為御史中丞。   三月甲辰,故河陽節度使王師範贈太尉。乙巳,以滄州節度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符習為青州節度使,以北京衙內馬步軍都指揮使、右領軍衛大將軍李紹斌為滄州節度使。鎮州奏,契丹犯塞,詔李嗣源率師屯邢州。丙午,以荊南節度使、守中書令、渤海王高季興依前檢校太師、兼尚書令,封南平王;以幽州節度行軍司馬李存賢依前檢校太保,為幽州節度使。中書門下上言:「近以諸州奏薦令錄,頗亂規程,請今後節度使管三州已上,每年許奏管內官三人;如管三州已下,只奏兩人。仍須課績尤異,方得上聞。防禦使止許奏一人,刺史無奏薦之例。」從之。己酉,以太子少保李琪為刑部尚書   庚戌,幽州奏,契丹寇新城。是日,詔:「諸軍將校,自檢校司空已下,宜賜葉謀定亂匡國功臣。自檢校僕射、尚書、常侍及諫議大夫,並賜忠果拱衛功臣。初帶憲銜者,並賜忠烈功臣。節級長行,並賜扈蹕功臣。」中書門下上言:「州縣官在任考滿,即具關申送吏部格式,本道不得差攝官替正官。」從之。《五代會要》:同光二年,中書門下奏:「刺史、縣令有政績尤異,為眾所知;或招復戶口,能增加賦稅者;或辨雪冤獄,能拯人命者;或去害物之積弊,立利世之新規,有益時政,為眾所推者,即仰本處逐件分明聞奏,當議獎擢。或在任貪猥,誅戮生靈,公事不治,為政怠惰,亦加懲罰。其州縣官任滿三考,即具關申送吏部格式,候敕除銓注,其本道不得差攝官替正授者。」從之。有司上言:「皇帝四月一日御文明殿,受冊徽號,合服袞冕,御殿前一日,散齋於內殿。」從之。是日,李嗣源上表乞退兵權,詔不允。是時伶人景進用事,閹官競進,故重臣憂懼,拜章請退。癸丑,左諫議大夫竇專上言:「請廢租庸使名目,事歸三司。」疏奏不報。唐州奏,木連理。詔:「先省員官,除已別授官外,其左散騎常侍李文矩等三十人卻復舊官,太子詹事石戩等五人宜以本官致仕,將作少監岑保嗣等十四人續敕處分。」丙辰,責授萊州司戶鄭玨等一十一人並量移近地。尚書戶部侍郎、知貢舉趙頎卒,以中書舍人裴皞權知貢舉。禁用鉛錫錢。   丁巳,中書門下奏:「懿祖陵請以永興為名,獻祖陵請以長寧為名,太祖陵請以建極為名。」從之。淮南楊溥遣使貢賀郊天禮物。《十國春秋·吳世家》:王遣右衛上將軍許確進賀郊天銀二千兩、錦綺羅一千二百匹、細茶五百斤、象牙四株、犀角十株於唐。戊午,詔應南郊行事官,並付三銓磨勘,優與處分。己未,以大理卿張紹珪充制置安邑、解縣兩池榷鹽使。幸左龍武軍,以皇子繼岌代張全義判六軍諸衛事故也。癸亥,以彰武、保大等軍節度使、北平王高萬興可依前延州鄜州節度使、檢校太保、兼中書令、北平王。甲子,幸東宅。   夏四月己巳朔,帝御文明殿,具袞冕,受冊尊號曰昭文睿武至德光孝皇帝。壬申,以成德軍節度行軍司馬、權知府事任圜為檢校右僕射、權北面水陸轉運制置使。甲戌,以順義軍留後華溫琪依前檢校太保,充留後。乙亥,以天策上將軍、武安等軍節度使、守太師、中書令、楚王馬殷可依前守太師,兼尚書令。詔在京諸道節度使、刺史、令各歸本任。丁丑,以前幽州節度使、內外蕃漢馬步總管、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李存審為宣武軍節度使,余如故。   己卯,帝御文明殿,冊魏國夫人劉氏為皇后。庚辰,賜霍彥威姓,名曰紹真。癸未,以宋州節度使李繼安依前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宋州節度使;以許州節度使李繼沖依前檢校太尉、同平章事、許州節度使;以襄州節度使孔勍依前檢校太傅、同平章事、襄州節度使。甲午,以樞密副使、通議大夫、行內侍省內侍宋唐玉為左監門衛將軍同正,依前樞密副使;以內客省使、通議大夫、行內侍省內侍楊希朗為右監門衛將軍同正,依前內客省使:並賜推忠匡佐功臣。車駕幸龍門。丙戌,回鶻遣使貢方物。己丑,以夏州節度使李仁福依前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夏州節度使,封朔方王;以朔方、河西等軍節度使韓洙依前檢校太傅、兼侍中,充朔方、河西等軍節度使,靈、鹽、威、警、雄、涼、甘、肅等州觀察使。辛卯,以宣徽南院使、判內侍省、兼內局、特進、左監門將軍同正李紹宏為右領軍衛上將軍。癸巳,以靜江軍節度使、扶風郡王馬賓為檢校太師、兼中書令,依前靜江軍節度使;以朗州節度使馬希振為檢校太傅、兼侍中,依前朗州節度使。鳳翔節度使、秦王李茂貞薨。   丙申,潞州小校楊立據城叛,以李嗣源為招討使,陝州留後李紹真為副,率師以討之。 莊宗紀六   同光二年夏五月己亥,帝御文明殿,冊齊王張全義為太尉。禮畢,全義赴尚書省領事,左諫議大夫竇專不降階,為御史所劾,專援引舊典,宰相不能詰,寢而不行。庚子,太常卿李燕卒。壬寅,以教坊使陳俊為景州刺史,內園使儲德源為憲州刺史,皆梁之伶人也。初,帝平梁,俊與德源皆為寵伶周匝所薦,帝因許除郡,郭崇韜以為不可,伶官言之者眾,帝密召崇韜謂之曰:「予已許除郡,經年未行,我慚見二人,卿當屈意行之。」故有是命。《清異錄》:同光既即位,猶襲故態,身預俳優,尚方進御巾裹,名品日新。今伶人所預,尚有傳其遺制者。   甲辰,以兗州節度使李紹欽依前檢校太保、兗州節度使,進封開國侯;以邠州節度使韓恭依前檢校太保、邠州節度使,進封開國伯。丙午,以福建節度使、閩王王審知依前檢校太師、守中書令、福建節度使。戊申,幸郭崇韜第。己酉,詔天下收拆防城之具,不得修浚池隍。以西都留守、京兆尹張筠依前檢校太保,充西都留守。甲寅,以滄州節度使李紹斌充東北面招討使,以兗州節度李紹欽為副招討使,以宣徽使李紹宏為招討都監,率大軍渡河而北,時幽州上言契丹將寇河朔故也。   乙卯,潞州叛將楊立遣使健步奉表乞行赦宥,帝令樞密副使宋唐玉繼敕書招撫。幽州上言,契丹營於州東南。丙辰,渤海國王大撰遣使貢方物。以澶州刺史李審益為幽州行軍司馬、蕃漢內外都知兵馬使。辛酉,故澤潞節度使丁會贈太師。詔割復州為荊南屬郡。壬戌,以權知鳳翔軍府事、涇州節度使李桫Y為起復雲麾將軍、右金吾大將軍同正,依前檢校太尉、兼中書令,充鳳翔節度使。乙丑,以權知歸義軍留後曹義金為歸義軍節度使、沙州刺史、檢校司空。丙寅,李嗣源奏收復潞州。幽州上言,新授宣武軍節度使李存審卒。   六月甲戌,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平章事、宏文館大學士豆盧革加右僕射,余如故;侍中、監修國史、兼樞密使、鎮州節度使郭崇韜進爵邑,加功臣號;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趙光允加兼戶部尚書;禮部侍郎、平章事韋說加中書侍郎。宋州奏,節度使李紹安卒。丙子,李嗣源遣使部送潞州叛將楊立等到闕,並磔於市。潞州城峻而隍深,至是帝命剷平之,因詔諸方鎮撤防城之備焉。丁丑,有司上言:「洛陽已建宗廟,其北京太廟請停。」從之。   甲申,以衛國夫人韓氏為淑妃,燕國夫人伊氏為德妃,仍令所司擇日冊命。故河東節度副使、守左諫議大夫李襲吉贈禮部尚書;故河東節度副使、禮部尚書蘇循贈左僕射;故河東觀察判官、檢校右僕射司馬揆贈司空;故河東留守判官、工部尚書李敬義贈右僕射。丙戌,以順義軍節度使李令錫為許州節度使,以前保義軍留後李紹真為徐州節度使,以徐州節度使李紹榮為宋州節度使。戊子,汝州防禦使張繼孫賜死於本郡。繼孫即齊王張全義之假子也,本姓郝氏,為兄繼業等訟其陰事,故誅之。《冊府元龜》載:張繼業為河陽兩使留後。莊宗同光二年六月,繼業上疏稱:「弟繼孫,本姓郝,有母尚在,父全義養為假子,令管衙內兵士。自皇帝到京,繼孫私藏兵甲,招置部曲,欲圖不軌,兼私家淫縱,無別無義。臣若不自陳,恐累家族。」敕曰:「有善必賞,所以勸忠孝之方;有惡必誅,所以絕奸邪之跡。其或罪狀騰於眾口,醜行佈於近親,須舉朝章,冀明國法。汝州防禦使張繼孫,本非張氏子孫,自小丐養,以至成立,備極顯榮,而不能酬撫育之恩,履謙恭之道,擅行威福,常恣奸凶,侵奪父權,惑亂家事,縱鳥獸之行,畜梟獍之心,有識者所不忍言,無賴者實為其黨。而又橫徵暴斂,虐法峻刑,藏兵器於私家,殺平人於廣陌。罔思悛改,難議矜容,宜竄逐於遐方,仍歸還於姓氏,俾我勳賢之族,永除污穢之風。凡百臣僚,宜體朕命。可貶房州司戶參軍同正,兼勒復本姓。」尋賜自盡,仍籍沒資產。   己丑,以回鶻可汗仁美為英義可汗。詔改輝州為單州。庚寅,故左僕射裴樞,右僕射裴贄、崔遠並贈司徒;故靜海軍節度使獨孤損贈司空;故吏部尚書陸扆贈右僕射;故工部尚書王溥贈右僕射。裴樞等六人皆前朝宰輔,為梁祖所害於白馬驛,至是追贈焉。壬辰,以天平軍節度使、蕃漢總管副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兼中書令李嗣源為宣武軍節度使、蕃漢馬步總管,余如故。甲午,以樞密使、特進、左領軍衛上將軍、知內侍省事張居翰為驃騎大將軍、守左驍衛上將軍,進封開國伯,賜功臣號。   秋七月戊戌朔,故宣武軍節度使李存審男彥超進其父牙兵八千七百人。己亥,中書門下奏:「每年南郊壇四祠祭,太微宮五薦獻,並宰臣攝太尉行事,惟太廟遣庶僚行事,此後太廟祠祭,亦望差宰臣行事。」從之。乙巳,汴州雍丘縣大風,拔木傷稼。曹州大雨,平地水三尺。丙午,以襄州節度使孔勍為潞州節度使,李存霸為鄆州節度使。乙酉,幸龍門之雷山,祭天神,從北俗之舊事也。辛亥,以鄆州副使李紹珙為襄州留後,以前澤州刺史董璋為邠州留後。戊午,西川王衍遣偽署戶部侍郎歐陽彬來朝貢,稱「大蜀皇帝上書大唐皇帝」。庚申,以應州為雲州屬郡,升新州為威塞軍節度使,以媯、儒、武等州為屬郡。壬戌,皇子繼岌妻王氏封魏國夫人。幽州奏,契丹安巴堅東攻渤海。   八月己巳,詔洛京應有隙地,任人請射修造,有主者限半年,令本主自修蓋,如過限不見屋宇,許他人占射。《五代會要》載此詔云:籓方侯伯,內外臣僚,於京邑之中,無安居之所,亦可請射,各自修營。辛未,北京副留守、太原尹孟知祥加檢校太傅,增邑,賜功臣號。帝畋於西苑。癸酉,以租庸副使、守衛尉卿孔謙為租庸使,以右威衛上將軍孔循為租庸副使。甲戌,以權知汴州軍州事、翰林學士承旨、戶部尚書盧質為兵部尚書,依前翰林學士承旨,仍賜論思匡佐功臣。丙子,以雲州刺史、雁門以北都知兵馬使安元信為大同軍節度留後,以隰州刺史張廷裕為新州威塞軍節度留後。丁丑,樞密使郭崇韜上表請退,不允。戊寅,租庸使、守禮部尚書王正言罷使,守本官。辛巳,詔諸道節度、觀察、防禦、團練使、刺史,並於洛陽修宅一區。中書門下上言:「請今後諸道除節度副使、兩使判官外,其餘職員並諸州軍事判官,各任本處奏辟。」從之。《五代會要》:同光二年八月八日,中書門下奏:「諸道除節度副使及兩使判官除授外,其餘職員並軍事判官,伏以翹車著詠,箋帛垂文,式重弓旌,以光尊俎。由是副已知之薦,成接士之榮,必當備悉行藏,習知才行,允奉幕中之畫,以稱席上之珍。爰自偽梁,頗乖斯義,皆從除授,以佐籓宣。因緣多事之秋,慮爽得人之選,將期推擇,式示更張。今後諸道,除節度副使、判官兩使除授外,其餘職員並諸州軍事判官等,並任本道本州,各當辟舉,其軍事判官,仍不在奏官之限。」汴州奏,大水損稼。癸未,租庸使孔謙進封會稽縣男,仍賜豐財贍國功臣。淮南楊溥遣使貢方物。宋州大水,鄆、曹等州大風雨,損稼。丁亥,中書門下侍郎奏:「請差左丞崔沂、吏部侍郎崔貽孫、給事中鄭韜光、李光序、吏部員外郎盧損等,同詳定選司長定格、循資格、十道圖。」從之。《五代會要》:同光二年八月,中書門下奏:「吏部三銓、下省、南曹、廢置、甲庫、格式、流外銓等司公事,並系長定格、循資格、十道圖等,前件格文,本朝創立,檢制奸濫,倫敘官資頗謂精詳,久同遵守。自亂離之後,巧偽滋多,兼同光元年八月,車駕在東京,權判工部員外郎盧重《本司起請》一卷,並以興復之始,務切懷來,凡有條流,多失根本,以至冬集赴選人,並南郊行事官,及陪位宗子共一千三百餘人,銓曹檢勘之時,互有援引,去留之際,不絕爭論,若又依違,必長訛濫。望差權判尚書省銓左丞崔沂、吏部侍郎崔貽孫、給事中鄭韜光、李光序、吏部員外郎盧損等,同詳定舊長定格、循資格、十道圖,務令簡要,可久施行。」從之。癸巳,放朝參三日,以霖雨故也。陝州奏,河水溢岸。乙未,中書門下上言:「諸陵台令丞請停,以本縣令知陵台事。」從之。   九月癸卯,畋於西北郊。幽州上言,契丹安巴堅自渤海國回軍。內園新殿成,名曰長春殿。戊申,以中書舍人、權知貢舉裴皞為禮部侍郎,以前鄭州防禦副使姜宏道為太僕卿。侍中郭崇韜奏:「應三銓注授官員等,內有自無出身入仕,買覓鬼名告敕;今將骨肉文書,揩改姓名;或歷任不足,妄稱失墜;或假人廕緒,托形勢論屬,安排參選,所司隨例注官。如有人陳告,特議超獎;其所犯人,檢格處分;若同保人內有偽濫者,並當駁放。應有人身死之處,今後並須申報本州,於告身上批書身死月日分明付子孫。今後銓司公事,至春末並須了畢。」從之。銓綜之司,偽濫日久,及崇韜條奏之後,澄汰甚嚴,放棄者十有七八,眾情亦怨之。己酉,司天台請禁私歷日,從之。   庚戌,有司自契丹至者,言女真、回鶻、黃頭室韋合勢侵契丹。壬子,有司上言:「八月二十二日夜,熒惑犯星二度,星周分也,請依法禳之。於京城四門懸東流水一罌,兼令都市嚴備盜火,止絕夜行。」從之。甲寅,幸郭崇韜第,置酒作樂。乙卯,以前振武節度使、安北都護馬存可依前檢校太尉、兼侍中,充寧遠軍節度、容管觀察使。存,湖南馬殷之弟也。丙辰,黑水國遣使朝貢。契丹寇幽州。戊午,宣宰臣於中書,磨勘吏部選人,謬濫者焚燬告敕。   冬十月戊辰,帝畋於西北郊。己巳,故安義節度使、贈太尉、隴西郡王李嗣昭贈太師。庚午,正衙命使冊淑妃韓氏、德妃伊氏,以宰臣豆盧革、韋說充冊使。辛未,詔:「今後支郡公事,須申本道騰狀奏聞。租庸使各有征催祇牒,觀察使貴全理體。」契丹寇易、定北鄙。壬申,故大同軍防禦使李存璋贈太尉。鄆州奏,清河泛溢,壞廬舍。癸未,畋於石橋。甲戌,河南尹張全義上言:「萬壽節日,請於嵩山開琉璃戒壇,度僧百人。」從之。乙亥,故守太師、尚書令、秦王李茂貞追封秦王,賜謚曰忠敬。丁丑,皇后差使賜兗州節度使李紹欽湯藥。時皇太后行誥命,皇后劉氏行教命,互遣使人宣達籓後,紊亂之弊,人不敢言。己卯,汴、鄆二州奏,大水。庚辰,以前太僕卿楊遘為大理卿。黨項進白驢,奚王李紹威進駝馬。幽州奏,契丹入寇,至近郊。辛巳,故天雄軍節度副使王緘贈司空。壬午,以天下兵馬都元帥、尚父、守尚書令、吳越國王錢鏐可依前天下兵馬都元帥、尚父、守尚書令,封吳越國王。癸未,幸小馬坊閱馬。甲申,以兩浙兵馬留後、清海軍節度、嶺南東道觀察等使、守太尉、兼侍中、廣州刺史錢元鐐為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充兩浙節度觀察留後,余如故;以鎮東軍節度副大使、江南管內都招討使、建武軍節度、嶺南西道觀察等使、檢校太傅、守侍中、知蘇州中吳軍軍州事、行邕州刺史錢元鐐為檢校太尉、兼中書令,余如故。辛卯,天平軍監軍使柴重厚可特進、右領衛將軍同正,充鳳翔監軍使。甲午,以宣武軍節度押牙李從溫、李從璋、李從榮、李從厚、李從璨並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右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宣武軍節度押牙李從臻可檢校國子祭酒兼御史中丞。自從溫而下,皆李嗣源諸子也。   十一月丙申,靈武奏,甘州回鶻可汗仁美卒,其弟狄銀權主國事。吐渾白都督族帳移於代州東南。己亥,幸六宅宴諸弟。壬寅,尚書左丞、判吏部尚書銓事崔沂貶麟州司馬,吏部侍郎崔貽孫貶朔州司馬,給事中鄭韜光貶寧州司馬,吏部員外盧損貶府州司戶。時有選人吳延皓取亡叔告身故舊名求仕,事發,延皓付河南府處死,崔沂已下貶官。宰相豆盧革、趙光允、韋說詣閣門待罪,詔釋之。   癸卯,帝畋於伊闕,侍衛金槍馬萬餘騎從,帝一發中大鹿。是日,命從官拜梁祖之陵,物議非之。其夕,宿於張全義之別墅。甲辰,宿伊闕縣。乙巳,宿椹澗。時騎士圍山,會夜,顛墜崖谷,死傷甚眾。丙午,覆命衛兵分獵,殺獲萬計。是夜,方歸京城,六街火炬如晝。丁未,賜群臣鹿肉有差。   庚戌,制改節將一十一人功臣號。辛亥,以兵部侍郎李德休為吏部侍郎。壬子,日南至,百官拜表稱賀。以昭儀侯氏為汧國夫人,昭容夏氏為虢國夫人,昭媛白氏為沛國夫人,出使美宣鄧氏為魏國夫人,御正楚真張氏為涼國夫人,司簿德美周氏為宋國夫人,侍真吳氏為渤海郡夫人,其餘並封郡夫人。丁巳,河中節度使、守太師、兼尚書令、西平王李繼麟可依前守太師、兼尚書令、河中護國軍節度使、西平王,仍賜鐵券。戊午,幸李嗣源、李紹榮之第,縱酒作樂。是日,鎮州地震;契丹寇蔚州。   十二月戊辰,幸西苑校獵。己巳,詔汴州節度使李嗣源歸鎮。《通鑒》云:己巳,命宣武節度使李嗣源將宿衛兵三萬七千人赴汴州,遂如幽州御契丹。庚午,帝與皇后劉氏幸張全義第,酒酣,帝命皇后拜全義為養父,全義惶恐致謝,復出珍貨貢獻。翼日,皇后傳制,命學士草謝全義書,學士趙鳳密疏,陳國後無拜人臣為父之禮,帝雖嘉之,竟不能已其事。壬申,以教坊使王承顏為興州刺史。丙子,詔取來年正月七日幸魏州。庚辰,畋於近郊,至夕還宮。壬午,契丹寇嵐州。黨項遣使貢方物。乙酉,幸龍門佛寺祈雪。丙戌,以徐州節度使李紹真為北面行營副招討使。戊子,李嗣源奏,部署大軍自宣武軍北征。淮南楊溥遣使貢獻。己丑,幸龍門。庚寅,詔河南尹張全義為洛京留守,判在京諸軍事。是日,日傍有背氣,凡十二。   同光三年春正月甲午朔,帝御明堂殿受朝賀,仗衛如式。丙申,詔以昭宗、少帝山陵未備,宜令有司別選園陵改葬,尋以年饑財匱而止。契丹寇幽州。戊戌,詔:「起今後特恩授官及侍衛諸軍將校、內諸司等官,其告身官給,舊例朱膠錢、台省禮錢並停,其餘合征台省禮錢,比舊數五分中許征一分,特恩者不征。兵、吏部兩司逐月各支錢四十貫文,充吏人食直。少府監鑄錢造印文,今後不得徵納銅炭價直,其料物官給。」庚子,車駕發京師幸鄴。以前許州節度使李紹沖為太子少保;以前邠州節度使韓恭為右金吾大將軍,充兩街使;以前安州節度使朱漢賓為左龍武統軍。庚戌,車駕至鄴。命青州節度使符習修酸棗河堤。先是,梁末帝決河隄,引水東注至鄆、濮,以限我軍,至是方修之。丙辰,幽州上言,節度使李存賢卒。   二月甲子朔,詔:「興唐府管內有百姓隨絲鹽錢,每兩與減五十文。逐年所ヰ簉鹽,每斗與減五十文。小菉豆稅,每畝與減放三升。都城內所徵稅絲,永與除放。」丙寅,定州節度使王都來朝。丁卯,畋於近郊。己巳,召從臣擊球於鞠場。辛未,許州上言:「襄城、葉縣准敕割隸汝州,其扶溝等縣請卻隸當州。」從之。甲戌,以滄州節度使李紹斌為幽州節度使,依前檢校太保;以大同軍留後安元信為滄州節度使。乙亥,幸王莽河射雁。丙子,李嗣源奏,涿州東南殺敗契丹,生擒首領三十人。符習奏,修堤役夫遇雪寒逃散。樞密使郭崇韜上表辭兼鎮。時帝命李紹斌鎮幽州,以其時望未重,欲以李嗣源為鎮帥,且為紹斌聲援,移郭崇韜兼領汴州。召崇韜議之,崇韜奏以為當,因懇辭兼領。庚辰,以宣武軍節度使李嗣源為鎮州節度使。辛巳,以皇子繼潼、繼嵩、繼蟾、繼嶢並檢校司徒,皆沖幼,未出閣。突厥、渤海國皆遣使貢方物。帝幸近郊射雁。甲申,以樞密使郭崇韜為依前守侍中、監修國史、兼樞密使,加食邑實封。廣南劉巖遣使奉書於帝,稱「大漢國王致書上大唐皇帝」。乙酉,帝射鴨於郭泊。丙戌,定州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侍中王都進封開國公,加食邑實封。戊子,幸近郊射雁。工部尚書崔柅卒,贈右僕射。   三月癸巳朔,賜扈從諸軍將士優給,自二十千至一千。甲午,振武軍節度使、洛京內外蕃漢馬步使朱守殷奏,昨修月陂堤,至德宮南獲玉璽一紐,獻之。詔示百官,驗其文,曰「皇帝行寶」四字,方圓八寸,厚二寸,背紐交龍,光瑩精妙。守殷又於役所得古文錢四百六十六,內二十六文曰「得一元寶」,四百四十曰「順天元寶」,上之。龐元英《文昌雜錄》云:同光三年,洛京積善坊得古文錢,曰「得一元寶」,「順天元寶」,史不載何代鑄錢。近見錢氏《錢譜》云:史思明再陷洛陽,鑄「得一錢」,賊黨以為「得一」非佳號,乃改「順天」。蓋史思明所鑄錢也。丙子,寒食節,帝與皇后出近郊,遙饗代州親廟。庚子,詔取三月十七日車駕歸洛京。壬寅,符習奏,修河堤畢功。   戊申,帝召郭崇韜謂曰:「朕思在德勝寨時,霍彥威、段凝皆予之勍敵。終日格鬥,戰聲相聞,安知二年之間,在吾廡下。吾無少康、光武之才,一旦重興基構者,良由二三勳德同心輔翼故也。朕有時夢寢,如在戚城,思念曩時挑戰鏖兵,勞則勞矣,然而揚旌伐鼓,差慰人心,殘壘荒溝,依然在目。予欲按德勝故寨,與卿再陳舊事。」崇韜曰:「此去澶州不遠,陛下再觀戰地,益知王業之艱難,豈不韙哉!」己酉,車駕發鄴宮。辛亥,至德勝城。登城四望,指戰陣之處以諭宰臣。渡河南觀廢柵舊址,至楊村寨,沿河至戚城,置酒作樂而罷。壬子,淮南楊溥遣使朝貢。東京副留守張憲奏,諸營家口一千二百人逃亡,以艱食故也。時宮苑使王允平、伶人景進為帝廣采宮人,不擇良家委巷,殆千餘人,車駕不給,載以牛車,纍纍於路焉。庚辰,車駕至自鄴。辛酉,詔本朝以雍州為西京,洛州為東都,并州為北都。近以魏州為東京,宜依舊以洛京為東都,魏州改為鄴都,與北都並為次府。   夏四月癸亥朔,日有食之。以租庸副使孔循權知汴州軍州事。丙寅,淮南楊溥遣使貢方物。壬申,幸甘泉亭。癸酉,詔翰林學士承旨盧質覆試新及第進士。《五代會要》:時以新及第進士符蒙正等尚干浮議,故命盧質覆試。租庸使奏:「時雨久愆,請下諸道州府,依法祈禱。」從之。乙亥,帝與皇后幸郭崇韜第,又幸左龍武統軍朱漢賓之第。戊寅,以耀州為團練州,其順義軍額宜停。庚辰,帝侍皇太后幸會節園,遂幸李紹榮之第。辛巳,以旱甚,詔河南府徙市,造五方龍,集巫禱祭。癸未,以兗州節度使李紹欽為鄧州節度使。丁亥,以鎮州節度使李嗣源兼北面水陸轉運使,以徐州節度使李紹真為副。禮部貢院新及第進士四人,其王澈改為第一,桑維翰第二,符蒙正第三,成僚第四。禮部侍郎裴皞既無黜落,特議寬容。今後新及第人,候過堂日委中書門下精加詳覆。陝州奏,木連理。庚寅,中書侍郎兼工部尚書、平章事趙光允卒,廢朝三日。   五月壬辰朔,淮南楊溥貢端午節物。丁酉,皇太妃劉氏薨於晉陽,廢朝五日,帝於興安殿行服。時皇太后欲奔喪於晉陽,百官上表請留,乃止。戊戌,以鎮州行軍司馬、知軍府事任圜為工部尚書。戊申,幸龍門廣化寺祈雨。己酉,黑水、女真皆遣使朝貢。戊午,以鳳州衙內馬步軍都指揮使李繼昶為涇州節度使、檢校太傅。己未,詔天下見禁罪人,如無大過,速令疏放。幸太清宮禱雨。   六月癸亥,雲州上言,去年契丹從磧北歸帳,達靼因相掩擊,其首領裕悅族帳自磧北以部族羊馬三萬來降,已到南界,今差使人來赴闕奏事。甲子,太白晝見。丁卯,以滄州節度使安元信充北面行營馬步軍都排陣使。辛未,以宗正卿李紓充昭宗、少帝改卜園陵使。壬申,京師雨足。自是大雨,至於九月,晝夜陰晦,未嘗澄霽,江河漂溢,堤防壞決,天下皆訴水災。丁丑,詔吳越王錢鏐將行冊禮,准禮文合用竹冊,宜令所司修制玉冊。時郭崇韜秉政,以為不可,樞密承旨段徊贊其事,故有是命。癸丑,以天德軍節度使、管內蕃漢都知兵馬使劉承訓為天德軍節度觀察留後。丙戌,詔曰:「關內諸陵,頃因喪亂,例遭穿穴,多未掩修。其下宮殿宇法物等,各令奉陵州府據所管陵園修制,仍四時各依舊例薦饗。每陵仰差近陵百姓二十戶充陵戶,以備灑掃。其壽陵等一十陵,亦一例修掩,量置陵戶。」戊子,以刑部尚書李琪充昭宗、少帝改卜園陵禮儀使。己丑,以工部郎中李途為京兆少尹,充修奉諸陵使。辛卯,詔括天下私馬,《五代會要》:詔下河南、河北諸州,和市戰馬,官吏除一匹外,匿者坐罪。將收蜀故也。《三楚新錄》:莊宗謂高季興曰:「今天下負固不服者,惟吳、蜀耳。朕欲先有事於蜀,而蜀地險阻尤難,江南才隔荊南一水,朕欲先之,卿以為何如?」季興對曰:「臣聞蜀地富民饒,獲之可建大利;江南國貧,地狹民少,得之恐無益。臣願陛下釋吳先蜀。」時莊宗意亦欲伐蜀,及聞季興之言,果大悅。 莊宗紀七   同光三年秋七月丁酉,以久雨,詔河南府依法祈晴。滑州上言,黃河決。壬寅,皇太后崩於長壽宮,帝執喪於內,出遺令以示於外。癸卯,帝於長壽宮成服,百官於長壽宮幕次成服後,於殿前立班奉慰。乙巳,宰臣上表請聽政,不允;表再上,敕旨宜廢朝七日。丁未,宏文館上言:「請依六典,改宏文館為崇文館。」從之。時樞密使郭崇韜亡父名宏,豆盧革希崇韜指,奏而改之。《五代會要》:同光三年敕云:崇文館比與宏文館並置,今請改稱,頗協舊典。蓋豆盧革曲為之說也。洛水泛漲,壞天津橋,以舟濟渡,日有覆溺者。己酉,宰臣百官上表,請聽政;又請復常膳,表凡三上。以刑部尚書李琪充大行皇太后山陵禮儀使,河南尹張全義充山陵橋道排頓使,孔謙充監護使。壬子,河陽、陝州上言,河溢岸。以禮部尚書王正言為戶部尚書,以御史中丞崔協為禮部尚書,以刑部侍郎、史館修撰、判館事崔居儉為御史中丞,以尚書左丞歸靄為刑部侍郎。陝州上言,河漲二丈二尺,壞浮橋,入城門,居人有溺死者。乙卯,汴州上言,汴水泛漲,恐漂沒城池,於州城東西權開壕口,引水入古河。澤潞上言,自今月一日雨,至十九日未止。戊午,以刑部尚書、判太常卿兼判吏部尚書銓事李琪為吏部尚書,依前判太常卿;以兵部侍郎、集賢殿學士、判院事盧文紀為吏部侍郎;以給事中李光序為尚書右丞。許州、滑州奏,大水。   八月壬戌,詔諸司人吏,不許諸處奏薦,如有勞績,只許本司奏聞。詔有司,吳越王印宜以黃金鑄成,其文曰「吳越國王之印」。丁卯,帝釋服,百官奉慰於長壽宮。戊辰,客省使李嚴使蜀回。初,帝令往市蜀中珍玩,蜀法嚴峻,不許奇貨東出,其許市者謂之「入草物」。嚴不獲珍貨,歸而奏之,帝大怒曰:「物歸中夏者命之曰『入草』,王衍寧免為入草之人耶!」由是伐蜀之意銳矣。庚辰,幸壽安山陵作所。鄴都大水,御河泛溢。癸未,河南縣令羅貫長流崖州,尋委河南府決痛杖一頓,處死,坐部內橋道不修故也。及死,人皆冤之。甲申,山陵禮儀使奏:「山陵封城之內,先有丘墳,合令子孫改卜。舊例給其所費,無子孫者官為瘞藏。如是五品以上官,所司仍以禮致祭。」從之。鳳翔奏,大水。己酉,中書門下上言:「據禮儀使狀,准故事,太常少卿定大行太后謚議,太常卿署定訖,告天地宗廟。伏准禮文:賤不得誄貴,子不得爵母,後必謚於廟者,受成於祖宗。今大行太后謚,請太常卿署定後,集百官連署謚狀訖,讀於太廟太祖皇帝室,然後差丞郎一人撰冊文,別定日,命太尉上謚冊於西宮靈座,同日差官告天地、太微宮、宗廟,如常告之儀。」從之。青州大水、蝗。己丑,以襄州留後李紹珙為襄州節度使,以邠州留後董璋為邠州節度使。   九月辛卯朔,河陽奏,黃河漲一丈五尺。癸巳,中書上言:「大行皇太后謚議合讀於太廟太祖室,其日,集兩省御史台五品巳上、尚書省四品已上、諸司三品已上官,於太廟序立。」從之。鎮州、衛州奏,水入城,壞廬舍。乙未,制封第三子鄴都留守、興聖宮使、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判六軍諸衛事繼岌為魏王。幸壽安陵。庚子,襄州奏,漢江漲溢,漂溺廬舍。是日,命大舉伐蜀,詔曰:   朕夙荷丕基,乍平偽室,非不欲寵綏四海,協和萬邦,庶正朔以遐同,俾人倫之有序。其或地居陬裔,位極驕奢,殊乖事大之規,但蘊偷安之計,則必征諸典訓,振以皇威,爰興伐罪之師,冀遏亂常之黨。蠢茲蜀主,世負唐恩,間者父總籓宣,任君統制,屬朱溫東離汴水,致昭皇西幸岐陽,不務扶持,反懷顧望,盜據劍南之土宇,全虧閫外之忳誠。先皇帝早在並門,將興霸業,彼既會馳書幣,此亦復展謝儀。後又特發使人,專持聘禮,彼則更不回一介之使,答咫尺之書,星歲俄移,歡盟頓阻。朕頃遵遺訓,嗣統列籓,追昔日之來誠,繼先皇之舊好,累馳信幣,皆絕酬還,背惠食言,棄同即異。今觀孽豎,紹據山河,委閹宦以持權,憑阻修而僭號。早者,曾上秦王緘札,張皇蜀地聲塵,形侮黷之言辭,謗親賢之勳德。昨朕風驅銳旅,電掃凶渠,復已墜之宗祧,纘中興之歷數。捷音旋報,覆命仍稽,使來而尚抗書題,情動而先誇險固。加以宋光葆輒陳狂計,別啟奸謀,將欲北顧秦川,東窺荊渚,人而無禮,罪莫大焉。   昨客省使李嚴奉使銅梁,近歸金闕,凡於奏對,備述端由。其宋光嗣相見之時,於坐上便有言說,先問契丹強弱,次數秦王是非,度此包藏,可見情狀。加以疏遠忠直,朋比奸雄。內則縱恣輕華,競貪寵位;外則滋彰法令,蠹耗生靈。既德力以不量,在神祇之共憤。今命興聖宮使、魏王繼岌充西川四面行營都統,命侍中、樞密使郭崇韜充西川東北面行營都招討制置等使,荊南節度使高季興充西川東南面行營都招討使,鳳翔節度使李桫Y充供軍轉運應接等使,同州節度使李令德充行營招討副使,陝府節度使李紹琛充行營蕃漢馬步軍都排陣斬斫使,西京留守張筠充西川管內安撫應接使,華州節度使毛璋充行營左廂馬步都虞候,邠州節度使董璋充行營右廂馬步都虞候,客省使李嚴充西川管內招撫使,總領闕下諸軍,兼西面諸道馬步兵士,取九月十八日進發。凡爾中外,宜體朕懷。   辛丑,授魏王繼岌諸道行營都統,余如故。繼岌既受都統之命,以梁漢顒充中軍馬步都虞候兼馬步軍都指揮使,張廷蘊為中軍步軍都指揮使,牛景章充中軍左廂馬軍都指揮使,沈斌充中軍右廂馬軍都指揮使,卓瑰充中軍左廂步軍都指揮使,王贄充中軍右廂步軍都指揮使,供奉官李從襲充中軍馬步軍都監,高品李廷安、呂知柔充魏王衙通謁。詔工部尚書任圜、翰林學士李愚參魏王軍事。丁未夕,偏天陰雲,北方有聲如雷,野雉皆鳴,俗所謂「天狗落」。戊申,魏王繼岌、樞密使侍中郭崇韜進發西征。太子少師致仕薛廷珪卒,贈右僕射。甲寅,幸壽安陵。司天上言:「自七月三日大雨,至九月十八日後方晴,三辰行度不見。」丁巳,幸尖山射雁。   冬十月庚申朔,宰臣及文武三品以上官赴長壽宮,上大行皇太后謚曰貞簡皇太后。辛酉,幸甘泉,遂幸壽安陵。壬戌,魏王繼岌率師至鳳翔,先遣使馳檄以諭蜀部。丁卯,奉皇太后尊謚寶冊赴西京錄座,宰臣豆盧革攝太尉讀冊文,吏部尚書李琪讀寶文,百官素服,班於長壽宮門外奉慰。淮南楊溥遣使進慰禮。己巳,中書上言:「貞簡太后陵請以坤陵為名。」從之。初卜山陵,帝欲祔於代州武皇陵,奏議:「天子以四海為家,不當分其南北。」乃於壽安縣界別卜是陵。《五代會要》載中書門下奏議云:「人君以四海為家,不當分其南北。洛陽是帝王之宅,四時朝拜,禮須便近,不能遠幸代州。今漢朝諸陵,皆近秦雍,國朝陵寢,布列京畿。後魏文帝自代遷洛之後,園陵皆在河南,兼敕功臣之家,不許北葬,今魏氏諸陵尚在京畿。祔葬代州,理未為允。」從之。   丙子,以前翰林學士、戶部侍郎馮道依前本官充職。戊寅,西征之師入大散關,《九國志·趙廷隱傳》云:自入敵境,即禁兵士焚廬舍,剽財物,蜀人德之。偽命鳳州節度使王承捷、故鎮屯駐指揮使唐景思次第迎降,得兵一萬二千、軍儲四十萬。又下三泉,得軍儲三十餘萬。自是師無匱乏,軍聲大振。辛巳,偽興州刺史王承鑒、成州刺史王承樸棄城遁去,康延孝大破蜀軍於三泉。時王衍將幸秦州,以其軍五萬屯於利州。聞我師至,遣步騎三萬逆戰於三泉,延孝與李嚴以勁騎三千擊之,蜀軍大敗,斬首五千級,餘眾奔潰。王衍聞敗,自利州奔歸成都,斷吉柏津,浮梁而去。丁亥,文武百官上表,以貞簡皇太后靈駕發引,請車駕不至山陵所。戊子,葬貞簡太后於坤陵。己丑,魏王繼岌至興州,偽東川節度使宋光葆以梓、綿、劍、龍、普五州來降;武定軍使王承肇以達、蓬、璧三州來降;興元節度使王宗威以梁、開、通、渠、麟五州來降;階州刺史王承岳納符印請命;秦州節度使王承休棄城自扶路奔於西川。《太平廣記》引《王氏見聞記》云:王承休握銳兵於天水,兵刃不舉。既知東軍入蜀,遂擁麾下之師及婦女孩幼萬餘口、金銀繒帛,於西蕃買路歸蜀。沿路為西蕃擄奪,凍餓相踐而死,迨至蜀,存者百餘人,唯與田宗汭等脫身而至。魏王使人問之曰:「親握重兵,何得不戰?」曰:「畏大王神武,不敢當其鋒。」曰:「何不早降?」曰:「蓋緣王師不入封部,無門納款。」曰:「初入蕃部幾許人?」曰:「萬餘口。」「今存者幾何?」曰:「才及百數。」魏王曰:「汝可償萬人之命。」遂斬之。   十一月庚寅朔,帝幸壽安,號慟於坤陵。戊戌,以振武節度使朱守殷為兗州節度使。徐州、鄴都上言,十月二十五日夜,地大震。康延孝至利州,修吉柏津浮梁。偽昭武軍節度使林思諤來降。辛丑,魏王過利州,帝賜王衍詔,諭以禍福。甲辰,魏王至劍州,偽武信軍節度使王宗壽以遂、合、渝、瀘、忠五州來降。丁未,高麗國遣使貢方物。康延孝、李嚴至漢州,王衍遣人送牛酒請降,李嚴遂先入成都。戊申,祔貞簡皇太后神主於太廟。   己酉,魏王至綿州,王衍遣使上箋歸命。庚戌,皇弟鄆州節度使存霸、滑州節度使存渥、左金吾大將軍晉州節度使存乂、邢州節度使存紀,並授起復雲麾將軍、右金吾大將軍同正。荊南節度使高季興奏,收復歸、夔、忠等州。辛亥,魏王至德陽。偽六軍使王宗弼報,王衍舉家遷於西宅,宗弼權稱西川兵馬留後;又報偽樞密使宋光嗣景潤澄、宣徽使李周輅歐陽晃同有異謀,惑亂蜀主,已梟斬訖。《九國志·王宗弼傳》:唐師陷鳳州,衍遣三招討屯三泉以拒唐師,未戰,三招討俱遁走,因令宗弼守綿谷而誅三招討,宗弼遂與三招討同送款於魏王。乃還成都,斬宋光嗣等,函首送於魏王,遷衍及母妻於西宮。壬子,王衍遣使上表請降。癸丑,以吳越國馬步統軍使、檢校太傅錢元球為檢校太尉、守侍中,充靜海軍節度使。乙卯,魏王至西川城北。丙辰,蜀主王衍出降,語在衍傳。   丁巳,大軍入成都,法令嚴峻,市不易肆。自興師凡七十五日,蜀平,得兵士三萬、兵仗七百萬、糧三百五十三萬、錢一百九十二萬貫、金銀共二十二萬兩、珠玉犀像二萬、紋錦綾羅五十萬,得節度州十、郡六十四、縣二百四十九。己丑,禮儀使奏:「貞簡皇太后升祔禮畢,一應宗廟伎樂及諸祀並請仍舊。」從之。十二月壬戌,以前雲州節度使李存敬為同州節度使;以同州節度使、檢校太保、同平章事李令德為遂州節度使;以邠州節度使、檢校太保董璋為劍南東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以華州節度使毛璋為邠州節度使;以左金吾大將軍史敬熔為華州節度使。丁卯,以武寧軍節度副使李紹文為兗州觀察留後。庚午,宴諸王武臣於長春殿,始用樂。丙子,以北京副留守、太原尹孟知祥為檢校太傅、同平章事、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西山八國雲南都招撫等使;以戶部尚書王正言為檢校吏部尚書、守興唐尹,充鄴都副留守;以鄴都副留守、興唐尹張憲檢校吏部尚書、太原尹,充北京副留守、知留守事。   己卯,以臘辰狩於白沙,皇后、皇子、宮人畢從。庚辰,次伊闕。辛巳,次潭泊。壬午,次龕澗。癸未,還宮。是時大雪苦寒,吏士有凍踣於路者。伊、汝之民,饑乏尤甚,衛兵所至,責其供餉,既不能給,因壞其什器,撤其廬舍而焚之,甚於剽劫。縣吏畏恐,竄避於山谷間。甲申,出御札示中書門下,以今歲水災異常,所在人戶流徙,以避徵賦,關市之征,抽納繁碎,宜令宰臣商量條奏。丙戌,第三姑宋氏封義寧大長公主,長姊孟氏封瓊華長公主,第十一妹張氏封瑤英長公主。   閏十二月甲午,賜中書門下詔曰:   朕聞古先哲王,臨御天下,上則以無偏無黨為至治,次則以足食足兵為遠謀,緬惟前修,誠可師範。朕纂承鳳歷,嗣守鴻圖,三載於茲,萬機是總,非不知五兵未弭,兆庶多艱,蓋賴卿等寅亮居懷,康濟為務,冀盡數輿之理,洞詢盍徹之規。今則潛按方區,備聆謠俗,或力役罕均其勞逸,或賦租莫辨於後先,但以督促為名,煩苛不已。被甲冑者何嘗充給,趨朝省者轉困支持,州閭之貨殖全疏,天地之災祥屢應。以至星辰越度,旱澇不時,農桑失業於丘園,道殣相望於郊野,生靈及此,寢食寧遑,豈非朕德政未孚,焦勞自拙者耶!   朕昨親援毫翰,軫念瘡痍,一則詢爾謀猷,一則表予宵旰,未披來奏,轉撓於懷,敢不翼翼罪躬,乾乾軫慮。咨爾四岳,弼予一人,何不舉賢才,裨寡昧。百辟之內,群後之間,莫不有盡忠者被掩其能,抱器者艱陳其力。或草澤有遺逸之士,山林多屈滯之人,爾所不知,吾將安訪!卿等位尊調鼎,名顯代天,既逢不諱之朝,何吝由衷之說,當宜歷告中外,急訪英髦。應在仕及前資文武官已下,至草澤之士,有濟國治民、除奸革弊者,並宜各獻封章,朕當選擇施行。其近宣御札,亦告諭內外,體朕意焉。   是時,兩河大水,戶口流亡者十四五,都下供饋不充,軍士乏食,乃有鬻子去妻,老弱採拾於野,殍踣於行路者。州郡飛挽,旋給京師,租庸使孔謙日於上東門外佇望其來,算而給之。加以所在泥潦,輦運艱難,愁歎之聲,盈於道路,四方地震,天象乖越。帝深憂之,問所司濟贍之術。孔謙比以吏進,故無保邦濟民之要務,唯以急刻賦斂為事。樞密承旨段徊奏曰:「臣見本朝時或遇歲時災歉,國費不足,天子將求經濟之要,則內出朱書御札,以訪宰臣,請陛下依此故事行之。」即命學士草詞,帝親札以訪宰臣,非帝憂民之實也。時宰相豆盧革等依阿徇旨,竟無所陳,但云:「陛下威德冠天下,今西蜀平定,珍寶甚多,可以給軍。水旱作沴,天之常道,不足以貽聖憂。」中官李紹宏奏曰:「俟魏王旋軍之後,若兵額漸多,饋挽難給,請且幸汴州,以便漕挽。」時群臣獻議者亦多,大較詞理迂闊,不中時病。唯吏部尚書李琪引古田租之法,從權救弊之道,上疏言之,帝優詔以獎之。   丁酉,詔偽蜀私署官員等:「惟名與器,不可假人,況是遐僻偏方,僭竊偽署,因時亂而濫稱名位,歸國體而悉合削除。但恐當本朝屯否之時,有歷代簪纓之士,既陷彼土,遂授偽官。又慮有曾受本朝渥恩,當時已居班秩,須為升降,不可通同。應偽署官至太師、太傅及三少,並太尉、司徒、司空、侍中、中書令、左右僕射已上,並宜降至六尚書,臨時更約偽署高低為六行次第。階至開府、特進、金紫者,宜令文班降至朝散大夫,武班降至銀青。爵偽署將相已下與開國男,余並不得更稱封爵,其有功臣者削去。《五代會要》云:其有功臣名號,並宜削去。如是偽署節鎮,伐罪之初,率先向化及立功效者,宜委繼岌、崇韜臨時獎任。其刺史但許稱使君,不得更有檢校官。其偽署班行正四品已上,酌此降黜,五品已下,如不曾經本朝授官,若材智有聞,即許於府縣中量材任使;如無材智可錄,止是蜀地土人,並宜放歸田里。如是西班有稱統軍上將軍者,若是本朝功臣子孫及將相之嗣,並據人材高下,與諸衛小將軍、府率、中郎將,次第授任。如是小將軍已下,據人材堪任使者,宜委西川節度使衙前補押衙;不堪任使者,亦宜放歸田里。應已前降官,除軍前量事跡任使外,余並稱前銜,候朝廷續據才行任使。」   庚子,彰武、保大等節度使高萬興卒。甲辰,淮南楊溥遣使朝貢。乙巳,以晉州節度使李存乂為鄜州節度使,以相州刺史李存確為晉州節度使。丙子,兩省諫官上疏,請車駕不巡幸汴州,凡三上章,乃允。庚戌,魏王繼岌奏,遣秦州副史徐藹繼書招諭南詔蠻。又奏,點到兩川馬九千五百三十匹。《清異錄》:莊宗滅梁平蜀,志頗自逸,命蜀匠織十幅無縫錦為被材,被成,賜名「六合被」。辛亥,制皇第二弟存霸可封永王,第三弟存美可封邕王,第四弟存渥可封申王,第五弟存乂可封睦王,第六弟存確可封通王,第七弟存紀可封雅王。是歲,日傍有背氣,凡十三。 莊宗紀八   同光四年春正月戊午朔,帝不受朝賀,契丹寇渤海。壬戌,詔以去歲因被災沴,物價騰踴,自今月三日後避正殿,減膳撤樂,以答天譴。應去年遭水災州縣,秋夏稅賦並與放免。自壬午年已前所欠殘稅,及諸色課利,已有敕命放免者,尚聞所在卻有徵收,宜令租庸司切准前敕處分。應京畿內人戶,有停貯觔斗者,並令減價出糶;如不遵行,當令檢括。西川王衍父子及偽署將相官吏,除已行刑憲外,一切釋放。天下禁囚,除十惡五逆、官典犯贓、屠牛毀錢、放火劫舍、持刀殺人,准律常赦不原外,應合抵極刑者,遞降一等。其餘罪犯悉與減降;逃背軍健,並放逐便。   癸亥,河中節度使李繼麟來朝。諸州上言,准宣為去年十月地震,集僧道起消災道場。甲子,魏王繼岌殺樞密使郭崇韜於西川,夷其族。丙寅,百官上表,請復常膳,凡三上表,乃允之。西川行營都監李廷安進西川樂官二百九十八人。契丹寇女真、渤海。戊寅,契丹安巴堅遣使貢良馬。庚辰,帝異母弟鄜州節度使存乂伏誅。存乂,郭崇韜之子婿也,故亦及於禍。是日,以河中節度使、守太師、兼尚書令、西平王李繼麟為滑州節度使,尋令朱守殷以兵圍其第,誅之,亦夷其族。辛巳,吐渾、奚各遣使貢馬。鎮州上言,部民凍死者七千二百六十人。又奏,准宣進花果樹栽及抽樂人梅審譯赴京。甲申,以鄆州節度使、永王存霸為河中節度使,以滑州節度使、申王存渥為鄆州節度使。乙酉,內人景奼上言:「昭宗遇難之時,皇屬千餘人同時遇害,為三穴瘞於宮城西古龍興寺北,請改葬。」從之,仍詔河南府監護其事。丙戌,回鶻可汗阿都欲遣使貢良馬。鎮州上言,平棘等四縣部民,餓死者二千五十人。丁亥,詔朱友謙同惡人史武等七人,已當國法,並籍沒家產。武等友謙舊將,時皆為刺史,並以無罪族誅。《歐陽史》,丁亥,殺李繼麟之將史武、薛敬容、周唐殷、楊師太、王景、來仁、白奉國,滅其族。   二月己丑,以宣徽南院使、知內侍省兼內勾、特進、右領軍衛上將軍李紹宏為驃騎大將軍、守左武衛上將軍、知內侍省,充樞密使。甲午,以鄭州刺史李紹奇為河陽節度使,以樂人景進為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右散騎常侍、守禦史大夫。進以俳優嬖倖,善採訪閭巷鄙細事以啟奏,復密求妓媵以進,恩寵特厚。魏州錢谷諸務,及招兵市馬,悉委進監臨。孔謙附之以希寵,常呼為「八哥」。諸軍左右無不托附,至於士人,亦有因之而求仕進者。每入言事,左右紛然屏退,惟以陷害熒惑為意焉。是日,帝幸冷泉校獵。乙未,宰臣豆盧革上言,請支州縣官實俸,以責課效。   丙申,武德使史彥瓊自鄴馳報稱:「今月六日,貝州屯駐兵士突入都城,剽劫坊市。」初,帝令魏博指揮使楊仁晸率兵戍瓦橋,至是代歸,有詔令駐於貝州。上歲天下大水,十月鄴地大震,自是居人或有亡去他郡者,每日族談巷語云:「城將亂矣!」人人恐悚,皆不自安。   十二月,以戶部尚書王正言為興唐尹、知留守事。正言年耄風病,事多忽忘,比無經治之才。武德使史彥瓊者,以伶官得幸,帝待以腹心之任,都府之中,威福自我,正言以下,皆脅肩低首,曲事不暇。由是政無統攝,奸人得以窺圖。洎郭崇韜伏誅,人未測其禍始,皆云:「崇韜已殺繼岌,自王西川,故盡誅郭氏。」先是,有密詔令史彥瓊殺朱友謙之子澶州刺史建徽。史彥瓊夜半出城,不言所往。詰旦,閽報正言曰:「史武德夜半馳馬而去,不知何往。」是日人情震駭,訛言云:「劉皇后以繼岌死於蜀,已行弒逆,帝已晏駕,故急征彥瓊。」其言播於鄴市,貝州軍士有私寧親於都下者,掠此言傳於貝州。軍士皇甫暉等因夜聚蒱博不勝,遂作亂,劫都將楊仁晸曰:「我輩十有餘年為國家效命,甲不離體,已至吞併天下,主上未垂恩澤,翻有猜嫌。防戍邊遠,經年離阻鄉國,及得代歸,去家咫尺,不令與家屬相見。今聞皇后弒逆,京邑已亂,將士各欲歸府寧親,請公同行。」仁晸曰:「汝等何謀之過耶!今英主在上,天下一家,從駕精兵不下百萬,西平巴、蜀,威振華夷,公等各有家族,何事如此!」軍人乃抽戈露刃環仁晸曰:「三軍怨怒,鹹欲謀反,苟不聽從,須至無禮。」仁晸曰:「吾非不知此,但丈夫舉事,當計萬全。」軍人即斬仁晸。裨將趙在禮聞軍亂,衣不及帶,將逾垣而遁,亂兵追及,白刃環之曰:「公能為帥否?否則頭隨刃落!」在禮懼,即曰:「吾能為之。」眾遂呼噪,中夜燔劫貝郡。詰旦,擁在禮趨臨清,剽永濟、館陶。五日晚,有自貝州來者,言亂兵將犯都城,都巡檢使孫鐸等急趨史彥瓊之第,告曰:「賊將至矣,請給鎧仗,登陴拒守。」彥瓊曰:「今日賊至臨清,計程六日方至,為備未晚。」孫鐸曰:「賊來寇我,必倍道兼行,一朝失機,悔將何及!請僕射率眾登陴,鐸以勁兵千人伏於王莽河逆擊之;賊既挫勢,須至離潰,然後可以剪除。如俟其兇徒薄於城下,必慮奸人內應,則事未可測也。」彥瓊曰:「但訓士守城,何須即戰。」時彥瓊疑孫鐸等有他志,故拒之。是夜三更,賊果攻北門,彥瓊時以部眾在北門樓,聞賊呼噪,即時驚潰。彥瓊單騎奔京師。遲明,亂軍入城,孫鐸與之巷戰,不勝,攜其母自水門而出,獲免。晡晚,趙在禮引諸軍據宮城,署皇甫暉、趙進等為都虞候、斬斫使,諸軍大掠。興唐尹王正言謁在禮,望塵再拜。是日,眾推在禮為兵馬留後,草奏以聞。帝怒,命宋州節度使元行欽率騎三千赴鄴都招撫,詔征諸道之師進討。   丁酉,淮南楊溥遣使賀平蜀。己亥,魏王繼岌奏,康延孝擁眾反,回寇西川。遣副招討使任圜率兵追討之。庚子,福建節度副使王延翰奏,節度使王審知委權知軍府事。邢州左右步直軍四百人據城叛,推軍校趙太為留後,詔東北面副招討使李紹真率兵討之。辛丑,元行欽至鄴都,進攻南門,以詔書招諭城中,趙在禮獻羊酒勞軍,登城遙拜行欽曰:「將士經年離隔父母,不取敕旨歸寧,上貽聖憂,追悔何及!儻公善為敷奏,俾從渙汗,某等亦不敢不改過自新。」行欽曰:「上以汝輩有社稷功,必行赦宥。」因以詔書諭之。皇甫暉聚眾大詬,即壞詔。行欽以聞,帝怒曰:「收城之日,勿遺□類!」壬寅,行欽自鄴退軍,保澶州。甲午,從馬直宿衛軍士王溫等五人夜半謀亂,殺本軍使,為衛兵所擒,磔於本軍之門。丙午,以右散騎常侍韓彥惲為戶部侍郎。丁未,鄴都行營招撫使元行欽率諸道之師再攻鄴都。戊申,以洋州留後李紹文為夔州節度使。詔河中節度使、永王存霸歸籓。己酉,以樞密使宋唐玉為特進、左威衛上將軍,充宣徽南院使。   庚戌,諸軍大集於鄴都,進攻其城,不克。行欽又大治攻具。城中知其無赦,晝夜為備。朝廷聞之益恐,連發中使促繼岌西征之師。繼岌以康延孝據漢州,中軍之士從任圜進討,繼岌端居利州,不獲東歸。是日,飛龍使顏思威部署西川宮人至。辛亥,淮南楊溥遣使貢方物。西京上言,客省使李嚴押蜀主王衍至本府。壬子,以守太尉、中書令、河南尹兼河陽節度使、齊王張全義為檢校太師、兼尚書令,充許州節度使。東川董璋奏,准詔誅遂州節度使李令德於本州,夷其族。癸丑,湖南馬殷奏,福建節度使王審知疾甚,副使王延翰已權知軍府事,請降旄節。司天監上言:自二月上旬後,晝夜陰雲,不見天象,自二十六日方晴,至月終,星辰無變。以右衛上將軍朱漢賓知河南府事。   甲辰,命蕃漢總管李嗣源統親軍赴鄴都,以討趙在禮。帝素倚愛元行欽,鄴城軍亂,即命為行營招討使,久而無功。時趙太據邢州,王景戡據滄州,自為留後,河朔郡邑多殺長吏。帝欲親征,樞密使與宰臣奏言:「京師者,天下根本,雖四方有變,陛下宜居中以制之,但命將出征,無煩躬御士伍。」帝曰:「紹榮討亂未有成功,繼岌之軍尚留巴、漢,余無可將者,斷在自行。」樞密使李紹宏等奏曰:「陛下以謀臣猛將取天下,今一州之亂而雲無可將者,何也?總管李嗣源是陛下宗臣,創業已來,艱難百戰,何城不下,何賊不平,威略之名,振於夷夏,以臣等籌之,若委以專征,鄴城之寇,不足平也!」帝素寬大容納,無疑於物,自誅郭崇韜、朱友謙之後,閹宦伶官交相讒諂,邦國大事皆聽其謀,繇是漸多猜惑,不欲大臣典兵,既聞奏議,乃曰:「予恃嗣源侍衛,卿當擇其次者。」又奏曰:「以臣等料之,非嗣源不可。」河南尹張全義亦奏云:「河朔多事,久則患生,宜令總管進兵。如倚李紹榮輩,未見其功。」帝乃命嗣源行營。是日,延州知州白彥琛奏,綏、銀兵士剽州城謀叛。魏王繼岌傳送郭崇韜父子首函至闕下,詔張全義收瘞之。乙巳,以右武衛上將軍李肅為安邑、解縣兩池榷鹽使,以吏部尚書李琪為國計使。   三月丁未朔,李紹真奏,收復邢州,擒賊首趙太等二十一人,徇於鄴都城下,皆磔於軍門。庚戌,李紹真自邢州赴鄴都城下。辛亥,以威武軍節度副使、福建管內都指揮使、檢校太傅、守江州刺史王延翰為福建節度使,依前檢校太傅。壬子,李嗣源領軍至鄴都,營於西南隅。甲寅,進營於觀音門外,下令諸軍,詰旦攻城。是夜,城下軍亂,迫嗣源為帝。遲明,亂軍擁嗣源及霍彥威入於鄴城,復為皇甫暉、趙進等所脅,嗣源以詭詞得出,夜分至魏縣。時嗣源遙領鎮州,詰旦,議欲歸籓,上章請罪,安重誨以為不可,語在《明宗紀》中。翼日,遂次於相州。元行欽部下兵退保衛州,以飛語上奏,嗣源一日之中遣使上章申理者數四。帝遣嗣源子從審與中使白從訓繼詔以諭嗣源,行至衛州,從審為元行欽所械,不得達。是日,西面行營副招討使任圜奏,收復漢州,擒逆賊康延孝。   丙辰,荊南高季興上言,請割峽內夔、忠、萬等三州卻歸當道,依舊管系,又請雲安監。初,將議伐蜀,詔高季興令率本軍上峽,自收元管屬郡。軍未進,夔、忠、萬三州已降,季興數請之,因賂劉皇后及宰臣樞密使,內外葉附,乃俞其請。戊午,詔河南府預借今年秋夏租稅。時年饑民困,百姓不勝其酷,京畿之民,多號泣於路,議者以為劉盆子復生矣。庚申,詔潞州節度使孔勍赴闕,以右龍虎統軍安崇阮權知潞州。是日,忠武軍節度使、齊王張全義薨。壬戌,宰臣豆盧革率百官上表,以魏博軍變,請出內府金帛優給將士。不報。時知星者上言:「客星犯天庫,宜散府藏。」又云:「流星犯天棓,主御前有急兵。」帝召宰臣於便殿,皇后出宮中妝奩銀盆各二,並皇子滿哥三人,謂宰臣曰:「外人謂內府金寶無數,向者諸侯貢獻旋供賜與,今宮中有者,妝奩、嬰孺而已,可鬻之給軍。」革等惶恐而退。癸亥,以偽置昭武軍節度使林思諤為閬州刺史。是日,出錢帛給賜諸軍,兩樞密使及宋唐玉、景進等各貢助軍錢幣。是時,軍士之家乏食,婦女掇蔬於野,及優給軍人,皆負物而詬曰:「吾妻子已殍矣,用此奚為!」甲子,元行欽自衛州率部下兵士歸,帝幸耀店以勞之。西川輦運金銀四十萬至闕,分給將士有差。元行欽請車駕幸汴州,帝將發京師,遣中官向延嗣馳詔所在誅蜀主王衍,仍夷其族。   乙丑,車駕發京師。戊辰,遣元行欽將騎軍沿河東向。壬申,帝至滎澤,以龍驤馬軍八百騎為前軍,遣姚彥溫董之。彥溫行至中牟,率所部奔於汴州。時潘瑰守王村寨,有積粟數萬,亦奔汴州。是時,李嗣源已入於汴。帝聞諸軍離散,精神沮喪,至萬勝鎮即命旋師。登路旁荒塚,置酒視諸將流涕。俄有野人進雉,因問塚名,對曰:「裡人相傳為愁台。」帝彌不悅,罷酒而去。是夜,次汜水。初,帝東出關,從駕兵二萬五千,及復至汜水,已失萬餘騎。乃留秦州都指揮使張塘以步騎三千守關。帝過罌子谷,道路險狹,每遇衛士執兵仗者,皆善言撫之曰:「適報魏王繼岌又進納西川金銀五十萬,到京當盡給爾等。」軍士對曰:「陛下賜與大晚,人亦不感聖恩。」帝流涕而已。又索袍帶賜從官,內庫使張容哥對曰:「頒給已盡。」衛士叱容哥曰:「致吾君社稷不保,是此閹豎!」抽刀逐之,或救而獲免。容哥謂同黨曰:「皇后惜物不散,軍人歸罪於吾輩,事若不測,吾輩萬段,願不見此禍。」因投河而死。《隆平集》:內臣李承進逮事唐莊宗,太祖嘗問莊宗時事,對曰:「莊宗好畋獵,每次近郊,衛士必控馬首曰:『兒郎輩寒冷,望陛下與救接。』莊宗隨所欲給之,如此者非一。晚年蕭牆之禍,由賞賚無節,威令不行也。」太祖歎曰:「二十年夾河戰爭,不能以軍法約束此輩,誠兒戲。」   甲戌,次石橋,帝置酒野次,悲啼不樂,謂元行欽等諸將曰:「鄴下亂離,寇盜蜂起,總管迫於亂軍,存亡未測,今訛言紛擾,朕實無聊。卿等事予已來,富貴急難,無不共之,今茲危蹙,賴爾籌謀,而竟默默無言,坐觀成敗。予在滎澤之日,欲單騎渡河,訪求總管,面為方略,招撫亂軍,卿等各吐胸襟,共陳利害,今日俾予至此,卿等如何!」元行欽等百餘人垂泣而奏曰:「臣本小人,蒙陛下撫養,位極將相,危難之時,不能立功報主,雖死無以塞責,乞申後效,以報國恩。」於是,百餘人皆援刀截發,置須於地,以斷首自誓,上下無不悲號,識者以為不祥。是日,西京留守張筠部署西徵兵士到京,見於上東門外,晡晚,帝還宮。初,帝在汜水,衛兵散走,京師恐駭不寧,及帝至,人情稍安。乙亥,百官進名起居。安義節度使孔勍奏,點校兵士防城,准詔運糧萬石,進發次。時勍已殺監軍使據城,詭奏也。丙子,樞密使李紹宏與宰相豆盧革、韋說會於中興殿之廊下,商議軍機,因奏:「魏王西徵兵士將至,車駕且宜控汜水,以俟魏王。」從之。午時,帝出上東門親閱騎軍,誡以詰旦東幸,申時還宮。   四月丁丑朔,以永王存霸為北都留守,申王存渥為河中節度使。是日,車駕將發京師,從駕馬軍陳於寬仁門外,步兵陳於五鳳門外。帝內殿食次,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自本營率所部抽戈露刃,至興教門大呼,與黃甲兩軍引弓射興教門。帝聞其變,自宮中率諸王近衛御之,逐亂兵出門。既而焚興教門,緣城而入,登宮牆歡噪,帝御親軍格鬥,殺亂兵數百。俄而帝為流矢所中,亭午,崩於絳霄殿之廡下,時年四十三。《琬琰集》載《宋實錄·王全斌傳》云:同光末,蕭牆有變,亂兵逼宮城,近臣宿將,皆釋甲潛遁,惟全斌與符彥卿等十數人居中拒戰。莊宗中流矢,扶掖歸絳霄殿,全斌慟哭而去。《東都事略·符彥卿傳》云:郭從謙之亂,莊宗左右皆引去,惟彥卿力戰,殺十餘人。莊宗崩,彥卿慟哭而去。是時,帝之左右例皆奔散,唯五坊人善友斂廓下樂器簇於帝屍之上,發火焚之。及明宗入洛,止得其燼骨而已。   天成元年七月丁卯,有司上謚曰光聖神閔孝皇帝,廟號莊宗。是月丙子,葬於雍陵。《五代史補》:莊宗之嗣位也,志在渡河,但恨河東地狹兵少,思欲百練其眾,以取必勝於天下,乃下令曰:「凡出師,騎軍不見賊不許騎馬,或步騎前後已定,不得越軍分以避險惡。其分路並進,期會有處,不得違晷刻。並在路敢言病者,皆斬之。」故三軍懼法而戮力,皆一以當百,故朱梁舉天下而不能御,卒為所滅,良有以也。初,莊宗為公子時,雅好音律,又能自撰曲子詞。其後凡用軍,前後隊伍皆以所撰詞授之,使揭聲而唱,謂之「御制」。至於入陣,不論勝負,馬頭才轉,則眾歌齊作。故凡所鬥戰,人忘其死,斯亦用軍之一奇也。莊宗好獵,每出,未有不蹂踐苗稼。一旦至中牟,圍合,忽有縣令,忘其姓名,犯圍諫曰:「大凡有國家者,當視民如赤子,性命所擊。陛下以一時之娛,恣其蹂踐,使比屋囂然動溝壑之慮,為民父母,豈其若是耶!」莊宗大怒,以為遭縣令所辱,遂叱退,將斬之。伶官鏡新磨者,知其不可,乃與群伶齊進,挽住令,佯為詬責曰:「汝為縣令,可以指麾百姓為兒,既天子好獵,即合多留閒地,安得縱百姓耕鋤皆遍,妨天子鷹犬飛走耶!而又不能自責,更敢咄咄,吾知汝當死罪。」諸伶亦皆嘻笑繼和,於是莊宗默然,其怒少霽,頃之,恕縣令罪。《五代史闕文》:莊宗嘗因博戲,睹骰子采有暗相輪者,心悅之,乃自置暗箭格,凡博戲並認采之在下者。及同光末,鄴都兵亂,從謙以兵犯興教門,莊宗御之,中流矢而崩。識者以為暗箭之應。   史臣曰:莊宗以雄圖而起河、汾,以力戰而平汴、洛,家仇既雪,國祚中興,雖少康之嗣夏配天,光武之膺圖受命,亦無以加也。然得之孔勞,失之何速?豈不以驕於驟勝,逸於居安,忘櫛沐之艱難,徇色禽之荒樂。外則伶人亂政,內則牝雞司晨。靳吝貨財,激六師之憤怨;征搜輿賦,竭萬姓之脂膏。大臣無罪以獲誅,眾口吞聲而避禍。夫有一於此,未或不亡,矧鹹有之,不亡何待!靜而思之,足以為萬代之炯誡也。 明宗紀一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諱亶,初名嗣源,及即位,改今諱,代北人也。世事武皇,及其錫姓也,遂編於屬籍。四代祖諱聿,皇贈麟州刺史。天成初,追尊為孝恭皇帝,廟號惠祖,陵曰遂陵;高祖妣衛國夫人崔氏,追諡為孝恭昭皇后。三代祖諱教,皇贈朔州刺史,追尊為孝質皇帝,廟號毅祖,陵曰衍陵;曾祖妣趙國夫人張氏,追諡為孝質順皇后。皇祖諱琰,皇贈尉州刺史,追尊為孝靖皇帝,廟號烈祖,陵曰奕陵;皇祖妣秦國夫人何氏,追諡為孝靖穆皇后。皇考諱霓,皇贈汾州刺史,追尊為孝成皇帝,廟號德祖,陵曰慶陵;皇妣宋國夫人劉氏,追諡為孝成懿皇后。帝即孝成之元子也。以唐鹹通丁亥歲九月九日,懿皇后生帝於應州之金城縣。   初,孝成事唐獻祖為愛將,獻祖之失振武,為吐渾所攻,部下離散,孝成獨奮忠義,解蔚州之圍。武皇之鎮雁門也,孝成厭代,帝年甫十三,善騎射,獻祖見而撫之曰:「英氣如父,可侍吾左右。」每從圍獵,仰射飛鳥,控弦必中,尋隸武皇帳下。武皇遇上源之難,將佐罹害者甚眾,帝時年十七,翼武皇逾垣脫難,於亂兵流矢之內,獨無所傷。武皇鎮河東,以帝掌親騎。時李存信為蕃漢大將,每總兵征討,師多不利,武皇遂選帝副之,所向克捷。   帝嘗宿於雁門逆旅,媼方娠,不時具饌,媼聞腹中兒語云:「大家至矣,速宜進食。」媼異之,遽起,親奉庖爨甚恭;帝詰之,媼告其故。《北夢瑣言》云:帝以媼前倨後恭,詰之,曰:「公貴不可言也。」問其故,具道娠子腹語事,帝曰:「老媼遜言,懼吾辱耳。」後果如其言。帝既壯,雄武獨斷,謙和下士。每有戰功,未嘗自伐。居常惟治兵仗,持廉處靜,晏如也。武皇常試之,召於泉府,命恣其所取,帝惟持束帛數緡而出。凡所賜與,分給部下。嘗與諸將會,諸將矜衒武勇,帝徐曰:「公輩以口擊賊,吾以手擊賊。」眾慚而止。景福初,黑山戍將王弁據振武叛,帝率其屬攻之,擒弁以獻。   乾寧三年,梁人急攻兗、鄆,鄆帥朱瑄求救於武皇。武皇先遣騎將李承嗣、史儼援之,復遣李存信將兵三萬屯於莘縣。聞汴軍益盛,攻兗甚急,存信遣帝率三百騎而往,敗汴軍於任城,遂解兗州之圍。朱瑾見帝,執手涕謝。其年,魏帥羅宏信背盟,襲破李存信於莘縣,帝奮命殿軍而還,武皇嘉其功,即以所屬五百騎號曰「橫衝都」;侍於帳下,故兩河間目帝為李橫衝。   明年,武皇遣大將軍李嗣昭率師下馬嶺關,將復邢、洺,梁將葛從周以兵應援。嗣昭兵敗,退入青山口,梁軍扼其路,步兵不戰自潰,嗣昭不能制。會帝本軍至,謂嗣昭曰:「步兵雖散,若吾輩空回,大事去矣。為公試決一戰,不捷而死,差勝被囚。」嗣昭曰:「吾為卿副。」帝率其屬,解鞍礪鏃,憑高列陣,左右指畫,梁人莫之測,因呼曰:「吾王命我取葛司徒,他士可無並命。」即徑犯其陣,奮擊如神。嗣昭繼進,梁軍即時退去,帝與嗣昭收兵入關。帝四中流矢,血流被股,武皇解衣授藥,手賜卮酒,撫其背曰:「吾兒神人也!微吾兒,幾為從周所笑。」自青山之戰,名聞天下。   天復中,梁祖遣氏叔琮將兵五萬,營於洞渦。是時,諸道之師畢萃於太原,郡縣多陷於梁,晉陽城外,營壘相望。武皇登陴號令,不遑飲食。屬大雨彌旬,城壘多壞,武皇令帝與李嗣昭分兵四出,突入諸營,梁軍由是引退;帝率偏師追襲,復諸郡邑。昭宗之幸鳳翔也,梁祖率眾攻圍岐下,武皇奉詔應援,遣李嗣昭、周德威出師晉、絳,營於蒲縣。嗣昭等軍,大為梁將朱友寧、氏叔琮所敗,梁之追兵直抵晉陽,營於晉祠,日以步騎環城。武皇登城督眾,憂形於色。攻城既急,武皇與大將謀,欲出奔雲中。帝曰:「攻守之謀,據城百倍,但兒等在,必能固守。」乃止。居數日,潰軍稍集,率敢死之士,日夜分出諸門掩襲梁軍,擒其驍將游崑崙等。梁軍失勢,乃燒營而退。   天祐五年五月,莊宗親將兵以救潞州之圍,帝時領突騎左右軍與周德威分為二廣。帝晨至夾城東北隅,命斧其鹿角,負芻填塹,下馬乘城大噪。時德威登西北隅,亦噪以應之。帝先入夾城,大破梁軍,是日解圍,其功居最。柏鄉之役,兩軍既成列,莊宗以梁軍甚盛,慮師入之怯,欲激壯之,手持白金巨鐘賜帝酒,謂之曰:「卿見南軍白馬、赤馬都否?睹之令人膽破。」帝曰:「彼虛有其表耳,翼日當歸吾廄中。」莊宗拊髀大笑曰:「卿已氣吞之矣!」帝引鍾盡酹,即屬鞬揮弭,躍馬挺身,與其部下百人直犯白馬都,奮□舞槊,生挾二騎校而回,飛矢麗帝甲如蝟毛焉。由是三軍增氣,自辰及未,騎軍百戰,帝往來衝擊,執訊獲丑,不可勝計。是日,梁軍大敗,以功授代州刺史。莊宗遣周德威伐幽州,帝分兵略定山後八軍,與劉守光愛將元行欽戰於廣邊軍,凡八戰,帝控弦發矢七中。行欽酣戰不解,矢亦中帝股,拔矢復戰。行欽窮蹙,面縛乞降,帝酌酒飲之,拊其背曰:「吾子,壯士也!」因厚遇之。   十三年二月,莊宗與梁將劉鄩大戰於故元城北,帝以三千騎環之,鼓噪奮擊,內外合勢,鄩軍殆盡。帝徇地慈、洺。四月,相州張筠遁走,乃以帝為相州刺史。九月,滄州節度使戴思遠棄城歸汴,小將毛璋據州納款,莊宗命率兵慰撫。既入城,以軍府乂安報莊宗,書吏誤云:「已至滄州,禮上畢。」莊宗省狀,怒曰:「嗣源反耶!」帝聞之懼,歸罪於書吏,斬之。未幾,承製授邢州節度使。   十四年四月,契丹安巴堅率眾三十萬攻幽州,周德威間使告急,莊宗召諸將議進取之計,諸將鹹言:「敵勢不能持久,野無所掠,食盡自還,然後踵而擊之可也。」帝奏曰:「德威盡忠於家國,孤城被攻,危亡在即,不宜更待敵衰。願假臣突騎五千為前鋒以援之。」莊宗曰:「公言是也。」即命帝與李存審、閻寶率軍赴援,帝為前鋒,會軍於易州。帝謂諸將曰:「敵騎以馬上為生,不須營壘,況彼眾我寡,所宜銜枚箝馬,潛行溪澗,襲其不備也。」   八月,師發上谷,陰晦而雨,帝仰天祈祝,即時晴霽,師循大房嶺,緣潤而進。翼日,敵騎大至,每遇谷口,敵騎扼其前,帝與長子從珂奮命血戰,敵即解去,我軍方得前進。距幽州兩捨,敵騎復當谷口而陣,我軍失色。帝曰:「為將者受命忘家,臨敵忘身,以身徇國,正在今日。諸君觀吾父子與敵周旋!」因挺身入於敵陣,以北語諭之曰:「爾輩非吾敵,吾當與天皇較力耳。」舞槌奮擊,萬眾披靡,俄挾其隊帥而還。我軍呼躍奮擊,敵眾大敗,勢如席捲,委棄鎧仗羊馬殆不勝紀。是日,解圍,大軍入幽州,周德威迎帝,執手歔欷。九月,班師於魏州,莊宗親出郊勞,進位檢校太保。   十八年十月,從莊宗大破梁將戴思遠於戚城,斬首二萬級。莊宗以帝為蕃漢副總管,加同平章事。   二十年,代李存審為滄州節度使。四月,莊宗即位於鄴宮,帝進位檢校太傅、兼侍中。尋命帝率步騎五千襲鄆州,下之,授天平軍節度使。五月,梁人陷德勝南城,圍楊劉,以扼出師之路。帝孤守汶陽,四面拒寇,久之,莊宗方解楊劉之圍。九月,梁將王彥章以步騎萬人迫鄆州,自中都渡汶。帝遣長子從珂率騎逆戰於遞坊鎮,獲梁將任釗等三百人,彥章退保中都。莊宗聞其捷,自楊劉引軍至鄆,以帝為前鋒,大破梁軍於中都,生擒王彥章等。是日,諸將稱賀,莊宗以酒屬帝曰:「昨朕在朝城,諸君多勸朕棄鄆州,以河為界,賴副總管禦侮於前,崇韜畫謀於內,若信李紹宏輩,大事已掃地矣。」莊宗與諸將議兵所向,諸將多云:「青、齊、徐、兗皆空城耳,王師一臨,不戰自下。」惟帝勸莊宗逕取汴州,語在《莊宗紀》中,莊宗嘉之。帝即時前進,莊宗繼發中都。十月己卯,遲明,帝先至汴州,攻封丘門,汴將王瓚開門迎降。帝至建國門,聞梁主已殂,乃號令安撫,回軍於封禪寺。辰時,莊宗至,帝迎謁路側。莊宗大悅,手引帝衣,以首觸帝曰:「吾有天下,由公之血戰也,當與公共之。」尋進位兼中書令。   二年正月,契丹犯塞,帝受命北征。二月,莊宗以郊天禮畢,賜帝鐵券。四月,潞州小將楊立叛,帝受詔討之。五月,擒楊立以獻。六月,進位太尉,移鎮汴州,代李存審為蕃漢總管。十二月,契丹入寇。   三年正月,帝領兵破契丹於涿州,移授鎮州節度使。先是,帝領兵過鄴,鄴庫素有御甲,帝取五百聯以行。是歲,莊宗幸鄴,知之,怒甚。無何,帝奏請以長子從珂為北京內衙都指揮使,莊宗愈不悅,曰:「軍政在吾,安得為子奏請!吾之細鎧,不奉詔旨強取,其意何也?」令留守張憲自往取之,左右說諭,乃止。帝憂恐不自安,上表申理,方解。   十二月,帝朝於洛陽。是時,莊宗失政,四方饑饉,軍士匱乏,有賣兒貼婦者,道路怨咨。帝在京師,頗為謠言所屬,洎朱友謙、郭崇韜無名被戮,中外大臣皆懷憂懾。諸軍馬步都虞候朱守殷奉密旨伺帝起居,守殷陰謂帝曰:「德業振主者身危,功蓋天下者不賞,公可謂振主矣,宜自圖之,無與禍會。」帝曰:「吾心不負天地,禍福之來,吾無所避,付之於天,卿勿多談也。」   四年二月六日,趙在禮據魏州反,莊宗遣元行欽將兵攻之;行欽不利,退保衛州。初,帝善遇樞密使李紹宏,及帝在洛陽,群小多以飛語謗毀,紹宏每為庇護。會行欽兵退,河南尹張全義密奏,請委帝北伐,紹宏贊成之,遂遣帝將兵渡河。   三月六日,帝至鄴都,趙在禮等登城謝罪,出牲餼以勞師,帝亦慰納之,營於鄴城之西南,下令以九日攻城。八日夜,軍亂。從馬直軍士有張破敗者,號令諸軍,各殺都將,縱火焚營,歡噪雷動。至五鼓,亂兵逼帝營,親軍搏戰,傷痍者殆半,亂兵益盛。帝叱之,責其狂逆之狀,亂兵對曰:「昨貝州戍兵,主上不垂厚宥;又聞鄴城平定之後,欲盡坑全軍。某等初無叛志,直畏死耳。已共諸軍商量,與城中合勢,擊退諸道之師,欲主上帝河南,請令公帝河北。」帝泣而拒之,亂兵呼曰:「令公欲何之?不帝河北,則為他人所有。苟不見幾,事當不測!」抽戈露刃,環帝左右。安重誨、霍彥威躡帝足,請詭隨之,因為亂兵迫入鄴城。懸橋已發,共扶帝越濠而入,趙在禮等歡泣奉迎。《通鑒》:亂兵擁嗣源及李紹真等入城,城中不受外兵。皇甫暉逆擊張破敗,斬之,外兵皆潰。趙在禮等率諸校迎拜嗣源。是日,饗將士於行宮,在禮等不納外兵,軍眾流散,無所歸向。帝登南樓,謂在禮曰:「欲建大計,非兵不能集事,吾自於城外招撫諸軍。」帝乃得出。夜至魏縣,部下不滿百人。時霍彥威所將鎮州兵五千人獨不亂,聞帝既出,相率歸帝。詰朝,帝登城掩泣曰:「國家患難,一至於此!來日歸籓上章,徐圖再舉。」安重誨、霍彥威等曰:「此言非便也。國家付以閫外之事,不幸師徒逗撓,為賊驚奔。元行欽狂妄小人,彼在城南,未聞戰聲,無故棄甲;如朝天之日,信其奏陳,何所不至!若歸籓聽命,便是強據要君,正墮讒慝之口也。