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 [宋]歐陽修、宋祁 本紀第一 高祖 本紀第二 太宗 本紀第三 高宗 本紀第四 則天皇后 中宗 本紀第五 睿宗 玄宗 本紀第六 肅宗 代宗 本紀第七 德宗 順宗 憲宗 本紀第八 穆宗 敬宗 文宗 武宗 宣宗 本紀第九 懿宗 僖宗 本紀第十 昭宗 哀帝 志第一 禮樂一 志第二 禮樂二 志第三 禮樂三 志第四 禮樂四 志第五 禮樂五 志第六 禮樂六 志第七 禮樂七 志第八 禮樂八 志第九 禮樂九 志第十 禮樂十 志第十一 禮樂十一 志第十二 禮樂十二 志第十三上 儀衛上 志第十三下 儀衛下 志第十四 車服 志第十五 歷一 志第十六 歷二 志第十七上 歷三上 志第十七下 歷三下 志第十八上 歷四上 志第十八下 歷四下 志第十九 歷五 志第二十上 歷六上 志第二十下 歷六下 志第二十一 天文一 志第二十二 天文二 志第二十三 天文三 志第二十四 五行一 志第二十五 五行二 志第二十六 五行三 志第二十七 地理一 志第二十八 地理二 志第二十九 地理三 志第三十 地理四 志第三十一 地理五 志第三十二 地理六 志第三十三上 地理七上 志第三十三下 地理七下 志第三十四 選舉志上 志第三十五 選舉志下 志第三十六 百官一 志第三十七 百官二 志第三十八 百官三 志第三十九上 百官四上 志第三十九下 百官四下 志第四十 兵 志第四十一 食貨一 志第四十二 食貨二 志第四十三 食貨三 志第四十四 食貨四 志第四十五 食貨五 志第四十六 刑法 志第四十七 藝文一 志第四十八 藝文二 志第四十九 藝文三 志第五十 藝文四 表第一 宰相上 表第二 宰相中 表第三 宰相下 表第四 方鎮一 表第五 方鎮二 表第六 方鎮三 表第七 方鎮四 表第八 方鎮五 表第九 方鎮六 表第十上 宗室世繫上 表第十下 宗室世系下 表第十一上 宰相世系一上 表第十一下 宰相世系一下 表第十二上 宰相世系二上 表第十二中 宰相世系二中 表第十二下 宰相世系二下 表第十三上 宰相世系三上 表第十三下 宰相世系三下 表第十四上 宰相世系四上 表第十四下 宰相世系四下 表第十五上 宰相世系五十 表第十五下 宰相世系五下 列傳第一 后妃上 列傳第二 后妃下 列傳第三 宗室 列傳第四 高祖諸子 列傳第五 太宗子 列傳第六 三宗諸子 列傳第七 十一宗諸子 列傳第八 諸帝公主 列傳第九 李密 列傳第十 王竇 列傳第十一 薛李二劉高徐 列傳第十二 蕭輔沈李梁 列傳第十三 劉斐 列傳第十四 屈實尉遲張秦唐段 列傳第十五 二劉殷許程柴任丘 列傳第十六 溫皇甫二李姜崔 列傳第十七 杜闞王李苑羅王 列傳第十八 二李勣 列傳第十九 侯張薛 列傳第二十 高竇 列傳第二十一 房杜 列傳第二十二 魏徵 列傳第二十三 王薛馬韋 列傳第二十四 二李戴劉崔 列傳第二十五 陳楊封裴宇文鄭權閻蔣姜張 列傳第二十六 蕭瑀 列傳第二十七 岑虞李褚姚令狐 列傳第二十八 蘇世長(良嗣 弁) 韋雲起 孫伏伽 張玄素 列傳第二十九 於高張 列傳第三十 長孫褚韓來李上官 列傳第三十一 杜二崔高郭趙崔楊盧二劉李劉孫邢 列傳第三十二 傅呂陳 列傳第三十三 劉裴婁 列傳第三十四 崔楊竇宗祝王 列傳第三十五 諸夷蕃將 列傳第三十六 郭二張三王蘇薛程唐 列傳第三十七 王韓蘇薛王柳馮蔣 列傳第三十八 唐張徐 列傳第三十九 崔徐蘇豆盧 列傳第四十 狄郝硃 列傳第四十一 二瑋 陸二李杜 列傳第四十二 裴劉魏李吉 列傳第四十三 張韋韓宋辛二李裴 列傳第四十四 武李賈白 列傳第四十五 五王 列傳第四十六 劉鍾崔二王 列傳第四十七 魏韋郭 列傳第四十八 李蕭盧韋趙和 列傳第四十九 姚宋 列傳第五十 蘇張 列傳第五十一 魏盧李杜張韓 列傳第五十二 張源裴 列傳第五十三 蘇尹畢李鄭王許潘倪席齊 列傳第五十四 裴崔盧李王嚴 列傳第五十五 裴陽宋楊崔李解 列傳第五十六 宗室宰相 列傳第五十七 劉吳韋蔣柳沈 列傳第五十八 二郭兩王張牛 列傳第五十九 宇文韋楊王 列傳第六十 哥舒高封 列傳第六十一 李光弼 列傳第六十二 郭子儀 列傳第六十三 二李馬路 列傳第六十四 房張李 列傳第六十五 崔苗二裴呂 列傳第六十六 崔鄧魏衛李韓盧高 列傳第六十七 李楊崔柳韋路 列傳第六十八 高元李韋薛崔戴王徐郗辛 列傳第六十九 來田侯崔嚴 列傳第七十 元王黎楊嚴竇 列傳第七十一 二李 列傳第七十二 三王魯辛馮三李曲二盧 列傳第七十三 令狐張康李劉田王牛史 列傳第七十四 劉第五班王李 列傳第七十五 李常趙崔齊盧 列傳第七十六 關董袁趙竇 列傳第七十七 張姜武李宋 列傳第七十八 段顏 列傳第七十九 李晟 列傳第八十 馬渾 列傳第八十一 楊戴陽二李韓杜邢 列傳第八十二 陸贄 列傳第八十三 韋張嚴韓 列傳第八十四 鮑李蕭薛樊王吳鄭陸盧柳崔 列傳第八十五 徐呂孟劉楊潘崔韋 列傳第八十六 張趙李鄭徐王馮庾 列傳第八十七 姚獨孤顧韋段呂許薛李 列傳第八十八 孔穆崔柳楊馬 列傳第八十九 歸奚三崔盧二薛衛胡丁二王殷 列傳第九十 三鄭高權崔 列傳第九十一 賈杜令狐 列傳第九十二 白裴崔韋二李皇甫王 列傳第九十三 韋王陸劉柳程 列傳第九十四 杜裴李韋 列傳第九十五 二高伊硃二劉范二王孟趙李任張 列傳第九十六 李烏王楊曹高劉石 列傳第九十七 於王二杜范 列傳第九十八 裴度 列傳第九十九 二李元牛楊 列傳第一百 竇劉二張楊熊柏 列傳第一百一 韓愈 列傳一百二 錢崔二韋二高馮三李盧封鄭敬 列傳第一百三 劉蕡 列傳第一百四 李鄭二王賈舒 列傳第一百五 李德裕 列傳第一百六 陳三李曹劉 列傳第一百七 二李崔蕭二鄭二盧韋週二裴劉趙王 列傳第一百八 畢崔劉陸鄭硃韓 列傳第一百九 馬楊路盧 列傳第一百一十 鄭二王韋張 列傳第一百一十一 周王鄧陳齊趙二楊顧 列傳第一百一十二 二王諸葛李孟 列傳第一百一十三 楊時硃孫 列傳一百一十四 高趙田硃 列傳第一百一十五 三劉成杜鍾張王 列傳第一百一十六 忠義上 列傳第一百一十七 忠義中 列傳第一百一十八 忠義下 列傳第一百一十九 卓行 列傳第一百二十 孝友 列傳第一百二十一 隱逸 列傳第一百二十二 循吏 列傳第一百二十三 儒學上 列傳第一百二十四 儒學中 列傳第一百二十五 儒學下 列傳第一百二十六 文藝上 列傳第一百二十七 文藝中 列傳第一百二十八 文藝下 列傳第一百二十九 方技 列傳第一百三十 列女 列傳第一百三十一 外戚 列傳第一百三十二 宦者上 列傳第一百三十三 宦者下 列傳第一百三十四 酷吏 列傳第一百三十五 籓鎮魏博 列傳第一百三十六 籓鎮鎮冀 列傳第一百三十七 籓鎮盧龍 列傳第一百三十八 籓鎮淄青橫海 列傳第一百三十九 籓鎮宣武彰義澤潞 列傳第一百四十上 突厥上 列傳第一百四十下 突厥下 列傳第一百四十一上 吐蕃上 列傳第一百四十一下 吐蕃下 列傳第一百四十二上 回鶻上 列傳第一百四十二下 回鶻下 列傳第一百四十三 沙陀 列傳第一百四十四 北狄 列傳第一百四十五 東夷 列傳第一百四十六上 西域上 列傳第一百四十六下 西域下 列傳第一百四十七上 南蠻上 列傳第一百四十七中 南蠻中 列傳第一百四十七下 南蠻下 列傳第一百四十八上 奸臣上 列傳第一百四十八下 奸臣下 列傳第一百四十九上 叛臣上 列傳第一百四十九下 叛臣下 列傳第一百五十上 逆臣上 列傳第一百五十中 逆臣中 列傳第一百五十下 逆臣下 ●附錄 進新唐書表 新 唐 書 本紀第一 高祖   高祖神堯大聖大光孝皇帝諱淵,字叔德,姓李氏,隴西成紀人也。