正當星行歸闕,面叩玉階,讒間沮謀,庶全功業,無便於此者也。」帝從之。十一日,發魏縣,至相州,獲官馬二千匹,始得成軍。   元行欽退保衛州,果以飛語上奏,帝上章申理,莊宗遣帝子從審及內官白從訓齊詔諭帝。從審至衛州,為行欽所械,帝奏章亦不達。帝乃趨白皋渡,駐軍於河上,會山東上供綱載絹數船適至,乃取以賞軍,軍士以之增氣。及將濟,以渡船甚少,帝方憂之。忽有木伐數只,沿流而至,即用以濟師,故無留滯焉。二十六日至汴州,莊宗領兵至滎澤,遣龍驤都校姚彥溫為前鋒。是日,彥溫率部下八百騎歸於帝,具言:「主上為行欽所惑,事勢已離,難與共事。」帝曰:「卿自不忠,言何悖也!」乃奪其兵,仍下令曰:「主上未諒吾心,遂致軍情至此,宜速赴京師。」既而房知溫、杜晏球自北面相繼而至。   四月丁亥朔,至罌子谷,聞蕭牆釁作,莊宗晏駕,帝慟哭不自勝。詰旦,朱守殷遣人馳報:「京城大亂,燔剽不息,請速至京師。」己丑,帝至洛陽,止於舊宅,分命諸將止其焚掠。百官弊衣旅見,帝謝之,斂衽泣涕。時魏王繼岌征蜀未還,帝謂朱守殷曰:「公善巡撫,以待魏王。吾當奉大行梓宮山陵禮畢,即歸籓矣。」是日,群臣諸將上箋勸進,帝面諭止之。樞密使李紹宏、張居翰、宰相豆盧革、韋說、六軍馬步都虞候朱守殷、青州節度使符習、徐州節度使霍彥威、宋州節度使杜晏球、兗州節度使房知溫等頓首言曰:「帝王應運,蓋有天命,三靈所屬,當協冥符。福之所鍾,不可以謙遜免;道之已喪,不可以智力求。前代因敗為功,殷憂啟聖,少康重興於有夏,平王再復於宗周,其命維新,不失舊物。今日廟社無依,人神乏主,天命所屬,人何能爭!光武所謂『使成帝再生,無以讓天下』。願殿下俯徇樂推,時哉無失,軍國大事,望以教令施行。」帝優答不從。   壬辰,文武百僚三拜箋,請行監國之儀,以安宗社,答旨從之。既而有司上監國儀注。甲午,幸大內興聖宮,始受百僚班見之儀。所司議即位儀注,霍彥威、孔循等言:「唐之運數已衰,不如自創新號。」因請改國號,不從土德。帝問籓邸侍臣,左右奏曰:「先帝以錫姓宗屬,為唐雪冤,以繼唐祚。今梁朝舊人,不願殿下稱唐,請更名號。」帝曰:「予年十三事獻祖,以予宗屬,愛幸不異所生。事武皇三十年,排難解紛,櫛風沐雨,冒刃血戰,體無完膚,何艱險之不歷!武皇功業即予功業,先帝天下即予天下也。兄亡弟紹,於義何嫌。且同宗異號,出何典禮?歷之衰隆,吾自當之,眾之莠言,吾無取也。」時群臣集議,依違不定,惟吏部尚書李琪議曰:「殿下宗室勳賢,立大功於三世,一朝雨泣赴難,安定宗社,撫事因心,不失舊物。若別新統制,則先朝便是路人,煢煢梓宮,何所歸往!不惟殿下追感舊君之義,群臣何安!請以本朝言之,則睿宗、文宗、武宗皆以弟兄相繼,即位柩前,如儲後之儀可也。」於是群議始定。河中軍校王舜賢奏,節度使李存霸以今月三日出奔,不知所在。乙未,敕曰:「寡人允副群情,方監國事,外安黎庶,內睦宗親,庶諧敦惇之規,永保隆平之運。昨京師變起,禍難荐臻,至於戚屬之間,不測驚奔之所,慮因藏竄,濫被傷痍,言念於茲,自然流涕。宜令河南府及諸道,應諸王眷屬等,昨因驚擾出奔,所至之處,即時津送赴闕。如不幸物故者,量事收瘞以聞。」《北夢瑣言》:莊宗諸弟存紀、存確匿於南山民家,人有以報安重誨者,重誨曰:「主上以下詔尋訪,帝之仁德,必不加害,不如密令殺之。」果並命於民家。後明宗聞之,切讓重誨,傷惜久之。以中門使安重誨為樞密使,以鎮州別駕張延朗為樞密副使,以客將范延光為宣徽使,進奏官馮贇為內客省使。   丙申,下敕:「今年夏苗,委人戶自供,通頃畝五家為保,本州具帳送省,州縣不得差人檢括。如人戶隱欺,許人陳告,其田倍征。」己亥,命石敬瑭權知陝州兵馬留後,皇子從珂權知河南府兵馬留後。庚子,淮南楊溥進新茶。以權知汴州軍州事孔循為樞密副使,以陳州刺史劉仲殷為鄧州留後,以鄭州防禦使王思同為同州留後。敕曰:「租庸使孔謙,濫承委寄,專掌重權,侵剝萬端,奸欺百變。遂使生靈塗炭,軍士饑寒,成天下之瘡痍,極人間之疲弊。載詳眾狀,側聽輿辭,難私降黜之文,合正誅夷之典。宜削奪在身官爵,按軍令處分。雖犯眾怒,特貸全家,所有田宅,並從籍沒。」是日,謙伏誅。敕停租庸名額,依舊為鹽鐵、戶部、度支三司,委宰臣豆盧革專判。   中書門下上言:「請停廢諸道鹽運使、內勾司、租庸院大程官,出放豬羊柴炭戶。括田竿尺,一依朱梁制度,仍委節度、刺史通申三司,不得差使量檢。州使公廨錢物,先被租庸院管系,今據數卻還州府,州府不得科率百姓。百姓合散蠶鹽,每年只二月內一度ヰ穘瓷A依夏稅限納錢。夏秋苗稅子,除元征石斗及地頭錢,余外不得紐配。先遇赦所放逋稅,租庸違制徵收,並與除放。今欲曉告河南府及諸道准此施行。」從之。是日,宋州節度使元行欽伏誅。壬寅,以樞密副使孔循為樞密使。 明宗紀二   天成元年夏四月丙午,帝自興聖宮赴西宮,文武百僚縞素於位,帝服斬衰,親奉攢,塗設奠,哭盡哀,乃於柩前即皇帝位。百官易吉服班於位,帝御袞冕受冊訖,百僚稱賀。丁未,群官縞素赴西宮臨。以樞密使安重誨為檢校司空,守左領軍大將軍,依前充樞密使。宰臣豆盧革等三上表請聽政,從之。遣使往諸道及淮南告哀。辛亥,帝始聽政於中興殿。壬子,西南面副招討使、工部尚書任圜率步騎二萬六千人入見。甲寅,帝御文明殿受朝。制改同光四年為天成元年,大赦天下。後宮內職量留一百人,內官三十人,教坊一百人,鷹坊二十人,御廚五十人,其餘任從所適。諸司使務有名無實者並停。分遣諸軍就食近畿,以減饋送之勞。秋夏稅子,每斗先有省耗一升,今後只納正數,其省耗宜停。天下節度、防禦使,除正、至、端午、降誕四節量事進奉,達情而已,自於州府圓融,不得科斂百姓。其刺史雖遇四節,不在貢奉。諸州雜稅,宜定合稅物色名目,不得邀難商旅。租庸司先將系省錢物,與人回圖,宜令盡底收納,以塞幸門雲。乙卯,渤海國王大諲譔遣使朝貢。是月,北京副留守、知留守事張憲賜死,以其失守故也。   五月丙辰朔,帝不視朝,臨於西宮。宰相豆盧革進位左僕射,韋說進位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監修國史,並依舊平章事。兗州節度使、檢校太傅朱守殷加同平章事,充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滄州節度使、檢校太傅安元信加同平章事,移鎮徐州;邠州節度使、檢校太保毛璋加同平章事。以太子賓客鄭玨為中書侍郎兼刑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工部尚書任圜為中書侍郎兼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三司。徐州節度使李紹真、貝州刺史李紹英、齊州防禦使李紹虔、河陽節度使李紹奇、洺州刺史李紹能等上言,前朝寵賜姓名,今乞還舊。內李紹虔上言:「臣本姓王,後移杜氏,蒙前朝賜今姓名,乞復本姓。」詔並可之。李紹真復曰霍彥威,李紹英復曰房知溫,李紹虔復曰王晏球,李紹奇復曰夏魯奇,李紹能復曰米君立。青州節度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符習加兼侍中,徐州節度使、檢校太傅霍彥威加兼侍中,移鎮鄆州。丁巳,初詔文武百僚正衙常參外,五日一度內殿起居。《五代會要》:天成元年五月三日敕:今後宰臣文武百官,除常朝外,每五日一度入內起居。其中書非時有急切公事請開延英,不在此限。麟州奏,指揮使張延寵作亂,焚剽市民,已殺戮訖。   戊午,河陽節度使夏魯奇加檢校太傅,以貝州刺史房知溫為兗州節度使,以齊州防禦使王晏球為宋州節度使,以洺州刺史米君立為邢州節度使。己未,賜文武百官驢馬各一。西都知府張籛進魏王繼岌打球馬七十二匹。北京馬步都指揮使李從溫奏,准詔誅宦官。初,莊宗遇內難,宦者數百人竄匿山谷,落髮為僧,奔至太原七十餘人,至是盡誅於都亭驛。辛酉,詔華州放散西川宮人各歸骨肉。壬戌,以前相州刺史、北京左右廂都指揮使安金全為安北都護、振武節度使、同平章事。甲子,前西都留守、京兆尹張筠加檢校太傅,充山南西道節度使;以夔州節度使李紹文為遂州節度使;以前鄧州留後戴思遠為洋州節度使。丁卯,以金吾將軍張實為金州防禦使。戊辰,以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空趙在禮為滑州節度使,加檢校太保。制下,在禮以軍情不順為辭,不之任。以許州留後陶u為鄧州留後,以諸道馬步副都指揮使安審通為齊州防禦使。庚午,以權知北京軍府事、汾州刺史符彥超為晉州留後,以前陳州刺史劉伸殷為陝州留後。癸酉,以前磁州刺史劉彥琮為同州留後。甲戌,福州節度使、檢校太傅王延翰加檢校太尉、同平章事。   乙亥,翰林學士、戶部侍郎、知制誥馮道,翰林學士、中書舍人趙鳳,俱以本官充端明殿學士。端明之職,自此始也。《五代會要》:明宗初登位,四方書奏,多令樞密使安重誨讀之,不曉文義。於是孔循獻議,因唐室侍讀之號,即創端明學士之名,命馮道等為之。丙子,詔:「故西道行營都招討制置等使、守侍中、監修國史、兼樞密使郭崇韜宜許歸葬,其世業田宅並還與骨肉。故萬州司戶朱友謙可復護國軍節度使、守太師、兼尚書令、河中尹、西平王,所有田宅財產,並還與骨肉。」丁丑,西都衙內指揮使張籛進納偽蜀主王衍犀玉帶各二條、馬一百五十匹。初,莊宗遣中官向延嗣就長安之殺王衍也,旋屬蕭牆之禍,延嗣藏竄,不知所之,而衍之資裝妓樂並為籛所有,復懼事洩,故聊有此獻。   戊寅,以樞密使安重誨兼領襄州節度使。制下,重誨之黨謂重誨曰:「襄州地控要津,不可乏帥,無宜兼領。」重誨即自陳退,許之。以左金吾大將軍張遵誨為西京副留守、知留守事。辛巳,以衛尉卿李懌為中書舍人,充翰林學士。壬午,以前蔚州刺史張溫為振武留後,以左右廂突陣指揮使康義誠為汾州刺史,以左右廂馬軍都指揮使索自通為忻州刺史。尚父、吳越國王錢鏐遣使進金器五百兩、銀萬兩,綾萬匹謝恩,賜玉冊、金印。初,同光季年,鏐上疏密求玉冊、金印,郭崇韜進議以為不可,而樞密承旨段徊受其重賂,贊成其事,莊宗即允其請,至是故有貢謝。甲申,幽州節度使、檢校太保李紹斌加檢校太傅、同平章事,複姓名為趙德鈞。乙酉,詔百官朔望入閣,賜廊下食。自亂離已前,常參官每日朝退賜食於廊下,謂之「廊餐」。乾符之後,百司經費不足,無每日之賜,至是遇入閣即賜之。《五代會要》:明宗初即位,命百官五日一起居,李琪以為非故事,請罷之。惟每月朔望日合入閣賜食。至是宣旨,朔望入閣外,仍五日一起居,遂為定式。   六月戊子,前襄州節度使李紹珙起復,依前襄州節度使,仍復本姓名曰劉訓。以皇子河中留後從珂為河中節度使,百僚表賀。以翰林承旨、兵部尚書、知制誥盧質為檢校司空,充同州節度使。己丑,以使部尚書、判太常卿事李琪為御史大夫;以禮部尚書崔協為太常卿、判吏部尚書銓事;以御史中丞崔居儉為兵部侍郎;以太子賓客蕭頃為禮部尚書。中書奏:「請以九月九日皇帝降誕日為應聖節,休假三日。」從之。故忠武軍節度使、檢校太師、兼尚書令、齊王張全義贈太師,以前尚書右丞崔沂為尚書左丞。丙申,新州留後張庭裕、雲州留後高行珪並正授本軍節度使。丁酉,詔曰:「四夷來王,歷代故事,前後各因強弱,撫制互有典儀。大蕃須示於威容,即於正衙引對;小蕃但推於恩澤,仍於便殿撫懷。憲府奏論,禮院詳酌,皆征故實,鹹有明文。正衙威容,未可全廢;內殿恩澤,且可常行。若遇大蕃入朝,即准舊儀,於正殿排比鋪陳立仗,百官排班,於正門引入對見。」時百僚入閣班退後,卻引對朝貢蕃客,御史大夫李琪奏論之,下禮院檢討,而降是命焉。   戊戌,樞密使安重誨加檢校太保,行兵部尚書事如故。以太子詹事劉岳為兵部侍郎,以太子右庶子王權為戶部侍郎,以太子左庶子任贊為工部侍郎。庚子,荊南節度使、檢校太師、兼尚書令、南平王高季興加守太尉、兼尚書令,澤潞節度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孔勍加兼侍中。汴州屯駐控鶴指揮使張諫等謀叛伏誅,以樞密使孔循權知汴州軍州事。甲辰,樞密使孔循加檢校太保、守秘書監,依前充使。己巳,秘書少監姚顗為左散騎常侍,以太子左諭德陸崇為右散騎常侍,以兵部郎中蕭希甫為左諫議大夫,前幽州節度判官呂夢奇為右諫議大夫,以鄴都副留守孫岳為穎州團練使。詔曰:「古者酌禮以制名,懼廢於物;取其難犯而易避,貴便於時。況『征』『在』二名,抑有前例。以太宗文皇帝自登寶位,不改舊稱,時即臣有世南,官有民部,靡聞曲避,止禁連呼。朕猥以眇躬,托於人上,止遵聖范,非敢自尊。應文書內所有二字,但不連稱,不得迴避。如是臣下之名,不欲與君親同字者,任自改更。」丁未,中書門下奏:「京城潛龍舊宅,望以至德宮為名。」從之。   戊申,夏州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朔方王李仁福加食邑一千戶。以延州留後高允韜為延州節度使,以利州節度觀察留後張敬詢為利州節度使。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孟知祥加檢校太傅、兼侍中,劍南東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董璋加檢校太傅。壬子,鳳翔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中書令李從桫Y加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汴州知州孔循奏,召集謀亂指揮使趙虔已下三千人並族誅訖。甲寅,以晉州留後符彥超為北京留守,以鎮州副使王建立為鎮州留後,以右龍武統軍安崇阮為晉州留後。荊南節度使高季興上言「夔、忠、萬三州,舊是當道屬郡,先被西川侵據,今乞卻割隸本管。」詔可之。其夔州,偽蜀先曾建節,宜依舊除刺史。《通鑒考異》引《十國紀年荊南史》:天成元年二月壬辰,請忠、夔、萬州及雲安監隸本道,莊宗許之。詔命未下,莊宗遇弒。六月壬辰,王表求三州,明宗許之。   秋七月乙卯朔,以太原舊宅為積慶宮。庚申,契丹、渤海國俱遣使朝貢。甲子,詔割韓城、郃陽兩縣屬同州。誅滑州左右崇牙及長劍等軍士數百人,夷其族,作亂故也。其都校於可洪等相次到闕,亦斬於都市。丁卯,以偽蜀守司空、門下侍郎、平章事、晉國公王諧為檢校司空、守陵州刺史,以虢州刺史石潭為耀州團練使。辛未,詔:「諸道節度、刺史、文武將吏,舊進月旦起居表,今後除節度、留後、團練、防禦使,惟正、至進賀表,其四孟月並且止絕。」甲戌,中書門下上言:「宣旨令進納新授諸道判官、州縣官官告敕牒,只應宣賜。准往例,除將相外,並不賜官告,即因梁氏起例,凡宣授官,並特恩賜。臣等商量,自兩使判官令錄在京除授者,即於內殿謝恩,便辭赴任,不更進納官告,判司主簿,不合更許朝對。敕下後,望准舊例處分。」從之。   乙亥,莊宗皇帝梓宮發引,帝縗服臨送於樓前。是日,葬莊宗於雍陵。鎮州留後王建立奏,涿州刺史劉殷肇不受代,謀叛,昨發兵收掩,擒劉殷肇及其黨一十三人,見折足勘詰。己卯,以比部郎中、知制誥楊凝式為給事中,充史館修撰、判館事;以偽蜀吏部尚書楊玢為給事中,充集賢殿學士、判院事。升應州為彰德軍節度,仍以興唐軍為寰州,隸彰德軍。宰相豆盧革貶辰州刺史,韋說貶漵州刺史,仍令所在馳驛發遣,為諫議大夫蕭希甫疏奏故也。制略曰:「革則縱田客以殺人,說則侵鄰家而奪井,選元亨之上第,改王參之本名。或主掌三司,委元隨之務局;或陶熔百里,愛長吏之桑田。鹹屈塞於平人,互阿私於愛子。任官匪當,黷貨無厭,謀人之國若斯,致主之方安在!既迷理亂,又昧卷舒。而府司案牘爰來,諫署奏章疊至,備彰丑跡,深污明庭。是宜約以三章,投之四裔。其河南府文案及蕭希甫論疏,並宜宣示百僚。」庚辰,賜蕭希甫衣段二十匹、銀器五十兩,賞疏革、說之罪也。宰相鄭玨、任圜再見安重誨,求解革、說,請不復追行後命,又三上表救解,俱留中不報。   辛巳,以捧聖嚴衛左廂馬步軍都指揮使李從璋領饒州刺史,充大內皇城使。中書門下奏:「條制,檢校官各納尚書省禮錢,舊例太師、太尉納四十千,後減落至二十千;太傅、太保元納三十千,減至十五千;司徒、司空元納二十千,減至一十千;僕射、尚書元納一十五千,減至七千;員外、郎中元納一十千,今納三千四百者。」詔曰:「會府華資,皇朝寵秩,凡沾新命,各納禮錢。爰自近年,多隳舊制,遂致紀綱之地,遽成廢墜之司。況累條流,就從減省,方當提舉,宜振規繩。但緣其間,翊衛勳庸,籓宣將佐,自軍功而遷陟,示恩澤以獎酬,須議從權,不在其例。其餘自不帶平章事節度使及防禦、團練、刺史、使府副使、行軍已下,三司職掌監務官,州縣官,凡關此例,並可徵納。其檢校官自員外郎至僕射,只初轉一任納錢,若不改呼,不在徵納。仍委尚書省部司專切檢舉,置歷逐月具數申中書門下。」   癸未,詔辰州刺史豆盧革可責授費州司戶參軍,漵州刺史韋說可責授夷州司戶參軍,皆員外置同正員,仍令馳驛發遣。甲申,又詔曰:「責授費州司戶參軍豆盧革、夷州司戶參軍韋說等,自居台輔,累換歲華,負先皇倚注之恩,失大國燮調之理。朕自登宸極,常委鈞衡,略無謙遜之辭,但縱貪饕之意。除官受賂,樹黨徇私,每虧敬於朕前,徒自尊於人上。道路之喧騰不已,諫臣之條疏頗多,罪狀顯彰,典刑斯舉,合從極法,以塞群情。尚緣臨御之初,含弘是務,特軫墜泉之慮,爰施解網之仁,曲示優恩,俯寬後命。革可陵州長流百姓,說可合州長流百姓,仍委逐處長知所在。同州長春宮判官、朝請大夫、檢校尚書、禮部郎中、賜紫金魚袋豆盧升,將仕郎、守尚書屯田員外郎、崇文館學士、賜緋魚袋韋濤等,各因權勢,驟列班行,無才業以可稱,竊寵榮而斯久。比行貶謫,以塞尤違。朕以纂襲之初,含容是務,父既寬於後命,子宜示於特恩,並停見任。」升、濤即革、說之子也。 明宗紀三   天成元年秋八月乙酉朔,日有食之。有司上言:「莊宗廟室酌獻,請奏武成之舞。」從之。鄆州節度使霍彥威移鎮青州。丁亥,莊宗神主祔廟,有司請祧懿祖室,從之。詔:「陵州、合州長流百姓豆盧革、韋說等,可並自長流後,縱逢恩赦,不在原宥之限。豆盧升、韋濤仍削除自前所受官秩。」壬辰,以久雨,放百僚朝參,詔天下疏理系囚。甲午,汴州奏,舊管曹州乞卻歸當道,從之。是日,詔曰:「承前使府奏請判官,率皆隨府除移停罷。近年流例,有異前規,使府雖已除移,判官元安舊職。起今後若是朝廷除授者,即不計使府除移,如是使府奏請,即皆隨府移罷。舊例籓侯帶平章事者,所奏請判官,殿中已上許奏緋,中丞已上許奏紫,今不帶平章事亦許同帶平章事例處分。如防禦、團練使奏請判官,員外郎已下不在奏緋之限。其所奏判官、州縣官,並須將歷任告身隨奏至京。如未有官,假稱試攝,亦奏狀內分明署出。如籓鎮留後、權知軍州事,並不在奏請判官之限。如刺史要奏州縣官,須申本道,請發表章,不得自奏。近日州使奏請從事,本無官緒,妄結虛銜,不計職位高卑,多是請兼朱紫,不惟紊亂,實啟撓求。宜令諸道州府,切准敕命處分。」   丁酉,內出象笏三十四面,賜百官之無笏者。己亥,帝御文明殿,百官入閣,月望如月朔之儀,從新例也。荊南高季興上言,峽內三州,請朝廷不除刺史。幽州奏,契丹寇邊,詔齊州防禦使安審通率師御之。辛丑,以前青州節度使符習為鄆州節度使,以前華州節度使史敬熔為安州節度使。乙巳,禁熔錢為器,仍估定生銅器價斤二百,熟銅器斤四百,如違省價買賣者,以盜鑄錢論。丁未,樞密使院條奏:「諸道節度使、刺史內,有不守詔條,公行科斂,須行止絕。州使所納軍糧,不得更邀加耗。節度使、刺史所置牙隊,許於軍都內抽取,便給省司衣糧,況人數已多,訪問尚有招致。諸邑人多有抵罪亡命,便於州府投名為使下元隨,邀求職務,凌壓平人;及有力戶人,於諸處行賂,希求事務。亦有州使安稱修葺城池廨宇,科賦於人,及營私宅,諸縣鎮所受州使文符,如涉科斂人戶,不得稟受。州府不得賒買行人物色,兼行科率。已前條件,州使如敢犯違,許人陳告,勘詰不虛,量行獎賞。宜令三京、諸道州府,准此處分。」   新授青州節度使霍彥威奏,處斬新登州刺史王公儼,及同謀拒命指揮使李謹、王居厚等八人訖。初,同光中,符習為青州節度使,宦官楊希望為監軍,專制軍政。趙在禮之據魏州,習奉詔以本軍進討,俄而帝為亂軍所劫,習即罷歸。希望遣兵邀之,習懼而還。至滑州,帝遣人招之,習至,乃從帝入汴。希望聞魏軍亂,遣兵圍守習家,欲盡殺之。公儼素受希望獎愛,謂希望曰:「內侍宜分腹心之兵,監四面守陴者,則誰敢異圖。」希望從之。公儼乘其無備,圍希望之第,擒而殺之。公儼遂與州將李謹等謀據州城,以邀符節,即令軍府飛章留己,兼揚言符習在鎮,人不便其政,帝乃除公儼為登州刺史。公儼不時赴任,即以霍彥威代符習,聚兵淄州,以圖進取。彥威至淄州,會詔使至青州告諭,公儼即赴所任。彥威懲其初心,遣人擒公儼於北海縣,與同黨斬於州東。《通鑒》:彥威聚兵淄州,以圖進取,公儼懼。乙未,始之官。丁酉,彥威至青州,追擒之。有司上言:「莊宗祔廟,懿祖祧遷,准例捨故而諱新,懿祖例不諱,忌日不行香。」從之。壬子,襄州節度使劉訓加檢校太傅,以偽蜀右僕射、中書侍郎、平章事、趙國公張格為太子賓客,充三司副使,從任圜請也。   九月乙卯朔,詔汴州扶溝縣復隸許州。以前絳州刺史婁繼英為冀州刺史,充北面水陸轉運制置使。己未,幸至德宮,遂幸前隰州刺史袁建豐之第。帝嘗為太原內牙親將,建豐為副,至是建豐風疾沈廢,故親幸其第以撫之。庚申,以都官郎中庾傳美充三州搜訪圖籍使。傳美為蜀王衍之舊僚,家在成都,便于歸計,且言成都具有本朝實錄,及傳美使回,所得才九朝實錄及殘缺雜舊而已。癸亥,應聖節,百僚於敬愛寺設齋,召緇黃之眾於中興殿講論,眾近例也。戊辰,以偽蜀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右金吾街使張貽范為兵部尚書致仕。都官員外郎於鄴奏請指揮不得書契券輒賣良人,從之。癸酉,天策上將軍、湖南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師、兼尚書令、楚王馬殷加檢校太師、守尚書令。兩浙節度留後、靜海軍節度、嶺南西道觀察處置等使、檢校太尉、兼中書令錢元瓘加食邑。中吳建武等軍節度、嶺南東道觀察處置等使、檢校太尉、兼中書令錢元鐐加開府階,進食邑。甲戌,以前代州刺史馬溉為左衛上將軍致仕。己卯,以光祿卿羅周敬為右金吾衛大將軍,充街使。辛巳,以前復州刺史袁{山義}為唐州刺史。詔曰:「鳳翔節度使李桫Y,世聯宗屬,任重籓宣,慶善有稱,忠勤顯著。既在維城之列,宜新定體之文。是降寵光,以隆惇敘,俾煥成家之美,貴崇猶子之親。宜於本名上加『從』字。」癸未,文武百僚至張全義私第柩前立班辭,以來月二日葬故也。   冬十月甲申朔,詔賜文武百僚冬服綿帛有差。近例,十月初寒之始,天子賜近侍執政大臣冬服。帝顧謂判三司任圜曰:「百僚散未?」圜奏曰:「臣聞本朝給春冬服,遍及百僚。喪亂已來,急於軍旅,人君所賜,未能周給。今止近臣而已,外臣無所賜。」帝曰:「外臣亦吾臣也,卿宜計度。」圜遂與安重誨據品秩之差,以定春冬之賜,其後遂以為常。右拾遺曹琮上疏,內一件:「百僚朔望入閣,及五日內殿起居,請許三署寺監官輪次轉奏封事。」從之。刑部員外郎孔莊上言:「自兵興以來,法制不一,諸道州縣常行枷杖,多不依格律,請以舊制曉諭,改而正之。」丙戌,吏部侍郎盧文紀上言:「請內外文武臣僚,每歲有司明定考校,將相乞回御筆,以行黜陟,疏下中書門下商量,宰臣奏請施行。」從之。丁亥,雲南巂州山後兩林百蠻都鬼主、右武衛大將軍李卑晚遣大鬼主傳能、何華等來朝貢,帝御文明殿對之,百僚稱賀。庚寅,以客省使李嚴領泗州防禦使,以河中節度副使李鈴為太子賓客。壬辰,邠州節度使毛璋移鎮潞州。巴州進嘉禾合穗。甲午,以前隰州刺史袁建豐遙領洪州節度使。   庚子,幽州奏,契丹平州守將偽署幽州節度使盧文進,率戶口歸順,百僚稱賀。辛丑,契丹遣使來告哀,言國主安巴堅以今年七月二十七日卒。詔曰:「朕近纘皇圖,恭修帝道,務安夷夏,貴洽雍熙。契丹王世預歡盟,禮交聘問,遽聞凶訃,倍軫悲懷,可輟今月十九日朝參。」丙午,以巂州山後兩林、百蠻都鬼主李卑晚為寧遠將軍,大渡河山前仰川六姓都鬼主、懷安郡王勿鄧摽莎為定遠將軍。丁未,幽州奏,盧文進所率降戶孳畜人口在平州西,首尾約七十里。庚戌,以吏部侍郎盧文紀為御史中丞,時御史大夫李琪三上表求解任故也。以兵部侍郎劉岳為吏部侍郎,以戶部侍郎、充端明殿學士馮道為兵部侍郎,以中書舍人、充端明殿學士趙鳳為戶部侍郎,並依前充職。壬子,靜江軍節度使、桂州管內觀察使、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扶風郡王馬賓加食邑實封,澧郎觀察使、檢校太傅、兼侍中馬希振加檢校太尉。盧文進至幽州,遣軍吏奉表來上。   十一月戊午,以滄州留後王景戡為邢州節度使。青州奏,得登州狀申,契丹先攻逼渤海國,自安巴堅身死,雖已抽退,尚留兵馬在渤海扶余城,今渤海王弟領兵馬攻圍扶余城內契丹次。己未,以翰林學士、尚書、戶部郎中、知制誥劉掍y為中書舍人充職。辛酉,以前秘書少監溫輦為太子詹事。壬戌,以前房州刺史朱罕為穎州團練使。是日,詔曰:「應今日已前修蓋得寺院,無令毀廢;自此已後,不得輒有建造。如要願在僧門,並須官壇受戒,不得衷私剃度。」癸丑,日南至,帝御文明殿受朝賀,仗衛如式。禮部侍郎裴皞上言:「諸州刺史經三考方請替移。」詔曰:「有政聲者就加恩澤,無課最者即便替移。」密州獻芝草。庚午,河陽節度使夏魯奇移鎮許州,留後梁漢顒為邠州節度使。淮南楊溥遣使貢獻,賀登極。乙亥,以前振武留後張溫為利州昭武軍留後,以果州刺史孫鐸為漢州刺史,充西川馬步軍都指揮使。壬午,靜海軍節度、安南管內觀察等使、檢校太尉、兼侍中錢元球加開府階,進食邑。癸未,鎮州奏,准詔盧文進所率歸業戶口,蠲放租稅三年,仍每口給糧五斗。   十二月戊子,盧文進及將吏四百人見,賜鞍馬、玉帶、衣被、器玩、錢帛有差。詔曰:「朕中興寶祚,復正皇綱。萬國駢羅,俱在照臨之內;八紘遼□,鹹居覆載之間。矧彼雲南,素歸正朔,洎平偽蜀,思錫舊恩,於乃眷以雖深,欲霈覃而未暇。百蠻都首領李卑晚、六姓蠻都首領勿鄧摽莎等,天資智勇,世稟忠勤,梯航之道路才通,琛贐之貢輸已至。率其種落,竭乃悃誠,備傾向化之心,深獎來庭之意。今則各頒國寵,別進王封。其巂州刺史李及、大鬼主離吠等,或遙貢表函,或躬趨朝闕,亦宜特授官資,各遷階秩。勉敦信義,無墜冊書,示爾金石之堅,保我山河之誓。欽承休命,永保厥終。」壬辰,帝狩於近郊,臘故也。甲午,以契丹盧龍軍節度使盧文進為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充滑州節度使。戊戌,詔嚴禁濏m錢。庚子,皇第二子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徒從榮可檢校太保、同平章事、天雄軍節度使、鄴都留守。以武安軍馬步軍都指揮使馬希范為澧州刺史,鐵林都知兵馬馬希杲為衡州刺史。壬寅,穎州刺史孫岳加檢校太保,獎能政也。   丙午,中書門下奏:「故事,籓鎮節度、觀察使帶平章事,於都堂上事刊石記壁,合納禮錢三十貫,以充中書及兩省公使。今欲各納禮錢五百千,於中書立石亭子,鐫勒宰臣使相官氏、授上年月,余充修葺中書及兩省公署部堂什物。」從之。   庚戌,御史台奏:「京城坊市士庶工商之家,有婢僕自經投井,非理物故者。近者已來,凡是死亡,皆是台司左右巡舉勘檢,施行已久,仍恐所差人吏及街市胥徒,同於民家,因事邀脅。臣詢訪故事,凡京城民庶之家,死喪委府縣檢舉,軍家委軍巡,商旅委戶部。然諸司檢舉後,具事由申台,其間或枉濫情故,台司訪聞,即行舉勘。如是文武兩班官吏之家,即是台司檢舉。臣請自今已後,並准故事施行者。」詔曰:「今後文武兩班及諸道商旅,凡有喪亡,即准台司所奏施行。其坊市民庶軍士之家,凡死喪及婢僕非理物故,依台司奏,委府縣、軍巡同檢舉,仍不得縱其吏卒,於物故之家妄有邀脅。或恐暑月屍柩難停,若待申聞檢舉,縱無邀脅,亦須經時日。今後仰本家喚四鄰檢察,若無他故,逐便葬埋。如後別聞枉濫,妄有保證,官中訪知,勘詰不虛,本戶鄰保並行科罪。如聞諸道州府,坊市死喪,取分巡院檢舉,頗致淹停,人多流怨,亦仰約京城事例處分。」 明宗紀四   天成二年春正月癸丑朔,帝御明堂殿受朝賀,仗衛如常儀。制曰:「王者祗敬宗祧,統臨寰宇,必順體元之典,特新制義之文。朕以眇躬,獲承丕構,襲三百年之休運,繼二十聖之耿光。馭朽納隍,夕惕之心罔怠;法天師古,日躋之道惟勤。今則載戢干戈,渾同書軌,荷上穹之眷祐,契兆庶之樂推。檢玉泥金,非敢期於薄德;耕田鑿井,誠有慕於前王。將陳享謁之儀,即備郊丘之禮,宜更稱謂,永耀簡編。今改名為亶,凡在中外,宜體朕懷。」宣制訖,百僚稱賀,有司告郊廟社稷。   丙辰,詔:「端明殿學士班位宜在翰林學士之上,今後如有轉改,只於翰林學士內選任。」先是,端明殿學士班在翰林學士之下,又如三館例,官在職上,趙鳳轉侍郎日,諷宰相府移之。既而禁林序列有不可之言,安重誨奏行此敕,時論便之。癸亥,宰臣鄭玨加特進、門下侍郎兼太微宮使;崇文館大學士任圜加光祿大夫、門下侍郎、監修國史;以端明殿學士、尚書兵部侍郎馮道為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以太常卿崔協為中書侍郎、平章事。戊辰,以前鄧州節度使劉u卒,廢朝。左拾遺李同上言:「天下系囚,請委長吏逐旬親自引問,質其罪狀真虛,然後論之以法,庶無枉濫。」從之。   辛未,皇子河中節度使從珂加同平章事。以鎮州留後、檢校司徒王建立為鎮州節度使、檢校太傅。癸酉,皇第三子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徒從厚加檢校太保、同平章事、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北面副招討房知溫奏,營州界奚陀羅支內附。乙亥,以監門衛大將軍傅璉為右武衛上將軍。丙子,詔曰:「頃自本朝多難,雅道中微,皆尚浮華,罕持廉讓。其有除官蘭省,命秩柏台,或以人事相疏,或以私讎見訝,稍乖敬奉,遽至棄捐,蓋司長之振威,處君恩而何地。今後應新授官朝謝後,可准例上事,司長不得輒以私事阻滯。其本官亦不得因遭抑挫,托故請假。」   戊寅,皇子從厚領事於河南府,宰相鄭玨已下會送,非例也。己卯,樞密使、光祿大夫、檢校太保、行兵部尚書安重誨加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傅、兼侍中;樞密使、檢校太保、守秘書監孔循加檢校太傅、同平章事。詔崇文館依舊為宏文館。初,同光中,宰相豆盧革以同列郭崇韜父名宏,希其意奏改之,今乃復焉。辛巳,詔曰:「亂離斯久,法制多隳,不有舉明,從何禁止。起今後三京及州使職員名目,是押衙兵馬使,騎馬得有暖坐。諸都軍將衙官使下系名糧者,只得衣紫皁,庶人商旅,只著白衣,此後不得參雜。兼有富戶,或投名於勢要,以求影庇;或希假於攝貴,以免丁徭。仰所在禁勘,以肅奸欺。」   二月壬午朔,新羅遣使朝貢。丁亥,以北京皇城使李繼朗為龍武大將軍,北京都指揮使李從臻為左衛大將軍,捧聖都指揮使李從璨為右監門衛大將軍。戊子,以前北面水陸轉運招撫使、守冀州刺史烏震領宣州節度使。庚寅,陝州節度使、檢校司徒石敬瑭加檢校太傅兼六軍諸衛副使。壬辰,西川節度使孟知祥奏,泗州防禦使、充西川兵馬都監李嚴,扇搖軍眾,尋已處斬。以穎州刺史孫岳為耀州團練使。丙申,以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為景州刺史,尋令中使誅之,夷其族,以其首謀大逆以弒莊宗也。以尚書左丞崔沂為太子少保致仕。壬寅,制曰:荊南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尉、兼尚書令、南平王高季興可削奪官爵,仍令襄州節度使劉訓充南面招討使、知荊南行府事,許州節度使夏魯奇為副招討使,統蕃漢馬步四萬人進討,以其叛故也。又命湖南節度使馬殷以湖南全軍會合。以東川節度使董璋充東南面招討使,新授夔州刺史西方鄴為副招討使,共領川軍下峽州,三面齊進。《通鑒考異》:梓、夔皆在荊南之西南,而雲東南面者,蓋據夔、梓所向言之。   甲辰,兗州節度使房知溫加同平章事,宋州節度使王晏球加檢校太傅。丁未,以禮部尚書蕭頃為太常卿。戊申,以御史大夫李琪為右僕射,以太子賓客李鈴為戶部尚書,以吏部侍郎李德休為禮部尚書,以前吏部侍即崔貽孫為吏部侍郎,以端明殿學士、戶部侍郎趙鳳為兵部侍郎,依前充職。庚戌,詔諸道節度使男及親嫡骨肉未沾恩命者,特許上聞。河南府新安縣宜為次赤,以雍陵在其界故也。辛亥,以刑部侍郎歸藹為戶部侍郎。   三月壬子朔,以中書舍人馬縞為刑部侍郎。幸會節園,宰相、樞密使及在京節度使共進錢絹,請開宴。癸丑,遣供奉官賈俊使淮南。甲寅,以西川節度副使李敬周為遂州武信軍留後。乙卯,開府儀同三司、司徒致仕趙光逢可太保致仕,仍封齊國公。以武信軍節度使李紹文卒廢朝。丙辰,宰臣判三司任圜奏:「諸道籓府,請依天復三年已前許貢綾絹金銀,隨其土產折進馬之直。又請選孳生馬,分置監牧。」並從之。《五代會要》:任圜奏:三京留守、諸道節度觀察、諸州防禦使、刺史,每年應聖節及正、至等節貢奉,或討伐勝捷,各進獻馬。伏見本朝舊事,雖以獻馬為名,多將綾絹金銀折充馬價,蓋跋涉之際,護養稍難,因此群方俱為定制。自今後伏乞除蕃部進駝馬外,諸州所進馬,許依天復三年已前事例,隨其土產折進價直,冀貢輸之稍易,又誠敬之獲申。兼欲於諸處揀孳生馬,准舊制分置監牧,仍委三司使別具制置奏聞。太常丞段顒請國學《五經》博士各講本經,以申橫經齒胄之義,從之。庚申,以前澤潞節度使、檢校太傅、兼侍中孔勍為河陽節度使。壬戌,幸甘水亭。甲子,青州節度使霍彥威加檢校太尉、兼中書令,以大內皇城使、守饒州刺史李從璋為應州節度使。丁卯,詔:「所在府縣糾察殺牛賣肉,犯者准條科斷。其自死牛即許貨賣,肉斤不得過五錢,鄉村民家死牛,但報本村所由,准例輸皮入官。」癸酉,以戶部郎中、知制誥盧詹為中書舍人。   夏四月辛巳朔,房知溫奏:「前月二十一日,盧台戍軍亂,害副招討寧國軍節度使烏震,尋與安審通斬殺亂兵訖。」帝聞之,廢朝一日,贈震太傅。新羅國遣使貢方物。丁亥,以華州留後劉彥琮為本州節度使。是日,幸會節園宴近臣。己丑,以兵部侍郎崔居儉權知尚書左丞,以戶部侍郎王權為兵部侍郎,以禮部侍郎裴皞為戶部侍郎,以翰林承旨、守中書舍人李愚為禮部侍郎充職。庚寅,御史台奏:「今月三日廊下餐,百官坐定,兩省官方來,自五品下輒起。」詔曰:「每赴廊餐,如對御宴,若行私禮,是失朝儀,各罰半月俸。」《五代會要》:長興三年五月詔:文武兩班,每遇入閣賜食,從前御史台官及諸朝官皆在敷政門外兩廊食,惟北省官於敷政門內別坐,既為隔門,各不相見,致行坐不齊,難於肅整。今後每遇入閣賜食,北省官亦宜於敷政門外東廓下設席,以北首為上,待班齊一時就坐。   詔:「盧台亂軍龍晊所部鄴都奉節等九指揮三千五百人在營家口骨肉,並可全家處斬。」龍晊所部之眾,即梁故魏博節度使楊師厚之所招置也,皆天下雄勇之士,目其都為銀槍效節,僅八千人。師厚卒,賀德倫不能制,西迎莊宗入魏,從征河上,所向有功。莊宗一統之後,雖數頒賚,而驕縱無厭。同光末,自貝州劫趙在禮,據有魏博。及帝纘位,在禮冀脫其禍,潛奏願赴朝覲,遂除皇子從榮為帥,乃令北御契丹。是行也,不支甲冑,惟幟於長竿表隊伍而已,故俯首遄征。在途聞李嚴為孟知祥所害,以為劍南阻絕,互相煽動。及屯於盧台,會烏震代房知溫為帥,轉增浮說。震與房知溫博於東寨,日亭午,大噪於營外。知溫上馬出門,為甲士所擁,且曰:「不與兒郎為主,更何處去?」知溫紿之曰:「馬軍皆在河西,步卒獨何為也!」遂得躍馬登舟,濟於西岸。安審通戢騎軍不動,知溫與審通謀,伺便攻之,令亂兵卷甲南行。騎軍徐進,部伍嚴整。叛者相顧失色,列炬宵行,疲於荒澤。遲明,潛令外州軍別行,知溫等遂擊亂軍,橫屍於野,餘眾復趨舊寨,至則已焚之矣。翼日,盡戮之,脫於叢草溝塍者十無二三,迨夜竄於山谷,稍奔於定州。及王都之敗,乃無□類矣。癸巳,兗州節度使房知溫加侍中,齊州防禦使安審通加檢校太傅,並賞盧台之功也。   丁酉,偽吳楊溥遣移署右威衛將軍雷現貢端午禮幣。辛丑,以前利州節度使張敬詢為雲州節度使。遣樞密使孔循赴荊南城下,時招討使劉訓有疾故也。甲辰,以戶部侍郎韓彥惲為秘書監。是日,幸石敬瑭、安重誨第。丙午,故振武節度使李嗣恩贈太尉,以司封郎中、充樞密院直學士閻至為左諫議大夫充職。右諫議大夫梁文矩上言,平蜀已來,軍人剽略到西川人口甚多,骨肉阻隔,恐傷和氣,請許收認。帝仁慈素深,因文矩之奏,詔河南、河北舊因兵火擄隔者,並從識認。是日,郢州進白鵲。   五月癸丑,以福建留後、檢校太傅、舒州刺史王延鈞為檢校太師、守中書令,充福建節度使、琅琊郡王;以太常卿蕭頃為吏部尚書。是日,懷州進白鵲。戊午,以三司副使、守太子賓客張格卒廢朝。以翰林學士、駕部郎中、知制誥竇夢征為中書舍人充職。癸亥,遣宣徽使張延朗調發郡縣糧運赴荊南城下,仍以軍法從事。以右龍武統軍崔公實為左龍武統軍,以前復州刺史高行周為右龍武統軍。割果州屬郡。乙丑,偽吳楊溥貢新茶。滄州進白鶴。庚午,詔罷荊南之師,既而令軍士散掠居民而回。詔:「文武臣僚及諸道節度使、刺史,有父母在者,各與恩澤。」宰臣任圜表辭三司事,乃以樞密院承旨孟鵠充三司副使權判。   六月壬午,華州、邢州進兩歧麥,兗州進三足鳥。丙戌,宰相任圜落平章事,守太子少保。丁亥,詔天下除並無名額寺院。以宣徽北院使張延朗為右武衛大將軍、判三司,依前宣徽使、檢校司徒。辛卯,大理少卿王郁上言:「凡決極刑,准敕合三覆奏。近年已來,全隳此法,伏乞今後決前一日許一覆奏。」從之。壬辰,南面招討使、知荊南行府事、襄州節度使、檢校太傅劉訓責授檢校右僕射、守澶州刺史。訓南征無功,故有是譴。詔喪葬之家,送終之禮不得過度。乙未,戶部尚書李鈴上言:「請朝班自四品已上官各許薦令錄兩人,五品官各薦簿尉兩人,功過賞罰,與舉者同之。」詔從之。其所舉人,仍於官告內標所舉姓名,或有不公,連坐舉主。仍令三品已上各舉堪任兩使判官者。丙申,以天策上將軍、湖南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守尚書令、楚王馬殷為守太師、尚書令,封楚國王。庚子,幸白司馬陂,祭突厥神,從北俗之禮也。   秋七月庚戌朔,以宋州節度使王晏球充北面行營副招討使。癸丑,以左金吾將軍烏昭遠為左衛上將軍,充入蠻國信使。中書奏:「馬殷封楚國王,禮文不載國王之制,請約三公之儀,用竹冊。」從之。壬戌,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孟知祥加檢校太尉、兼侍中,東川董璋加爵邑。以左效義指揮使元習為資州刺史,右效義指揮使盧密為雅州刺史。癸亥,幸冷泉宮。甲子,以檢校工部尚書謝洪為宿州團練使。夔州刺史西方鄴奏,殺敗荊南賊軍,收峽內三州。丙寅,升夔州為寧江軍,以鄴為節度使。戊辰,詔曰:「頃因本朝親王,遙領方鎮,遂有副大使知節度事,年代已深,相沿未改。其東川、西川今後落副大使,只雲節度使。」庚午,遂州留後李敬周、鄜州留後劉仲殷莘正授本州節度使。壬申,兗州節度使房知溫移鎮徐州,徐州節度使安元信移鎮襄州,滄州節度使趙在禮移鎮兗州。以齊州防禦使安審通為滄州節度使。是日,詔陵州、合州長流百姓豆盧革、韋說等,宜令逐處刺史監賜自盡,其骨肉並放逐便。是日,逐段凝於遼州,劉訓於濮州,溫韜於德州。甲戌,太子少保任圜上表乞致仕,仍於外地尋醫,詔從之。丁丑,以左金吾大將軍曹廷隱為齊州防禦使。   八月己卯朔,日有食之。辛巳,以右諫議大夫孔昭序為給事中,以秘書少監崔憓為右諫議大夫。壬午,以右驍衛大將軍劉衡為左領衛上將軍;以鄴都副留守趙敬怡為右衛上將軍,判興唐府事。乙酉,昆明大鬼主羅殿王、普露靜王九部落,各差使隨牂家清州八郡刺史宋朝化等一百五十三人來朝,進方物,各賜官告、繒采、銀器放還蕃。丙戌,以御史中丞盧文紀為工部尚書,以左諫議大夫梁文矩為御史中丞。鄧州留後陶u貶嵐州司馬,以其為內鄉縣令盛歸仁所訟,稅外科率故也。仍賜歸仁緋袍魚袋。癸巳,幸皇子從榮第,宣禁中伎樂觀宴;從榮進馬及器幣,帝因以伎樂賜之。華州上言,渭河氾濫害稼。丁酉,以吏部郎中、襲文宣公孔邈為左諫議大夫。史館修撰趙熙上言:「應內中公事及詔書奏對,應不到中書者,請委內臣一人抄錄,月終送史館。」詔差樞密直學士錄送。青州進芝草。新州奏,契丹乞置互市。癸卯,汴州節度使朱守殷加兼侍中,鄆州節度使符習加檢校太尉。甲辰,皇子從榮娶鄜州節度使劉仲殷女,是夕禮會,百僚表賀。   九月辛亥,義武軍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中書令王都加食邑實封。幽州節度使趙德鈞加檢校太尉,鎮州節度使王建立加同平章事。偽吳楊溥遣使以應聖節貢獻。己未,以前雲州節度使高行珪為鄧州節度使。是日,出御札曰:「歷代帝王,以時巡狩,一則遵於禮制,一則按察方區。矧彼夷門,控茲東夏,當先帝戡平之始,為眇躬殿守之邦,俗尚貞純,兵懷忠勇。自元臣鎮靜,庶事康和,兆民鹹樂於有年,闔境彌堅於望幸,事難違眾,議在省方。朕取十月七日親幸汴州。」庚申,以衛尉卿李延光為大理卿。北京留守李彥超上言:「先父存審,本姓符氏,蒙武皇賜姓,乞卻還本姓。」從之。乙丑,夏州節度使李仁福、鳳翔節度使李從桫Y、朔方節度使韓洙,並加食邑,改賜功臣。以汝州防禦使趙延壽為河陽節度使,以比部郎中、知制誥劉贊為中書舍人,以河陽掌書記程遜為比部員外郎、知制誥,以代州刺史李德珫為蔚州刺史。   丙寅,樞密使孔循兼東都留守。襄州夏魯奇上言,荊南高季興遣使持書乞修貢奉,詔魯奇不納。詔諸州錄事參軍,不得兼使府賓職。己巳,鄧州節度使史敬鎔加檢校太保,同州節度使盧質加檢校司徒。御史台奏:「每遇入閣,舊例只一員侍御史在龍墀邊祗候,彈奏公事,或有南班失儀,點檢不及。今欲依常朝例,差殿中侍御史二員,押鐘鼓樓位,仍各綴供奉班出入。」從之。以青州節度副使淳於晏為亳州團練使。契丹遣使美稜瑪古已下朝貢。戊寅,西川奏:據黎州狀,雲南使趙和於大渡河南起捨一間,留信物十五籠,並雜箋詩一卷,遞至闕下。   冬十月己卯朔,帝御文明殿視朝。癸未,亳州刺史李鄴貶郴州司戶,又貶崖州長流百姓,所在賜自盡。判官樂文紀配祁州,責其違法黷貨也。乙酉,駕發西京,詔留宰相崔協以奉祠祭。丁亥,帝宿於滎陽。汴州朱守殷奏,都指揮使馬彥超謀亂,已處斬訖。戊子,次京水,知朱守殷反,帝親統禁軍倍程前進。翼日,至汴州,攻其城,拔之,守殷伏誅。丙申,磁州刺史藥縱之上言,今月十二日,供奉官王仁鎬至,稱制殺太子少保致仕任圜。契丹遣使持書求碑石,欲為其父表其葬所。戊戌,詔曰:「諸道州府,自同光三年已前所欠秋夏稅租,並主持務局敗闕課利,並沿河舟船折欠,天成元年殘欠夏稅,並特與除放。?筆敝□寮裙範任圜之禍,恐人非之,思沛恩於眾以掩己過,乃奏曰:「三司積欠約二百萬貫,虛系帳額,請並蠲放。」帝重違其意,故有是詔。時議者以蠲隔年之賦,猶或惠民,場院課利一概除之,得不啟奸幸之門乎!   己亥,詔曰:「太子少保致仕任圜,早推勳舊,曾委重難,既退免於劇權,俾優閒於外地。而乃不遵禮分,潛附守殷,緘題罔避於嫌疑,情旨頗彰於怨望。自收汴壘,備見蹤由,若務含宏,是孤典憲。尚全大體,止罪一身,已令本州私第自盡,其骨肉親情僕使等並皆放罪。」辛丑,詔曰:「後來其蘇,動必從於人欲;天監厥德,靜宜佈於國恩。近者言幸浚郊,暫離洛邑,蓋逢歲稔,共樂時康。不謂奸臣,遽彰逆狀,為厲之階既甚,覆宗之禍自貽。俾我生靈,遘茲紛擾,永言軫惻,無輟寐興。宜覃雨露之恩,式表雲雷之澤,應汴州城內百姓,既經驚動,宜放二年屋稅;諸處有曾受逆人文字者,隨處焚燬。應天下見禁囚徒,除十惡五逆、殺人放火、劫盜、合造毒藥、官典犯贓、偽行印信、屠牛外,罪無輕重,並從釋放。應有民年八十已上及家長者有廢疾者,免一丁差役」雲。以山南西道節度使張筠為西京留守,行京兆尹。青州節度使霍彥威差人走馬進箭一對,賀誅朱守殷,帝卻賜彥威箭一對。傳箭,番家之符信也,起軍令眾則使之,彥威本非蕃將,以臣傳箭於君,非禮也。癸卯,以權知汴州事、陝州節度使石敬瑭為汴州節度使、兼六軍諸衛副使、侍衛親軍馬步都指揮使。鳳翔奏,地震。丙午,威武軍節度副使、檢校太尉、守建州刺史王延亶可同平章事、守建州刺史,充奉國軍節度副使、兼威武軍節度副使。詔割施州卻屬黔南。   十一月己酉,帝祭蕃神於郊外。庚戌,以皇城使、行袁州刺史李從敏為陝州節度使。乙卯,青州霍彥威、鄆州符習來朝。以太子詹事溫輦為吏部侍郎。徐州房知溫為朝。戊午,黔南節度使李紹義加檢校太保。庚申,皇子河中節度使、檢校太保、同平章事從珂,鄴都留守、檢校太保、同平章事從榮,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檢校太保、同平章事從厚,並加檢校太傅,進爵邑。貝州刺史竇廷琬上言:請制置慶州青白兩池,逐年出絹十萬匹,米萬石。詔升慶州為防禦所,以廷琬為使。壬申,詔霍彥威等歸籓。詔太宗朝左僕射李靖可冊贈太保,鄭州僕射陂可改為太保陂。時議者以僕射陂者,後魏孝文帝賜僕射李沖,故因以為名,及是命之降以為李靖,蓋誤也。契丹遣使摩琳等率其屬來乞通和。   十二月戊寅朔,以前鳳翔留後高允貞為右監門上將軍。詔以施州為夔州屬郡,以其便近故也。遣飛勝指揮使於契丹,賜契丹主錦綺、銀器等,兼賜其母繡被纓珞。己卯,蔚州刺史周令武得代歸闕,帝問北州事,令武奏曰:「山北甚安,諸蕃不相侵擾。雁門已北,東西數千里,斗粟不過十錢。」帝悅,顧謂左右曰:「須行善事,以副天道。」居數日,帝延宰臣於元德殿,言及民事,馮道奏曰:「莊宗末年,不撫軍民,惑於聲樂,遂致人怨國亂。陛下自膺人望,歲時豐稔,亦淳化所致也。更顧居安思危。」帝然之。許州地震。庚辰,皇子鄴都留守從榮移鎮太原。以北京留守符彥超為潞州節度使。乙酉,以彰國軍節度使李從璋昧於政理,詔歸闕。敕新及第進士有聞喜宴,逐年賜錢四十萬。己丑,兗州節度使趙在禮來朝。詔出潛龍宅米以賑百官。壬辰,以太傅致仕齊國公趙光逢卒輟朝。丙申,許州節度使夏魯奇移鎮遂州。庚子,幸石敬瑭公署及康義誠私第。甲辰,狩於東郊,臘也。丙午,追尊四廟,以應州舊宅為廟。 明宗紀五   天成三年春正月戊申朔,帝御崇元殿受朝賀,仗衛如式。辛亥,前河陽節度使、檢校太傅、兼侍中孔勍以太子太師致仕。癸丑,詔取今月十七日幸鄴都。甲寅,以國子祭酒朱守素卒廢朝。丙辰,以鎮南軍節度使袁建豐卒廢朝,詔贈太尉。丁巳,詔曰:「朕聞堯、舜有恤刑之典,貴務好生;禹、湯申罪己之言,庶明知過。今月十七日,據巡檢軍使渾公兒口奏稱,有百姓二人,以竹竿習戰鬥之事。朕初聞奏報,實所不容,率爾傳宣,令付石敬瑭處置。今旦重誨敷奏,方知悉是幼童為戲,載聆讜議,方覺失刑,循揣再三,愧惕非一。亦以渾公兒誑誣頗甚,石敬瑭詳覆稍乖,致人枉法而殂,處朕有過之地。今減常膳十日,以謝幽冤。其石敬瑭是朕懿親,合施極諫,既茲錯誤,宜示省循,可罰一月俸。渾公兒決脊杖二十,仍銷在身職銜,配流登州。小兒骨肉,賜絹五十匹、粟麥各百石,便令如法埋葬。兼此後在朝及諸道州府,凡有極刑,並鬚子細裁遣,不得因循。」百僚進表稱賀。   己未,中書門下奏,國子祭酒,望令宰相兼判。乃詔崔協判之。《五代會要》載原奏云:祭酒之資,歷朝所貴,爰從近代,不重此官。況屬聖朝,方勤庶政,須宏雅道,以振時風。望令宰臣一員,兼判國子祭酒。辛酉,以前潞州節度使毛璋為右金吾上將軍,以左驍衛上將軍華溫琪為右金吾大將軍,以春州刺史張虔釗為鄭州防禦使。契丹方陷平州。癸亥,詔應廟諱文字,只避正文,其偏旁文字,不用虧缺點畫。契丹遣使托諾巴摩哩等貢獻,帝遣指揮使奔托山押國信賜契丹王妻。戊辰,以隨駕馬軍都指揮使、富州刺史康義誠兼領鎮南軍節度使;以隨駕步軍都指揮使、潮州刺史楊漢章遙領寧國軍節度使。中書上言:「舊制,遇二月十五日為聖祖降聖節,休假三日。準會昌元年二月敕,休假一日,請准近敕。」從之。吐蕃伊埒雅遜等六人、回鶻米裡都督等四人,並授歸德、懷遠將軍,悉放還蕃。庚午,冊贈故瀛州刺史李嗣頵為太尉。壬申,冊贈故皇子檢校司空從諲為太保。甲戌,制以楚國夫人曹氏為淑妃,以韓國夫人王氏為德妃,仍令所司擇日冊命。   二月丁丑朔,有司上言,太陽合虧,既而有雲不見,群官表賀。詔巡幸鄴都宜停。庚辰,偽吳楊溥遣使貢獻,賀誅朱守殷。帝以荊南拒命,通連淮夷,不納其使,遣還。壬午,以光祿卿韋寂卒廢朝,贈禮部尚書。癸未,工部尚書盧文紀貶石州司馬,員外安置。文紀私諱「業」,時新除於鄴為工部郎中。舊例,僚屬名與長官諱同,或改其任。文紀素與宰相崔協有隙,故中書未議改官。於鄴授官之後,文紀自請連假。鄴尋就位,及差延州官告使副未行,文紀參告,且言侯鄴回日終請換曹,鄴其夕遂自經而死,故文紀貶官。以倉部郎中何澤為吏部郎中,獎伏閣諫巡幸鄴都也。丁亥,天德軍節度使郭承豐加檢校司徒。辛卯,以山南西道節度使張筠為左驍衛上將軍。詔中外群臣父母亡沒者,並與追封贈。癸巳,以禮部尚書崔貽孫卒輟朝。甲午,以吐渾寧朔、奉化兩府都知兵馬使李紹魯為吐渾寧朔府都督。乙未,以樞密使兼東都留守孔循為許州節度使兼東都留守,鄧州節度使高行珪移鎮安州,應州節度使李從璋移鎮滑州,滑州節度使盧文進移鎮鄧州。丁酉,以責授檀州刺史劉訓為右龍武大將軍。己亥,回鶻可汗仁喻遣都督李阿爾珊等貢獻。壬寅,以左金吾大將軍羅周敬為同州節度使。甲辰,以威塞軍節度使張廷裕卒廢朝,詔贈太保。以耀州團練使孫岳為閬州團練使,以左監門上將軍高允貞為右金吾衛大將軍,以右金吾衛大將軍華溫琪為左金吾衛大將軍。   三月丁未朔,以久雨,詔文武百辟極言時政得失。丁巳,以邢州節度使王景戡為華州節度使,以前北京副留守李從溫為邢州節度使。己未,以宰臣鄭玨為開府儀同三司、左僕射致仕,加食邑五百戶。庚申,以前復州刺史翟章為新州威塞軍留後。中書奏:「孟夏薦饗,合宰相行事,在朝只有宰相二員,今東都留守孔循帶平章事,宜令攝太尉行事。」孔循稱:「使相有戎機,不當司祠祭重事。」癸亥,以前鎮州節度使王建立為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判三司。西方鄴上言,收復歸州。以前鄭州刺史楊漢賓為洋州武定軍留後。戊辰,以前彰國軍節度副使陳皋為鳳州武興軍留後,以前蔡州刺史孫漢韶為應州彰國軍留後,以宣徽南院使范延光為樞密使,以宣徽北院使、判三司張延朗為宣徽南院使,以前冀州刺史婁繼英為耀州團練使,以懷州刺史張廷蘊為金州防禦使。己巳,命范延光權知鎮州軍府事。西方鄴奏,于歸州殺敗荊南賊軍數千人。時有太白山道士解元龜自西川至,對於便殿,稱年一百一歲。既而上表乞西都留守兼西川制置使,要修西京宮闕。帝謂侍臣曰:「此人老耄,自遠來朝,方期別有異見,反為身名,甚可笑也。」賜號為知白先生,賜紫,放歸山。甲戌,冊回鶻可汗仁喻為順化可汗。   夏四月戊寅,以汴州節度使石敬瑭為鄴都留守,充天雄軍節度使,加同平章事;以樞密使、權知鎮州軍府事、檢校太保范延光為鎮州節度使兼北面水陸轉運使;以司農卿鄭繢為太僕卿。壬午,夔州節度使、東南面副招討使西方鄴加檢校太保。甲申,皇第三女石氏封永寧公主,第十三女趙氏封興平公主,仍令所司擇日冊命。幽州上言,契丹有書求樂器。乙酉,達靼遣使朝貢。以隨駕馬軍都指揮使康義誠為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丙戌,樞密使安重誨兼河南尹;以皇子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從厚為汴州節度使,判六軍如故。丁亥,復州奏,湖南大破淮賊於道人磯。以西川馬步軍都指揮使趙廷隱兼漢州刺史,從孟知祥之請也。《九國志·趙廷隱傳》:知祥至蜀,康延孝陷漢州,遣廷隱率兵擊破之,擒延孝,檻送闕下。知祥奏加檢校司空、漢州刺史,遂留屯成都。洋州上言,重開入蜀舊路三百餘里,比今官路較二十五程而近。癸巳,殿中少監石知訥貶憲州司戶,坐扇惑軍鎮也。北面副招討、宋州節度使王晏球以定州節度使王都反狀聞。庚子,制義武軍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中書令、太原王王都削奪官爵。壬寅,以王晏球為北面行營招討使,知定州行軍州事;以滄州節度使兼北面行營馬軍都指揮使安審通為副招討使兼諸道馬軍都指揮使;以左散騎常侍蕭希甫兼判大理卿事。西京奏,前樞密使張居翰卒。   五月乙巳朔,回鶻可汗仁喻封順化可汗。丁未,鄴都留守、天雄軍節度使石敬瑭,河陽節度使趙延壽並加駙馬都尉。以右僕射李琪為太子少傅。辛亥,沙州節度使曹義金加爵邑。王晏球上言,收奪得定州北西二關城。癸丑,湖南馬殷奏,二月中,大破淮寇二萬,生擒將士五百餘人。中書上言:「諸道薦人,總與不可,全阻又難。今後節度使每年許薦二人,帶使相者許薦三人,團練、防禦使各一人,節度、觀察判官並聽旨授,書記已下即許隨府。」從之。以六軍判官、尚書司封郎中史圭為右諫議大夫,充樞密直學士。詔州縣官以三十月為考限,刺史以二十五月為限,以到任日為始。己未,幽州奏,契丹托諾領二千騎西南趨定州。以前同州節度使盧質行兵部尚書,判太常卿事。辛酉,以天雄軍節度副使、判興唐府事趙敬怡為樞密使。詔曰:「上柱國,勳之極也。近代已來,文臣官階稍高,便授柱國,歲月未深,便轉上柱國。武資初官,便授上柱國。今後凡加勳,先自武騎尉,十二轉方授上柱國,永作成規,不令逾越。」丁卯,鎮州奏,今月十八日,王師不利於新樂。壬申,王晏球奏,今月二十一日,大破定州賊軍及契丹於曲陽,斬獲數千人,王都與托諾以數十騎復入於定州。   六月己卯,以右金吾上將軍毛璋為左金吾上將軍,以前安州節度使史敬鎔為右金吾上將軍,以前華州節度使劉彥琮為左武衛上將軍。壬午,放內園鹿七頭於深山。乙酉,皇子故金槍指揮使、檢校左僕射從璟贈太保。己丑,幽州趙德鈞奏,殺契丹千餘人於幽州東,獲馬六百匹。壬辰,宰臣馮道率百僚上表,請上尊號曰聖明神武文德恭孝皇帝,詔報不允。丙申,馮道等再上尊號,不允。戊戌,以西京副留守、知留守事張遵誨行京兆尹。   秋七月乙巳,詔故偽蜀主王衍追封順正公,以諸侯禮葬。丙午,以前武信軍節度使李敬周為邠州節度使。丁未,以滄州節度使安審通卒於師輟朝。壬子,以朔方節度使韓洙卒廢朝。甲寅,王晏球奏,六月二十二日進攻逆城,將士傷者三千人。時晏球知城中有備,未欲急攻,朱宏昭、張虔釗切於立功,促攻賊壘,晏球不得已而進兵,遂致傷痍者眾。乙卯,以太子少保李茂勳卒輟朝。己未,詔弛曲禁,許民間自造,於秋苗上納徵曲價,畝出五錢。時孔循以曲法殺一家於洛陽,或獻此議,以為愛其人,便於國,故行之。宗正卿李紓除名,刑部侍郎馬縞貶綏州司馬,刑部員外郎李慎儀貶階州司戶。初,李紓差攝陵台令張保嗣等各虛稱試銜,為奉先令王延朗所訟,大理寺斷以詐假官論,刑部詳覆,稱非詐假。大理執之,召兩司廷議,刑部理屈,故有是貶。紓續敕配隴州,徒一年。未幾,詔曰:「天下州府,例是攝官,皆結試銜,或因勘窮,便關詐假。已前或有稱試銜,一切不問,此後並宜禁止。」曹州刺史成景宏貶綏州司戶參軍,續敕長流宥州,尋賜自盡,坐受本州倉吏錢百緡也。壬戌,齊州防禦使曹廷隱以奏舉失實,配流永州,續敕賜自盡。甲子,王晏球奏,今月十九日契丹七千騎來援定州,王師逆戰於唐河北,大破之。案:《通鑒》:壬戌,王晏球破契丹於唐河。追至滿城,又破之,斬二千級,獲馬千匹。戊辰,詔福建節度使王延鈞依前檢校太師、守中書令,進封閩王。己巳,王晏球奏,此月二十一日,追契丹至易州,掩殺四十里,擒獲甚眾。故朔方節度使韓洙贈太尉。以兵部侍郎王權、御史中丞梁文矩並為吏部侍郎,以左諫議大夫呂夢奇為御史中丞。   八月癸酉朔,以翰林學士守中書舍人李懌、劉煦並為戶部侍郎充職,以吏部侍郎劉岳守秘書監,以吏部侍郎韓彥惲守禮部尚書,以戶部侍郎歸藹守太子賓客,以戶部侍郎裴皞守兵部侍郎,以中書舍人張文寶守刑部侍郎。詔凡有姓犯廟諱者,以本望為姓。丁丑,以檢校尚書右僕射、守龍武大將軍劉訓為晉州節度使、檢校太傅。壬午,幽州趙德鈞奏,於府西邀殺契丹敗黨數千人,生擒首領特哩袞及其屬凡五十餘人。是時,官軍襲殺契丹,屬秋雨繼降,泥濘莫進,人饑馬乏,散投村落,所在村民持白梃毆殺之。德鈞出兵接於要路,惟奇峰嶺北有馬潛遁脫者數十餘,無□類。帝致書諭其本國。辛卯,以朔方軍留後韓璞為朔方軍節度使、靈武雄警甘肅等州觀察使、檢校司徒。帝聞隨、鄧、復、郢、均、房之民,父母骨肉有疾,以長竿遙致粥食而餉之,出嫁女,夫家不遣來省疾,乃下詔委長吏嚴加禁察。房州奏,新開山路四百里,南通夔州,畫圖以獻。以前洋州節度使戴思遠為太子太保致仕。庚子,詔:「今後翰林學士入院,以先後為班次,承旨一員,不計官資先後,在學士之上。」   閏月丁未,兩浙節度觀察留後、清海軍節度使、檢校太師、兼中書令錢元瓘加杭州、越州大都督府長史,充鎮東、鎮海等軍節度使。戊申,趙德鈞獻戎俘於闕下,其蕃將特哩袞五十人留於親衛,余契丹六百人皆斬之。乙卯,升楚州為順化軍。以明州刺史錢元□為本州節度使,以吏部尚書蕭頃為太子少保。契丹遣使來貢獻。契丹平州刺史張希崇上表歸順。乙丑,陝州節度使李從敏移鎮滄州。以宣徽南院使張延朗為陝州節度使。詔:「在京遇行極法日,宜不舉樂,兼減常膳。諸州遇行極法日,禁聲樂。」己巳,滑州掌書記孟升匿母服,大理寺斷處流,特敕孟升賜自盡。觀察使、觀察判官、錄事參軍朱其糾察,各行殿罰。襄邑縣民聞威,父為人所殺,不雪父冤,有狀和解,特敕處死。是月二十七,大水,河水溢。絳州地震。   九月乙亥,以捧聖左右廂副都指揮使索自通為雲州節度使。丁丑,以太府卿、判四方館事李郁為宗正卿。壬午,以晉州節度使安崇阮為左驍衛上將軍。甲申,吐蕃、回鶻各遣使貢獻。壬辰,宰臣王建立進玉杯,上有文曰「傳國萬歲杯」。乙未,詔德州流人溫韜、遼州流人段凝、嵐州司戶陶u、憲州司戶石知訥、原州司馬聶嶼,並宜賜死於本處,暴其宿惡而誅之也。丙申,以邠州節度使梁漢顒為右威衛上將軍。丁酉,河陽節度使、駙馬都尉趙延壽為檢校司徒。己亥,詔徐州節度使房知溫兼荊南行營招討使,知荊南行府事。   冬十月甲辰,制瓊華長公主孟氏可冊為福慶長公主。丙午,以滄州節度使李從敏兼北面招討使。戊申,帝臨軒,命禮部尚書韓彥惲、工部侍郎任贊往應州奉冊四廟。詔邠州節度使李敬周攻慶州,以刺史竇廷琬拒命故也。戊午,契丹平州刺史張希崇已下八十餘人見於元德殿,頒賜有差。突厥首領張慕進等來朝貢。甲子,安州節度使高行珪奏,屯駐左神捷、左懷順軍士作亂,已逐殺出城。詔升壽州為忠正軍。戊辰,以雲州節度使索自通領壽州節度使,以前雲州節度使張溫復為雲州節度使。庚午夜,西南有彗星長丈餘,在牛星五度。   十一月癸酉,日南至,帝御崇元殿受朝賀。甲戌,捧聖指揮使何福進招收到安州作亂兵士五百人,自指揮使已下至節級四十餘人並斬,餘眾釋之。壬午,房知溫奏,荊南高季興卒。中書舍人劉贊奏:「請節度使及文班二品已上謝見通喚。」從之。是日,以契丹所署平州刺史、光祿大夫、檢校太保張希崇為汝州刺史,加檢校太傅。己丑,中書奏:「今後或有封冊,請御正衙。」從之。青州奏,節度使霍彥威卒,輟朝三日。詔宰臣王建立權知青州軍州事。庚寅,禮部員外郎和凝奏:「應補齋郎並須引驗正身,以防偽濫。舊例,使廕一任官補一人,今後改官須轉品即可,如無子,許以親侄繼限,唸書十卷,試可則補。」從之。甲午,以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判三司王建立為青州節度使、檢校太尉、同平章事。丙申,帝謂侍臣曰:「古鐵券如何?」趙鳳對曰:「帝王誓文,許其子子孫長享爵祿。」帝曰:「先朝所賜,惟朕與郭崇韜、李繼麟三人爾,崇韜、繼麟尋已族滅,朕之危疑,慮在旦夕。」於是嗟歎久之。趙鳳曰:「帝王執信,故不必銘金鏤石矣。」吏部郎中何澤奏:「流外官請不試書判之類。」從之。吐蕃遣使朝貢。戊戌,前安州節度副使范延榮並男皆斬於軍巡獄,為高行珪誣奏故也。   十二月壬寅朔,詔真定府屬縣宜准河中、鳳翔例升為次畿,真定縣升為次赤。甲辰,邠州節度使李敬周奏,收下慶州,刺史竇廷琬族誅。 明宗紀六   天成四年春正月壬申朔,帝御崇元殿受朝賀,仗衛如儀。幽州節度使趙德鈞奏:「臣孫贊,年五歲,默念《論語》、《孝經》,舉童子,於汴州取解就試。」詔曰:「都尉之子,太尉之孫,能念儒書,備彰家訓,不勞就試,特與成名。宜賜別敕及第,附今年春榜。」戊子,放元年應欠秋稅。以左衛上將軍安崇阮為黔南節度使。壬辰,回鶻入朝使徹伯爾等五人各授懷化司戈放還。以北京副留守馮贇為宣徽使、判三司。戊戌,禁天下虛稱試攝銜。西川孟知祥奏:「支屬刺史乞臣本道自署。」   二月乙巳,王晏球奏,此月三日收復定州,獲王都首級,生擒契丹托諾等二千餘人。百僚稱賀已畢,乃詔取今月二十四日車駕還東京。辛亥,以北面行營招討使、宋州節度使王晏球為鄆州節度使,加兼侍中;以北面行營副招討使、滄州節度使李從敏為定州節度使;以北面行營兵馬都監、鄭州防禦使張虔釗為滄州節度使;幽州節度使趙德鈞加兼侍中。乙卯,以樞密使趙敬怡權知汴州軍州事。丙辰,邢州奏,定州送到偽太子李繼陶,已處置訖。辛酉,帝御鹹安樓受定州俘馘,百官就列,宣露佈於樓前,禮畢,以王都首級獻於太社。王都男四人、弟一人,托諾父子二人,並磔於市。《五代會要》:尚書兵部宣露佈於樓前,宣訖,尚書刑部侍郎張文寶奏曰:「逆賊王都首級請付所司。」大理卿蕭希甫受之以出,獻於郊社,其王都男並蕃將等磔於開封橋。時露布之文,類制敕之體,蓋執筆者誤,頗為識者所嗤。樞密使趙敬怡卒,贈太傅。以端明殿學士趙鳳權知汴州軍州事。甲子,車駕發汴州。丙寅,至鄭州。賜左僕射致仕鄭玨錢二十萬。丁卯,宰相崔協卒,詔贈尚書右僕射。東都留守、太子少傅李琪等奉,至偃師縣奉迎。時琪奏章中有「敗契丹之凶黨,破真定之逆城」之言。詔曰:「契丹即為凶黨,真定不是逆城,李琪罰一月俸。」庚午,車駕至自汴州。   三月甲戌,馮道進表乞命相。丙戌,詔皇城使李從璨貶授房州司戶參軍,仍令盡命。從璨,帝之諸子也。先是,帝巡幸汴州,留從璨以警大內,從璨因游會節園,酒酣,戲登御榻。安重誨奏之,故置於法焉。壬辰,中書奏:「今後群臣內有乞假覲省者,請量賜茶藥。」從之。乙未,以前鄆州節度使符習為汴州節度使。丙申,詔鄴都、幽、鎮、滄、邢、易、定等州管內百姓,除正稅外,放免諸色差配,以討王都之役,有挽運之勞也。   夏四月庚子朔,禁鐵濏m錢。壬寅,重修廣壽殿成,有司請以丹漆金碧飾之,帝曰:「此殿經焚,不可不修,但務宏壯,不勞華侈。」湖南奏,敗荊南賊軍於石首鎮。詔沿邊置場買馬,不許蕃部直至闕下。先是,黨項諸蕃凡將到馬,無駑良並雲上進,國家雖約其價以給之,及計其館谷錫賚,所費不可勝紀。計司以為耗蠹中華,遂止之。壬子,以皇子北京留守、河東節度使從榮為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以皇子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從厚為北京留守;以河陽節度使趙延壽為宋州節度使;以侍衛親軍都指揮使、鎮南軍節度使康義誠為河陽節度使。契丹寇雲州。癸丑,契丹遣紐赫美稜等復率其屬來朝貢,稱取托諾等骸骨,並斬於北市。甲寅,以端明殿學士趙鳳為門下侍郎兼工部尚書、平章事。丙辰,諫議大夫致仕、襲文宣公孔邈卒。庚申,以王建立、孔循帶中書直省吏歸籓,並追回。壬戌,幽州節度使趙德鈞兼北面行營招討使,鎮州節度使范延光加檢校太傅。戊辰,中書奏:「五月一日,應在京九品已上官,及諸道進奉使,請准貞元七年敕,就位起居,永為恆式。」從之。   五月己巳朔,帝御文明殿受朝。丙子,以夔州節度使西方鄴卒輟朝。丁丑,大理卿李保殷卒。己卯,以忠武軍節度使索自通為京兆尹,充西京留守;以左威衛上將軍朱漢賓為潞州節度使。乙酉,以黔州節度使安崇阮為夔州節度使,以左驍衛上將軍張溫為洋州節度使,以黔州留後楊漢賓為本州節度使。中書奏:「太常寺定少帝謚昭宣光烈孝皇帝,廟號景宗。伏以少帝今不入廟,難以言宗,只雲昭宣光烈孝皇帝。」從之。丁亥,以鳳州武興軍留後陳皋為武興軍節度使,以新州威塞軍留後翟璋為威塞軍節度使。壬辰,以權知尚書右丞崔居儉為尚書右丞。詔葺天下廨宇。丙申,襄州奏,荊南高從誨乞歸順。雲州奏,契丹犯塞。   六月辛丑,以左散騎常侍姚顗為兵部侍郎。壬寅,夔州節度使楊漢章移鎮雲州,以北京馬步軍都指揮使兼欽州刺史張敬達為鳳州節度使。癸卯,以前西京副留守事張遵誨行衛尉事,充客省使。國子博士田敏請葺四郊祠祭齋室。丙午,以沂州刺史張萬進為安北都護,充振武軍節度使。戊申,以宿州團練使康思立為利州節度使。登州刺史孫元停任,坐在任無名科率故也。詔鄴都仍舊為魏府。應魏府、汴州、益州宮殿悉去鴟尾,賜節度使為衙署。