其七世祖皓,當晉末 ,據秦、涼以自王,是為涼武昭王。皓生歆,歆為沮渠蒙遜所滅。歆生重耳,魏弘農太守。重耳生熙,金門鎮將,戍於武川,因留家焉。熙生天賜,為幢主。天賜生虎,西魏時,賜姓大野氏,官至太尉,與李弼等八人佐周代魏有功,皆為柱國,號「八柱國家」。周閔帝受魏禪,虎已卒,乃追錄其功,封唐國公,謚曰襄。襄公生昺,襲封唐公,隋安州總管、柱國大將軍,卒,謚曰仁。   仁公生高祖於長安,體有三乳,性寬仁,襲封唐公。隋文帝獨孤皇后,高祖之從母也,以故文帝與高祖相親愛。文帝相周,復高祖姓李氏,以為千牛備身,事隋譙、隴二州刺史。大業中,歷岐州刺史、滎陽樓煩二郡太守,召為殿內少監、衛尉少卿。   煬帝征遼東,遣高祖督運糧於懷遠鎮。楊玄感將反,其兄弟從征遼者皆逃歸,高祖先覺以聞。煬帝遽班師,以高祖為弘化留守,以御玄感,詔關右諸郡兵皆受高祖節度。   是時,隋政荒,天下大亂,煬帝多以猜忌殺戮大臣。嘗以事召高祖,高祖遇疾,不時謁。高祖有甥王氏在後宮,煬帝問之,王氏對以疾,煬帝曰:「可得死否?」高祖聞之益懼,因縱酒納賂以自晦。   十一年,拜山西河東慰撫大使,擊龍門賊母端兒,射七十發皆中,賊敗去,而斂其屍以築京觀,盡得其箭於其屍。又擊絳州賊柴保昌,降其眾數萬人。突厥犯塞,高祖與馬邑太守王仁恭擊之。隋兵少,不敵,高祖選精騎二千為遊軍,居處飲食隨水草如突厥,而射獵馳騁示以閒暇,別選善射者伏為奇兵。虜見高祖,疑不敢戰,高祖乘而擊之,突厥敗走。   十三年,拜太原留守,擊高陽曆山飛賊甄翟兒於西河,破之。是時,煬帝南遊江都,天下盜起。高祖子世民知隋必亡,陰結豪傑,招納亡命,與晉陽令劉文靜謀舉大事。計已決,而高祖未之知,欲以情告,懼不見聽。高祖留守太原,領晉陽宮監,而所善客裴寂為副監,世民陰與寂謀,寂因選晉陽宮人私侍高祖。高祖過寂飲酒,酒酣從容,寂具以大事告之,高祖大驚。寂曰:「正為宮人奉公,事發當誅,為此爾。」世民因亦入白其事,高祖初陽不許,欲執世民送官,已而許之,曰:「吾愛汝,豈忍告汝邪?」然未有以發。而所在盜賊益多,突厥數犯邊,高祖兵出無功,煬帝遣使者執高祖詣江都,高祖大懼。世民曰:「事急矣,可舉事!」已而煬帝復馳使者赦止高祖,其事遂已。   是時,劉武周起馬邑,林士弘起豫章,劉元進起晉安,皆稱皇帝;硃粲起南陽,號楚帝;李子通起海陵,號楚王;邵江海據岐州,號新平王;薛舉起金城,號西秦霸王;郭子和起榆林,號永樂王;竇建德起河間,號長樂王;王須拔起恆、定,號漫天王;汪華起新安,杜伏威起淮南,皆號吳王;李密起鞏,號魏公;王德仁起鄴,號太公;左才相起齊郡,號博山公;羅藝據幽州,左難當據涇,馮盎據高、羅,皆號總管;梁師都據朔方,號大丞相;孟海公據曹州,號錄事;周文舉據淮陽,號柳葉軍;高開道據北平,張長遜據五原,周洮據上洛,楊士林據山南,徐圓朗據兗州,楊仲達據豫州,張善相據伊、汝,王要漢據汴州,時德睿據尉氏,李義滿據平陵,綦公順據青、萊,淳於難據文登,徐師順據任城,蔣弘度據東海,王薄據齊郡,蔣善合據鄆州,田留安據章丘,張青特據濟北,臧君相據海州,殷恭邃據舒州,周法明據永安,苗海潮據永嘉,梅知巖據宣城,鄧文進據廣州,俚酋楊世略據循、潮,冉安昌據巴東,甯長真據鬱林,其別號諸盜往往屯聚山澤。而劉武周攻汾陽宮,高祖乃集將吏告曰:「今吾為留守,而賊據離宮,縱賊不誅,罪當死。然出兵必待報,今江都隔遠,後期奈何?」將吏皆曰:「國家之利可專者,公也。」高祖曰:「善。」乃募兵,旬日間得眾一萬。   副留守虎賁郎將王威、虎牙郎將高君雅見兵大集,疑有變,謀因禱雨晉祠以圖高祖。高祖覺之,乃陰為備。五月甲子,高祖及威、君雅視事,開陽府司馬劉政會告威、君雅反,即坐上執之。丙寅,突厥犯邊,高祖令軍中曰:「人告威、君雅召突厥,今其果然。」遂殺之以起兵。遣劉文靜使突厥,約連和。   六月己卯,傳檄諸郡,稱義兵,開大將軍府,置三軍。以子建成為隴西公、左領軍大都督,左軍隸焉;世民為燉煌公、右領軍大都督,右軍隸焉;元吉為姑臧公,中軍隸焉。裴寂為長史,劉文靜為司馬,石艾縣長殷開山為掾,劉政會為屬,長孫順德、王長諧、劉弘基、竇琮為統軍。開倉庫賑窮乏。七月壬子,高祖杖白旗,誓眾於野,有兵三萬,以元吉為太原留守。癸丑,發太原。甲寅遣將張綸徇下離石、龍泉、文城三郡。丙辰,次靈石,營於賈胡堡。隋虎牙郎將宋老生屯於霍邑,以拒義師。丙寅,隋鷹揚府司馬李軌起武威,號大涼王。八月辛巳,敗宋老生於霍邑。丙戌,下臨汾郡。辛卯,克絳郡。癸巳,次龍門,突厥來助。隋驍衛大將軍屈突通守河東,絕津梁。壬寅,馮翊賊孫華、土門賊白玄度皆具舟以來逆。九月戊午,高祖領太尉,加置僚佐。以少牢祀河,乃濟。甲子,次長春宮。丙寅,隴西公建成、劉文靜屯永豐倉守潼關,敦煌公世民自渭北徇三輔,從父弟神通起兵於鄠,柴氏婦,高祖女也,亦起兵於司竹,皆與世民會。眉賊丘師利李仲文、盩厔賊何潘仁向善思、宜君賊劉炅皆來降,因略定鄠、杜。壬申,高祖次馮翊。乙亥,敦煌公世民屯阿城,隴西公建成自新豐趨霸上。丙子,高祖自下邽以西,所經隋行宮、苑御,悉罷之,出宮女還其家。十月辛巳,次長樂宮,有眾二十萬。隋留守衛文升等奉代王侑守京城,高祖遣使諭之,不報。乃圍城,下令曰:「犯隋七廟及宗室者,罪三族。」丙申,隋羅山令蕭銑自號梁公。十一月丙辰,克京城。命主符郎宋公弼收圖籍。約法十二條,殺人、劫盜、背軍、叛者死。癸亥,遙尊隋帝為太上皇,立代王為皇帝。大赦,改元義寧。甲子,高祖入京師,至朝堂,望闕而拜。隋帝授高祖假黃鉞、使持節、大都督內外諸軍事、大丞相、錄尚書事,進封唐王。以武德殿為丞相府,下教曰令,視事於虔化門。十二月癸未,隋帝贈唐襄公為景王;仁公為元王;夫人竇氏為唐國妃,謚曰穆。以建成為唐國世子;世民為唐國內史,徙封秦國公;元吉為齊國公。丞相府置長史、司錄以下官。趙郡公孝恭徇山南。甲辰,雲陽令詹俊徇巴、蜀。   二年正月丁未,隋帝詔唐王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加前後羽葆、鼓吹。戊午,周洮降。戊辰,世子建成為左元帥,秦國公世民為右元帥,徇地東都。二月己卯,太常卿鄭元w定樊、鄧,使者馬元規徇荊、襄。三月己酉,齊國公元吉為太原道行軍元帥。乙卯,世民徙封趙國公。丙辰,隋右屯衛將軍宇文化及弒太上皇於江都,立秦王浩為皇帝。吳興郡守沈法興據丹陽,自稱江南道總管。樂安人盧祖尚據光州,自稱刺史。戊辰,隋帝進唐王位相國,總百揆,備九錫,唐國置丞相等官,立四廟。四月己卯,張長遜降。辛巳,停竹使符,班銀菟符。五月乙巳,隋帝命唐王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甲寅,王德仁降。戊午,隋帝遜於位,以刑部尚書蕭造、司農少卿裴之隱奉皇帝璽紱於唐王,三讓乃受。   武德元年五月甲子,即皇帝位於太極殿。命蕭造兼太尉,告於南郊,大赦,改元。賜百官、庶人爵一級,義師所過給復三年,其餘給復一年。