辛亥,以權知朔方軍留後、定難軍都知兵馬使韓澄為朔方留後。癸丑,以前潞州節度使符彥超為左驍衛上將軍。詔:「諸道節度使行軍司馬,名位雖高,或帥臣不在,其州事宜委節度副使權知。」又詔:「籓郡所請賓幕及主事親從者,悉以名聞。」丙辰,權知荊南軍府事高從誨上章首罪,乞修職貢,仍進銀三千兩贖罪。壬戌,幸至德宮。詔:「京城空地,課人蓋造。如無力者,許人請射營構。」   秋七月庚午,以前西京留守判官張鎛為司農卿。壬申,貶前左金吾上將軍毛璋為儒州長流百姓,尋賜自盡,以其在籓鎮陰蓄奸謀故也。甲戌,御史中丞呂夢奇責授太子右贊善大夫,坐曾借毛璋馬故也。己卯,以工部侍郎任贊為左散騎常侍,以樞密直學士、左諫議大夫、充匭使閻至為工部侍郎充職。遂州進嘉禾,一莖九穗。壬午,以給事中、判大理卿事許光義為御史中丞。史館上言:「所編修莊宗一朝事跡,欲名為實錄,太祖、獻祖、懿祖名為紀年錄。」從之。《五代會要》:天成三年十二月,史館奏:「據左補闕張昭遠狀:『嘗讀國書,伏見懿祖昭烈皇帝自元和之初,獻祖文皇帝於太和之際,立功王室,陳力國朝。太祖武皇帝自鹹通後來,勤王戮力,翦平多難,頻立大功,三換節旄,再安京國。莊宗皇帝終平大憝,奄有中原,倘闕編修,遂成湮墜。伏請與當館修撰,參序條綱,撰太祖、莊宗實錄。』」四年七月,監修國史趙鳳奏:「奉敕修懿祖、獻祖、太祖、莊宗四帝實錄,自今年六月一日起手,旋具進呈。伏以凡關纂述,務合品題。承乾御宇之君,行事方雲實錄;追尊冊號之帝,約文只可紀年。所修前件史書,今欲自莊宗一朝名為實錄,其太祖以上並目為紀年錄。」從之。甲申,以前荊南行軍司馬、檢校太傅高從誨起復,授檢校太傅、兼侍中,充荊南節度使。丙戌,涇州節度使李從昶移鎮華州,以冀州刺史李金全為涇州節度使。戊子,中書奏:「今後新及第舉人,有曾授正官及御署者,欲約前任資序,與除一官。」從之。壬辰,詔取來年二月二十一日有事於南郊。   八月丁酉朔,大理正路阮奏:「切見春秋釋奠於文宣王,而武成王廟久曠時祭,請復常祀。」從之。戊戌,中書奏:「太子少傅李琪所撰進《霍彥威神道碑》文,不分真偽,是混功名,望令改撰。」從之。琪,梁之故相,私懷感遇,敘彥威在梁歷任,不欲言偽梁故也。辛丑,詔:「亂離已來,天下諸軍所掠生口,有主識認,即勒還之。」以前清河縣令、襲酅國公、食邑三千戶楊仁矩為秘書丞。御史台奏:「主簿朱穎是前中丞奏請,合隨聽罷任。」詔曰:「主簿既為正秩,況入選門,顯自朝恩,合終考限,宜令仍舊守官。」甲辰,以宰臣馮道為南郊大禮使,兵部尚書盧質為禮儀使,御史中丞許光義為儀仗使,兵部侍郎姚顗為鹵簿使,河南尹從榮為橋道頓遞使,客省使、衛尉卿張遵誨為修裝法物使。乙巳,黑水朝貢使郭濟等率屬來朝,授歸德司戈,放還蕃。丁未,以翰林學士承旨、禮部侍郎、知制誥李愚為兵部侍郎,職如故。以中書舍人盧詹為禮部侍郎,以兵部侍郎裴皞為太子賓客。吐渾首領念公山來朝貢。戊申,帝服袞冕,御文明殿,追冊昭宣光烈孝皇帝。庚戌,以宰臣、監修國史趙鳳兼判集賢院事,以左散騎常侍任贊判大理卿事。己未,高麗王王建遣使貢方物。辛酉,詔:「准往例,節度使帶平章事、侍中、中書令,並列銜於敕牒,側書『使』字。今錢鏐是元帥、尚父,與使相名殊,馬殷守太師、尚書令,是南省官資,不合署敕尾,今後敕牒內並落下。」乙卯,黨項首領朝貢。甲子,幸金真觀,改賜建法大師,賜紫尼智願為圓惠大師,即武皇夫人陳氏也。丙寅,達靼來朝貢。京城內有南州、北州,乃張全義光啟中所築。至是,詔許人依街巷請射城濠,任使平填,蓋造屋宇。   九月丁卯,中書奏:「據宗正寺申,懿祖永興陵、獻祖長寧陵、太祖建極陵並在代州雁門縣,皇帝追尊四廟在應州金城縣。」詔:「應州升為望州,金城、雁門並升為望縣。」辛未,太常博士段顒奏:「切見大祠則差宰相行事,中祠則卿監行事,小祠則委太祝、奉禮,並不差官,今後請差五品官行事。」從之。癸巳,制天下兵馬元帥、尚父、吳越國王錢鏐可落元帥、尚父、吳越國王,授太師致仕,責無禮也。先是,上將軍烏昭遇使於兩浙,以朝廷事私於吳人,仍目鏐為殿下,自稱臣,謁鏐行拜蹈之禮。及回,使副劉玫具述其事,故停削鏐官爵,令致仕。烏昭遇下御史台,尋賜自盡。後有自浙中使還者,言昭遇無臣鏐之事,為玫所誣,人頗以為冤。乙未,詔諸道通勘兩浙綱運進奉使,並下巡獄。   冬十月丙申朔,並吏部三銓為一銓,宜令本司官員同商量注擬,連署申奏,仍不得於私第注官。戊戌,以襄州兵馬都監、守磁州刺史康福為朔方、河西等節度使,靈、威、雄、警、涼等州觀察使。時朔方將吏請帥於朝廷,故命福往鎮之。庚子,以右金吾上將軍史敬熔為左金吾上將軍,以左驍衛上將軍符彥超為右金吾上將軍,以前黔州節度使李承約為右驍衛上將軍,以雲州節度使張敬詢為左驍衛上將軍,以前華州節度使王景戡為右驍衛上將軍。癸卯,太常少卿蕭願責授太子洗馬,奪緋。願南郊行事,與祠官同飲,詰旦猶醉不能行禮,為御史所劾也。詔新授朔方節度使康福將兵萬人赴鎮。己酉,制復故荊南節度使高季興官爵。辛亥,升閬州為保寧軍。壬子,以內客省使、左衛大將軍李仁矩為閬州節度使。幸七星亭。丙辰,夏州進白鷹,重誨奏曰:「夏州違詔進貢,臣已止約。」帝曰:「善。」朝退,帝密令左右進焉。是日,幸龍門。   十一月丁卯,洛州水暴漲,壞居人垣捨。戊辰,以刑部侍郎張文寶為右散騎常侍。己巳,以尚書右丞李光序為刑部侍郎。癸酉,升曹州濟陰縣為次赤,以昭宣光烈孝皇帝溫陵所在故也。甲戌,奉國軍節度使王延稟加兼侍中,從福建節度使王延鈞請也。車駕出近郊,試夏州所進白鷹,戒左右勿令重誨知。己卯,日南至,帝御文明殿受朝賀。癸未,秘書少監於嶠配振武長流百姓,永不齒任,為宰臣趙鳳誣奏也。史官張昭遠等以新修獻祖、懿祖、太祖《紀年錄》共二十卷、《莊宗實錄》三十卷上之,賜器帛有差。《五代會要》:監修趙鳳、修撰張昭遠、呂鹹休各賜繒彩、銀器等。   十二月丁酉,靈武康福奏:「破野利、大蟲兩族三百餘帳於方渠,獲牛羊三萬。」戊戌,詔:「應授官及封贈官誥、舉人冬集等所費用物,一切官破。」壬戌,中書奏:「今後宰臣致齋內,不押班,不知印,不赴內殿起居。或遇國忌,行事官已受誓戒,宜不赴行香,並不奏刑殺公事。大祠致齋內,請不開宴。每遇大忌前一日,請不坐朝。」從之。 明宗紀七   長興元年春正月丙寅朔,帝御明堂殿受朝賀,仗衛如常儀。乙亥,國子監請以監學生束修及光學錢備監中修葺公用,從之。丙子,帝謂宰臣曰:「時雪未降,如何?」馮道曰:「陛下恭行儉德,憂及蒸民,上合天心,必有春澤。」是夜,降雪。其夕,右散騎常侍蕭希甫封狀申樞密稱,得河堰衙官狀,告本都將校二十餘人欲謀不軌,至旦追問無狀,斬所告人。是日,幸至德宮。辛卯,中書奏,郊天有日,合差大內留守。詔以宣徽南院使朱宏昭充。   二月戊戌,幸稻田莊。己亥,黑水國主兀兒遣使貢方物。翰林學士劉煦奏:「新學士入院,舊試五題,請今後停試詩賦,只試麻制、答蕃書、批答共三道。仍請內賜題目,定字數,付本院召試。」從之。《五代會要》載劉煦原奏云:「舊例學士入院,除中書舍人不試,余官皆先試麻制、答蕃、批答各一道,詩賦各一道,號曰五題,並於當日呈納。從前每遇召試,多預出五題,潛令宿構,其無黨援者,即日起草,罕能成功。今請權停詩賦,只試三道,仍內賜題目,兼定字數。」從之。有司奏:「皇帝致齋於明堂,按舊服通天冠、絳紗袍,文武五品已上著褲褶,近例只著朝服。」從之。乙巳,中書奏:「皇帝朝獻太微宮、太廟,祭天地於圜丘,准禮例親王為亞獻行事,受誓戒。」從之。以天雄軍節度使石敬瑭為御營使。壬子,帝宿齋於明堂殿。癸丑,朝獻太微宮。是日,宿齋於太廟。詰旦,請行饗禮。甲寅,赴南郊齋宮。是夜微雨,三鼓後晴明如晝。乙卯,祀昊天上帝於圜丘,柴燎禮畢,郊宮受賀。是日,御五鳳樓,宣制:改天成五年為長興元年;大赦天下,除十惡五逆、放火劫舍、屠牛、官典犯贓、偽行印信、合造毒藥外,罪無輕重,鹹赦除之。天成四年終諸道所欠殘稅及場院欠折,並特放免。群臣職位帶平章事、侍中、中書令,並與改鄉名裡號。朝臣及蕃侯郡守亡父母,及父母在並妻室未沾恩命者,並與恩澤。應私債出利已經倍者,只許微本;已經兩倍者,本利並放。河陽管內人戶,每畝舊征橋道錢五文,今後不征。諸道州府每畝先征曲錢五文,今特放二文雲。商州吏民以刺史郭知瓊善政聞,詔褒之。   三月丁卯,幸會節園,遂幸河南府。靈武奏,殺戮蕃賊二千人。壬申,鳳翔節度使李從桫Y進封岐國公,移鎮汴州。甲戌,延州節度使高允韜移鎮邢州。丙子,以宣徽使朱宏昭為鳳翔節度使;潞州節度使朱漢賓加檢校太傅,移鎮晉州;徐州節度使房知溫移鎮鄆州;鄆州節度使王晏球移鎮青州。宰臣馮道率百僚拜表,請上尊號曰聖明神武文德恭孝皇帝,詔報不允。壬午,許州節度使孔循移鎮滄州;陝州節度使張延朗移鎮許州,加檢校太傅;滄州節度使張虔釗移鎮徐州,加檢校太保。癸未,詔貶右散騎常侍、集賢殿學士、判院事蕭希甫為嵐州司戶參軍,仍馳驛發遣,坐誣告之罪也。宰臣馮道等再請上尊號,詔允之。丙戌,以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河陽節度使康義誠為襄州節度使、檢校太傅;以左武衛上將軍劉彥琮為陝州節度使、檢校太保。庚寅,制淑妃曹氏可立為皇后,仍令擇日冊命。   夏四月甲午朔,國子司業張溥奏,請復八館,以廣生徒。按《六典》,監有六學,國子、太學、四門、律學、書學、算學是也,而溥雲八館,謬矣。丁酉,前汴州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侍中符習加太子太師致仕,進封衛國公。戊戌,遂州節度使夏魯奇加同平章事,皇子河中節度使從珂進位檢校太尉,封開國公。自是諸道節鎮皆次第加恩,以郊禋覃慶澤故也。己亥,幸會節園。壬寅,以樞密使安重誨為留守、太尉、兼中書令,使如故。青州節度使王建立加侍中,移鎮潞州。皇子河中節度使從珂奏:「臣今月五日,閱馬於黃龍莊,衙內指揮使楊彥溫據城叛,臣尋時詰問,稱奉宣命。胡三省《通鑒注》云:樞密院用宣,三省用堂帖。臣見在虞鄉縣。」帝遣西京留守索自通、侍衛步軍都指揮使藥彥稠等攻之,仍授彥溫絳州刺史,冀誘而擒之也。詔從珂赴闕。丁未,以戶部尚書李鈴為兗州行軍司馬,坐引淮南覘人貽安重誨寶帶也。戊申,宰臣馮道加右僕射,趙鳳加吏部尚書。乙酉,以左龍武統軍劉君鐸卒廢朝。   癸丑,索自通、藥彥稠等奏,收復河中,斬楊彥溫,傳首來獻。初,彥稠出師,帝戒之曰:「與朕生致彥溫,吾將自訊之。」及收城,斬首傳送,帝怒彥稠等。時議皆以為安重誨方弄國權,從榮諸王敬事不暇,獨忌從珂威名,每於帝前屢言其短,巧作窺圖,冀能傾陷。彥溫既誅,從珂歸清化裡第。重誨謂馮道等曰:「蒲帥失守,責帥之義,法當如何?」翼日,道等奏:「合行朝典。」帝不悅,趙鳳堅奏:「故事有責帥之義,所以激勵籓守。」帝曰:「皆非公等意也。」後數日,帝於中興殿見宰臣,趙鳳承重誨意,又再論列,帝默然。翼日,重誨復自論奏,帝極言以拒之,語在《末帝紀》中。帝又曰:「卿欲如何制置?」重誨曰:「於陛下父子之間,臣不合言,一稟聖旨。」帝曰:「從他私第閒坐,何煩奏也!」乃止。以前邢州節度使、檢校司徒李從溫為左武衛上將軍。丙辰,以西京留守、檢校司徒索自通為河中節度使。丁巳,雲州奏:掩襲契丹,獲頭口萬計。   戊午,帝御文明殿受冊徽號,冊曰:「維長興元年,歲次庚寅,四月甲午朔,二十五日戊午,金紫光祿大夫、守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太微宮使、宏文館大學士、上柱國、始平郡開國侯、食邑一千五百戶、食實封一百戶臣馮道,銀青光祿大夫、門下侍郎兼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修國史、判集賢院事、上柱國、天水郡開國伯、食邑七百戶臣趙鳳,及文武百官特進、太子少傅、上柱國、酒泉郡開國侯、食邑一千戶臣李琪等五千八百九十七人言:   臣聞天不稱高而體尊,地不矜厚而形大,厚無不載,高無不覆。四時行於內,萬物生其間,總神祇之靈,葉帝王之運。日出而星辰自戢,龍飛而雷雨皆行,元氣和而天下和,庶事正而天下正。   伏惟皇帝陛下,天授一德,時歷多艱。翊太祖以興邦,佐先皇而定難,拯嗣昭於潞困,救德威於燕危,遏思遠而全鄴都,誅彥章而下梁苑。成再造之業,由四征之功。洎纂鴻圖,每敷皇化。去內庫而省庖膳,出宮人而減伶官,輕寶玉之珍,卻鷹鸇之貢。淳風既洽,嘉瑞自臻。故登極之前,人皆不足;改元之後,時便有年。遐荒旋斃於戎王,重譯徑來於蠻子,東巡而守殷殪,北討而王都殲,破契丹而燕、趙無虞,控靈武而瓜、沙並復。   近以饗上元而薦太廟,就吉土而配昊天,輅已降而雨沾,事欲行而月見。燔柴禮畢,作解恩覃,帝命鹹均,人情普悅。非陛下有道有德,至聖至明,動不疑人,靜惟恭己,常敦孝禮,每納忠言,則何以臨御五年,澄清四海!時久纏於災害,民驟見於和平。休征備載於簡編,徽號過持于謙讓。三年不允,眾志皆堅。天不以上帝自崇,日不以大明自貴,於烝民有惠,於元後同符,列聖皆然,舊章斯在。今以明庭百辟,列土諸侯,中外同辭,再三瀝懇。臣等不勝大願,謹奉玉寶玉冊,上號曰聖明神武文德恭孝皇帝。   伏惟皇帝陛下,體堯、舜之至道,法日月於太虛,威於夷狄,恩及蟲魚。奉國者繼加榮寵,違天者鹹就誅鋤。典禮當告成之後,夙夜思即位之初,千秋萬歲,永混車書。   宰臣馮道之辭也。庚申,以左多吾上將軍史敬熔為鄧州節度使,以右金吾上將軍符彥超為兗州節度使,以驍衛上將軍張敬詢為滑州節度使,以閬州防禦使孫岳為鳳州節度使。詔改鳳翔管內應州為匡州,信州為晏州,改新州管內武州為毅州。   五月乙丑,鄭州防禦使張進、副使鹹繼威並停任,以盜掠城中居人故也。丙寅,以少府監韋肅為洺州刺史,以潞州節度使王建立為太傅致仕。建立素與安重誨不協,因其入朝,乃言建立自鎮歸朝過鄴都,日有扇搖之言,以是罪之,故令致仕。丁卯,以前興元節度使劉仲殷權知潞州軍州事。戊辰,以安州節度使高行珪卒輟朝。有司上言:「皇后受冊,內外命婦併合奉賀。今未有命婦准例上表稱賀。中書諸道節度使但進表上言皇帝,外命婦上皇后賀箋表,進呈訖,無報。應皇親或有慶賀及起居章表,內中進呈後,只宣示來使,並不合答覆。」從之。壬申,以權知昭義軍軍州事劉仲殷為潞州節度使、檢校太傅。丁丑,帝臨軒,命使冊淑妃曹氏為皇后。禮院上言,百官上疏於皇后曰「皇后殿下」,及六宮及率土婦人慶賀只呼「殿下」,不言「皇后」。中書覆奏,若只呼「殿下」,恐與皇太子無所分別,凡上中宮表章呼「皇后殿下」,若不形文字,尋常只呼「皇后」。從之。癸未,太子少傅蕭頃卒,廢朝。甲申,回鶻可汗仁喻遣使貢方物。辛卯,以翰林承旨、兵部侍郎李愚為太常卿。壬辰,以前滑州節度使李從璋為左驍衛上將軍。   六月丁酉,以護駕馬軍都指揮使、貴州刺史安從進為宣州節度使,充護駕馬軍都指揮使;以護駕步軍都指揮使、澄州刺史藥彥稠為壽州節度使兼護駕步軍都指揮使。甲辰,以皇城使安崇緒為河陽留後,重誨子也。鳳翔奏:「所管良、晏、匡三州並無屬縣,請卻改為縣。」從之,仍舊為軍鎮。前振武節度使安金全卒。壬子,中書門下奏:「詳覆到禮部送今年及第進士李飛、樊吉、夏侯珙、吳沺、王德柔、李谷等六人,望放及第。其盧價等七人及賓貢鄭樸,望許令將來就試。知貢舉張文寶試士不得精當,望罰一季俸。」從之。丁巳,皇子北京留守、河東節度使從厚移領鎮州,以左武衛上將軍李從溫為許州節度使。   秋七月甲子,以宣徽南院使、行右衛上將軍、判三司馮贇為北京留守、太原尹。己巳,以鄧州節度使史敬鎔卒廢朝。甲戌,以左威衛上將軍梁漢顒為鄧州節度使,前兗州節度使趙在禮為左驍衛上將軍。庚辰,奉國軍節度使兼威武軍節度副使、檢校太尉、兼侍中王延稟加兼中書令。詔:「諸州得替防禦、團練使、刺史並宜於班行比擬,如未有員闕,可隨常參官逐日立班。」新例也。辛巳,詔揀年少宮人及西川宮人並還其家,無家可歸者,任從所適。甲申,以前齊州防禦使孫璋為鄜州節度使。戊子,以右散騎常侍陸崇卒廢朝。崇為福建冊使,卒於明州,贈兵部尚書。宿州進白兔,安重誨謂其使曰:「豐年為上瑞,兔懷狡性,雖白何為!」命退歸。   八月甲午,以前鄧州節度使盧文進為左衛上將軍。北京奏,吐渾千餘帳內附,於天池川安置。禁在京百司影射州縣稅戶。乙未,捧聖軍使李行德、十將張儉、告密人邊彥溫並族誅,以其誣告安重誨私市兵仗故也。以前許州節度使張延朗為檢校太傅、行兵部尚書,充三司使。三司之有使額,自延朗始也。初,中書覆奏,授延朗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兼判戶部度支事。奏入,宣旨曰:「會計之司,國朝重事,將總成其事額,俾專委於近臣,貴便一時,何循往例,兼移內職,可示新規。張延朗可充三司使,班在宣徽使下。」癸卯,北京奏,生吐渾內附,欲於嵐州安族帳。都官員外郎、知制誥張昭遠奏:「請依國朝舊以例,選郎官、御史分行天下,宣問風俗,興利除害。」不報。   壬寅,皇子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從榮封秦王,仍令所司擇日冊命。《五代會要》:長興元年九月,太常禮院奏,草定冊秦王儀注。博士段顒議曰:據《開元禮》,臨軒冊命諸王大臣,其日受冊者,朝服從第鹵簿,與百官俱集朝堂,就次受冊訖,通事舍人引,不載謁朝還第之儀。自開元以後,冊拜諸王皆正衙命使,詣延英進冊,皇帝御內殿,高品引王入立於位,高品宣制讀冊,王受冊訖,歸院,亦無乘輅謁朝之禮。臣按《五禮精義》云:「古者皆因禘嘗而頒爵祿,所以示無自專,稟之於祖宗也。」今雖冊命,不在烝嘗,然拜大官、封大邑,必至殿廷,敬慎之道也。今當司欲准《開元禮》,其日秦王服朝服,自理所乘輅車、備鹵簿,與群臣俱集朝堂,就次受冊訖,至應天門外,奉冊置於載冊之車,秦王升輅,出謁太廟訖,歸理所,儀仗鹵簿如來時之儀。從之。戊申,兗州奏:「淮南海州都指揮使王傳拯殺本州刺史陳宣,焚燒州城,以所部兵士及家口五千人歸國,至沂州。」帝遣使慰納之。庚戌,正衙命使冊福慶長公主孟氏。以前雄武軍節度使王思同為左武衛上將軍,以前鳳州節度使陳皋為右威衛上將軍。壬子,正衙命使赴太原,冊永寧公主石氏。乙卯,以左監門衛上將軍陳延福卒廢朝。丙辰,皇子鎮州節度使從厚封宋王,仍令擇日冊命。   九月乙丑,階州刺史王宏贄上言:「一州主客戶才及千戶,並無縣局,臣今檢括得新舊主客已及三千二百,欲依舊額立將利、福津二縣,請置令佐。」從之。丁丑,詔天下諸州府,不得奏薦著紫衣官員為州縣官。戊寅,升尚書右丞為正四品。癸未,利、閬、遂三州奏,東川節度使董璋謀叛,結連西川孟知祥。甲申,以鎮州節度使范延光為檢校太傅、守刑部尚書,充樞密使。利州、閬州進納東川檄書,言將兵擊利、閬,責以間諜朝廷為名。乙酉,以左驍衛上將軍趙在禮為同州節度使兼四面行營馬步軍都指揮使。樞密院直學士、守工部侍郎閻至,樞密院直學士、守尚書右丞史圭,並轉戶部侍郎,依前充職。以翰林學士、守戶部侍郎李懌為尚書右丞;以翰林學士、戶部侍郎劉煦為兵部侍郎;以翰林學士、中書舍人竇夢征為工部侍郎,依前充職。以中書舍人劉贊為御史中丞,以御史中丞許光義為兵部侍即,以兵部侍郎姚顗為吏部侍郎。丙戌,詔東川節度使董璋可削奪在身官爵,仍徵兵進討。丁亥,以西川節度使孟知祥兼西南面供饋使,天雄軍節度使石敬瑭兼東川行營都招討使,以遂州節度使夏魯奇兼東川行營招討副使。庚寅,以右衛上將軍王思同為京兆尹,充西京留守兼西南行營馬步都虞候。   冬十月壬辰,以太子少傅李琪卒廢朝。癸巳,以鄜州節度使米君立卒廢朝。詔:「凡賻贈布帛,言段不言端匹,段者二丈也,宜令三司依此給付。」甲午,正衙命使冊興平公主於宋州節度使、駙馬都尉趙延壽之私第。己亥,以左驍衛上將軍李從璋為陝州節度使,陝州口度使劉彥琮移鎮邠州。尚書博士田敏請依舊典藏冰、頒冰,以銷陰陽愆伏之沴,詔從之。《五代會要》載原敕云:「藏冰之制,載在前經,獻廟之儀,廢於近代,既朝臣之特舉,案典禮以宜行。田敏所奏祭司寒獻羔事宜依。其桃弧棘矢,事久不行,理難備創。其諸侯亦宜准往制藏冰。」乙巳,供奉官張仁暉自利州回,奏董璋攻陷閬州,節度使李仁矩舉家遇害。丁未,宮苑使董光業並妻子並斬於都市,璋之子也。辛亥,以武安軍節度副使、洪鄂道行營副都統、檢校太尉馬希聲為武安軍節度使,加兼侍中。時湖南馬殷奏,久病不任軍政,乞以男希聲為帥,故有是命。中書奏:「吏部流內銓諸色選人,所試判兩節,欲委定其等第,文優者超一資,其次者次資,又次者以同類,道理全疏者於同類中少人戶處注擬。」從之。   十一月庚申朔,帝御文明殿,冊皇子秦王,仗衛樂懸如儀。甲子,正衙命使冊皇子宋王於鎮州。是日,幸龍門。翼日,馮道奏曰:「陛下宮中無事,游幸近郊則可矣,若涉歷山險,萬一馬足蹉跌,則貽臣下之憂。臣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立不倚衡。況貴為天子,豈可自輕哉!」帝斂容謝之。退令小黃門至中書問道垂堂、倚衡之義,道因註解以聞,帝深納之。己巳,故太子少保致仕封舜卿贈太子少傅。庚午,應州節度使張敬達移雲州,以捧聖都指揮使、守恩州刺史沙彥詢為應州節度使;以穎州團練使高行周為安北都護,充振武節度使。壬申,黔南節度使楊漢章棄城奔忠州,為董璋所攻也。乙亥,制西川節度使孟知祥削奪官爵,以其同董璋叛也。丙子,以前同州節度使羅周敬為左監門上將軍。丁丑,故兵部侍郎許光義加贈禮部尚書。辛巳,西面軍前奏,今月十三日,階州刺史王宏贄、瀘州刺史馮暉,自利州取山路出劍門關外倒下,殺敗董璋守關兵士三千餘人,收復劍州。甲申,日南至,帝御文明殿受朝賀。丙戌,以給事中鄭韜光為左散騎常侍。青州奏,得登州狀,契丹安巴堅男東丹王托雲越海來歸國。《契丹國志》:時東丹王失職怨望,因率其部四十餘人越海歸唐。   十二月乙未,荊南奏,湖南節度使、楚國王馬殷薨,廢朝三日。庚子,以前襄州節度使安元信為宋州節度使。辛丑,幸苑中。丁未,以二王后秘書丞、襲酅國公楊仁矩卒輟朝,贈工部郎中。庚戌,湖南節度使馬希聲起復,加兼中書令。壬子,以樞密院直學士、戶部侍郎閻至為澤州刺史;樞密使直學士、戶部侍郎史圭為貝州刺史。甲寅,遣樞密使安重誨赴西面軍前。時帝以蜀路險阻,進兵艱難,潼關已西,物價甚賤,百姓挽運至利州,率一斛不得一鬥,謂侍臣曰:「關西勞擾,未有成功,誰能辦吾事者!朕須自行。」安重誨曰:「此臣之責也,臣請行。」帝許之。言訖而辭,翼日遂行。甲寅,故西川兵馬都監、泗州防禦使李嚴贈太傅。丙辰,車駕畋於西山,臘也。丁巳,回鶻遣使來朝貢。戊午,故荊南節度使、檢校太尉、兼尚書令、南平王高季興贈太尉。 明宗紀八   長興二年春正月庚申朔,帝御明堂殿受朝賀,仗衛如儀。乙丑,詔曰:「故天策上將軍、守太師、尚書令、楚國王馬殷,品位俱高,封崇已極,無官可贈,宜賜謚及神道碑文,仍以王禮葬。」壬申,契丹東丹王托雲自渤海國率眾到闕,帝慰勞久之,錫賚加等,是日,百僚稱賀。丙子,以沙州節度使曹義金兼中書令。丁丑,東丹王托雲進本國印三紐。庚辰,以靜江軍節度使馬賓卒廢朝,贈尚書令。丙戌,荊南節度使高從誨落起復,加兼中書令。   二月己丑朔,以宋州節度使趙延壽為左武衛上將軍,充宣徽北院使。癸巳,詔貢院舊以例夜試進士,今後晝試,排門齊入,即日試畢。丁酉,幸至德宮,又幸安元信、東丹王托雲之第。辛丑,以鴻臚卿致仕賈馥卒廢朝。以樞密院使、守太尉、兼中書令安重誨為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充河中節度使,進封沂國公。己酉,以右威衛上將軍陳皋為洋州節度使。詔諸府少尹上任,以二十五日為限。諸州刺史、諸道行軍司馬、副使、兩使判官已下賓職,團防軍事判官、推官、府縣官等,並以三十日為限。凡幕職隨府者不在此例。癸丑,邠州節度使李敬周移鎮徐州。詔禁天下不得開發無主墳墓。   三月辛酉,詔渤海國人皇王托雲宜賜姓東丹,名慕華,仍授檢校太保、安東都護,充懷華軍節度、瑞鎮等州觀察等使。其從慕華歸國部校,各授懷化、歸德將軍中郎將。先於定州擒獲蕃將,特哩袞宜賜姓狄,名懷惠,扎古宜賜姓列,名知恩,並授檢校右散騎常侍。錫裡扎拉宜賜姓原,名知感;裕勒古宜賜姓服,名懷造;奚王副使格斯齊宜賜姓乙,名懷宥,三人並授檢校太子賓客。甲子,以前鴻臚卿王瓊為太僕卿。丙寅,以皇子從珂為左衛大將軍。從珂自河中失守,歸清化裡第,至是安重誨出鎮河中,帝召見,泣而謂之曰:「如重誨意,爾安得更相見耶!」因有是命。壬申,以滄州節度使孔循卒廢朝。乙亥,以西京留守、權知興元軍府事王思同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充西面行營馬步軍都虞候。庚辰,以少府監聶延祚為殿中監,以前雲州節度使楊漢章為安州節度使。乙酉,太師致仕錢鏐復授天下兵馬都元帥、尚父、吳越國王,以其子兩浙節度使元瓘等上表首罪,故有是命。丁亥,以太常卿李愚為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   夏四月辛卯,制德妃王氏進位淑妃。詔錢鏐依舊賜不名。誅內官安希倫,以其受安重誨密指,令於內中伺帝起居故也。丁酉,幸會節園,宴群臣,因幸河南府。詔罷州縣官到任後率斂為地圖;又禁人毀廢所在碑碣,恐名賢遺行失所考也。戊戌,詔今年四月禘饗太廟。故昭義節度使李嗣昭、故幽州節度使周德威、故汴州節度使符存審,並配饗莊宗廟廷。己亥,以前徐州節度使張虔釗為鳳翔節度使。癸卯,以汴州節度副使藥縱之為戶部侍郎,前宗正卿李諧為將作監。甲辰,以宣徽北院使、左衛上將軍趙延壽為檢校太傅、行禮部尚書,充樞密使。乙巳,潞州節度使劉仲殷移鎮秦州。帝幸龍門佛寺祈雨。己酉,天雄軍節度使石敬瑭兼六軍諸衛副使。辛亥,以前鳳翔節度使朱宏昭為左武衛上將軍,充宣徽南院使。壬子,以兵部尚書盧質為河陽節度使。甲寅,以遂州節度使夏魯奇沒於王事廢朝。詔曰:「久摐時雨,深疚予心。宜委諸州府長吏親問刑獄,省察冤濫,見禁囚徒,除死罪外,並放。」   五月戊午朔,帝御文明殿受朝。庚申,以三司使、行工部尚書張延朗為兗州節度使。辛酉,詔:「近聞百執事等,或親居內職,或貴列廷臣,或宣達君恩,或勾當公事,經由列鎮,干撓諸侯,指射職員,安排親暱,或潛示意旨,或顯發書題。自今後一切止絕,有所犯者,發薦人貶官,求薦人流配。如逐處長吏自徇人情,只仰被替人詣闕上訴,長吏罰兩月俸,發薦人更加一等,被替人卻令依舊。」甲子,都官郎中、知制誥崔梲上言,請搜訪宣宗已來野史,以備編修,從之。丁卯,詔:「諸州府城郭內依舊禁曲,其曲官中自造,減舊價之半貨賣。應田畝上所征曲錢並放,鄉村人戶一任私造。」時甚便之。戊辰,中書奏,應朝臣丁憂者,望加頒賚,從之。丁丑,以秘書監劉岳為太常卿。己卯,以武德使孟漢瓊為右衛大將軍、知內侍省,充宣徽北院使。辛巳,以前相州刺史孟鵠為左驍衛大將軍,充三司使。甲申,以權知朗州軍州事、守永州刺史馬希范為洪州節度使、檢校太傅;以權知桂州軍府事、富州刺史馬希彝為鄂州節度使、檢校司徒。乙酉,以左金吾大將軍薄文為晉州留後。鴻臚卿柳膺將齋郎文書賣與同姓人柳居則,伏罪,大理寺斷當大辟,緣經赦減死,追奪見任官,終身不齒。詔:「應見任前資守選官等,所有本朝及梁朝出身歷任告身,並仰送納,委所在磨勘,換給公憑,只以中興已來官告,及近受文書敘理。其諸色廕補子孫,如非虛假,不計庶嫡,並宜敘錄;如實無子孫,別立人繼嗣,已補得身名者,只許敘廕一人。其不合敘使文書,限百日內焚燬須絕。此後更敢將合焚文書參選求仕,其所犯之人並傳者,並當極法。應合得資廕出身人,並須依格依令施行。」   閏月庚寅,制河中節度使、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安重誨可太子太師致仕。是日,重誨男崇緒等潛歸河中。以右散騎常侍張文寶為兵部侍郎。夔州節度使安崇阮棄城歸闕,待罪於閣門,詔釋之。時董璋寇峽內諸州,崇阮望風遁走。壬辰,陝州節度使李從璋移鎮河中。癸丑,升廬州為昭順軍。甲午,以衡州刺史姚彥章為昭順軍節度使。丁酉,安重誨奏:「男崇贊、崇緒等到州,臣已拘送赴闕。」崇緒至陝州,詔令下獄。已亥,詔安重誨宜削奪在身官爵,並妻阿張、男崇贊崇緒等並賜死,其餘親不問。壬寅,以尚書左丞崔居儉為工部尚書,以吏部侍郎王權為尚書左丞。丙午,以隨駕馬軍都指揮使、宣州節度使安從進為陝州節度使。丁未,以前中書舍人楊凝式為左散騎常侍。戊申,以右龍武統軍王景戡為新州節度使。己酉,以右領軍上將軍李肅為左金吾大將軍。壬子,以隨駕步軍都指揮使藥彥稠為邠州節度使。癸丑,以邠州節度使劉行琮卒廢朝,贈太傅。詔有司及天下州縣,於律令、格式、《六典》中錄本局公事,書於蒝嚏A令其遵行。   六月丁巳朔,復置明法科,同《開元禮》。乙丑,以皇子左衛大將軍從珂依前檢校太傅,加同平章事、行京兆尹,充西都留守。庚午,以邠州節度使張溫為右龍武統軍。甲戌,以魏征八代孫韶為安定縣主簿。乙亥,以鎮州節度使、宋王從厚為興唐尹,以石敬瑭為河陽天雄軍節度使,以天雄軍節度使石敬班為河陽節度使,依前六軍諸衛副使。丙子,詔諸道觀察使均補苗稅,將有力人戶出剩田畝,補貧下不迨頃畝,有嗣者排改檢括,自今年起為定額。乙卯,定州節度使李從敏移鎮州節度使,盧質為滄州節度使。庚辰,皇孫太子舍人重美授司勳員外郎,重真已下六人並授同正將軍及檢校官。壬午,以前秦州節度使李德珫為定州節度使兼北面行營副招討使。太原地震。詔天下州府斷獄,先於案牘之上坐所該律令、格式及新敕,然後區分。乙酉,以前黔州節度使楊漢賓為羽林統軍。詔止絕諸射系省店宅莊園。   秋七月庚寅,以權侍衛馬軍都指揮使、登州刺史張從實為壽州節度使兼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壬辰,福建王延鈞上言:「當境廟七所,乞封王號。」敕:「如諸史傳有名,宜封為閩越富義王,其餘任自於境內祭享。」乙未,詔:「諸道奏薦州縣官,使相先許一年薦三人,今許薦五人;不帶使相先許薦二人,今許薦三人;直屬京防禦、團練使先許薦一人,今許薦二人。」詔:「應州縣官內,有曾在朝行及曾佐幕府,罷任後,准前資朝官賓從別處分。其帶省銜,並內供奉裡行及諸已出選門者,或降授令錄,罷任日,並依出選門例處分,便與除官,更不在赴常調。州縣官其間書得十六考者,准格敘加朝散階,亦准出選門例處分。」三司奏:「先許百姓造曲,不來官場收買。伏恐課額不逮,請復已前曲法,鄉戶與在城條法一例指揮,仍據已造到曲納官,量支還麥本。」從之。甲辰,前晉州節度使朱漢賓授太子少保致仕。庚戌,大理正劇可久責授登州司戶,刑部員外郎裴選責授衛尉寺丞,刑部侍郎李光序、判大理卿事任贊各降一官,罰一季俸,坐斷罪失入也。   八月丙寅,詔天下州府商稅務,並委逐處差人依省司年額勾當納官。以故鎮州節度使、趙王王熔男昭誨為朝議大夫、司農少卿,賜紫金魚袋,繼絕也。辛丑,升虔州為昭信軍。癸亥,以太常少卿盧文紀為秘書監,以秘書監馬縞為太子賓客,左監門上將軍羅周敬為右領軍上將軍,前懷州刺史婁繼英為左監門上將軍。乙丑,詔:「大理寺官員,宜同台省官例升進,法直官比禮直官任使。仍於諸道贓罰錢內,每月支錢一百貫文,賜刑部、大理兩司,其刑部於所賜錢三分與一分。」丙寅,以武平軍節度使馬希振依前檢校太尉、兼侍中,充虔州昭信軍節度使。詔:「百官職吏,應選授外官者,考滿日,並委本州申奏,追還本司,依舊職行公事。」己巳,太傅致仕王建立、太子少保致仕朱漢賓皆上章求歸鄉里。詔內外致仕官,凡要出入,不在拘束之限。辛未,以翰林學士、兵部侍郎劉煦守本官,充端明殿學士;以左拾遺、直樞密院李崧充樞密直學士。壬申,以左龍武統軍李承約為潞州節度使。癸酉,詔:「文武百官,五日內殿起居仍舊,其輪次轉對若有封事,許非時上表,朔望入閣,待制候對,一依舊制。」乙亥,翰林學士、工部侍郎竇夢征卒。丁丑,以前西京副留守梁文矩為兵部尚書。己卯,詔不得薦銀青階為州縣官。壬午,詔應有朝臣、籓侯、郡守,凡欲營葬,未曾封贈,許追封贈。禮部尚書致仕李德休卒。   九月丙戌,以前兗州節度使符彥超為左龍武統軍。己亥,懷化軍節度使東丹慕華賜姓李名贊華,改封隴西縣開國公。應有先配諸軍契丹並賜姓名。詔天下營田務,只許耕無主荒田各招浮客,不得留占屬縣編戶。辛丑,樞密使、檢校太傅、刑部尚書范延光加同平章事,使如故。壬寅,以中書舍人封翹為禮部侍郎,禮部侍郎盧澹為戶部侍郎。癸卯,許州節度使李從溫移鎮河東。詔天下州縣官,不得與部內富民於公膃P坐。辛亥,詔五坊見在鷹隼之類,並可就山林解放,今後不許進獻。   冬十月戊午,以前北京留守、太原尹馮贇為許州節度使。辛酉,左補闕李詳上疏:「以北京地震多日,請遣使臣往彼慰撫,察問疾苦,祭祀山川。」從之。先是,太原留後密奏,無敢言者,及詳有是奏,帝甚嘉之,改賜章服。丙寅,詔:「應在朝臣僚、籓侯、郡守,准例合得追贈者,新授命後,便於所司投狀,旋與施行。封妻廕子,准格合得者,亦與施行。外官曾任朝班,據在朝品秩格例,合得封贈敘封者,並與施行。其補廕,據資廕合得者,先受官者先與收補,後受官者據月日次第施行。」從之。   十一月甲申朔,日有食之。己丑,日南至,帝御文明殿受賀。丁酉,以翰林學士、起居郎張鳥為兵部員外郎、知制誥充職;以汝州防禦使張希崇為靈州兩使留後。庚子,以左威衛上將軍華溫琪為華州節度使。福州節度使王延鈞奏,誅建州節度使王延稟及其子繼雄。壬寅,詔今後諸道兩使判官罷任一年與比擬,書記、支使、防禦團練判官二年,推巡、軍事判官並三年後與比擬。仍每遇除授,量與改轉官資或階勳、職次雲。以御史中丞劉贊為刑部侍郎,以鳳州節度使孫岳充西面閣道使。壬子,鄆州奏,黃河暴漲,漂溺四千餘戶。癸丑,以給事中崔衍為御史中丞。   十二月甲寅朔,詔開鐵禁,許百姓自鑄農器、什器之屬,於夏秋田畝上,每畝輸農器錢一錢五分。乙卯,畋於西郊。丁巳,以彰武軍節度使劉訓卒廢朝。庚午,以前利州節度使康思立為陝州節度使。秦州地震。丁丑,詔三司,所過西川兵士家屬,常令贍給。 明宗紀九   長興三年春正月癸未朔,帝御明堂殿受朝賀,仗衛如式。丁亥,陝州節度使安從進移鎮延州。己丑,遣邠州節度使藥彥稠、靈武節度使康福率步騎七千往方渠討黨項之叛者。庚寅,以前北京副留守呂夢奇為戶部侍郎。辛卯,以前彰國軍留後孫漢韶為利州節度使,充西面行營副部署兼步軍都指揮使。庚子,契丹遣使朝貢。辛丑,秦王從榮加開府儀同三司、兼中書令。戊申,詔選人文解不合式樣,罪在發解官吏,舉人落第,次年免取文解。中書門下奏:「請親王官至兼侍中、中書令,則與見任宰臣分班定位,宰臣居左,諸親王居右。如親王及諸使守侍中、中書令,亦分行居右,其餘使相依舊。」從之。渤海、回鶻、吐蕃遣使朝貢。大理正張居琭上言:「所頒諸州新定格式、律令,請委逐處各差法直官一人,專掌檢討。」從之。   二月乙卯,制晉國夫人夏氏追冊為皇后。丙辰,幸龍門。詔故皇城使李從璨可贈太保。詔出選門官,罷任後週年方許擬議,自於所司投狀磨勘送中書。又詔罷城南稻田務,以其所費多而所收少,欲復其水利,資於民間碾磑故也。秦州奏:「州界三縣之外,別有一十一鎮人戶,系鎮將征科,欲隨其便,宜復置隴城、天水二縣以隸之。」詔從之。甲子,幸至德宮。以右衛大將軍高居貞為右監門衛上將軍。庚午,以前華州節度使李從昶為左驍衛大將軍,以前夔州節度使安崇阮為右驍衛大將軍,以前新州節度使翟璋為右領軍上將軍,以右領軍上將軍羅周敬為右威衛上將軍。辛未,中書奏:「請依石經文字刻《九經》印板。」從之。《五代會要》:長興三年二月,中書門下奏:「請依石經文字刻《九經》印板,敕令國子監集博士儒徒,將西京石經本,各以所業本經,廣為抄寫,仔細看讀,然後雇召能雕字匠人,各部隨帙刻印板,廣頒天下。如諸色人要寫經書,並請依所印刻本,不得更使雜本交錯。」《愛日齋叢鈔》云:《通鑒》載:「後唐長興三年二月辛未,初令國子監校定《九經》,雕印賣之。」又曰:「自唐末以來,所在學校廢絕,蜀毋昭裔出私財百萬營學館,且請板刻《九經》,蜀主從之。由是蜀中文學復盛。」又曰:「唐明宗之世,宰相馮道、李愚請令判國子監田敏校定《九經》,刻板印賣,從之。後周廣順三年六月丁巳,板成,獻之。由是雖亂世,《九經》傳佈甚廣。王仲言《揮塵錄》云:毋昭裔貧賤時,嘗借《文選》於交遊間,其人有難色,發憤,異日若貴,當板以鏤之遺學者。後仕王蜀為宰相,遂踐其言,刊之,印行書籍,創見於此。事載陶岳《五代史補》。後唐平蜀,明宗命太學博士李鍔書《五經》,仿其製作,刊板於國子監,為監中刻書之始。《猗覺寮雜記》云:雕印文字,唐以前無之,唐末,益州始有墨板,後唐方鏤《九經》,悉收人間所有經史,以鏤板為正。見《兩朝國史》。此則印書已始自唐末矣。案《柳氏家訓》序:中和三年癸卯夏,鑾輿在蜀之三年也,余為中書舍人,旬休,閱書於重城之東南,其書多陰陽雜記、占夢相宅、九宮五緯之流。又有字書小學,率雕板,印紙浸染,不可盡曉。葉氏《燕語》正以此證刻書不始於馮道,而沈存中又謂板印書籍,唐人尚未盛行為之,自馮瀛王始印《五經》,自後典籍皆為板本。大概唐末漸有印書,特未盛行,後人遂以為始於蜀也。當五季亂離之際,經籍方有托而流佈於四方,天之不絕斯文,信矣。甲戌,靈武奏,都指揮使許審環等謀亂伏誅。藥彥稠奏,誅黨項阿埋等十族,與康福入白魚谷追襲叛黨,獲大首領六人、諸羌二千餘人、孳畜數千,及先劫掠到回鶻物貨。詔彥稠軍士,所獲並令自收,勿得箕斂。己卯,以前河中節度使索自通為鄜州節度使。懷化軍節度使李贊華進契丹地圖。詔司天台,除密奏留中外,應奏歷象、雲物、水旱,及十曜細行、諸州災祥,一一併報史館,以備編修。壬午,藥彥稠進回鶻可汗先送秦王金裝胡曾,為黨項所掠,至是得之以獻。帝曰:「先詔所獲令軍士自收,今何進也?」令彥稠卻與獲者。   三月甲申,契丹遣使朝貢。靈武軍將裴昭隱等二人與進奏官阮順之隱官馬一匹,有司論罪合抵法,帝曰:「不可以一馬殺三人命。」笞而釋之。丙申,西京奏,百姓侯可洪於楊廣城內掘得宿藏玉四團進納。賜可洪二百緡、絹二百匹。庚子,以前鄜州節度使孫璋卒廢朝。癸卯,帝顧謂宰臣曰:「春雨稍多,久未晴霽,何也?」馮道對曰:「水旱作沴,雖是天之常道,然季春行秋令,臣之罪也。更望陛下廣敷恩宥,久雨無妨於聖政也。」丁未,以神捷、神威、雄武、廣捷已下指揮改為左右羽林軍,置四十指揮,每十指揮立為一軍,軍置都指揮使一人。庚戌,帝觀稼於近郊。民有父子三人同挽犁耕者,帝閔之,賜耕牛三頭。高麗國遣使朝貢。以右領軍上將軍翟璋為右羽林統軍,以前安州留後周知裕為左神武統軍。   夏四月甲寅,詔諸道節度使未帶使相及防禦、團練使、刺史,班位居檢校官高者上為,加檢校官同,以先授者為上,前資在見任之下。新羅王金溥遣使貢方物。戊午,中書奏:「准敕重定三京、諸州府地望次第者。舊制以王者所都之地為上,今都洛陽,請以河南道為上,關內道為第二,河東道為第三,余依舊制。其五府,按《十道圖》,以鳳翔為首,河中、成都、江陵、興元為次。中興初,升魏州為興唐府,鎮州為真定府,望升二府在五府之上,合為七州,余依舊制。又天下舊有八大都督府,以靈州為首,陝、幽、魏、揚、潞、鎮、徐為次,其魏、鎮已升為七府兼具員內,相次升越、杭、福、潭等州為都督,望以十大都督府為額,仍據升降次第,以陝為首,余依舊制。《十道圖》有大都護,請以安東大都護為首。防禦、團練等使,自來升降極多,今具見在,其員依新定《十道圖》以次第為定。」從之。契丹累遣使求歸扎拉、特哩袞等,幽州趙德鈞奏請不俞允。帝顧問侍臣,亦以為不可與。帝意欲歸之,會冀州刺史楊檀罷郡至闕,帝問其事,奏曰:「此輩來援王都,謀危社稷,陛下寬慈,貸其生命。苟若歸之,必復向南放箭,既知中國事情,為患深矣。」帝然之。既而遣哲爾格錫裡隨使歸蕃,不欲全拒其請也。詔贈皇后曹氏曾祖父母已下為太傅、太尉、太師、國夫人,淑妃王氏曾祖父母已下為太子太保、太傅、太師、國夫人。壬戌,前樞密使、驃騎大將軍馬紹宏卒。癸亥,以懷化軍節度使李贊華為滑州節度使。初,帝欲以贊華為籓鎮,范延光等奏,以為不可。帝曰:「吾與其先人約為兄弟,故贊華來附。吾老矣,儻後世有守文之主,則此輩招之亦不來矣。」由是近臣不能抗議。甲子,以太子賓客蕭遽為戶部尚書致仕。乙丑,以天雄軍節度使、宋王從厚兼中書令。辛未,以幽州節度使趙德鈞兼中書令。   五月壬午朔,帝御文明殿受朝。詔禁網羅、彈射、弋獵。丁亥,以二王后前詹事府司直楊延紹為右贊善大夫,仍襲封酅國公,食邑二千戶。丁酉,以太子太師致仕孔勍卒廢朝。興元奏,東、西兩川各舉兵相持。甲辰,以文宣王四十三代孫曲阜縣主簿孔仁玉為兗州龔邱令,襲文宣公。戊申,襄州奏,漢江大漲,水入州城,壞民廬舍。樞密使奏:「近知兩川交惡,如令一賊兼有兩川,撫眾守險,恐難討除,欲令王思同以興元之師伺便進取。」詔從之。   六月壬子朔,幽州趙德鈞奏:「新開東南河,自王馬口至淤口,長一百六十五里,闊六十五步,深一丈二尺,以通漕運,舟勝千石,畫圖以獻。」甲寅,以權知高麗國事王建為檢校太保,封高麗國王。丁巳,衛州奏,河水壞堤,東北流入御河。戊午,荊南奏:「東川董璋領兵至漢州,西川孟知祥出兵逆戰,璋大敗,得部下人二十餘,走入東川城,尋為前陵州刺史王暉所殺,孟知祥已入梓州。」辛酉,范延光奏曰:「孟知祥兼有兩川,彼之軍眾皆我之將士,料其外假朝廷形勢以制之,然陛下苟不能屈意招攜,彼亦無由革面。」帝曰:「知祥予故人也,以賊臣間諜,故茲阻隔,今因而撫之,何屈意之有!」由是遣供奉官李瑰使西川,繼詔以賜知祥。詔以霖雨積旬,久未晴霽,京城諸司系囚,並宜釋放。甲子,以大雨未止,放朝參兩日。洛水漲泛二丈,廬舍居民有溺死者。以前濮州刺史武延翰為右領軍上將軍,前階州刺史王宏贄為左千牛上將軍。金、徐、安、穎等州大水,鎮州旱。詔應水旱州郡,各遣使人存問。   秋七月辛巳朔,以天下兵馬元帥、尚父、吳越國王錢鏐薨,廢朝三日。丙戌,詔賜諸軍救接錢有差。戊子,正衙命使冊高麗國王王建。靈武奏,夏州界黨項七百騎侵擾,當道出師擊破之,生擒五十騎,追至賀蘭山下。己丑,兩浙節度使錢元鐐起復,加守尚書令。青州節度使王晏球加兼中書令。秦、鳳、兗、宋、亳、穎、鄧大水,漂邑屋,損苗稼。夔州赤甲山崩。壬辰,以前太僕卿鄭繢為鴻臚卿,以前兗州行軍司馬李鈴為戶部尚書。乙未,福建節度使王延鈞進絹表云:「吳越王錢鏐薨,乞封臣為吳越王。湖南馬殷官是尚書令,殷薨,請授臣尚書令。」不報。戊戌,太子賓客李光憲以禮部尚書致仕。己亥,以前靈武節度使康福為涇州節度使。幽州衙將潘杲上言,知故使劉仁恭於大安山藏錢之所,樞密院差人監往發之,竟無所得。以皇子西京留守、京兆尹從珂為鳳翔節度使。廢鳳州武興軍節制為防禦使,並所管興、文二州並依舊隸興元府。丁未,以門下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監修國史趙鳳為檢校太傅、同平章事,充邢州節度使。詔諸州府遭水人戶各支借麥種及等第賑貸。   八月辛亥,青州節度使王晏球卒,廢朝二日。以利州節度使孫漢韶兼西面行營招討使。甲寅,以前振武節度使張萬進為鄧州節度使。己未,以鄆州節度使房知溫兼中書令,移鎮青州。丙寅,以宰臣李愚為門下侍郎、平章事、監修國史。癸亥,以湖南節度使馬希聲卒廢朝。己卯,吐蕃遣使朝貢。   九月壬午,以鎮南軍節度使、檢校太尉馬希范為湖南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侍中。甲申,荊南節度使、檢校太傅、兼中書令高從誨加檢校太尉、兼中書令。壬辰,供奉官李瑰自西川回,節度使孟知祥附表陳敘隔絕之由,並進物,先賜金器等。瑰,知祥甥也,母在蜀,故今瑰往焉。瑰至蜀,具述朝廷厚待之意,知祥稱籓如初,奏福慶長公主以今年正月十二日薨。又奏五月三日,大破東川董璋之眾於漢州,收下東川。又表立功將校趙季良等五人,乞授節鉞;部內刺史令錄已下官,乞許墨制補授。帝遣閣門使劉政恩充西川宣諭使。乙巳,契丹遣使自幽州進馬。秦州地震。   冬十月己酉朔,再遣供奉官李瑰使西川,押賜故福慶長公主祭贈絹三千匹,並賜知祥玉帶。先是,兩川隔遠,朝廷兵士不下三萬人,至是,知祥上表乞發遣兵士家屬入川,詔報不允。知祥所奏兩川部內文武將吏,乞許權行墨制除補訖奏,詔許之。知祥所奏立功大將趙季良等五人正授節鉞,續有處分。襄州奏,漢水溢,壞民廬舍。癸丑,以太常卿劉岳卒廢朝。己未,以兵部侍郎張文寶為吏部侍郎,以戶部侍郎藥縱之為兵部侍郎。庚申,幸至德宮,因幸石敬瑭、李從昶、李從敏之第。壬申,大理少卿康澄上疏曰:「臣聞安危得失,治亂興亡,誠不繫於天時,固非由於地利,童謠非禍福之本,妖祥豈隆替之源!故雊雉升鼎而桑谷生朝,不能止殷宗之盛;神馬長嘶而玉龜告兆,不能延晉祚之長。是知國家有不足懼者五,有深可畏者六。陰陽不調不足懼,三辰失行不足懼,小人訛言不足懼,山崩川涸不足懼,蟊賊傷稼不足懼,此不足懼者五也。賢人藏匿深可畏,四民遷業深可畏,上下相徇深可畏,廉恥道消深可畏,毀譽亂真深可畏,直言蔑聞深可畏,此深可畏者六也。伏惟陛下尊臨萬國,奄有八紘,蕩三季之澆風,振百王之舊典,設四科而羅俊彥,提二柄而御英雄。所以不軌不物之徒,鹹思革面;無禮無儀之輩,相率悛心。然而不足懼者,願陛下存而勿論;深可畏者,願陛下修而靡忒。加以崇三綱五常之教,敷六府三事之歌,則鴻基與五嶽爭高,盛業共磐石永固。」優詔獎之。澄言可畏六事,實中當時之病,識者許之。癸酉,湖南馬希范、荊南高重誨並進銀及茶,乞賜戰馬,帝還其直,各賜馬有差。丁丑,帝謂范延光曰:「如聞禁軍戍守,多不稟籓臣之命,緩急如何驅使?」延光曰:「承前禁軍出戍,便令逐處守臣管轄斷決,近似簡易。」帝曰:「速以宣命條舉之。」   十一月辛巳,以三司使、左武衛大將軍孟鵠為許州節度使,以前許州節度使馮贇為宣徽使、判三司,以宣徽北院使孟漢瓊判院事。壬午,史館奏:「宣宗已下四廟未有實錄,請下兩浙、荊湖購募野史及除目報狀。」從之。:《五代會要》載十一月四日,史館奏:當館昨為大中以來,迄於天祐,四朝實錄,尚未纂修,尋具奏聞,謹行購募。敕命雖頒於數月,圖書未貢於一編。蓋以北土州城,久罹兵火,遂成滅絕,難可訪求。切恐歲月漸深,耳目不接,長為闕典,過在攸司。伏念江表列籓,湖南奧壞,至於閩、越,方屬勳賢。戈鋌自擾於中原,屏翰悉全於外府,固多奇士,富有群書。其兩浙、福建、湖廣伏乞詔旨,委各於本道採訪宣宗、懿宗、僖宗、昭宗以上四朝野史,及逐朝日曆、銀台事宜、內外制詞、百司沿革簿籍,不限卷數,據有者抄錄上進。若民間收得,或隱士撰成,即令各列姓名,請議爵賞。癸未,以左僕射致仕鄭玨卒廢朝。丁亥,以河陽節度使兼六軍都衛副使石敬瑭為河東節度使,兼大同、彰國、振武、威塞等軍蕃漢馬步總管。時契丹帳族在雲州境上,與群臣議擇威望大臣以制北方,故有是命。己丑,樞密使趙延壽加同平章事。詔在京臣僚,不得進奉賀長至馬及諸物。甲午,日南至,帝御文明殿受朝賀。己亥,河中節度使李從璋加檢校太傅,以右散騎常侍楊凝式為工部侍郎。庚子,以秘書監盧文紀為工部尚書,以工部尚書崔居儉為太常卿,以工部侍郎鄭韜光為禮部侍郎。乙巳,雲州奏,契丹主在黑榆林南納喇泊造攻城之具。帝遣使賜契丹主銀器彩帛。   十二月戊申朔,供奉官丁延徽、倉官田繼勳並棄市,坐擅出倉粟數百斛故也。教坊伶官敬新磨受賄,為人告,帝令御史台征還其錢而後撻之。癸丑,幸龍門,觀修伊水石堰,賜丁夫酒食。後數日,有司奏:「丁伕役限十五日已滿,工未畢,請更役五日。」帝曰:「不惟時寒,且不可失信於小民。」即止其役。甲寅,以太子賓客歸藹卒廢朝。戊午,以前宣徽使朱宏昭為襄州節度使;康義誠為河陽節度使,充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壬戌,以吏部侍郎姚顗為尚書左丞,以尚書左丞王權為禮部尚書,以兵部侍郎藥縱之為吏部侍郎,以翰林學士、中書舍人程遜為戶部侍郎,依前充職。戊辰,帝畋於近郊,射中奔鹿。是冬無雪。 明宗紀十   長興四年春正月戊寅朔,帝御明堂殿受朝賀,仗衛如式。是日雪盈尺。戊子,秦王從榮加守尚書令、兼侍中,依前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庚寅,以端明殿學士、尚書兵部侍郎劉煦為中書侍郎、平章事。甲午,正衙命使冊故福慶長公主孟氏為晉國雍順長公主,遣太常卿崔居儉赴西川行冊禮。突厥內附。庚子,以前河東節度使李從溫為鄆州節度使。   二月癸丑朔,帝於便殿問范延光內外見管馬數,對曰:「三萬五千匹。」帝歎曰:「太祖在太願,騎軍不過七千,先皇自始至終馬才及萬。今有鐵馬如是,而不能使九州混一,是吾養士練將之不至也。吾老矣,馬將奈何!」延光奏曰:「臣每思之,國家養馬太多,試計一騎士之費,可贍步軍五人,三萬五千騎抵十五萬步軍,既無所施,虛耗國力,臣恐日久難繼。」帝曰:「誠如卿言,肥騎士而瘠吾民,何益哉!」《五代會要》:上問見管馬數,樞密使范延光奏:「天下常支草粟者近五萬匹。見今西北諸道蕃賣馬者往來如市,其郵傳之費、中估之直,日以四十五貫,以臣計之,國力十耗其七,馬無所使,財賦漸消,朝廷甚非所利。」上善之。十月,敕沿邊籓鎮,或有蕃部賣馬,可擇其良壯給券,具數以聞。丁巳,以虔州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侍中馬希振為洪州節度使;以鄂州節度使馬希廣為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充桂州節度使;以盧州節度使兼武安軍副使姚彥章為檢校太尉、同平章事;以靜江節度副使馬希范為鄂州節度使。故潞州節度使、檢校太保康君立贈太傅。己未,宋州節度使安元信加兼侍中。濮州進重修河堤圖,沿河地名,歷歷可數。帝覽之,愀然曰:「吾佐先朝定天下,於此堤塢間小大數百戰。」又指一邱曰:「此吾擐甲台也。時事如昨,奄忽一紀,令人悲歎耳!」癸亥,以西川節度使孟知祥為劍南東、西兩川節度使,封蜀王。三司奏:「當省有諸道鹽鐵轉運使衙職員都押衙、正押衙、同押衙、通引、衙前虞候、子弟,今欲列為三司職名。」從之。庚午,以御史中丞崔衍為兵部侍郎,以右諫議大夫龍敏為御史中丞。   三月己卯,幸龍門。延州節度使安從進奏,夏州節度使李仁福卒,其子彝超自稱留後。甲申,鎮州奏,行軍司馬趙瑰、節度判官陸浣、元從押衙高知柔等並棄市,坐受賂枉法殺人也。節度使李從敏罰一季俸。乙酉,以西川節度副使、知武泰軍節度兵馬留後趙季良為檢校太保、黔南節度使;以西川諸軍馬步都指揮使、知武信軍節度兵馬留後李仁罕為檢校太傅、遂州節度使;以西川左廂馬步指揮使、知保寧軍節度兵馬留後趙廷隱為檢校太保、閬州節度使;以西川右廂馬步都指揮使、知寧江軍兵馬留後張知業為檢校司徒、夔州節度使;以西川衙內馬步都指揮使、知昭武軍兵馬留後李肇為檢校太保、利州節度使,從孟知祥之請也。丙戌,賜宰相李愚絹百匹、錢十萬、鋪陳物一十三件。時愚病,帝令近臣翟光鄴宣問,所居寢室,蕭然四壁,病榻弊氈而已。光鄴具言其事,故有是賜。戊子,以延州節度使安從進為夏州留後,以夏州左都押衙、四州防遏使李彝超為延州留後,仍命邠州節度使藥彥稠、宮苑使安重益帥師援送從進赴鎮。以左衛上將軍盧文進為潞州節度使,以右龍武統軍張溫為雲州節度使。庚寅,以鳳翔行軍司馬李彥琮為鹽州防禦使。時范延光等奏,請因夏州之師制置鹽州,故有是命。癸巳,以右威衛上將軍安重霸為同州節度使。己亥,以左龍武統軍符彥超為安州節度使。詔除放京兆、秦、岐、邠、涇、延、慶、同、華、興元十州長興元年二年系欠夏秋稅物,及營田莊宅務課利,以其曾輦運供軍糧料也。甲辰,故晉國夫人夏氏追冊皇后,有司上謚曰昭懿,從之。   夏四月戊申,李彝超奏:「奉詔除延州留後,已受恩命訖,三軍百姓擁隔,未遂赴任。」帝遣閣門使蘇繼顏繼詔促彝超赴任。癸丑,以刑部侍郎劉贊為秘書監、秦王傅。《五代會要》:長興四年四月,以秘書監劉贊為秦王傅,前忠武軍節度判官蘇瓚為秦王友,前襄州觀察使魚崇遠為秦王府記室參軍。時言事者請為秦王置師傅,上顧問近臣,皆以秦王名勢隆盛,不敢置議,請自選擇,乃降是命。甲寅,前鄧州節度使梁漢顒以太子少師致仕,太子賓客裴皞以兵部尚書致仕。戊午,追冊昭宗皇后何氏為宣穆皇后,祔饗太廟,百僚進名奉慰,廢朝三日。己巳,以左散騎常侍任贊為戶部侍郎,以吏部侍郎藥縱之為曹州刺史。癸酉,延州奏,蕃部劫掠餉運及攻城之具,守蘆關兵士退守全明鎮。   五月丙子朔,帝御文明殿受朝。戊寅,皇子鳳翔節度使從珂封潞王。新授戶部侍郎任贊改刑部侍郎,贊訴以所授官是丁憂闕,故改正。皇子從益封許王,鄆州節度使李從溫封兗王,河中節度使李從璋封洋王,鎮州節度使李從敏封涇王。甲申,帝避暑於九曲池,既而登樓,風毒暴作,聖體不豫,翼日而愈。《北夢瑣言》云:上聖體乖和,馮道對寢膳之間,動思調衛,因指御前果實曰:「如食桃不康,翼日見李而思戒可也。」初,上因御李,暴得風虛之疾,馮道不敢斥言,因奏事諷悟上意。丙戌,契丹遣使朝貢。丁酉,安從進奏,大軍已至夏州,攻城,以其不受命也。庚子,以靈武留後張希崇為本州節度使。辛丑,故夏州節度使、朔方郡王李仁福追封虢王。壬寅,以前晉州留後薄文為本州節度使。   六月丙午朔,文武百僚、宰臣馮道等拜章,請於尊號內加「廣運法天」四字,凡拜三章,詔允之。詔宮西新園宜名永芳園,其間新殿宜名和慶殿。丙辰,秦王從榮加食邑至萬戶,實封二千戶。丁巳,以右驍衛上將軍李從昶為左龍武統軍,以前邢州節度使高允韜為右龍武統軍,以右驍衛上將軍羅周敬為左羽林統軍,以右監門上將軍婁繼英為金州刺史。戊午,宋王從厚加食邑至萬戶,實封一千戶。壬戌,以前涇州節度使李金全為滄州節度使。癸亥,詔御史中丞龍敏等詳定《大中統類》。甲子,第十四女封壽安公主,第十五女封永樂公主。戊辰,以前利州節度使孫漢韶為洋州節度使。壬申,永寧軍節度使、容州管內觀察使、檢校太尉、兼侍中馬存加食邑實封。甲戌,帝復不豫。   秋七月丁丑,以著作佐郎尹拙為左拾遺,直史館。國朝舊制,皆以畿赤尉直史館,今用諫官自拙始,從監修李愚奏也。己卯,東嶽三郎神贈威雄大將軍。初,帝不豫,前淄州刺史劉遂清薦泰山僧一人,雲善醫,及召見,乃庸僧耳。問方藥,僧曰:「不工醫,嘗於泰山中親睹岳神,謂僧曰:『吾第三子威靈可愛,而未有爵秩,師為我請之。』」宮中神其事,故有是命,識者嫉遂清之妖佞焉。詔應台官出行,須令人訶引,使軍巡職掌等規避。壬午,詔安從進班師,時王師攻夏州無功故也。乙酉,以許州節度使孟鵠卒廢朝,贈太傅。詔賜在京諸軍將校優給有差。時帝疾未痊,軍士有流言故也。丁亥,兩浙節度使、檢校太傅、守中書令錢元瓘封吳王。   八月戊申,帝被袞冕,御明堂殿受冊,徽號曰聖明神武廣運法天文德恭孝皇帝。禮畢,制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鹹赦除之。己酉,賜侍衛諸軍優給有差。時月內再有頒給,自茲府藏無餘積矣。辛亥,以晉州節度使薄文卒廢朝。丁巳,以右龍武統軍李從昶為許州節度使。戊午,以秘書監高輅卒廢朝。辛酉,以太子太師致仕符習卒廢朝,贈太師。辛未,秦王從榮以本官充天下兵馬大元帥,加食邑萬戶,實封三千戶;以右羽林統軍翟璋為晉州節度使;以太子賓客馬鎬為戶部侍郎。壬申,幸至德宮。   九月甲戌,以戶部尚書李鈴為兵部尚書,以前戶部尚書韓彥惲為戶部尚書。丙子,幸至德宮。戊寅,樞密使范延光、趙延壽並加兼侍中,依前充使。中書奏:「元帥儀注,諸道節度使以下帶兵權者,階下具軍禮參見;其帶使相者,初見亦展一度公禮。天下軍務公事,元帥府行帖指揮,其判六軍諸衛事則公牒往來,其官屬軍職,委元帥府奏請。」從之。癸未,以兵部侍郎盧詹為吏部侍郎。丙戌,宰臣馮道加左僕射,李愚加吏部尚書,劉煦加刑部尚書。戊子,河陽節度使兼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康義誠、山南西道節度使檢校太傅張虔釗並加同平章事。宣徽南院使、判三司馮贇依前檢校太傅、同平章事中書門下二品,充三司使。贇亡父名章,故改平章事為同二品。壬戌,永寧公主石氏進封魏國公主,興平公主趙氏進封齊國公主;皇孫重光、重哲並授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工部尚書,秦王、宋王子也。前洋州節度使梁漢顒以太子少傅致仕。丁酉,以右龍武統軍高允韜為滑州節度使,以韶州刺史、檢校司空王萬榮為華州節度使。萬榮,王妃之父也。戊戌,以樞密使趙延壽為汴州節度使,以襄州節度使朱宏昭為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充樞密使。時范延光、趙延壽相繼辭退樞密務,及朱宏昭有樞密之命,又面辭訴,帝叱之曰:「爾輩皆欲離朕左右,怕在眼前,素養爾輩,將何用也!」宏昭退謝,不復敢言。吏部侍郎張文寶卒。庚子,清海軍節度使錢元□加檢校太傅、同平章事;中吳、建武等軍節度使錢元鐐加檢校太師、兼中書令。以前滑州節度使李贊華遙領虔州節度使。辛丑,詔天下兵馬大元帥、秦王從榮班宜在宰臣之上。《五代會要》:秦王從榮加兼中書令,與宰臣分班左右定位,及為天下兵馬元帥。敕曰:「秦王位隆將相,望重磐維,委任既崇,等威合異,班位宜在宰臣之上。」壬寅,以北面行營都指揮使、易州刺史楊檀為振武軍節度使。   冬十月丙午,以前同州節度使趙在禮為襄州節度使。丁未,以前滑州節度使張敬詢卒廢朝。以刑部侍郎任贊為兵部侍郎,充元帥府判官。戊午,以前鳳翔節度使孫岳為三司使。庚申,以樞密使范延光為鎮州節度使,以三司使馮贇為樞密使。辛酉,以前潞州節度使李承約為左龍武統軍;以前威寨軍節度使王景戡為右龍武統軍;以左驍衛上將軍安崇阮為左神武統軍;以右監門上將軍高允貞為右神武統軍。壬戌,以權知夏州事、檢校司空李彝超為夏州節度使、檢校司徒。丙寅,詔在朝文武臣僚並與加恩,以受冊尊號也。戊辰,以前安州節度使楊漢章為兗州節度使,以前雲州節度使張敬達為徐州節度使。庚午,以前兗州節度使張延朗為秦州節度使。壬申,秦州節度使劉仲殷移鎮宋州。   十一月丙子,以前滄州節度使盧質為右僕射。庚辰,改慎州懷化軍為昭化軍,升洮州為保順軍。辛巳,以保大軍節度使、檢校太尉鮑君福為保順軍節度、洮鄯等州觀察等使;以彰義軍節度使、檢校太尉、同平章事杜建徽為昭化軍節度、慎瑞司等州觀察使。乙酉,以前汴州節度使李從桫Y為鄆州節度使,以鄆州節度使李從溫為定州節度使。丙戌,新授右僕射盧質奏:「臣忝除官,合赴省上事,若准舊例,左右僕射上事儀注所費極多,欲從權務簡,只取尚書丞、郎上事例,止集南省屬僚及兩省官送上,亦不敢輒援往例,有費官用,自量力排比;兼不敢自臣隳廢前規,他時任行舊制。」從之。   戊子,帝不豫。己丑,大漸,自廣壽殿移居雍和殿。是夜四鼓後,帝自御榻蹶然而興,顧謂知漏宮女曰:「今夜漏幾何?」對曰:「四更。」因奏曰:「官家省事否?」帝曰:「省。」因唾出肉片如肺者數片,便溺升余。六宮皆至,慶躍而奏曰:「官家今日實還魂也。」已進粥一器,侍醫進湯膳。至曙,帝小康。壬辰,天下大元帥、守尚書令、兼侍中、秦王從榮領兵陣於天津橋,內出禁軍拒之。從榮敗奔河南府,遇害。帝聞之,悲駭,幾落御榻,氣絕而蘇者再,由是不豫有加。癸巳,馮道率百僚見帝於雍和殿,帝雨泣哽噎,曰:「吾家事若此,慚見卿等!」百僚皆泣下沾襟。甲午,賜宰臣、樞密使御衣玉帶,康義誠已下錦帛鞍馬有差。遣宣徽使孟漢瓊召宋王於鄴都。乙未,以三司使孫岳為亂兵所害廢朝。丁酉,敕秦王府官屬,除諮議參軍高輦已處斬外,元帥府判官、兵部侍郎任贊配武州,秘書監兼秦王傅劉贊配嵐州,河南少尹劉陟配均州,並為長流百姓,縱逢恩赦,不在放還。河南少尹李蕘配石州,河南府判官司徒詡配寧州,秦王友蘇瓚配萊州,記室參軍魚崇遠配慶州,河南府推官王說配隨州,並為長流百姓。河南府推官尹諲,六軍巡官董裔、張九思,河南府巡官張沆、李潮、江文蔚並勒歸田里。應長流人併除名。六軍判官、殿中監王居敏責授復州司馬,六軍推官郭晙責授坊州司戶,並員外置,所在馳驛發遣。時宰相、樞密使共議任贊等已下罪,馮道等曰:「任贊前在班行,比與從榮無舊,除官未及月餘,便逢此禍。王居敏、司徒詡疾病請假,將近半年,近日之事,計不同謀。從榮所款暱者高輦、劉陟、王說三人,昨從榮稱兵指闕之際,沿路只與劉陟、高輦並轡耳語,至天津橋南,指日影謂諸判官曰:『明日如今,已誅王居敏矣。』則知其冗泛之徒,不可一例從坐。」朱宏昭意欲盡誅任贊已下,馮贇力爭之乃已。戊戌,帝崩於大內之雍和殿,壽六十七。   十二月癸卯朔,遷梓宮於二儀殿,宋王從厚自鄴都至。是日發哀,百僚縞素於位,中書侍郎、平章事劉煦宣遺制,宋王從厚於柩前即自帝位,服紀以日易月,一如舊制雲。明年四月,太常卿盧文紀上謚議曰聖智仁德欽孝皇帝,廟號明宗,宰臣馮道議請改「聖智仁德」四字,為聖德和武欽孝皇帝。宰臣劉煦撰謚冊文,宰臣李愚撰哀冊文,是月二十七日葬於徽陵。《五代史補》:明宗之在位也,一日幸倉場觀納,時主者以車駕親臨,懼得罪,其較量甚輕。明宗因謂之曰:「且朕自省事以來,倉場給散,動經一二十年未畢,今輕量如此,其後銷折將何以償之?」對曰:「竭盡家產,不足則繼之以身命。」明宗愴然曰:「只聞百姓養一家,未聞一家養百姓。今後每石加二斗耗,以備鼠雀侵蠹,謂之鼠雀耗。」倉糧加耗,自此始也。《五代史闕文》:明宗出自邊地,老於戰陳,即位之歲,年已六旬,純厚仁慈,本乎天性。每夕宮中焚香仰天禱祝云「某蕃人也,遇世亂為眾推戴,事不獲已,願上天早生聖人,與百姓為主。」故天成、長興間,比歲豐登,中原無事,言於五代,粗為小康。   史臣曰:明宗戰伐之勳,雖高佐命,潛躍之事,本不經心。會王室之多艱,屬神器之自至,諒由天贊,匪出人謀。及應運以君臨,能力行乎王化,政皆中道,時亦小康,近代已來,亦可宗也。儻使重誨得房、杜之術,從榮有啟、誦之賢,則宗祧未至於危亡,載祀或期於綿遠矣。惜乎!君親可輔,臣子非才,遽泯烝嘗,良可深歎矣! 閔帝紀   閔帝,諱從厚,小字菩薩奴,明宗第三子也。母昭懿皇后夏氏,以天祐十一年歲在甲戌,十一月二十八日庚申,生帝於晉陽舊第。帝髫齔好讀《春秋》,略通大義,貌類明宗,尤鍾愛。   天成元年,授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徒。二年四月,加檢校太保、同平章事、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十一月,加檢校太傅。三年三月,授汴州節度使。四年,移鎮河東。長興元年,改授鎮州節度使,尋封宋王。二年,加檢校太尉、兼侍中,移鎮鄴都。三年,加中書令。秦王從榮,帝同母兄也,以帝有德望,深所猜忌。帝在鄴宮,恆憂其禍,然善於承順,竟免閒隙。   四年十一月二十日,秦王誅。翼日,明宗遣宣徽使孟漢瓊馳驛召帝,二十六日,明宗崩,二十九日,帝至自鄴。十二月癸卯朔,發喪於西宮,帝於柩前即位。丁未,群臣上表請聽政,表再上,詔允。己酉,中外將士給賜有差。庚戌,帝縗服見群臣於廣壽門之東廡下,宰臣馮道進曰:「陛下久居哀毀,臣等鹹願一睹聖顏。」朱宏昭前舉帽,群臣再拜而退。御光政樓存問軍民。辛亥,賜司衣王氏死,坐秦王事也。癸丑,以前鎮州節度使、涇王從敏權知河南府事,尋以盧質代之。乙卯,賜司儀康氏死,事連王氏也。丙辰,以天雄軍節度判官唐汭為諫議大夫,掌書記趙彖為起居郎,元從都押衙宋令詢為磁州刺史。丁巳,以左僕射、平章事馮道為山陵使,戶部尚書韓彥惲為副,中書舍人王延為判官,禮部尚書王權為禮儀使,兵部尚書李鈴為鹵簿使,御史中丞龍敏為儀仗使,右僕射、權知河南府盧質為橋道頓遞使。庚申,以前相州刺史郝瓊為右驍衛大將軍,充宣徽北院使;以光祿卿、充三司副使王玫為三司使。癸亥,故檢校太尉、右衛上將軍、充三司使孫岳贈太尉、齊國公。丁卯,帝釋縗服,群臣三上表,請復常膳,御正殿,從之。辛未,帝御中興殿,群臣列位,馮道升階進酒。帝曰:「比於此物無愛,除賓友之會,不近樽斝。況在沉痛之中,安事飲啖!」命徹之。   應順元年春正月壬申朔,帝御廣壽殿視朝,百僚詣閣門奉慰。時議者雲,月首以朝服臨,不視朝可也。乙亥,契丹遣使朝貢。《遼史·太宗紀》:天顯九年閏月戊午,唐遣使來告哀,即日遣使祭弔。丁丑,以太常卿崔居儉為秘書監,以前蔡州刺史張繼祚為左武衛上將軍,充山陵橋道頓遞副使。戊寅,御明堂殿,仗衛如儀,宮懸樂作,群臣朝服就位,宣制大赦天下,改長興五年為應順元年。時議者以梓宮在殯,宮縣樂作,非禮也,懸而不作可也。回鶻可汗仁美遣使貢方物,故可汗仁裕進遺留馬。是日,命中使三十五人以先帝鞍馬衣帶分賜籓位。   庚辰,宰臣馮道加司空,李愚加右僕射,劉煦加吏部尚書,余並如故。壬午,侍衛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河陽節度使康義誠加檢校太尉、兼侍中,判六軍諸衛事。