改郡為州,太守為刺史。庚午,太白晝見。隋東都留守元文都及左武衛大將軍王世充立越王侗為皇帝。六月甲戌,趙國公世民為尚書令,裴寂為尚書右僕射、知政事,劉文靜為納言,隋民部尚書蕭瑀、丞相府司錄參軍竇威為內史令。丙子,太白晝見。己卯,追諡皇高祖曰宣簡公;皇曾祖曰懿王;皇祖曰景皇帝,廟號太祖,祖妣梁氏曰景烈皇后;皇考曰元皇帝,廟號世祖,妣獨孤氏曰元貞皇后;妃竇氏曰穆皇后。庚辰,立世子建成為皇太子,封世民為秦王,元吉齊王。癸未,薛舉寇涇州,秦王世民為西討元帥,劉文靜為司馬。太僕卿宇文明達招慰山東。乙酉,奉隋帝為酅國公,詔曰:「近世時運遷革,前代親族,莫不夷絕。歷數有歸,實惟天命;興亡之效,豈伊人力。前隋蔡王智積等子孫,皆選用之。」癸巳,禁言符瑞者。辛丑,竇威薨。黃門侍郎陳叔達判納言,將作大匠竇抗兼納言。七月壬子,劉文靜及薛舉戰於涇州,敗績。乙卯,郭子和降。庚申,廢隋離宮。八月壬申,劉文靜除名。戊寅,約功臣恕死罪。辛巳,薛舉卒。壬午,李軌降。甲申,巖州刺史王德仁殺招慰使宇文明達以反。己丑,秦王世民為西討元帥,以討薛仁杲。庚子,贈隋太常卿高熲上柱國、郯國公,上柱國賀若杞國公,司隸大夫薛道衡上開府、臨河縣公,刑部尚書宇文弼上開府、平昌縣公,左翊衛將軍董純柱國、狄道公,右驍衛將軍李金才上柱國、申國公,左光祿大夫李敏柱國、觀國公。諸遭隋枉殺而子孫被流者,皆還之。九月乙巳,慮囚。始置軍府。癸丑,改銀菟符為銅魚符。甲寅,秦州總管竇軌及薛仁杲戰,敗績。辛未,宇文化及殺秦王浩,自稱皇帝。十月壬申朔,日有食之。己卯,李密降。壬午,硃粲陷鄧州,刺史呂子臧死之。乙酉,邵江海降。己亥,盜殺商州刺史泉彥宗。辛丑,大閱。是月,竇抗罷。十一月,竇建德敗王須拔於幽州,須拔亡入於突厥。乙巳,涼王李軌反。戊申,禁獻侏儒短節、小馬庳牛、異獸奇禽者。己酉,秦王世民敗薛仁杲,執之。癸丑,行軍總管趙慈景攻蒲州,隋刺史堯君素拒戰,執慈景。癸亥,秦王世民俘薛仁杲以獻。十二月壬申,世民為太尉。丙子,蒲州人殺堯君素,立其將王行本。辛已,鄭元w及硃粲戰於商州,敗之。乙酉,如周氏陂。丁亥,至自周氏陂。庚子,光祿卿李密反,伏誅。是歲,高開道陷漁陽,號燕王。   二年正月甲子,陳叔達兼納言。詔自今正月、五月、九月不行死刑,禁屠殺。丙寅,張善相降。己巳,楊士林降。二月乙酉,初定租、庸、調法。令文武官終喪。丙戌,州置宗師一人。甲午,赦並、浩、介、石四州賈胡堡以北擊囚。閏月,竇建德陷邢州,執總管陳君賓。辛丑,竇建德殺宇文化及於聊城。硃粲降。壬寅,皇太子及秦王世民、裴寂巡於畿縣。乙巳,御史大夫段確勞硃粲於菊潭。庚戌,微行,察風俗。乙卯,以谷貴,禁關內屠酤。左屯衛將軍何潘仁及山跋張子惠戰於司竹,死之。丁巳,慮囚。庚申,驍騎將軍趙欽、王娑羅及山賊戰於盩厔,死之。丁卯,王世充隱殷州,陟州刺史李育德死之。三月甲戌,王薄降。庚辰,蔣弘度、徐師順降。丁亥,竇建德陷趙州。丁酉,李義滿降。四月,綦公順降。庚子,并州總管、齊王元吉及劉武周戰於榆次,敗績。辛丑,硃粲殺段確以反。乙巳,王世充廢越王侗,自稱皇帝。癸亥,陷伊州,執總管張善相。五月庚辰,涼州將安脩仁執李軌以降。癸未,曲赦涼、甘、瓜、鄯、肅、會、蘭、河、廓九州。六月,王世充殺越王侗。戊戌,立周公、孔子廟於國子監。庚子,竇建德陷滄州。丁未,劉武周陷介州。癸亥,裴寂為晉州道行軍總管。離石胡劉季真叛,陷石州,刺史王儉死之。七月壬申,徐圓朗降。八月丁酉,酅國公薨。甲子,竇建德陷洺州,執總管袁子干。九月辛未,殺戶部尚書劉文靜。李子通自稱皇帝。沈法興自稱梁王。丁丑,杜伏威降。