甲申,以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寧國軍節度使安彥威為河中節度使;以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忠正軍節度使張從賓為涇州節度使,並加檢校太傅;以捧聖左右廂都指揮使、欽州刺史朱洪實為寧國軍節度使,加檢校太保,充侍衛馬軍都指揮使;以嚴衛左右廂都指揮使、巖州刺史皇甫遇為中正軍節度使、檢校太保,充侍衛步軍都指揮使。戊子,樞密使、檢校太尉、同平章事朱宏昭,樞密使、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二品馮贇並加兼中書令。北京留守、河東節度使兼大同彰國振武威塞等軍蕃漢馬步總管石敬瑭加兼中書令;幽州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中書令趙德鈞加檢校太師、兼中書令。樞密使馮贇表堅讓中書令,制改兼侍中,封邠國公。庚寅,鳳翔節度使、潞王從珂加兼侍中;青州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中書令房知溫加檢校太師。辛卯,以翰林學士承旨、尚書右丞李懌為工部尚書,以秘書監盧文紀為太常卿,充山陵禮儀使。壬辰,荊南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中書令高從誨封南平王;湖南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中書令馬希范封楚王。甲午,兩浙節度使、檢校太師、守中書令、吳王錢元瓘進封吳越王;前洺州團練使皇甫立加檢校太保,充鄜州節度使;前彰義軍節度使康福加檢校太傅,充邠州節度使;劍南東、西兩川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中書令、蜀王孟知祥加檢校太師。制下,知祥辭不受命。丙申,鎮州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侍中范延光,汴州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侍中趙延壽,並加檢校太師。戊戌,山南西道節度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張虔釗,襄州節度使趙在禮,並加檢校太尉。辛丑,以振武軍節度使、安北都護楊檀兼大同、彰國、振武、威塞等軍都虞候,充北面馬軍都指揮使。   閏月壬寅朔,群臣赴西宮臨。癸卯,御文明殿入閣。以前右僕射、權知河南府事盧質為太子少傅兼河南尹。以諫議大夫唐汭、膳部郎中知制誥陳乂並為給事中,充樞密院直學士。《通鑒》:汭以文學從帝,歷三鎮在幕府。及即位,將佐之有才者,朱、馮皆斥逐之。汭性迂疏,朱、馮恐帝含怒有時而發,乃引汭於密近,以其黨陳乂監之。宣徽南院使、驃騎大將軍、左衛上將軍、知內侍省孟漢瓊加開府儀同三司,賜忠貞扶運保泰功臣。丙午,正衙命使冊皇太后曹氏。戊申,以前雄武軍節度使劉仲殷為右衛上將軍,邢州節度使趙鳳加爵邑。自是諸籓鎮文武臣僚皆次第加恩,帝嗣位覃恩澤也。以翰林學士、中書舍人崔梲為工部侍郎,依前充職。以給事中張鵬為御史中丞,以御史中丞龍敏為兵部侍郎,以太僕少卿竇維為大理卿。甲寅,正衙命使冊皇太妃王氏。集賢院上言:「准敕書修創凌煙閣,尋奉詔問閣高下等級。謹按凌煙閣,都長安時在西內三清殿側,畫像皆北面,閣有中隔,隔內面北寫功高宰輔,南面寫功高諸侯王,隔外面次第圖畫功臣題贊。自西京板蕩,四十餘年,舊日主掌官吏及畫像工人,並已淪喪,集賢院所管寫真官、畫真官人數不少,都洛後廢職。今將起閣,望先定佐命功臣人數,請下翰林院預令寫真本,及下將作監興功,次序間架修建。」乃詔集賢御書院復置寫真官、畫真官各一員,余依所奏。丁巳,安州奏,此月七日夜,節度使符彥超為部曲王希全所害,廢朝一日。戊午,以前振武軍節度使、安北都護高行周為彰武節度使。辛酉,以前鄆州囗使范政為少府監。丙寅,幸至德宮。車駕至興教門,有飛鳶自空而墜,僵於御前。是日大風晦冥。   二月乙亥,以前鎮州節度使、涇王從敏為宋州節度使。己卯,以前徐州節度使、檢校太傅李敬周為安州節度使。是日,宣授鳳翔節度使、潞王從珂為權北京留守;以北京留守石敬瑭權知鎮州軍州事;以鎮州范延光權知鄴都留守事;以前河中節度使、洋王從璋權知鳳翔軍軍府事。庚寅,幸山陵工作所。是日,西京留守王思同奏,鳳翔節度使、潞王從珂拒命。丁酉,王思同加同平章事,充西面行營都部署;以前邠州節度使藥彥稠為副部署。以河中節度使安彥威為西面兵馬都監,以前定州節度使李德珫為權北京留守。山陵使奏:「伏睹御札,皇帝親奉靈駕至園陵。伏見累朝故事,人君無親送葬之儀,請車駕不行。」不從。乙未,樞密使馮贇起復視事,時贇丁母憂也。己亥,以司農卿張鎛為殿中監。庚子,殿直楚匡祚上言,監取亳州團練使李重吉至宋州,繫於軍院。重吉,潞王之長子,及幽於宋州,帝猶以金帛賜之,及聞西師鹹叛,方遣使殺之。   三月甲辰,以前太僕少卿魏仁鍔為太僕卿。興元節度使張虔釗奏,會合討鳳翔。丙午,以右領衛上將軍武延翰為郢州刺史。丁未,洋州孫漢韶奏,至興元與張虔釗同議進軍。己酉,以鎮州節度使范延光依前檢校太師、兼侍中,行興唐尹,充天雄軍節度使、北面水陸轉運制置使;以北京留守、河東節度使石敬瑭依前檢校太尉、兼中書令,其真定尹、充鎮州節度使、大同彰國振武威塞等軍蕃漢馬步總管如故。辛亥,以前定州節度使李德珫為北京留守,充河東節度使。許王從益加檢校太保,前河中節度使、洋王從璋加檢校太傅。詔:「籓侯帶平章事以上薨,許立神道碑,差官撰文。未帶平章事及刺史,准令式合立碑者,其文任自製撰,不在奏聞。」乙卯,興元張虔釗奏,自鎮將兵赴鳳翔,收大散關。宗正寺奏:「准故事,諸陵有令、丞各一員,近例更委本縣令兼之。緣河南洛陽是京邑,兼令、丞不便。」詔特置陵台令、丞各一員。己未,以前金吾大將軍李肅為左衛上將軍,充山陵修奉上下宮都部署。   庚申,西面步軍都監王景從等自軍前至,奏:「今月十五日,大軍進攻鳳翔。十六日,嚴衛右廂都指揮使尹暉引軍東面入城,右羽林都指揮使楊思權引軍西面入城,山南軍潰。」帝聞之,謂康義誠等曰:「朕幼年嗣位,委政大臣,兄弟之間,必無榛梗。諸公大計見告,朕獨難違,事至於此,何方轉禍?朕當與左右自往鳳翔,迎兄主社稷;朕自歸籓,於理為便。。」朱宏昭、馮贇不對,義誠曰:「西師驚潰,蓋由主將失策。今駕下兵甲尚多,臣請自往關西,振其兵威,扼其衝要。」義誠又累奏請行,帝召侍衛都將以下宣曰:「先皇帝棄萬國,朕於兄弟之中,無心爭立,一旦被召主喪,便委社稷,岐陽兄長,果致猜嫌。卿等頃從先朝千征萬戰,今日之事,寧不痛心!今據府庫,悉以頒賜,卿等勉之!」乃出銀絹錢厚賜於諸軍。是時方事山陵,復有此賜,府藏為之一空,軍士猶負賞物揚言於路曰:「到鳳翔更請一分。」其驕誕無畏如是。辛酉,幸左藏庫,視給將士金帛。是日,誅馬軍都指揮使朱洪實,坐與康義誠忿爭故也。   癸亥,以康義誠為鳳翔行營都招討使,余如故。以王思同為副招討使;以安從進為順化軍節度使,充侍衛馬軍都指揮使。詔左右羽林軍四十指揮改為嚴衛,左右龍武、神武軍改為捧聖。甲子,陝州奏,潞王至潼關,害西面都部署王思同。乙亥,宣諭西面行營將士,俟平鳳翔日,人賞二百千,府庫不足,以宮闈服玩增給。詔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安從進京城巡檢。是日,從進已得潞王書檄,潛布腹心矣。丁卯,潞王至陝州。戊辰,帝急召孟漢瓊,不至;召朱宏昭,宏昭懼,投於井。安從進尋殺馮贇於其第。是夜,帝以百騎出元武門,謂控鶴指揮使慕容遷曰:「爾誠有馬,控鶴從予。」及駕出,即闔門不行。遷乃帝素親信者也,臨危如是,人皆惡之。   是月二十九日夜,帝至衛州東七八里,遇騎從自東來不避,左右叱之,乃曰:「鎮州節度使石敬瑭也。」帝喜,敬瑭拜舞於路,帝下馬慟哭,諭以「潞王危社稷,康義誠以下叛我,無以自庇,長公主見教,逆爾於路,謀社稷大計。」敬瑭曰:「衛州王宏贄宿舊諳事,且就宏贄圖之。」敬瑭即馳騎而前,見宏贄曰:「主上播遷,至此危迫,吾戚屬也,何以圖全?」宏贄曰:「天子避狄,古亦有之,然於奔迫之中,亦有將相、國寶、法物,所以軍長瞻奉,不覺其亡也。今宰職近臣從乎?寶玉、法物從乎?」詢之無有。宏贄曰:「大樹將顛,非一繩所維。今以五十騎奔竄,無將相一人擁從,安能興復大計!所謂蛟龍失雲雨者也。今六軍將士總在潞邸矣,公縱以戚籓念舊,無奈之何!」遂與宏贄同謁於驛亭,宣坐謀之。敬瑭以宏贄所陳以聞,弓箭庫使沙守榮、奔洪進前謂敬瑭曰:「主上即明宗愛子,公即明宗愛婿,富貴既同受,休戚合共之。今謀於戚籓,欲期安復,翻索從臣、國寶,欲以此為辭,為賊算天子耶!」乃抽佩刀刺敬瑭,敬瑭親將陳暉捍之,守榮與暉單戰而死,洪進亦自刎。是日,敬瑭盡誅帝之從騎五十餘輩,獨留帝於驛,乃馳騎趨洛。   四月三日,潞王入洛。五日,即位。七日,廢帝為鄂王。遣弘贄子殿直王巒之衛州,時宏贄已奉帝幸州廨。九日,巒至,帝遇鴆而崩,時年二十一。是日辰時,白虹貫日。皇后孔氏在宮中,及王巒回,即日與其四子並遇害。晉高祖即位,謚曰閔,與秦王及末帝子重吉並葬於徽陵域中,封才數尺,路人觀者悲之。   史臣曰:閔帝爰自沖年,素有令問,及征從代邸,入踐堯階,屬軒皇之弓劍初遺,吳王之幾杖未賜,遽生猜間,遂至奔亡。蓋輔臣無安國之謀,非少主有不君之咎。以至越在草莽,失守宗祧,斯蓋天命之難忱,土德之將謝故也。      末帝,諱從珂,本姓王氏,鎮州人也。母宣憲皇后魏氏,以光啟元年歲在乙巳正月二十三日,生帝於平山。景福中,明宗為武皇騎將,略地至平山,遇魏氏,擄之,帝時年十餘歲,明宗養為己子。小字二十三。帝幼謹重寡言,及壯,長七尺餘,方頤大體,材貌雄偉,以驍果稱,明宗甚愛之。在太原,嘗與石敬瑭因擊球同入於趙襄子之廟,見其塑像,屹然起立,帝秘之,私心自負。及從明宗征討,以力戰知名,莊宗嘗曰:「阿三不惟與我同齒,敢戰亦相類。」莊宗與梁軍戰於胡柳陂,兩軍俱撓,帝衛莊宗奪土山,摧驍陣,其軍復振。時明宗先渡河,莊宗不悅,謂明宗曰:「公當為吾死,渡河安往?」明宗待罪,莊宗以帝從戰有功,由是解慍。   天祐十八年,莊宗營於河上,議討鎮州。留守符存審在德勝寨未行,梁人謂莊宗已北,乃悉眾攻德勝,莊宗命明宗、存審為兩翼以抗之,自以中軍前進。梁軍退卻,帝以十數騎雜梁軍而退,至壘門大呼,斬首數級,斧其望櫓而還。莊宗大噱曰:「壯哉,阿三!」賜酒一器。   同光元年四月,從明宗襲破鄆州。九月,莊宗敗梁將王彥章於中都,急趨汴州。明宗將前軍,帝率勁騎以從,晝夜兼行,率先下汴城。莊宗勞明宗曰:「復唐社稷,卿父子之功也。」   二年,以帝為衛州刺史。時有王安節者,昭宗朝相杜讓能之宅吏也。安節少善賈,得相術於奇士,因事見帝於私邸,退謂人曰:「真北方天王相也,位當為天子,終則我莫知也。」   三年,明宗奉詔北御契丹,以家在太原,表帝為北京內衙指揮使;莊宗不悅,以帝為突騎都指揮使,遣戍石門。   四年,魏州軍亂,明宗赴洛,時帝在橫水,率部下軍士由曲陽、孟縣趨常山,與王建立會,倍道兼行,渡河而南,由是明宗軍聲大振。   天成初,以帝為河中節度使。明年二月,加檢校太保、同平章事。十一月,加檢校太傅。長興元年,加檢校太尉。先是,帝興樞密使安重誨在常山,因杯盤失意,帝以拳擊重誨腦,中其櫛,走而獲免。帝雖悔謝,然重誨終銜之。及帝鎮河中,重誨知其出入不時,因矯宣中旨,令牙將楊彥溫遇出郭則閉門勿納。是歲四月五日,帝閱馬於黃龍莊,彥溫閉城拒帝,帝聞難遽還,遣問其故,彥溫曰:「但請相公入朝,此城不可入也。」帝止虞鄉以聞,明宗詔帝歸闕。遣藥彥稠將兵討彥溫,令生致之,面要鞫問。十一月收城,彥溫已死,明宗以彥稠不能生致彥溫,甚怒之。後數日,安重誨以帝失守,諷宰相論奏行法,明宗不悅。重誨又自論奏,明宗曰:「朕為小將校時,家徒衣食不足,賴此兒荷石灰、收馬糞存養,以至今貴為天子,而不能庇一兒!卿欲行朝典,朕未曉其意,卿等可速退,從他私第閒坐。」遂詔歸清化裡第,不預朝請。帝尚懼重誨多方危陷,但日諷佛書陰禱而已。   二年,安重誨得罪,帝即授左衛大將軍。未幾,復檢校太傅、同平章事、行京兆尹,充西京留守。三年,進位太尉,移鳳翔節度使。四年五月,封潞王。   閔帝即位,加兼侍中。既而帝子重吉出刺亳州,女尼入宮,帝方憂不測。應順元年二月,移帝鎮太原,是時不降制書,唯以宣授而已。帝聞之,召賓佐將吏以謀之,皆曰:「主上年幼,未親庶事,軍國大政悉委朱宏昭等,王必無保全之理。」判官馬裔孫曰:「君命召,不俟駕行焉。諸君凶言,非令圖也。」是夜,帝令李專美草檄求援諸道,欲誅君側之罪。朝廷命王思同率師來討。三月十五日,外兵大集。《九國志·李彥琦傳》:潞王守岐下,諸道將急攻其壘,彥琦時在圍中,罄家財以給軍用。十六日,大將督眾攻城,帝登城垂泣,諭於外曰:「我年未二十從先帝征伐,出生入死,金瘡滿身,樹立得社稷,軍士從我登陣者多矣。今朝廷信任賊臣,殘害骨肉,且我有何罪!」因慟哭,聞者哀之。時羽林都指揮使楊思權謂眾曰:「大相公,吾主也。」遂引軍自西門入,嚴衛都指揮使尹暉亦引軍自東門而入,外軍悉潰。十七日,率居民家財以賞軍士。是日,帝整眾而東。二十日,次長安,副留守劉遂雍以城降,率京兆居民家財犒軍。二十三日,次靈口,誅王思同。二十四日,次華州,收藥彥稠系獄。二十五日,次閿鄉,王仲皋父子迎謁,命誅之。二十六日,次靈寶,河中節度使安彥威來降,待罪,宥之,遣歸鎮。陝州節度使康思立奉迎。二十七日,次陝州,下令告諭京城。二十八日,康義誠軍前兵士相繼來降,義誠詣軍門請罪,帝宥之。駕下諸軍畢至,誅宣徽南院使孟漢瓊於路左。是夜,閔帝與帳下親騎百餘出元武門而去。   夏四月壬申,帝至蔣橋,文武百官立班奉迎,教旨以未拜梓宮,未可相見,俟會於至德宮,時六軍勳臣及節將內職已累表勸進。是日,帝入謁太后、太妃,至西宮,伏梓宮慟哭,宰相與百僚班見致拜,帝答拜。馮道等上箋勸進,帝立謂群臣曰:「予之此行,事非獲已,當俟主上歸闕,園陵禮終,退守籓服。諸公言遽及此,信無謂也。」衛州刺史王宏贄奏,閔帝以前月二十九日至州。癸酉,皇太后下令降閔帝為鄂王。又,太后令曰:「先皇帝誕膺天眷,光紹帝圖,明誠動於三靈,德澤被於四海,方期偃革,遽歎遺弓。自少主之承祧,為奸臣之擅命,離間骨肉,猜忌磐維,既輒易於籓垣,復驟興於兵甲。遂致輕離社稷,大撓軍民,萬世鴻基,將墜於地。皇長子潞王從珂,位居塚嗣,德茂沖年,乃武乃文,惟忠惟孝。前朝廓清多難,有戰伐之大功;纘紹丕圖,有夾輔之盛業。今以宗祧乏祀,園寢有期,須委親賢,俾居監撫,免萬機之壅滯,慰兆庶之推崇。可起今月四日知軍國事,權以書詔印施行。」是日,監國在至德宮,宰臣馮道等率百官班於宮門待罪。帝出於庭,曰:「相公諸人何罪,請復位。」乃退。甲戌,太后令曰:「先皇帝櫛風沐雨,平定華夷,嗣洪業於艱難,致蒼生於富庶。鄂王嗣位,奸臣弄權,作福作威,不誠不信,離間骨肉,猜忌磐維。鄂王輕捨宗祧,不克負荷,洪基大寶,危若綴旒,須立長君,以紹丕構。皇長子潞王從珂,日躋孝敬,天縱聰明,有神武之英姿,有寬仁之偉略。先朝經綸草昧,廓靜寰區,辛勤有百戰之勞,忠貞贊一統之運,臣誠子道,冠古超今。而又克己化民,推心撫士,率土之謳歌有屬,上蒼之眷命攸臨。一日萬機,不可以暫曠;九州四海,不可以無歸。況因山有期,同軌斯至,永言嗣守,屬任元良,宜即皇帝位。」   乙亥,監國赴西宮,柩前告奠即位。攝中書令李愚宣冊書曰:   維應順元年歲次甲午,四月庚午朔,六日乙亥,文武百僚,特進、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太微宮使、弘文館大學士、上柱國、始平郡公、食邑二千五百戶臣馮道等九千五百九十三人上言:帝王興運,天地同符,河出圖而洛出書,雲從龍而風從虎。莫不恢張八表,覆育兆民,立大定之基,保無疆之祚。人謠再洽,天命顯歸,須登宸極之尊,以奉祖宗之祀。伏惟皇帝陛下,天資仁智,神助機權,奉莊宗於多難之時,從先帝於四征之際,凡當決勝,無不成功。洎正皇綱,每嚴師律,為國家之志大,守臣子之道全。自泣遺弓,常悲易月,欲期同軌,親赴因山。而自鄂王承祧,奸臣擅命,致神祇之乏饗,激朝野以歸心。使屈者伸,令否者泰,人情大順,天象至明。聚東井以呈祥,拱北辰而應運。由是文武百辟,岳牧群賢,至於比屋之倫,盡祝當陽之位。今則承太后慈旨,守先朝遠圖,撫四海九州,享千齡萬祀。臣等不勝大願,謹上寶冊,稟太后令,奉皇帝踐祚。臣等誠慶誠忭,謹言。   帝就殿之東楹受群臣稱賀。先是,帝在鳳翔日,有瞽者張濛自言知術數,事太白山神,其神祠即元魏時崔浩廟也。時之否泰,人之休咎,濛告於神,即傳吉凶之言,帝親校房暠酷信之。一日,濛至府,聞帝語聲,駭然曰:「非人臣也。」暠詢其事,即傳神語曰:「三珠並一珠,驢馬沒人驅,歲月甲庚午,中興戊己土。」暠請解釋,曰:「神言予不知也。」長興四年五月,府廨諸門無故自動,人頗駭異。遣暠問濛,濛曰:「衙署小異勿怪,不出三日,當有恩命。」是夜報至,封潞王。及帝移鎮河東,甚懼,問濛,濛曰:「王保無患。」王思同兵至,又詰之,濛曰:「王有天下,不能獨力,朝廷兵來迎王也。王若疑臣,臣唯一子,請王致之麾下,以質臣心。」帝乃以濛攝館驛巡官。至是,帝受冊,冊曰:「維應順元年歲次甲午,四月庚午朔。」帝回視房暠曰:「張濛神言甲庚午,不亦異乎!」帝令暠共術士解三珠一珠事,言:「三珠,三帝也;驢馬沒人驅,失位也。」帝即位之後,以濛為將作少監同正,仍賜金紫以酬之。帝初封潞王,言事者云:「潞字一足已入洛矣。」又,帝在鳳翔日,有何叟者,年逾七十,暴卒,見陰官憑幾告叟曰:「為我言於潞王,來年三月當為天子,二十三年。」叟既蘇,懼不敢言。逾月復卒,陰官見而叱之曰:「安得違吾旨,不達其事,再放汝還。」退見廊廡下簿書,以問主者,曰:「朝代將易,此即升降人爵之籍也。」及蘇,詣帝親校劉延朗告之。帝召而問之,叟曰:「請質之,此言無征,戮之可也。」後人云:「二十三,蓋帝之小字也。」又,石壕人胡杲通善天文,帝召問之,曰:「王貴不可言,若舉動,宜以乙未年。」及舉兵,又問之,杲通曰:「今歲篰首,王者不宜建功立事,若俟來歲入朝,則福祚永遠矣。」其後皆驗。夫如是,則大寶之位,必有冥數,可輕道哉!   丙子,詔河南府率京城居民之財以助賞軍。丁丑,又詔預借居民五個月房課,不問士庶,一概施行。帝素輕財好施,自岐下為諸軍推戴,告軍士曰:「候入洛,人賞百千。」至是,以府藏空匱,於是有配率之令,京城庶士自絕者相繼。己卯,衛州奏,此月九日鄂王薨。庚辰,以宰臣劉煦判三司。辛巳,邢州奏,磁州刺史宋令詢自經而卒。令詢,鄂王在籓時都押牙也,故至於是。甲申,帝以鄂王薨,行服於內園,群臣奉慰。癸未,太后、太妃出宮中衣服器用,以助賞軍。   乙酉,帝服袞冕御明堂殿,文武百僚朝服就位,宣制改應順元年為清泰元年,大赦天下,常赦不原者鹹赦除之。丁亥,以宣徽北院使郝瓊為宣徽南院使,權判樞密院;以前三司使王玫為宣徽北院使。以隨駕牙將宋審虔為皇城使,劉延朗為莊宅使。鳳翔節度判官韓昭允為左諫議大夫,充端明殿學士;觀察判官馬裔孫為翰林學士;掌書記李專美為樞密院直學士。戊子,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康義誠伏誅。是日,詔曰:樞密使朱宏昭、馮贇、宣徽南院使孟漢瓊、西京留守王思同、前邠州節度使藥彥稠,共相朋煽,妄舉干戈,互興離間之謀,幾構傾亡之禍,宜行顯戮,以快群情,仍削奪官爵雲。   庚寅,鳳翔奏,西川孟知祥僭稱大蜀,年號明德。有司上言:「皇帝以五月朔日御明堂殿受朝,三日夏至,祀皇地祇,前二日奏告獻祖室,不坐。比正旦冬至,是日有祀事,則次日受朝。今祀在五鼓前,質明行禮華,御殿在旦後,請比例行之。」詔曰:「日出御殿,舉祀事無妨,宜依常年例。」史館奏:「凡書詔及處分公事,臣下奏議,望令近臣錄付當館。」詔端明殿學士韓昭允、樞密直學士李專美錄送。辛卯,以左諫議大夫盧損為右散騎常侍。壬辰,詔賜禁軍及鳳翔城下歸命將校錢帛各有差。《通鑒》云:禁軍在鳳翔歸命者,自楊思權、尹暉等各賜二馬一駝、錢七十緡,下至軍人錢二十緡,其在京者各十緡。初,帝離岐下,諸軍皆望以不次之賞,及從至京師,不滿所望,相與謠曰:「去卻生菩薩,扶起一條鐵。」其無厭如此。丙申,葬明宗皇帝於徽陵。丁酉,奉神主於太廟。戊戌,山陵使、司空兼門下侍郎、平章事馮道上表納政,不允。   五月庚子朔,御文明殿受朝賀。乙巳,以左龍武指揮使安審琦為左右捧聖都指揮使,以右千牛上將軍符彥饒為左右嚴衛都指揮使。丙午,以端明殿學士韓昭允為樞密使;以莊宅使劉延朗為樞密副使;以權知樞密事房暠為宣徽北院使;以成德軍節度使、大同彰國振武威塞等軍蕃漢馬步都部署、檢校太尉、兼中書令、駙馬都尉石敬瑭為北京留守、河東節度使,加檢校太師、兼中書令,都部署如故。汴州節度使、檢校太師、兼侍中、駙馬都尉趙延壽進封魯國公。   戊申,中書門下奏,太常禮院狀,明宗以此月二十日祔廟,宰臣攝太尉行事。緣馮道在假,李愚十八日私忌,在致齋,劉煦又奏判三司免祀事,《五代會要》:清泰元年五月,宰臣劉煦奏:「中書以近敕祠祭行事官致齋內,唯祀事得行,其餘悉斷。又,宰臣行事致齋內,不押班,不赴內殿起居,不知印。臣緣判三司公事,其祀事、國忌、行香,伏乞特免。」從之。詔禮官參酌。有司上言:「李愚私忌,在致齊內。諸私忌日,遇大朝會入閣宣召,皆赴朝參。今祔廟事大,忌日屬私,請比大朝會宣召例。」從之。以陝府節度使康思立為邢州節度使,以同州節度使安重霸為西京留守,以羽林右第一軍都指揮使、春州刺史楊思權為邠州節度使。己酉,左監門衛將軍孔知鄴、右驍衛將軍華光裔並勒停見任。時差知鄴應州告廟,稱疾辭命,改差光裔,復稱馬墜傷足,故俱罷之。   庚戌,以司空兼門下侍郎、平章事馮道為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充同州節度使;以天雄軍節度使范延光為樞密使,封齊國公;鄆州節度使李從桫Y為鳳翔節度使。辛亥,以嚴衛都指揮使尹暉為齊州防禦使。甲寅,以侍衛馬軍都指揮、順化軍節度使安從進為河陽節度使,典軍如故。太常卿盧文紀奏:「明宗一室,酌獻舞曲,請名《雍熙之舞》。」從之。丁巳,以皇子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工部尚書重美為檢校司徒、守左衛上將軍。自是,諸道節度使、刺史、文武臣僚,相繼加檢校官,或階爵封邑,以帝登位覃慶也。戊午,以隴州防禦使相裡金為陝州節度使。初,帝以檄書告籓鄰,惟金遣判官薛文遇往來計事,故以節鎮獎之。宣徽北院使、檢校工部尚書房暠加檢校司空,行左威衛大將軍,使如故;以樞密使、左諫議大夫韓昭允為刑部尚書,使如故。   己未,太白晝見。以樞密副使劉延朗為左領軍大將軍,職如故。庚申,左僕射、門下侍郎、平章事、監修國史李愚加特進,充太微宮使、宏文館大學士,余如故。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集賢院大學士、判三司劉煦加門下侍郎、兼吏部尚書、平章事、監修國史、判三司。癸亥,秦州奏,西川孟知祥出軍迫陷成州。以宣徽南院使、右驍衛大將軍郝瓊為左驍衛上將軍,職如故;以前義州刺史張承祐為武勝軍留後。戊辰,以前右龍武統軍王景戡為右驍衛上將軍。   六月庚午朔,改侍衛捧聖軍為彰聖,改嚴衛軍為寧衛。壬申,封吳岳成德公為靈應王,禮秩同五嶽。帝初起,遣使祭岳以求祐,及登祚,故有是報。《五代會要》載中書門下奏:天寶十載正月,封吳山成德公,與沂山、會稽、醫巫閭同封。至德二載十二月,改吳山為岳,祠享官屬一同五嶽。今國家欲祈禱靈應,宜示殊禮,臣等商量,請加封為靈應王。從之。幽州節度使趙德鈞進封北平王,青州節度使房知溫進封東平王。癸酉,以前鄜州節度使索自通為右龍武統軍。甲戌,皇子左衛上將軍重美加檢校太保、同平章事,充鎮州節度使兼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丁丑,詔天下見禁罪人,委所在長吏躬親慮問,疾速疏決。庚辰,幸至德宮,因幸房知溫、安元信、范延光、索自通、李從敏第。壬午,以檢校太子太傅致仕王建立為檢校太尉、兼侍中、鄆州節度使;以前宋州節度使安元信為檢校太尉、兼侍中、潞州節度使。   癸未,三司使劉煦奏:「天下戶民,自天成二年括定秋夏田稅,迨今八年。近者相次有百姓詣闕訴田不均,累行蠲放,漸失稅額,望差朝臣一概檢視。」不報。甲申,帝為故皇子亳州刺史重吉、皇長女尼惠明大師幼澄舉哀行服,群臣詣閣門奉慰。帝起兵之始,重吉、幼澄俱為閔帝所害。乙酉,以戶部侍郎韓彥惲為絳州刺史,以左武衛上將軍李肅為單州刺史。丙戌,襄州節度使趙在禮加同平章事。甲午,以武勝軍留後張承祐為華州節度使;以皇城使宋審虔為壽州節度使,充侍衛步軍都指揮使;以右衛上將軍劉仲殷為宋州節度使;以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壽州節度使皇甫遇為鄧州節度使;以前華州節度使華溫琪為太子太傅致仕。丁酉,左神武統軍周知裕卒,贈太傅。是月,京師大旱,熱甚,暍死者百餘人。   秋七月庚子,太子少保致仕崔沂卒。癸卯,鳳翔進偽蜀孟知祥來書,稱「大蜀皇帝獻書於大唐皇帝」,且言「見迫群情,以今年四月十二日即皇帝位」雲,帝不答。以前武州刺史鄭琮為右衛上將軍。甲辰,幸龍門佛寺禱雨。乙巳,皇子故亳州團練使重吉贈太尉,仍於宋州置廟。丁未,鳳翔節度使李從桫Y封西平王。是日,宰臣李愚、劉煦因論公事,於政事堂相詬,辭甚鄙惡,帝令樞密副使劉延朗宣諭曰:「卿等輔弼之臣,不宜如是,今後不得更然。」辛亥,以太常卿盧文紀為中書侍郎、平章事。是日,中書門下三上章請立中宮,從之。丁巳,制立沛國夫人劉氏為皇后。庚申,太子少傅陳皋卒。乙丑,史官張昭遠以所撰莊宗朝列傳三十卷上之。   八月庚午,詔蠲放長興四年十二月已前天下所欠殘稅。辛未,以前尚書左丞姚顗為中書侍郎、平章事。詔應曾受御署官逐攝同一任正官,依期限赴選。徐無黨《五代史注》云:御署官,疑是廢帝初舉兵時所置之官,以其非吏部正授,故須有旨方得選。荊南奏,偽蜀孟知祥卒,其子昶嗣偽位。壬申,以尚書禮部侍郎鄭韜光為刑部侍郎,以前工部侍郎楊凝式為禮部侍郎。甲戌,以前金州防禦使婁繼英為右神武統軍,以右神武統軍高允貞為左神武統軍。乙亥,以翰林學士承旨、工部尚書、知制誥李懌為太常卿;以翰林學士、戶部侍郎、知制誥程遜為學士承旨。甲申,以兵部侍郎龍敏為吏部侍郎,以秘書監崔居儉為工部尚書。乙酉,以右武衛上將軍張繼祚為右衛上將軍;以右驍衛上將軍王景戡為左衛上將軍;以右領衛上將軍劉衛為左武衛上將軍;以右千牛上將軍王陟為右領軍上將軍;以司農卿兼通事舍人,判四方館事王景崇為鴻臚卿,依前通事舍人、判四方館。丁亥,右龍武統軍索自通卒。辛卯,禮部尚書致仕李光憲卒。甲午,以太子少傅盧質為太子少師。乙未,以前邢州節度使趙鳳為太子太保。詔:「文武百官差使,宜令依倫次,中書置簿,不得重疊。若當使者自緣有事,或不欲行者,注簿便當一使。自長興三年正月後已曾奉使者,便為簿首;已後差者,次第注之。」有司上言:「皇后受冊,內外命婦上箋無答教。」從之。丙申,御文明殿冊皇后,命使攝太尉、宰臣盧文紀,使副攝司徒、右諫議大夫盧損指皇后宮,行禮畢,恩賜有差。   九月己亥,以久雨,分命朝臣營都城門,告宗廟社稷。辛丑,夜有星如五斗器,西南流,尾跡長數丈,屈曲如龍形。又眾星亂流,不可勝數。京師大雨,雹如彈丸。曹州刺史藥縱之卒。甲辰,以霖霪甚,詔都下諸獄委御史台憲錄問,諸州縣差判官令錄親自錄問,畫時疏理。壬子,中書門下舉行長興三年敕,常年薦送舉人,州郡行鄉飲酒之時,帖太常草定儀注奏聞。甲寅,以前潞州節度使、檢校太尉、同平章事盧文進為安州節度使。己未,雲州奏,契丹寇境。   冬十月辛未,有雉金色,止於中書政事堂。中書門下奏:「請以正月二十三日皇帝誕慶日為千春節。」從之。戊寅,宰臣李愚、劉煦罷相,以愚守左僕射,煦守右僕射。契丹寇雲、應州,詔河東節度使石敬瑭率兵屯代州。戊子,宰臣姚顗奏:「吏部三銓,近年並為一司,望令依舊分銓。」從之。辛卯,以左衛上將軍李宏元卒廢朝,贈司徒。癸巳,以禮部郎中、知制誥呂琦守本官,充樞密院直學士。   十一月辛丑,以刑部侍郎鄭韜光為尚書右丞,以光祿少卿烏昭遠為少府監。秦州節度使張延郎奏,率師伐蜀。中書門下奏:「二十六日明宗忌,陛下初遇忌辰,不同常歲,請於忌辰前後各一日不坐朝。」從之。御史台奏:「前任節度使、刺史、行軍副使,雖每日於便殿起居,每遇五日起居,亦合綴班。」從之。丙午,以前興州刺史馮暉配同州衙前安置。暉為興州刺史,屯乾渠,蜀人來侵,暉自屯所奔歸鳳翔,故有是責。丁未,詔振武、新州、河東西北邊經契丹蹂踐處,放免三年兩稅差配,時契丹初退故也。癸丑,以前華州節度使王萬榮為左驍衛上將軍致仕。甲寅,以振武節度使楊光遠充大同、彰國、振武、威塞等軍兵馬都虞候,以前右金吾大將軍穆延暉為右武衛上將軍。壬戌,以禮部侍郎楊凝式為戶部侍郎。甲子,以中書舍人盧導為禮部侍郎。   十二月丁卯朔,詔修奉本朝諸帝陵寢。己巳,以北面馬軍都指揮使、易州刺史安叔千為安北都護、振武節度使;以齊州防禦使尹暉為彰國軍節度使。庚午,詔葬庶人從榮。有司上言:「依貞觀中庶人承乾,以公禮葬。」從之。乙亥,以秦州節度使張延朗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五代會要》:二年三月,宰臣張延朗奏:「臣判三司公事,每日內殿祗候,其合綴前班押班,伏乞特免。」從之。以中書侍郎、平章事盧文紀為門下侍郎、平章事、監修國史;以中書侍郎、平章事姚顗兼集賢院大學士;以前邠州節度使康福為秦州節度使。丙戌,夜有白氣,東西亙天。庚寅,幸龍門祈雪,自九月至是無雨雪故也。   清泰二年春正月丙申朔,帝御明堂殿受朝賀,仗衛如式。乙巳,中書門下奏:「遇千春節,凡刑獄公事奏覆,候次月施行。今後請重系者即候次月,輕系者即節前奏覆決遣。」從之。戊申,宗正寺奏:「北京、應州、曹州諸陵,望差本州府長官朝拜。《五代會要》載宗正寺原奏云:北京永興、長寧、建極三陵,應州遂、衍、奕三陵,准曹州溫陵例,下本州府官朝拜。雍、坤、和、徽四陵,差太常宗正卿朝拜。」從之。己酉,北京奏,光祿卿致仕周元豹卒。庚申,鄴都進天王甲。帝在籓時,有相士言帝如毗沙天王,帝知之,竊喜。及即位,選軍士之魁偉者,被以天王甲,俾居宿衛,因詔諸道造此甲而進之。三司奏,添征蠶鹽錢及增曲價。先是曲斤八十文,增至一百五十文。乙丑,雲州節度使張溫移鎮晉州,以西京留守安重霸為雲州節度使。   二月庚午,定州節度使王從溫移鎮兗州;振武軍節度使楊檀移鎮定州,兼北面行營馬步都虞候。甲戌,以定州節度使李周為京兆尹,充西京留守;以樞密使、天雄軍節度使范延光為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充汴州節度使;皇子鎮州節度使兼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左右街坊使重美加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充天雄軍節度使,余如故。辛巳,以右諫議大夫盧損為御史中丞,以御史中丞張鵬為刑部侍郎。壬午,寧遠軍節度使馬存加兼侍中,鎮南軍節度使馬希振加兼中書令。詔順義軍節度使姚彥璋加兼侍中。己丑,宰臣盧文紀等上皇妣魯國太夫人尊謚,曰宣憲皇太后,請擇日冊命。從之。   三月戊戌,故太子太保趙鳳贈太傅。辛丑,以前汴州節度使趙延壽為許州節度使兼樞密使;以夏州行軍司馬李彝殷為本州節度使,兄彝超卒故也。癸卯,以靜海軍節度使、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安南都護錢元球為留守太保,余如故。丙午,以給事中趙光輔為右散騎常侍。戊申,皇妹魏國夫人石氏封晉國長公主,齊國公主趙氏封燕國長公主。己酉,有司上言:「宣憲皇后未及山陵,權於舊陵所建廟。」從之。辛亥,功德使奏:「每年誕節,諸州府奏薦僧道,其僧尼欲立講論科、講經科、表白科、文章應制科、持念科、禪科、聲贊科,道士欲立經法科、講論科、文章應制科、表白科、聲贊科、焚修科,以試其能否。」從之。丙辰,以右龍武統軍李德珫為涇州節度使。庚申,以鎮州節度使、知軍府事董溫琪為鎮州節度使、檢校太保。壬戌,以左右彰聖都指揮使、富州刺史安審琦領楚州順化軍節度使,軍職如故。審琦受閔帝命西征,至鳳翔而降,故有是命。   是月,太常丞史在德上疏言事,其略曰:「朝廷任人,率多濫進,稱武士者,不閒計策,雖被堅執銳,戰則棄甲,窮則背軍;稱文士者,鮮有藝能,多無士行,問策謀則杜口,作文字則倩人。所謂虛設具員,枉耗國力。逢陛下惟新之運,是文明革弊之秋,臣請應內外所管軍人,凡勝衣甲者,請宣下本部大將一一考試武藝短長,權謀深淺。居下位有將才者便拔為大將,居上位無將略者移之下軍。其東班臣僚,請內出策題,下中書令宰臣面試。如下位有大才者便拔居大位,處大位無大才者即移之下僚。」其疏大約如此。盧文紀等見其奏不悅,班行亦多憤悱,故諫官劉濤、楊昭儉等上疏,請出在德疏,辨可否宣行,中書覆奏亦駁其錯誤。帝召學士馬裔孫謂曰:「史在德語太凶,其實難容。朕初臨天下,須開言路,若朝士以言獲罪,誰敢言者!爾代朕作詔,勿加在德之罪。」詔曰:   左補闕劉濤等奏,太常丞史在德所上章疏,中書門下駁奏,未奉宣諭,乞特施行,分明黜陟。   朕常覽貞觀故事,見太宗之治理,以貞觀昇平之運;太宗明聖之君,野無遺賢,朝無闕政,盡善盡美,無得而名。而陝縣丞皇甫德參輒上封章,恣行訕謗,人臣無禮,罪不容誅,賴文貞之彌縫,恕德參之狂瞽。魏征奏太宗曰:「陛下思聞得失,只可恣其所陳,若所言不中,亦何損於國家。」朕每思之,誠要言也。遂得下情上達,德盛業隆,太宗之道彌光,文貞之節斯著。朕惟寡昧,獲奉宗祧,業業兢兢,懼不克荷,思欲率循古道,簡拔時材。懷忠抱直之人,虛心渴見,便佞詭隨之說,杜耳惡聞。史在德近所獻陳,誠無避忌,中書以文字紕繆,比類僭差,改易人名,觸犯廟諱,請歸憲法,以示戒懲。蓋以中書既委參詳,合盡事理,朕纘承前緒,誘勸將來。多言數窮,雖聖祖之所戒,千慮一得,冀愚者之可從。因覽文貞之言,遂寬在德之罪,已令停寢,不遣宣行。   劉濤等官列諫垣,宜陳讜議,請定短長之理,以行黜陟之文。昔魏征則請賞德參,今濤等請黜在德,事同言異,何相遠哉!將議允俞,恐虧開納。方朝廷粗理,俊乂畢臻,留一在德不足為多,去一在德未足為少,苟可懲勸,朕何憂焉!但緣情在傾輸,理難黜責,濤等敷奏,朕亦優容,宜體含宏,勉思竭進,凡百在下,悉聽朕言。   夏四月辛巳,宰臣判三司張延朗奏:「州縣官征科條格,其令錄在任征科,依限了絕,一年加階,兩年與試銜,三年皆及限了絕,與服色。攝任者一年內了絕,仍攝,二年三年內皆及限,與真命。其主簿同縣令條。本判官一年加階,二年改試銜,三年轉官。本曹官省限內了絕,與試銜。諸節級三年內並了絕者,與賞錢三十貫。其責罰依天成四年五月五日敕施行。」從之。癸未,御史中丞盧損等進清泰元年以前十一年制敕,堪悠久施行者三百九十四道,編為三十卷。其不中選者,各令所司封閉,不得行用。詔其新編敕如可施行,付御史台頒行。以宰相盧文紀兼太微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姚顗加門下侍郎,監修國史張延朗兼集賢殿大學士。以樞密使韓昭允為中書侍郎兼兵部尚書、平章事。乙酉,以前武勝軍節度使張萬進為鄜州節度使。辛卯,以宣徽南院使劉延皓為刑部尚書,充樞密使;以司天監耿瑗為太府卿;以偽蜀右衛上將軍胡杲通為司天監;以宣徽北院使房暠為左衛上將軍,充宣徽南院使;以樞密副使劉延朗為左領軍上將軍,充宣徽北院使兼樞密副使。   五月丙申,新州、振武奏,契丹寇境。乙巳,詔:「天下見禁囚徒,自五月十二日以前,除十惡五逆、放火燒捨、持仗殺人、官典犯贓、偽行印信、合造毒藥並見欠省錢外,罪無輕重,一切釋放。」庚戌,詔不得貢奉寶裝龍鳳雕鏤刺作組織之物。中書奏:「准敕,凡廟諱但迴避正文,其偏旁文字不在減少點畫。今定州節度使楊檀、檀州、金壇等名,酌情制宜,並請改之。其表章文案偏旁字闕點畫,凡臣僚名涉偏旁,亦請改名。」詔曰:「偏旁文字,音韻懸殊,止避正呼,不宜全改。楊檀賜名光遠,余依舊。」甲寅,以戶部侍郎楊凝式為秘書監,以尚書禮部侍郎,盧導為尚書右丞,以尚書右丞鄭韜光為尚書左丞。丙辰,以端明殿學士李專美為兵部侍郎,以端明殿學士李崧為戶部侍郎,以翰林學士馬裔孫為禮部侍郎,以禮部郎中、充樞密院直學士品琦為給事中,並充職如故。太子少保致仕任圜贈尚書右僕射,以順化軍節度使兼彰聖都指揮使、北面行營排陣使安審琦為邢州節度使。庚申,以兵部尚書李鈴為太常卿,以禮部尚書王權為戶部尚書,以太常卿李懌為禮部尚書。癸亥,以六軍諸衛判官、給事中張允為右散騎常侍。   六月甲子朔,新州上言,契丹入寇。乙丑,有司上言,宣憲皇太后陵請以順從為名,從之。振武奏,契丹二萬騎在黑榆林。丁卯,以太子少保致仕朱漢賓卒廢朝。壬申,命史官修撰明宗實錄。契丹寇應州。以新州節度使楊漢賓為同州節度使,以前晉州節度使翟璋為新州節度使。庚辰,北面招討使趙德鈞奏,行營馬步軍都虞候、定州節度使楊光遠,行營排陣使、邢州節度使安審琦帥本軍至易州,見進軍追襲契丹次。河東節度使石敬瑭奏,邊軍乏芻糧,其安重榮巡邊兵士欲移振武就糧。從之。尋又奏,懷、孟租稅,請指揮於忻、代州輸納。朝廷以邊儲不給,詔河東戶民積粟處,量事抄借,仍於鎮州支絹五萬匹,送河東充博采之直。是月,北面轉運副使劉福配鎮州百姓車子一千五百乘,運糧至代州。時水旱民饑,河北諸州困于飛挽,逃潰者甚眾,軍前使者繼至,督促糧運,由是生靈咨怨。辛巳,詔諸州府署醫博士。丙戌,以前許州節度使李從昶為右龍武統軍,以前彰國軍節度使沙彥珣為右神武統軍。   秋七月丙申,石敬瑭奏,斬挾馬都指揮使李暉等三十六人,以謀亂故也。時敬瑭以兵屯忻州,一日,軍士喧噪,遽呼萬歲,乃斬挾暉等以止之。《契丹國志》:契丹屢攻北邊,時石敬瑭將大兵屯忻州,潞王遣使賜軍士夏衣,傳詔撫諭,軍士呼萬歲者數四。敬瑭懼,幕僚段希堯請誅其倡者,敬瑭命劉知遠斬三十六人以殉。潞王聞,益疑之。御史中丞盧損奏:「准天成二年七月敕,每月首、十五日入閣,罷五日起居。臣以為中旬排仗,有勞聖躬,請只以月首入閣,五日起居依舊。又准天成三年五月、長興二年七月敕,許諸州節度使帶使相歲薦僚屬五人,余薦三人,防禦、團練使薦二人,今乞行釐革。又長興二年八月敕,州縣佐官差充馬步判官,仍同一任,乞行止絕,依舊衙前選補。」詔曰:「今後籓臣帶使相許薦三人,余薦二人,直屬京防禦、團練使薦一人,余並從之。」丁酉,回紇可汗仁美遣使貢方物。西京弓弩指揮使任漢權奏,六月二十一日與川軍戰於金州之漢陰,王師不利,其部下兵士除傷痍外,已至鳳翔。先是,盩啡鎮將劉贇引軍入川界,為蜀將全師郁所敗。金州都監崔處訥重傷,諸州屯兵潰散。金州防禦使馬全節收合州兵,固守獲全。以樞密使劉延皓為天雄軍節度使。甲辰,以右神武統軍沙彥珣權知雲州。乙巳,以徐州節度使張敬達充北面行營副總管。時契丹入邊,石敬瑭屢請益兵,朝廷軍士多在北鄙,俄聞忻州諸軍呼噪,帝不悅,乃命敬達為北軍之副,以減敬瑭之權也。丁巳,宰臣盧文紀等上疏,其略曰:   臣近蒙召對,面奉天旨:「凡軍國庶事,利害可否,卿等合盡言者。」臣等謬處台衡,奉行制敕,但緣事理,互有區分,軍戎不在於職司,錢谷非關於局分,苟陳異見,即類侵官。況才不濟時,職非經遠,因五日起居之例,於兩班旅見之時,略獲對揚,兼承顧問。衛士周環於階陛,庶臣羅列於殿庭,四面聚觀,十手所指,臣等苟欲各伸愚短,此時安敢敷陳。韓非昔懼於說難,孟子亦憂於言責。臣竊奉本朝故事,肅宗初平寇難,再復寰瀛,頗經涉於艱難,尤勤勞於委任。每正衙奏事,則泛咨訪於群臣;及便殿詢謀,則獨對揚於四輔。自上元年後,於長安東內置延英殿,宰臣如有奏議,聖旨或有特宣,皆於前一日上聞。對御之時,只奉冕旒,旁無侍衛。獻可替否,得曲盡於討論:捨短從長,故無虞於漏洩。君臣之際,情理坦然。伏望聖慈,俯循故事,或有事關軍國,謀系否臧,未果決於聖懷,要詢訪於臣輩,則請依延英故事,前一日傳宣。或臣等有所聽聞,切關利害,難形文字,須面敷揚,臣等亦依故事,前一日請開延英。當君臣奏議之時,只請機要臣僚侍立左右。兼乞稍霽威嚴,恕臣荒拙,雖乏鷹鸇之效,庶盡葵藿之心。   詔曰:「卿等濟代英才,鎮時碩德,或締構於興王之日,或經綸於纘聖之時,鹽梅之任俱崇藥石之言並切,請復延英之制,以伸議政之規。而況列聖遺芳,皇朝盛事,載詳徵引,良切歎嘉。恭惟五日起居,先皇垂范,俟百僚之俱退,召四輔以獨升,接以溫顏,詢其理道,計此時作事之意,亦昔日延英之流。朕叨獲嗣承,切思遵守,將成其美,不爽兼行。其五日起居,仍令仍舊,尋常公事,亦可便舉奏聞。或事屬機宜,理當秘密,量事緊慢,不限隔日,及當日便可於閣門祗候,具榜子奏聞。請面敷揚,即當盡屏侍臣,端居便殿,佇聞高議,以慰虛懷。朕或要見卿時,亦令當時宣召,但能務致理之實,何必拘延英之名。有事足可以討論,有言足可以陳述,宜以沃心為務,勿以逆耳為虞。勉罄謀猷,以裨寡昧。」帝性仁恕,聽納不倦,嘗因朝會謂盧文紀等曰:「朕在籓時,人說唐代為人主端拱而天下治,蓋以外恃將校,內倚謀臣,故端拱而事辦。朕荷先朝鴻業,卿等先朝舊臣,每一相見,除承奉外,略無社稷大計一言相救,坐視朕之寡昧,其如宗社何!」文紀等引咎致謝,因奏延英故事,故有是詔。   八月庚午,滑州節度使高允韜卒。壬申,以右衛上將軍王景戡為左衛上將軍,以右神武統軍婁繼英為右衛上將軍。己卯,以西上閣門使、行少府少監兼通事舍人蘇繼顏為司農卿,職如故。辛巳,以權知雲州、右神武統軍沙彥珣為雲州節度使。鄴都殺人賊陳延嗣並母、妹、妻等並棄市。延嗣父子相承,與其妹、妻於諸州郡誘人殺之,而奪其財,前後被殺者數百人,至是事洩而誅之。癸未,以前潞州行軍司馬陳元為將作監,以元善醫,故有是命。丁亥,以洺州團練使李彥舜為義武軍節度使、檢校太傅。太原奏,達靼部族於靈邱安置。己丑,以太子少保致仕戴思遠卒廢朝。庚寅,以前兗州節度使楊漢章為左神武統軍,以前邢州節度使康思立為右神武統軍。潞州奏,前雲州節度使安重霸卒。   九月己亥,以河陽節度使、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安從進為襄州節度使;以襄州節度使趙在禮為宋州節度使。癸卯,以忠正軍節度使、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宋審虔為河陽節度使,典軍如故。己酉,禮部貢院奏:「進士請夜試,童子依舊表薦,重置明算道舉。舉人落第後,別取文解。五科試紙,不用中書印,用本司印。」並從之。以宣徽南院使房暠為刑部尚書,充樞密使;以宣徽北院使、充樞密副使劉延朗為宣徽南院使,充樞密副使。丙辰,以左僕射李愚卒廢朝。   冬十月丁卯,幸崇道宮、甘泉亭。己巳,以左衛上將軍李頃為左領軍上將軍。北面行營總管石敬瑭奏,自代州歸鎮。庚午,以晉州節度使張溫卒廢朝。甲戌,幸趙延壽、張延朗第。丁丑,以端明殿學士、兵部侍郎李專美為秘書監,充宣徽北院使。庚寅,以左諫議大夫唐汭為左散騎常侍。   十一月庚子,以左驍衛上將軍郝瓊為左金吾上將軍,以光祿卿王玟為太子賓客。以徐州節度使張敬達為晉州節度使,依前充大同、振武、威塞、彰國等軍兵馬副總管。丁未,以秘書少監丁濟為太子詹事。乙卯,以前金州防禦使馬全節為滄州留後。《通鑒》:劉延朗欲除全節絳州刺史,群議沸騰。帝聞之,以為橫海留後。渤海國遣使朝貢。   十二月戊辰,禁用鉛錢。壬申,以中書侍郎兼兵部尚書、充樞密使韓昭允為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充河中節度使。甲戌,以宗正少卿李延祚為將作監致仕。丁丑,故武安軍州節度使、累贈太傅劉建峰贈太尉,從湖南之請也。戊寅,太常奏:「來年正月一日上辛,祀昊天上帝於圓丘,依禮大祠不朝。」詔曰:「祀事在質明前,儀仗在日出後,事不相妨,宜依常年受朝。」壬午,以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程遂為兵部侍郎;翰林學士、工部侍郎崔梲為戶部侍郎;翰林學士、中書舍人和凝為工部侍朗,並依前充職。乙酉,以前秘書監楊凝式為兵部侍郎。己丑,以前同州節度使馮道為司空,以尚書右僕射劉煦為左僕射,以太子少師盧質為右僕射,以兵部侍郎馬縞兼國子祭酒。   清泰三年春正月辛卯朔,帝御文明殿受朝賀,仗衛如式。乙未,百濟遣使獻方物。戊戌,幸龍門佛寺祈雪。癸卯,以給事中、充樞密院直學士呂琦為端明殿學士;以六軍諸衛判官、尚書工部郎中薛文遇為樞密院直學士。乙巳,以上元夜京城張燈,帝微行,置酒於趙延壽之第。丁未,皇子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重美封雍王。己未,以前司農卿王彥鎔為太僕卿。   二月戊辰,吐渾寧朔兩府留後李可久加檢校司徒。可久本姓白氏,前朝賜姓。庚午,監修國史姚顗,史官張昭遠、李祥、吳承范等修撰《明宗實錄》三十卷上之。《五代會要》:同修撰官中書舍人張昭遠、李祥,直館左拾遺吳承范,右拾遺楊昭儉等各頒賚有差。以大理卿竇維為光祿卿,以前許州節度判官張登為大理卿。丁丑,以太常卿李鈴為兵部尚書,以兵部尚書梁文矩為太常卿。庚辰,以前鄜州節度使皇甫立為潞州節度使。辛巳,以前均州刺史仇暉為左威衛上將軍,保順軍節度使鮑君福加檢校太尉、同平章事。丁亥,以昭義節度使安元信卒廢朝。   三月庚子,中書門下奏:「准閣門分析內外官辭見謝規例:諸州判官、軍將進奉到闕,舊例門見門辭;今後只令朝見,依舊門辭。新除諸道判官、書記以下無例中謝,並放謝放辭,得替到京無例見;今後兩使判官許中謝,赴任即門辭,其書記以下並依舊例。朝臣文五品、武四品以上舊例中謝,其以下無例對謝;今請依天成四年正月敕,凡升朝官並許中謝。諸道都押衙、馬步都指揮、虞候、鎮將、諸色場院,無例謝辭,並進榜子放謝放辭,得替到闕,無例入見。在京鹽曲稅官、兩官巡即許中謝,新除令、錄並中謝,次日門辭,兼有口敕誡勵。文武兩班所差弔祭使及告廟祠祭,只正衙辭,不赴內殿。諸道進奏官到闕,見,得假,進榜子門辭。」從之。辛丑,權知福建節度使王昶奏,節度使王延鈞以去年十月十四日卒。是時延鈞父子雖僭竊於閩嶺,猶稱籓於朝廷,故有是奏。甲辰,以右神武統軍楊漢章為彰武軍節度使。丙午,以翰林學士、禮部侍郎馬裔孫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丁巳,以端明殿學士呂琦為御史中丞。案《通鑒》:呂琦與李崧建和親契丹之策,為薛文遇所沮,改為御史中丞,蓋疏之也。戊午,御史中丞盧損責授右贊善大夫,知雜侍御史韋稅責授太僕寺丞,侍御史魏遜責授太府寺主簿,侍御史王岳責授司農寺主簿。初,延州保安鎮將白文審聞兵興岐下,專殺郡人趙思謙等十餘人,已伏其罪,復下台追系推鞫,未竟。會去年五月十二日德音,除十惡五逆、放火殺人外並放。盧損輕易即破械釋文審,帝大怒,收文審誅之。台司稱奉德音釋放,不得追領祗證。中書詰雲,德音言「不在追窮枝蔓」,無「不得追領祗證」六字,擅改敕語。大理斷以失出罪人論,故有是命。是月,有蛇鼠斗於師子門外,鼠生而蛇死。   夏四月己未朔,以左衛上將軍王景戡為左神武統軍,以右領軍上將軍李頃為華清宮使。戊辰,以太子詹事盧演為工部尚書致仕。辛未,以中書舍人、史館修撰張昭遠為禮部侍郎;以前滄州節度使李金全為右領軍上將軍。是月,有熊入京城捕人。   五月辛卯,以河東節度使、兼大同彰國振武威塞等軍蕃漢馬步總管、檢校太師、兼中書令、駙馬都尉石敬瑭為鄆州節度使,進封趙國公。以河陽節度使、充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宋審虔為河東節度使。甲午,以前晉州節度使、大同彰國振武威塞等軍蕃漢副總管張敬達充西北面蕃漢馬步都部署,落副總管。乙未,詔:「諸州兩使判官、畿赤令有闕,取省郎、遺補、丞博、少列宮僚,選擇擢任。」以忠正軍節度使、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張彥琪為河陽節度使,充侍衛馬軍都指揮使;以彰聖都指揮使、饒州刺史符彥饒為忠正軍節度使,充侍衛步軍都指揮使。丙申,以雍王重美與汴州節度使范延光結婚,詔兗王從溫主之。丁酉,以國子祭酒馬縞卒廢朝。   戊戌,昭義奏,河東節度使石敬瑭叛。以鴻臚卿兼通事舍人、判四方館王景崇為衛尉卿,充引進使。壬寅,削奪石敬瑭官爵,便令張敬達進軍攻討。乙卯。以晉州節度使張敬達為太原四面兵馬都部署,尋改為招討使;以河陽節度使、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張彥琪為太原四面馬步軍都指揮使;以邢州節度使安審琦為太原四面馬軍都指揮使;以陝州節度使相裡金為太原四面步軍都指揮使;以右監門上將軍武廷翰為壕寨使。丙辰,以定州節度使楊光遠為太原四面兵馬副部署、兼馬步都虞候,尋改為太原四面副招討使,都虞候如故。以前彰武軍節度使高行周為太原四面招撫兼排陣使。初,帝疑河東有異志,與近臣語及其事,帝曰:「石郎與朕近親,在不疑之地,流言毀譽,朕心自明,萬一失歡,如何和解?」左右皆不對。翼日,欲移石敬瑭於鄆州,房暠等堅言不可,司天監趙延乂亦言星辰失度,尤宜安靜,由是稍緩其事。會薛文遇獨宿於禁中,帝召之,諭以太原之事。文遇奏曰:「臣聞作捨於道,三年不成,國家利害,斷自宸旨以臣料之,石敬瑭除亦叛,不除亦叛,不如先事圖之。」帝喜曰:「聞卿此言,豁吾憤氣。」先是,有人言國家明年合得一賢佐主謀,平定天下,帝意亦疑賢佐者屬在文遇,即令手書除目,子夜下學士院草制。翼日,宣制之際,兩班失色。居六七日,敬瑭上章云:「明宗社稷,陛下纂承,未契輿情,宜推令辟。許王先朝血緒,養德皇闈,儻循當璧之言,免負鬩牆之議。」帝覽奏不悅,手攘抵地,召馬裔孫草詔報曰:「父有社稷,傳之於子;君有禍難,倚之於親。卿於鄂王,故非疏遠。往歲衛州之事,天下皆知;今朝許王之言,人誰肯信!英賢立事,安肯如斯」雲。   戊申,張敬達奏,西北面先鋒都指揮使安審信率雄義左第二指揮二百二十七騎,並部下共五百騎,剽劫百井,叛入太原。又奏,大軍已至太原城下。詔安審信及雄義兵士妻男並處斬,家產沒官。先是,雄義都在伏州屯戍,其指揮使安元信謀殺伏州刺史張朗,事洩,戍兵自潰,奔安審信軍,審信與之入太原。太常奏,於河南府東權立宣憲太后寢宮,從之。己酉,振武節度使安叔千奏,西北界巡檢使安重榮驅掠戍兵五百騎叛入太原。以新授河東節度使宋審虔為宣州節度使,充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壬子,鄴都屯駐捧聖都虞候張令昭逐節度使劉延皓,據城叛。翼日,令昭召副使邊仁嗣已下逼令奏請節旄。   六月辛酉,天雄軍節度使劉延皓削奪官爵,勒歸私第。癸亥,以天雄軍守禦、右捧聖第二軍都虞候張令昭為檢校司空,行右千牛將軍,權知天雄軍府事。丙寅,御敷政殿,遣工部尚書崔居儉奉宣憲皇太后寶冊於寢宮。時陵園在河東,適會兵興,故權於京城修奉寢宮上謚焉。己巳,以西上閣門副使、少府監兼通事舍人劉頎為鴻臚卿,職如故。庚午,詔曰:「時雨稍愆,頗傷農稼,分命朝臣祈禱。」辛未,工部尚書致仕許寂卒。以權知魏府事、右千牛將軍張令昭為齊州防禦使,以捧聖右第三指揮使邢立為德州刺史,以捧聖第五指揮使康福進為鄚州刺史。甲戌,以汴州節度使范延光為天雄軍四面招討使,知行府事。丙子,以西京留守李周為天雄軍四面副招討使兼兵馬都監。詔河東將佐節度判官趙瑩以下十四人並籍沒家產。   秋七月戊子,范延光奏,領軍至鄴都攻城。己丑,誅右衛上將軍石重英、皇城副使石重裔,皆敬瑭之子也。時重英等匿於民家井中,獲而誅之,並族所匿之家。奚首領達罕軍遣通事介老奏,奚王李素姑謀叛入契丹,已處斬訖,達喇罕權知本部落事。辛卯,沂州奏,誅都指揮使石敬德,並族其家,敬瑭之弟也。乙未,以前彰武軍節度使高行周為潞州節度使,充太原四面招撫排陣使;以潞州節度使皇甫立為華州節度使。丁酉,雲州節度使沙彥珣奏,此月二日夜,步軍指揮使桑遷作亂,以兵圍子城,彥珣突圍出城,就西山據雷公口。三日,招集兵士入城誅亂軍,軍城如故。辛丑,以將作監丞、介國公宇文頡為汝州襄城令。乙巳,以衛尉卿聶延祚為太子賓客。戊申,范延光奏,此月二十一日收復鄴都,群臣稱賀。己酉,以禮部侍郎張昭遠為御史中丞;以御史中丞呂琦為禮部侍郎,充端明殿學士。庚戌,中書奏:「劉延皓賓佐等,帥臣既已削奪,其行軍司馬李延筠、副使邊仁嗣以下,望命放歸田里。」奏入,帝大怒,詔大理曰:「帥臣失守,已行削奪,其僚佐合當何罪?」既而竟依中書所奏。壬子,詔范延光誅張令昭部下五指揮及忠銳、忠肅兩指揮。繼范延光奏,追兵遣襲張令昭部下敗兵至邢州沙河,斬首三百級,並獻張令昭、邢立、李貴等首級。又奏,獲張令昭同惡捧聖指揮使米全以下諸指揮使都頭凡十三人,並磔於府門。癸丑,左衛上將軍仇暉卒。洺州奏擒獲魏府作亂捧聖指揮使馬彥柔以下五十八人。邢、磁州相次擒獲亂兵,並送京師。彰聖指揮使張萬迪以部下五百騎叛入太原,詔誅家屬於懷州本營。   八月戊午,契丹遣使摩哩入朝。己未,以汴州節度使范延光為天雄軍節度使、守太傅、兼中書令;以西京留守李周為汴州節度使、檢校太尉、同平章事。癸亥,應州奏,契丹三千騎迫城。詔端明殿學士呂琦往河東忻、代諸屯戍所犒軍。以左龍武大將軍袁婺q為右監門上將軍,以振武軍節度使安叔千充代北兵馬都部署。己巳,雲州沙彥珣奏,供奉官李讓勳送夏衣到州,縱酒凌轢軍都行,劫殺兵馬都監張思殷、都指揮使黨行進,其李讓勳已處斬訖。張敬達奏,造五龍橋攻太原城次。戊寅,以鎮州節度使董溫琪充東北面副招討使。己卯,洺州獻野繭二十斤。辛巳,張敬達奏,賊城內出騎軍三十隊、步卒三千人沖長連城,高行周襲殺入壕,溺死者大半,擒賊將安小喜以下百餘人,甲馬一百八十匹。   九月甲辰,張敬達奏,此月十五日,與契丹戰於太原城下,王師敗績。時契丹主自率部族來援太原,高行周、符彥卿率左右廂騎軍出鬥,蕃軍引退。巳時後,蕃軍復成列,張敬達、楊光遠、安審琦等陣於賊城西北,倚山橫陣,諸將奮擊,蕃軍屢卻。至晡,我騎軍將移陣,蕃軍如山而進,王師大敗,投兵仗相藉而死者山積。是夕,收合餘眾,保於晉祠南晉安寨,蕃軍塹而圍之,自是音聞阻絕。朝廷大恐。是日,遣侍衛步軍都指揮使符彥饒率兵屯河陽,詔范延光率兵由青山路趨榆次,詔幽州趙德鈞由飛狐路出敵軍後,輝州防禦使潘環合防戍軍出慈、隰以援張敬達。以前絳州刺史韓彥惲為太子賓客。契丹主移帳於柳林。乙巳,詔取二十二日幸北面軍前。戊申,帝發京師,路經徽陵,帝親行謁奠。夕次河陽,召群臣議進取,盧文紀勸帝駐河橋。庚戌,樞密使趙延壽先赴潞州。辛亥,幸懷州。召吏部侍郎龍敏訪以機事,敏勸帝立東丹王贊華為契丹主,以兵援送入蕃,則契丹主有後顧之患,不能久駐漢地矣。帝深以為然,竟不行其謀。《遼史·義宗傳》云:「倍雖在異國,常思其親,問安之使不絕。後明宗養子從珂弒其君自立,倍密報太宗曰:「從珂弒君,盍討之!」是東丹王實啟兵端,唐君臣或知其陰謀,故龍敏之說不行。帝自是酣飲悲歌,形神慘沮。臣下勸其親征,則曰:「卿輩勿說石郎,使我心膽墮地!」其怯憊也如此。   冬十月丁巳夜,彗星出虛危,長尺餘。壬戌,詔天下括馬,又詔民十戶出兵一人,器甲自備。《契丹國志》:唐發民為兵,每七戶出征夫一人,自備鎧仗,謂之「義軍」,凡得馬二千餘匹,征夫五千人,民間大擾。戊辰,代州刺史張朗超授檢校太保,以其屢殺敵眾,故以是命獎之。癸酉,幽州趙德鈞以本軍三千騎與鎮州董溫琪由吳兒谷趨潞州。   十一月戊子,以趙德鈞為諸道行營都統,以趙延壽為河東道南面行營招討使,以劉延朗副之。庚寅,以范延光為河東道東南面行營招討使,以李周副之。帝以呂琦嘗佐幽州幕,乃命繼都統官告以賜德鈞,兼犒軍士。琦至,從容宣帝委任之意,德鈞曰:「既以兵相委,焉敢惜死!」德鈞志在並范延光軍,奏請與延光會合。帝以詔諭延光,延光不從。丁酉,延州上言,節度使楊漢章為部眾所殺,以前坊州刺史劉景嚴為延州留後。庚子,趙德鈞奏,大軍至團柏谷,前鋒殺蕃軍五百騎。范延光奏,軍至榆次,蕃軍退入河東川界。潘環奏,隰州逐退蕃軍。壬寅,趙德鈞奏,軍出谷口,蕃軍漸退,契丹主見駐柳林寨。時德鈞累奏乞授延壽鎮州節制,帝怒曰:「德鈞父子堅要鎮州,苟能逐退蕃戎,要代予位,亦甘心矣。若玩寇要君,但恐犬兔俱斃。」德鈞聞之不悅。   閏月丙辰,日南至,群臣稱賀於行宮,帝曰:「晉安寨內將士,應思家國矣。」因泣下久之。丁巳,以岢嵐軍為勝州。辛酉,以右龍武統軍李從昶為左龍武統軍,以前邠州節度使楊思權為右龍武統軍。壬戌,丹州刺史康承詢停任,配流鄧州。時承詢奉詔率義軍赴延州義軍亂,承詢奔鄜州,故有是責。甲子,太原行營副招討使楊光遠殺招討使張敬達於晉安寨,以兵降契丹。時契丹圍寨,自十一月以後芻糧乏絕,軍士毀居屋茅、淘馬糞、削松甗以供秣飼,馬尾鬣相食俱盡。楊光遠謂敬達曰:「少時人馬俱盡,不如奮命血戰,十得三四,猶勝坐受其弊。」敬達曰:「更少待之。」一日,光遠伺敬達無備,遂殺之,與諸將同降契丹。時馬猶有五千匹,契丹主以漢軍與石敬瑭,其馬及甲仗即繼驅出塞。丁卯,契丹立石敬瑭為大晉皇帝,約為父子之國,改元為天福。契丹與晉高祖南行,趙德鈞父子與諸將自團柏谷南奔,王師為蕃騎所蹙,投戈棄甲,自相騰踐,擠於巖谷者不可勝紀。   己巳,帝聞晉安寨為敵所陷,詔移幸河陽,時議以魏府軍尚全,契丹必憚山東,未敢南下,車駕可幸鄴城。帝以李崧與范延光相善,召入謀之。薛文遇不知而繼至,帝變色,崧躡文遇足,乃出。帝曰:「我見此物肉顫,適擬抽刀刺之。」崧曰:「文遇小人,致誤大事,刺之益丑。」崧因請帝歸京。壬申,車駕至河陽。甲戌,晉高祖與契丹至潞州,契丹遣蕃將大詳袞率五千騎送晉高祖南行。丁丑,車駕至自河陽。時左右勸帝固守河陽。居數日,符彥饒、張彥琪至,奏帝不可城守。是日晚,至東上門,小黃門鳴鞘於路,索然無聲。己卯,帝遣馬軍都指揮使宋審虔率千餘騎至白馬坡,言踏陣地,時諸將謂審虔曰:「何地不堪交戰,誰人肯立於此?」審虔乃請帝還宮。庚辰,晉高祖至河陽。辛巳辰時,帝舉族與皇太后曹氏自燔於元武樓。晉高祖入洛,得帝燼骨於火中,來年三月,詔葬於徽陵之封中。帝在位共二年,年五十二。《五代史闕文》:晉高祖引契丹圍晉安寨,降楊光遠。清泰帝至自覃懷,京師父老迎帝於上東門外,帝垂泣不止。父老奏曰:「臣等伏聞前唐時中國有難,帝王多幸蜀以圖進取。陛下何不且入西川?」帝曰:「本朝兩川節度使皆用文臣,所以玄宗、僖宗避寇幸蜀。今孟氏已稱尊矣,吾何歸乎!」因慟哭入內,舉族自焚。   史臣曰:末帝負神武之才,有人君之量。由尋戈而踐阼,慚德應深;及當寧以居尊,政經未失。屬天命不祐,人謀匪臧,坐俟焚如,良可悲矣!稽夫衽金甲於河絰搕宏琚A斧眺樓於梁壘之時,出沒如神,何其勇也!及乎駐革輅於覃懷之日,絕羽書於汾晉之辰,涕淚沾襟,何其怯也!是知時之來也,雕虎可以生風;運之去也,應龍不免為醢。則項籍悲歌於帳下,信不虛矣!   武皇帝貞簡皇后曹氏,莊宗之母也,太原人,以良家子嬪於武皇。姿質閒麗,性謙退而明辨,雅為秦國夫人所重。常從容謂武皇曰:「妾觀曹姬非常婦人,王其厚待之。」武皇多內寵,乾寧初,平燕薊,得李匡儔妻張氏,姿色絕代,嬖倖無雙。時姬侍盈室,罕得進御,唯太后恩顧不衰。武皇性嚴急,左右有過,必峻於譴罰,無敢言者,唯太后從容救諫,即為解顏。及莊宗載誕,體貌奇傑,武皇異而憐之,太后益寵貴,諸夫人鹹出其下,後亦恭勤內助,左右稱之。   武皇薨,莊宗嗣晉王位,時李克寧、李存顥謀變,人情危懼。太后召監軍張承業,指莊宗謂之曰;「先人把臂授公此兒,如聞外謀,欲孤付託,公等但置予母子有地,毋令乞食於沛,幸矣。」承業因誅存顥、克寧,以清內難。莊宗善音律,喜伶人謔浪,太后常提耳誨之。天祐七年,鎮、定求援,莊宗促命治兵,太后曰:「予齒漸衰,兒但不墜先人之業為幸矣,何事櫛風沐雨,離我晨昏!」莊宗曰:「稟先王遺旨,須滅仇讎。山東之事,機不可失。」及發,太后餞於汾橋,悲不自勝。莊宗平定趙、魏,駐於鄴城,每一歲之內,馳駕歸寧者數四,民士服其仁孝。   太后初封晉國夫人,莊宗即位,命宰臣盧損奉冊書上皇太后尊號。其年平定河南,西幸洛陽,令皇弟存渥、皇子繼岌就太原迎奉。莊宗親至懷州,迎歸長壽宮,太后素與劉太妃善,分訣之後,悒然不樂。俄聞太妃寢疾,尚醫中使,問訊結轍。既而謂莊宗曰:「吾與太妃恩如伯仲,彼經年抱疾,但見吾面,差足慰心,吾暫至晉陽,旬朔與之俱來。」莊宗曰:「時方暑毒,山路崎嶇,無煩往復,可令存渥輩迎侍太妃。」乃止。及凶問至,太后慟哭累旬,由是不豫,尋崩於長壽宮。同光三年冬十月,上謚曰貞簡皇太后,葬於壽安陵。   太妃劉氏,武皇之正室也。案:《劉太妃傳》,原本闕佚。考《北夢瑣言》云:晉王李克用妻劉夫人,常隨軍行,至於軍機,多所宏益。先是,汴州上源驛有變,晉王憤恨,欲回軍攻之。夫人曰:「公為國討賊,而以杯酒私忿,必若攻城,即曲在於我。不如回師,自有朝廷可以論列。」於是班退。天復中,周德威為汴軍所敗,三軍潰散,汴軍乘我,晉王危懼,與李存信議,欲出保雲州。夫人曰:「存信本北方牧羊兒也,焉顧成敗!王常笑王行瑜棄城失勢,被人屠割,今復欲效之,何也?王頃歲避難塞外,幾遭陷害,賴遇朝廷多事,方得復歸。今一旦出城,便有不測之變,焉能遠及!」晉王止行。居數日,亡散之士復集,軍城安定,夫人之力也。《五代會要》云:同光元年四月,冊為皇太妃。《歐陽史》云:莊宗即位,冊尊曹氏為皇太后,而以嫡母劉氏為皇太妃。太妃往謝太后,太后有慚色。太妃曰:「願吾兒享國無窮,使吾獲沒於地以從先君幸矣。復何言哉!」莊宗滅梁入洛,使人迎太后歸洛,居長壽宮,而太妃獨留晉陽。同光三年五月,太妃薨。   魏國夫人陳氏,襄州人,本昭宗之宮嬪也。乾寧二年,武皇奉詔討王行瑜,駐軍於渭北,昭宗降朱書御札,出陳氏及內妓四人以賜武皇。陳氏素知書,有才貌,武皇深加寵重。及光化之後,時事多難,武皇常獨居深念,嬪媵鮮得侍謁,唯陳氏得召見。陳氏性既靜退,不以寵侍自侈,武皇常呼為阿媎。及武皇大漸之際,陳氏侍醫藥,垂泣言:「妾為王執掃除之役,十有四年矣,王萬一不幸,妾將何托!既不能以身為殉,願落髮為尼,為王讀一藏佛經,以報平昔。」武皇為之流涕。及武皇薨,陳氏果落發持經,法名智願,後居於洛陽佛寺,莊宗賜號建法大師。天成中,明帝幸其院,改賜圓惠大師。晉天福中,卒於太原。追諡光國大師,塔以惠寂為名也。   莊宗神閔敬皇后劉氏。案:《劉後傳》,原本闕佚。考《北夢瑣言》云:莊宗劉皇后,魏州成安人,家世寒微。太祖攻魏州,取成安,得後,時年五六歲。歸晉陽宮,為太后侍者,教吹笙。及笄,姿色絕眾,聲伎亦所長。太后賜莊宗,為韓國夫人侍者。後誕皇子繼岌,寵待日隆。他日,成安人劉叟詣鄴宮見上,稱夫人之父。有內臣劉建豐認之,即昔日黃須丈人,後之父也。劉氏方與嫡夫人爭寵,皆以門族誇尚,劉氏恥為寒家,白莊宗曰:「妾去鄉之時,妾父死於亂兵,是時環屍而哭。妾固無父,是何田舍翁詐偽及此!」乃於宮門笞之,其實後即叟之長女也。莊宗好俳優,宮中暇日,自負蓍囊藥篋,令繼岌相隨,以後父劉叟以醫卜為業也。後方晝眠,及造其臥內,自稱劉衙推訪女,後大恚,笞繼岌。然為太后不禮,復以韓夫人居正,無以發明。大臣希旨請冊劉氏為皇后,議者以後出於寒賤,好興利聚財,初在鄴都,令人設法稗販,所鬻樵蘇果茹亦以皇后為名。正位之後,凡貢奉先入後宮,惟寫佛經施尼師,他無所賜,闕下諸軍困乏,以至妻子饑殍,宰相請出內庫表給,後將出妝具銀盆兩口、皇子滿喜等三人,令鬻以贍軍。一旦作亂,亡國滅族,與夫褒姒、妲己無異也。先是,莊宗自為俳優,名曰李天下,雜於塗粉優雜之間,時為諸優撲扶摑搭,竟為嚚婦惡伶之傾玷,有國者得不以為前鑒!劉氏以囊盛金合犀帶四,欲於太原造寺為尼,沿路復通皇弟存渥,同簀而寢,明宗聞其穢,即令自殺。考《歐陽史》,作裨將袁建豐得後,納之晉宮,而《北夢瑣言》作內臣劉建豐,亦傳聞之異辭也。   淑妃韓氏,莊宗正室。案:《韓淑妃傳》,原本闕佚。考《五代會要》云:同光二年十二月冊,以宰臣豆盧革、韋說為冊使,出應天門,登路車,鹵簿鼓吹前導,至於永福門降車,入右銀台門,至淑妃宮,受冊於內,文武百官立班稱賀。   德妃伊氏,莊宗次室。案:《伊德妃傳》,原本闕佚。考《北夢瑣言》云:莊宗皇帝嫡夫人韓氏,後為淑妃,伊氏為德妃。又言夫人夏氏,後嫁李贊華,所謂東丹王,即安巴堅長子,性酷毒,侍婢微過,即以刀刲火灼。夏氏少長宮掖,不忍其凶,求離婚,歸河陽節度使夏魯奇家,後為尼也。《歐陽史·家人傳》:明宗立,悉放莊宗時宮人。虢國夫人夏氏,歸夏魯奇家,後嫁李贊華。與《北夢瑣言》微異。《遼史》又以夏氏為莊宗皇后,疑誤。又案《五代會要》:莊宗朝內職,又有昭儀侯氏封汧國夫人,昭媛白氏封沂國夫人,出使美宣鄧氏封珝國夫人,御正楚真張氏封涼國夫人,司簿德美周氏封宋國夫人,侍真吳氏封延陵郡夫人,懿才王氏封太原郡夫人,鹹一韓氏封昌黎郡夫人,瑤芳張氏封清河郡夫人,懿德王氏封琅琊郡夫人,宣一馬氏封扶風郡夫人,並同光二年十一月敕。   明宗昭懿皇后夏氏,生秦王從榮及閔帝。同光初,後以疾崩,明宗即位,追封為晉國夫人。長興中,明宗以秦、宋二王位望既隆,因思從貴之義,乃下制曰:「故晉國夫人夏氏,素推仁德,信睦宗親,嘗施內助之方,不見中興之盛,予當御極,子並為王,有鵲巢之高,無翬衣之貴,貞魂永逝,懿範常存,考本朝之文,沿追冊之制,將慰懷於九族,冀葉慶於四星。宜追冊為皇后,兼定懿號。」既而有司上謚曰昭懿。   和武顯皇后曹氏。案:《曹後傳》,原本闕佚。考《五代會要》云:天成三年正月,冊為淑妃,長興元年五月十四日,冊為皇后;應順元年閏正月,冊為皇太后。至清泰三年閏十二月,隨末帝崩於後樓。晉高祖使人護葬,至天福五年正月二十八日,追冊曰和武顯皇后。   宣憲皇后魏氏。案:《魏後傳》原本闕佚。據《通鑒考異》引《唐廢帝實錄》云:宣憲皇后魏氏,鎮州平山人。中和末,明宗徇地山東,留戍平山,得魏後。又云:明宗為裨將,性闊達,不能治生,曹後亦疏於畫略,生計所資,惟宣憲而已。《五代會要》云:初封魯國太夫人,清泰二年二月,中書門下奏:「臣聞漢昭帝承祚御歷,奉尊謚於雲陽;魏明帝繼體守文,思外家於甄館,而皆追崇微號,祔饗廟庭,克隆敬本之文,式葉愛親之道。臣等又覽國史,竊見明皇帝母曰昭成皇后竇氏,代宗皇帝母曰章敬太后吳氏,始嬪朱邸,俄閟幽宮,鴻圖既屬於明君,尊號鹹追於聖母。伏以魯國夫人發祥沙麓,貽慶河洲。三後最賢,周母允成於天統;四妃有子,唐宮先啟於帝基,仰惟當寧之情,彌軫寒泉之思。久虛殷薦,慮損皇猷。臣等謹上尊謚曰宣憲皇太后,請依昭成皇太后故事,擇日備禮冊命。又,臣等伏聞先太后舊陵未祔先祠,則都下難崇別廟,既追尊謚,合創閟宮。按漢朝故事,園寢不在王畿,或就陵所便立寢祠。今商量上謚後,權立同廟,以申告獻,配祠之禮,請俟他年。」從之。據《歐陽史》云:議建陵寢,而太原石敬瑭反,乃於京師河南府東立寢宮。又案:《五代會要》所載明宗時內職,德妃王氏,天成三年正月冊立,長興二年四月進號淑妃,應順元年閏正月十三日冊為太妃,至周廣順元年四月追諡賢妃。昭儀王氏封齊國夫人,昭容葛氏封周國夫人,昭媛劉氏封趙國夫人,孫氏封楚國夫人,御正張氏封曹國夫人,司寶郭氏封魏國夫人,司贊于氏封鄭國夫人,尚服王氏封衛國夫人,司記崔氏封蔡國夫人,司膳翟氏封滕國夫人,司醞吳氏封莒國夫人,婕妤高氏封渤海郡夫人,美人沈氏封太原郡夫人,順御朱氏封吳郡夫人,司飾聊氏封穎川郡夫人,司衣劉氏封彭城郡夫人,司藥孟氏封咸陽郡夫人,梳篦張氏封清河郡夫人,司服王氏封太原郡夫人,櫛篦傅氏封穎川郡夫人,知客張氏賜號尚書,故江氏追封濟陽郡夫人。以上皆長興三年九月敕。其名號皆中書門下按《六典》內職仿而行之。內人李氏封隴西縣君,崔氏封清河縣君,李氏封成紀縣君,田氏封咸陽縣君,白氏封南陽縣君,並長興四年二月敕。前代內職,皆無封君之禮,此一時之制。   閔帝哀皇后孔氏。案:《孔後傳》,原本闕佚。據《通鑒》云:孔循陰遣人結王德妃,求納其女;德妃請娶循女為從厚妃,帝許之。庚寅,皇子從厚納孔循女為妃。《五代會要》云:初封魯國夫人,應順元年四月,為末帝所害。晉天福五年正月二十八日,追諡為哀皇后。   末帝劉皇后,應州人也。天成中,封為沛國夫人。清泰初,百官三上表,請立中宮,遂立為皇后。後性強戾,末帝甚憚之,故其弟延皓,自鳳翔牙校環歲之間歷樞密使,出為鄴都留守,皆由後內政之力也。及延皓為張令昭所逐,執政請行朝典,後力制之,止從罷免而已。晉高祖入洛。後與末帝俱就燔焉。   史臣曰:昔三代之興亡,雖由於帝王,亦繫於妃後。故夏之興也以塗山,及其亡也以妹嬉;商之興也以簡狄,及其亡民以妲己;周之興也以文母,及其亡也以褒姒。觀夫貞簡之為人也,雖未偕於前代,亦無虧於懿範。而劉後以牝雞之晨,皇業斯墜,則與夫三代之興亡同矣。余無進賢輔佐之德,又何足以道哉!案:《五代史》無《外戚傳》。據《五代會要》,武皇長女瓊華長公主,降孟知祥,同光三年十二月封。第二女瑤英長公主,降張延釗,同光三年十二月封。明宗長女永寧公主,降晉高祖。第十三女興平公主,降趙延壽,天成三年四月封,至長興四年九月改封齊國公主,至清泰三年二月進封燕國長公主。第十四女壽安公主,長興四年六月封。第十五女永樂公主,長興四年六月封。今考《會要》所載,亦多舛互,如瓊華公主,《十國春秋》諸書作太祖弟克讓之女,《會要》以為武皇長女,此傳聞之異辭也。莊宗女義寧公主,降宋廷浩。廷浩仕至房州刺史,晉初為汜水關使,張從賓之叛,戰死。見《東都事略》及《宋史》。又,王禹偁《小畜集》有《宋渥神道碑》云:母義寧公主,天福中,晉祖以嘗事莊宗,有舊君之禮,每貴主入見,聽其不拜。時兵戎方熾,經費不充,惟公主之家,賜予甚厚,盡而復取,亦無倦色。一日,晉祖從容謂貴主曰:「朕於主家無所愛惜,但朝廷多事,府庫甚虛,主所知矣。今輦轂之下,桂玉為憂,可命渥分司西京,以豐就養。」因厚遣之,且敕留司具晨昏伏臘之用,至於醯醢,率有備焉。《會要》不載莊宗女幾人,是其闕略也。惟明宗諸女記之,稍詳,然考薛史《趙延壽傳》,其娶明宗小女為繼室。《歐陽史》亦云有耶律德光為延壽娶從益妹,是為永安公主。而《五代會要》不載,則其闕漏者亦多矣。   克讓,武皇之仲弟也。少善騎射,以勇悍聞。鹹通中,從討龐勳,以功為振武都校。乾符中,王仙芝陷荊、襄,朝廷徵兵,克讓率師奉詔,賊平,以功授金吾將軍,留宿衛。初,懿祖歸朝,憲宗賜宅於親仁坊,自長慶以來,相次一人典衛兵。武皇之起雲中,殺段文楚,朝議罪之,命加兵於我,懼,將逃歸,天子詔巡使王處存夜圍親仁坊捕克讓。詰旦兵合,克讓與紀綱何相溫、安文寬、石的歷十餘騎彎弧躍馬,突圍而出。官軍數千人追之,比至渭橋,死者數百。克讓自夏陽掠船而濟,歸於雁門。明年,武皇昭雪,克讓復入宿衛。黃巢犯闕,僖宗幸蜀,克讓時守潼關,為賊所敗,以部下六七騎伏於南山佛寺,夜為山僧所害。   克讓既死,紀綱渾進通冒刃獲免,歸於黃巢。中和二年冬,武皇入關討賊,屯沙苑。黃巢遣使米重威繼賂修好,因送渾進通至,兼擒送害克讓僧十人。武皇燔偽詔,還其使,盡誅諸僧,為克讓發哀行服,悲慟久之。   克修,字崇遠,武皇從父弟也。父德成,初為天寧軍使,從獻祖討龐勳,以功授朔州刺史。克修少便弓馬,從父征討,所至立功,武皇節制雁門,以克修為奉誠軍使,從入關為前鋒,破黃揆於華陰,敗尚讓於梁田坡,蹙黃巢於光順門,每戰皆捷,勇懾諸軍。賊平,授檢校刑部尚書,為左營軍使。其年十月,潞州牙將安居受來乞師,請復昭義軍,武皇遣大將賀公雅、李筠、安金俊等以兵從。與孟方立戰於銅鞮,不利,武皇乃令克修將兵繼進。是月,平潞州,斬其刺史李殷銳,乃表克修為昭義節度使。光啟二年九月,克修出師山東,收復邢、洺。十一月,拔故鎮。孟方立遣將呂臻來援,戰於焦崗,大敗之,擒呂臻,俘斬萬計,進拔武安、臨洺諸屬縣,乘勝進圍邢州。方立求援於鎮州,王鎔出師三萬援之,克修軍退。及李罕之來歸,武皇授以澤州刺史,與克修合勢進攻河陽,連歲出師,以苦懷、孟。十月,孟方立遣將奚忠信將兵三萬襲我遼州,克修設伏於遼之東山,大敗賊軍,擒忠信以獻。龍紀元年,武皇大舉以伐邢、洺,及班師,因撫封於上黨。克修性儉嗇,不事華靡,供帳饔膳,品數簡陋。武皇怒其菲薄,笞而詬之,克修慚憤發疾;明年三月,卒於潞之府第,時年三十一。莊宗即位,追贈太師。   克修子二人,長曰嗣弼,次曰嗣肱。嗣弼初授澤州刺史,歷昭義、橫海節度副使,改海州刺史。天祐十九年,契丹犯燕、趙,陷涿郡,《遼史·太祖紀》:十二月癸亥,圍涿州,有白兔緣壘而上,是日破其郛。嗣弼舉家被俘,遷於幕庭。   嗣肱,少有膽略,屢立戰功,夾城之役,從周德威為前鋒。時兄嗣弼為昭義副使,與嗣昭守城,兄弟內外奮戰,忠力威壯,感動三軍。潞圍既解,以功授檢校左僕射,入為三城巡檢,知衙內事。天祐七年,周德威援靈、夏,黨項阻道,音驛不通。嗣肱奉命自麟州渡河,應接德威,與黨項轉戰數十里,合德威軍。柏鄉之戰,嗣肱為馬步都虞候。明年,從莊宗會朱友謙於猗氏,改教練使,與存審援河中,敗汴軍於胡壁堡,獲將龐讓。十年,與存審屯趙州,擊汴人於觀津。時梁祖新屠棗強,其將賀德倫急攻蓨縣,率師五萬合勢營於蓨之西。嗣肱自下博率騎三百,薄晚與梁之樵芻者相雜,日既晡,入梁軍營門,諸騎相合,大噪,弧矢星發,虓闞馳突。汴人不知所為,營中擾,既暝,斂騎而退。是夜,梁祖燒營而遁,解蓨縣之圍。以功特授蔚州刺史、雁門以北都知兵馬使。從平劉守光。十二年,改應州刺史,累遷澤、代二州刺史、石嶺以北都知兵馬使。十九年,新州刺史王郁叛入契丹。嗣肱進兵定媯、儒、武等三州,授山北都團練使。二十年春,卒於新州,時年四十五。   克恭,武皇之諸弟也。龍紀中,為決勝軍使。大順初,潞帥李克修卒,克恭代為昭義節度使。性驕橫不法,未閒軍政。潞人素便克修之簡正,惡克恭之恣縱,又以克修非罪暴卒,人士離心。時武皇初定邢、洺三州,將有事於河朔,大搜軍實。潞州有後院軍,兵之雄勁者,克恭選其五百人獻於武皇,軍使安居受惜其兵。不悅。克恭令裨校李元審、安建、紀綱、馮霸部送太原,行次銅鞮縣,馮霸劫眾謀叛,殺都將劉杲、縣令戴勞謙,循山而南,比及沁水,有眾三千。武皇令李元審將兵擊之,與霸戰於沁水,不利,元審戰傷,收軍於潞。五月十五日,克恭視元審於孔目吏劉崇之第。是日,州將安居受引兵仗攻克恭,因風縱火,克恭、元審並遇害,州民推居受為留後。初,孟方立之亂,居受以澤、潞歸於武皇,至是孟遷以邢、洺納降,復任為牙將,居受懼其圖己,乃叛,殺克恭以結汴人。居受遣人召馮霸於沁水,霸不受命。居受懼,將奔歸朝廷,至長子,為野人所殺,傳首馮霸軍。霸乃引軍據潞州,自稱留後,求援於汴。武皇令康君立討之,汴將葛從周來援霸。九月,李存孝急攻潞州,汴軍夜遁,獲霸等誅之,武皇乃以康君立為昭義節度使。   克寧,武皇之季弟也。初從起雲中,為奉誠軍使,赫連鐸之攻黃花城也,克寧奉武皇及諸弟登城,血戰三日,力盡備竭,殺賊萬計。燕軍之攻蔚州,克寧昆仲嬰城拒敵,晝夜輟寢食者旬餘。後從達靼入關,逐黃寇。凡征行無不衛從,於昆弟之間,最推仁孝,小心恭謹,武皇尤友愛之。及鎮太原,授遼州刺史,累至雲州防禦使。乾寧初,改忻州刺史,從入關討王行瑜,充馬步軍都將,以功授檢校司徒。天祐初,授內外都制置、管內蕃漢都知兵馬使、檢校太保,充振武節度使,凡軍政皆決於克寧。   五年正月,武皇疾篤,克寧等侍疾,垂泣辭訣。克寧曰:「王萬一不諱,後事何屬?」因召莊宗侍側,謂克寧、張承業曰;「亞子累公等。」言終棄代。將發哀,克寧紀綱軍府,中外無嘩。初,武皇獎勵軍戎,多畜庶孽,衣服禮秩如嫡者六七輩,比之嗣王,年齒又長,各有部曲,朝夕聚謀,皆欲為亂。莊宗英察,懼及於禍,將嗣位,讓克寧曰:「兒年孤稚,未通庶政,雖承遺命,恐未能彈壓大事。季父勳德俱高,眾情推伏,且請制置軍府,候兒有立,聽季父處分。」克寧曰:「亡兄遺命,屬在我兒,孰敢異議者!兒但嗣世,中外之事,何憂不辦。」視事之日,率先拜賀。莊宗嗣位,軍民政事,一切委之,權柄既重,趣向者多附之。李存顥者,以陰計干克寧曰:「兄亡弟及,古今舊事,委父拜侄,理所未安,富貴功名,當宜自立,天與不取,後悔無及。」克寧曰:「公毋得不祥之言!,我家世立功三代,父慈子孝,天下知名,苟吾兄山河有托,我亦何求!公無復言,必斬爾首以徇。」克寧雖慈愛因心,而日為兇徒惑亂。群凶之妻復以此言干克寧妻孟夫人,說激百端,夫人懼事洩及禍,屢讓克寧,由是愈惑。會克寧因事殺都虞候李存質,又請兼領大同節度,以蔚、朔為屬郡,又數怒監軍張承業、李存璋;由是知其有貳。近臣史敬鎔素與存顥善,盡知其事。敬鎔告貞簡太后曰:「存顥與管內太保陰圖叛亂,俟嗣王過其第即擒之,並太后子母,欲送於汴州。竊發有日矣。」莊宗召張承業、李存璋謂曰:「季父所為如此,無猶子之情,骨肉不可自相魚肉,吾即避路,則禍亂不作矣。」承業曰:「老夫親承遺托,言猶在耳。存顥輩欲以太原降賊,王乃何路求生?不即討除,亡無日矣。」因令吳珙、存璋為之備。二月二十日,會諸將於府第,擒存顥、克寧於坐。莊宗垂泣數之曰:「兒初以軍府讓季父,季父不忍棄先人遺命。今已事定,復欲以兒子母投畀豺虎,季父何忍此心!」克寧泣對曰:「蓋讒夫交構,吾復何言!」是日,與存顥俱伏法。克寧仁而無斷,故及於禍。案《新唐書·宰相世系表》:嗣昭,國昌有子四人:克恭、克儉、克用、克柔。是書《李嗣昭傳》云:武皇母弟代州刺史克柔之假子也。是克柔為武皇母弟。《新唐書·沙陀傳》:武皇有弟克勤,《通鑒》引《紀年錄》有兄克儉,而是書俱無傳,疑有闕文。   史臣曰:昔武皇發跡於陰山,莊宗肇基於河朔,雖奄有天下,而享國日淺,眷言枝屬,空秀棣華,固未及推帝堯敦敘之恩,廣成王封建之義。自克讓而下,不獲就魯、衛之封,懋間、平之德也。況夭橫相繼,亦良可悲哉!    上一頁 EasySea.COM 下一頁 逸海書城 秋雁南回: www.backbird.com 驕陽網: www.oksun.com 逸海書城--歷史書籍--二十四史--宋·薛居正--舊五代史--列傳三 宗室 導航 : 秋雁南回首頁 >> 逸海書城 >> 歷史書籍 >> 二十四史 >> 宋·薛居正 >> 舊五代史 逸海書城 列傳三 宗室   永王存霸,武皇子,莊宗第二弟,同光三年封。莊宗敗,為軍卒所殺。《歐陽史》云:存霸歷昭義、天平、河中三軍節度使,居京師食俸祿而已。趙在禮反,乃遣存霸於河中,莊宗再幸汜水,徙存霸北京留守。《通鑒》云:李紹榮欲奔河中就永王存霸,從兵稍散,存霸亦率眾千人棄鎮奔晉陽。又云:存霸至晉陽,從兵逃散俱盡,存霸削髮僧服謁李彥超:「願為山僧,幸垂庇護。」軍士爭欲殺之,彥超曰:「六相公來,當奏取進止。」軍士不聽,殺之於府門之碑下。   邕王存美,武皇子,莊宗第三弟,同光三年封。莊宗敗,不知所終。《通鑒》云:存美以病風偏枯得免,居於晉陽。   薛王存禮,武皇子,同光三年封。莊宗敗,不知所終。   申王存渥,莊宗第四弟,《歐陽史》,存渥與存霸、存紀皆莊宗同母弟。同光三年封。莊宗敗,與劉皇后同奔太原,為部下所殺。《通鑒》云:存渥至晉陽,李彥超不納,走至風谷,為其下所殺。   睦王存乂,莊宗第五弟,同光三所封。案,以下原闕。歷鄜州節度使,後以郭崇韜婿為莊宗所殺。《北夢瑣言》云:莊宗異母弟存乂,以郭崇韜女婿伏誅。先是,郭崇韜既誅之後,朝野駭惋,議論紛然。莊宗令閹人察訪外事,言存乂於諸將坐上訴郭氏之無罪,其言怨望。又於妖術人楊千郎家飲酒聚會,攘臂而泣。楊千郎者,魏州賤民,自言得墨子術於婦翁,能役使陰物,帽下召食物果實之類。又蒱爪博必勝,人有拳握之物,以法必取。又說煉丹乾汞,易人形,破扃鑰。貴要間神奇之,官至尚書郎,賜紫,其妻出入宮禁,承恩用事。皇弟存乂常朋淫於其家,至是與存乂並罹其禍。   通王存確,莊宗第六弟,雅王存紀,莊宗第七弟,同光三年封。莊宗敗,並為霍彥威所殺。《梁紀》,太祖有子廷鸞、落落;《盧文進傳》,莊宗又有弟存矩。今《宗室傳》皆不載。   魏王繼岌,莊宗子也。莊宗即位於魏州,以繼岌充北都留守;及以鎮州為北都,又命為留守。《五代會要》:三年九月二十三日,封為魏王。三年,伐蜀,以繼岌為都統,郭崇韜為招討使。十月戊寅,至鳳州,武興軍節度使王承捷以鳳、興、文、扶四州降。甲申,至故鎮,康延孝收興州。時偽蜀主王衍率親軍五萬在利州,令步騎親軍三萬逆戰於三泉,康延孝、李嚴以勁騎三千犯之,蜀軍大敗,斬首五千級,余皆奔潰。王衍聞其敗也,棄利州奔歸西川,斷吉柏津,浮梁而去。己丑,繼岌至興州,偽蜀東川節度使宋光葆以梓、潼、劍、龍、普等州來降;武定軍節度使王承肇以洋、蓬、壁三州符印降;興元節度使王宗威以梁、開、通、渠、麟等五州符印送降;階州王承岳納符印;秦州節度使王承休棄城而遁。辛丑,繼岌過利州。戊申,至劍州。己酉,至綿州,王衍遣使上箋乞降。丁巳,入成都。自興師出洛至定蜀,計七十五日,走丸之勢,前代所無。師回,至渭南,聞莊宗敗。師徒潰散,自縊死。《太平廣記》引《王氏見聞錄》云:魏王繼岌伐蜀,回軍在道,而有鄴都之變。莊宗與劉後命內臣張漢賓繼急詔,所在催魏王歸闕。張漢賓乘驛倍道急行,至興元西縣逢魏王,宣傳詔旨。王以本軍方討漢州,康延孝相次繼來,欲候之出山,以陳凱歌,漢賓督之。有軍謀陳岷,比事梁,與漢賓熟,密問張曰:「天子改換,且是何人?」張色莊曰;「我當面奉宣詔魏王,況大軍在行,談何容易。」陳岷曰:「久忝知聞,故敢諮問,兩日來有一信風,新人已即位矣,復何形跡。」張乃說:「來時聞李嗣源過河,未知近事。」岷曰:「魏王且請盤桓,以觀其勢,未可前邁。」張以莊宗命嚴,不敢遷延,督令進發,魏王至渭南遇害矣。   繼潼、繼嵩、繼蟾、繼嶢並莊宗子,同光三年拜光祿大夫、檢校司徒,未封。莊宗敗,並不知所終。《清異錄》:唐福慶公主下降孟知祥。長興四年,明宗晏駕,唐室亂。莊宗諸兒削髮為苾芻,間道走蜀。時知祥新稱帝,為分主厚待猶子,賜予千計。   從審,明宗長子,性忠勇沈厚,摧堅陷陣,人罕偕焉。從莊宗於河上,累有戰功,莊宗器賞之,用為金槍指揮使。明宗在魏府為軍士所逼,莊宗詔從審曰:「爾父於國有大功,忠孝之心,朕自明信,今為亂兵所劫,爾宜自去宣朕旨,無令有疑。」從審行至中途,為元行欽所制,復與歸洛下。莊宗改其名為繼璟,以為己子,命再往,從審固執不行,願死於御前,以明丹赤。從莊宗赴汴州,明宗之親舊多策馬而去,左右或勸從審令自脫,終無行意,尋為元行欽所殺。天成初,贈太保。   秦王從榮,明宗第二子也。明宗踐阼,天成初,授鄴都留守、天雄軍節度使。三年,移北京留守,充河東節度使。四年,入為河南尹。一日,明宗謂安重誨曰:「近聞從榮左右有詐宣朕旨,令勿接儒生,儒生多懦,恐鈍志相染。朕方知之,頗駭其事。余比以從榮方幼,出臨大籓,故先儒雅,賴其裨佐。今聞此奸憸之言,豈朕之所望屯。」鞫其言者將戮之,重誨曰:「若遽行刑,又慮賓從難處,且望嚴誡。」遂止。   從榮為詩,與從事高輦等更相唱和,自謂章句獨步於一時,有詩千餘首,號曰《紫府集》。   長興中,以本官充天下兵馬大元帥。從榮乃請以嚴衛、捧聖步騎兩指揮為秦府衙兵,每入朝,以數百騎從行,出則張弓挾矢,馳騁盈巷。既受元帥之命,即令其府屬僚佐及四方游士,各試《檄淮南書》一道,陳己將廓清宇內之意。初,言事者請為親王置師傅,明宗顧問近臣,執政以從榮名勢既隆,不敢忤旨,即奏云:「王官宜委。」從榮乃奏刑部侍郎劉贊為王傅,又奏翰林學士崔梲為元帥府判官。明宗曰:「學士代予詔令,不可擬議。」衣榮不悅,退謂左右曰:「既付以元帥之任,而阻予請僚佐,又未諭制旨也。」復奏刑部侍郎任贊,從之。《宋史·趙上交傳》:秦王從榮開府兼判軍衛,以上交為虞部員外郎,充六軍諸衛推官。李澣、張沆、魚崇遠皆白衣在秦府,悉與上交友善。累遷司封郎中,充判官。從榮素豪邁,不遵禮法,好暱群小,上交從容言曰:「王位尊嚴,當修令德以慰民望。王忍為此,獨不見恭世子、戾太子之事乎?」從榮怒,出之。歷涇、秦二鎮節度判官。從榮及禍,僚屬皆坐斥。上交由是知名。後舉兵犯宮室,敗死,廢為庶人。《通鑒·明宗紀》云:己丑,大漸,秦王從榮入問疾,帝俯首不能舉。王淑妃曰:「從榮在此。」帝不應。從榮出,聞宮中皆哭。從榮意帝已殂,明旦,稱疾不入。是夕,帝實小愈,而從榮不知。從榮自知不為時論所與,恐不得為嗣,與其黨謀,欲以兵入侍,先制權臣。壬辰,從榮自河南府常服將步騎千人陳於天津橋。孟漢瓊被甲乘馬,召馬軍都指揮使朱洪實,使將五百騎討從榮,從榮方據胡床,坐橋上,遣左右召康義誠。端門已閉,叩左掖門,從門隙窺之,見朱洪實引騎兵北來,走白從榮,從榮大驚,命取鐵掩心擐之,坐調弓矢。俄而騎兵大至,從榮走歸府,僚佐皆竄匿,牙兵掠嘉善坊潰去。從榮與妃劉氏匿床下,皇城使安從益就斬之,以其首獻。丙申,追廢從榮為庶人。《五代會要》云:清泰元年,葬以公禮。從之。《五代史補》:秦王從榮,明宗之愛子。好為詩,判河南府,辟高輦為推官。輦尤能為詩,賓主相遇甚歡。自是出入門下者,當時名士有若張杭、高文蔚、何仲舉之徒,莫不分庭抗禮。更唱迭和。時干戈之後,武夫用事,睹從榮所為,皆不悅。於是康知訓等竊議曰;「秦王好文,交遊者多詞客,此子若一旦南面,則我等轉死溝壑,不如早圖之。」高輦知其謀,因勸秦王托疾:「此輩須來問候,請大王伏壯士,出其不意皆斬之,庶幾免禍矣。」從榮曰:「至尊在上,一旦如此,得無危乎?」輦曰:「子弄父兵,罪當笞爾;不然,則悔無及矣。」從榮猶豫不決,未幾及禍,高輦棄市。初,從榮之敗也,高輦竄於民家,且落髮為僧。既擒獲,知訓以其毀形難認,復使巾幘著緋,驗其真偽,然後用刑。輦神色自若,屬聲曰:「朱衣才脫,白刃難逃。」觀者笑之。   從璨,明宗諸子。性剛直,好客疏財,意豁如也。天成中,為右衛大將軍,時安重誨方秉事權,從璨亦不之屈,重誨嘗以此忌之。明宗幸汴,留從璨為大內皇城使。一日,召賓友於會節園,酒酣之後,戲登於御榻。安重誨奏請誅之。詔曰:「皇城使從璨,朕巡幸汴州,使警大內。乃全乖委任,但恣遨遊,於予行從之園,頻恣歌歡之會,仍施峻法,顯辱平人,致彼喧嘩,達於聞聽。方當立法,固不黨親,宜貶授房州司戶參軍,仍令盡命。」長興中,重誨之得罪也。命復舊官,仍贈太保。   許王從益,明宗之幼子也。宮嬪所生。明宗命王淑妃母之,嘗謂左右曰:「惟此兒生於皇宮,故尤所鍾愛。」長興末,封許王。晉高祖即位,以皇后即其姊也,乃養從益於宮中。晉天福中,以從益為二王后,改封郇國公,食邑三千戶。其後與母歸洛陽。及開運末,契丹主至汴,以從益遙領曹州節度使,後封許王,與王妃尋歸西京。會契丹主死,其汴州節度使蕭翰謀歸北地,慮中原無主,軍民大亂,則己亦不得按轡徐歸矣;乃詐稱契丹主命,遣人迎從益於洛陽,令知南朝軍國事。從益與王妃逃於徽陵以避之,使者至,不得已而赴焉。從益於崇元殿見群官。蕭翰率蕃首列拜於殿上,群官趨於殿下,乃偽署王松為左相,趙上交為右丞相。李式、翟光鄴為樞密使,王景崇為宣徽使,余官各有署置。又以北來燕將劉祚為權侍衛使,充在京巡檢。翰北歸,從益餞於北郊。及漢高祖將離太原,從益召高行周、武行德欲拒漢高祖,行周等不從,且奏其事。漢高祖怒,車駕將至闕,從益與王妃俱賜死於私第,時年十七;時人哀之。《五代史闕文》:漢高祖自太原起軍建號,至洛陽,會郭從義先入京師,受密旨殺王淑妃與許王從益。淑妃臨刑號泣曰;「吾家子母何罪,吾既為契丹所立,非敢與人爭國,何不且留吾兒,每年寒食,使持一盂飯灑明宗陵寢。」聞者無不泣下。   重吉,末帝長子,為控鶴都指揮使。閔帝嗣位,出為亳州團練使。末帝兵起,為閔帝所害。《通鑒》云:詔遣殿直楚匡祚執亳州李重吉,幽於宋州。又云:遣楚匡祚殺李重吉於宋州。匡祚榜捶重吉,責其家財。清泰元年,詔贈太尉,仍令宋州選隙地置廟。《明宗紀》:閔帝有子重哲,授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工部尚書。《歐陽史·家人傳》不載。   雍王理美,末帝第二子,清泰三年封。晉兵入,與末帝俱自焚死。《通鑒》云:洛陽自聞兵敗,眾心大震,居人四出,逃竄山谷。門者請禁之,雍王重美曰:「國家多難,未能為百姓主,徒增惡名耳。不若聽其自便,事寧自還。」乃出令任從所適,眾心差安。又云:皇后積薪欲燒宮室,重美諫曰;「新天子至,必不露居,他日重勞民力,死而遺怨,將安用之。」乃止。   史臣曰:繼岌以童騃之歲,當統帥之任,雖功成於劍外,尋求死於渭濱,蓋運盡天亡,非孺子之咎也。從審感厚遇之恩,無苟免之意,死於君側,得不謂之忠乎!從榮以狂躁之謀,賈覆亡之禍,謂為大逆,則近厚誣。從璨為權臣所忌,從益為強敵所脅,俱不得其死,亦良可傷哉!重美聽洛民之奔亡,止母后之燔爇,身雖燼於戲焰,言則耀乎青編。童年若斯,可謂賢矣!    上一頁 EasySea.COM 下一頁 逸海書城 秋雁南回: www.backbird.com 驕陽網: www.oksun.com 逸海書城--歷史書籍--二十四史--宋·薛居正--舊五代史--列傳四   李嗣昭,字益光,武皇母弟代州刺史克柔之假子也。小字進通,不知族姓所出。《歐陽史》云:本姓韓氏,汾州大谷縣民家子。少事克柔,頗謹願,雖形貌眇小,而精悍有膽略,沉毅不群。初嗜酒好樂,武皇微伸儆戒,乃終身不飲。少從征伐,精練軍機。乾寧初,王珂、王珙爭帥河中,珙引陝州之軍攻珂,珂求救於武皇,乃令嗣昭將兵援之,敗珙軍於猗氏,獲賊將李璠等。四年,改衙內都將,復援河中,敗汴軍於胡壁堡,擒汴將滑禮,以功加檢校僕射。及王珂請婚武皇,武皇以女妻之;珂赴禮於太原,以嗣昭權典河中留後事。   李罕之襲我潞州也,嗣昭率師攻潞州,與汴將丁會戰於含口,俘獲三千,執其將蔡延恭;代李君慶為蕃漢馬步行營都將,進攻潞州,遣李存質、李嗣本以兵扼天井關。汴將澤州刺史劉屺棄城而遁,乃以李存璋為刺史。梁祖聞嗣昭之師大至,召葛從周謂曰:「並人若在高平,當圍而取之,先須野戰,勿以潞州為敵。」及聞嗣昭軍韓店,梁祖曰:「進通扼八議路,此賊決與我鬥,公等臨事制機,勿落奸便。」賀德倫閉壁不出,嗣昭日以鐵騎環城,汴人不敢芻牧,援路斷絕。八月,德倫、張歸厚棄城遁去,我復取潞州。   光化三年,汴人攻滄州,劉仁恭求救,遣嗣昭出師邢、己以應之。嗣昭遇汴軍於沙河,擊敗之,獲其將胡禮。進攻洺州,下之,獲其郡將朱紹宗。九月,梁祖自率軍三萬至臨洺,葛從周設伏於青山口。嗣昭聞梁祖至,斂軍而退,從周伏兵發,為其所敗,偏將王郃郎、楊師悅等被擒。十月,汴人大寇鎮、定,王郜告急於武皇,乃遣嗣昭出師,下太行,擊懷、孟。汴將侯信守河陽,不意嗣昭之師至,既無守備,驅市人登城;嗣昭攻其北門,破其外垣,俄而汴將閻寶救軍至,乃退。   天復元年,河中王珂為汴人所擄,河中晉、絳諸郡皆陷。四月,汾州刺史李瑭謀叛,納款於汴;嗣昭討之,三日而拔,斬瑭。是月,汴人初得蒲、絳,乃大舉諸道之師來逼太原。汴將葛從周陷承天軍,氏叔琮營洞渦驛。太原四面,汴軍雲合,武皇憂迫,計無從出。嗣昭朝夕選精騎分出諸門,排擊汴營,左俘右斬,或燔或擊,汴軍疲於奔命;又屬霖雨,軍多足腫腹疾,糧運不繼。五月,氏叔琮引退,嗣昭以精騎追之,汴軍委棄輜重兵仗萬計。六月,嗣昭出師陰地,攻慈、隰,降其刺史唐禮、張瑰。是時,天子在鳳翔,汴人攻圍,有密詔徵兵。十一月,嗣昭出師晉、絳,屯吉上堡,遇汴將王友通於平陽,一戰擒之。   明年正月,嗣昭進兵蒲縣。十八日,汴將朱友寧、氏叔琮將兵十萬來拒。二十八日,梁祖自率大軍至平陽,嗣昭之師大恐。三月十一日,有白虹貫周德威之營,候者雲不利,宜班師。翼日,氏叔琮犯德威之營,汴軍十餘萬列陣四合,德威、嗣昭血戰解之,乃保軍而退,汴軍因乘之。時諸將潰散,無復部伍,德威引騎軍循西山而遁,朱友寧乘勝陷慈、隰、汾等州。武皇聞其敗也,遣李存信率牙兵至清源應接,復為汴軍所擊。汴軍營於晉祠,嗣昭、德威收合餘眾,登城拒守;汴人治攻具於西北隅,四面營柵相望。時鎮州、河中皆為梁有,孤城無援,師旅敗亡。武皇晝夜登城,憂不遑食,召諸將欲出保雲州,嗣昭曰:「王勿為此謀,兒等苟存,必能城守。」李存信曰:「事勢危急,不如且入北蕃,別圖進取。朱溫兵師百萬,天下無敵,關東、河北受他指揮,今獨守危城,兵亡地蹙,儻彼築室反耕,環塹深固,則亡無日矣!」武皇將從之,嗣昭亟爭不可,猶豫未決,賴劉太妃極言於內,武後且止。數日,亡散之眾復集。嗣昭晝夜分兵四出,斬將搴旗,汴軍保守不暇。二十一日,朱友寧燒營退去,嗣昭追擊,復收汾、慈、隰等州。五月,雲州都將王敬暉據城叛,振武石善友亦為部將契苾讓所逐,嗣昭皆討平之。   天祐三年,汴人攻滄、景,劉仁恭遣使求援。十一月,嗣昭合燕軍三萬進攻潞州,降丁會,武皇乃以嗣昭為昭義節度使。始嗣昭未到之前,上黨有占者,見一人家捨上常有氣如車蓋,視之,但一貧媼而已。占者謂媼:「有子乎?」曰:「有,見為軍士,出戍於外。」占者心異之,以為其子將來有土地之兆也。未幾,丁會既降,嗣昭領兵入潞,以媼家四面空缺,乃駐於是捨。丁會既歸太原,武皇遣使命嗣昭為帥,乃自媼捨而入理所,其氣尋息,聞者異之。   四年六月,汴將李思安將兵十萬攻潞州,乃築夾城,深溝高壘,內外重複,飛走路絕。嗣昭撫循士眾,登城拒守,梁祖馳書說誘百端,嗣昭焚其偽詔,斬其使者,城中固守經年,軍民乏絕,含鹽炭自生,以濟貧民。嗣昭嘗享諸將,登城張樂,賊矢中足,嗣昭密拔之,坐客不之覺,酣飲如故,以安眾心。五年五月,莊宗敗汴軍,破夾城。嗣昭知武皇棄世,哀慟幾絕。時大兵攻圍歷年,城中士民饑死大半,廛裡蕭條。嗣昭緩法寬租,勸農務穡,一二年間,軍城完集,三面鄰於敵境,寇鈔縱橫,設法枝梧,邊鄙不聳。   胡柳之戰,周德威戰沒,師無行列,至晚方集。汴人四五萬登無石山,我軍懼形於色。或請收軍保營,詰旦復戰。嗣昭曰:「賊無營壘,去臨濮地遠,日已晡晚,皆有歸心,但以精騎逗撓,無令返旆,晡後追擊,破之必矣。我若收軍拔寨,賊人入臨濮,俟彼整齊復來,即勝負水決。」莊宗曰:「非兄言,幾敗吾事!」軍校王建及又陳方略,嗣昭與建及分兵於土山南北為掎角,汴軍懼,下山,因縱軍擊之,俘斬三萬級,由是莊宗之軍復振。   十六年,嗣昭代周德威權幽州軍府事。九月,以李紹宏代,嗣昭出薊門,百姓號泣請留,截鞍惜別,嗣昭夜遁而歸。十七年六月,嗣昭自德勝歸籓,莊宗帳餞於戚城。莊宗酒酣,泣而言曰:「河朔生靈,十年饋挽,引領鶴望,俟破汴軍。今兵賦不充,寇孽猶在,坐食軍賦,有愧蒸民。」嗣昭曰:「臣忝急難之地,每一念此,寢不安席。大王且持重謹守,惠養士民。臣歸本籓,簡料兵賦,歲末春首,即舉眾復來。」莊宗離席拜送,如家人禮。是月,汴將劉鄩攻同州,朱友謙告急,嗣昭與李存審援之。九月,破汴軍於馮翊,乃班師。   十九年,莊守親征張文禮於鎮州。冬,契丹三十萬奄至,嗣昭從莊宗擊之,敵騎圍之數十重,良久不解。嗣昭號泣赴之,引三百騎橫擊重圍,馳突出沒者數十合,契丹退,翼莊宗而還。是時,閻寶為鎮人所敗,退保趙州,莊宗命嗣昭代寶攻真定。七月二十四日,王處球之兵出自九門,嗣昭設伏於故營,賊至,伏發,擊之殆盡;余三人匿於牆墟間,嗣昭環馬而射之,為賊矢中腦,嗣昭箙中矢盡,拔賊矢於腦射賊,一發而殪之。嗣昭日暮還營,所傷血流不止,是夜卒。   嗣昭節制澤、潞,官自司徒、太保至侍中、中書令。莊宗即位,贈太師、隴西郡王。長興中,詔配饗莊宗廟庭。   嗣昭有子七人,長曰繼儔,澤州刺史;次繼韜、繼忠、繼能、繼襲、繼遠,皆夫人楊氏所生。楊氏治家善積聚,設法販鬻,致家財百萬。   繼韜,小字留得,少驕獪無賴。嗣昭既卒,莊宗詔諸子扶喪歸太原襄事,諸子違詔,以父牙兵數千擁喪歸潞。莊宗令李存渥馳騎追諭,兄弟俱忿,欲害存渥,存渥遁而獲免。繼韜兄繼儔,嗣昭長嫡也。當襲父爵,然柔而不武。方在苫廬,繼韜詐令三軍劫己為留後,囚繼儔於別室,以事奏聞。莊宗不得已,命為安義軍兵馬留後。時軍前糧餉不充,租庸計度請潞州轉米五萬貯於相州;繼韜辭以經費不足,請轉三萬。有幕客魏琢、牙將申蒙者,因入奏公事,每摭陰事報繼韜云:「朝廷無人,終為河南吞噬,止遲速間耳。」由是陰謀叛計。內官張居翰時為昭義監軍,莊宗將即位,詔赴鄴都。潞州節度判官任圜時在鎮州,亦奉詔赴鄴。魏琢、申蒙謂繼韜曰:「國家急召此二人,情可知矣。」弟繼遠,年十五六,謂繼韜曰:「兄有家財百萬,倉儲十年,宜自為謀,莫受人所制。」繼韜曰:「定哥以為何如?」曰:「申蒙之言是也。河北不勝河南,不如與大梁通盟,國家方事之殷,焉能討我?無如此算。」乃令繼遠將百餘騎詐雲於晉、絳擒生,遂至汴。梁主見之喜,因令董璋將兵應接,營於潞州之南,加繼韜同平章事,改昭義軍為匡義軍。繼韜令其愛子二人入質於汴。   及莊宗平河南,繼韜惶恐,計無所出,將脫身於契丹;會有詔赦之,乃繼銀數十萬兩,隨其母楊氏詣闕,冀以賂免。將行,其弟繼遠曰;「兄往與不往,利害一也。以反為名,何面更見天下!不如深溝峻壁,坐食積粟,尚可苟延歲月,往則亡無日矣。」或曰:「君先世有大功於國,主上季父也,宏農夫人無恙,保獲萬全。」及繼韜至,厚賂宦官、伶人,言事者翕然稱:「留後本無惡意,奸人惑之故也。嗣昭親賢,不可無嗣。」楊夫人亦於宮中哀祈劉皇后,後每於莊宗前泣言先人之功,以動聖情,由是原之。在京月餘,屢從畋游,寵待如故。李存渥深訶詆之,繼韜心不自安,復賂伶閹,求歸本鎮,莊宗不聽。繼韜潛令紀綱書諭繼遠,欲軍城更變,望天子遣己安撫。事洩,斬於天津橋南。二子齠年質於汴,莊宗收城得之,撫其背曰:「爾幼如是,猶如能佐父造反,長復何為!」至是亦誅。乃遣使往潞州斬繼遠,函首赴闕,命繼儔權知軍州事,繼達充軍城巡檢。   未幾,詔繼儔赴闕。時繼儔以繼韜所畜婢僕玩好之類悉為己有,每日料選算校,不時上路。繼達怒謂人曰:「吾仲兄被罪,父子誅死,大兄不仁,略無動懷,而便烝淫妻妾,詰責貨財,慚恥見人,生不如死!」繼達服縗麻,引數百騎坐於戟門,呼曰:「為我反乎!」即令人斬繼儔首,投於戟門之內。副使李繼珂聞其亂也,募市人千餘攻於城門。繼達登城樓,知事不濟,啟子城東門,至其第,盡殺其孥,得百餘騎,出潞城門,將奔契丹。行不十里,麾下奔潰,自剄於路隅。   天成初,繼能為相州刺史,母楊氏卒於太原,繼能、繼襲奔喪行服。繼能笞掠母主藏婢,責金銀數,因笞至死。家人告變,言聚甲為亂,繼能、繼襲皆伏誅。嗣昭諸子自相屠害,幾於溘盡,惟繼忠一人僅保其首領焉。   裴約,潞州之舊將也。初事李嗣昭為親信,及繼韜之叛,約方戍澤州,因召民泣而諭之曰:「餘事故使,已餘二紀,每見分財享士,志在平讎,不幸薨歿。今郎君父喪未葬,即背君親,余可倳刃自殺,不能送死與人。」眾皆感泣。繼而梁以董璋為澤州刺史,率眾攻城,約拒久之,告急於莊宗。莊宗知其忠懇,謂諸將曰:「朕於繼韜何薄,於裴約何厚?裴約能分逆順,不附賊黨,先兄一何不幸,生此鴟梟!」乃顧李紹斌曰:「爾識機便,為我取裴約來,朕不藉澤州彈丸之地。」即遣紹斌率五千騎以赴之。紹斌自遼州進軍,未至,城已陷,約被害,時同光元年六月也。帝聞之,嗟痛不已。   李嗣本,雁門人,本姓張。父准,銅冶鎮將。嗣本少事武皇,為帳中紀綱,漸立戰功,得補軍校。乾寧中,從征李匡儔為前鋒,與燕人戰,得居庸關,以功為義兒軍使,因賜姓名。從討王行瑜,授檢校刑部尚書,改威遠、寧塞等軍使。五年,討羅宏信於魏州,嗣本為前鋒,師還,改馬軍都將。從李嗣昭討王暉於雲州,論功加檢校司空。汴將李思安之圍潞州也,從周德威軍於余吾,嗣本率騎軍日與汴人轉鬥,前後獻俘千計,遷代州刺史。六年,從攻晉、絳,為蕃漢副使都校。及武皇喪事有日,嗣本監護其事,改雲中防禦使、雲蔚應朔等州都知兵馬使,加特進、檢校太保。九年,周德威討劉守光,嗣本率代北諸軍、生熟吐渾,收山後八軍,得納降軍使盧文進、武州刺史高行珪以獻。幽州平,論功授振武節度使,號「威信可汗」。十二年,莊宗定魏博,劉鄩據莘縣,命嗣本入太原巡守都城,十三年,從破劉鄩於故元城,收洺、磁、衛三郡。六月,還鎮振武。八月,契丹安巴堅傾塞犯邊,其眾三十萬攻振武,嗣本嬰城拒戰者累日。契丹為火車地道,晝夜急攻,城中兵少,御備罄竭,城陷,嗣本舉族入契丹。有子八人,四人陷於幕庭。嗣本性剛烈,有節義,善戰多謀,然治郡民,頗傷苛急,人以此少之也。   李嗣恩,本姓駱。《歐陽史》:嗣恩本吐谷渾部人。年十五,能騎射,侍武皇於振武;及鎮太原,補鐵林軍小校。從征王行瑜,奉表獻捷,加檢校散騎常侍,漸轉突陣指揮使,賜姓名。天祐四年,逐康懷英於河西,解汾州之圍,加檢校司空,充左廂馬軍都將。戰王景仁有功,加檢校司徒。救河中府,與梁人接戰,應弦斃者甚眾,而槊中其口;及退,莊宗親視其傷,深加慰勉,轉內衙馬步都將、遼州刺史。十二年,從莊宗入魏,擊劉鄩有功,轉天雄軍都指揮使。劉鄩之北趣樂平也,嗣恩襲之,倍程先入晉陽。時城中無備,得嗣恩兵至,人百其勇,鄩聞其先過,乃遁。莘之戰,以功轉代州刺史,充石嶺關以北都知兵馬使,稍遷振武節度使。十五年,追赴行在,卒於太原。天成初,明宗敦念舊勳,詔贈太尉。   有子二人,長曰武八,騎射推於軍中。嘗有時輩臂饑鷹,矜其搏擊,武八持鳴鏑一隻,賭其狩獲,暮乃多之。戰契丹於親州,歿焉。幼曰從郎,累為行軍司馬。   史臣曰:嗣昭以精悍勤勞,佐經綸之業,終沒王事,得以為忠,然其後嗣皆不免於刑戮者,何也?蓋貨殖無窮,多財累愚故也。抑苟能以清白遺子孫,安有斯禍哉!裴約以偏裨而效忠烈,尤可貴也。嗣本、嗣恩皆以中涓之效,參再造之功,故可附於茲也。   李存信,本姓張,父君政,回鶻部人也。大中初,隨懷化郡王李思忠內附,因家雲中之合羅川。存信通黠多數,會四夷語,別六蕃書,善戰,識兵勢。初為獻祖親信,從武皇入關平賊,始補軍職,賜姓名。大順中,累遷至馬步都校,與李存孝擊張浚軍於平陽。時存孝驍勇冠絕,軍中皆下之,惟存信與爭功,由是相惡,有同水火。及平定潞州,存孝以功望領節度,既而康君立授旄鉞,存孝怒,大剽潞民,燒邑屋,言發流涕,疑存信擯己故也。明年,存孝得邢、洺,武皇與之節鉞。存孝慮存信離間,欲立大功以勝之,屢請兵於武皇,請兼併鎮、冀,存信間之,不時許。大順二年,武皇大舉略地山東,以存信為蕃漢馬步都校,存孝聞之怒,武皇令存質代之,存孝乃謀叛。既誅,以存信為蕃漢都校。從討李匡儔,降赫連鐸、白義誠,以功檢校右僕射,從入關討王行瑜,加檢校司空,領郴州刺史。   乾寧三年,兗、鄆乞師於武皇,武皇遣存信營於莘縣,與朱瑄合勢以抗梁人。梁祖患之,遣使諜羅宏信曰:「河東志在吞食河朔,回軍之日,貴道堪憂。」而存信戢兵無法,稍侵魏之芻牧,宏信怒,翻然結於梁祖,乃出兵三萬以攻存信。存信斂眾而退,為魏人所薄,委棄輜重,退保洺州,軍士喪失者十二三。武皇怒,大出師攻魏博,屠陷諸邑。五月,存信軍於洹水,汴將葛從周、氏叔琮來援魏人,存信與鐵林都將落落遇汴人於洹水南,汴人為陷馬坎以待之,存信戰敗,落落被擒。九月,存信敗葛從周於宗城,乘勝至魏州之北門。明年,聞兗、鄆皆陷,乃班師。八月,從討劉仁恭,師次安塞,為燕軍所敗。武皇怒謂存信曰:「昨日吾醉,不悟賊至,公不辨耶!古人三敗,公姑二矣。」存信懼,泥首謝罪,幾至不測。自光化已後,存信多稱病,武皇以兵柄授李嗣昭,以存信為右校而已。天復二年十月,以疾卒於晉陽,時四十一。   李存孝,本姓安,名敬思。《新唐書》:存孝,飛狐人。少於俘囚中得隸紀綱,給事帳中。及壯,便騎射,驍勇冠絕,常將騎為先鋒,未嘗挫敗;從武皇救陳、許,逐黃寇,及遇難上源,每戰無不克捷。   張浚之加兵於太原也,潞州小校馮霸殺其帥李克恭以城叛。時汴將朱崇節入潞州,梁祖令張全義攻澤州。李罕之告急於武皇,武皇遣存孝率騎五千援之。初,汴人攻澤州,呼罕之曰:「相公常恃太原,輕絕大國,今張相公圍太原,葛司空已入潞府,旬日之內,沙陀無穴自處,相公何路求生耶!」存孝聞其言不遜,選精騎五百,繞汴營呼曰:「我,沙陀求穴者,俟爾肉饌軍,可令肥者出鬥!」汴將有鄧季筠者,亦以驍勇聞,乃引軍出戰。存孝激勵部眾,舞槊先登,一戰敗之,獲馬千匹,生擒季筠於軍中。是夜,汴將李讜收軍而遁,存孝追擊至馬牢山,俘斬萬計,遂退攻潞州。   時朝廷命京兆尹孫揆為昭義節度使,令供奉官韓歸范送旌節至平陽,揆乃仗節之潞;梁祖與揆牙兵三千為紀綱,時揆為張浚副招討,所部萬人。八月,自晉、絳逾刀黃嶺趨上黨。存孝引三百騎伏於長子西崖間。揆褒衣大蓋,擁眾而行,俟其軍前後不屬,存孝出騎橫擊之,擒揆與歸范及俘囚五百,獻於太原;存孝乃急攻潞州。九月,葛從周棄城夜遁,存孝收城,武皇乃表康君立為潞帥。存孝怒,不食者累日。十月,存孝引收潞州之師,圍張浚於平陽,營於趙城。華州韓建遣壯士三百夜犯其營,存孝諜知,設伏以擊之,盡殪;進壓晉州西門,獲賊三千,自是閉壁不出。存孝引軍攻絳州。十一月,刺史張行恭棄城而去,張浚、韓建亦由含口而遁。存孝收晉、絳,以功授汾州刺史。   大順二年三月,邢州節度使安知建叛入汴軍,武皇令存孝定邢、洺,因授之節鉞。時幽州李匡威與鎮州王鎔屢弱中山,將中分其疆土。定州王處存求援於武皇;武皇命存孝侵鎮、趙之南鄙,又令李存信、李存審率師出井陘以會之,並軍攻臨城、柏鄉。李匡威救至,且議旋師。李存信與存孝不協,因構於武皇,言存孝望風退衄,無心擊賊,恐有私盟也。存孝知之,自恃戰功,鬱鬱不平,因致書通王鎔,又歸款於汴。明年,武皇自出井陘,將逼真定,存孝面見王鎔陳軍機。武皇暴怒,誅先獲汴將安康八方旋師。七月,復出師討存孝,自縛馬關東下,攻平山,渡滹水,擊鎮州四關城。王鎔懼,遣使乞平,請以兵三萬助擊存孝,許之。《新唐書》:王鎔失幽州助,因乞盟,進幣五十萬,歸糧二十萬,請出兵助討存孝。武皇蒐於欒城。李存信屯琉璃陂。九月,存孝夜犯存信營,奉誠軍使孫考老被獲,存信軍亂。武皇進攻邢州,深溝高壘以環之,旋為存孝衝突,溝塹不成。有軍校袁奉韜者,密令人謂存孝曰:「大王俟塹成即歸太原,如塹壘未成,恐無歸志。尚書所畏惟大王耳,料諸將孰出尚書右。王若西歸,雖限以黃河,亦可浮渡,況咫尺之洫,安能阻尚書鋒銳哉!」存孝然之,縱兵成塹。居旬日,深溝高壘,飛走不能及,由是存孝至敗,城中食盡。乾寧元年三月,存孝登城首罪,泣訴於武皇曰:「兒蒙王深恩,位至將帥,苟非讒慝離間,曷欲捨父子之深恩,附仇讎之黨!兒雖褊狹設計,實存信構陷至此,若得生見王面,一言而死,誠所甘心。」武皇愍之,遣劉太妃入城慰勞。太妃引來謁見,存孝泥首請罪曰:「兒立微勞,本無顯過,但被人中傷,申明無路,迷昧至此!」武皇叱之曰:「爾與王鎔書狀,罪我萬端,亦存信教耶!」縶歸太原,車裂於市。然武皇深惜其才。存孝每臨大敵,被重鎧橐弓坐槊,僕人以二騎從,陣中易騎,輕捷如飛,獨舞鐵□,挺身陷陣,萬人辟易,蓋古張遼、甘寧之比也。存孝死,武皇不視事旬日,私憾諸將久之。   李存進,振武人,本姓孫,名重進。《歐陽史》:太祖破朔州得之,賜以姓名,養為子。父牷,世吏單于府。重進初仕嵐州刺史湯群為部校,獻祖誅群,乃事武皇。從入關,還鎮太原,署牙職。景福中,為義兒軍使,賜姓名。從討王行瑜,以功授檢校常侍,與李嗣昭同破王珙於河中。光化三年,契丹犯塞,寇雲中,改永安軍使、雁門以北都知兵馬使。天復初,破氏叔琮前軍於洞渦。三年,授石州刺史。莊宗初嗣位,入為步軍右都檢校司空,師出井陘,授行營馬軍都虞候,破汴軍於相鄉,論功授邠州刺史,轉檢校司徒。俄兼西南面行營招討使,出師收慈州,授慈、沁二州刺史。十二年,定魏博,授天雄軍都巡按使。時魏人初附,有銀槍效節都,強傑難制,專謀騷動。存進沈厚果斷,犯令者梟首屍於市,諸軍無不惕息,靡然向風。十四年,擢蕃漢馬步副總管,從攻楊劉,戰胡柳。   十六年,以本職兼領振武節度使。時王師據德勝渡,汴軍據楊村渡在上流。汴人運洛陽竹木,造浮橋以濟軍。王師以船渡,緩急難濟,存進率意欲造浮橋。軍吏曰:「河橋須竹笮大バ,兩岸石倉鐵牛以為固,今無竹石,竊慮難成。」存進曰:「吾成算在心,必有所立。」乃課軍造葦笮,維大艦數十艘,作土山,植巨木於岸以纜之。初,軍中以為戲,月餘橋成,制度條直,人皆服其勤智。莊宗舉酒曰:「存進,吾之杜預也。」賜寶馬御衣,進檢校太保,兼魏博馬步都將。與李存審固守德勝。   十九年,汴將王瓚率眾逼北城,為地穴火車,百道進攻。存進隨機拒應,或經日不得食。汴軍退,加檢校太傅。王師討張文禮於鎮州,閻寶、李嗣昭相次不利而歿。七月,存進代嗣昭為招討,進營東垣渡,夾滹□為壘,沙土散惡,垣壁難成。存進斬伐林樹,版築旬日而就,賊不能寇。九月,王處球盡率其眾,乘其無備,奄至壘門。存進聞之,得部下數人出鬥,驅賊於橋下。俄而賊大至,後軍不繼,血戰而歿,時年六十六。同光時,贈太尉。存進行軍出師,雖無奇跡,然能以法繩其驕放,營壘守戰之備,特推精力,議者稱之。   有子四人,長曰漢韶。   漢韶,字享天,幼有器局,風儀峻整。初事莊宗,為定安軍使,遷河東牢城指揮使。時孟知祥權知太原軍府事,會契丹侵北鄙。表令漢韶率師進討,既而大破契丹,以功加檢校右僕射。同光中,為蔡州刺史。天成初,複姓孫氏,尋授彰國軍留後,累加檢校太保。長興中,為洋州節度使。《九國志》:閔帝嗣位,加特進,漢韶以其父名上表讓之,改檢校左僕射。制曰:「改會稽之字,抑有前聞;換瑰寶之文,非無故事。」末帝之起於鳳翔也,漢韶與興元張虔釗各帥部兵會王師於岐山下,及西師俱叛,漢韶逃歸本鎮。聞末帝即位,心不自安,乃與張虔釗各舉其城送款於蜀。洎至成都,孟知祥以漢韶故人,尤善待之。《九國志》:漢韶與知祥敘汾上舊事,及洛中更變,相對感泣。知祥曰:「豐沛故人,相遇於此,何樂如之!」於是賜第宅金帛,供帳什物,悉官給之。偽命永平軍節度使,孟昶嗣偽位,歷興元、遂州兩鎮連帥,累偽官至中書令,封樂安郡王。年七十餘,卒於蜀。   李存璋,字德璜,雲中人。武皇初起雲中,存璋與康君立、薛志勤等為奔走交,從入關,以功授國子祭酒,累管萬勝、雄威等軍。從討李匡儔,改義兒軍使。光化二年,授澤州刺史,入為牢城使。從李嗣昭討雲州叛將王暉,平之,改教練使、檢校司空。五年,武皇疾篤,召張承業與存璋授遺顧。存璋爰立莊宗,夷內難,頗有力焉。改河東馬步都虞候,兼領鹽鐵。初,武皇稍寵軍士,籓部人多干擾廛市,肆其豪奪,法司不能禁。莊宗初嗣位,銳於求理。存璋得行其志,抑強撫弱,誅其豪首,期月之間,紀綱大振,弭群盜,務耕稼,去奸宄,息幸門,當時稱其材干。從破汴軍於夾城,轉檢校司徒。柏鄉之役,為三鎮排陣使。十一年,從盟朱友謙於猗氏,授汾州刺史。汴將尹皓攻慈州,逆戰敗之。十三年,王檀逼太原,存璋率汾州之軍入城固守,授大同防禦使、應蔚朔等州都知兵馬使。秋,契丹攻蔚州,安巴堅遣使馳木書求賂,存璋斬其使。契丹逼雲州,存璋拒守,城中有古鐵車,乃熔為兵仗,以給軍士。敵退,以功加檢校太傅、大同軍節度使、應蔚等州觀察使。十九年四月,以疾卒於雲州府第。同光初,追贈太保、平章事。晉天福初,追贈太師。   有子三人,彥球為裨校,戰歿於鎮州。   李存賢,字子良,本姓王,名賢,許州人。祖啟忠,父惲。賢少遇亂,入黃巢軍;武皇破賊陳、許,存賢來歸。景福中,典義兒軍,為副兵馬使,因賜姓名。天祐三年,從周德威赴援上黨,營於交口。五年,權知蔚州刺史,以御吐渾。六年,權沁州刺史。先是,州當賊境,不能保守,乃於州南五十里據險立柵為治所,已歷十餘年矣。存賢至郡,乃移復舊郡,劃辟荊棘,特立廨捨,州民完集。莊宗嘉之,轉檢校司空,真拜刺史。九年,汴人乘其無備,來攻其城,存賢擊退之。十一年,授武州刺史、山北團練使。十二年,移刺慈州。七月,汴將尹皓攻州城,存賢督軍拒戰,汴軍攻擊百端,月餘遁去。十八年,河中朱友謙來求援,命存賢率師赴之。十九年,汴將段凝軍五萬營臨晉,蒲人大恐,鹹欲歸汴。或問於存賢曰:「河中將士欲拘公降於汴。」厚賢曰:「吾奉命河中,死王事固其所也。」汴軍退,以功加檢校司徒。同光初,授右武衛上將軍。十一月,入覲洛陽。二年三月,幽州李存審疾篤,求入覲,議擇帥代之。方內宴,莊宗曰:「吾披榛故人,零落殆盡,所殘者存審耳。今復衰疾,北門之事,知付何人!」因目存賢曰:「無易於卿。」即日授特進、檢校太保,充幽州盧龍節度使。五月,到鎮。時契丹強盛,城門之外,烽塵交警,一日數戰。存賢性忠謹周慎,晝夜戒嚴,不遑寢食,以至憂勞成疾,卒於幽州,時年六十五。詔贈太傅。   存賢少有材力,善角牴。初,莊宗在籓邸,每宴,私與王郁角牴鬥勝,郁頻不勝。莊宗自矜其能,謂存賢曰:「與爾一博,如勝,賞爾一郡。」即時角牴,存賢勝,得蔚州刺史。   史臣曰:昔武皇之起並、汾也,會鹿走於中原,期龍戰於大澤,蓄驍果之士,以備鷹犬之用。故自存信而下,皆錫姓以結其心,授任以責其效。與夫董卓之畜呂布,亦何殊哉!惟存孝之勇,足以冠三軍而長萬夫,苟不為叛臣,則可謂良將矣。    上一頁 EasySea.COM 下一頁 逸海書城 秋雁南回: www.backbird.com 驕陽網: www.oksun.com 逸海書城--歷史書籍--二十四史--宋·薛居正--舊五代史--列傳六   王鎔,其先回鶻部人也。遠祖沒諾干,唐至德中,事鎮州節度使王武俊為騎將。武俊嘉其勇干,畜為假子,號王五哥,其後子孫以王為氏。四代祖廷湊,事鎮帥王承宗為牙將。長慶初,承宗卒,穆宗命田宏正為成德軍節度使。既而鎮人殺宏正,推廷湊為留後,朝廷不能制,因以旄鉞授之。廷湊卒,子元逵尚文宗女壽安公主。元逵卒,子紹鼎立。紹鼎卒,子景崇立。皆世襲鎮州節度使,並前史有傳。景崇位至太尉、中書令,封常山王,中和二年卒。   鎔即景崇之子也,年十歲,三軍推襲父位。大順中,武皇將李存孝既平邢、洺,因獻謀於武皇,欲兼併鎮、定,乃連年出師以擾鎮之屬邑。鎔苦之,遣使求救於幽州。《舊唐書》云:時天子蒙塵,九州鼎沸,河東節度使李克用虎視山東,方謀吞據。鎔以重賂結納,請以修和好。晉軍討孟方立於邢州,鎔常奉以芻糧。及方立平,晉將李存孝侵鎔於南部,鎔求援於幽州。自是燕帥李匡威頻歲出軍,以為鎔援。時匡威兵勢方盛,以鎔沖弱,將有窺圖之志。   景福二年春,匡威率精騎數萬,再來赴援,會匡威弟匡儔奪據兄位,匡威退無歸路,鎔乃延入府第,館於寶壽佛寺。鎔以匡威因己而失國,又感其援助之力,事之如父。五月,鎔謁匡威於其館,匡威陰遣部下伏甲劫鎔,抱持之。鎔曰:「公戒部人勿造次。吾國為晉人所侵,垂將覆滅,賴公濟援之力,幸而獲存。今日之事,本所甘心。」即並轡歸府捨。鎔軍拒之,竟殺匡威。鎔本疏瘦,時年始十七,當與匡威並轡之時,電雨驟作,屋瓦皆飛。有一人於缺垣中望見鎔,鎔就之,遽挾於馬上,肩之而去。翼日,鎔但覺項痛頭偏,蓋因為有力者所挾,不勝其苦故也。既而訪之,則曰墨君和,乃鼓刀之士也,遂厚賞之。《太平廣記》引《劉氏耳目記》云:真定墨君和,幼名三旺。眉目稜岸,肌膚若鐵,年十五六。趙王鎔初即位,曾見之,悅而問曰:「此中何得崑崙兒也?」問其姓,與形質相應,即呼為墨崑崙,因以皁衣賜之。是時,常山縣邑屢為并州中軍所侵掠,趙之將卒疲於戰敵。告急於燕王,李匡威率師五萬來救之。並人攻陷數城。燕王聞之,躬領五萬騎徑與晉師戰於元氏,晉師敗績。趙王感燕王之德,椎牛灑酒,大犒於稿城,輦金二十萬以謝之。燕王歸國,比及境上,為其弟匡儔所拒,趙人以其有德於我,遂營東圃以居之。燕王自以失國,又見趙王之幼,乃圖之。遂伏甲俟趙王,旦至,即使擒之。趙王請曰:「某承先代基構,主此山河,每被鄰寇侵漁,困於守備,賴大王武略,累挫戎鋒,獲保宗祧,實資恩力。顧惟幼懦,夙有卑誠,望不匆匆,可伸交讓。願與大王同歸衙署,即軍府必不拒違。」燕王以為然,遂與趙王並轡而進。俄有大風並黑雲起於城上,大雨雷電,至東角門內,有勇夫袒臂旁來,拳毆燕之介士,即挾負趙王逾垣而走,遂得歸公府。問其姓名,君和恐其難記,但言曰:「硯中之物。」王心志之。左右軍士既見主免難,遂逐燕王。燕王退走於東圃,趙人圍而殺之。趙王召墨生以千金賞之,兼賜上第一區,良田萬畝,仍恕其十死,奏授光祿大夫。   鎔既失燕軍之援,會武皇出師以逼真定,鎔遣使謝罪,出絹二十萬匹,及具牛酒犒軍,自是與鎔俱修好如初。洎梁祖兼有山東,虎視天下,鎔卑辭厚禮,以通和好。《新唐書》:羅紹威諷鎔絕太原,共尊全忠,鎔依違,全忠不悅。光化三年秋,梁祖將吞河朔,乃親征鎮、定,縱其軍燔鎮之關城。鎔謂賓佐曰:「事急矣,謀其所向。」判官周式者,有口辯,出見梁祖。梁祖盛怒,逆謂式曰:「王令公朋附並汾,違盟爽信,敝賦業已及此,期於無捨!」式曰:「公為唐室之桓、文,當以禮義而成霸業,反欲窮兵黷武,天下其謂公何!」《新唐書》:李嗣昭攻洺州,全忠自將擊走之,得鎔與嗣昭書,全忠怒,引軍攻鎔。周式請見全忠,全忠即出書示式曰:「嗣昭在者,宜速遣。」式曰:「王公所與和者,息人鋒鏑間耳。況繼奉天子詔和解,能無一番紙墜北路乎?太原與趙本無恩,嗣昭庸肯入耶!」梁祖喜,引式袂而慰之曰:「前言戲之耳!」即送牛酒貨幣以犒軍。式請鎔子昭祚及大將梁公儒、李宏規子各一人往質於汴。梁祖以女妻昭祚。及梁祖稱帝,鎔不得已,行其正朔。   其後梁祖常慮河朔悠久難制,會羅紹威卒,因欲除移鎮、定。先遣親軍三千,分據鎔深、冀二郡,以鎮守為名。又遣大將王景仁、李思安率師七萬,營於柏鄉。鎔遣使告急莊宗,莊宗命周德威率兵應之;鎔復奉唐朝正朔,稱天祐七年。及破梁軍於高邑,我軍大振,自是遣大將王德明率三十七都從莊宗征伐,收燕降魏,皆預其功,然鎔未嘗親軍遠出。八年七月,鎔至承天軍,與莊宗合宴同盟,奉觴獻壽,以申感概。莊宗以鎔父友,曲加敬異,為之聲歌,鎔亦報之,謂莊宗為四十六舅。中飲,莊宗抽佩刀斷衿為盟,許女妻鎔子昭誨。因茲堅附於莊宗矣。   鎔自幼聰悟,然仁而不武,征伐出於下,特以作籓數世。專制四州,高屏塵務,不親軍政,多以閹人秉權,出納決斷,悉聽所為。皆雕靡第捨,崇飾園池,植奇花異木,遞相誇尚。人士皆裒衣博帶,高車大蓋,以事嬉游,籓府之中,當時為盛。鎔宴安既久,惑於左道,專求長生之要,常聚緇黃,合煉仙丹,或講說佛經,親受符菉。西山多佛寺,又有王母觀,鎔增置館宇,雕飾土木。道士王若訥者,誘鎔登山臨水,訪求仙跡,每一出,數月方歸,百姓勞弊。王母觀石路既峻,不通輿馬,每登行,命僕妾數下人維錦繡牽持而上。有閹人石希蒙者,奸寵用事,為鎔所嬖,恆與之臥起。   天祐八年冬十二月,鎔自西山回,宿於鶻營莊,將歸府第,希蒙勸之他所。宦者李宏規謂鎔曰:「方今晉王親當矢石,櫛沐風雨,王殫供軍之租賦,為不急之遊盤,世道未夷,人心多梗,久虛府第,遠出遊從,如樂禍之徒,翻然起變,拒門不納,則王欲何歸!」鎔懼,促歸。希蒙譖宏規專作威福,多蓄猜防,鎔由是復無歸志。宏規聞之怒,使親事偏將蘇漢衡率兵擐甲遽至鎔前,露刃謂鎔曰:「軍人在外已久,願從王歸。」宏規進曰:「石希蒙說王游從,勞弊士庶,又結構陰邪,將為大逆。臣已偵視情狀不虛,請王殺之,以除禍本。」鎔不聽。宏規因命軍士聚噪,斬希蒙首抵於前。鎔大恐,遂歸。是日,令其子昭祚與張文禮以兵圍李宏規及行軍司馬李藹宅,並族誅之,詿誤者凡數十家。又殺蘇漢衡,收部下偏將下獄,窮其反狀,親軍皆恐,復不時給賜,眾益懼。文禮因其反側,密諭之曰;「王將坑爾曹,宜自圖之。」眾皆掩泣相謂曰:「王待我如是,我等焉能效忠?」是夜,親事軍十餘人,自子城西門逾垣而入,鎔方焚香受菉,軍士二人突入,斷其首,袖之而出,遂焚其府第,煙焰亙天,兵士大亂。鎔姬妾數百,皆赴水投火而死。軍校有張友順者,率軍人至張文禮之第,請為留後。遂盡殺王氏之族。鎔於昭宗朝賜號敦睦保定久大功臣,位至成德軍節度使、守太師、中書令、趙王,梁祖加尚書令。初,鎔之遇害,不獲其屍,及莊宗攻下鎮州,鎔之舊人於所焚府第灰間方得鎔之殘骸。莊宗命幕客致祭,葬於王氏故塋。   鎔長子昭祚,亂之翼日,張文禮索之,斬於軍門。次子昭誨。當鎔被禍之夕,昭誨為軍人攜出府第,置之地穴十餘日,乃髡其發,被以僧衣。屬湖南綱官李震南還,軍士以昭誨托於震,震置之茶褚中。既至湖湘,乃令依南嶽寺僧習業,歲給其費。昭誨年長思歸,震即繼送而還。時鎔故將符習為汴州節度使,會昭誨來投,即表其事曰:「故趙王王鎔小男昭誨,年十餘歲遇禍,為人所匿免,今尚為僧,名崇隱,謹令赴闕。」明宗賜衣一襲,令脫僧服。頃之,昭誨稱前成德軍中軍使、檢校太傅,詣中書陳狀,特授朝議大夫、檢校考功郎中、司農少卿,賜金紫。符習因以女妻之。其後,累歷少列,周顯德中,遷少府監。   王處直。《王處直傳》,原本止存王都廢立之事,而處直事闕佚。今考《舊唐書》列傳云:處直,字允明,處存母弟也。初為定州後院軍都知兵馬使,汴人入寇,處直拒戰,不利而退,三軍大噪,推處直為帥,乃權知留後事。汴將張存敬攻城,梯沖雲合,處直登城呼曰:「敝邑於朝廷未嘗不忠,於籓鄰未嘗失禮,不虞君之涉吾地,何也?」朱溫使人報之曰:「何以附太原而弱鄰道?」處直報曰:「吾兄與太原同時立勳王室,地又親鄰,修好往來,常道也。請從此改圖。」溫許之,仍歸罪於孔目吏梁問,出絹十萬匹,牛酒以犒汴軍,存敬修盟而退;溫因表授旄鉞、檢校左僕射。天祐元年,加太保,封太原王。後仕偽梁,授北平王、檢校太尉,不數歲,復歸於莊宗。後十餘年,為其子都廢歸私第,尋卒,年六十一。   王都,本姓劉,小字雲郎,中山陘邑人也。初,有妖人李應之得於村落間,養為己子。及處直有疾,應之以左道醫之,不久病間,處直神之,待為羽人。始假幕職,出入無間,漸署為行軍司馬,軍府之事,鹹取決焉。處直時未有子,應之以都遺於處直曰:「此子生而有異。」因是都得為處直之子。其後應之閱白丁於管內,別置新軍,起第於博陵坊,面開一門,動皆鬼道。處直信重日隆,將校相慮,變在朝夕,謀先事為禍。會燕師假道,伏甲於外城,以備為不虞,昧旦入郭,諸校因引軍以圍其第,應之死於亂兵,鹹雲不見其屍,眾不解甲。乃逼牙帳請殺都,處直堅靳之,久乃得免。翼日賞勞,籍其兵於臥內,自隊長已上記於別簿,漸以他事孥戮。迨二十年,別簿之記,略無孑遺。都既成長,總其兵柄,奸詐巧佞,生而知之。處直愛養,漸有付託之意,時處直諸子尚幼,乃以都為節度副大使。   王郁者,亦處直之孽子也。案:以下有闕文。   天祐十八年十二月,莊宗親征鎮州,敗契丹於沙河。明年正月,乘勝追敵,過定州,都馬前奉迎,莊宗幸其府第曲宴。都有愛女,十餘歲,莊宗與之論婚,許為皇子繼岌妻之。自是恩寵特異,奏請無不從。同光三年,莊宗幸鄴都,都來朝覲,留宴旬日,錫賚鉅萬,遷太尉、侍中。時周元豹見之曰;「形若鯉魚,難免刀匕。」及明宗嗣位,加中書令,然以其奪據父位,深心惡之。   初,同光中,祁、易二州刺史,都奏部下將校為之,不進戶口,租賦自贍本軍,天成初仍舊。既而安重誨用事,稍以朝政厘之。時契丹犯塞,諸軍多屯幽、易間,大將往來,都陰為之備,屢廢迎送,漸成猜間。和昭訓為都籌畫曰:「主上新有四海,其勢易離,可圖自安之計。」會朱守殷據汴州反,鎮州節度使王建立與安重誨不協,心懷怨嫉。都陰知之,乃遣人說建立謀叛,建立偽許之,密以狀聞。都又與青、徐、岐、潞、梓五帥蠟書以離聞之。   三年四月,制削都在身官爵,遣宋州節度使王晏球率師討之。都急與王郁謀,引契丹為援。洎王師攻城,契丹將托諾率騎萬人來援,都與契丹合兵大戰於嘉山,為王師所敗,惟托諾以二千騎奔入定州。都仗之守城,呼為諾王,屈身瀝懇,冀其盡力。孤壘週年,亦甚有備,諸校或思歸向,以其訪察嚴密,殺人相繼,人無宿謀,故數構不就。   都好聚圖書,自常山始破,梁國初平,令人廣將金帛收市,以得為務,不責貴賤,書至三萬卷,名畫樂器各數百,皆四方之精妙者,萃於其府。四年三月,晏球拔定州,時都校馬讓能降於曲陽門,都巷戰而敗,奔馬歸於府第,縱火焚之,府庫妻孥,一夕俱燼,惟擒托諾並其男四人、弟一人獻於行在。   李繼陶者,莊宗初略地河朔,俘而得之,收養於宮中,故名曰得得。天成初,安重誨知其本末,付段佪養之為兒;佪知其不稱,許其就便。王都素蓄異志,潛取以歸,呼為莊宗太子。及都叛,遂僭其服裝,時俾乘墉,欲惑軍士,人咸知其偽,競詬辱之。城陷,晏球獲之,拘送於闕下,行至邢州,遣使戮焉。   史臣曰:王鎔據鎮、冀以稱王,治將數世;處直分易、定以為帥,亦既重侯。一則惑佞臣而覆其宗,一則嬖孽子而失其國,其故何哉?蓋富貴斯久,仁義不修,目眩於妖妍,耳惑於絲竹,故不能防奸於未兆,察禍於未萌,相繼敗亡,又誰咎也!   康君立,蔚州興唐人,世為邊豪。乾符中,為雲州牙校,事防禦使段文楚。時群盜起河南,天下將亂,代北仍歲阻饑,諸部豪傑,鹹有嘯聚邀功之志。會文楚稍削軍人儲給,戍兵咨怨。君立與薛鐵山、程懷信、王行審、李存璋等謀曰:「段公懦人,難與共事。方今四方雲擾,武威不振,丈夫不能於此時立功立事,非人豪也。吾等雖權系部眾,然以雄勁聞於時者,莫若沙陀部,復又李振武父子勇冠諸軍,吾等合勢推之,則代北之地,旬月可定,功名富貴,事無不濟也。」君立等乃夜謁武皇言曰:「方今天下大亂,天子付將臣以邊事,歲偶饑荒,便削儲給,我等邊人,焉能守死!公家父子,素以威惠及五部,當共除虐帥,以謝邊人,孰敢異議者!」武皇曰:「明天子在上,舉事當有朝典,公等勿輕議。予家尊遠在振武,萬一相迫,俟予稟命。」君立等曰;「事機已洩,遲則變生,曷俟千里咨稟!」眾因聚噪,擁武皇。比及雲州,眾且萬人,師營鬥雞台,城中械文楚以應武皇之軍。既收城,推武皇為大同軍防禦留後。眾狀以聞,朝廷不悅,詔徵兵來討。俄而獻祖失振武,武皇失雲州。朝廷命招討使李鈞、幽州李可舉加兵於武皇,攻武皇於蔚州。君立從擊可舉之師屢捷,及獻祖入達靼,君立保感義軍,武皇授雁門節度,以君立為左都押牙,從入關,逐黃孽,收長安。武皇還鎮太原,授檢校工部尚書、先鋒軍使,   文德初,李罕之既失河陽,來歸於武皇,且求援焉,乃以君立充南面招討使,李存孝副之,帥師二萬,助罕之攻取河陽。三月,與汴將丁會、牛存節戰於沇河。臨陣之次,騎將安休休叛入汴軍,君立引退。八月,授汾州刺史。大順元年,潞州小校安居受反,武皇遣君立討平之,授檢校左僕射、昭義節度使。自武皇之師連歲略地於邢、洺,攻孟方立,君立常率澤潞之師以為掎角。   景福初,檢校司徒,食邑千戶。二年,李存孝據邢州叛,武皇命君立討之,以功加檢校太保。乾寧初,存孝平,班師。存孝既死,武皇深惜之,怒諸將無解慍者。初,李存信與存孝不葉,屢相傾奪,而君立素與存信善。九月,君立至太原,武皇會諸將酒博,因語及存孝事,流涕不已。時君立以一言忤旨,武皇賜鴆而殂,時年四十八。明宗即位,以念舊之故,詔贈太傅。   薛志勤,蔚州奉誠人,小字鐵山。初為獻祖帳中親信,乾符中,與康君立共推武皇定雲州,以功授右牙都校;從入達靼,武皇授節雁門,志勤領代北軍使;從入關,收京城,以功授檢校工部尚書、河東右都押牙、先鋒右軍使。從武皇救陳、許,平黃巢。武皇遇難於上源驛,汴將楊彥洪連車樹柵,遮絕巷陌,時騎從皆醉,宴席既闌,汴軍四面攻傳捨。志勤虓勇冠絕,復酒膽激壯,因獨登驛樓大呼曰:「朱僕射負恩無行,邀我司空圖之,吾三百人足以濟事!」因彎弧發射,矢無虛發,汴人斃者數十。志勤私謂武皇曰:「事急矣,如至五鼓,吾屬無遺類矣,可速行!」因扶武皇而去。雷雨暴猛,汴人扼橋,志勤以其屬血戰擊敗之,得侍武皇還營,由是恩顧益厚。大順初,張浚以天子之師來侵太原。十月,大軍入陰地,志勤與李承嗣率騎三千抗之,敗韓建之軍於蒙坑,進收晉、絳,以功授忻州刺史。二年,從討鎮州,收天長、臨城,志勤皆先登陷陣,勇敢無前。王暉據雲州叛,討平之,以志勤為大同軍防禦使、檢校司空。乾寧初,代康君立為昭義節度使。光化元年十二月,以疾卒於潞,時年六十二。   史建瑭,字國寶。父敬思,雁門人,仕郡至牙校。武皇節制雁門,敬思為九府都督,從入關,定京師。及鎮太原,為裨將。中和四年,從援陳、許,為前鋒,敗黃巢於汴上,追賊至徐、兗,常將騎挺身酣戰,勇冠諸軍。是時,天下之師雲集,軍中無不推伏。六月,衛從武皇入汴州,捨於上源驛,是夕,為汴人所攻,敬思方大醉,因蹶然而興,操弓與汴人鬥,矢不虛發,汴人死者數百。夜分冒雨方達汴橋,左右扶武皇決圍而去。敬思後拒,血戰而歿。武皇還營,知失敬思,流涕久之。   建瑭以父廕少仕軍門。光化中,典昭德軍。與李嗣昭攻汾州,率先登城,擒叛將李瑭以獻,授檢校工部尚書。李思安之圍上黨也,建瑭為前鋒,與總管周德威赴援。時汴人夾城深固,援路斷絕,建瑭日引精騎,設伏擒生,夜犯汴營,驅斬千計,敵人不敢芻牧。汴將王景仁營於柏鄉,建瑭與周德威先出井陘。高邑之戰,日已晡晚,汴軍有歸志,建瑭督部落精騎先陷其陣,夾攻魏、滑之間,遂長驅追擊。夜入柏鄉,俘斬數千計,論功加檢校左僕射。師還,留戍趙州。汴將氏延賞數犯趙之南鄙,建瑭設伏柏鄉,獲延賞,獻之。   九年,梁祖親攻蓨縣。時王師並攻幽州,聲言汴軍五十萬,將寇鎮、定。都將符存審謂建瑭曰:「梁軍倘以五十萬來,我等何以待之?」裨將趙行實曰:「走入土門為上策。」存審曰:「事未可知,但老賊在東,別將西來,尚可徐圖。」不旬日,楊師厚圍棗強,賀德倫圍蓨縣,梁祖自至,攻城甚急。存審曰:「吾王方事北面,南鄙之事,付我等數人。今西道無兵,坐滋賊勢。何以為謀。老賊若不下蓨、阜,必西攻深、冀,與公等料閱騎軍,偵視賊勢。」乃選精騎八百趨信都,存審扼下博橋,建瑭與李嗣肱分道擒生。建瑭乃分麾下三百騎為五軍,自將一軍深入,各命俘掠梁軍之芻牧者還,會下博橋。翼日,諸軍皆至,獲芻牧者數百人,聚而殺之,緩數十人,令其逸去,各曰:「沙陀軍大至矣!」梁軍震恐。明日,建瑭、嗣肱為梁軍服色,與芻牧者相雜,晡晚,及賀德倫寨門,殺守門者,縱火大噪,俘斬而去。是夜,梁祖燒營而遁,比至貝州,迷失道咯,委棄兵仗,不可勝計。   十二年,魏博歸款,建瑭與符存審前軍屯魏縣。十三年,敗劉鄩於元城,收澶州,以建瑭為刺史、檢校司空、外衙騎軍都將。尋歷貝、相二州刺史,屯於德勝。十八年,與閻寶討張文禮,為馬軍都將。八月,收趙州,獲刺史王撽窗C進逼鎮州,為流矢所中,卒於軍,時年四十六。   李承嗣,代州雁門人。父佐方。承嗣少仕郡,補右職。中和二年,從武皇討賊關輔,為前鋒。王師之攻華陰,黃巢令偽客省使王汀會軍機於黃揆,承嗣擒之以獻。賊平,以功授汾州司馬,改榆次鎮將。光啟初,從討蔡賊於陳、許。上源之難,遣承嗣奉表行在,陳訴其事。