裴寂及劉武周戰於介州,敗績,右武衛大將軍姜寶誼死之。庚辰,竇建德陷相州,總管呂□死之。辛巳,劉武周陷并州。庚寅,太白晝見。竇建德陷趙州,執總管張志昂。乙未,京師地震。梁師都寇延州,鄜州刺史梁禮死之。十月己亥,羅藝降。乙卯,如華陰,赦募士背軍者。壬戌,劉武周寇晉州,永安王孝基及工部尚書獨孤懷恩、陝州總管於筠、內史侍郎唐儉討之。甲子,祠華山。是月,夏縣人呂崇茂反。秦王世民討劉武周。十一月丙子,竇建德陷黎州,執淮安王神通、總管李世勣。十二月丙申,獵於華山。永安王孝基及劉武周戰於下邽,敗績。壬子,大風拔木。   三年正月己巳,獵於渭濱。戊寅,王行本降。辛巳,如蒲州。癸巳,至自蒲州。二月丁酉,京師西南地有聲。庚子,如華陰。甲寅,獨孤懷恩謀反,伏誅。辛酉,檢校隰州總管劉師善謀反,伏誅。三月庚午,改納言為侍中,內史令為中書令。甲戌,中書侍郎封德彝兼中書令。乙酉,劉季真降。四月丙申,祠華山。壬寅,至自華陰。癸卯,禁關內諸州屠。甲寅,秦王世民及宋金剛戰於雀鼠谷,敗之。辛酉,王世充陷鄧州,總管雷四郎死之。壬戌,秦王世民及劉武周戰於洺州,敗之,武周亡入於突厥。克并州。五月壬午,秦王世民屠夏縣。六月丙申,赦晉、隰、潞、並四州。癸卯,詔隋帝及其宗室柩在江都者,為營窆,置陵廟,以故宮人守之。丙午,慮囚。封子元景為趙王,元晶魯王,元亨豐王。己酉,出宮女五百人,賜東征將士有功者。甲寅,顯州長史田瓚殺行台尚書令楊士林,叛附於王世充。乙卯,瘞州縣暴骨。七月壬戌,秦王世民討王世充。甲戌,皇太子屯於蒲州,以備突厥。丙戌,梁師都導突厥、稽胡寇邊,行軍總管段德操敗之。八月庚子,慮囚。甲辰,時德睿降。九月癸酉,田瓚降。己丑,給復陝、鼎、熊、谷四州二年。十月戊申,高開道降。己酉,楊仲達降。己未,有星隕於東都。十二月己酉,瓜州刺史賀拔行威反。   四年正月辛巳,皇太子伐稽胡。二月,竇建德陷曹州,執孟海公。己丑,車騎將軍董阿興反於隴州,伏誅。乙巳,太常少卿李仲文謀反,伏誅。丙午,慮囚。丁巳,赦代州總管府石嶺之北。三月,進封宜都郡王泰為衛王。庚申,慮囚。乙酉,竇建德陷管州,刺史郭志安死之。四月壬寅,齊王元吉及王世充戰於東都,敗績,行軍總管盧君諤死之。戊申,突厥寇并州,執漢陽郡王環、太常卿鄭元w、左驍騎衛大將軍長孫順德。甲寅,封子元方為周王,元禮鄭王,元嘉宋王,元則荊王,元茂越王。丁巳,左武衛將軍王君廓敗張青特,執之。五月壬戌,秦王世民敗竇建德於虎牢,執之。乙丑,赦山東為建德所詿誤者。戊辰,王世充降。庚午,周法明降。六月庚寅,赦河南為王世充所詿誤者。戊戌,蔣善合降。庚子,營州人石世則執其總管晉文衍,叛附於靺鞨。乙卯,臧君相降。七月甲子,秦王世民俘王世充以獻。丙寅,竇建德伏誅。丁卯,大赦,給復天下一年,陝、鼎、函、虢、虞、芮、豳七州二年。甲戌,劉黑闥反於貝州。辛巳,戴州刺史孟啖鬼反,伏誅。八月丙戌朔,日有食之。丁亥,皇太子安撫北境。丁酉,劉黑闥陷鄃縣,魏州刺史權威、貝州刺史戴元祥死之。癸卯,竇厥寇代州,執行軍總管王孝基。丁未,劉黑闥陷歷亭,屯衛將軍王行敏死之。辛亥,深州人崔元遜殺其刺史裴晞,叛附於劉黑闥。兗州總管徐圓朗反。九月,盧祖尚降。乙卯,淳於難降。甲子,汪華降。是秋,夔州總管、趙郡王孝恭率十二總管兵以討蕭銑。十月己丑,秦王世民為天策上將,領司徒,齊王元吉為司空。庚寅,劉黑闥陷瀛州,執刺史盧士睿,又陷觀州。癸卯,毛州人董燈明殺其刺史趙元愷。乙巳,趙郡王孝恭敗蕭銑於荊州,執之。閏月乙卯,如稷州。己未,幸舊墅。壬戌,獵於好畤。乙丑,獵於九癒C丁卯,獵於仲山。戊辰,獵於清水谷,遂幸三原。辛未,如周氏陂。壬申,至自周氏陂。