觀軍容田令孜館而慰諭,令達情於武皇,姑務葉和,仍授以左散騎常侍。朱玫之亂,遣承嗣率軍萬人援鄜州,至渭橋迎扈車駕。王行瑜既殺朱玫,承嗣會鄜、夏之師入定京城,獲偽相裴徹、鄭昌圖,函送朱玫、襄王首獻於行在。駕還宮,賜號迎鑾功臣、檢校工部尚書、守嵐州刺史,賜犒軍錢二萬貫。   時車駕初還,三輔多盜,承嗣按兵警御,輦轂乂安。及還屯於鄜,留別將馬嘉福五百騎宿衛。孟方立之襲遼州也,武皇遣承嗣設伏於榆社以待之。邢人既至,承嗣發伏,擊其歸兵,大敗之,獲其將奚忠信,以功授洺州刺史。及張浚之加兵於太原也,時鳳翔軍營霍邑,承嗣率一軍攻之,岐人夜遁,追擊至趙城,合大軍攻平陽,旬有三日而拔。師還,改教練使、檢校司徒。   乾寧二年,兗、鄆為汴人所攻,勢漸危蹙,遣使乞師於武皇;武皇遣承嗣率三千騎假道於魏,渡河援之。時李存信屯於莘縣,既而羅宏信背盟,掩擊王師,因茲隔絕。及瑄、瑾失守,承嗣與朱瑾、史儼同入淮南。承嗣、史儼皆驍將也,淮人得之,軍聲大振。十國春秋·吳列傳》:太祖署為淮南行軍副使。武皇深惜之,如失左右手,乃遣趙岳間道使於淮南,請歸承嗣等;楊行密許之,遣使陳令存修好於武皇。其年九月,汴將龐師古、葛從周出師,將收淮南,朱瑾率淮南軍三萬,與承嗣設伏於清口,大敗汴人,生獲龐師古。行密嘉其雄才,留而不遣,仍奏授檢校太尉,領鎮海軍節度使。天綁九年,淮人聞莊宗有柏鄉之捷,乃以承嗣為楚州節度使,以張犄角。十七年七月,卒於楚州,時年五十五。   史儼,代州雁門人。以便騎射給事於武皇。為帳中親將,驍果絕眾,善擒生設伏,望塵揣敵,所向皆捷。自武皇入定三輔,誅黃巢,每出師皆從。乾寧中,從討王行瑜,師次渭北,遣儼率五百騎護駕石門。時京城大擾,士庶多散佈南山。儼分騎警衛,比駕還京,盜賊不作,以功授檢校右散騎常侍,屯於三橋者累月,昭宗寵錫優異。明年,與李承嗣率騎渡河援兗、鄆。時汴軍雄盛,自青、徐、兗、鄆,柵壘相望。儼與騎將安福順等,每以數千騎直犯營壘,左俘右斬,汴軍為之披靡。及朱瑾失守,與李承嗣等奔淮南。淮人比善水軍,不閒騎射,既得儼等,軍聲大振,尋挫汴軍於清口。其後並鍾傳,擒杜洪,削錢鏐,成行密之霸跡者,皆儼與承嗣之力也。淮人館遇甚厚,妻孥第捨必推其甲,故儼等盡其死力。《十國春秋》云:儼累官滁州刺史。天祐十三年,卒於廣陵。   蓋寓,蔚州人。祖祚,父慶,世為州之牙將。武皇起雲中,寓與康君立等推轂佐佑之,因為腹心。武皇節制雁門,署職為都押牙,領嵐州刺史。洎移鎮太原,改左都押牙、檢校左僕射。武皇與之決事,言無不從,凡出征伐,靡不衛從。《通鑒》:光啟二年,駕幸興元,大將蓋寓說克用曰:「鑾輿播遷,天下皆歸咎於我,今不誅朱玫,黜李熅,無以自湔洗。」克用從之。又,《通鑒考異》引《紀年錄》云:偽使至太原,太祖詰其事狀,曰:「皆朱玫所為。」將斬之以徇,大將蓋寓等言云云。太祖燔偽詔,械其使,馳檄喻諸鎮曰:「今月二十日,得襄王偽詔及朱玫文字,云:『田令孜脅遷鑾駕,播越梁、洋,行至半塗,六軍變擾,遂至蒼皇而晏駕,不知弒逆者何人。永念丕基不可無主,昨四鎮籓後推朕纂承,已於正殿受冊畢,改元大赦者。』李熅出自贅疣,名污籓邸,智昏菽麥,識昧機權。李符擄之以塞辭,朱玫賣之以為利。呂不韋之奇貨,可見奸邪;蕭世誠之土囊,期於匪夕。近者,當道徑差健步,奉表起居,行朝現駐巴、梁,宿衛比無騷動。而朱玫脅其孤騃,自號台衡,敢首亂階,明言晏駕,熒惑籓鎮,凌弱廟朝」云云。乾寧二年,從入關討王行瑜,特授檢校太保、開國侯,令邑一千戶,領容管觀察經略使。光化初,車駕還京,授檢校太傅,封成陽郡公。   寓性通黠,多智數,善揣人主情。武皇性嚴急,左右難事,無委遇者,小有違忤,即置於法,惟寓承顏希旨,規其趨向,婉辭順意,以盡參裨。武皇或暴怒將吏,事將不測,寓欲救止,必佯佐其怒以責之,武皇怡然釋之。有所諫諍,必征近事以為喻,自武皇鎮撫太原,最推親信,中外將吏,無不景附,朝廷籓鄰,信使結托,先及武皇,次入寓門;既總軍中大柄,其名振主,梁祖亦使奸人離間,暴揚於天下,言蓋寓已代李,聞者寒心,武皇略無疑間。初,武皇既平王行瑜,還師渭北,暴雨六十日,諸將或請入覲,且云:「天顏咫尺,安得不行覲禮。」武皇意未決,寓白曰:「車駕自石門還京,寢未安席,比為行瑜兄弟驚駭乘輿,今京師未寧,奸宄流議,大王移兵渡渭,必恐復動宸情。君臣始終,不必朝覲,但歸籓守,姑務勤王,是忠臣之道也。」武皇笑曰:「蓋寓尚阻吾入覲,況天下人哉!」即日班師。天祐二年三月,寓病篤,武皇日幸其第,手賜藥餌。初,寓家每事珍膳,窮極海陸,精於府饌,武後非寓家年獻不食,每幸寓第,其往如歸,恩寵之洽,時我與比;及其卒也,哭之彌慟。莊宗即位,追贈太師。   伊廣,字言,原本闕一字。元和中右僕射慎之後。廣,中和末除授忻州刺史。遇天下大亂,乃委質於武皇。廣襟情灑落,善占對,累歷右職,授汾州刺史。時武皇主盟,諸侯景附,軍機締結,聘遺旁午,廣奉使稱旨,累遷至檢校司徒。乾寧四年,從征劉仁恭,武皇之師不利於成安寨,廣歿於賊。   有女為莊宗淑妃。子承俊,歷貝、遼二州刺史。   李承勳者,與廣同為牙將,善於奉使,名聞軍中。承勳累遷至太原少尹。劉守光之僭號也,莊宗遣承勳往使,問其釁端。承勳至幽州,見守光,如籓方聘問之禮。謁者曰:「燕王為帝矣,可行朝禮。」承勳曰:「吾大國使人,太原亞尹,是唐帝除授,燕主自可臣其部人,安可臣我哉!」守光聞之不悅,拘留於獄,數日而出,詰之曰:「臣我乎?」承勳曰:「燕君能臣我王,則我臣之;吾有死而已,安敢辱命!」會王師討守光,承勳竟歿於燕。   史敬鎔,太原人。事武皇為帳中綱紀,甚親任之。莊宗初嗣晉王位,李克寧陰構異圖,將害莊宗,事發有日矣,克寧密引敬鎔,以邪謀諭之。既而敬鎔白,貞簡太后惶駭,召張承業、李存璋等圖之。克寧等伏誅,以功累歷郡。同光初,為華州節度使,移鎮安州。天成中,入為金吾上將軍。期年,復授鄧州,至鎮數月卒。贈太尉。    上一頁 EasySea.COM 下一頁 逸海書城 秋雁南回: www.backbird.com 驕陽網: www.oksun.com 逸海書城--歷史書籍--二十四史--宋·薛居正--舊五代史--列傳八   周德威,字鎮遠,小字陽五,朔州馬邑人也。初事武皇為帳中騎督,驍勇,便騎射,膽氣智數皆過人。久在雲中,諳熟邊事,望煙塵之警,懸知兵勢。乾寧中,為鐵林軍使,武皇討王行瑜,以功加檢校左僕射,移內衙軍副。   光化二年三月,汴將氏叔琮率眾逼太原。有陳章者,以虓勇知名,眾謂之「夜叉」,言於叔琮曰:「晉人所恃者周陽五,願擒之,請賞以郡。」陳章嘗乘驄馬朱甲以自異。武皇戒德威曰:「我聞陳夜叉欲取爾求郡,宜善備之。」德威曰:「陳章大言,未知鹿死誰手!」他日致師,戒部下曰:「如陣上見陳夜叉,爾等但走。」德威微服挑戰,部下偽退,陳章縱馬追之,德威背揮鐵□擊墮馬,生獲以獻,由是知名。   天復中,我師不利於潘縣,汴將朱友寧、氏叔琮來逼晉陽。時諸軍未集,城中大恐,德威與李嗣昭選募銳兵出諸門,攻其壘,擒生斬馘,汴人枝梧不暇,乃退。天祐三年,與李嗣昭合燕軍攻潞州,降丁會,以功加檢校太保、代州刺史;代嗣昭為蕃漢都將。李思安之寇潞州也,德威軍於余吾。時汴軍十萬築夾城,圍潞州,內外斷絕,德威以精騎薄之,屢敗汴人,進營高河,令游騎邀其芻牧。汴軍閉壁不出,乃自東南山口築甬道樹柵以通夾城,德威之騎軍,倒牆堙塹,日數十戰,前後俘馘,不可勝紀。梁有驍將黃角鷹、方骨侖,皆生致之。   五年正月,武皇疾篤,德威退營亂柳,武皇厭代。四月,命德威班師。時莊宗初立,德威外握兵柄,頗有浮議,內外憂之。德威既至,單騎入謁,伏靈柩哭,哀不自勝,由是群情釋然。是月二十四日,從莊宗再援潞州。二十九日,德威前軍營橫碾,距潞四十五里。五月朔,晨霧晦暝,王師伏於三垂崗下。翼日,直趨夾城,斬關破壘,梁人大敗,解潞州之圍。初,德威與李嗣昭有私憾,武皇臨終顧謂莊宗曰:「進通忠孝不負我,重圍累年,似與德威有隙,以吾命諭之,若不解重圍,歿有遺恨。」莊宗達遺旨,德威感泣,由是勵力堅戰,竟破強敵,與嗣昭歡愛如初。以功加檢校太保、同平章事、振武節度使。   七年,岐人攻靈夏,遣使來求助,德威渡河以應之;師還,授蕃漢馬步總管。七年十一月,汴人據深、冀,汴將王景仁軍八萬次柏鄉,鎮州節度使王鎔來告難,帝遣德威率前軍出井陘,屯於趙州。十二月,帝親征。二十五日,進薄汴營,距柏鄉五里,營於野河上。汴將韓勍率精兵三萬,鎧甲皆被繒綺,金銀炫曜,望之森然,我軍懼形於色。德威謂李存璋曰:「賊結陣而來,觀其形勢,志不在戰,欲以兵甲耀威耳。我軍人乍見其來,謂其鋒不可當,此時不挫其銳,吾軍不振矣!」乃遣存璋諭諸軍曰:「爾見此賊軍否?是汴州天武健兒,皆屠沽傭販,虛有表耳,縱被精甲,十不當一,擒獲足以為資。」德威自率精騎擊其兩偏,左馳右決,出沒數四。是日,獲賊百餘人,賊渡河而退。德威謂莊宗曰:「賊驕氣充盛,宜按兵以待其衰。」莊宗曰:「我提孤軍,救難解紛,三鎮烏合之眾,利在速戰,卿欲持重,吾懼其不可使也。」德威曰:「鎮、定之士,長於守城,列陣野戰,素非便習。我師破賊,惟恃騎軍,平田廣野,易為施功。今壓賊營,令彼見我虛實,則勝負未可必也。」莊宗不悅,退臥帳中。德威患之,謂監軍張承業曰:「王欲速戰,將烏合之徒,欲當劇賊,所謂不量力也。去賊咫尺,限此一渠水,彼若早夜以略彴渡之,吾族其為俘矣。若退軍鄗邑,引賊離營,彼出則歸,復以輕騎掠其芻餉,不逾月,敗賊必矣。」承業入言,莊宗乃釋然。德威得降人問之,曰「景仁下令造浮橋數日」,果如德威所料。二十七日,乃退軍保鄗邑。   八年正月二日,德威率騎軍致師於柏鄉,設伏於村塢間,令三百騎以壓汴營。王景仁悉其眾結陣而來,德威轉戰而退,汴軍因而乘之,至於鄗邑南。時步軍未成列,德威陣騎河上以抗之。亭午,兩軍皆陣,莊宗問戰時,德威曰:「汴軍氣盛,可以勞逸制之,造次較力,殆難與敵。古者師行不逾一捨,蓋慮糧餉不給,士有饑色。今賊遠來決戰,縱挾糗T,亦不遑食。晡晚之後,飢渴內侵,戰陣外迫,士心既倦,將必求退。乘其勞弊,以生兵制之,縱不大敗,偏師必喪。以臣所籌,利在晡晚。」諸將皆然之。時汴軍以魏、博之人為右廣,宋、汴之人為左廣,自未至申,陣勢稍卻,德威麾軍呼曰;「汴軍走矣!」塵埃漲天,魏人收軍漸退。莊宗與史建瑭、安金全等因沖其陣,夾攻之,大敗汴軍,殺戮殆盡;王景仁、李思安僅以身免,獲將校二百八十人。   八月,劉守光僭稱大燕皇帝。十二月,遣德威率步騎三萬出飛狐,與鎮州將王德明、定州將程嚴等軍進討。九年正月,收涿州,降刺史劉知溫。五月七日,劉守光令驍將單廷珪督精甲萬人出戰,德威遇於龍頭崗。初,廷珪謂左右曰:「今日擒周陽五。」既臨陣,見德威,廷珪單騎持槍躬追德威,垂及,德威側身避之,廷珪少退,德威奮□南墜其馬,生獲廷珪,賊黨大敗,斬首三千級,獲大將李山海等五十二人。十二日,德威自涿州進軍良鄉、大城。守光既失廷珪,自是奪氣。德威之師,屢收諸郡,降者相繼。十年十一月,擒守光父子,幽州平。十二月,授德威檢校侍中、幽州盧龍等軍節度使。   德威性忠孝,感武皇獎遇,嘗思臨難忘身。十二月,汴將劉鄩自洹水乘虛將寇太原,德威在幽州聞之,逕以五百騎馳入土門,聞鄩軍至樂平不進,德威徑至南宮以候汴軍。初,劉鄩欲據臨清以扼鎮、定轉餉之路,行次陳宋口,德威遣將擒數十人,皆倳刃於背,縶而遣之。既至,謂劉鄩曰:「周侍中已據宗城矣!」德威其夜急騎扼臨清,劉鄩乃入貝州。是時德威若不至,則勝負不可知也。   十四年三月,契丹寇新州,德威不利,退保范陽。《遼史·太祖紀》:神冊二年三月辛亥,攻幽州,節度使周德威以幽、並、鎮、定、魏五州兵拒戰於居庸關之西,戰於新州東,大破之,斬首三萬級。又,《通鑒》:契丹主帥眾三十萬,德威眾寡不敵,大為契丹所敗。敵眾攻僅二百日,外援未至,德威撫循士眾,晝夜乘城,竟獲保守。十五年,我師營麻口渡,將大舉以定汴州。德威自幽州率本軍至。十二月二十三日,軍次胡柳陂。詰旦,騎報曰;「汴軍至矣!」莊宗使問戰備,德威奏曰:「賊倍道而來,未成營壘,我營柵已固,守備有餘,既深入賊疆,須決萬全之策。此去大梁信宿,賊之家屬,盡在其間,人之常情,孰不以家國為念?以我深入之眾,抗彼激憤之軍,不以方略制之,恐難必勝。王但按軍保柵,臣以騎軍疲之,使彼不得下營,際晚,糧餉不給,進退無據,因以乘之,破賊之道也。」莊宗曰:「河上終日挑戰,恨不遇賊,今款門不戰,非壯夫也!」乃率親軍成列而出,德威不獲已,從之。謂其子曰:「吾不知其死所矣!」莊宗與汴將王彥章接戰,大敗之。德威之軍在東偏,汴之遊軍入我輜重,眾駭,奔入德威軍,因紛擾無行列。德威兵少,不能解,父子俱戰歿。先是,鎮星犯上將,星占者雲,不利大將。是夜收軍,德威不至,莊宗慟哭謂諸將曰:「喪我良將,吾之咎也!」   德威身長面黑,笑不改容,凡對敵列陣,凜廩然有肅殺之風。中興之朝,號為名將。及其歿也,人皆惜之。同光初,追贈太師。天成中,詔與李嗣昭、符存審配饗莊宗廟廷。晉高祖即位,追封燕王。   子光輔,歷汾、汝州刺史。   符存審,字德詳,陳州宛邱人,《歐陽史·義兒傳》,惟符存審不在其列,別自為傳。蓋存審子彥卿有女為宋太宗後,故存其本姓也。舊名存。父楚,本州牙將。存審少豪俠,多智算,言兵家事。乾符末,河南盜起,存審鳩率豪右,庇捍州里。會郡人李罕之起自群盜,授光州刺史,因往依之。中和末,罕之為蔡寇所逼,棄郡投諸葛爽;存審從至河陽,為小校,屢戰蔡賊有功。諸葛爽卒,罕之為其部將所逼,出保懷州,部下分散,存審乃歸於武皇。武皇署右職,令典義兒軍,賜姓名。   存審性謹厚,寵遇日隆,自是武皇西征,存審常從,所至立功。從討赫連鐸,冒刃死戰,血流盈袖,武皇手自封瘡,日夕臨問。乾寧初,討李匡儔,存審前軍拔居庸關。明年,從討邠州,時邠之勁兵屯龍泉寨,四面懸崖,石壁險固,存審奮力拔之。師還,授檢校左僕射。副李嗣昭討李瑭於汾州,擒之,以功改左右廂步軍都指揮使。天祐三年,授蕃漢馬步副指揮使,與李嗣昭降丁會於上黨,從周德威破賊於夾城,加檢校司徒,授忻州刺史,領蕃漢馬步都指揮使。七年,加檢校太保,充蕃漢副總管。莊宗擊汴人於柏鄉,留存審守太原。三月,代李存璋戍趙州。九年,梁祖攻蓨縣,存審與史建瑭、李嗣肱赴援,屯下博橋,汴人驚亂,燒營而遁,以功遙領邢、洺、磁團練使。   十二年,魏博歸款於莊宗,遣存審率前鋒據臨清,以俟進取。莊宗入魏,存審屯魏縣以抗劉鄩。六月,鄩營莘縣,存審與鎮、定之師營莘西三十里,一日數戰。八月,率師攻張源德於貝州。十三年二月,劉鄩自莘悉眾來襲我魏州,存審以大軍踵其後,戰於故元城,大敗汴人,從收澶、衛、磁、洺等州。秋,邢州閻寶降,授存審安國軍節度、邢洺磁等州觀察使。十月,戴思遠棄滄州,毛璋以城降,授存審檢校太傅、橫海軍節度使,兼領魏博馬步軍都指揮使。明年,就加平章事。   十四年八月,將兵援周德威於幽州,敗契丹之眾。冬,破汴將安彥之於楊劉,諸軍進營麻口。時梁將謝彥章營行台村,莊宗勇於接戰,每以輕騎當之,遇窘者數四。存審每俟其出,必叩馬諫曰:「王將復唐宗社,宜為天下自愛,搴旗挑戰,一劍之任,無益聖德,請責效於臣。古人不以賊遺君父,臣雖不武,敢不代君之憂。」莊宗及時回駕。十二月,戰於胡柳。晡晚之後,存審引所部銀槍效節軍,敗梁軍於土山下。是日辰巳間,周德威戰歿,一軍逗撓,梁軍四集,存審與其子彥圖冒刃血戰,出沒賊陣,與莊宗軍合。午後,師復集,擊敗汴人。   十六年春,代周德威為內外蕃漢馬步總管,於德勝口築南北城以據之。七月,汴將王瓚自黎陽渡河寇澶州,存審拒戰,瓚退,營於楊村渡,控我上游。自是日與交鋒,對壘經年,大小凡百餘戰。   十七年,汴將劉鄩攻同州,朱友謙求援於我,遣存審與李嗣昭將兵赴之。九月,次河中,進營朝邑。時河中久臣於梁,眾持兩端,及諸軍大集,芻粟暴貴,嗣昭懼其翻覆,將急戰以定勝負。居旬日,梁軍逼我營。會望氣者言,西南黑氣如鬥雞之狀,當有戰陣,存審曰:「我方欲決戰,而形於氣象,得非天贊歟!」是夜,閱其眾,詰旦進軍。梁軍來逆戰,大敗之,追斬二千餘級。自是梁軍保壘不出。存審謂嗣昭曰:「吾初懼劉鄩據渭河。偏師既敗,彼若退歸,懼我踵之;窮獸搏人,勿謂無事。可開其歸路,然後追奔。」乃令王建及牧馬於沙苑,劉鄩、尹皓知之,保眾退去,《歐陽史》:鄩以為晉軍且懈,乃夜遁去。存審追擊於渭河,又大敗之。遂解同州之圍。存審略地至奉先,謁諸帝陵,乃班師。   十八年,王師討張文禮於鎮州,李嗣昭、李存進相次戰歿。十九年,遣存審率師進攻叛帥於城下,文禮之將李再豐陰送款於存審,我師中夜登城,擒文禮之子處球等,露布以獻。鎮州平,以功加檢校太傅、兼侍中。   二十年正月,師還於魏州,莊宗出城迎勞,就第宴樂。無何,契丹犯燕薊,郭崇韜奏曰:「汴寇未平,繼韜背叛,北邊捍御,非存審不可。」上遣中使諭之,存審臥病羸瘠,附奏曰:「臣效忠稟命,靡敢為辭,但痾恙纏綿,未堪祗役。」既而詔存審以本官充幽州盧龍節度使,自鎮州之任。同光初,加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中書令、食邑千戶,賜號忠烈扶天啟運功臣。   十月,平梁,遷都洛陽。存審以身為大將,不得預收復中原之功,舊疾愈作,堅求入覲尋醫,以情告郭崇韜。時崇韜自負一時,佐命之功,無出己右,功名事望,素在存審之下,權勢既隆,人士輻湊,不欲存審加於己上,每有章奏求覲,即陰沮之。存審妻郭氏泣訴於崇韜曰:「吾夫於國,粗效驅馳,與公鄉里親舊,公忍令死棄北荒,何無情之如是!」崇韜益慚戁。明年春,疾甚,上章懇切,乞生覲天顏,不許。存審伏枕而歎曰:「老夫歷事二主,垂四十年,幸而遇今日天下一家,遠夷極塞,皆得面覲彤墀,射鉤斬祛之人,孰不奉觴丹陛,獨予壅隔,豈非命哉!」漸增危篤,崇韜奏請許存審入覲。四月,制授存審宣武軍節度使、諸道蕃漢馬步總管。詔未至,五月十五日卒於幽州官舍,時年六十三,遺命葬太原。存審遺奏陳敘不得面覲,詞旨淒惋。莊宗震悼久之,廢朝三日,贈尚書令。   存審少在軍中,識機知變,行軍出師,法令嚴明,決策制勝,從無遺悔,功名與周德威相匹,皆近代之良將也。常戒諸子曰:「予本寒家,少小攜一劍而違鄉里,四十年間,位極將相。其間屯危患難,履鋒冒刃,入萬死而無一生,身方及此,前後中矢僅百餘。」乃出鏃以示諸子,因以奢侈為戒。   存審微時,嘗為俘囚,將就戮於郊外,臨刑指危垣謂主者曰:「請就戮於此下,冀得壞垣覆屍,旅魂之幸也。」主者哀之,為移次焉。遷延之際,主將擁妓而飲,思得歌者以助歡。妓曰:「俘囚有符存審者,妾之舊識,每令擊節,以讚歌令。」主將欣然,馳騎而捨之;豈非命也!   彥超,存審之長子也。少事武皇,累歷牙職。存審卒,莊宗以彥超為汾州刺史。同光末,魏州軍亂,詔彥超赴北京巡檢。先是,朝廷令內官呂、鄭二人在太原,一監兵,一監倉庫。及明宗入洛,皇弟存霸單騎奔河東,與呂、鄭謀殺彥超與留守張憲。彥超覺之,密與憲謀,未決,部下大噪,州兵畢集,張憲出奔。是夕,軍士殺呂、鄭、存霸於衙城。詰旦,聞洛城禍變,彥超告諭三軍。《宋史·張昭傳》云:昭為張憲推官,莊宗及難,聞鄴中兵士推戴明宗,憲部將符彥超合戍將應之。憲死,有害昭者,執之以送彥超。彥超曰:「推官正人,無得害之。」又逼昭為榜,安撫軍民。明宗又令其弟龍武都虞候彥卿馳騎安撫。六月,彥超入覲,明宗召見撫諭,尋授晉州留後。未行,會其弟前曹州刺史彥饒平宣武亂軍,明宗喜,召彥超謂之曰:「吾得爾兄弟力,余更何憂,爾為我往河東撫育耆舊。」即授北京留守、太原尹。明年冬,移授昭義節度使。四年,授驍衛上將軍,改金吾上將軍。長興元年,授泰寧軍節度使,尋移鎮安州。   彥超廝養中有王希全者,小字佛留,粗知書計,委主貨財,歲久耗失甚多,彥超止於訶譴而已。應順元年正月,佛留聞朝廷多事,因與任貨兒等謀亂。一夕,扣門言朝廷有急遞至,彥超出至膍ヾA佛留挾刃害之。詰旦,本州節度副使李端召州兵攻佛留等,殺之,餘眾奔淮南,擒彥超部將趙溫等二十六人誅之。彥超贈太尉。   存審次子彥饒,《晉史》有傳。次彥卿,皇朝前鳳翔節度使、守太師、中書令,封魏王,今居於洛陽。次彥能,終於楚州防禦使。次彥琳,仕皇朝為金吾上將軍,卒於任。    上一頁 EasySea.COM 下一頁 逸海書城 秋雁南回: www.backbird.com 驕陽網: www.oksun.com 逸海書城--歷史書籍--二十四史--宋·薛居正--舊五代史--列傳九   郭崇韜,字安時,代州雁門人也。父宏正。崇韜初為李克修帳下親信。克修鎮昭義,崇韜累典事務,以廉干稱。克修卒,武皇用為典謁,奉使鳳翔稱旨,署教練使。崇韜臨事機警,應對可觀。莊宗嗣位,尤器重之。天祐十四年,用為中門副使,與孟知祥、李紹宏俱參機要。俄而紹宏出典幽州留事,知祥懇辭要職。先是,中門使吳珙、張虔厚忠而獲罪。知祥懼,求為外任,妻璚華公主泣請於貞簡太后。莊宗謂知祥曰:「公欲避路,當舉其代。」知祥因舉崇韜。乃署知祥為太原軍在城都虞候。自是崇韜專典機務,艱難戰伐,靡所不從。   十八年,從征張文禮於鎮州。契丹引眾至新樂,王師大恐,諸將鹹請退還魏州,莊宗猶豫未決。崇韜曰:「安巴堅只為王都所誘,本利貨財,非敦鄰好,苟前鋒小衄,遁走必矣。況我新破汴寇,威振北地,乘此驅攘,焉往不捷!且事之濟否,亦有天命。」莊宗從之,王師果捷。明年,李存審收鎮州,遣崇韜閱其府庫,或以珍貨賂遺,一無所取,但市書籍而已。   莊宗即位於魏州,崇韜加檢校太保、守兵部尚書,充樞密使。是時,衛州陷於梁,澶、相之間,寇鈔日至,民流地削,軍儲不給,群情恟恟,以為霸業終不能就,崇韜寢不安席。俄而王彥章陷德勝南城,敵勢滋蔓,汴人急攻楊劉城。明宗在鄆,音驛斷絕。莊宗登城四望,計無所出。崇韜啟曰:「段凝阻絕津路,苟王師不南,鄆州安能保守!臣請於博州東岸立柵,以固通津,但慮汴人偵知,逕來薄我,請陛下募敢死之士,日以挑戰,如三四日間。賊軍未至,則柵壘成矣。」崇韜率毛璋等萬人夜趨博州,視矛戟之端有光,崇韜曰:「吾聞火出兵刃,破賊之兆也。」至博州,渡河版築,晝夜不息。崇韜於葭葦間據胡床假寢,覺褲中冷,左右視之,乃蛇也,其忘疲勵力也如是。居三日,梁軍果至,城壘低庳,沙土散惡,戰具不完,汴將王彥章、杜晏球率眾攻擊,軍不得休息。崇韜身先督眾,四面拒戰,有急即應,城垂陷,俄報莊宗領親軍次西岸,梁軍聞之退走,因解楊劉之圍。   未幾,汴將康延孝來奔,崇韜延於臥內,訊其軍機。延孝曰:「汴人將四道齊舉,以困我軍。」莊宗憂之,召諸將謀進取之策。宣徽使李紹宏請棄鄆州,與汴人盟,以河為界,無相侵寇。莊宗不悅,獨臥帳中,召崇韜謂曰:「計將安出?」對曰:「臣不知書,不能征比前古,請以時事言之。自陛下十五年起義圖霸,為雪家讎國恥,甲冑生蟣虱,黎人困輸挽。今纂崇大號,河朔士庶,日望蕩平,才得汶陽尺寸之地,不敢保守,況盡有中原乎!將來歲賦不充,物議咨怨,設若劃河為界,誰為陛下守之?臣自延孝言事以來,晝夜籌度,料我兵力,算賊事機,不出今年,雌雄必決。聞汴人決河,自滑至鄆,非舟楫不能濟。又聞精兵盡在段凝麾下,王彥章日寇鄆境,彼既以大軍臨我南鄙,又憑恃決河,謂我不能南渡,志在收復汶陽,此汴人之謀也。臣謂段凝保據河絰搳A苟欲持我,臣但請留兵守鄴,保固楊劉;陛下親御六軍,長驅倍道,直指大梁,汴城無兵,望風自潰。若使偽主授首,賊將自然倒戈,半月之間,天下必定。如不決此計,傍采浮譚,臣恐不能濟也。今歲秋稼不登,軍糧才支數月,決則成敗未知,不決則坐見不濟。臣聞作捨道邊,三年不成,帝王應運,必有天命,成敗天也,在陛下獨斷。」莊宗蹶然而興曰:「正合吾意。丈夫得則為王,失則為擄,行計決矣!」即日下令軍中,家口並還魏州。莊宗送劉皇后與興聖宮使繼岌至朝城西野亭泣別,曰:「事勢危蹙,今須一決,事苟不濟,無復相見。」乃留李紹宏及租庸使張憲守魏州,大軍自楊劉濟河。是歲,擒王彥章,誅梁氏,降段凝,皆崇韜贊成其謀也。   莊宗至汴州,宰相豆盧革在魏州,令崇韜權行中書事。俄拜侍中兼樞密使,及郊禮畢,以崇韜兼領鎮、冀州節度使,進封趙郡公,邑二千戶,賜鐵券,恕十死。崇韜既位極人臣,權傾內外,謀猷獻納,必盡忠規,士族朝倫,頗亦收獎人物,內外翕然稱之。初收汴、洛,稍通賂遺,親友或規之,崇韜曰:「余備位將相,祿賜巨萬,但偽梁之日,賂遺成風,今方面籓侯,多梁之舊將,皆吾君射鉤斬祛之人也。一旦革面,化為吾人,堅拒其請,得無懼乎!藏余私室,無異公帑。」及郊禋,崇韜悉獻家財,以助賞給。時近臣勸莊宗以貢奉物為內庫,珍貨山積,公府賞軍不足。崇韜奏請出內庫之財以助,莊宗沉吟有靳惜之意。是時天下已定,寇仇外息,莊宗漸務華侈,以逞己欲。洛陽大內宏敞,宮宇深邃,宦官阿意順旨,以希恩寵,聲言宮中夜見鬼物,不謀同辭。莊宗駭異其事,且問其故。宦者曰:「見本朝長安大內,六宮嬪御,殆及萬人,椒房蘭室,無不充牣。今宮室大半空閒,鬼神尚幽,亦無所怪。」由是景進、王允平等於諸道采擇宮人,不擇良賤,內之宮掖。   三年夏,雨,河大水,壞天津橋。是時,酷暑尤甚。莊宗常擇高樓避暑,皆不稱旨。宦官曰:「今大內樓觀,不及舊時長安卿相之家,舊日大明、興慶兩宮,樓觀百數,皆雕楹畫栱,干雲蔽日,今官家納涼無可御者。」莊宗曰:「予富有天下,豈不能辦一樓!」即令宮苑使經營之,猶慮崇韜有所諫止,使謂崇韜曰:「今年惡熱,朕頃在河上,五六月中,與賊對壘,行宮卑濕,介馬戰賊,恆若清涼。今晏然深宮,不耐暑毒,何也?」崇韜奏:「陛下頃在河上,汴寇未平,廢寢忘食,心在戰陣,祁寒溽暑,不介聖懷。今寇既平,中原無事,縱耳目之玩,不憂戰陣,雖層台百尺,廣殿九筵,未能忘熱於今日也。願陛下思艱難創業之際,則今日之暑,坐變清涼。」莊宗默然。王允平等竟加營造,崇韜復奏曰:「內中營造,日有縻費,屬當災饉,且乞權停。」不聽。   初,崇韜與李紹宏同為內職,及莊宗即位,崇韜以紹宏素在己上,舊人難制,即奏澤潞監軍張居翰同掌樞密,以紹宏為宣徽使。紹宏大失所望,泣涕憤郁。崇韜乃置內勾使,應三司財賦,皆令勾覆,令紹宏領之,冀塞其心。紹宏怏悵不已。崇韜自以有大功,河、洛平定之後,權位熏灼,恐為人所傾奪,乃謂諸子曰:「吾佐主上,大事了矣,今為群邪排毀,吾欲避之,歸鎮常山,為菟裘之計。」其子廷說等曰:「大人功名及此,一失其勢,便是神龍去水,為螻蟻所制,尤宜深察。」門人故吏又謂崇韜曰:「侍中勳業第一,雖群官側目,必未能離間。宜於此時堅辭機務,上必不聽,是有辭避之名,塞其讒慝之口。魏國夫人劉氏有寵,中宮未正,宜贊成冊禮,上心必悅。內得劉氏之助,群閹其如余何!」崇韜然之,於是三上章堅辭樞密之位,優詔不從。崇韜乃密奏請立魏國夫人為皇后,復奏時務利害二十五條,皆便於時,取悅人心;又請罷樞密院事,各歸本司,以輕其權,然宦官造謗不已。   三年,堅乞罷兼領節鉞,許之。《冊府元龜》云:同光中,崇韜再表辭鎮,批答曰;「朕以卿久司樞要,常處重難。或遲疑未決之機,詢諸先見;或憂撓不定之事,訪自必成。至於贊朕丕基,登茲大寶,眾興異論,卿獨堅言,天命不可違,唐祚必須復,請納家族,明設誓文,及其密取汶陽,興師入不測之地;潛通河口,貢謀占必濟之津。人所不知,卿惟合意。迨中都嘯聚,群黨窺陵,朕決議平妖,兼收浚水,雖雲先定,更審前籌,果盡贊成,悉諧沈算,斯即何須冒刃,始顯殊庸。況常山陸梁,正虞未復,卿能撫眾,共定群心,惟朕知卿,他人寧表。所以賞卿之龐,實異等倫;沃朕之心,非虛渥澤。今卿再三謙遜,重疊退辭,始納常陽,請歸上將,又稱梁苑,不可兼權。如此週身,貴全名節,古人操守,未可比方,既覽堅辭,難沮來表。其再讓汴州,所宜依允。」   會客省使李嚴使西川回,言王衍可圖之狀,莊宗與崇韜議討伐之謀,方擇大將。時明宗為諸道兵馬慈管當行,崇韜自以宦者相傾,欲立大功以制之,乃奏曰:「契丹犯邊,北面須藉大臣,全倚總管鎮御。臣伏念興聖宮使繼岌,德望日隆,大功未著,宜依故事,以親王為元帥,付以討伐之權,俾成其威望。」莊宗方愛繼岌,即曰:「小兒幼稚,安能獨行,卿當擇其副。」崇韜未奏,莊宗曰:「無逾於卿者。」乃以繼岌為都統,崇韜為招討使。是歲九月十八日,率親軍六萬,進討蜀川。崇韜將發,奏曰:「臣以非才,謬當戎事,仗將士之忠力,憑陛下之威靈,庶幾克捷。若西川平定,陛下擇帥,如信厚善謀,事君有節,則孟知祥有焉,望以蜀帥授之。如宰輔闕人,張憲有披榛之勞,為人謹重而多識。其次李琪、崔居儉,中朝士族,富有文學,可擇而任之。」莊宗御嘉慶殿,置酒宴征西諸將,舉酒屬崇韜曰:「繼岌未習軍政,卿久從吾戰伐,西面之事,屬之於卿。」   軍發,十月十九日入大散關,崇韜以馬箠指山險謂魏王曰;「朝廷興師十萬,已入此中,儻不成功,安有歸路?今岐下飛挽,才支旬日,必須先取鳳州,收其儲積,方濟吾事。」乃令李嚴、康延孝先馳書檄,以諭偽鳳州節度使王承捷。及大軍至,承捷果以城降,得兵八千,軍儲四十萬。次至故鎮,偽命屯駐指揮使唐景思亦以城降,得兵四千。又下三泉,得軍儲三十餘萬。自是師無匱乏,軍聲大振。其招懷制置,官吏補置,師行籌畫,軍書告諭,皆出於崇韜,繼岌承命而已。莊宗令內官李廷安、李從襲、呂知柔為都統府紀綱,見崇韜幕府繁重,將吏輻輳,降人爭先賂遺,都統府唯大將省謁,牙門索然,由是大為詬恥。及六軍使王宗弼歸款,行賂先招討府。王衍以成都降,崇韜居王宗弼之第。宗弼選王衍之妓妾珍玩以奉崇韜,求為蜀帥,崇韜許之。又與崇韜子廷誨謀,令蜀人列狀見魏王,請奏崇韜為蜀帥。繼岌覽狀謂崇韜曰:「主上倚侍中如衡、華,安肯棄元老於蠻夷之地,況余不敢議此。」《九國志·王宗弼傳》:宗弼送款於魏王,乃還成都,盡輦內藏之寶貨,歸於其家。魏王遣使征犒軍錢數千萬,宗弼輒靳之,魏王甚怒。及王師至,令其子承班繼衍玩用直百萬,獻於魏王,並賂郭崇韜,請以己為西川節度使。魏王曰:「此吾家之物,焉用獻為!」魏王入城,翼日,數其不忠之罪,並其子斬之於市。李從襲等謂繼岌曰:「郭公收蜀部人情,意在難測,王宜自備。」由是兩相猜察。   莊宗令中官向延嗣繼詔至蜀,促班師,詔使至,崇韜不郊迎,延嗣憤憤。從襲謂之曰:「魏王,貴太子也,主上萬福,郭公專弄威柄,旁若無人。昨令蜀人請己為帥,郭廷誨擁徒出入,貴擬王者,所與狎游,無非軍中驍果,蜀中凶豪,晝夜妓樂歡宴,指天畫地,父子如此,可見其心。今諸軍將校,無非郭氏之黨,魏王懸軍孤弱,一朝班師,必恐紛亂,吾屬莫知暴骨之所!」因相向垂涕。延嗣使還具奏,皇后泣告莊宗,乞保全繼岌。莊宗複閱蜀簿曰:「人言蜀中珠玉金銀,不知其數,何如是之微也!」延嗣奏曰:「臣問蜀人,知蜀中寶貨皆入崇韜之門,言崇韜得金萬兩,銀四十萬,名馬千匹,王衍愛妓六十,樂工百,犀玉帶百。廷誨自有金銀十萬兩,犀玉帶五十,藝色絕妓七十,樂工七十,他財稱是。魏王府,蜀人賂不過遣匹馬而已。」莊宗初聞崇韜欲留蜀,心已不平,又聞全有蜀之妓樂珍玩,怒見顏色。即令中官馬彥珪馳入蜀視崇韜去就,如班師則已,如實遲留,則與繼岌圖之。彥珪見皇后曰:「禍機之發,間不容髮,何能數千里外復稟聖旨哉!」皇后再言之,莊宗曰:「未知事之實否,詎可便令果決?」皇后乃自為教與繼岌,令殺崇韜。時蜀土初平,山林多盜,孟知祥未至,崇韜令任圜、張筠分道招撫,慮師還後,部曲不寧,故歸期稍緩。   四年正月六日,馬彥珪至軍,決取十二日發成都赴闕,令任圜權知留事,以俟知祥。諸軍部署已定,彥珪出皇后教以示繼岌,繼岌曰:「大軍將發,他無釁端,安得為此負心事!公輩勿復言。」從襲等泣曰:「聖上既有口敕,王若不行,苟中途事洩,為患轉深。」繼岌曰:「上無詔書,徒以皇后教令,安得殺招討使!」從襲等巧造事端以間之,繼岌既英斷,僶俛從之。詰旦,從襲以繼岌之命召崇韜計事,繼岌登樓避之,崇韜入,左右□殺之。崇韜有子五人,廷信、廷誨隨父死於蜀,廷說誅於洛陽,廷讓誅於魏州,廷議誅於太原,家產籍沒。明宗即位,詔令歸葬,仍賜太原舊宅。延誨、廷讓各有幼子一人,姻族保之獲免,崇韜妻周氏,攜養於太原。   崇韜服勤盡節,佐佑王家,草昧艱難,功無與比,西平巴蜀,宣暢皇威,身死之日,夷夏冤之。然議者以崇韜功烈雖多,事權太重,不能處身量力,而聽小人誤計,欲取泰山之安,如急行避跡,其禍愈速。性復剛戾,遇事便發,既不知前代之成敗,又未體當時之物情,以天下為己任,孟浪之甚也。及權傾四海,車騎盈門,士人諂奉,漸別流品。同列豆盧革謂崇韜曰:「汾陽王代北人,徙家華陰,侍中世在雁門,得非祖德歟?」崇韜應曰:「經亂失譜牒,先人嘗雲去汾陽王四世。」革曰:「故祖德也。」因是旌別流品,援引薄徒,委之心腹;佐命勳舊,一切鄙棄。舊僚有干進者,崇韜謂之曰:「公雖代邸之舊,然家無門閥,深知公才技,不敢驟進者,慮名流嗤余故也。」及征蜀之行,於興平拜尚父子儀之墓。嘗從容白繼岌曰:「蜀平之後,王為太子,待千秋萬歲,神器在手,宜盡去宦官,優禮士族,不唯疏斥閹寺,騸馬不可復乘。」內則伶官巷伯,怒目切齒;外則舊僚宿將,戟手痛心。掇其族滅之禍,有自來矣。復以諸子驕縱不法,既定蜀川,輦運珍貨,實於洛陽之第,籍沒之日,泥封尚濕。雖莊宗季年為群小所惑,致功臣不保其終,亦崇韜自貽其災禍也。   史臣曰:夫出身事主,得位遭時,功不可以不圖,名不可以不立。   (以下缺)   趙光逢,字延吉。曾祖植,嶺南節度使。祖存約,興元府推官。父隱,右僕射。光逢與弟光裔,皆以文學德行知名。《舊唐書》:光裔,光啟三年進士擢第,累遷司勳郎中、弘文館學士,改膳部郎中、知制誥。季述廢立之後,旅遊江表以避患,嶺南劉隱深禮之,奏為副使,因家嶺外。光逢幼嗜墳典,動守規檢,議者目之為「玉界尺」。僖宗朝,登進士第。逾月,辟度支巡官,歷官台省,內外兩制,俱有能名,轉尚書左丞、翰林承旨。昭宗幸石門,光逢不從,昭宗遣內養戴知權詔赴行在,稱疾解官。駕在華州,拜御史中丞。時有道士許巖士、瞽者馬道殷出入禁庭,驟至列卿宮相,因此以左道求進者眾,光逢持憲紀治之,皆伏法,自是其徒頗息。改禮部侍郎、知貢舉。光化中,王道浸衰,南北司為黨,光逢素惟慎靜,慮禍及己,因掛冠伊洛,屏絕交遊,凡五六年。門人柳璨登庸,除吏部侍郎、太常卿。《唐摭言》云:光化二年,趙光逢放柳璨及第,後三年不遷,時璨自內庭大拜,光逢始以左丞徵入。入梁為中書侍郎、平章事,累轉左僕射兼租庸使,上章求退,以太子太保致仕。梁末帝愛其才,征拜司空、平章事。無幾以疾辭,授司徒致仕。《唐摭言》云:光逢膺大用,居重地十餘歲,七表乞骸,守司空致仕。居二年,復征拜上相。   同光初,弟光允為平章事,時謁問於私第,嘗語及政事,他日,光逢署其戶曰「請不言中書事」,其清淨寡慾端默如此。嘗有女冠寄黃金一鎰於其室家,時屬亂離,女冠委化於他土。後二十年,金無所歸,納於河南尹張全義,請付諸宮觀,其舊封尚在。兩登廊廟,四退邱園,百行五常,不欺暗室,搢紳咸仰以為名教主。天成初,遷太保致仕,封齊國公,卒於洛陽。詔贈太傅。   光允,光逢之弟也,新舊《唐書》俱云:趙隱子三人,光逢、光裔、光允。為後唐相者,光允也。原本作光裔,系誤。俱以詞藝知名,亦登進士第。《舊唐書》云:大順二年,進士登第。天祐初,累官至駕部郎中。光允仕梁,歷清顯,伯仲之間,鹹以方雅自高,北人聞其名者,皆望風欽重。及莊宗平定汴、洛,時盧程以狂妄免,郭崇韜自勳臣拜,議者以為國朝典禮故實,須訪前代名家,鹹曰光允有宰相器。薛廷珪、李琪當武皇為晉王時,嘗因為冊使至太原,故皆有宿望,當時鹹謂宜處台司。郭崇韜采言事者雲,廷珪朽老,浮華無相業;琪雖文學高,傾險無士風,皆不可相,乃止。同光元年十一月,光允與韋說並拜平章事。   光允生於季末,漸染時風,雖欲躍鱗振翮,仰希前輩,然才力無餘,未能恢遠,朝廷每有禮樂制度、沿革擬議,以為己任;同列既匪博通,見其浮譚橫議,莫之測也。豆盧革雖憑門地,在本朝時,仕進尚微,久從使府,朝章典禮,未能深悉。光允每有發論,革但唯唯而已。後革奏議或當,光允謂群官曰:「昨有所議,前座一言粗當,近日差進,學者其可已乎!」其自負如此。   先是,條制:「權豪強買人田宅,或陷害籍沒,顯有屈塞者,許人自理。」內官楊希朗者,故觀軍容使復恭從孫也,援例理復恭舊業。事下中書,光允謂崇韜曰:「復恭與山南謀逆,顯當國法,本朝未經昭雪,安得論理?」崇韜私抑宦者,因具奏聞。希朗泣訴於莊宗,莊宗令自見光允言之。希朗陳訴:「叔祖復光有大功於王室,伯祖復恭為張浚所構,得罪前朝,當時強臣掣肘,國命不行,及王行瑜伏誅,德音昭洗,制書尚在,相公本朝世族,諳練故事,安得謂之未雪耶!若言未雪,吾伯氏彥博,洎諸昆仲,監護軍鎮,何途得進!」漸至聲色俱厲。光允方恃名德,為其所折,悒然不樂。又以希朗幸臣,慮摭他事危己,心不自安。三年夏四月,病疽卒。贈左僕射。   鄭玨,昭宗朝宰相綮之侄孫。父徽,河南尹張全義判官。光化中,登進士第,《歐陽史》云:玨舉進士數不中,全義以玨屬有司,乃得及第。歷弘文館校書、集賢校理、監察御史,入梁為補闕、起居郎,召入翰林,累遷禮部侍郎充職。玨文章美麗,旨趣雍容,自策名登朝,張全義皆有力焉。貞明中,拜平章事。莊宗入汴,責授萊州司戶,未幾,量移曹州司馬。張全義言於郭崇韜,將復相之,尋入為太子賓客。明宗即位,任圜自蜀至,安重誨不欲圜獨拜宰輔,共議朝望一人共之。孔循言玨貞明時久在中書,性畏慎而長者,美詞翰,好人物,重誨即奏與任圜並命為相。有頃,玨以老病耳疾,不任中書事,四上章請,明宗惜之,久而方允,乃授開府儀同三司,行尚書左僕射致仕,仍賜鄭州莊一區。明宗自汴還洛陽,遣中使撫問,賜錢二十萬,食羊百口。長興初卒。贈司空。   初,玨應進士,十九年方登第,名姓為第十九人,自登第凡十九年為宰相,又昆仲之次第十九,時亦異之。   子遘,太平興國中任正郎。   崔協,字思化。遠祖清河太守第二子寅,仕後魏為太子洗馬,因為清河小房,至唐朝盛為流品。曾祖邠,太常卿,祖瓘,吏部尚書。父彥融,楚州刺史。彥融素與崔蕘善,嘗為萬年令,蕘謁於縣,彥融未出,見案上有尺題,皆賂遺中貴人,蕘知其由徑,始惡其為人。及除司勳郎中,蕘為左丞,通刺不見,蕘謂曰:「郎中行止鄙雜,故未見。」宰相知之,改楚州刺史,卒於任。誡其子曰:「世世無忘蕘。」故其子弟常與蕘仇。   協即彥融之子也。幼有孝行,登進士第,釋褐為度支巡官、渭南尉,直史館,歷三署,入梁為左司郎中、萬年令、給事中,累官至兵部侍郎。與中書舍人崔居儉相遇於幕次,協厲聲而言曰;「崔蕘之子,何敢相見!」居儉亦報之。左降太子詹事,俄拜吏部侍郎。同光初,改御史中丞,憲司舉奏,多以文字錯誤,屢受責罰。協器宇宏爽,高談虛論,多不近理,時人以為虛有其表。天成初,遷禮部尚書、太常卿,因樞密使孔循保薦,拜平章事。   初,豆盧革、韋說得罪,執政議命相,樞密使孔循意不欲河朔人居相位,任圜欲相李琪,而鄭玨素與琪不協,孔循亦惡琪,謂安重誨曰:「李琪非無藝學,但不廉耳。朝論莫若崔協。」重誨然之,因奏擇相。明宗曰:「誰可?」乃以協對。任圜奏曰:「重誨被人欺賣,如崔協者,少識文字,時人謂之『沒字碑』。臣比不知書,無才而進,已為天下笑,何容中書之內,更有笑端!」明宗曰;「易州刺史韋肅,人言名家,待我嘗厚,置於此位何如?肅苟未可,則馮書記是先朝判官,稱為長者,與物無競,可以相矣。」道嘗為莊宗霸府書記,故明宗呼之。朝退,宰臣樞密使休於中興殿之廡下,孔循拂衣而去,曰:「天下事一則任圜,二則任圜,崔協暴死則已,不死會居此位。」重誨私謂圜曰:「今相位缺人,協且可乎?」圜曰:「朝廷有李琪者,學際天人,奕葉軒冕,論才校藝,可敵時輩百人。而讒夫巧沮,忌害其能,必捨琪而相協,如棄蘇合之丸,取蛣蜣之轉也。」重誨笑而止。然重誨與循同職,循日言琪之短、協之長,故重誨竟從之。而協登庸之後,廟堂代筆,假手於人。朝廷以國庠事重,命協兼判祭酒事,協上奏每歲補監生二百為定,物議非之。《北夢瑣言》:明宗問宰相馮道:「盧質近日吃酒否?」對曰:「質曾到臣居,亦飲數爵,臣勸不令過度,事亦如酒,過則患生。」崔協強言於坐曰:「臣聞『食醫心鏡』,酒極好,不加藥餌,足以安心神。」左右見其膚淺,不覺哂之。四年春,駕自夷門還京,從至須水驛,中風暴卒。詔贈尚書左僕射,謚曰恭靖。   子頎、頌、壽貞,惟頌仕皇朝,官至左諫議大夫,終於鄜州行軍司馬。   李琪,字台秀。五代祖□,天寶末,禮部尚書、東部留守。安祿山陷東都,遇害,累贈太尉,謚曰忠懿。□孫寀,元和朝,位至給事中。寀子敬方,文宗朝,諫議大夫。敬方子縠,廣明中,為晉公王鐸都統判官,以收復功為諫議大夫。   琪即縠之子也,年十三,詞賦詩頌,大為王鐸所知,然亦疑其假手。一日,鐸召縠宴於公署,密遣人以《漢祖得三傑賦》題就其第試之,琪援筆立成。賦尾云:「得士則昌,非賢罔共,龍頭之友斯貴,鼎足之臣可重,宜哉項氏之敗亡,一范增而不能用。」鐸覽而駭之,曰:「此兒大器也,將擅文價。」《太平廣記》:琪總角謁鐸。鐸顧曰:「適蜀中詔到,用夏州拓跋思恭為收復都統,可作一詩否?」即秉筆立制,云:「飛騎經巴棧,洪恩及夏台。將從天上去,人自日邊來。此處金門遠,何時玉輦回。蚤平關右賊,莫待詔書催。」鐸益奇之,因執琪手曰:「此真鳳手也。」時年十四。明年,丁母憂,因流寓青、齊。然糠照薪,俾夜作畫,覽書數千卷,間為詩賦。唐僖宗再幸梁、洋,竊賦云:「哀痛不下詔,登封誰上書。」   昭宗時,李谿父子以文學知名。琪年十八,袖賦一軸謁谿。谿覽賦驚異,倒屣迎門,出琪《調啞鍾》、《捧日》等賦,謂琪曰:「余嘗患近年文士辭賦,皆數句之後,未見賦題,吾子入句見題,偶屬典麗,吁!可畏也。」琪由是益知名,舉進士第。天復初,應博學弘詞,居第四等,授武功縣尉,辟轉運巡官,遷左拾遣、殿中侍御史。自琪為諫官憲職,凡時政有所不便,必封章論列,文章秀麗,覽之者忘倦。   琪兄珽,亦登進士第,才藻富贍,兄弟齊名,而尤為梁祖所知,以珽為崇政學士。琪自左補闕入為翰林學士,《北夢瑣言》:梁李相國琪,唐末以文學策名,仕至御史。昭宗播遷,衣冠蕩析,琪藏跡於荊、楚間,自晦其跡,號華原李長官。其堂兄光符宰宜都,嘗厭薄之。琪寂寞,每臨流踞石,摘樹葉而試草制詞,吁嗟怏悵,而投葉水中。梁祖受禪,徵入,拜翰林學士。累遷戶部侍郎、翰林承旨。梁祖西抗邠、岐,北攻澤、潞,出師燕、趙,經略四方,暫無寧歲,而琪以學士居帳中,專掌文翰,下筆稱旨,寵遇逾倫。是時,琪之名播於海內。琪重然諾,憐才獎善,家門雍睦。貞明、龍德中,歷兵、禮、吏侍郎,受命與馮錫嘉、張充、郗殷象同撰《梁太祖實錄》三十卷,遷御史中丞,累擢尚書左丞、中書門下平章事。時琪與蕭頃同為宰相,頃性畏慎深密,琪倜儻負氣,不拘小節,中書奏覆,多行其志,而頃專掎摭其咎。會琪除吏是試攝名銜,改「攝」為「守」,為頃所奏,梁帝大怒,將投諸荒裔,而為趙巖輩所援,罷相,為太子少保。   莊宗入汴,素聞琪名,因欲大任。同光初,歷太常卿、吏部尚書。三年秋,天下大水,國計不充,莊宗詔百僚許上封事,陳經國之要。琪因上疏曰:   臣聞王者富有兆民,深居九重,所重患者,百姓凋耗而不知,四海困窮而莫救,下情不得上達,群臣不敢指言。今陛下以水潦之災,軍食乏闕,焦勞罪己,迫切疚懷,避正殿以責躬,訪多士而求理,則何思而不獲,何議而不臧?止在改而行之,足以擇其善者。   臣聞古人有言曰:谷者,人之司命也;地者,谷之所生也;人者,君之所理也。有其谷則國力備,定其地則人食足,察其人則徭役均,知此三者,為國之急務也。軒黃已前,不可詳記。自堯湮洪水,禹作司空,於時辨九等之田,收什一之稅,其時戶一千三百餘萬,定墾地約九百二十萬頃,最為太平之盛。及商革夏命,重立田制,每私田十畝,種公田一畝,水旱同之,亦什一之義也。洎乎周室,立井田之法,大約百里之國,提封萬井,出車百乘,戎馬四百匹。畿內兵車萬乘,馬四萬匹,以田法論之,亦什一之制也。故當成、康之世,比堯、舜之朝,戶口更增二十餘萬,非他術也,蓋三代以前,皆量入以為出,計農以立軍,雖逢水旱之災,而有凶荒之備。   降及秦、漢,重稅工商,急關市之征,倍舟車之算,人戶既以減耗,古制猶以兼行,按此時戶口,尚有千二百餘萬,墾田亦八百萬頃。至乎三國並興,兩晉之後,則農夫少於軍眾,戰馬多於耕牛,供軍須奪於農糧,秣馬必侵於牛草,於是天下戶口,只有二百四十餘萬。洎隋文之代,兩漢比隆,及煬帝之年,又三分之一。   我唐太宗文皇帝,以四夷初定,百姓未豐,延訪群臣,各陳所見,惟魏徵獨勸文皇力行王道,由是輕徭薄賦,不奪農時,進賢良,悅忠直,天下粟價,斗直兩錢。自貞觀至於開元,將及一千九百萬戶,五千三百萬口,墾田一千四百萬頃,比之堯、舜,又極增加,是知救人瘼者,以重斂為病源;料兵食者,以惠農為軍政。仲尼云:「百姓足,君孰與不足。」臣之此言,是魏徵所以勸文皇也,伏惟深留宸鑒。如以六軍方闕,不可輕徭,兩稅之餘,猶須重斂,則但不以折納為事,一切以本色輸官,又不以紐配為名,止以正耗加納,猶應感悅,未至流亡。況今東作是時,羸牛將駕,數州之地,千里運糧,有此差徭,必妨春種,今秋若無糧草,保以贍軍。   臣伏思漢文帝時,欲人務農,乃募人入粟,得拜爵及贖罪,景帝亦如之。後漢安帝時,水旱不足,三公奏請,富人入粟,得關內侯及公卿以下散官。本朝乾元中,亦曾如此。今陛下縱不欲入粟授官,願明降制旨下諸道,合差百姓轉倉之處,有能出力運官物到京師,五百石以上,白身授一初任州縣官,有官者依資遷授,欠選者便與放選。千石以上至萬石,不拘文武,明示賞酬。免令方春農人流散,斯亦救民轉倉贍軍之一術也。   莊宗深重之,尋命為國計使,垂為輔相,俄遇蕭牆之難而止。   及明宗即位,豆盧革、韋說得罪,任圜陳奏,請命琪為相,為孔循、鄭玨排沮,乃相崔協。琪時為御史大夫,安重誨於台門前專殺殿直馬延。雖曾彈奏,而依違詞旨,不敢正言其罪,以是托疾,三上章請老;朝旨不允,除授尚書左僕射。自是之後,尤為宰執所忌,凡有奏陳,靡不望風橫沮。天成末,明宗自汴州還洛,琪為東都留司官班首,奏請至偃師奉迎。時琪奏中有「敗契丹之凶黨,破真定之逆賊」之言,詔曰:「契丹即為凶黨,真定不是逆賊,李琪罰一月俸。」又嘗秦敕撰《霍彥威神道碑》文。琪,梁之故相也,敘彥威仕梁歷任,不言其偽。中書奏曰:「不分真偽,是混功名,望令改撰。」詔從之。多此類也。   琪雖博學多才,拙於遵養時晦,知時不可為,然猶多岐取進,動而見排,由己不能鎮靖也。以太子太傅致仕。長興中,卒於福善裡第,時年六十。子貞,官至邑宰。琪以在內署時所為制詔,編為十卷,目曰《金門集》,大行於世。   蕭頃,字子澄,京兆萬年人。故相仿之孫,京兆尹廩之子。頃聰悟善屬文,昭宗朝擢進士第,歷度支巡官、太常博士、右補闕。時國步艱難,連帥倔強,率多奏請,欲立家廟於本鎮,頃上章論奏,乃止。累遷吏部員外郎。先是,張浚自中書出為右僕射,梁祖判官高劭使梁祖廕求一子出身官,省寺皆稱無例,浚曲為行之,指揮甚急,吏徒惶恐。頃判云:「僕射未集郎官,赴省上指揮公事,且非南宮舊儀。」浚聞之,慚悚致謝,頃由是知名,梁祖亦獎之。頃入梁,歷給諫、御史中丞、禮部侍郎、知貢舉,鹹有能名。自吏部侍郎拜中書門下平章事,與李琪同輔梁室,事多矛盾。莊宗入汴,頃坐貶登州司戶,量移濮州司馬。數年,遷太子賓客。天成初,為禮部尚書、太常卿、太子少保致仕。卒時年六十九。輟朝一日,贈太子少師。   史臣曰:夫相輔之才,從古難得,蓋文學政事,履行謀猷,不可缺一故也。如數君子者,皆互有所長,亦近代之良相也。如齊公之明節,李琪之文章,足以圭表搢紳,笙簧典誥,陟之廊廟,宜無愧焉!   丁會,字道隱,壽州壽春人。父季。會幼放蕩縱橫,不治農產,恆隨哀挽者學紼謳,尤嗜其聲。既長,遇亂,合雄兒為盜,有志功名。黃巢渡淮,會從梁祖為部曲,梁祖鎮門,會歷都押衙。自梁祖誅宗權,並時溥,屠朱瑄,走朱瑾,會恆以兵從,多立奇功。文德中,表授懷州刺史,歷滑州留後、河陽節度使、檢校司徒。自河陽以疾致政於洛陽。梁祖季年猜忌,故將功大者多遭族滅,會陰有避禍之志,稱疾者累年。天復元年,梁祖奄有河中、晉、絳,乃起會為昭義節度使。昭宗幸洛陽,加同平章事。其年,昭宗遇弒,哀問至,會三軍縞素,流涕久之。時梁祖親討劉守文於滄州,駐軍於長蘆。三年十二月,王師攻會,居旬日,會以潞州歸於武皇。《北夢瑣言》:梁祖雄猜,疑忌功臣,忽謂敬翔曰;「吾夢丁會在前祗候,吾將乘馬欲出,圉人以馬就台,忽為丁會跨之以出,時夢中怒,叱喝數聲,因驚覺,甚惡之。」是月,丁會舉潞州軍民歸河東矣。引見,會泣曰:「臣非不能守潞,但以汴王篡弱唐祚,猜嫌舊將,臣雖蒙保薦之恩,而不忍相從,今所謂吐盜父之食以見王也。」武皇納之,賜甲第於太原,位在諸將上。五年,汴將李思安圍潞州,以會為都招討使、檢校太尉。   莊宗嗣王位,與會決謀,破汴軍於夾城。七年十一月,卒於大原。莊宗即位,追贈太師。有子七人,知沆為梁祖所誅,余皆歷內職。   閻寶,字瓊美,鄆州人。父佐,海州刺史。寶少事朱瑾為牙將,瑾之失守於兗也,寶與瑾將胡規、康懷英歸汴梁,皆擢任之。自梁祖陳師河朔,爭霸關西,寶與葛從周、丁會、賀德倫、李思安各為大將,統兵四出,所至立功,歷洺、隨、宿、鄭四州刺史。天祐六年,梁祖以寶為邢洺節度使、檢校太傅。莊宗定魏博,十三年,攻相、衛、洺、磁,下之,寶獨保邢州,城孤援絕。八月,寶以邢州降,莊宗嘉之,進位檢校太尉、同平章事,遙領天平國節度使、東南面招討等使,待以賓禮,位在諸將上,每有謀畫,與之參決。契丹之寇幽州也,周德威危急,寶與李存審從明宗擊契丹於幽州西北,解圍而還。胡柳之役,諸軍逗撓,汴軍登無石山,其勢甚盛。莊宗望之,畏其不敵,且欲保營。寶進曰:「王深入敵境,偏師不利,王彥章騎軍已入濮州,山下唯列步兵,向晚皆有歸志。我盡銳擊之,敗走必矣。今若引退,必為所乘,我軍未集,更聞賊勝,即不戰而自潰也。凡決勝料情,情勢已得,斷在不疑。今王之成敗,在此一戰,若不決勝,設使餘眾渡河,河朔非王有也,王其勉之!」莊宗聞之聳聽,曰:「微公幾失計。」即引騎大噪,奮槊登山,大敗汴人。十八年,張文禮殺王鎔叛,寶帥師進討。八月,收趙州,進渡滹水,擒賊黨張友順以獻。九月,進逼真定,結營西南隅。掘塹柵以環之,決大悲寺漕渠以浸其郛。十九年正月,契丹三十萬來援鎮州,前鋒至新樂,眾心憂之。寶見莊宗,指陳方略,軍情乃安。敵退,加檢校侍中。三月,城中饑,王處瑾之眾出城求食,寶縱其出,伏兵截擊之。饑賊大至,諸軍未集,為賊年乘;寶乃收軍退保趙州,因慚憤成疾,疽發背而卒,時年六十。同光初,追贈太師;晉天福中,追封太原郡王。   有子八人,宏倫、宏儒皆位至郡守。   符習,趙州昭慶縣人。少從軍,事節度使王鎔,積功至列校。自莊宗經略河朔,與鎔連衡,常令習率師從莊宗征討。鎔為張文禮所害,時習在德勝寨,文禮上書請習等歸鎮。習雨泣訴於莊宗曰:「臣本趙人,家世事王氏,故使嘗授臣一劍,俾臣平蕩凶寇。自聞變故,徒懷冤憤,欲以自剄,無益於營魂。且張文禮乃幽、滄叛將,趙王知人不盡,過意任使,致被反噬。臣雖不武,願在霸府血戰而死,不能委身於凶首。」莊宗曰:「爾既懷舊君之愛,可復仇乎?吾當助爾。」習等舉身投地,號慟感激,謝曰:「王必以故使輔翼之勞,雪其冤恥,臣不敢期師旅為助,但悉本軍可以誅其逆豎。」莊宗即令閻寶、史建瑭助習討文禮,乃以習為成德軍兵馬留後。及文禮誅,將正授節鉞,習不敢當其任,辭曰:「臣緣故使未葬,又無嗣息,臣合服斬縗,候臣禮制畢聽命。」及莊宗兼領鎮州,乃割相、衛二州置義寧軍,以習為節度使。習奏曰:「魏博六州,見系霸府,不宜遽有割隸。但授臣河南一鎮,臣自攻取。」乃授天平軍節度、東南面招討使。   習有器度,性忠壯,自莊宗十年沿河戰守,習常以本軍從,心無顧望,諸將服其為人。同光初,以習為邢州節度。明年,移鎮青州。四年二月,趙在禮盜據魏州,習受詔以淄、青之師進討;至則會軍亂,習乃退軍渡河。明宗自鄴赴洛,遣使召之,習不時而至。既至,謁明宗於胙縣。霍彥威謂習曰:「主上所知者十人,公在其四,何猶豫乎!」習乃從明宗入汴。明宗即位,加兼侍中,令歸本鎮。屬青州守將王公儼拒命,復授天平軍節度使。《宋史·顏衎傳》:天成初,為鄒平令。符習初鎮天平,習武臣之廉慎者,以書告屬邑,毋聚斂為獻賀。衎未領書,以故規行之,尋為吏所訟,習遽召衎笞之,幕客軍吏,鹹以為辱及正人,習甚悔焉,即表為觀察判官,且塞前事。四年,移汴州節度使。安重誨素不悅習,會汴人言習厚賦民錢,以代納稿,及納軍租,多收加耗,由是罷歸京師。《通鑒》:習自恃宿將,議論多抗安重誨,故重誨求其過,奏之。授太子太師致仕,求歸故里,許之,乃歸昭慶縣。明宗以其子令謙為趙州刺史。習飛揚痛飲,周遊田里,不集朋徒,不過郡邑,如此累年,中風而卒。贈太師。   子蒙嗣,位至禮部侍郎。   烏震,冀州信都人也。少孤,自勤鄉校。弱冠從軍,初為鎮州隊長,以功漸升部將,與符習從征於河上,頗得士心。聞張文禮弒王鎔,志復主讎,雪泣請行。兵及恆陽,文禮執其母妻洎兒女十口誘之,不回,攻城日急。文禮忿之,鹹割鼻斷腕,不絕於膚,放至軍門,觀者皆不忍正視。震一慟而止,憤激奮命,身先矢石。鎮州平,以功授震深、趙二州刺史。其性純質,以清直御下,在河北獨有政聲,移易州刺史,兼北面水陸轉運、招撫等使。契丹犯塞,漁陽路梗,震率師運糧,三入薊門,擢為河北道副招討,遙領宣州節度使,代房知溫軍於盧台。及至軍,會戍兵龍晊所部鄴都奉節等軍數千人作亂,未及交印而遇害。明宗聞之,廢朝一日,詔贈太傅。震略涉書史,尤嗜《左氏傳》,好為詩,善筆札,凡郵亭佛寺,多有留題之跡。及其遇禍,燕、趙之士皆歎惜之。   王瓚,故河中節度使重盈之諸子也。天復初,梁祖既平河中,追念王氏舊恩,辟瓚為賓佐。梁祖即位,歷諸衛大將軍、兗華兩鎮節度使、開封尹。貞明五年,代賀瑰統軍駐於河上。時李存審築壘於德勝渡。秋八月,瓚率汴軍五萬,自黎陽渡河,將掩擊魏州,明宗出師拒之。瓚至頓丘而旋,於楊村夾河築壘,架浮航,自滑饋運相繼。瓚嚴於軍法,令行禁止,然機略應變,則非所長。十一月,瓚率其眾觀兵於戚城,明宗以前鋒擊之,獲其將李立。十二月,邏騎報汴之饋糧千計,沿河而下,可掩而取之。莊宗遣徒兵五千,設伏以待之,使騎軍循河南岸西上,俘獲饋役數千。瓚結陣河曲,以待王師,既而兵合,一戰敗之。瓚眾走保南城,瓚以小舟北渡僅免。是日,獲馬千餘匹,俘斬萬級,王師乘勝徇地曹、濮。梁主以瓚失律,令戴思遠代還。   及王師襲汴,時瓚為開封府尹。梁主聞王師將至,自登建國門樓,日夜垂泣,時持國寶謂瓚曰:「吾終保有此者,系卿耳。」令瓚閱市人散徒,登城為備。洎明宗至封丘門,瓚開門迎降。翼日,莊宗御元德殿,瓚與百官待罪及進幣馬,詔釋之,仍令收梁主屍,備槥櫝權厝於佛寺,漆首函送於郊社。居數日,段凝上疏奏:「梁朝掌事權者趙巖等,並助成虐政,結怨於人,聖政惟新,宜誅首惡,以謝天下。」於是張漢傑、張漢融、張漢倫、張希逸、趙縠、朱珪等並族誅,家財籍沒。瓚聞諸族當法,憂悸失次,每出則與妻子訣別。郭崇韜遣人慰譬之,詔授宣武軍節度副使,知府事,檢校太傅如故。《歐陽史》云:瓚伏地請死,莊宗勞而起之曰:「朕與卿家世婚姻,然人臣各為主耳,復何罪邪!」因以為開封尹,遷宣武軍節度使。瓚心憂疑成疾,十二月卒。贈太子太師。   瓚雖為治嚴肅,而慘酷有家世風。自歷守蕃鎮,頗能除盜,而明不能照下。及尹正京邑,委政於愛婿牙將辛廷蔚,曲法納賄,因緣為奸。初,汴人駐軍於河上,軍計不足,瓚請率汴之富戶,出助軍錢,賦取不均,人靡控訴,至有雉經者,又有富室致賂幸而免率者。及明宗即位,素知廷蔚之奸,乃勒歸田里。然瓚能優禮搢紳,抑挫豪猾,故當時士流皆稱仰焉。   袁象先,宋州下邑人也。自稱唐中宗朝中書令、南陽郡王恕己之後。曾祖進朝,成都少尹,梁以象先貴,累贈左僕射。祖忠義,忠武軍節度判官,累贈司空。父敬初,太府卿,累贈司徒、駙馬都尉。敬初娶梁祖之妹,初封沛郡太君。開平中,追封長公主。貞明中,追封萬安大長公主。   像先即梁祖之甥也。性寬厚,不忤於物,幼遇亂,慨然有憂時之意。像先嘗射一水鳥,不中,箭落水中,下貫雙鯉,見者異之。梁祖鎮夷門,像先起家授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太子賓客、兼御史中丞。景福元年,自檢校左省常侍,遷檢校工部尚書,充元從馬軍指揮使兼左靜邊都指揮使。乾寧五年,再遷檢校右僕射、左領軍衛將軍同正,充宣武軍內外馬步軍都指揮使。光化二年,權知宿州軍州事。天復元年,表授刺史,充本州團練、埇橋鎮遏都知兵馬使。會淮寇大至,圍迫州城,像先雘力御備,時援兵未至,頗懷憂沮。一日,登北城,憩其樓堞之上,怳然若寢,夢人告曰:「我陳璠也,嘗板築是城,舊第猶在,今為軍捨,可為我立廟,即助公陰兵。」象先納之。翼日,淮寇急攻其壘,梯沖角進,是日州城幾陷。頃之,有大風雨,居民望見城上兵甲無算,寇不能進,即時退去。像先方信鬼神之助,乃為之立祠,至今裡人禱祝不輟。三年,權知洺州軍州事。天祐三年,授陳州刺史、檢校司空。是歲,陳州大水,民饑,有物生於野,形類蒲萄,其實可食,貧民賴焉。梁開平二年,授左英武軍使,再遷左神武、右羽林統軍。三年,轉右衛上將軍,封汝南縣男。四年,權知宋州留後,到任五月,改天平軍兩使留後。時鄆境再饑,戶民流散,像先即開倉賑恤,蒙賴者甚眾。五年,梁祖北征,以象先為鎮定東南行營都招討應接副使,進封開國伯。領兵攻蓨縣,不克而還。俄奉詔自鄆赴闕,鄆人遮留,毀石橋而不得進,乃自他門而逸。尋授左龍武統軍兼侍衛親軍都指揮使。乾化三年,與魏博節度使楊師厚合謀,誅朱友珪於洛陽。梁末帝即位,以功授檢校太保、同平章事,遙領洪州節度使、行開封尹、判在京馬步諸軍,進封開國公。四年,授青州節度使,加檢校太傅。未幾,移鎮宋州,加檢校太尉。像先在宋凡十年。   初,梁祖領四鎮,擁兵十萬,威震天下,關東籓守,皆其將吏,方面補授,由其保薦,四方輿金輦璧,駿奔結轍,納賂於其庭。如是者十餘年,寢成風俗,籓侯牧守,下逮群吏,罕有廉白者,率皆掊斂剝下,以事權門。像先恃甥舅之勢,所至籓府,侵刻誅求尤甚,以此家財巨萬。莊宗初定河南,像先率先入覲,輦珍幣數十萬,遍賂權貴及劉皇后、伶官巷伯,居旬日,內外翕然稱之。   初,梁將未復官資者,凡上章奏姓名而已。郭崇韜奏曰:「河南征鎮將吏,昭洗之後,未有新官,每上表章,但書名姓,未頒綸制,必負憂疑。」即日,復以象先為宋、亳、耀、輝、穎節度使,依前檢校太尉、平章事,仍賜姓,名紹安,尋令歸鎮。明年,以郊禮,像先復來朝。是時,制改宋州宣武軍為歸德軍,因侍宴,莊宗謂象先曰:「歸德之名,無乃著題否?」象先拜謝而退,即命歸鎮。其年夏,以疾卒於理所,年六十一。冊贈太師,周廣順中,贈中書令,追封楚國公。   像先二子,長曰正辭,歷衢、雄二州刺史。次曰{山義},至周顯德中,終於滄州節度使。   張溫,字德潤,魏州魏縣人也。始仕梁祖為步直小將,改崇明都校。貞明初,蔣殷以徐州叛,從劉鄩討平之,改左右捉生都指揮使。莊宗伐邢台,獲之,用為永清都校,歷武州刺史、山後八軍都將。從莊宗襲契丹於幽州,收新州,歷銀槍效義都指揮使,再任武州刺史。同光初,契丹陷媯、儒、檀、順、平、薊六州,武州獨全,改授蔚州刺史。天成初,歷振武、昭武留後,尋授利州節度使,入為右衛上將軍。無幾,授洋州節度使、右龍武統軍,改雲州節制。清泰初,屯兵雁門,逐契丹出塞,移鎮晉州,嬰疾而卒。詔贈太尉。   李紹文,鄆州人,本姓張,名從楚。少事朱瑄為帳下,瑄敗,歸於梁祖,為四鎮牙校,累典諸軍。天祐八年,從王景仁戰,敗於柏鄉,紹文與別將曹儒收殘眾,退保相州。王師之攻魏州也,紹文率眾自黎陽將渡河。時汴人大恐,河無舟楫,紹文懼為王師所逼,乃剽黎陽、臨河、內黃至魏州,歸於莊宗。莊宗嘉納之,賜姓名,分其兩將三千人為左右匡霸軍旅,仍令紹文、曹儒分將之。從周德威討劉守光,進檢校司空,移將匡衛軍。十二年,授博州刺史,預破劉鄩於故元城,歷貝、隰、代三郡刺史,領天雄軍馬步副都將,屯於德勝。從閻寶討張文禮,為馬步軍都虞候。明宗收鄆州,以紹文為右都押衙、馬步軍都將,從破王彥章於中都。同光中,歷徐、滑二鎮副使,知府事。三年,從郭崇韜討西川,為洋州節度留後,領鎮江軍節度。天成初,為武信軍節度使,尋卒於鎮。   史臣曰:昔丁會之事梁祖也,功既隆矣,禍將及矣,挺身北首,故亦宜然。然食人之祿,豈合如是哉!閻寶再降於人,夫何足貴焉。符習雪故主之沉冤,享通侯之貴位,乃趙之奇士也。烏震不憫其親,仁斯鮮矣,雖慕樂羊之跡,豈事文侯之宜。瓚洎象先而下,皆降將也,又何足以譏焉!   李襲吉,自言左相林甫之後,父圖,為洛陽令,因家焉。襲吉乾符末應進士舉,遇亂,避地河中,依節度使李都,擢為鹽鐵判官。及王重榮代,不喜文士,時喪亂之後,衣冠多逃難汾、晉間。襲吉訪舊至太原,武皇署為府掾,出宰榆社。光啟初,武皇遇難上源,記室歿焉,既歸鎮,辟掌奏者,多不如旨。或有薦襲吉能文,召試稱旨,即署為掌書記。襲吉博學多通,尤諳悉國朝近事,為文精意練實,動據典故,無所放縱,羽檄軍書,辭理宏健。自武皇上源之難,與梁祖不協,乾寧末,劉仁恭負恩,其間論列是非,交相聘答者數百篇,警策之句,播在人口,文士稱之。三年,遷節度副使,從討王行瑜,拜右諫議大夫。及師還渭北,武皇不獲入覲,為武皇作違離表,中有警句云:「穴禽有翼,聽舜樂以猶來;天路無梯,望堯雲而不到。」昭宗覽之嘉歎。洎襲吉入奏,面詔諭之,優賜特異。《北夢瑣言》:襲吉從李克用至渭南,令其入奏,帝重其文章,授諫議大夫,使上事北省以榮之。其年十二月,師還太原,王珂為浮梁於夏陽渡,襲吉從軍,時笮斷航破,武皇僅免,襲吉墜河,得大冰承足,沿流七八里,還岸而止,救之獲免。   天復中,武皇議欲修好於梁,命襲吉為書以貽梁祖,書曰:   一別清德,十有餘年,失意杯盤,爭鋒劍戟。山長水闊,難追二國之歡;雁逝魚沉,久絕八行之賜。比者僕與公實聯宗姓,原忝恩行,投分深情,將期棲托,論交馬上,薦美朝端,傾向仁賢,未省疏闕。豈謂運由奇特,謗起奸邪。毒手尊拳,交相於幕夜;金戈鐵馬,蹂踐於明時。狂藥致其失歡,陳事止於堪笑。今則皆登貴位,盡及中年,蘧公亦要知非,君子何勞用壯。今公貴先列辟,名過古人。合縱連衡,本務家邦之計;拓地守境,要存子孫之基。文王貴奔走之交,仲尼譚損益之友,僕顧慚虛薄,舊忝眷私,一言許心,萬死不悔,壯懷忠力,猶勝他人,盟於三光,願赴湯火。公又何必終年立敵,懇意相窺,徇一時之襟靈,取四郊之倦弊,今日得其小眾,明日下其危牆,弊師無遺鏃之憂,鄰壤抱剝床之痛。又慮悠悠之黨,妄瀆聽聞,見僕韜勇枕威,戢兵守境,不量本末,誤致窺覦。   且僕自壯歲已前,業經陷敵,以殺戮為東作,號兼併為永謀。及其首陟師壇,躬被公兗,天子命我為群後,明公許我以下交,所以斂跡愛人,蓄兵務德,收燕薊則還其故將,入蒲阪而不負前言。況五載休兵,三邊校士,鐵騎犀甲,雲屯谷量。馬邑兒童,皆為銳將;鷲峰宮闕,鹹作京坻。問年猶少於仁明,語地幸依於險阻,有何覘睹,便誤英聰。   況僕臨戎握兵,粗有操斷,屈伸進退,久貯心期。勝則撫三晉之民,敗則征五部之眾,長驅席捲,反首提戈。但慮隳突中原,為公後患,四海群謗,盡歸仁明,終不能見僕一夫,得僕一馬。銳師儻失,則難整齊,請防後艱,願存前好。矧復陰山部落,是僕懿親;回紇師徒,累從外捨。文靖求始畢之眾,元海征五部之師,寬言虛詞,猶或得志。今僕散積財而募勇輩,輦寶貨以誘義戎,征其密親,啗以美利,控弦跨馬,寧有數乎!但緣荷位天朝,惻心疲瘵,峨峨亭障,未忍起戎。亦望公深識鄙懷,洞回英鑒,論交釋憾,慮禍革心,不聽浮譚,以傷霸業。夫《易》惟忌滿,道貴持盈,儻恃勇以喪師,如擎盤而失水,為蛇刻鶴,幸賜徊翔,   僕少負褊心,天與直氣,間謀詭論,誓不為之。唯將藥石之譚,願托金蘭之分。儻愚衷未豁,彼抱猶迷,假令罄三朝之威,窮九流之辯,遣回肝膈,如俟河清。今者執簡吐誠,願垂保鑒。   僕自眷私睽隔,翰墨往來,或有鄙詞,稍侵英聽,亦承嘉論,每賜罵言。敘歡既罷於尋戈,焚謗幸蠲其載筆,窮因尚口,樂貴和心,願祛沉閼之嫌,以復塤篪之好。今者卜於嚬分,不欲因人,專遣使乎,直詣鈴閣。古者兵交兩地,使在其間,致命受辭,倖存前志。昔賢貴於投分,義士難於屈讎,若非仰戀恩私,安可輕露肝膈,淒淒丹愫,炳炳血情,臨紙向風,千萬難述。   梁祖覽之,至「毒手尊拳」之句,怡然謂敬翔曰:「李公斗絕一隅,安得此文士!如吾之智算,得襲吉之筆才,虎傅翼矣!」又讀至「馬邑兒童」、「陰山部落」之句,梁祖怒謂敬翔曰:「李太原殘喘余息,猶氣吞宇宙,可詬罵之。」及翔為報書,詞理非勝,由是襲吉之名愈重。《通鑒考異》引《唐末見聞錄》載全忠回書云:前年洹水,曾獲賢郎;去歲青山,又擒列將。蓋梁之書檄,皆此類也。   自廣明大亂之後,諸侯割據方面,競延名士,以掌書檄。是時梁有敬翔,燕有馬郁,華州有李巨川,荊南有鄭准,《唐新纂》云:鄭准,士族,未第時,佐荊門上欲蓮幕,飛書走檄,不讓古人,秉直去邪,無慚往哲,考准為成汭書記,汭封上谷郡王。鳳翔有王超,《北夢瑣言》:唐末,鳳翔判官王超,推奉李茂貞,挾曹、馬之勢,箋奏文檄,恣意翱翔。後為興元留後,遇害,有《鳳鳴集》三十卷行於世。錢塘有羅隱,魏博有李山甫,皆有文稱,與襲吉齊名於時。   襲吉在武皇幕府垂十五年,視事之暇,唯讀書業文,手不釋卷。性恬於榮利,獎誘後進,不以己能格物。參決府事,務在公平,不交賂遺,綽綽有士大夫之風概焉。天祐三年六月,以風病卒於太原。同光二年,追贈禮部尚書。   王緘,幽州劉仁恭故吏也。少以刀筆直記室,仁恭假以幕職,令使鳳翔。還經太原,屬仁恭阻命,武皇留之。