十一月甲申,有事於南郊。庚寅,李子通降。丙申,子通謀反,伏誅。壬寅,劉黑闥陷定州,總管李玄通死之。庚戌,杞州人周文舉殺其刺史王孝矩,叛附於黑闥。十二月乙卯,黑闥陷冀州,總管麴稜死之。甲子,左武候將軍李世勣及黑闥戰於宋州,敗績。丁卯,秦王世民、齊王元吉討黑闥。己巳,黑闥陷邢州。庚午,陷魏州,總管潘道毅死之。辛未,隱業州。壬申,徙封元嘉為徐王。   五年正月乙酉,劉黑闥陷相州,刺史房晃死之。丙戌殷恭邃降。丁亥,濟州別駕劉伯通執其刺史竇務本,叛附於徐圓朗。庚寅,東鹽州治中王才藝殺其刺史田華,叛附於劉黑闥。丙申,相州人殺其刺史獨孤徹以其州叛附於黥闥。己酉,楊世略、劉元進降。二月,王要漢降。己巳,秦王世民克邢州。丁丑,劉黑闥陷洺水,總管羅士信死之。戊寅,汴州總管王要漢敗徐圓郎於杞州,執周文舉。三月戊戌,譚州刺名李義滿殺齊州都督王薄。丁未,秦王世民及劉黑闥戰於洺水,敗之,黑闥亡入於突厥。蔚州總管高開道反,寇易州,刺史慕容孝干死之。四月,梁州野蠶成繭。冉安昌降。己未,寧長真降。戊辰,釋流罪以下獲麥。壬申,代州總管李大恩及突厥戰,死之。戊寅,鄧文進降。五月,田留安降。庚寅,瓜州人王干殺賀拔行威以降。乙巳,賜荊州今歲田租。六月辛亥,劉黑闥與突厥寇山東。車騎將軍元韶為瓜州道行軍總管,以備突厥。癸丑,吐谷渾寇洮、旭、疊三州,岷州總管李長卿敗之。乙卯,淮安郡王神通討徐圓朗。七月甲申,作弘義宮。甲午,淮陽郡王道玄為河北道行軍總管,討劉黑闥。貝州人董該以定州叛附於黑闥。丙申,突厥殺劉武周於白道。遷州人鄧士政反,執其刺史李敬昂。丁酉,馮盎降。八月辛亥,葬隋煬帝。甲寅,吐谷渾寇岷州,益州道行台左僕射竇軌敗之。乙卯,突厥寇邊。庚申,皇太子出豳州道,秦王世民出秦州道,以御突厥。己巳,吐谷渾陷洮州。并州總管、襄邑郡王神符及突厥戰於汾東,敗之。戊寅,突厥陷大震關。九月癸巳,靈州總管楊師道敗之於三觀山。丙申,洪州總管宇文歆又敗之於崇岡。壬寅,定州總管雙士洛、驃騎將軍魏道仁又敗之於恆山之陽。丙午,領軍將軍安興貴之又敗之於甘州。劉黑闥陷瀛州,刺史馬匡武死之。東鹽州人馬君德以其州叛附於黑闥。十月己酉,齊王元吉討黑闥。癸丑,貝州刺史許善護及黑闥戰於鄃縣,死之。甲寅,觀州刺史劉君會叛附於黑闥。乙丑,淮陽郡王道玄及黑闥戰於下博,死之。己巳,林士弘降。十一月庚辰,劉黑闥陷滄州。甲申,皇太子討黑闥。丙申,如宜州。癸卯,獵於富平北原。十二月丙辰,獵於萬壽原。戊午,劉黑闥陷恆州,刺史王公政死之。庚申,至自萬壽原。壬申,皇太子及劉黑闥戰於魏州,敗之。甲戌,又敗之於毛州。   六年正月己卯,黑闥將葛德威執黑闥以降。壬午,巂州人王摩娑反,驃騎將軍衛彥討之。庚寅,徐圓朗陷泗州。二月,劉黑闥伏誅。庚戌,幸溫湯。壬子,獵於驪山。甲寅,至自溫湯。丙寅,行軍總管李世勣敗徐圓朗,執之。三月,苗海潮、梅知巖、左難當降乙巳,洪州總管張善安反。四月己酉,吐蕃陷芳州。己未,以故第為通義宮,祭元皇帝、元貞皇后於舊寢。赦京城,賜從官帛。辛酉,張善安陷孫州,執總管王戎。丁卯,南州刺史龐孝泰反,陷南越州。壬申,封子元w為蜀王,元慶漢王。癸酉,裴寂為尚書左僕射,蕭瑀為右僕射,封德彝為中書令,吏部尚書趙恭仁兼中書令、檢校涼州諸軍事。五月庚寅,吐谷渾、黨項寇河州,刺史盧士良敗之。癸卯,高開道以奚寇幽州,長史王說敗之。六月丁卯,突厥寇朔州,總管高滿政敗之。曲赦朔州。七月丙子,沙州別駕竇伏明反,殺其總管賀若懷廓。己亥,皇太子屯於北邊,秦王世民屯於并州,以備突厥。八月壬子,淮南道行台左僕射輔公祏反。乙丑,趙郡王孝恭討之。九月壬辰,秦王世民為江州道行軍元帥。