緘堅辭覆命,書詞稍抗,武皇怒,下獄詰之,謝罪聽命,乃署為推官,歷掌書記。《契丹國志·韓延徽傳》:延徽自契丹奔晉,晉王欲置之幕府掌書記,王緘嫉之,延徽不自安,求東歸省母,遂復入契丹,寓書於晉王,敘所以北去之意。且曰:「非不戀英主,非不思故鄉,所以不留,正懼王緘之讒耳。」從莊宗經略山東,承製授檢校司空、魏博節度使。緘博學善屬文,燕薊多文士,緘後生,未知名,及在太原,名位驟達。燕人馬郁,有盛名於鄉里,而緘素以吏職事郁。及郁在太原,謂緘曰:「公在此作文士,所謂避風之鳥,受賜於魯人也。」每於公宴,但呼王緘而已。十年,從征幽州,既獲仁恭父子,莊宗命緘為露布,觀其旨趣。緘起草無所辭避,義士以此少之。胡柳之役,緘隨輜重前行,歿於亂兵。際晚,盧質還營,莊宗問副使所在,曰:「某醉不之知也。」既而緘凶問至,莊宗流涕久之,得其喪,歸葬太原。   李敬義,本名延古,太尉衛公德裕之孫。初隨父煒貶連州,遇赦得還。嘗從事浙東,自言遇涿道士,謂之曰:「子方厄運,不宜仕進。」敬義悚然對曰;「吾終老賤哉?」涿曰:「自此四十三年,必遇聖王大任,子其志之。」敬義以為然,乃無心仕宦,退歸洛南平泉舊業。為河南尹張全義所和,歲時給遺特厚,出入其門,欲署幕職,堅辭不就。   初,德裕之為將相也,大有勳於王室,出籓入輔,綿歷累朝;及留守洛陽,有終焉之志,於平泉置別墅,采天下奇花異竹、珍木怪石,為園池之玩。自為家戒序錄,志其草木之得處,刊於石,云:「移吾片石,折樹一枝,非子孫也。」洎巢、蔡之亂,洛都灰燼,全義披榛而創都邑,李氏花木,多為都下移掘,樵人鬻賣,園亭掃地矣。有醒酒石,德裕醉即踞之,最保惜者。光化初,中使有監全義軍得此石,置於家園。敬義知之,泣渭全義曰:「平泉別業,吾祖戒約甚嚴,子孫不肖,動違先旨。」因托全義請石於監軍。他日宴會,全義謂監軍曰:「李員外泣告,言內侍得衛公醒酒石,其祖戒堪哀,內侍能回遺否?」監軍忿然厲聲曰:「黃巢敗後,誰家園池完復,豈獨平泉有石哉!」全義始受黃巢偽命,以為詬己,大怒曰:「吾今為唐臣,非巢賊也。」即署奏笞斃之。   昭宗遷都洛陽,以敬義為司勳員外郎。柳璨之陷裴、趙諸族,希梁祖旨奏云:「近年浮薄相扇,趨競成風,乃有臥邀軒冕,視王爵如土梗者。司空圖、李敬義三度除官,養望不至,咸宜屏黜,以勸事君者。」翌日,詔曰:「司勳史外郎李延古,世荷國恩,兩葉相位,幸從筮仕,累忝寵榮,多歷歲時,不趨班列。而自遷都卜洛,紀律載張,去明庭而非遙,處別墅而無懼,罔思報效,姑務便安。為臣之節如斯,貽厥之謀何在!須加懲責,以肅朝倫,九寺勾稽,尚謂寬典,可責授衛尉寺主簿。」司空圖亦追停前詔,任從閒適。圖,唐史有傳。《舊唐書·哀帝紀》:六月戊申,敕前司勳員外郎、賜緋魚袋李延古責授衛尉寺主簿。九月壬寅,敕前大中大夫、尚書兵部侍郎、賜紫金魚袋司空圖放還中條山。蓋延古與司空圖同時被劾,其降敕則有先後也。時全義既不能庇護,乃密托楊師厚,令敬義潛往依之,因挈族客居衛州者累年,師厚給遺周厚。   十二年,莊宗定河朔,史建瑭收新鄉,敬義謁見。是歲,上遣使迎至魏州,置北京留守判官承製拜工部尚書,奉使王鎔。敬義以遠祖趙郡,見鎔展維桑之敬,鎔遣判官李翥送《贊皇集》三卷,令謁前代碑□,使還,歸職太原。監軍張承業尤不悅本朝宰輔子孫,待敬義甚薄,或面折於公宴,或指言德裕過惡,敬義不得志,鬱憤而卒。同光二年,贈右僕射。《五代史闕文》:司空圖,字表聖,自言泗州人。少有俊才,威通中,一舉登進士第。雅好為文,躁於進取,頗臬矜伐,端士鄙之。初,從事使府,及登朝,驟歷清要。巢賊之亂,車駕播遷,圖有先人舊業在中條山,極林泉之美,圖自禮部員外郎,因避地焉,日以詩酒自娛。屬天下板蕩,士多往依之,互相推獎,由是聲名藉甚。昭宗反正,以戶部侍郎征至京師。圖既負才慢世,謂己當為宰輔,時要惡之,稍抑其銳,圖憤憤謝病,復歸中條。與人書疏,不名官位,但稱知非子,又稱耐辱居士。其所居曰禎貽溪,溪上結茅屋,命曰休休亭,常自為記雲。臣謹案:圖,河中虞鄉人,少有文彩,未為鄉里所稱。會王凝自尚書郎出為州絳刺史,圖以文謁之,大為凝所賞歎,由是知名。未幾,凝入知制誥,遷中書舍人、知貢舉。擢圖上第。頃之,凝出為宣州觀察使,辟圖為從事。既渡江,御史府奏圖監察,下詔追之。圖感知己之恩,不忍輕離幕府,滿百日不赴闕,為台司所劾,遂以本官分司。久之,征拜禮部員外郎,俄知制誥,故集中有文曰:戀恩稽命,點系洛師,於今十年,方忝綸閣,此豈躁於進取者耶!舊史不詳,一至於此。圖見唐政多僻,中官用事,知天下必亂,即棄官歸中條山。尋以中書舍人征,又拜禮部、戶部侍郎,皆不起。及昭宗播遷華下,圖以密邇乘輿,即時奔問,復辭還山,故詩曰「多病形容五十三,誰憐借笏趙朝參」,此豈有意於相位耶!河中節度使王重榮請圖撰碑,得絹數千匹,圖致於虞鄉市心,恣鄉人所取,一日而盡。是時盜賊充斥,獨不入王官谷,河中士人依圖避難,全者甚眾。昭宗東遷,又以兵部侍郎召至洛下,為柳璨所阻,一謝而退。梁祖受禪,以禮部尚書征,辭以老疾,卒時年八十餘。臣又案:梁室大臣,如敬翔、李振、杜曉、楊涉等,皆唐朝舊族,本當忠義立身,重侯累將,三百餘年,一旦委質朱梁,其甚者贊成弒逆。惟圖以清直避世,終身不事梁祖,故《梁史》揭圖小瑕以泯大節者,良有以也。   盧汝弼,《宣和書譜》:汝弼字子諧,祖綸,唐貞元年有詩名。父簡求,為河東節度使。汝弼少力學,不喜為世胄,篤志科舉,登進士第,文彩秀麗,一時士大夫稱之。唐昭宗景福中,擢進士第,歷台省。昭宗自秦遷洛,時為祠部郎中、知制誥。時梁祖凌弱唐室,殄滅衣冠,懼禍渡河,由上黨歸於晉陽。初,武皇平王行瑜,天子許承製授將吏官秩。是時籓侯倔強者,多偽行墨制,武皇恥而不行,長吏皆表授。及莊宗嗣晉王位,承製置吏,又得汝弼,有若符契,由是除補之命,皆出汝弼之手,既而畿內官吏,考課議擬,奔走盈門,頗以賄賂聞,士論少之。洎帝平定趙、魏,汝弼每請謁迎勞,必陳說天命,顒俟中興,帝亦以宰輔期之。建國前,卒於晉。《宣和書譜》:贈兵部尚書。   李德休,字表逸,趙郡贊皇人也。祖絳,山南西道節度使,唐史有傳。父璋,宣州觀察使。德休登進士第,歷鹽鐵官、渭南尉、右補闕、侍御史。天祐初,兩京喪亂,乃寓跡河朔,定州節度使王處直闢為從事。莊宗即位於魏州,征為御史中丞,轉兵部、吏部侍郎,權知左丞,以禮部尚書致仕。卒時年七十四。贈太子少保。   蘇循,父特,陳州刺史。循,鹹通中登進士第,累歷台閣。昭宗朝,再至禮部尚書。循性阿諛,善承順苟容,以希進取。昭宗自遷洛之後,梁祖凶勢日滋,唐室舊臣,陰懷主辱之憤,名族之胄,往往有違禍不仕者,唯循希旨附會。及梁祖失律於淮南,西屯於壽春,要少帝欲授九錫。朝臣或議是非,循揚言云:「梁王功業顯大,歷數有歸,朝廷速宜揖讓。」當時朝士畏梁祖如虎,罔敢違其言者。明年,梁祖逼禪,循為冊禮副使。梁祖既受命,宴於元德殿,舉酒曰:「朕夾輔日淺,代德未隆,置朕及此者,群公推崇之意也。」楊涉、張文蔚慚懼失對,致謝而已。循與張禕、薛貽矩因盛陳梁祖之德業,應天順人之美。循自以奉冊之勞,旦夕望居宰輔,而敬翔惡其為人,謂梁祖曰:「聖祚維新,宜選端士,以鎮風俗。如循等輩,俱無士行,實唐家之鴟梟,當今之狐魅,彼專賣國以取利,不可立維新之朝。」   初,循子楷,乾寧二年登進士第。中使有奏御者云:「今年進士二十餘人,僥倖者半,物論以為不可。」昭宗命學士陸扆、馮渥重試於雲韶殿,及格者一十四人。詔云:「蘇楷、盧賡等四人,詩句最卑,蕪累頗甚,曾無學業,敢竊科名,浼我至公,難從濫進,宜付所司落下,不得再赴舉場。」楷以此慚恨,長幸國家之災。昭宗遇弒,輝王嗣位,國命出於朱氏,楷始得為起居郎。   柳璨陷害朝臣,衣冠惕息,無敢言者。初,梁祖欲以張廷范為太常卿,裴樞以為不可。柳璨懼梁祖之毒,乃歸過於樞,故裴、趙罹白馬之禍。楷因附璨,復依廷范。時有司初定昭宗謚號,楷謂廷范曰:「謚者所以表行實,前有司之謚先帝為昭宗,所謂名實不副。司空為樂卿,余忝史職,典章有失,安得不言。」乃上疏曰:「帝王御宇,察理亂以審污隆;祀享配天,資謚號以定升降。故臣下君上,皆不得而私也。先帝睿哲居尊,恭儉垂化,其於善美,孰敢蔽虧。然而否運莫興,至理猶郁,遂致四方多事,萬乘播遷。始則宦豎凶狂,受幽辱於東內;終則嬪嬙悖亂,罹夭閼於中闈。其於易名,宜循考行。有司先定尊謚曰聖穆景文孝皇帝,廟號昭宗,敢言溢美,似異直書。今郊禋有日,祫祭惟時,將期允愜列聖之心,更在詳議新廟之稱,庶使葉先朝罪己之德,表聖上無私之明。」《舊唐書》云:蘇楷目不知書,僅能執筆,其文羅袞作也。太常卿張廷范奏議曰:「昭宗初實彰於聖德,後漸減於休明,致季述幽辱於前,茂貞劫幸於後,雖數拘厄運,亦道失始終。違陵寢於西京,徙兆民於東洛,軔輦輅未逾於寒暑,行大事俄起於宮闈。謹聞執事堅固之謂恭,亂而不損之謂靈,武而不遂之謂莊,在國逢難之謂閔,因事有功之謂襄。今請改謚曰恭靈莊閔皇帝,廟號襄宗。」輝王答詔曰:「勉依所奏,哀咽良深。」楷附會幸災也如是。   及梁祖即位於汴,楷自以遭遇千載一時,敬翔深鄙其行。尋有詔云:「蘇楷、高貽休、蕭聞禮等,人才寢陋,不可塵穢班行,並勒歸田里。」循、楷既失所望,懼以前過獲罪,乃退歸河中依朱友謙。莊宗將即位於魏州,時百官多缺,乃求訪本朝衣冠,友謙令赴行台。時張承業未欲莊宗即尊位,諸將賓僚無敢贊成者,及循至,入衙城見府廨即拜,謂之拜殿。時將吏未行蹈舞禮,及循朝謁,即呼萬歲舞抃,泣而稱臣,莊宗大悅。翼日,又獻大筆三十管,曰「畫日筆」,莊宗益喜。承業聞之怒,會盧汝弼卒,即令循守本官,代為副使。明年春,循因食蜜雪,傷寒而卒。同光二年,贈左僕射,以楷為員外郎。天成中,累歷使幕,會執政欲糾其駁謚之罪,竟以憂慚而卒。   史臣曰:昔武皇之樹霸基,莊宗之開帝業,皆旁求多士,用佐丕圖。故數君子者,或以書檄敏才,或以搢紳舊族,鹹登貴仕,諒亦宜哉!唯蘇循贊梁祖之強禪,蘇楷駁昭宗之舊謚,士風臣節,豈若是乎!斯蓋文苑之豺狼,儒林之荊棘也。   安金全,代北人。世為邊將,少驍果,便騎射。武皇時為騎將,屢從征討。莊宗之救潞州及平河朔,皆有戰功,累為刺史,以老病退居太原。天祐中,汴將王檀率師三萬,乘莊宗在鄴,來襲并州。時城無備兵,敵軍奄至,監軍張承業大恐,計無所出,閱諸司丁匠,登陴御捍。外攻甚急,金全遽出謂承業曰:「老夫退居抱病,不任軍事。然吾王家屬在此,王業本根之地,如一旦為敵所有,大事去矣。請以庫甲見授,為公備寇。」承業即時授之。金全被甲跨馬,召率子弟及退閒諸將,得數百人。夜出北門,擊賊於羊馬城內,梁人驚潰,由是退卻。俄而石君立自潞州至,汴軍退走。微金全之奮命,城幾危矣。莊宗性矜伐,凡大將立功,不時行賞,故金全終莊宗世,名位不進。明宗與之有舊,及登極,授金全同平章事,充振武軍節度使。在任二年,治民為政非所長,詔赴闕,俄而病卒。廢視朝二日。初,南北對壘,汴之遊騎每出,必為金全所獲,故梁之偵邏者鹹懼,目之為「安五道」,蓋比鬼將有五道之名也。   子審琦等,皆位至方鎮,別有傳。   審通,金全之猶子也。幼事莊宗,累有戰功,轉先鋒指揮使。同光初,為北京右廂馬軍都指揮使,屯奉化軍。四年春,赴明宗急詔,軍趨夷嚏A為前鋒。天成初,授單州刺史,改齊州防禦使,兼諸道先鋒馬軍都指揮使。奉詔北征,從房知溫營於盧台。會龍晊部下兵亂,審通脫身酒筵,奪般以濟,促騎士介馬,及亂兵南行,盡戮之,以功授檢校太傅、滄州節度使。圍王都於中山,躬冒矢石,為飛石所中而卒。贈太尉。   安元信,字子言,代北人。父順琳,為降野軍使。元信以將族子,便騎射,幼事武皇,從平巢、蔡。光啟中,吐渾赫連鐸寇雲中,武皇使元信拒之,元信兵敗於居庸關。武皇性嚴急,元信不敢還,遂奔定州;王處存待之甚厚,用為突騎都校。乾寧中,處存子郜嗣位。時梁軍攻河朔三鎮,奔命不暇,梁將張存敬軍奄至城下,既無宿備,郜懼,挈其族奔太原,元信從之;武皇待之如初,用為鐵林軍使。梁將氏叔琮之攻河東也,別將葛從周自馬嶺入,元信伏於榆次,挫其前鋒。梁將李思安之攻上黨也,王師將壁高河,為梁軍所逼。別將秦武者,尤為難敵,元信與鬥,斃之。由是梁軍解去,城壘得立。武皇賜所乘馬及細鎧仗,遷突陣都將。莊宗嗣晉王位,元信從救上黨,破夾寨,復澤、潞,以功授檢校司空、遼州刺史,賜玉鞭名馬。柏鄉之役,日晚戰酣,元信重傷,莊宗自臨傅藥。其年,改檢校司徒、武州刺史,充內衙副都指揮使、山北諸州都團練副使。從莊宗定魏博,移為博州刺史。與梁對壘德勝渡,元信為右廂排陣使。未幾,為大同軍節度使。莊宗平定河南,移授橫海軍節度使。時契丹犯邊,元信與霍彥威從明宗屯常山。元信恃功,每對明宗以成敗勇怯戲侮彥威,彥威不敢答。明宗曰;「成由天地,不由於人。當氏叔琮圍太原,公有何勇!今國家運興,致我等富貴。」元興乃起謝,不復以彥威為戲。明宗即位,以元信嘗為內衙都校,尤厚待之,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明年,移鎮徐州。王師之討高季興,襄帥劉訓逗撓軍期,移授元信山南東道節度使以代訓。歲余,改歸德軍節度使,就加兼侍中。明宗不豫,求入。末帝即位,授潞州節度使,加檢校太尉。清泰三年二月,以疾卒於鎮,時年七十四。贈太師。晉高祖即位,以元信宿望,令禮官定謚曰忠懿。   有子六人,長曰友權,歷諸衛大將軍。次曰友親,仕皇朝為滁州刺史,卒於任。   安重霸,雲州人也。性狡譎,多智算。初,自代北與明宗俱事武皇,因負罪奔梁;在梁復以罪奔蜀,蜀以蕃人善騎射,因為親將。蜀後主王衍,幼年襲位,其政多僻。宦官王承休居中用事,與成都尹韓昭內外相結,專采擇聲色,以固寵幸。武臣宿將,居常切齒。重霸諂事承休,特見委信。梁末,岐下削弱,蜀人奪取秦、成、階等州,重霸說承休求鎮秦州。仍於軍中選山東驍果,得數千人,號龍武都,以承休為軍帥,重霸副焉,俱在天水。歲余,承休欲求旄鉞,乃以隴西花木入獻,又稱秦州山水之美,人物之盛,請後主臨幸,而韓昭贊成之。《太平廣記》引《王氏見聞錄》云:承休請從諸軍揀選官健,得驍勇數千,號龍武軍,承休自為統帥,並特加衣糧,日有優給。因乞秦州節度使,且云:「願與陛下於秦州采掇美麗。」且說秦州風土,多出國色,仍請幸天水。少主甚悅,即遣仗節赴鎮,應所選龍武精銳,並充衙隊從行。   同光二年十月,蜀主率眾數萬,由劍閣將出興、鳳,以游秦州;至興州,遇魏王繼岌軍至,狼狽而旋。承休遽聞東師入討,大恐,計無從出,問於重霸。對曰;「開府何患?蜀中精兵,不下十萬,咫尺之險,安有不濟,縱東軍盡如狼虎,豈能入劍門!然國家有患,開府特受主知,不得失於奔赴,此州制置事定,無虞得失,重霸願從開府赴闕。」承休素信以為忠赤。重霸出秦州金帛以賂群羌,買由州山路歸蜀。承休擁龍武軍及招置僅萬人從行,令重霸權握部署,州人祖送,秦州軍亦列部隊。承休登乘,重霸馬前辭曰:「國家費盡事力,收穫隴西,若從開府南行,隴州即時疏失,請開府自行,重霸且為國守籓。」承休既去,重霸在秦州,聞明宗起河北,即時遣使以秦、成等州來降。天成初,用為閬州團練使。未幾,召還為左衛大將軍。常以奸佞揣人主意,明宗尤愛之。長興末,明宗謂侍臣曰:「安重霸朕之故人,以秦州歸國,其功不細,酬以團練防禦,恐非懷來之道。」范延光曰:「將校內有自河東、河北從陛下龍飛故人,尚有未及團防者,今若遽授重霸方鎮,恐為人竊議。」明宗不悅。未幾,竟以同州節鉞授之。清泰初,移授西京留守、京兆尹。先是,秦、雍之間,令長設酒食,私丐於部民者,俗謂之「搗蒜」。及重霸之鎮長安,亦為之,故秦人目重霸為「搗蒜老」。其年冬,改雲州節度。居無何,以病求代,時家寄上黨,及歸而卒。重霸善悅人,好賂遺,時人目之為俊。   弟重進,尤兇惡。事莊宗,以試劍殺人,奔淮南。《玉堂閒話》:安重進,性凶險,莊宗潛龍時為小校,常佩劍列於翊衛。後攜劍南馳,投於梁祖,梁祖壯之,俾隸淮之鎮戍。復以射殺掌庾吏,逃竄江湖,淮帥得之,擢為裨將。重霸在蜀,聞之蜀主,取之於吳,用為裨將。隨重霸為龍武小將,戍長道,又殺人,奔歸洛陽。《太平廣記》云:蜀破,重進東歸,明宗補為諸州馬步軍都指揮使,後有過,鞭背卒。   重霸之子曰懷浦,晉天福中,為禁軍指揮使。契丹寇澶州,以臨陣忸怩,為景延廣所誅。   劉訓,字遵范,隰州永和人也。出身行間,初事武皇為馬軍隊長,漸至散將。屬河中王氏昆仲有尋戈之役,訓從史儼攻陝州。武皇討王行瑜,以訓為前鋒,後隸河中,為隰州防禦都將。居無何,殺陝州刺史,以郡歸莊宗,歷瀛州刺史。同光初,拜左監衛大將軍。三年,授襄州節度使。四年四月,洛陽有變,訓以私忿害節度副使胡裝,族其家,聞者冤之。天成中,荊南高季興叛,詔訓為南面行營招討使,知荊南行府事。是時,湖南馬殷請以舟師會,及王師至荊渚,殷軍方到岳州。仍傳意於訓,許助軍儲弓甲之類,久之,略無至者。案《通鑒》:劉訓至荊南,楚王殷遣都指揮使許德勳等將水軍屯岳州。高季興堅壁不戰,求救於吳,吳人遣水軍援之。荊渚地氣卑濕,漸及霖潦,糧運不繼,人多疾疫。訓本無將略,人鹹苦之。及孔循至,得襄之小校獻竹龍之術,及造竹龍二道,傅於城下,竟無所濟。遂罷兵,令將士散略居民而回。詔訓赴闕,尋責授檀州刺史,續敕濮州安置,未幾,起為龍武大將軍,尋授建雄軍節度使,移鎮延平。卒贈太尉。   張敬詢,勝州金河縣人,世為振武軍牙校。祖仲阮,歷勝州刺史,父漢環事武皇為牙將。敬詢當武皇時,專掌甲坊十五年,以稱職聞。復以女為武皇子存霸妻,益見親信。莊宗即位,以為沁州刺史,秩滿,復用為甲坊使。莊宗經略山東,敬詢從軍,歷博、澤、慈、隰四州刺史。同光末,授耀州團練使。郭崇韜之征蜀也,以敬詢善督租賦,乃表為利州留後。明宗即位,正授昭武軍節度使。天成二年,詔還京師,復授大同節度使,至鎮,招撫室韋萬餘帳。四年,征為左驍衛上將軍。明年,授滑州節度使。以河水連年溢堤,乃自酸棗縣界至濮州,廣堤防一丈五尺,東西二百里,民甚賴之。三年,秩滿歸京,卒。輟視朝一日。   劉彥琮,字比德,雲中人也。事武皇,累從征役。先是,絳州刺史王瓘叛,武皇言於彥琮,意欲致之。無幾,從略於汾、晉之郊,彥琮奔絳,瓘以為附己,待之甚厚,因命為騎將。會瓘出獵,於馳驅之際,彥琮刃瓘之首來獻,武皇甚奇之。從莊宗解上黨之圍。同光初,稍遷至鐵林指揮使、磁州刺史。後明宗赴難京師,授華州留後,尋正授節旄。天成三年,改左武衛上將軍。未幾,改陝州節度使,尋移鎮邠州,卒於鎮,時年六十四。贈太傅。   袁建豐,武皇破巢時得於華陰,年方九歲,愛其精神爽俊,俾收養之。漸長,列於左右,複習騎射,補鐵林都虞候。從破邠州王行瑜,以功遷左親騎軍使,轉突騎指揮使。從莊宗解圍上黨,破柏鄉陣,累功遷右僕射、左廂馬軍指揮使。明宗為內衙指揮使,建豐為副。北討劉守光,常身先士伍,轉都教練使,權蕃漢副總管。莊宗入鄴,以心腹干能,選為魏府都巡檢使。從征劉鄩,下衛、磁、洺有功,加檢校司空,授州洺州刺史。於臨洺西敗梁將王遷數千人,生獲將領七十餘人,俄拜相州刺史。征赴河上,豫戰於胡柳陂。建豐領相州軍士,行營在外,委州事於小人,失於撫馭,指揮使孟守謙據城以叛,建豐引兵討平之。改隰州刺史,染風痺於任。明宗嗣位,念及平昔副貳之舊,詔赴洛下,親幸其第,撫問隆厚,加檢校太傅,遙授鎮南節度使,俾請俸自給。後卒於洛陽,年五十六。廢朝一日,贈太尉。   子可鈞,仕皇朝,位至諸衛大將軍。   西方鄴,定州滿城人也。父再遇,為州軍校。鄴居軍中,以勇力聞。年二十,南渡河游梁,不見用,復歸。莊宗以為孝義軍指揮使,累從征伐皆有功。同光中,為曹州刺史,以州兵屯汴州。明宗自魏州,南渡河,時莊宗東幸汴州。汴州節度使孔循懷二志,使北門迎明宗,西門迎莊宗,凡供帳委積悉如一,曰:「先至者入之。」鄴因責循曰:「主上破梁室於公,有不殺之恩,奈何欲納總管?」循不答。鄴度循不可理爭,以石敬瑭妻,明宗女也,時方在汴,欲殺之以堅人心。循知其謀,取之藏其家,鄴無如之何。乃將麾下兵五百騎西迎莊宗,見於汜水,嗚咽泣下,莊宗亦為之噓唏,使以兵為先鋒。莊宗還洛陽,遇弒。明宗入洛,鄴請死於馬前,明宗嘉歎久之。明年,荊南高季興叛,明宗遣襄州節度使劉訓等招討,而以東川董璋為西南招討使,乃拜鄴夔州刺史,副璋,以兵出三峽。已而訓等無功見黜,諸將皆罷,璋未嘗出兵,惟鄴獨取夔、忠、萬三州,乃以夔州為寧江軍,拜鄴節度使。已而又取歸州,數敗季興之兵。鄴,武人,所為多不中法度,判官譚善達數以諫鄴,鄴怒,遣人告善達受人金,下獄。善達素剛,辭益不遜,遂死於獄中。鄴病,見善達為祟,卒於鎮。   張遵誨,魏州人也。父為宗城令,羅紹威殺牙軍之歲,為梁軍所害。遵誨奔太原,武皇以為牙門將。莊宗定山東,遵誨以典客從,歷幽、鎮二府馬步都虞候。同光中,為金吾大將軍。明宗即位,任圜保薦,授西都副留守,知留守事、京兆尹。天成四年,入為客省使、守衛尉卿。及將有事於南郊,為修儀仗法物使。初,遵誨自以歷位尹正,與安重誨素亦相款,衷心有望於節鉞。及郊禋畢,止為絳州刺史,鬱鬱不樂。離京之日,白衣乘馬於隼■之下,至郡無疾,翌日而卒。   孫璋,齊州歷城人。出身行間,隸梁將楊師厚麾下,稍補奉化軍使。莊宗入鄴,累遷澶州都指揮使。明宗鎮常山,擢為裨校。鄴兵之變,從明宗赴難京師。天成初,歷趙、登二州刺史,齊州防禦使。王都之據中山,璋為定州行營都虞候,賊平,加檢校太保。長興初,授鄜州節度使,罷鎮,卒於洛陽,年六十一。贈太尉。   史臣曰:夫天地斯晦,則帝王於是龍飛;雲雷構屯,則王侯以之蟬蛻。良以適遭亂世,得奮雄圖,故金全而下,鹹以軍旅之功,坐登籓閫之位,垂名簡冊,亦可貴焉。惟重霸以奸險而仗旄鉞,蓋非數子之儔也。 上一頁 EasySea.COM 下一頁 逸海書城 秋雁南回: www.backbird.com 驕陽網: www.oksun.com 逸海書城--歷史書籍--二十四史--宋·薛居正--舊五代史--列傳十四   孟方立,《歐陽史》雲邢州人,《通鑒》雲汧州人。中和二年,為澤州天井關戍將。時黃巢犯關輔,州郡易帥,有同博奕。先是,沈詢、高湜相繼為昭義節度,怠於軍政。及有歸秦、劉廣之亂,方立見潞帥交代之際,乘其無備,率戍扶徑入潞州,自稱留後。以邢為府,以審誨知潞州。案:此二句上下有脫文。今無可復考。六月,李存孝下洺、磁兩郡,方立遣馬溉、袁奉韜盡率其眾,逆戰於琉璃陂。存孝擊之盡殪,生獲馬溉、奉韜。初,方立性苛急,恩不逮下,攻圍累旬,夜自巡城慰諭,守陴者皆倨。方立知其不可用,乃飲鴆而卒。   其從弟洺州刺史遷,素得士心,眾乃推為留後,求援於汴。時梁祖方攻時溥,援兵不出。《通鑒》云:全忠命大將王虔裕將精甲數百,間道入邢州共守。大順元年,遷執王虔裕等乞降,武皇令安金俊代之。案《孟方立傳》,原本闕佚。考《新唐書》列傳云:孟方立,邢州人。始為澤州天井戍將,稍遷游奕使。中和元年,昭義節度使高鄩擊黃巢,戰石橋,不勝,保華州,為裨將成鄰所殺。還據潞州,眾怒,方立率兵攻鄰,斬之。自稱留後,擅裂邢、洺、磁為鎮,治邢為府,號昭義軍。潞人請監軍使吳全勖知兵馬留後。時王鐸領諸道行營都統,以潞未定,墨制假方立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知邢州事。方立不受,囚全勖,以書請鐸,願得儒臣守潞。鐸使參謀、中書舍人鄭昌圖知昭義留事,欲遂為帥。僖宗自用舊宰相王徽領節度。時天子在西,河、關雲擾,方立擅地,而李克用窺潞州,徽度朝廷未能制,乃固讓昌圖。昌圖治不三月輒去。方立更表李殷銳為刺史,謂潞險而人悍,數賊大帥為亂,欲銷懦之,乃徙治龍岡州,豪傑重遷,有懟言。會克用為河東節度使,昭義監軍祁審誨乞師求復昭義軍;克用遣賀公雅、李筠、安金俊三部將擊潞州,為方立所破。又使李克修攻敗之,殺殷銳,遂並潞州,表克修為節度留後。初,昭義有潞、邢、洺、磁四州。至是,方立自以山東三州為昭義,朝廷亦命克修,以潞州舊軍畀之,昭義有兩節自此始。克修,字崇遠,克用從父弟。精馳射,常從征伐,自左營軍使擢留後,進檢校司空。方立倚朱全忠為助,故無用擊邢、洺、磁無虛歲,地為鬥場,人不能稼。光啟二年,克修擊邢州,取故鎮,進攻武安,方立將呂臻、馬爽戰焦岡,為克修所破,斬首萬級,執臻等,拔武安、臨洺、邯鄲、沙河。克用以安金俊為邢州刺史招撫之。方立丐兵於王鎔,鎔以兵三萬赴之,克修還。後二年,方立督部將奚忠信兵三萬攻遼州,以金啖赫連鐸與連和。會契丹攻鐸師失期,忠信三分其兵,鼓而行,克用伏兵於險,忠信前軍沒,既戰,大敗,執忠信,餘眾走脫,歸者才十二。龍紀元年,克用使李罕之、李存孝擊邢,攻磁、洺,方立戰琉璃陂,大敗,禽其二將,被斧朣銵A徇邢壘,呼曰:「孟公速降,有能斬其首者,假三州節度使。」方立力屈,又屬州殘墮,人心恐,性剛急,待下少恩,夜自行陴,兵皆倨告勞,自顧不可復振,乃還,引鴆自殺。從弟遷,素得士心,眾推為節度留後,請援於全忠。全忠方攻時溥,不即至,命王虔裕以精甲數百赴之,假道羅宏信,不許,乃趨間入邢州。大順元年,存孝復攻邢,遷挈邢、洺、磁三州降,執王虔裕三百人獻之;遂遷太原,表安金俊為邢、洺、磁團練使,以遷為汾州刺史。《歐陽史》云:天復元年,梁遣氏叔琮攻晉,出天井關,遷開門降,為梁兵鄉道以攻太原,不克;叔琮軍還過潞,以遷歸於梁。梁太祖惡其反覆,殺之。   張文禮,燕人也。初為劉仁恭裨將,性凶險,多奸謀,辭氣庸下,與人交言,癖於不遜,自少及長,專蓄異謀。及從劉守文之滄州,委將偏師。守文省父燕薊,據城為亂。及敗,奔於王鎔。察鎔不親政事,遂曲事當權者,以求衒達。每對鎔自言有將才,孫、吳、韓、白,莫己若也。鎔賞其言,給遺甚厚,因錄為義男,賜姓,名德明,由是每令將兵。自柏鄉戰勝之後,常從莊宗行營。素不知書,亦無方略,惟於懦兵之中萋菲上將,言甲不知進退,乙不識軍機,以此軍人推為良將。   初,梁將楊師厚在魏州,文禮領趙兵三萬夜掠經、宗,因侵貝郡。師厚先率步騎數千人,設伏於唐店。文禮大掠而旋,士皆卷甲束兵,夜凱歌,行至唐店,師厚伏兵四面圍合,殺戮殆盡,文禮單騎僅免。自爾猶對諸將大言,或讓之曰:「唐店之功,不須多伐。」文禮大慚。在鎮州既久,見其政荒人僻,常蓄異圖;酒酣之後,對左右每洩惡言,聞者莫不寒心。惟王鎔略無猜間,漸為腹心,乃以符習代其行營,以文禮為防城使,自此專伺間隙。及鎔殺李宏規,委政於其子昭祚。昭祚性逼戾,未識人間情偽,素養名持重,坐作貴人,既事權在手,朝夕欲代其父,向來附勢之徒,無不族滅。   初,李宏規、李藹持權用事,樹立親舊,分董要職,故奸宄之心不能搖動,文禮頗深畏憚。及宏規見殺,其部下五百人懼罪,將欲奔竄,聚泣偶語,未有所之。文禮因其離心,密以奸辭激之曰:「令公命我盡坑爾曹,我念爾十餘年荷戈隨我,為家為國,我若不即殺爾,則得罪於令公;我若不言,又負爾輩。」眾軍皆泣。是夜作亂,殺王鎔父子,舉族灰滅,惟留王昭祚妻朱氏通梁人;尋間道告於梁曰:「王氏喪於亂軍,普寧公主無恙。」文禮徇賊帥張友順所請,因為留後,於潭城視事。以事上聞,兼要節旄,尋亦奉箋勸進,莊宗姑示含容,乃可其請。   文禮比廝役小人,驟居人上,行步動息,皆不自安。出則千餘人露刃相隨,日殺不辜,道路以目,常慮我師問罪,奸心百端。南通朱氏,北結契丹,往往擒獲其使,莊宗遣人送還,文禮由是愈恐。是歲八月,莊宗遣閻寶、史建瑭及趙將符習等率王鎔本軍進討。師興,文禮病疽腹,及聞史建瑭攻下趙州,驚悸而卒。其子處瑾、處球秘不發喪,軍府內外,皆不知之,每日於寢宮問安。處瑾與其腹心韓正時參決大事,同謀奸惡。初,文禮疽未發時,舉家鹹見鬼物,昏暝之後或歌或哭,又野河色變如血,游魚多死,浮於水上,識者知其必敗。   十九年三月,閻寶為處瑾所敗,莊宗以李嗣昭代之。四月,嗣昭為流矢所中,尋卒於師,命李存進繼之。存進亦以戰歿,乃以符存審為北面招討使,攻鎮州。是時,處瑾危蹙日甚。昭義軍節度判官任圜馳至城下,諭以禍福,處瑾登陴以誠告,乃遣牙將張彭送款於行台。俄而符存審師至城下。是夜,趙將李再豐之子沖投縋以接王師,故諸軍登城,遲明畢入,獲處瑾、處球、處琪,並其母及同惡人等,皆折足送行台,鎮人請醢而食之。又發文禮之屍,磔之於市。   董璋,本梁之驍將也。幼與高季興、孔循俱事豪士李七郎為童僕。李初名讓,常以厚賄奉梁祖,梁祖寵之,因畜為假子,賜姓朱,名友讓。璋既壯,得隸於梁祖帳下,後以軍功遷為列校。梁龍德末,潞州李繼韜送款於梁。時潞將裴約方領兵戍澤州,不徇繼韜之命,據城以自固。梁末帝遣璋攻陷澤州,遂授澤州刺史。是歲,莊宗入汴,璋來朝,莊宗素聞其名,優以待之。尋令卻赴舊任,歲余代歸。時郭崇韜當國,待璋尤厚。同光三年夏,命為邠州留後,三年秋,正授旄鉞。九月,大舉伐蜀,以璋為行營右廂馬步都虞候。時郭崇韜為招討使,凡有軍機,皆召璋參決。是冬,蜀平,以璋為劍南東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天成初,加檢校太傅。二年,加同平章事。   是時安重誨當國,采人邪謀,言孟知祥必不為國家使,惟董璋性忠義,可特寵任,令圖知祥。又璋之子光業為宮苑使,在朝結托勢援,爭言璋之善,知祥之惡。恩寵既優,故璋益恣其暴戾。初,奉使東川者,皆言璋不恭於朝廷。四年夏,時明宗將議郊天,遣客省使李仁矩繼詔示諭兩川,又遣安重誨馳書於璋,以征貢奉,約以五十萬為數。既而璋訴以地狹民貧,許貢十萬而已。翌日,璋於衙署設宴以召仁矩,日既中而不至,璋使人偵之,仁矩方擁倡婦與賓友酣飲於驛亭。璋大怒,遽領數百人,執持戈戟,驟入驛中,令洞開其門。仁矩惶駭,走入閣中,良久引出。璋坐,立仁矩於階下,戟手罵曰:「當我作魏博都監,爾為通引小將,其時去就,已有等威。今日我為籓侯,爾銜君命,宿張筵席,比為使臣,保敢至午不來,自共風塵耽酗,豈於王事如此不恭!只如西川解斬客省使李嚴,謂我不能斬公耶!」因目肘腋,欲令執拽仁矩,仁矩涕淚拜告,僅而獲免。璋乃馳騎入衙,竟徹饌而不召。洎仁矩覆命,益言璋不法。未幾,重誨奏以仁矩為閬州團練使,尋升為節鎮。   長興元年夏,明宗以郊禋禮畢,加璋檢校太尉。時兩川刺史嘗以兵為牙軍,小郡不下五百人,璋已疑間,及聞除仁矩鎮閬州,璋由是謀反乃決。仍先與其子光業書曰:「朝廷割吾支郡為節制,屯兵三千,是殺我必矣。爾見樞要道吾言,如朝廷更發一騎入斜谷,則吾必反,與汝決矣!」光業以書呈樞密承旨李虔徽。會朝廷再發中使荀鹹乂將兵赴閬州,光業謂虔徽曰:「鹹乂未至,吾父必反。吾身不足惜,慮勞朝廷征發。請停鹹乂之行,吾父必保常日。」重誨不從,鹹乂未至,璋已擅追綿州刺史武虔裕,囚於衙署。虔裕,安重誨之心腹也,故先囚之。五月,璋傳檄於利、閬、遂等州,責以間諜朝廷。尋率其兵陷閬州,擒節度使李仁矩、軍校姚洪等害之。先是,璋欲謀叛,先遣使持厚幣於孟知祥,求為婚家。且言為朝廷猜忌,將有替移,去則喪家,住亦致討,地狹兵少,獨力不任,願以小兒結婚愛女。時知祥亦貳於朝廷,因許以為援。既而知祥出師以圍遂州,故璋攻閬州得恣其毒焉。   其年秋,詔削奪璋在身官爵,命天雄軍節度使石敬瑭為東川行營招討使,率師以討之。璋之子宮苑使光業並其族,並斬於洛陽。及石敬瑭率師進討,以糧運不接,班師。明宗方務懷柔,乃放西川進奏官蘇願、東川軍將劉澄各歸本道,別無詔旨,只云「兩務求安」。時孟知祥其骨肉在京師者俱無恙焉,因遣使報璋,欲連表稱謝。璋怒曰:「西川存得弟侄,遂欲再通朝廷,璋之兒孫已入黃泉,何謝之有!」自是璋疑知祥背己,始構隙矣。三年四月,璋率所部兵萬餘人以襲知祥。《九國志·趙季良傳》:季良嘗與知祥從容語曰:「璋性狼戾,若堅守一城,攻之難克。」及聞璋起兵,知祥憂形於色。季良曰;「璋不守巢穴,此天以授公也。」既而璋果敗。知祥與諸將率師拒之,戰於漢州之彌牟鎮。璋軍大敗,得數十騎,復奔於東川。《九國志·趙廷隱傳》:董璋襲廣漢,將攻成都,時東川廩藏充實,部下多敢死之士,其來也,眾皆畏之。知祥親督諸將,與璋戰雞縱橋前,頗為所挫。廷隱偽遁,璋逐之,知祥與張公鐸繼進,璋軍亂不成列,廷隱整陣,與知祥合擊之,璋軍大敗。先是,前陵州刺史王暉為璋所邀,寓於東川,至是因璋之敗,率眾以害之,傳其首於西川。 上一頁 EasySea.COM 下一頁 逸海書城 秋雁南回: www.backbird.com 驕陽網: www.oksun.com 逸海書城--歷史書籍--二十四史--宋·薛居正--舊五代史--列傳十五 列傳十五   張全義,字國維,濮州臨濮人。初名居言,賜名全義,梁祖改為宗奭;莊宗定河南,復名全義。祖璉,父誠,世為田農。全義為縣嗇夫,嘗為令所辱。乾符末,黃巢起冤句,全義亡命入巢軍。巢入長安,以全義為吏部尚書,充水運使。巢敗,依諸葛爽於河陽,累遷至裨校,屢有戰功,爽表為澤州刺史。光啟初,爽卒,其子仲方為留後。部將劉經與李罕之爭據洛陽,罕之敗經於聖善寺,乘勝欲攻河陽,營於洛口。經遣全義拒之,全義乃與罕之同盟結義,返攻經於河陽,為經所敗,收合餘眾,與罕之據懷州,乞師於武皇。武皇遣澤州刺史安金俊助之,進攻河陽,劉經、仲方委城奔汴,罕之遂自領河陽,表全義為河南尹。   全義性勤儉,善撫軍民,雖賊寇充斥,而勸耕務農,由是倉儲殷積。王始至洛,於麾下百人中,選可使者一十八人,命之曰屯將。每人給旗一口,榜一道,於舊十八縣中,令招農戶,令自耕種,流民漸歸。王於百人中,又選可使者十八人,命之曰屯副,民之來者撫綏之,除殺人者死,余但加杖而已,無重刑,無租稅,流民之歸漸眾。王又於麾下選書計一十八人,命之曰屯判官。不一二年,十八屯中每屯戶至數千。王命農隙,選丁夫授以弓矢槍劍,為坐作進退之法。行之一二年,每屯增戶。大者六七千,次者四千,下之二三千,共得丁夫閒弓矢、槍劍者二萬餘人。有賊盜即時擒捕之,刑寬事簡,遠近歸之如市。五年之內,號為富庶,於是奏每縣除令簿主之。罕之貪暴不法,軍中乏食,每取給於全義。二人初相得甚歡,而至是求取無厭,動加凌轢,全義苦之。文德元年四月,罕之出軍寇晉、絳,全義乘其無備,潛兵襲取河陽,全義乃兼領河陽節度。《洛陽搢紳舊聞記》云:罕之鎮三城,知王專以教民耕織為務,常宣言於眾曰:「田舍翁何足憚。」王聞之,蔑如也。每飛尺書於王,求軍食及縑帛,王曰:「李太傅所要,不得不奉之。」左右及賓席鹹以為不可與,王曰:「第與之。」似若畏之者,左右不曉。罕之謂王畏己,不設備。因罕之舉兵收懷、澤,王乃密召屯兵,潛師夜發,遲明入三城。罕之乃逃遁投河東,朝廷即授王兼鎮三城。罕之求援於武皇,武皇復遣兵攻敗河陽,會汴人救至而退。梁祖以丁會守河陽,全義復為河南尹、檢校司空。全義感梁祖援助之恩,自是依附,皆從其制。   初,蔡賊孫儒、諸葛爽爭據洛陽,迭相攻伐,七八年間,都城灰燼,滿目荊榛。全義初至,惟與部下聚居故市,井邑窮民,不滿百戶。全義善於撫納,課部人披榛種藝,且耕且戰,以粟易牛,歲滋墾闢,招復流散,待之如子。每農祥勸耕之始,全義必自立畎畝,餉以酒食,政寬事簡,吏不敢欺。數年之間,京畿無閒田,編戶五六萬。乃築壘於故市,建置府署,以防外寇。《洛陽縉紳舊聞記》:王每喜民力耕織者,某家今年蠶麥善,去都城一捨之內,必馬足及之,悉召其家老幼,親慰勞之,賜以酒食茶彩,丈夫遺之布褲,婦人裙衫,時民間尚衣青,婦人皆青絹為之。取其新麥新繭,對之喜動顏色,民間有竊言者曰:「大王見好聲妓,等閒不笑,惟見好蠶麥即笑爾。」其真樸皆此類。每觀秋稼,見田中無草者,必下馬命賓客觀之,召田主慰勞之,賜之衣物。若見禾中有草,地耕不熟,立召田主集眾決責之。若苗荒地生,詰之,民訴以牛疲或闕人耕鋤,則田邊下馬,立召其鄰仵責之曰:「此少人牛,何不眾助之。」鄰仵皆伏罪,即赦之。自是洛陽之民無遠近,民之少牛者相率助之,少人者亦然。田夫田婦,相勸以耕桑為務,是以家有蓄積,水旱無饑民。王誠信,每水旱祈祭,必具湯沐,素食別寢,至祠祭所,儼然若對至尊,容如不足。遇旱,祈禱未雨,左右必曰:「王可開塔」,即無畏師塔也,在龍門廣化寺。王即依言而開塔,未嘗不澍雨,故當時俚諺云:「王禱雨,買雨具。」   梁祖迫昭宗東遷,命全義繕治洛陽宮城,累年方集。昭宗至洛陽,梁祖將圖禪代,慮全義心有異同,乃以判官韋震為河南尹,遂移全義為天平軍節度使、守中書令、東平王。《洛陽搢紳舊聞記》:齊王與梁祖互為中書令、尚書令,及梁祖兼四鎮,齊王累表讓兼鎮,蓋潛識梁祖奸雄,避其權位,欲圖自全之計。梁祖經營霸業,外則干戈屢動,內則帑庾俱虛,齊王悉心盡力,傾竭財資助之。其年八月,昭宗遇弒,輝王即位。十月,復以全義為河南尹,兼忠武軍節度使、判六軍諸衛事。梁祖建號,以全義兼河陽節度使,封魏王。開平二年,冊拜太保、兼陝虢節度使、河陽尹。四年,冊拜太傅、河南尹、判六軍,兼鄭、滑等州節度使。乾化元年,冊拜太師。二年,朱友珪篡逆,以全義為守太尉、河南尹、宋亳節度使兼國計使。梁末帝嗣位於汴,以全義為洛京留守,兼鎮河陽。未幾,授天下兵馬副元帥。   末帝季年,趙、張用事,段凝為北面招討使,驟居諸將之右。全義知其不可,遣使啟梁末帝曰:「老臣受先朝重顧,蒙陛下委以副元帥之名。臣雖遲暮,尚可董軍,請付北面兵柄,庶分宵旰。段凝晚進,德未服人,恐人情不和,敗亂國政。」不聽。全義托朱氏垂三十年,梁祖末年,猜忌宿將,欲害全義者數四,全義單身曲事,悉以家財貢奉。洎梁祖河朔喪師之後,月獻鎧馬,以補其軍;又以服勤盡瘁,無以加諸,故竟免於禍。全義妻儲氏,明敏有才略。梁祖自柏鄉失律後,連年親征河朔,心疑全義,或左右讒間,儲氏每入宮,委曲伸理。有時怒不可測,急召全義,儲氏謁見梁祖,厲聲言曰:「宗奭種田叟耳,三十餘年,洛城四面,開荒斸棘,招聚軍賦,資陛下創業。今年齒衰朽,指景待盡,而大家疑之,何也?」梁祖遽笑而謂曰:「我無噁心,嫗勿多言。」《洛陽搢紳舊聞記》云:梁祖猜忌王,慮為後患,前後欲殺之者數四,夫人儲氏面請梁祖得免,梁祖遂以其子福王納齊王之女。   莊宗平梁,全義自洛赴覲,泥首待罪。莊宗撫慰久之,以其年老,令人掖而升殿,宴賜盡歡,詔皇子繼岌、皇弟存紀等皆兄事之。先是,天祐十五年,梁末帝自汴趨洛,將祀於圓丘。時王師攻下楊劉,徇地曹、濮,梁末帝懼,急歸於汴,其禮不遂,然其法物鹹在。至是,全義乃奏曰:「請陛下便幸洛陽,臣已有郊禮之備。」翌日,制以全義復為尚書令、魏王、河南尹。明年二月,郊禋禮畢,以全義為守太尉中書令、河南尹,改封齊王,兼領河陽。先是,朱梁時供御所費,皆出河南府,其後孔謙侵削其權,中官各領內司使務,或豪奪其田園居第,全義乃悉錄進納。四年,落河南尹,授忠武軍節度使、檢校太師、尚書令。會趙在禮據魏州,都軍進討無功。時明宗已為群小間諜,端居私第。全義以臥疾聞變,憂懼不食,薨於洛陽私第,時年七十五。天成初,冊贈太師,謚曰忠肅。   全義歷守太師、太傅、太尉、中書令,封王,邑萬三千戶。凡領方鎮洛、鄆、陝、滑、宋,三蒞河陽,再領許州,內外官歷二十九任,尹正河、洛,凡四十年,位極人臣,善保終吉者,蓋一人而已。全義樸厚大度,敦本務實,起戰士而忘功名,尊儒業而樂善道。家非士族,而獎愛衣冠,開幕府辟士,必求望實,屬邑補奏,不任吏人。位極王公,不衣羅綺,心奉釋、老,而不溺左道。如是數者,人以為難。自莊宗至洛陽,趨向者皆由徑以希恩寵,全義不改素履,盡誠而已。言事者以梁祖為我世讎,宜斫棺燔柩,全義獨上章申理,議者嘉之。   劉皇后嘗從莊宗幸其第,奏云:「妾孩幼遇亂,失父母,欲拜全義為義父。」許之。全義稽首奏曰:「皇后萬國之母儀,古今未有此事,臣無地自處。」莊宗敦逼再三,不獲已,乃受劉後之拜。既非所願,君子不以為非。然全義少長軍中,立性樸滯,凡百姓有詞訟,以先訴者為得理,以是人多枉濫,為時所非。又嘗怒河南縣令羅貫,因憑劉後譖於莊宗,俾貫非罪而死,露屍於府門,冤枉之聲,聞於遠近,斯亦良玉之微瑕也。《五代史闕文》:梁乾化元年七月辛丑,梁祖幸全義私第。甲辰,歸大內。梁史稱:「上不豫,厭秋暑,幸宗奭私第數日,宰臣視事於仁政亭,崇政諸司並止於河南府廨署。」世傳梁祖亂全義之家,婦女悉皆進御,其子繼祚不勝憤恥,欲剚刃於梁祖。全義止之曰:「吾頃在河陽,遭李罕之之難,引太原軍圍閉經年,啖木屑以度朝夕,死在頃刻,得他救援,以至今日,此恩不可負也。」其子乃止。梁史云云者,諱國惡也。臣謹案,《春秋》莊二年,《經》曰:「十有二月,夫人姜氏會齊侯於禚。」《傳》曰:「書奸也。」夫《經》言會者,諱惡,禮也;《傳》書奸者,暴其罪以垂誡也。又《莊》二十二年,《傳》書:陳完飲桓公酒,公曰:「以火繼之。」辭曰:「臣卜其晝,未卜其夜。」豈有天子幸人臣之家,留止數日,奸亂萌矣。況全義本出巢賊,敗依河陽節度使諸葛爽,爽用為澤州刺史,及爽死,全義事爽子仲方,即與李罕之同逐仲方,罕之帥河陽,全義為河南尹,未幾,又逐罕之,自據河陽,其翻覆也如此。自是托跡朱梁,斫喪唐室,惟勤勸課,其實斂民附賊,以固恩寵。梁時,月進鎧馬,以補軍實。及梁祖為友珪所弒,首進錢一百萬,以助山陵。莊宗平中原,全義合與敬翔、李振等族誅,又通賂於劉皇后,乘莊宗幸洛,言臣已有郊天費用。夫全義匹夫也,豈能自殖財賦,其剝下奉上也又如此。晚年保證明宗,欲為子孫之福,師方渡河,鄴都兵亂,全義憂憾不食,終以餓死。未死前,其子繼業訟弟汝州防禦使繼孫,莊宗貶房州司戶,賜自盡。其制略曰:「侵奪父權,惑亂家事,繼鳥獸之行,畜梟獍之心。」其御家無法也又如此。河南令羅貫,方正文章之士,事全義稍慢,全義怒告劉皇后,斃貫於枯木之下,朝野冤之。洛陽監軍使嘗收得李太尉平泉莊醒酒石,全義求之,監軍不與,全義立殺之,其附勢作威也又如此。蓋亂世賊臣耳,得保首領,為幸已多。晉天福中,其子繼祚謀反伏誅,識者知餘殃在其子孫也。臣讀《莊宗實錄》,見史官敘《全義傳》,虛美尤甚,至今負俗無識之士,尚以全義為名臣,故因補闕文,粗論事跡雲。   朱友謙,字德光,許州人,本名簡。祖巖,父琮,世為陳、許小校。廣明之亂,簡去鄉里,事澠池鎮將柏夔為部隸。嘗為盜於石壕、三鄉之間,剽劫行旅。後事陝州節度使王珙,積勞至軍校。珙性嚴急,御下無恩,牙將李璠者,珙深所倚愛,小有違忤,暴加箠擊,璠陰銜之。光化元年,珙與弟河中節度使珂相持,干戈日尋,珙兵屢敗,部伍離心。二年六月,璠殺珙,歸附汴人,梁祖表璠為陝州節度使。璠亦苛慘,軍情不葉,簡復攻璠,璠冒刃獲免,逃歸於汴。三年,梁祖表簡為陝州留後。九月,天子授以旄鉞。車駕在鳳翔,梁祖往來,簡事之益謹,奏授平章事。天復末,昭宗遷都洛陽,駐蹕於陝。時朝士經亂,簪裳不備,簡獻上百副,請給百官,朝容稍備。以迎奉功,遷檢校侍中。簡與梁祖同宗,乃陳情於梁祖曰:「僕位崇將相,比無勳勞,皆元帥令公生成之造也。願以微生灰粉為效,乞以姓名,肩隨宗室。」梁祖深賞其心,乃名之為友謙,編入屬籍,待遇同於己子。友謙亦盡心葉贊,功烈居多。   梁祖建號,移授河中節度使、檢校太尉,累拜中書令,封冀王。及朱友珪弒逆,友謙意不懌,雖勉奉偽命,中懷怏怏。友珪征之,友謙辭以北面侵軼,謂賓友曰:「友珪是先帝假子,敢行大逆,餘位列維城,恩逾父子,論功校德,何讓伊人,詎以平生附托之恩,屈身於逆豎之手!」遂不奉命。其年八月,友珪遣大將牛存節、康懷英、韓勍攻之,友謙乞師於莊宗。莊宗親總軍赴援,與汴軍遇於平陽,大破之。《歐陽史》:晉王出澤潞以救之,追懷英於解縣,大敗之。追至白逕嶺,夜秉炬擊之,懷英又敗。因與友謙會於猗氏,友謙盛陳感慨,願敦盟約,莊宗歡甚。友謙乘醉鼾寢於帳中,莊宗熟視之,謂左右曰:「冀王真貴人也,但憾其臂短耳。」及梁末帝嗣位,以恩禮結其心;友謙亦遜辭稱籓,行其正朔。   天祐十七年,友謙襲取同州,以其子令德為帥,請節鉞於梁,不獲。友謙即請之於莊宗,令幕客王正言以節旄賜之,梁將劉鄩、尹皓攻同州,友謙來告急,莊宗遣李嗣昭、李存審將兵赴之,敗汴軍於滑北,解圍而還。初,劉鄩兵至蒲中,倉儲匱乏,人心離貳,軍民將校,鹹欲歸梁。友謙諸子令錫等亦說其父曰:「晉王雖推心於我,然懸兵赴援,急維相應,寧我負人,擇福宜重。請納款於梁,候劉鄩兵退後,與晉王修好。」友謙曰:「晉王親赴予急,夜半秉燭戰賊,面為盟誓,不負初心。昨聞吾告難,命將星行,助我資糧,分我衣屨,而欲翻覆背惠,所謂鄧祁侯云『人將不食吾余』也。」及破梁軍,加守太尉、西平王。   同光元年,莊宗滅梁,友謙覲於洛陽。莊宗置宴饗勞,寵錫無算,親酌觴屬友謙曰:「成吾大業者,公之力也。」既歸籓,請割慈、隰二郡,依舊隸河中,不許,詔以絳州隸之。又請解縣兩池榷鹽,每額輸省課,許之。及郊禮畢,以友謙為守太師、尚書令,進食邑至萬八千戶。三年,賜姓,名繼麟,編入屬籍,賜之鐵券,恕死罪。以其子令德為遂州節度使,令錫為許州節度使。一門三鎮,諸子為刺史者六七人,將校剖竹者又五六人,恩寵之盛,時無與比。   莊宗季年,稍怠庶政,巷伯伶官,干預國事。時方面諸侯皆行賂遺,或求賂於繼麟,雖僶俛應奉,不滿其請。且曰:「河中土薄民貧,厚貺難辦。」由是群小鹹怨,遂加誣構。郭崇韜討巴、蜀,征師於河中,繼麟令其子令德率師赴之。伶官景進與其黨構曰:「昨王師初起,繼麟以為討己,頗有拒命之意,若不除移,如國家有急,必為後患。」郭崇韜既誅,宦官愈盛,遂構成其罪,謂莊宗曰:「崇韜強項於蜀,蓋與河中響應。」繼麟聞之懼,將赴京師,面訴其事。其部將曰:「王有大功於國,密邇京城,群小流言,何足介意。端居奉職,讒邪自銷,不可輕行。」繼麟曰:「郭公功倍於我,尚為人構陷,吾若得面天顏,自陳肝膈,則流言者獲罪矣。」四年正月,繼麟入覲。景進謂莊宗曰:「河中人有告變者,言繼麟與崇韜謀叛,聞崇韜死,又與李存乂構松逆,當斷不斷,禍不旋踵。」群閹異口同辭,莊宗駭惑不能決。是月二十三日,授繼麟滑州節度使。是夜,令朱守殷以兵圍其第,擒之,誅於徽安門外;詔繼岌誅令德於遂州,王思同誅令錫於許州,吳縝《篡誤》云:《伶官史彥瓊傳》,友謙有子建徽被殺。傳中未載。命夏魯奇誅其族於河中。初,魯奇至,友謙妻張氏率其家屬二百餘口見魯奇曰:「請疏骨肉名字,無致他人橫死。」將刑,張氏持先賜鐵券授魯奇曰:「皇帝所賜也。」是時,百口塗地,冤酷之聲,行路流涕。   先是,河中衙城閽者夜見婦人數十,袨服靚妝,僕馬炫耀,自外馳騁,笑語趨衙城。閽者不知其故,不敢詰,至門排騎而入,既而扃鎖如故,復無人跡,乃知妖鬼也。又繼麟登逍遙樓,聞哭聲四合,詰日訊之,巷無喪者,隔歲乃族誅。及明宗即位,始下詔昭雪焉。   史臣曰:全義一逢亂世,十領名籓,而能免梁祖之雄猜,受莊宗之厚遇,雖由恭順,亦系貨財。《傳》所謂「貨以籓身」者,全義得之矣。友謙向背為謀,二三其德,考其行事,亦匪純臣。然全族之誅,禍斯酷矣,得非鬼神害盈,而天道惡滿乎! 上一頁 EasySea.COM 下一頁 逸海書城 秋雁南回: www.backbird.com 驕陽網: www.oksun.com 逸海書城--歷史書籍--二十四史--宋·薛居正--舊五代史--列傳十六 列傳十六   霍彥威,字子重,洺州曲周人也。梁將霍存得之於村落間,年十四,從征討。存憐其爽邁,養為己子。存,梁史有傳。彥威未弱冠,為梁祖所知,擢在左右,漸升戎秩,亟立戰功。嘗中流矢,眇其一目。開平二年,自開封府押衙、右親從指揮使、檢校司空授右龍驤軍使。三年,自右監門衛將軍授左天武軍使,遷右監門上將軍。乾化三年,與袁象先同誅朱友珪,梁末帝授洺州刺史,轉河陽留後。乾化末,邠州留後李保衡背李茂貞以城歸梁,梁以彥威為邠州節度使。其年五月,茂貞遣將劉知俊率大軍攻之,彥威固守逾年,竟不能下;或得其俘,悉令放之,秦人懷其惠,遂無侵擾。轉滑州節度使。移鎮鄆州,兼北面行營招討,總大軍於河上。師徒屢敗,降授陝州留後。莊宗入汴,彥威自陝馳至請罪,詔釋之。一日,莊宗於崇元殿宴諸將,彥威與段凝、袁象先等預會。酒酣,莊宗舉酒屬明宗曰:「此席宴客,皆吾前歲之勁敵也,一旦與吾同宴,蓋卿前鋒之效也。」彥威等伏陛謝罪,莊宗曰:「與卿話舊,無足畏也。」因賜御衣、器幣,盡歡而罷。尋放歸籓。   明年,從明宗平潞州,授徐州節度使。契丹犯塞,莊宗以明宗為北面招討使,命彥威為副。彥威善言論,頗能接奉,明宗尤重之。趙太叛於邢州,奉詔討平之。時趙在禮據魏州,與明宗會兵於鄴下,大軍夕亂,明宗為其所逼,彥威從入魏州。皇甫暉等尤忌彥威,欲殺之,彥威機辯開說,竟免。及出,彥威部下兵士獨全,衛護明宗至魏縣。時明宗欲北趨常山,彥威與安重誨懇請赴闕。從至洛陽,彥威首率卿相勸進於至德宮。旬日之間,內外機事,皆決於彥威。擅收段凝、溫韜下獄,將置於法。安重誨曰:「溫、段罪惡,負於梁室,眾所知矣。今主上克平內艱,冀安萬國,豈為公報仇耶!」至天成初,除鄆州節度使。值青州王公儼拒命,改平盧軍節度,至鎮,擒公儼,斬之。明年冬,賜覲於汴州,明宗接遇甚厚,累官至檢校太尉、兼中書令。三年冬,卒於理所,年五十七。奏至之日,明宗方出近郊。忽聞奏訃,掩泣歸宮,輟朝三日,至月終不舉樂。《五代會要》:天成四年六月敕:「故平盧軍節度使霍彥威,勳名顯著,宅兆已營,度遵定謚之規,俾議送終之制,宜以三公禮葬。」冊贈太師、晉國公,謚曰忠武。子承訓,弟彥珂,累歷刺史。皇朝乾德中,立明宗廟於洛州,詔以彥威配饗廟庭。   王晏球,字瑩之,自言洛都人。少遇亂,為蔡賊所掠,汴人杜氏畜之為子,因冒姓杜氏。晏球少沉勇有斷,倜儻不群。梁祖之鎮汴也,選富家子有材力者,置之帳下,號曰「膉l都」。《清異錄》:宣武膉l都,尤勇悍,其弩張一大機,則十二小機皆發,用連珠大箭,無遠不及,晉人極畏此。晏球預選,從梁祖征伐,所至立功,累遷膉l都指揮使。梁開平三年,自開封府押衙充直左耀武指揮使,授右千牛衛將軍,軍職如故。朱友珪之篡位也,懷州龍驤守禦軍作亂,欲入京城。已至河陽,友珪命晏球出騎迎戰擊亂軍,獲軍使劉重遇,以功轉左龍驤第一指揮使。梁末帝嗣位,以晏球為龍驤四軍都指揮使。   貞明二年四月十九日夜,汴州捉生都將李霸等作亂,縱火焚剽,攻建國門,梁末帝登樓拒戰。晏球聞亂,先得龍驤馬五百屯於鞠場,俄而亂兵以竿豎麻布沃油焚建國縷,勢將危急。晏球隔門窺亂兵,見無甲冑,即出騎擊之,奮力血戰,俄而群賊散走。梁末帝見騎軍討賊,呼曰;「非吾龍驤之士乎?」晏球奏曰:「亂者惟李霸一都,陛下但守宮城,遲明臣必破之。」既而晏球盡戮亂軍,全營族誅,以功授單州刺史。尋領軍於河上,為行營馬軍都指揮兼諸軍排陣使。   莊宗入汴,晏球率騎軍入援。至封丘,聞梁末帝殂,即解甲降於莊宗。明年,與霍彥威北捍契丹,授齊州防禦使、北面行營馬軍都指揮使,仍賜姓氏,名紹虔。鄴之亂,明宗入赴內難,晏球時在瓦橋,遣人招之。明宗至汴,晏球率騎從至京師,以平定功授宋州節度使,上章求還本姓名。天成二年,授北面行營副招討,以兵戍滿城。是歲,王都據定州,《通鑒》:遣人說北面副招討使王晏球,晏球不從,乃以金遺晏球帳下,使圖之,不克。癸巳,晏球以都反狀聞。壬寅,以王晏球為北面招討使,權知定州行州事。契丹遣托諾率騎千餘來援都,突入定州,晏球引軍保曲陽。王都、托諾出軍拒戰,晏球督厲軍士,令短兵擊賊,戒之曰:「回首者死。」符彥卿以龍武左軍攻軍其左,高行周以龍武右軍攻其右,奮劍揮□,應手首落,賊軍大敗於嘉山之下,追襲至於城門。俄而契丹首領特哩袞率勇騎五千至唐河。是時大雨,晏球出師逆戰,特哩袞覆敗,追至易州,河水暴漲,所在陷沒,俘獲二千騎而還。特哩袞以餘眾北走幽州,趙德鈞令牙將武從諫以騎邀擊。德鈞分扼諸要路,旬日之內,盡獲特哩袞已下酋長七百餘人,契丹遂弱。晏球圍城既久,帝遣使督攻城,晏球曰:「賊壘堅峻,但食三州租稅,撫恤黎民,愛養軍士彼自當魚潰。」帝然其言。   晏珠能與將士同其甘苦,所得祿賜私財,盡以饗士,日具飲饌,與將校筵宴,待軍士有禮,軍中無不敬伏。其年冬,平賊。自初戰至於城拔,不戮一士,上下歡心,物議以為有將帥之略,以功授天平軍節度使。未幾,移鎮青州,就加兼中書令。長興三年,卒於鎮,時年六十。贈太尉。   子徹,位至懷州刺史。   戴思遠,本梁之故將也。初事梁祖,以武干知名。開平元年,自右羽林統軍加檢校司徒,出為晉州刺史。二年,授右監門上將軍,尋改華州防禦使。三年,自左天武使復授右羽林統軍。郢王友珪篡位,授洺州團練使。貞明中,為邢州留後,遷本州節度使。屬燕將張萬進殺滄州留後劉繼威,以城歸梁,末帝命思遠鎮之。莊宗平定魏博,以兵臨滄、德,思遠棄鎮渡河歸汴,累遷天平軍節度使兼北面招討使,將兵與莊宗對壘。久之,莊宗討張文禮於鎮州,契丹來援,莊宗追襲契丹至幽州。思遠聞之,總兵以襲魏州,至魏店,遇明宗騎軍適至,思遠乃涉洹水,陷成安,復歸楊村寨,盡率其眾,攻德勝北城。城中危急,符存審晝夜乘城以拒之。莊宗自薊五日馳至魏州,思遠聞之解去。及明宗襲下鄆州,思遠罷軍權,降授宣化軍留後。其年,莊宗入汴,思遠自鄧州入朝,復令歸鎮。明宗即位,移授洋州節度使。及西川俱叛,思遠以董璋故人,避嫌請代,徵入朝宿衛,以年告老,授太子少保致仕。清泰二年八月,卒於家。   朱漢賓,字績臣,亳州譙縣人也。父元禮,始為郡將。梁太祖聞其名,擢為軍校,從龐師古渡淮,戰沒於淮南。漢賓少有膂力,形神壯偉,膽氣過人。梁祖以其父死王事,選置帳下,編入屬籍。梁祖之攻兗、鄆也,朱瑾募驍勇數百人,黥雙雁於其頰,立為「雁子都」。梁祖聞之,亦選數百人,別為一軍,號為「落雁都」。署漢賓為軍使,當時目為「朱落雁」。後與諸將破蔡賊有功,天復中,授右羽林統軍。入梁,歷天威軍使、左羽林統軍,出為磁州刺史、滑宋二州留後、亳曹二州刺史、安州節度使。莊宗至洛陽,漢賓自鎮入覲,復令還鎮。明年,授左龍武統軍。莊宗嘗幸漢賓之第,漢賓妻進酒上食,奏家樂以娛之,自是漢賓頗蒙寵待。同光四年正月,冀王朱友謙入朝,明宗居洛陽,以友謙故人,置酒於第。莊宗諸弟在席,友謙坐在永王存霸之上。酒酣,漢賓以大觴奉友謙曰:「公雖名位高,坐於皇弟之上,非宜也。僕與公俱在梁朝,以宗盟相厚,自公入朝,三發單函候問,略無報復,忽余卑位,不亦甚乎!」元行欽恐其紛然,為解之方止。不數日,友謙赤族。趙在禮據魏州,元行欽率軍進討,詔漢賓權知河南府事。明宗以漢賓為右衛上將軍,樞密使安重誨方當委重,漢賓密令結托,得為婚家。天成末,為潞州節度使,移鎮晉州。重誨既誅,漢賓復為上將軍。明年秋,漢賓告老,授太子少保致仕。清泰二年六月卒,時年六十四。   漢賓少勇健,及晚歲飲啖過人,其狀貌偉如也。凡所履歷,不聞逾法。梁時,嘗領軍屯魏州莘縣,適值連帥去郡,諸軍鹹以利見誘,請自為留後,漢賓則斬其言者,拒而不從,聞者賞焉。在曹日,飛蝗去境,父老歌之。臨平陽遇旱,親齋潔禱龍子祠,逾日雨足,四封大稔,鹹以為善政之所致也。及致仕,東還亳郡,見鄉舊親戚淪沒者,有塋兆未辦,則給以棺斂;有婚嫁未畢,則助以資幣,受其惠者數百家,郡人義之。尋還洛陽,有第在懷仁裡,北限洛水,南枕通衢,層屋連甍,修木交干,笙歌羅綺,日以自娛,養彼太和,保其餘齒,此乃近朝知止之良將也。晉高祖即位,贈太子少傅,謚曰貞惠。   子四人,長曰崇勳,官至左武衛將軍。   孔勍,字鼎文,兗州人,後徙家宿州。少便騎射,為軍中小校,事梁祖漸至郡守,累遷齊州防禦使、唐鄧節度使。梁貞明中,王球據襄州叛,勍討平之,因授山南東道節度使。莊宗至洛陽,勍自鎮來朝,復令歸鎮,尋移昭義節度使。同光季年,監軍楊繼源與都將謀據潞州,事洩,勍誅之。明宗即位之歲,詔還京師,授河陽節度使。未幾,以太子太師致仕,卒年七十九。贈太尉。   劉u,汴州雍邱人也。世為宣武軍牙將。u少負壯節,梁祖鎮汴州,u求自試,補隊長。從梁祖征伐,所至有功,遷為牙將,歷滑、徐、襄三州都指揮使。開平中,襄帥王班為帳下所害,亂軍推u為留後,u詭從之,翌日受賀,衙庭享士,伏甲幕下,盡斬其亂將。以功歷復、亳二州刺史,征為侍衛都將,出為安州刺史。貞明中,為晉州留後。莊宗至汴,u來朝。u在晉州八年,日與上黨、太原之師交斗於境上。莊宗見而勞之曰:「劉侯無恙,控我晉陽之南鄙,歲時久矣,不早相見。」u頓首謝罪。覆命歸鎮,正授節旄,移鎮安州。明宗即位,遷鄧州節度使。天成末,以史敬鎔代之。u還京師,卒。贈侍中。   有子師道,仕皇朝,為右贊善大夫。卒。   周知裕,字好問,幽州人也。少事燕帥劉仁恭為騎將,表為媯州刺史。久之,移刺德州。天祐四年,劉守光既平滄州,乃以其幼子繼威為留後,大將張萬進與知裕佐之。繼威沖幼,宣淫於萬進之家,萬進殺之。詰旦,召知裕告其故,萬進自稱留後,署知裕為景州刺史。會萬進納款於梁,知裕先奔於汴,梁主厚待之。特置歸化軍,以知裕為指揮使。凡軍士自河朔歸梁者,皆隸於部下。梁與莊宗交戰於河,摧堅挫銳,惟恃歸化一軍,然歲將一紀,位不及郡守。同光初,莊宗入汴,知裕隨段凝軍解甲封丘。明宗時為總管,受降於郊外,見知裕甚喜,遙相謂曰:「周歸化今為吾人,何樂如之!」因令諸子以兄事之。莊宗撫憐尤異,而諸校心妒之。有壯士唐從益者,因獵射之,知裕遁而獲免。莊宗遂誅從益,出知裕為房州刺史。魏王繼岌伐蜀,召為前鋒騎將。明宗即位,移刺絳州,改淄州刺史、宿州團練使。知裕老於軍旅,勤於稼穡,凡為郡勸課,皆有政聲,朝廷喜之,遷安州留後。淮上之風惡病者,至於父母有疾,不親省視,甚者避於他室;或時問訊,即以食物揭於長竿之首,委之而去。知裕心惡之,召鄉之頑很者訶詰教導,俾知父子骨肉之恩,由是弊風稍革。長興末,入為右神武統軍。清泰初,卒於官。贈太傅。   史臣曰:夫才之良者,在秦亦良也,在虞亦良也。故彥威而下,昔為梁臣,不虧亮節;洎歸唐祚,亦無丑聲,蓋松貞不變於四時,玉粹寧虞其烈焰故也。況彥威之輔明宗也,有翊戴之績;晏球之伐中山也,著戡定之功。方之數公,尤為優矣。 上一頁 EasySea.COM 下一頁 逸海書城 秋雁南回: www.backbird.com 驕陽網: www.oksun.com 逸海書城--歷史書籍--二十四史--宋·薛居正--舊五代史--列傳十七 列傳十七   李建及,許州人。本姓王,父質。建及少事李罕之為紀綱,光啟中,罕之謁武皇於晉陽,因選部下驍勇者百人以獻,建及在籍中。後以功署牙職,典義兒軍,及賜姓名。天祐七年,改匡衛軍都校。柏鄉之役,汴將韓勍追周德威至高邑南野河上,鎮、定兵扼橋道,韓勍選精兵先奪之。莊宗登高而望,鎮、定兵將衄,謂建及曰:「如賊過橋,則勢不可遏,卿計若何?」建及於部選士二百,挺槍大噪,御汴軍,卻之於橋下。二月,王師攻魏,魏人夜出犯我營,建及設伏待之,扼其歸路,盡殪之。劉鄩之營莘縣,月餘不出,忽一旦縱兵攻鎮、定之營,軍中騰亂,建及率銀槍勁兵千人赴之,擊敗汴軍,追奔至其壘。元城之戰,建及首陷其陣,授天雄軍教練使。八月,遷遼州刺史。十四年,從擊契丹於幽州,破之。十二月,從攻楊劉,自寅至午,汴軍嬰城拒守,建及自負葭葦堙塹,率先登梯,遂拔之。胡柳之役,前軍逗撓,際晚,汴軍登土山,建及一戰奪之。莊宗欲收軍,詰朝合戰。建及橫槊當前,曰:「賊大將已亡,乘此易擊,王但登山,觀臣破賊!」即引銀槍效節大呼奮擊,三軍增氣,由是王師復振,以功授檢校司空、魏博內外衙都將。   十六年,汴將賀瑰攻德勝南城,以戰船十餘艘,竹笮維之,扼斷津路,王師不得渡。城中矢石將盡,守城將氏延賞危急,莊宗令積帛軍門,召能破賊船者。津人有馬破龍者,能水游,乃令往見延賞,延賞言:「危窘極矣,所爭晷刻。」時棹船滿河,流矢雨集,建及被重鎧,執槊呼曰:「豈有一衣帶水,縱賊如此!」乃以二船實甲士,皆短兵持斧,逕抵梁之戰艦,斧其笮;又令上流具甕,積薪其上,順流縱火,以攻其艦。須臾,煙焰騰熾,梁軍斷纜而遁;建及乃入南城,賀瑰解圍而去。其年十二月,與汴將王瓚戰於戚城,建及傷手,莊宗解御衣金帶賜之。   建及有膽氣,慷慨不群,臨陣鞠旅,意氣橫壯,自莊宗至魏州,建及都總內外衙銀槍效節帳前親軍,善於撫御,所得賞賜,皆分給部下,絕甘分少,頗洽軍情。又累立戰功,雄勇冠絕,雌劣者忌讒之。時宦官韋令圖監建及軍,每於莊宗前言:「建及以家財驟施,其趨向志意不小,不可令典衙兵。」莊宗因猜之。建及性既忠藎,雖知讒構,不改其操。   十七年三月,授代州刺史。八月,與李存審赴河中,解同州之圍。建及少遇禍亂,久從戰陣,矢石所中,肌無完膚,後有功見疑,私心憤郁。是歲,卒於太原,時年五十七。   石君立,趙州昭慶人也,亦謂之石家財。初事代州刺史李克柔,後隸李嗣昭為牙校,歷典諸軍。夾城之役,君立每出挑戰,壞汴軍柵壘,俘擒而還。八年,與汴軍戰於龍化園,敗之,獲其大將卜渥以獻。嗣昭每出征,俾君立為前鋒,敵人畏之。王檀之逼晉陽也,城中無備,安金全驅市人以登陴,保聚不完。時莊宗在魏博,救應不暇,人心危懼,嗣昭遣君立率五百騎,自上黨朝發暮至。王檀遊軍扼汾橋,君立一戰敗之,逕至城下,馳突斬擊,出入如神,大呼曰:「昭義侍中大軍至矣!」是夜入城,與安金全等分出諸門擊殺於外,遲明,梁軍敗走。十七年,將兵屯德勝。時汴軍自滑州轉餉以給楊村寨,莊宗親率騎軍於河外,循岸而上,邀擊之。汴人距楊村五十里,於河曲潘張村築壘以貯軍儲,莊宗令諸軍攻之。汴人設伏於要路,逆戰偽敗,王師乘之,蹙入壘門,梁伏兵起,因與血戰。君立與鎮州大將王釗陷入賊壘,時諸將部校陷賊者十餘人,君立被執,送於汴。梁祖素知其驍勇,欲用之為將,械而下獄。久之,梁主遣人誘之,君立曰:「敗軍之將,難與議勇,如欲將我,我雖真誠效命,能信我乎?人皆有君,吾何忍反為仇人哉!」既而諸將被戮,尚惜君立不之害。同光元年,莊宗至汴前一日,梁主始令殺之。   高行珪,燕人也。家世勇悍,與弟行周俱有武藝,初仕燕為騎將,驍果出諸將之右。燕帥劉守光僭逆不道,莊宗令周德威征之,守光大懼,以行珪為武州刺史,令張犄角之勢。時明宗將兵助德威平燕,俄聞行珪至,率騎以御之。明宗諭以逆順之理,行珪乃降。守光將元行欽在山北,聞行珪有變,即率部下軍眾以攻行珪。行珪遣弟行周告急於周德威,德威命明宗、李嗣本、安金全將兵援之。明宗破行欽於廣邊軍,行欽亦降。尋以行珪為朔州刺史,歷忻、嵐二郡,遷雲州留後。天成初,授鄧州節度使,尋移鎮安州。行珪性貪鄙,短於為政,在安州日,行事多不法。副使范延策者,幽州人也,性剛直,累為賓職,及佐行珪,睹其貪猥,因強諫之,行珪不從。後延策因入奏,獻封章於闕下,事有三條:一請不禁過淮豬羊,而禁絲綿匹帛,以實中國;一請於山林要害置軍鎮,以絕寇盜;一述籓侯之弊,請敕從事明諫諍之,不從,令諸軍校列班廷諍。行珪聞之,深銜之。後因戍兵作亂,誣奏延策與之同謀,父子俱戮於汴,聞者冤之。未幾,行珪以疾卒。詔贈太尉。   張廷裕,代北人也。幼事武皇於雲中,從平黃巢,討王行瑜,自行間漸升為小將。莊宗定魏,補天雄軍左廂馬步都虞候,歷蔚、慈、隰三州刺史。同光三年,除新州節度使。塞上多事,廷裕無控制之術,邊鄙常聳。天成三年,卒於治所。詔贈太保。   王思同,幽州人也。父敬柔,歷瀛、平、儒、檀、營五州刺史。思同母即劉仁恭之女也,故思同初事仁恭為帳下軍校。會劉守光攻仁恭於大安山,思同以部下兵歸太原,時年十六,武皇命為飛騰指揮使。從莊宗平定山東,累典諸軍。   思同性疏俊,粗有文,性喜為詩什,與人唱和,自稱薊門戰客。魏王繼岌待之若子。時內養呂知柔侍興聖宮,頗用事,思同不平之。呂為終南山詩,末句有「頭」字,思同和曰:「料伊直擬衝霄漢,賴有青天壓著頭。」其所為詩句,皆此類也。每從征,必在興聖帳下,然同光朝,位止鄭州刺史。明宗在軍時,素知之,即位後,用為同州節度使,未幾,移鎮隴右。思同好文士,無賢不肖,必館接賄遺,歲費數十萬。在秦州累年,邊民懷惠,華戎寧息。長興元年,入朝,見於中興殿。明宗問秦州邊事,對曰:「秦州與吐蕃接境,蕃部多違法度。臣設法招懷,沿邊置寨四十餘所,控其要害。每蕃人互市、飲食之界上,令納器械。」因手指畫秦州山川要害控扼處。明宗曰:「人言思同不管事,豈及此耶!」時兩川叛,欲用之,且留左右,故授右武衛將軍。八月,授西南面行營馬步都虞候。九月,遷京兆尹、西京留守。伐蜀之役,為先鋒指揮使。石敬瑭入大散關。思同恃勇先入劍門,大軍未相繼,復被董璋兵逐出之。及敬瑭班師,思同以曾獲劍門之功,移鎮山南西道。   三年,兩川交兵,明宗慮並在一人,則朝廷難制,密詔思同相度形勢,即乘間用軍,事未行而董璋敗。八月,復為京兆尹兼西京留守。時潞王鎮鳳翔,與之鄰境,及潞王不稟朝旨,致書於秦、涇、雍、梁、邠諸帥,言:「賊臣亂政,屬先帝疾篤,謀害秦王,迎立嗣君,自擅權柄,以致殘害骨肉,搖動籓垣。懼先人基業,忽焉墜地,故誓心入朝,以除君側,事濟之後,謝病歸籓。然籓邸素貧。兵力俱困,欲希國士,共濟急難。」乃令小伶女十人以五弦技見思同,因歡諷動,又令軍校宋審溫者,請使於雍,若不從命,即獨圖之。又令推官郝昭、府吏朱延乂以書檄起兵。會副部署藥彥稠至,方宴,而妓、使適至,乃擊之於獄。彥稠請誅審溫,拘送昭赴闕。時思同已遣其子入朝言事,朝廷嘉之,乃以思同為鳳翔行營都部署,起軍營於扶風。   三月十四日,與張虔釗會於岐下,梯沖大集。十五日,進收東西關城,城中戰備不完,然死力御捍,外兵傷夷者十二三。十六日,復進攻其城,潞王登陴泣諭於外,聞者悲之。張虔釗性褊,詰旦,西南用軍,與都監皆血刃以督軍士,軍士齊詬,反攻虔釗,虔釗躍馬避之。時羽林指揮使楊思權引軍自西門先入,思同未之知,猶督士登城。俄而嚴衛指揮使尹暉呼曰:「西城軍已入城受賞矣,軍士可解甲!」棄仗之聲,振動天地。日午,亂軍畢集,涇州張從賓、邠州康福、河中安彥威皆遁去。十七日,思同與藥彥稠、萇從簡俱至長安,劉遂雍閉關不內,乃奔潼關。   二十二日,潞王至昭應,前鋒執思同來獻。王謂左右曰:「思同計乖於事,然盡心於所奉,亦可嘉也。」顧謂趙守鈞曰:「思同爾之故人,可行迓之於路,達予撫慰之意。」思同至,潞王讓之曰:「賊臣傾我國家,殘害骨肉,非予弟之過。我起兵岐山,蓋誅一二賊臣耳,爾何首鼠兩端,多方誤我,今日之罪,其可逃乎!」思同曰:「臣起自行間,受先朝爵命,秉旄仗鉞,累歷重籓,終無顯效以答殊遇。臣非不知攀龍附鳳則福多,扶衰救弱則禍速,但恐瞑目之後,無面見先帝。釁鼓膏原,縲囚之常分也。」潞王為之改容,徐謂之曰:「且憩歇。」潞王欲用之,而楊思權之徒恥見其面,屢啟劉延朗,言「思同不可留,慮失士心。」又,潞王入長安時,尹暉盡得思同家財及諸妓女,故尤惡思同,與劉延朗亟言之。屬王醉,不待報,殺思同並其子德勝。潞王醒,召思同,左右報已誅之矣。潞王怒延朗,累日嗟惜之。及漢高祖即位,詔贈侍中。   索自通,字得之,太原清源人也。父繼昭,以自通貴,授國子監祭酒致仕。自通少能騎射,嘗於山墅射獵,莊宗鎮太原時,遇之於野,訊其姓名,即補右番膋蔬x使。後因從獵,射中走鹿,轉指揮使。佐周德威攻燕軍於涿州,擒燕將郭在鈞。從莊宗定魏博,改突騎指揮使。明宗即位,自隨駕左右廂馬軍都指揮授忻州刺史。歲余召還,復典禁兵,領韶州刺史,出為大同軍節度使。累歲移鎮忠武,改京兆尹、西京留守。楊彥溫據河中作亂,自通率師討平之,授河中節度使。尋自鄜州入為右龍武統軍。初,自通既平楊彥溫,代末帝鎮河中,臨事失於周旋,末帝深銜之。《通鑒》:自通至鎮,承安重誨指,籍軍府甲仗數上之,以為從珂私造,賴王德妃居中保護,從珂由是得免。及末帝即位,自通憂悸求死。清泰元年七月,因朝退涉洛,自溺而卒。   子萬進,周顯德中,歷任方鎮。 上一頁 EasySea.COM 下一頁 逸海書城 秋雁南回: www.backbird.com 驕陽網: www.oksun.com 逸海書城--歷史書籍--二十四史--宋·薛居正--舊五代史--列傳十八 列傳十八   安重誨,其先本北部豪長。父福遷,為河東將,救兗、鄆而沒。重誨自明宗龍潛時得給事左右。及鎮邢州,以重誨為中門使。隨從征討,凡十餘年,委信無間,勤勞亦至。洎鄴城之變,佐命之功,獨居其右。明宗踐祚,領樞密使,俄遷左領軍衛大將軍充職。案:以下有闕文。明宗遣回鶻侯三馳傳至其國,侯三至醴泉縣,地素僻,無驛馬,縣令劉知章出獵,不時給馬,侯三遽以聞。明宗大怒,械知章至京師,將殺之;重誨從容為言,乃得不死。明宗幸汴州,重誨建議欲因以伐淮,而明宗難之。後李鏻得淮南諜者言:「徐知誥欲奉其國稱籓,臣願得安公一言以為信。」鏻即引諜者見重誨。重誨大喜,以為然,乃以玉帶與諜者,使遺知誥為信,其直千緡。   重誨為樞密使,四五年間,獨綰大任,臧否自若,環衛、酋長、貴戚、近習,無敢干政者。弟牧鄭州,子鎮懷、孟,身為中令,任過其才,議者謂必有覆餗之禍。無何,有吏人李虔徽弟揚言於眾云:「聞相者言其貴不可言,今將統軍征淮南。」時有軍將密以是聞,頗駭上聽。明宗謂重誨曰:「聞卿樹心腹,私市兵仗,欲自討淮南,有之否?」重誨惶恐,奏曰:「興師命將,出自宸衷,必是奸人結構,臣願陛下窮詰所言者。」翌日,帝召侍衛指揮使安從進、藥彥稠等,謂之曰:「有人告安重誨私置兵仗,將不利於社稷,其若之何?」從進等奏曰:「此是奸人結構,離間陛下勳舊。且重誨事陛下三十年,從微至著,無不盡心,今日何苦乃圖不軌!臣等以家屬保明,必無此事。」帝意乃解。重誨三上表乞解機務,詔不允。復面奏:「乞與臣一鎮,以息謗議。」明宗不悅。重誨奏不已,明宗怒,謂曰:「放卿出,朕自有人!」即令武德使孟漢瓊至中書,與宰臣商量重誨事。馮道言曰:「諸人苟惜安令公,解樞務為便。」趙鳳曰:「大臣豈可輕動,公失言也。」道等因附漢瓊奏曰:「此斷自宸旨,然重臣不可輕議移改。」由是兼命范延光為樞密使,重誨如故。   時以東川帥董璋恃險難制,乃以武虔裕為綿州刺史,董璋益懷疑忌,遂縶虔裕以叛。及石敬瑭領王師伐蜀,峽路艱阻,糧運不繼,明宗憂之,而重誨請行。翌日,領數騎而出,日馳數百里,西諸侯聞之,莫不惶駭。所在錢帛糧料,星夜輦運,人乘斃踣於山路者不可勝紀,百姓苦之。重誨至鳳翔,節度使朱宏昭延於寢室,令妻子奉食器,敬事尤謹。重誨坐中言及:「昨有人讒構,幾不保全,賴聖上保鑒,苟獲全族。」因泣下。重誨既辭,宏昭遣人具奏:「重誨怨望出惡言,不可令至行營,恐奪石敬瑭兵柄。」而宣徽使孟漢瓊自西回,亦奏重誨過惡。重誨已至三泉,復令歸闕。再過鳳翔,朱宏昭拒而不納,重誨懼,急騎奔程,未至京師,制授河中帥。既至鎮,心不自安,遂請致仕。制初下,其子崇贊、崇緒走歸河中。二子初至,重誨駭然曰;「渠安得來?」家人欲問故,重誨曰:「吾知之矣,此非渠意,是他人教來。吾但以一死報國家,余復何言!」翌日,中使至,見重誨,號泣久之。重誨曰:「公但言其故,勿過相愍。」中使曰:「人言令公據城異志矣!」重誨曰:「吾一死未塞責,已負君親,安敢輒懷異志,遽勞朝廷興師,增聖上宵旰,則僕之罪更萬萬矣!」   時遣翟光鄴使河中,如察重誨有異志,則誅之。既至,李從璋自率甲士圍其第,仍拜重誨於其庭,重誨下階迎拜曰:「太傅過禮。」俯首方拜,從璋以□擊其首,其妻驚走抱之,曰:「令公死亦不遲,太傅何遽如此!」並擊重誨妻首碎,並剝其衣服,夫妻裸形踣於廊下,血流盈庭。翌日,副使判官白從璋,願以衣服覆其屍,堅請方許。及從璋疏重誨家財不及數千緡,議者以重誨有經綸社稷之大功,然志大才短,不能迴避權寵,親禮士大夫,求週身輔國之遠圖,而悉自恣胸襟,果貽顛覆。《五代史補》:初,知祥將據蜀也,且上表乞般家屬。時樞密使安重誨用事,拒其請,知祥曰:「吾知之矣。」因使密以金百兩為賂,重誨喜而為敷奏,詔許之。及家屬至,知祥對僚吏笑曰;「天下聞知樞密,將謂天地間未有此,誰知只銷此百金耶,亦不足畏也。」遂守險拒命。《五代史闕文》:明宗令翟光鄴、李從璋誅重誨於河中私第,從璋奮□擊重誨於地,重誨曰:「某死無恨,但恨不與官家誅得潞王,他日必為朝廷之患。」言終而絕。臣謹案:《明宗實錄》是清泰帝朝修撰,潞王即清泰帝也。史臣避諱,不敢直書。嗚呼,重誨之志節泯矣!   朱宏昭,太原人也。祖玟,父叔宗,皆為本府牙將。宏昭事明宗,在籓方為典客。天成元年,為文思使,歷東川副使,二年餘,除左衛大將軍,充內客省使。三年,轉宣徽南院使。明宗親祀南郊,宏昭為大內留守,加檢校太傅。出鎮鳳翔,會朝廷命石敬塘帥師伐蜀,久未成功,安重誨自請西行。至鳳翔,宏昭迎謁馬首,請館於府署,妻子羅拜,捧卮為壽。宏昭密遣人謂敬瑭曰;「安公親來勞軍,觀其舉措孟浪,儻令得至,恐士心迎合,則不戰而自潰也。可速拒之,必不敢前,則師徒萬全也。」敬瑭聞其言大懼,即日燒營遁還。重誨聞之,不敢西行,因返旆東還。復過鳳翔,宏昭拒而不納。及重誨得罪,其年宏昭入朝,授左武衛上將軍,充宣徽南院使。長興三年十二月,代康義誠為襄州節度使。四年,秦王從榮為元帥,屢宣惡言,執政大臣皆懼,謀出避之。樞密使范延光、趙延壽日夕更見,涕泣求去,明宗怒而不許。延壽使其妻興平公主入言於中,延光亦因孟漢瓊、王淑妃進說,故皆得免。未幾,趙延壽出鎮汴州,召宏昭於襄陽,代為樞密使,加同平章事。十月,范延光出鎮常山,以三司使馮贇與宏昭對掌樞務,與康義誠、孟漢瓊同謀以殺秦王。閔帝即位,宏昭以為由己得立,故於庶事高下在心,及赦後覃恩,宏昭首自平章事超加中書令。素猜忌潞王,致其釁隙,以致禍敗。潞王至陝,閔帝懼,欲奔,馳手詔宏昭圖之。時將軍穆延輝在弘昭第,曰:「急召,罪我也,其如之何?吾兒婦,君之女也,可速迎歸,無令受禍。」中使繼至,宏昭援劍大哭,至後庭欲自裁,家人力止之。使促之急,宏昭曰:「窮至此耶!」乃自投於井。安從進既殺馮贇,斷宏昭首,俱傳於陝州。及漢高祖即位,贈尚書令。   朱洪實,不知何許人。以武勇累歷軍校,長興中,為馬軍都指揮使。秦王為元帥,以洪實驍果,尤寵待之,歲時曲遺,頗厚於諸將。及朱宏昭為樞密使,勢焰尤甚,洪實以宗兄事之,意頗相協。宏昭將殺秦王,以謀告之,洪實不以為辭。時康義誠以其子事於秦府,故恆持兩端。及秦王兵扣端門,洪實為孟漢瓊所使,率先領騎軍自左掖門出逐秦王,自是義誠陰銜之。閔帝嗣位,洪實自恃領軍之功,義誠每言,不為之下。應順元年三月辛酉,義誠將出征,閔帝幸左藏庫,親給軍士錢帛。是時,義誠與洪實同於庫中面論用兵利害,《歐陽史》云:洪實見軍士無鬥志,而義誠盡將以西,疑其二心。洪實言:「出軍討逆,累發兵師,今聞小衄,無一人一騎來者。不如以禁軍據門自固,彼安敢徑來,然後徐圖進取,全策也。」義誠怒曰:「若如此言,洪實反也。」洪實曰:「公自反,誰反!」其聲漸厲。帝聞,召而訊之,洪實猶理前謀,又曰;「義誠言臣圖反,據發兵計,義誠反必矣。」閔帝不能明辨,遂命誅洪實。既而義誠果以禁軍迎降潞王,故洪實之死,後人皆以為冤。   康義誠,字信臣,代北三部落人也。少以騎射事武皇,從莊宗入魏博,補突騎使,累遷本軍都指揮使。同光末,從明宗討鄴城,軍亂,迫明宗為主,明宗不然。義誠進曰:「主上不慮社稷阽危,不思戰士勞苦,荒耽禽色,溺於酒樂。今從眾則有歸,守節則將死。」明宗納其言,由是委之心膂。明宗即位,加檢校司空,領富州刺史,總突騎如故。尋轉捧聖都指揮使,鎮邠州刺史。明宗幸汴,平朱守殷,改侍衛馬軍都指揮使,領江西節度使。車駕歸洛,授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河陽節度使。《太平廣記》云:長興中,侍衛使康義誠,嘗軍中差人於大宅充院子,亦曾小有笞責。忽一日,憐其老而詰其姓氏,則曰:「姓康。」別詰其鄉土、親族、息嗣,方知是父,遂相持而泣,聞者莫不驚異。長興末,加同平章事。   秦王為天下兵馬元帥,氣焰熏灼,大臣皆懼,求為外任。義誠以明宗委遇,無以解退,乃令其子以弓馬事秦王冀自保全。明宗不豫,秦王諷義誠為助,義誠曲意承奉,亦非真誠。及朱宏昭、馮贇等懼禍,謀於義誠,但云:「僕為將校,不敢預議,但相公所使耳。」及秦王既誅,明宗宴駕,閔帝即位,加檢校太尉、兼侍中,判六軍諸衛事。未幾,鳳翔變起,西軍不利,義誠懼,乃請行,蓋欲盡率駕下諸軍送降於潞王求免也。會與朱洪實議事不葉,洪實因厲聲言義誠苞藏之志,閔帝曖昧,不能明辨,而誅洪實。及義誠率軍至新安,諸軍爭先趨陝,解甲迎降,義誠以部下數十人見潞王請罪,潞王雖罪其奸回,未欲行法。清泰元年四月,斬於興教門外,夷其族。   藥彥稠,沙陀三部落人。幼以騎射事明宗,累遷至列校。明宗踐阼,領澄州刺史、河陽馬步都將。從王晏球討王都於定州,平之,領壽州節度使、侍衛步軍都虞候。屬河中指揮使楊彥溫作亂,彥稠改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充河中副招討使,將兵討平之。無幾,黨項劫回鶻入朝使,詔彥稠屯朔方,就討黨項之叛命者,搜索盜賊,盡獲回鶻所貢駝馬、寶玉,擒首領而還。尋授邠州節度使。遣會兵制置鹽州,蕃戎逃遁,獲陷蕃士庶千餘人,遣復鄉里。受詔與延州節度使,案:原本闕二字。進攻夏州,累月不克,兵罷歸鎮。閔帝嗣位,與王思同攻鳳翔,為副招討使。禁軍之潰,彥稠欲沿流而遁,為軍士所擒而獻之。時末帝已至華州,令拘於獄,誅之。漢高祖即位,與王思同並制贈侍中。   宋令詢,不知何許人也。閔帝在籓時,補為客將,知書樂善,動皆由禮。長興中,閔帝連典大籓,遷為都押衙,參輔閫政,甚有時譽,閔帝深委之。及閔帝嗣位,朱、馮用事,不欲閔帝之舊臣在於左右,乃出為磁州刺史。閔帝蒙塵於衛,令詢日令人奔問。及聞帝遇害,大慟半日,自經而卒。   史臣曰:夫代大匠斫者,猶傷其手,況代天子執賞罰之柄者乎!是以古之賢人,當大任、秉大政者,莫不卑以自牧,推之不有,廓自公之道,絕利己之欲,然後能保其身而脫其禍也。而重誨何人,安所逃死,古語云:「無為權首,反受其咎。」重誨之謂歟!自宏昭而下,力不能衛社稷,謀不能安國家,相踵而亡,又誰咎也。唯令詢感故君之舊恩,由大慟而自絕,以茲隕命,足以垂名。 上一頁 EasySea.COM 下一頁 逸海書城 秋雁南回: www.backbird.com 驕陽網: www.oksun.com 逸海書城--歷史書籍--二十四史--宋·薛居正--舊五代史--列傳十九 列傳十九   豆盧革,祖籍,同州刺史。父瓚,舒州刺史。《宣和書譜》云:失其世系。革少值亂離,避地鄜、延,轉入中山,王處直禮之,辟於幕下,有奏記之譽。因牡丹會賦詩,諷處直以桑柘為意,言甚古雅,漸加器仰,轉節度判官。而理家無法,獨請謁處直,處直慮布政有缺,有所規諫,斂版出迎,乃為嬖人祈軍職矣。   天祐末,莊宗將即位,講求輔相,盧質以名家子舉之,征拜行台左丞相。同光初,拜平章事。及登廊廟,事多錯亂,至於官階擬議,前後倒置,屢為省郎蕭希甫駿正,革改之,無難色。莊宗初定汴、洛,革引薦韋說,冀諳事體,與己同功。說既登庸,復事流品,舉止輕脫,怨歸於革。又革、說之子俱授拾遺,父子同官,為人所刺,遂改授員外郎。革請說之子濤為宏文館學士,說請革之子升為集賢學士,交致阿私,有同市井,識者丑之。革自作相之後,不以進賢勸能為務,唯事修煉,求長生之術;嘗服丹砂,嘔血數日,垂死而愈。   天成初,將葬莊宗,以革為山陵使。及木主歸廟,不出私第,專俟旄鎮,數日無耗,為親友促令入朝。安重誨對眾辱之曰:「山陵使名銜尚在,不候新命,便履公朝,意謂邊人可欺也。」側目者聞之,思有所中。初,蕭希甫有正諫之望,革嘗阻之,遂上疏論革與說苟且自容,致君無狀。復誣其縱田客殺人,冒元亨上第。遂貶為辰州刺史,仍令所在馳驛發遣。後鄭玨、任圜等連上三章,請不行後命,乃下制曰:「豆盧革、韋說等,身為輔相,手握權衡,或端坐稱臣,或半笑奏事,於君無禮,舉世寧容。革則暫委利權,便私俸祿,文武百辟皆從五月起支,父子二人偏自正初給遣。說則自居重位,全紊大綱。敘廕貪榮,亂兒孫於昭穆;賣官潤屋,換令錄之身名。醜行疊彰,群情共怒,雖居牧守,示塞非尤。革可責授費州司戶參軍,說可夷州司戶參軍,皆員外置同正員,並所在馳驛發遣。」尋貶陵州長流百姓,委長吏常知所在。天成二年夏,詔令逐處刺史監賜自盡,其骨肉並放逐便。   子升,官至檢校正郎,服金紫,尋亦削奪。《寶晉齋法書贊》載豆盧革《田園帖》云:大德欲要一居處,畿甸間舊無田園,鄜州雖有三兩處莊子,緣百姓租佃多年,累有令公大王書請,卻給還人戶,蓋不欲侵奪疲民,兼慮無知之輩,妄有影庇包役云云。岳珂曰:此帖乃與僧往還書,其畏強籓避罪罟,蓋慄慄淵冰,然其後卒以故縱田客貶夜郎,正坐所畏,信乎亂邦之不可居也。是時據鄜乃高萬興,官檢校太師、中書令,封北平王,即革所謂「令公大王」者。官故梁授,唐命維新,而顓面正朝者,不能致褫鞶之誅,而反竊貢秉旄之佞,唐之不競,有自來矣。   韋說,福建觀察使岫之子也。案:以下有闕文。莊宗定汴、洛,說與趙光允同制拜平章事。說性謹重,奉職常不造事端。時郭崇韜秉政,說等承順而已,政事得失,無所措言。初,或有言於崇韜,銓選逾濫,選人或取他人出身銜,或取父兄資緒,與令史囊橐罔冒,崇韜乃條奏其事。其後郊天,行事官數千人,多有告敕偽濫,因定去留,塗毀告身者甚眾,選人號哭都門之外。議者亦以為積弊累年,一旦澄汰太細,懼失惟新含垢之意。時說與郭崇韜國列,不能執而止之,頗遭物議。說之親黨告之,說曰:「此郭漢子之意也。」及崇韜得罪,說懼流言所鍾,乃令門人左拾遺王松、吏部員外郎李慎儀等上疏,云:「崇韜往日專權,不閒故事,塞仕進之門,非獎善之道。」疏下中書,說等覆奏,深詆崇韜,識者非之。又有王參者,能以多岐取事,納賂於說,說以其名犯祖諱,遂改之為「操」,擬官於近甸。及明宗即位,說常慮身危,每求庇於任圜,常保護之。說居有井,昔與鄰家共之,因嫌鄙雜,築垣於外。鄰人訟之,為希甫疏論,以為井有貨財,及案之本人,惟稱有破釜一所,反招虛妄。初貶敘州刺史,尋責授夷州司戶參軍。   初,說在江陵,與高季興相知,及入中書,亦常通信幣。自討西蜀,季興請攻峽內,莊宗許之:「如能得三州,俾為屬郡。」西川既定,季興無尺寸之功。洎明宗纘承,季興頻請三郡,朝廷不得已而與之。革、說方在中書,亦預其議。及季興佔據,獨歸其罪,流於合州。明年夏,詔曰:「陵州、合州長流百姓豆盧革、韋說,頃在先朝,擢居重任,欺公害物,黷貨賣官。靜惟肇亂之端,更有難容之事,且夔、忠、萬三州,地連巴蜀,路扼荊蠻,藉皇都弭難之功,徇逆帥僭求之勢,罔予視聽,率意割移。將千之土疆,開通狡穴;動兩川之兵賦,御捍經年。致朕莫遂偃戈,猶煩運策。近者西方鄴雖復要害,高季興尚固窠巢,增吾旰食之憂,職爾朋奸之計。而又自居貶所,繼出流言。苟刑戮之稽時,處忠良於何地?宜令逐處刺史監賜自盡。」《歐陽史》:說子濤,晉天福初,為尚書膳部員外郎,卒。   盧程,唐朝右族。祖懿,父蘊,歷仕通顯。程,天復末登進士第,崔魏公領鹽鐵,署為巡官。昭宗遷洛陽,柳璨陷右族,程避地河朔,客遊燕、趙,或衣道士服,干謁籓伯,人未知之。豆盧革客遊中山,依王處直,盧汝弼來太原。程與革、弼皆朝族知舊,因往來依革,處直禮遇未優,故投於太原;汝弼因為延譽,莊宗署為推官,尋改支使。程褊淺無他才,惟務恃門第,口多是非,篤厚君子尤薄之。   初,判官王緘從軍掌文翰,胡柳之役,緘歿於軍。莊宗歸寧太原,置酒公宴,舉酒謂張承業曰:「予今於此會取一書記,先以卮酒辟之。」即舉酒屬巡官馮道,道以所舉非次,抗酒辭避。莊宗曰:「勿謙挹,無逾於卿也。」時以職列序遷,則程當為書記,汝弼亦左右之。程既失職,私懷憤惋,謂人曰:「主上不重人物,使田里兒居余上。」先是,莊宗嘗於帳中召程草奏,程曰:「叨忝成名,不閒筆硯。」由是文翰之選,不及於程。時張承業專制河東留守事,人皆敬憚。舊例,支使監諸廩出納,程訴於承業曰:「此事非僕所長,請擇能者。」承業叱之曰:「公稱文士,即合飛文染翰,以濟霸國,嘗命草辭,自陳短拙,及留職務,又以為辭,公所能者何也?」程垂泣謝之。後歷觀察判官。   莊宗將即位,求四鎮判官可為宰輔者。時盧汝弼、蘇循相次淪沒,當用判官盧質。質性疏放,不願重位;求留太原,乃舉定州判官豆盧革,次舉程,即詔征之,並命為平章事。程本非重器,驟歷顯位,舉止不恆。時朝廷草創,庶物未備,班列蕭然,寺署多缺。程、革受命之日,即乘肩輿,騶導喧沸。莊宗聞訶導之聲,詢於左右,曰:「宰相擔子入門。」莊宗駭異,登樓視之,笑曰:「所謂似是而非者也。」頃之,遣程使晉陽宮冊皇太后。山路險阻,往復綿邈,程安坐肩輿,所至州縣,驅率丁夫,長吏迎謁,拜伏輿前,少有忤意,因加笞辱。   及汴將王彥章陷德勝南城,爭攻楊劉,莊宗御軍苦戰,臣下憂之,鹹白宰臣,欲連章規諫,請不躬御士伍。豆盧革言及漢高臨廣武事,矢及於胸,紿雲中足。程曰:「此劉季失策。」眾皆縮頸。嘗論近世士族,或曰:「員外郎孔明龜,善和宰相之令緒,宣聖之系孫,得非盛歟!」程曰:「止於孔子之後,盛則吾不知也。」親黨有假驢夫於程者,程帖府給之,府吏訴雲無例,程怒鞭吏背。時任圜為興唐少尹,莊宗從姊婿也,憑其寵戚,因詣程。程方衣鶴氅、華陽巾,憑幾決事,見圜怒詈曰:「是何蟲豸,恃婦力耶!宰相取給於府縣,得不識舊體!」圜不言而退,是夜,馳至博平,面訴於莊宗。莊宗怒,謂郭崇韜曰:「朕誤相此癡物,敢辱予九卿。」促令自盡。崇韜亦怒,事幾不測,賴盧質橫身解之,遂降為右庶子。莊宗既定河南,程隨百官從幸洛陽,沿路墜馬,因病風而卒。贈禮部尚書。   趙鳳,幽州人也。少為儒。唐天祐中,燕帥劉守光盡率部內丁夫為軍伍,而黥其面,為儒者患之。多為僧以避之,鳳亦落發至太原。頃之,從劉守奇奔梁,梁用守奇為博州刺史,表鳳為判官。案:下有闕文。為鄆州節度判官。唐莊宗聞鳳名,得之甚喜,以為護鑾學士。後莊宗即位,拜鳳中書舍人。及入汴,改授禮部員外郎。莊宗及劉皇后幸張全義第,後奏曰:「妾五六歲失父母,每見老者,思念尊親泣下,以全義年德,妾欲父事之,以慰孤女之心。」莊宗許之,命鳳作箋上全義,定往來儀注。鳳上書極諫,不納。天成初,置端明殿學士,鳳與馮道俱任其職。時任圜為宰相,為安重誨所傾,以至罷相歸磁州。及朱守殷以汴州叛,馳驛賜圜自盡。既而鳳哭謂安重誨曰:「任圜,義士也,肯造逆謀以讎君父乎?如此濫刑,何以安國!」重誨笑而不責。是冬,權知貢舉。   明年春,有僧自西國取經回,得佛牙大如拳,褐漬皴裂,進於明宗。鳳揚言曰:「曾聞佛牙錘鍛不壞,請試之。」隨斧而碎。時宮中所施已逾數千緡,聞毀乃止。及車駕還洛,留知汴州事,尋授中書侍郎、平章事。李之儀《姑溪居士集》:鳳為《莊宗實錄》,將何挺論劉煦疏不載,昫既相,遂引鳳共政事。長興中,安重誨出鎮河中,人無敢言者,惟鳳極言於上前曰:「重誨是陛下家臣,其心終不背主,五年秉權,賢豪俯伏,但不周防,自貽浸潤。」明宗以為朋黨,不悅其奏。重誨獲罪,乃出邢州節度使。及閔帝蒙塵於衛州,鳳集賓佐軍校,垂涕曰:「主上播遷,渡河而北,吾輩安坐不赴奔問,於禮可乎?」軍校曰:「唯公所使。」將行,聞閔帝遇弒而止。清泰初,召還,授太保。既而病足,不能朝謁。疾篤,自為蓍筮,卦成,投蓍而歎曰:「吾家世無五十者,而復窮賤;吾年已五十,又為將相,豈有遐壽哉!」清泰二年三月卒。   鳳性豁達,輕財重義,凡士友以窮厄告者,必傾其資而餉之,人士以此多之也。   李愚,字子晦。自稱趙郡平棘西祖之後,家世為儒。父瞻業,應進士不第,遇亂,徙家渤海之無棣,以詩書訓子孫。愚童齔時,謹重有異常兒,年長方志學,遍閱經史。慕晏嬰之為人,初名晏平。為文尚氣格,有韓、柳體。厲志端莊,風神峻整,非禮不言,行不苟且。愚初以艱貧,求為假官,滄州盧彥威署安陵簿。丁憂,服闋,隨計之長安。屬關輔亂離,頻年罷舉,客於蒲、華之間。光化中,軍容劉季述、王奉先廢昭宗,立裕王,五月餘,諸侯無奔問者。愚時在華陰,致書於華帥韓建,其略曰:「僕關東一布衣耳,幸讀書為文,每見君臣父子之際,有傷教害義之事,常痛心切齒,恨不得抽腸蹀血,肆之市朝。明公居近關重鎮,君父幽辱月餘,坐視凶逆,而忘勤王之舉,僕所未喻也。僕竊計中朝輔弼,雖有志而無權;外鎮諸侯,雖有權而無志。惟明公忠義,社稷是依。往年車輅播遷,號泣奉迎,累歲供饋,再復朝廟,義感人心,至今歌詠。此時事勢,尤異於前,明公地處要衝,位兼將相,自宮闈變故,已涉旬時,若不號令率先,以圖反正,遲疑未決,一朝山東侯伯唱義連衡,鼓行而西,明公求欲自安,如何決策!此必然之勢也。不如馳檄四方,諭以逆順,軍聲一振,則元兇破膽,浹旬之間,二豎之首傳於天下,計無便於此者。」建深禮遇之,堅辭還山。天復初,駕在鳳翔,汴軍攻蒲、華,愚避難東歸洛陽。時衛公李德裕孫道古在平泉舊墅,愚往依焉。子弟親采梠負薪,以給朝夕,未嘗干人。故少師薛廷珪掌貢籍之歲,登進士第;又登宏詞料,授河南府參軍,遂下居洛表白沙之別墅。   梁有禪代之謀,柳璨希旨殺害朝士,愚以衣冠自相殘害,乃避地河朔,與宗人李延光客於山東。梁末帝嗣位,雅好儒士,延光素相款奉,得侍講禁中,屢言愚之行高學贍,有史魚、蘧瑗之風。召見,嗟賞久之,擢為左拾遺。俄充崇政院直學士,或預咨謀,而儼然正色,不畏強禦。衡王入朝,重臣李振輩皆致拜,惟愚長揖。末帝讓之曰:「衡王,朕之兄。朕猶致拜,崇政使李振等皆拜,爾何傲耶!」對曰:「陛下以家人禮兄,振等私臣也。臣居朝列,與王無素,安敢諂事。」其剛毅如此。晉州節度使華溫琪在任違法,籍民家財,其家訟於朝,制使劾之,伏罪。梁末帝以先朝草昧之臣,不忍加法,愚堅按其罪。梁末帝詔曰:「朕若不與鞫窮,謂予不念赤子;若或遂行典憲,謂予不念功臣。為爾君者,不亦難乎!其華溫琪所受贓,宜官給代還所訟之家。」貞明中,通事舍人李霄傭夫毆僦舍人致死,法司案律,罪在李霄。愚白:「李霄手不鬥毆。庸夫致死,安得坐其主耶!」以是忤旨。愚自拾遺再遷膳部員外郎,賜緋,改司勳員外郎,賜紫,至是罷職,歷許、鄧觀察判官。   初在內職,慈州舉子張礪依焉。貞明中,礪自河陽北歸莊宗,補授太原府掾,出入崇闥之間,揄揚愚之節概,及言愚之所為文《仲尼遇》、《顏回壽》、《夷齊非餓人》等篇,北人望風稱之。洎莊宗都洛陽,鄧帥俾奏章入朝,諸貴見之,禮接如舊。尋為主客郎中,數月,召為翰林學士。三年,魏王繼岌征蜀,請為都統判官,仍帶本職從軍。時物議以蜀險阻,未可長驅,郭崇韜問計於愚,愚曰:「如聞蜀人厭其主荒恣,倉卒必不為用。宜乘其人二三,風馳電擊,彼必破膽,安能守險。」及前軍至固鎮,收軍食十五萬斛,崇韜喜,謂愚曰:「公能料事,吾軍濟矣!」招討判官陳乂至寶雞,稱疾乞留在後。愚厲聲曰:「陳乂見利則進,懼難則止。今大軍涉險,人心易惑,正可斬之以徇。」由是軍人無遲留者。是時,軍書羽檄,皆出其手。蜀平,就拜中書舍人。師還,明宗即位。時西征副招討使任圜為宰相,雅相欽重,屢言於安重誨,請引為同列;屬孔循用事,援引崔協以塞其請。俄以本職權知貢舉,改兵部侍郎,充翰林承旨。長興初,除太常卿,屬趙鳳出鎮邢台,乃拜中書侍郎、平章事,轉集賢殿大學士。   長興季年,秦王恣橫,權要之臣,避禍不暇,邦之存亡,無敢言者。愚性剛介,往往形言,然人無唱和者。後轉門下侍郎,監修國史,兼吏部尚書,與諸儒修成《創業功臣傳》三十卷。愚初不治第,既命為相,官借延賓館居之。嘗有疾,詔近臣宣諭,延之中堂,設席惟筦秸,使人言之,明宗特賜帷帳茵褥。《職官分紀》云:長興四年,愚病,明宗遣中使宣問。愚所居寢室,蕭然四壁,病榻弊氈而已。中使具言其事,帝曰:「宰相月俸幾何?而委頓如此。」詔賜絹百匹、錢百千、帷帳什物一十三事。   閔帝嗣位,志修德政,易月之制才除,便延訪學士讀《貞觀政要》、《太宗實錄》,有意於致理。愚私謂同列曰:「吾君延訪,少及吾輩,位高責重,事亦堪憂,奈宗社何!」皆惕息而不敢言。以恩例進位左僕射。清泰初,徽陵禮畢,馮道出鎮同州,愚加特進、太微宮使、宏文館大學士。宰相劉昫與馮道為婚家,道既出鎮,兩人在中書,或舊事不便要釐革者,對論不定。愚性太峻,因曰:「此事賢家翁所為,更之不亦便乎!」昫憾其言切,於是每言必相折難,或至喧呼。無幾,兩人俱罷相守本官。清泰二年秋,愚已嬰疾,率多請告,累表乞骸,不允,卒於位。   任圜,京兆三原人。祖清,成都少尹。父茂宏,避地太原,奏授西河令;有子五人,曰圖、回、圜、團、冏,風彩俱異。武皇愛之,以宗女妻圜,歷代、憲二郡刺史。   李嗣昭典兵於晉陽,與圜游處甚洽,及鎮澤潞,請為觀察支使,解褐,賜朱紱。圜美姿容,有口辯。嗣昭為人間諜於莊宗,方有微隙,圜奉使往來,常申理之,克成友於之道,圜之力也。及丁母憂,莊宗承製起復潞州觀察判官,賜紫。常山之役,嗣昭為帥,卒於軍,圜代總其事,號令如一,敵人不知。莊宗聞之,倍加獎賞。是秋,復以上黨之師攻常山,城中萬人突出,大將孫文進死之,賊逼我軍,圜麾騎士擊之,頗有殺獲。嘗以禍福諭其城中,鎮人信之,使乞降。及城潰,誅元惡之外,官吏鹹保其家屬,亦圜所庇護焉。莊宗改鎮州為北京,以圜為工部尚書兼真定尹、北京副留守,行留守事。明年,郭崇韜兼鎮,改行軍司馬,充北面水陸轉運使,仍知府事。同光三年,歸朝,守工部尚書。   崇韜伐蜀,奏令從征,西蜀平,署圜黔南節度使,懇辭遂止。魏王班師,行及利州,康延孝叛,以勁兵八千回劫西川。繼岌聞之,夜半命中使李廷安召圜,圜方寢,廷安登其床以告之,圜衣不及帶,遽見繼岌。繼岌泣而言曰:「紹琛負恩,非尚書不能制。」即署圜為招討副使,與都指揮使梁漢顒等率兵攻延孝於漢州,擒之。旋至渭南,繼岌遇害。圜代總全師,朝於洛陽。明宗嘉其功,拜平章事,判三司。圜揀拔賢俊,杜絕幸門,百官俸入為孔謙減折。圜以廷臣為國家羽儀,故優假班行,禁其虛估,期月之內,府庫充贍,朝廷修葺,軍民鹹足。雖憂國如家,而切於功名,故為安重誨所忌。嘗與重誨會於私第,有妓善歌,重誨求之不得,嫌隙自茲而深矣。先是,使人食券,皆出於戶部,重誨止之,俾須內出,爭於御前,往複數四,竟為所沮,《通鑒》:安重誨與圜爭於上前,往複數四,聲色俱厲。上退朝,宮人問上:「適與重誨論事為誰?」上曰:「宰相。」宮人曰:「妾在長安宮中,未嘗見宰相、樞密奏事敢如是者,蓋輕大家耳!」上愈不悅。因求罷三司。   天成二年,除太子少保致仕,出居磁州。及朱守殷叛,重誨乘間誣其結構,立遣人稱制就害之,乃下詔曰:「太子少保致仕任圜,早推勳舊,曾委重難,既退免於劇權,俾優閒於外地,而乃不遵禮分,潛附守殷,緘題罔避於嫌疑,情旨頗彰於怨望。自收汴壘,備見蹤由,若務含宏,是孤典憲,尚全大體,止罪一身。宜令本州於私第賜自盡。」圜受命之日,聚族酣飲,神情不撓。清泰中,制贈太傅。   子徹,仕皇朝,位至度支郎中,卒。   史臣曰:革、說承舊族之胄,佐新造之邦,業雖謝於財成,罪未聞於昭著,而乃為權臣之所忌,顧後命以無逃,靜而言之,亦可憫也。盧程器狹如是,形渥攸宜。趙鳳、李愚,鹹以文學之名,俱踐巖廊之位,校其貞節,愚復優焉。任圜有縱橫濟物之才,無明哲保身之道,退猶不免,吁可悲哉! 上一頁 EasySea.COM 下一頁 逸海書城 秋雁南回: www.backbird.com 驕陽網: www.oksun.com 逸海書城--歷史書籍--二十四史--宋·薛居正--舊五代史--列傳二十 列傳二十   薛廷珪,其先河東人也。父逢,鹹通中為秘書監,以才名著於時。廷珪,中和年在西川登進士第,累歷台省。《舊唐書》:大順初,累遷司勳員外郎、知制誥。乾寧中,為中書舍人。駕在華州,改散騎常侍,尋請致仕,客遊蜀川。昭宗遷洛陽,征為禮部侍郎。《舊唐書》:光化中,復為中書舍人,遷邢部、吏部二侍郎,權知禮部貢舉,拜尚書左丞。時柳璨屠害朝士,衣冠畢罹其毒,廷珪以居常退讓獲全。《新唐書》:朱全忠兼四鎮,廷珪以官告使至汴,客將先見,諷其拜。廷珪佯不曉,曰:「吾何德,敢受令公拜乎!」及見,卒不肯加禮。入梁為禮部尚書。莊宗平定河南,以廷珪年老,除太子少師致仕。《通鑒》:廷珪與李琪嘗為太祖冊禮使。同光三年九月卒。贈右僕射。所著《鳳閣詞書》十卷、《克家志》五卷,並行於世。初,廷珪父逢,著《鑿混沌》、《真珠簾》等賦,大為時人所稱。廷珪既壯,亦著賦數十篇,同為一集,故目曰《克家志》。   崔沂,《新唐書·宰相世系表》:沂,字德潤。大中時宰相魏公鉉之幼子也。兄沆,廣明初亦為宰輔。沂舉進士第,歷監察、補闕。昭宗時,累遷至員外郎、知制誥。性抗厲守道,而文藻非優,嘗與同捨顏蕘、錢珝俱秉筆,見蕘、珝贍速,草制數十,無妨譚笑,而沂自愧。翌日,謁國相訴曰:「沂疏淺,不足以供詞翰之職。」相輔然之,移為諫議大夫。入梁,為御史司憲,糾繆繩違,不避豪右。開平中,金吾街使寇彥卿入朝,過天津橋,市民梁現者不時迴避,前導伍伯捽之,投石欄以致斃。彥卿自前白於梁祖,梁祖命通事舍人趙可封宣諭,令出私財與死者之家,以贖其罪。沂奏劾曰:「彥卿位是人臣,無專殺之理。況天津橋御路之要,正對端門,當車駕出入之途,非街使震怒之所。況梁現不時迴避,其過止於鞭笞。捽首投驅,深乖朝憲,請論之以法。」梁祖惜彥卿,令沂以過失論,沂引斗競律,以怙勢力為罪首,下手者減一等。又鬥毆條,不鬥故毆傷人者,加傷罪一等。沂表入,責授彥卿游擊將軍、左衛中郎將。沂剛正守法,人士多之。遷左司侍郎,改太常卿,轉禮部尚書。貞明中,帶本官充西京副留守。時張全義留守、天下兵馬副元帥、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守太尉、中書令、魏王,名位之重,冠絕中外。沂至府,客將白以副留守合行廷禮,沂曰:「張公官位至重,然尚帶府尹之名,不知副留守見尹之儀何如?」全義知之,遽引見沂,勞曰:「彼此有禮,俱老矣,勿相勞煩。」莊宗興復唐室,復用為左丞,判吏部尚書銓選司,坐累謫石州司馬。明宗即位,召還,復為左丞。以衰疾告老,授太子少保致仕。卒於龍門之別墅,時年七十餘。贈太子少傅。   劉岳,字昭輔。其先遼東襄平人,元魏平定遼東,徙家於代,隨孝文遷洛,遂為洛陽人。八代祖民部尚書渝國公政會,武德時功臣。祖符,蔡州刺史。父珪,洪洞縣令。符有子八人,皆登進士第。珪之母弟瑰、玕,異母弟崇夷、崇龜、崇望、崇魯、崇謨。崇龜,乾寧中廣南節度使;崇望,乾寧中宰相;崇魯、崇謨、崇夷,並歷朝省。岳少孤,亦進士擢第,歷戶部巡官、鄭縣簿、直史館,轉左拾遺、侍御史。梁貞明初,召入翰林為學士。岳為文敏速,尤善談諧,在職累遷戶部侍郎,在翰林十二年。莊宗入汴,隨例貶均州司馬,尋丁母憂,許自貶所奔喪,服闋,授太子詹事。明宗即位,歷兵部吏部侍郎、秘書監、太常卿。卒年五十六。贈吏部尚書。岳文學之外,通於典禮。天成中,奉詔撰《新書儀》一部,文約而理當,今行於世。   子溫叟,仕至御史中丞。《國老談苑》云:劉溫叟方正守道,以名教為己任。幼孤,事母以孝聞,其母甚賢。初為翰林學士,私庭拜母,母即命二婢箱擎公服、金帶,置於階下,謂溫叟曰:「此汝父長興中入翰林時所賜也。自先君子薨背以來,嘗懼家門替墜,今汝能自致青雲,繼父之職,可服之無愧矣!」因欷歔掩泣。溫叟伏地號慟,退就別寢,素衣蔬食,追慕數日,然後服之,士大夫以為得禮。   封舜卿,案:原本有闕文。據《新唐書·宰相世系表》,封氏世居渤海蓨縣。舜卿,字贊聖,父敖,字碩夫,戶部尚書、渤海縣男。《唐書》有傳。仕梁,為禮部侍郎,知貢舉。開平三年,奉使幽州,以門生鄭致雍從行,覆命之日,又與致雍同受命入翰林為學士。致雍有俊才,舜卿雖有文辭,才思拙澀,及試五題,不勝困弊,因托致雍秉筆,當時譏者以為座主辱門生。案:以下有闕文。莊宗同光已來,累歷清顯。封氏自太和以來,世居兩制,以文筆稱於時。舜卿從子渭,《世系表》:渭,字希叟。昭宗遷洛時,為翰林學士,舜卿為中書舍人,叔侄對掌內外制。   從子翹,於梁貞明中亦為翰林學士。天成中,為給事中,因轉對上言,以星辰合度,風雨應時,請御前香一合,帝親爇一炷,余令於塔廟中焚之,貴表精至。議者以翹時推名族,出朝苑,登瑣闈,甚有巖廊之望,而忽有此請,乃近諸妖佞耳,物望由是減之。案:以下殘闕。   竇夢徵,同州人。少苦心為文,登進士第,歷校書郎,自拾遺召入翰林,充學士。梁貞明中,加兩浙錢鏐元帥之命。夢徵以鏐無功於中原,兵柄不宜虛授,其言切直。梁末帝以觸時忌,左授外任。《玉堂閒話》:竇以錢公無功於本朝,僻在一方,坐邀恩澤,不稱是命,乃抱麻哭於朝。翌日,竇謫掾於東州。有頃,復召為學士。及莊宗入汴,夢徵以例貶沂州,居嘗感梁末帝舊恩,因為《祭故君文》云:「嗚呼!四海九州,天回眷命,一女二夫,人之不幸。當革故以鼎新,若金銷而火盛,必然之理,夫何足競」雲。秉筆者皆許之,尋量移宿州。天成初,遷中書舍人,復入為翰林學士、工部侍郎。卒,贈禮部尚書。《玉堂閒話》:竇失意被謫,嘗鬱鬱不樂,曾夢有人謂曰:「君無自苦,不久當復故職。然將來慎勿為丞相,苟有是命,當萬計避之。」其後竇復居禁職。有頃,遷工部侍郎。竇忽憶夢中所言,深惡其事。然已受命,不能遜避,未幾果卒。夢徵隨計之秋,文稱甚高,尤長於箋啟,編為十卷,目曰《東堂集》,行於世。   李保殷,河南洛陽人也。昭宗朝,自處士除太子正字,改錢塘縣尉。浙東帥董昌闢為推官,調補河府兵曹參軍,歷長水令、《毛詩》博士,累官至太常少卿、端王傅。入為大理卿,撰《刑律總要》十二卷;與兵部侍郎郗殷象論刑法事。左降房州司馬。同光初,授殿中監,以其素有明法律之譽,拜大理卿;未滿秩,屬為人所制。保殷曰:「人之多辟,無自立辟。」乃謝病以歸,卒於洛陽。   歸藹,字文彥,吳郡人也。曾祖登,祖融,父仁澤,位皆至列曹尚書、觀察使。藹登進士第,及升朝,遍歷三署。案:以下疑有闕文。據《舊唐書·昭宗紀》:天祐元年七月,宴於文思殿。朱全忠入,百官或坐於廊下,全忠怒,笞通引官何凝。丙寅,制金紫光祿大夫、行御史中丞、上柱國韓儀責授棣州司馬,侍御史歸藹責授登州司戶,坐百官傲全忠也。同光初,為尚書右丞,遷刑、戶二部侍郎,以太子賓客致仕,卒年七十六。   孔邈,文宣王四十一代孫。身長七尺餘,神氣溫厚。登進士第,歷校書郎、萬年尉,充集賢校理,為諫議大夫,以年老致仕。案:《孔邈傳》,原本殘闕。考《冊府元龜》云:乾寧五年,登進士第,除校書郎。崔遠在中書,奏為萬年尉,充集賢校理,以親舅獨孤損方在廊廟,避嫌不赴職。   張文寶,昭宗朝諫議大夫顗之子也。文寶初,依河中朱友謙為從事。莊宗即位於魏州,以文寶知制誥,歷中書舍人、刑部侍郎、左散騎常侍、知貢舉,遷吏部侍郎。文寶性雅淡稽古。長興初,奉使浙中,泛海船壞,水工以小舟救,文寶與副使吏部郎中張絢信風至淮南界,偽吳楊溥禮待甚至,兼厚遺錢幣、食物。文寶受其食物,反其錢幣,吳人善之,送文寶等復至杭州宣國命,還青州,卒。   子吉,嗣位邑宰。   陳乂,薊門人也。少好學,善屬文。因避亂,客於浮陽,轉徙於大梁。梁將張漢傑延於私邸,表授太子舍人。莊宗平梁,郭崇韜遙領常山,召居賓榻。崇韜從魏王繼岌伐蜀,署為招討判官。崇韜死,明宗即位,隨任圜歸闕,圜薦之於朝,除膳部員外郎、知制誥,累遷中書舍人。乂性陰僻,寡與人合,不為當路所與。尋移左散騎常侍,由是忿以成疾,逾月而卒。   乂微有才術,嘗自恃其能。為判官日,人有造者,垂帷深處,罕見其面。及居西掖,而姿態愈倨,位竟不至公卿,蓋器度促狹者也。然乂性孤執,尤廉於財。長興中,嘗自舍人銜命冊晉國公主石氏於太原,晉高祖善待之,但訝其高岸。人或有獻可於乂,宜陳一謳頌以稱晉高祖之美,可邀其厚賄耳。乂曰:「人生貧富,鹹有定分,未有持天子命違禮以求利,既損國綱,且虧士行,乂今生所不為也。」聞者嘉之。晉高祖即位,贈禮部尚書。   劉贊,魏州人也。幼有文性。父玭,為令錄,誨以詩書,夏月令服青襦單衫。玭每肉食,別置蔬食以飯贊,謂之曰:「肉食,君之祿也。爾欲食肉,當苦心文藝,自可致之,吾祿不可分也。」由是贊及冠有文辭,年三十餘登進士第。魏州節度使羅紹威署巡官,罷歸京師,依開封尹劉鄩。久之,租庸使趙巖表為巡官,累遷至戶部員外郎,職如故。莊宗入汴,租庸副使孔謙以贊裡人,表為鹽鐵判官。天成中,歷知制誥、中書舍人。與學士竇夢徵同年登第,鄰居友善,夢徵卒,贊與同年楊凝式緦麻為位而哭,其家無嫡長,與視喪事,恤其孀稚,人士稱之。改御史中丞、刑部侍郎。   贊性雍和,與物無忤,居官畏慎,人若以私干之,雖權豪不能移其操。未幾,改秘書監,兼秦王傅。《冊府元龜》:秦王為元帥,秦王府判官、太子詹事王居敏與贊鄉曲之舊,以秦王盛年自恣,須朝中選端士納誨,冀其稟畏,乃奏薦贊焉。贊節概貞素,忽聞其命,掩泣固辭,竟不能止。案《通鑒》:瓚自以左遷,泣訴,不得免。胡三省注云:唐制,六部侍郎除吏部之外,余皆從四品下;王傅從三品。然六部侍郎為向用,王傅為左遷,以職事有閒劇之不同也。當是時,從榮地居儲副,則秦王傅不可以閒官。言蓋以從榮輕佻峻急,恐豫其禍,故求脫耳。時秦王參佐,皆新進小生,動多輕脫,每稱頌秦王功德,阿意順旨,只奉談笑,惟贊從容諷議,必獻嘉言。秦王常接見賓僚及遊客,於酒筵之中,悉令秉筆賦詩。《冊府元龜》:時從榮溺於篇章,凡門客及通謁游士,必坐於客次,自出題目,令賦一章,然後接見。贊為師傅,亦與諸客混,然容狀不悅。秦王知其意,自是戒典客,贊至勿通,令每月一度至衙。《言行龜鑒》載:劉贊諫秦王曰:「殿下宜以孝敬為職,浮華非所尚也。」秦王不悅,戒閽者後弗引進。贊既官系王府,不敢朝參,不通慶吊,但閉關喑嗚而已,及秦王得罪,或言贊止於朝降,而贊已服麻衣備驢乘在門矣。聞其言曰:「豈有國君之嗣,一旦舉室塗地,而賓佐朝降,得免死,幸也。」俄而台史示敕,長流嵐州,即時赴貶所。在嵐州逾年,清泰二年春,詔歸田里。妻紇干氏塗中卒,贊比羸瘠,慟哭殆絕,因之亦病,行及石會關而卒,時年六十餘。   史臣曰:自唐祚橫流,衣冠掃地,苟無端士,孰恢素風。如廷珪之文學,崔沂之剛正,劉岳之典禮,舜卿之掌誥,洎夢徵而下,皆蔚有貞規,無虧懿範,固可以為搢紳之圭表,聳朝廷之羽儀,以之垂名,夫何不韙。 上一頁 EasySea.COM 下一頁 逸海書城 秋雁南回: www.backbird.com 驕陽網: www.oksun.com 逸海書城--歷史書籍--二十四史--宋·薛居正--舊五代史--列傳二十一 列傳二十一   張憲,字允中,晉陽人,世以軍功為牙校。憲始童丱,喜儒學,勵志橫經,不捨晝夜。太原地雄邊服,人多尚武,恥於學業,惟憲與裡人藥縱之精力遊學,弱冠盡通諸經,尤精《左傳》。嘗袖行所業,謁判官李襲吉,一見欣歎。既辭,謂憲曰:「子勉之,將來必成佳器。」石州刺史楊守業喜聚書,以家書示之,聞見日博。   莊宗為行軍司馬,廣延髦俊,素知憲名,令朱守殷繼書幣延之。歲余,釋褐交城令,秩滿,莊宗嗣世,補太原府司錄參軍。時霸府初開,幕客馬郁、王緘,燕中名士,盡與之遊。十二年,莊宗平河朔,念籓邸之舊,征赴行台。十三年,授監察,賜緋,署魏博推官,自是恆簪筆扈從。十五年,王師戰胡柳,周德威軍不利,憲與同列奔馬北渡;梁軍急追,殆將不濟。至晚渡河,人皆陷水而沒,憲與從子朗履冰而行;將及岸,冰陷,朗泣,以馬箠引之,憲曰:「吾兒去矣,勿使俱陷。」朗曰:「忍季父如此,俱死無恨。」朗偃伏引箠,憲躍身而出。是夜,莊宗令於軍中求憲,或曰:「與王緘俱歿矣!」莊宗垂涕求屍,數日,聞其免也,遣使慰勞。尋改掌書記、水部郎中,賜金紫,歷魏博觀察判官。從討張文禮,鎮州平,授魏、博、鎮、冀十郡觀察判官,改考功郎中,兼御史中丞,權鎮州留事。莊宗即位,詔還魏都,授尚書工部侍郎,充租庸使。八月,改刑部侍郎,判吏部銓,兼太清宮副使。莊宗遷洛陽,以憲檢校吏部尚書、興唐尹、東京副留守,知留守事。憲學識優深,尤精吏道,剖析聽斷,人不敢欺。   三年春,車駕幸鄴,時易定王都來朝,宴於行宮,將擊鞠。初,莊宗行即位之禮,卜鞠場吉,因築壇於其間,至是詔毀之。憲奏曰;「即位壇是陛下祭接天神受命之所,自風燥雨濡之外,不可輒毀,亦不可修。魏繁陽之壇,漢汜水之絨獢A到今猶有兆象。存而不毀,古之道也。」即命治之於宮西。數日,未成。會憲以公事獲謫,閣門待罪,上怒,戒有司速治行宮之庭,礙事者畢去,竟毀即位壇。憲私謂郭崇韜曰;「不祥之甚,忽其本也。」   秋,崇韜將兵征蜀,以手書告憲曰:「允中避事久矣,余受命西征,已奏還公黃閣。」憲報曰:「庖人之代屍祝,所謂非吾事也。」時樞密承旨段徊當權任事,以憲從龍舊望,不欲憲在朝廷。會孟知祥鎮蜀川,選北京留守,徊揚言曰:「北門,國家根本,非重德不可輕授;今之取才,非憲不可。」趨時者因附徊勢,巧中傷之。又曰:「憲有相業,然國祚中興,宰相在天子面前,得失可以改作;一方之事,制在一人,惟北面事重。」十一月,授憲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吏部尚書、太原尹、北京留守,知府事。   四年二月,趙在禮入魏州。時憲家屬在魏,關東俶擾,在禮善待其家,遣人繼書至太原誘憲。憲斬其使,書不發函而奏。既而明宗為兵眾所劫,諸軍離散,地遠不知事實,或謂憲曰:「蜀軍未至,洛陽窘急,總管又失兵權,制在諸軍之手,又聞河朔推戴,事若實然,或可濟否?」憲曰:「治亂之機,間不容髮,以愚所斷,事未可知。愚聞藥縱之言,總管德量仁厚,素得士心,余勿多言,志此而已。」四月五日,李存渥自洛陽至,口傳莊宗命,並無書詔,惟雲天子授以只箭,傳之為信。眾心惑之,時事莫測。左右獻畫曰:「存渥所乘馬,已戢其飾,復召人謀事,必行陰禍,因欲據城。寧我負人,宜早為之所,但戮呂、鄭二宦,且系存渥,徐觀其變,事萬全矣。」憲良久曰:「吾本書生,無軍功而致身及此,一旦自布衣而紆金紫,向來仕宦非出他門,此畫非吾心也。事苟不濟,以身徇義。」《東都事略·張昭傳》:昭勸憲奉表明宗以勸進,憲曰:「吾書生也,天子委以保厘之任,吾豈苟生者乎!」昭曰:「此古之大節,公能行之,忠臣也。」憲既死,論者以昭能成憲之節。翌日,符彥超誅呂、鄭,軍城大亂,燔剽達曙。憲初聞有變,出奔沂州。既而有司糾其委城之罪,四月二十四日,賜死於晉陽之千佛院。幼子凝隨父走,亦為收者加害。明宗郊禮大赦,有司請昭雪,從之。憲沈靜寡慾,喜聚圖書,家書五千卷,視事之餘,手自刊校。善彈琴,不飲酒,賓僚宴語,但論文嘯詠而已,士友重之。   憲長子守素,仕晉,位至尚書。   王正言,鄆州人。父志,濟陰令。正言早孤貧,從沙門學,工詩,密州刺史賀德倫令歸俗,署郡職。德倫鎮青州,表為推官;移鎮魏州,改觀察判官。莊宗平定魏博,正言仍舊職任,小心端慎,與物無競。嘗為同職司空頲所凌,正言降心下之。頲誅,代為節度判官。同光初,守戶部尚書、興唐尹。時孔謙為租庸副使,常畏張憲挺特,不欲其領使,乃白郭崇韜留憲於魏州,請宰相豆盧革判租庸。未幾,復以盧質代之。孔謙白云:「錢谷重務,宰相事多,簿籍留滯。」又云:「盧質判二日,便借官錢,皆不可任。」意謂崇韜必令己代其任,時物議未允而止,謙沮喪久之。李紹宏曰:「邦計國本,時號怨府,非張憲不稱職。」即日征之。孔謙、段徊白崇韜曰:「邦計雖重,在侍中眼前,但得一人為使即可。魏博六州戶口,天下之半,王正言操守有餘,智力不足,若朝廷任使,庶幾與人共事;若專制方隅,未見其可。張憲才器兼濟,宜以委之。」崇韜即奏憲留守魏州,征王正言為租庸使。正言在職,主諾而已,權柄出於孔謙。正言不耐繁浩,簿領縱橫,觸事遺忘,物論以為不可,即以孔謙代之,正言守禮部尚書。   三年冬,代張憲為興唐尹,留守鄴都。時武德使史彥瓊,監守鄴都,廩帑出納,兵馬制置,皆出彥瓊,將佐官吏,頤指氣使,正言不能以道御之,但趑趄聽命。至是,貝州戍兵亂,入魏州,彥瓊望風敗走,亂兵剽劫坊市。正言促召書吏寫奏章,家人曰:「賊已殺人縱火,都城已陷,何奏之有。」是日,正言引諸僚佐謁趙在禮,《通鑒》:正言索馬,不能得,乃帥僚佐步出府門謁在禮。望塵再拜請罪。在禮曰:「尚書重德,勿自卑屈,余受國恩,與尚書共事,但思歸之眾,倉卒見迫耳。」因拜正言,厚加慰撫。明宗即位,正言求為平盧軍行軍司馬,因以授之,竟卒於任。   胡裝,禮部尚書曾之孫。汴將楊師厚之鎮魏州,裝與副使李嗣業有舊,因往依之,薦授貴鄉令。及張彥之亂,嗣業遇害,裝罷秩,客於魏州。莊宗初至,裝謁見,求假官,司空頲以其居官貪濁,不得調者久之。十三年,莊宗還太原,裝候於離亭;謁者不內,乃排闥而入,曰:「臣本朝公卿子孫,從兵至此。殿下比襲唐祚,勤求英俊,以壯霸圖。臣雖不才,比於進九九,納豎刁、頭須,亦所庶幾。而羈旅累年,執事者不垂顧錄,臣不能赴海觸樹,走胡適越,今日歸死於殿下也!」莊宗愕然曰:「孤未之知,何至如是!」賜酒食慰遣之,謂郭崇韜曰:「便與擬議。」是歲,署館驛巡官。未幾,授監察御史裡行,遷節度巡官,賜緋魚袋;尋歷推官、檢校員外郎。裝學書無師法,工詩非作者,僻於題壁,所至宮亭寺觀,必書爵裡,人或譏之,不以為愧。時四鎮幕賓皆金紫,裝獨恥銀艾。十七年,莊宗自魏州之德勝,與賓僚城樓餞別,既而群僚離席,裝獨留,獻詩三篇,意在章服。莊宗舉大鐘屬裝曰:「員外能釂此乎?」裝飲酒素少,略無難色,為之一舉而釂,莊宗即解紫袍賜之。同光初,以裝為給事中,從幸洛陽。時連年大水,百官多窘,裝求為襄州副使。四年,洛陽變擾,節度使劉訓以私忿族裝,誣奏雲裝欲謀亂,人士冤之。   崔貽孫,《新唐書·宰相世系表》:貽孫字伯垂。祖元亮,左散騎常侍。《世系表》:元亮,字晦孫,虢州刺史。父芻言,潞州判官。貽孫以門族登進士第,以監察升朝,歷清資美職。及為省郎,使於江南回,以橐裝營別墅於漢上之谷城,退居自奉。清江之上,綠竹遍野,狹徑濃密,維舟曲岸,人莫造焉,時人甚高之。及李振貶均州,貽孫曲奉之。振入朝,貽孫累遷丞郎。同光初,除吏部侍郎,銓選疏謬,貶官塞地,馳驛至潞州,致書於府帥孔勍曰:「十五年谷城山裡,自謂逸人;二千里沙塞途中,今為逐客。」勍以其年八十,奏留府下。明年,量移澤州司馬,遇赦還京。宰相鄭玨以姻戚之分,復擬吏部侍郎,天官任重,昏耄罔知,後遷禮部尚書,致仕而卒。《北夢瑣言》:崔貽孫年過八十,求進不休,囊橐之資,素有貯積,性好干人,喜得小惠。有子三人,自貽孫左降之後,各於舊業爭分其利,甘旨醫藥,莫有奉者。貽孫以書責之云:「生有明君宰相,死有天曹地府,吾雖考終,豈放汝耶!」   孟鵠,魏州人。莊宗初定魏博,選幹吏以計兵賦,以鵠為度支孔目官。明宗時,為邢洺節度使,每曲意承迎,明宗甚德之。及孔謙專典軍賦,徵督苛急,明宗嘗切齒。及即位,鵠自租庸勾官擢為客省副使、樞密承旨,遷三司副使,出為相州刺史。會范延光再遷樞密,乃征鵠為三司使。初,鵠有計畫之能,及專掌邦賦,操割依違,名譽頓減。期年發疾,求外任,仍授許州節度使。謝恩退,帝目送之,顧為侍臣曰:「孟鵠掌三司幾年,得至方鎮?」范延光奏曰:「鵠於同光世已為三司勾官,天成初為三司副使,出刺相州,入判三司又二年。」帝曰:「鵠以幹事,遽至方鎮,爭不勉旃。」鵠與延光俱魏人,厚相結托,暨延光掌樞務,援引判三司,又致節鉞,明宗知之,故以此言譏之。到任未週歲,卒。贈太傅。   孫岳,冀州人也。強幹有才用,歷府衛右職。天成中,為穎耀二州刺史、閬州團練使,所至稱治,遷鳳州節度使。受代歸京,秦王從榮欲以岳為元帥府都押衙,事未行,馮贇舉為三司使,時預密謀。朱、馮患從榮之恣橫,岳曾極言其禍之端,康義誠聞之不悅。及從榮敗,義誠召岳同至河南府檢閱府藏。時紛擾未定,義誠密遣騎士射之,岳走至通利坊,為騎士所害,識與不識皆痛之。   子璉,歷諸衛將軍、籓閫節度副使。   張延朗,汴州開封人也。事梁,以租庸吏為鄆州糧料使。明宗克鄆州,得延朗,復以為糧料使,後徙鎮宣武、成德,以為元從孔目官。長興元年,始置三司使,拜延朗特進、工部尚書,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兼判戶部度支事,詔以延朗充三司使。末帝即位,授禮部尚書,兼中書侍郎、平章事、判三司。延朗再上表辭曰:   臣濫承雨露,擢處鈞衡,兼叨選部之銜,仍掌計司之重。況中省文章之地,洪爐陶鑄之門,臣自揣量,何以當處。是以繼陳章表,疊貢情誠,乞請睿恩,免貽朝論。豈謂御批累降,聖旨不移,決以此官,委臣非器,所以強收涕泗,勉遏怔忪,重思事上之門,細料盡忠之路。竊以位高則危至,寵極則謗生,君臣莫保於初終,分義難防於毀譽。臣若保茲重任,忘彼至公,徇情而以免是非,偷安而以固富貴,則內欺心腑,外負聖朝,何以報君父之大恩,望子孫之延慶。臣若但行王道,惟守國章,任人必取當才,決事須依正理,確違形勢,堅塞幸門,則可以振舉宏綱,彌縫大化,助陛下含容之澤,彰國家至理之風,然而讒邪者必起憾詞,憎嫉者寧無謗議,或慮至尊未悉,群謗難明,不更拔本尋源,便俟甘瑕受玷,臣心可忍,臣恥可消。只恐山林草澤之人,稱量聖制;冠履軒裳之士,輕慢朝廷。   臣又以國計一司,掌其經費,利權二務,職在捃收。將欲養四海之貧民,無過薄賦;贍六軍之勁士,又藉豐儲。利害相隨,取與難酌,若使罄山采木,竭澤求魚,則地官之教化不行,國本之傷殘益甚,取怨黔首,是黷皇風。況諸道所徵賦租,雖多數額,時逢水旱,或遇蟲霜,其間則有減無添,所在又申逃系欠。乃至軍儲官俸,常汲汲於供須;夏稅秋租,每懸懸於繼續。況今內外倉庫,多是罄空;遠近生民,或聞饑歉。伏惟朝廷尚添軍額,更益師徒,非時之博糴難為,異日之區分轉大。竊慮年支有闕,國計可憂。望陛下節例外之破除,放諸項以儉省,不添冗食,且止新兵,務急去繁,以寬經費,減奢從儉,漸俟豐盈,則屈者知恩,叛者從化,弭兵有日,富俗可期。   臣又聞治民尚清,為政務易,易則煩苛並去,清則偏黨無施。若擇其良牧,委在正人,則境內蒸黎,必獲蘇息,官中倉庫,亦絕侵欺。伏望誡見在之處官,無乖撫俗;擇將來之蒞事,更審求賢。儻一一得人,則農無所苦;人人致理,則國復何憂。但奉公善政者,不惜重酬;昧理無功者,勿頒厚俸。益彰有道,兼絕徇情。伏望陛下,念臣布露之前言,閔臣驚憂於後患,察臣愚直,杜彼讒邪,臣即但副天心,不防人口,庶幾萬一,仰答聖明。   末帝優詔答之,召於便殿,謂之曰:「卿所論奏,深中時病,形之切言,頗救朕失。國計事重,日得商量,無勞過慮也。」延朗不得已而承命。   延朗有心計,善理繁劇。晉高祖在太原,朝廷猜忌,不欲令有積聚,系官財貨留使之外,延朗悉遣取之,晉高祖深銜其事。及晉陽起兵,末帝議親征,然亦采浮論,不能果決;延朗獨排眾議,請末帝北行,識者韙之。晉高祖入洛,送台獄以誅之。其後以選求計使,難得其人,甚追悔焉。   劉延皓,應州渾元人。祖建立,父茂成,皆以軍功推為邊將。延皓即劉後之弟也。末帝鎮鳳翔,署延皓元隨都校,奏加檢校戶部尚書。清泰元年,除宮苑使,加檢校司空。俄改宣徽南院使、檢校司徒。二年,遷樞密使、太保,出為鄴都留守、檢校太傅。延皓御軍失政,為屯將張令昭所逐,出奔相州,尋詔停所任。及晉高祖入洛,延皓逃匿龍門廣化寺,數日,自經而死。延皓始以後戚自籓邸出入左右,甚以溫厚見稱,故末帝嗣位之後,委居近密。及出鎮大名,而所執一變,掠人財賄,納人園宅,聚歌僮為長夜之飲,而三軍所給不時,內外怨之,因為令昭所逐。時執政以延皓失守,請舉舊章,末帝以劉後內政之故,止從罷免而已,由是清泰之政弊矣。   劉延朗,宋州虞城人也。末帝鎮河中時,為鄆城馬步都虞候,後納為腹心。及鎮鳳翔,署為孔目吏。末帝將圖起義,為捍御之備,延朗計公私粟帛,以贍其急。及西師納降,末帝赴洛,皆無所闕焉,末帝甚賞之。清泰初,除宣徽北院使,俄以劉延皓守鄴,改副樞密使,累官至檢校太傅。時房皓為樞密使,但高枕閒眠,啟奏除授,一歸延朗,由是得志。凡籓侯郡牧,自外入者,必先賂延朗,後議進貢,賂厚者先居內地,賂薄者晚出邊籓,故諸將屢有怨訕,末帝不能察之。及晉高祖入洛,延朗將竄於南山,與從者數輩,過其私第,指而歎曰:「我有錢三十萬貫聚於此,不知為何人所得。」其愚闇如此。尋捕而殺之。 上一頁 EasySea.COM 下一頁 逸海書城 秋雁南回: www.backbird.com 驕陽網: www.oksun.com 逸海書城--歷史書籍--二十四史--宋·薛居正--舊五代史--列傳二十二 列傳二十二   元行欽,本幽州劉守光之愛將。守光之奪父位也,令行欽攻大恩山,又令殺諸兄弟。天祐九年,周德威攻圍山州,守光困蹙,令行欽於山北募兵,以應契丹。時明宗為將,攻行欽於山北,與之接戰,矢及明宗馬鞍,既而以勢迫來降。明宗憐其有勇,奏隸為假子,後因從征討,恩禮特隆。常臨敵擒生,必有所獲,名聞軍中。莊宗東定趙、魏,選驍健置之麾下,因索行欽,莊宗不得已而遣之。時有散指揮都頭,名為散員,命行欽為都部署,賜姓,名紹榮。莊宗好戰,勇於大敵,或臨陣有急兵,行欽必橫身解斗翼衛之。莊宗營於德勝也,與汴軍戰於潘張,王師不利,諸軍奔亂。莊宗得三四騎而旋,中野為汴軍數百騎攢槊攻之,事將不測,行欽識其幟,急馳一騎,奮劍斷二矛,斬一級,汴軍乃解圍,翼莊宗還宮。莊宗因流涕言曰:「富貴與卿共之。」自是寵冠諸將,官至檢校太傅、忻州刺史。及莊宗平梁,授武寧軍節度使。嘗因內宴群臣,使相預會,行欽官為保傅,當地褥下坐。酒酣樂作,莊宗敘生平戰陣之事,因左右顧視,曰:「紹榮安在?」所司奏云:「有敕,使相預會,紹榮散官,殿上無位。」莊宗徹會不懌。翌日,以行欽為同平章事,由是不宴百官於內殿,但宴武臣而已,   三年,行欽喪婦。莊宗有所愛宮人生皇子者,劉皇后心忌之,會行欽入侍,莊宗勞之曰:「紹榮喪婦復娶耶!吾給爾婚財。」皇后指所忌宮人謂莊宗曰:「皇帝憐紹榮,可使為婦。」莊宗難違所請,微許之。皇后即命紹榮謝之,未退,肩輿已出。莊宗心不懌,佯不豫者累日,業已遣去,無如之何。及貝州軍亂,趙在禮入魏州,莊宗方擇將,皇后曰:「小事不勞大將,促紹榮指揮可也。」乃以行欽為鄴都行營招撫使,領騎二千進討。洎至鄴城,攻之不能下,退保於澶州。未幾,諸道之師稍集,復進軍於鄴城之南。及明宗為帥,領軍至鄴,行欽來謁於軍中,拜起之際,誤呼萬歲者再,明宗驚駭,遏之方止。既而明宗營於城西,行欽營於城南。三月八日夜,明宗為亂軍所迫,惟行欽之軍不動,按甲以自固。明宗密令張虔釗至行欽營,戒之曰:「且堅壁勿動,計會同殺亂軍,莫錯疑誤。」行欽不聽,將步騎萬人棄甲而退。自知失策,且保衛州,因誣奏明宗曰:「鎮師已入賊軍,終不為國使。」明宗既劫出鄴城,令人走馬上章,申理其事,言:「臣且於近郡聽進止。」莊宗覽奏釋然曰:「吾知紹榮妄矣。」因令白從訓與明宗子繼璟至軍前,欲令見明宗,行欽縶繼璟於路。明宗凡奏軍機,拘留不達,故旬日之間,音驛斷絕。及莊宗出成皋,知明宗在黎陽,復令繼璟渡河召明宗,行欽即殺之,仍勸班師。四月一日,莊宗既崩,行欽引皇后、存渥,得七百騎出師子門,將之河中就存霸,沿路部下解散,從者數騎而已。四日,至平陸縣界,為百姓所擒,縣令裴進折其足,檻車以獻。明宗即位,詔削奪行欽在位官爵,斬於洛陽。   夏魯奇,字邦傑,青州人也。初事宣武軍為軍校,與主將不協,遂歸於莊宗,以為護衛指揮使。從周德威攻幽州,燕將有單廷珪、元行欽,時稱驍勇,魯奇與之鬥,兩不能解,將十皆釋兵縱觀。幽州平,魯奇功居多。梁將劉鄩在洹水,莊宗深入致師,鄩設伏於魏縣西南葭蘆中。莊宗不滿千騎,汴人伏兵萬餘,大噪而起,圍莊宗數重。魯奇與王門關、烏德兒等奮命決戰,自午至申,俄而李存審兵至方解。魯奇持槍攜劍,獨衛莊宗,手殺百餘人。烏德兒等被擒,魯奇傷痍遍體,自是莊宗猶憐之,歷磁州刺史。中都之戰,汴人大敗,魯奇見王彥章,識之,單馬追及,槍擬其頸;彥章顧曰:「爾非余故人乎?」即擒之以獻。莊宗壯之,賞絹千匹。《九國志·趙庭隱傳》:王彥章守中都,庭隱在其軍中。及彥章敗,庭隱為莊宗所獲,將以就戮,大將夏魯奇奏曰:「此矬也,其材可用。」遂釋之。梁平,授鄭州防禦使。四年,授河陽節度使。天成初,移鎮許州,加同平章事。   魯奇性忠義,尤通吏道,撫民有術。及移鎮許田,孟州之民,萬眾遮道,斷斯n臥轍,五日不發。父老詣闕請留,明宗令中使諭之,方得離州。明宗討荊南,魯奇為副招討使,頃之,移鎮遂州。《九國志·李仁罕傳》:夏魯奇稟朝廷之命,繕治甲兵,將圖蜀,孟知祥與董璋謀先取魯奇,令仁罕攻遂州。董璋之叛,與孟知祥攻遂州,援路斷絕,兵盡食窮,《九國志·李肇傳》:蜀師圍夏魯奇於遂州,唐師來援,劍門不守,肇領兵赴普安以拒之,唐師不得進。魯奇自刎而卒,時年四十九。帝聞其死也,慟哭之,厚給其家,贈太師、齊國公。   姚洪,本梁之小校也。在梁時,經事董璋,長興初,率兵千人戍閬州。璋叛,領眾攻閬州,璋密令人誘洪,洪以大義拒之。及璋攻城,洪悉力拒守者三日,御備既竭,城陷被擒。璋謂洪曰:「爾頃為健兒,由吾獎拔至此;吾書誘諭,投之於側,何相負耶?」洪大罵曰:「老賊,爾為天子鎮帥,何苦反耶!爾既辜恩背主,吾與爾何恩,而雲相負!爾為李七郎奴,掃馬糞,得一臠殘炙,感恩無盡。今明天子付與茅土,貴為諸侯,而驅徒結黨,圖為反噬。爾本奴才,則無恥;吾忠義之士,不忍為也。吾可為天子死,不能與人奴苟生!」璋怒,令軍士十人,持刀刲割其膚,燃鑊於前,自取啖食,洪至死大罵不已。明宗聞之泣下,置洪二子於近衛,給賜甚厚。   李嚴,幽州人,本名讓坤。初仕燕,為刺史,涉獵書傳,便弓馬,有口辯,多遊藝,以功名自許。同光中,為客省使。奉使於蜀,及與王衍相見,陳使者之禮,因於笏記中具述莊宗興復之功,其警句云:「才過汶水,縛王彥章於馬前;旋及夷門,斬朱友貞於樓上。」嚴復聲韻清亮,蜀人聽之愕然。時蜀偽樞密使宋光嗣召嚴曲宴,因以近事訊於嚴。嚴對曰:「吾皇前年四月即位於鄴宮,當月下鄆州。十月四日,親統萬騎破賊中都,乘勝鼓行,遂誅汴孽,偽梁尚有兵三十萬,謀臣猛將,解甲倒戈。西盡甘、涼,東漸海外,南逾閩、浙,北極幽陵。牧伯侯王,稱籓不暇,家財入貢,府實上供。吳國本朝舊臣,岐下先皇元老,遣子入侍,述職稱籓。淮、海之君,卑辭厚貢,湖湘、荊楚,杭越、甌閩,異貨奇珍,府無虛月。吾皇以德懷來,以威款附。順則涵之以恩澤,逆則問之以干戈,四海車書,大同非晚。」光嗣曰:「余所未知,惟岐下宋公,我之姻好,洞見其心,反覆多端,專謀跋扈,大不足信也。似聞契丹部族,近日稍強,大國可無慮乎?」嚴曰:「子言契丹之強盛,孰若偽梁?」曰:「比梁差劣也。」嚴曰:「吾國視契丹如蚤虱耳,以其無害,不足爬搔。吾良將勁兵布天下,彼不勞一郡之兵,一校之眾,則懸首槁街,盡為奴擄。但以天生四夷,當置度外,不在九州之本,未欲窮兵黷武也。」光嗣聞辯對,畏而奇之。時王衍失政,嚴知其可取,使還具奏,故平蜀之謀,始於嚴。   郭崇韜起軍之日,以嚴為三川招撫使,嚴與先鋒使康延孝將兵五千,先驅閣道,或馳以詞說,或威以兵鋒,大軍未及,所在降下。延孝在漢州,王衍與書曰:「可請李司空先來,余即舉城納款。」眾鹹以討蜀之謀始於嚴,衍以甘言,將誘而殺之,欲不令往。嚴聞之喜,即馳騎入益州,衍見嚴於母前,以母、妻為托。即日,引蜀使歐陽彬迎謁魏王繼岌。蜀平班師,會明宗即位,遷泗州防禦使兼客省使。長興初,安重誨謀欲控制兩川,嚴乃求為西川兵馬都監,庶效方略。孟知祥覺之,既至,執而害之。《九國志·王彥銖傳》:李嚴之為監軍也,密懷異謀,知祥數其過,命彥銖擒斬之,嚴之左右無敢動者。贈太保。   嚴之母,賢明婦人。初,嚴將赴蜀,母曰:「汝前啟破蜀之謀,今又入蜀,將死報蜀人矣!與汝永訣。」既而果如其言。   李仁矩,本明宗在籓鎮時客將也。明宗即位,錄其趨走之勞,擢居內職,復為安重誨所庇,故數年之間,遷為客省使、左衛大將軍。天成中,因奉使東川,董璋張筵以召之,仁矩貪於館舍,與倡妓酣飲,日既中而不至,大為璋所詬辱,自是深銜之。長興初,璋既跋扈於東川,重誨奏以仁矩為閬州節度使,俾伺璋之反狀,時物議以為不可。及仁矩至鎮,偵璋所為,曲形奏報,地裡遐僻,朝廷莫知事實,激成璋之逆節,由仁矩也。長興元年冬十月,璋自率凶黨,以攻其城。仁矩召軍校謀守戰利害,皆曰:「璋久圖反計,以賂誘士心,凶氣方盛,未可與戰,宜堅壁以守之。儻旬浹之間,大軍東至,即賊必退。」仁矩曰:「蜀兵懦,安能當我精甲!」即驅之出戰,兵未交,為賊所敗。既而城陷,仁矩被擒,舉族為璋所害。   康思立,晉陽人也。少善騎射,事武皇為爪牙,署河東親騎軍使。莊宗嗣位,從解圍於上黨,敗梁人於柏鄉,及平薊兵,後戰於河上,皆有功,累承製加檢校戶部尚書,右突騎指揮使。莊宗即位,繼改軍帥,賜忠勇拱衛功臣,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天成元年,授應州刺史,尋移嵐州,充北面諸蕃部族都監。三年,遷宿州團練使。四年,領昭武軍節度、利巴集等州觀察處置等使。改賜耀忠保節功臣。長興初,朝廷舉兵討東川董璋,詔監西面行營軍馬都指揮使。二年,移鎮陝州。《通鑒》:潞王至靈寶,思立謀固守陝城以俟康義誠。先是,捧聖五百騎戍陝,為潞王前鋒,至城下,呼城上人曰:「禁軍十萬已奉新帝,爾輩數人奚為!徒累一城人塗地耳!」於是捧聖卒爭出迎,思立不能禁,不得已,亦出迎。清泰初,改授邢台,累官至檢校太傅,封會稽郡開國侯。二年,入為右神武統軍。三年,充北面行營馬軍都指揮使。是歲閏十一月,卒於軍,年六十三。   思立本出陰山諸部,性純厚,善撫將士,明宗素重之,故即位之始,以應州所生之地授焉。其後歷三郡三鎮,皆得百姓之譽。末帝以其年高,征居環衛。及出幸懷州,以北師不利,乃命思立統駕下騎軍赴團柏谷以益軍勢,俄而楊光遠以大軍降於太原,思立因憤激,疾作而卒焉。晉高祖即位,追其宿舊,為輟朝一日,贈太子少師。   張敬達,字志通,代州人,小字生鐵。父審,素有勇,事武皇為列校,歷膋蔬x使,同光初,卒於軍。敬達少以騎射著名,莊宗知之,召令繼父職;平河南有功,繼加檢校工部尚書。明宗即位,歷捧聖指揮使、檢校尚書左僕射。長興中,改河東馬步軍都指揮使,超授檢校司徒,領欽州刺史。三年,加檢校太保、應州節度使。四年,遷雲州。時以契丹率族帳自黑榆林至,雲借漢界水草,敬達每聚兵塞下,以遏其沖。契丹竟不敢南牧,邊人賴之。清泰中,自彭門移鎮平陽,加檢校太傅,從石敬瑭為北面兵馬副總管,仍屯兵雁門。未幾,晉高祖建義,末帝詔以敬達為北面行營都招討使,仍使悉引部下兵圍太原,以定州節度使楊光遠副焉。尋統兵三萬,營於晉安鄉。末帝自六月繼有詔促令攻取,敬達設長城連柵、雲梯飛砲,使工者運其巧思,窮土木之力。時督事者每有所構,則暴風大雨,平地水深數尺,而城柵崩墮,竟不能合其圍。九月,契丹至,敬達大敗,尋為所圍。晉高祖及蕃眾自晉安寨南門外,長百餘里,闊五十里,布以氈帳,用毛索掛鈴,而部伍多犬,以備警急。營中嘗有夜遁者,出則犬吠鈴動,跬步不能行焉。自是敬達與麾下部曲五萬人,馬萬匹,無由四奔,但見穹廬如崗阜相屬,諸軍相顧失色。始則削木篩糞,以飼其馬,日望朝廷救軍,及漸羸死,則與將士分食之,馬盡食殫。副將楊光遠、次將安審琦知不濟,勸敬達宜早降以求自安。敬達曰:「吾受恩於明宗,位歷方鎮,主上授我大柄,而失律如此,已有愧於心也。今救軍在近,旦暮雪恥有期,諸公何相迫耶!待勢窮,則請殺吾,攜首以降,亦未為晚。」光遠、審琦知敬達意未決,恐坐成魚肉,遂斬敬達以降。《契丹國志》:楊光遠謀害張敬達,諸將高行周陰為之備,敬達疏於防禦,推遠行周等。清晨,光遠上謁,見敬達左右無人,遂殺之。   末帝聞其歿也,愴慟久之。契丹主告其部曲及漢之降者曰:「為臣當如此人!」令部人收葬之。晉高祖即位後,所有田宅,鹹賜其妻子焉。時議者以敬達嘗事數帝,亟立軍功,及領籓郡,不聞其濫,繼屯守塞垣,復能撫下,而臨難固執,不求苟免,乃近代之忠臣也。晉有天下,不能追懋官封,賞其事跡,非激忠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