丙申,渝州人張大智反。十月丙午,殺廣州都督劉世讓。戊申,降死罪,流以下原之。己未,如華陰。張大智降。庚申,獵於白鹿原。壬戌,石虞侯率杜士遠殺高滿政,以朔州反。丁卯,突厥請和。十一月壬午,張善安襲殺黃州總管周法明。丁亥,如華陰。辛卯,獵於沙苑。丁酉,獵於伏龍原。十二月壬寅朔,日有食之。癸卯,張善安降。庚戌,以奉義監為龍躍宮,武功宅為慶善宮。甲寅,至自華陰。   七年正月庚寅,鄒州人鄧同穎殺其刺史李士衡。二月丁巳,釋奠於國學。己未,漁陽部將張金樹殺高開道以降。三月戊戌,趙郡王孝恭敗輔公祐,執之。己亥,孝恭殺趙州都督闞稜。四月庚子,大赦。班新律令。給復江州道二年、揚越一年。五月丙戌,作仁智宮。六月辛丑,如仁智宮。壬戌,慶州都督楊文干反。七月己巳,突厥寇朔州,總管秦武通敗之。癸酉,慶州人殺楊文干以降。甲午,至自仁智宮。巂州地震山崩,遏江水。閏月己未,秦王世民、齊王元吉屯於豳州,以備突厥。八月己巳,吐谷渾寇鄯州,驃騎將軍彭武傑死之。戊寅,突厥寇綏州,刺史劉大俱敗之。壬辰,突厥請和。丁酉,裴寂使於突厥。十月丁卯,如慶善宮。辛未,獵於鄠南。癸酉,幸終南山。丙子,謁樓觀老子祠。庚寅,獵於圍川。十二月丁卯,如龍躍宮。戊辰,獵於高陵。庚午,至自高陵。太子詹事裴矩檢校侍中。   八年二月癸未,慮囚。四月甲申,如鄠,獵於甘谷。作太和宮。丙戌,至自鄠。六月甲子,如太和宮。七月丙午,至自太和宮。丁巳,秦王世民屯於蒲州,以備突厥。八月壬申,并州行軍總管張瑾及突厥戰於太谷,敗績,鄆州都督張德政死之,執行軍長史溫彥博。甲申,任城郡王道宗及突厥戰於靈州,敗之。丁亥,突厥請和。十月辛巳,如周氏陂,獵於北原。壬午,如龍躍宮。十一月辛卯,如宜州,獵於西原。裴矩罷。庚子,講武於同官。天策府司馬宇文士及權檢校侍中。辛丑,徙封元w為吳王,元慶陳王。癸卯,秦王世民為中書令,齊王元吉為侍中。癸丑,獵於華池北原。十二月辛酉,至自華池。庚辰,獵於鳴犢泉。辛巳,至自鳴犢泉。   九年正月甲寅,裴寂為司空。二月庚申,齊王元吉為司徒。壬午,有星孛於胃、昴。丁亥,孛於捲舌。三月庚寅,幸昆明池,習水戰。壬辰,至自昆明池。丙午,如周氏陂。乙卯,至自周氏陂。丁巳,突厥寇涼州,都督、長樂郡王幼良敗之。四月辛巳,廢浮屠,老子法。六月丁巳,太白經天。庚申,秦王世民殺皇太子建成、齊王元吉。大赦。復浮屠、老子法。癸亥,立秦王世民為皇太子,聽政。賜為父後者襲勳、爵,赤牒官得為真,免民逋租宿賦。己卯,太白晝見。庚辰,幽州都督、廬江郡王瑗反,伏誅。癸未,赦幽州管內為瑗所詿誤者。七月辛卯,楊恭仁罷。太子右庶子高士廉為侍中,左庶子房玄齡為中書令,蕭瑀為尚書左僕射。癸巳,宇文士及為中書令,封德彝為尚書左僕射。辛亥,太白晝見。甲寅,太白晝見。八月丙辰,突厥請和。丁巳,太白晝見。壬戌,吐谷渾請和。甲子,皇太子即皇帝位。   貞觀三年,太上皇徙居大安宮。九年五月,崩於垂拱前殿,年七十一。謚曰大武,廟號高祖。上元元年,改謚神堯皇帝。天寶八載,謚神堯大聖皇帝;十三載,增謚神堯大聖大光孝皇帝。   贊曰:自古受命之君,非有德不王。自夏後氏以來,始傳以世,而有賢有不肖,故其為世,數亦或短或長。論者乃謂周自後稷至於文、武,積功累仁,其來也遠,故其為世尤長。然考於《世本》,夏、商、周皆出於黃帝,夏自鯀以前,商自契至於成湯,其間寂寥無聞,與周之興異矣。而漢亦起於亭長叛亡之徒。及其興也,有天下皆數百年而後已。由是言之,天命豈易知哉!然考其終始治亂,顧其功德有厚薄與其制度紀綱所以維持者何如,而其後世,或浸以隆昌,或遽以壞亂,或漸以陵遲,或能振而復起,或遂至於不可支持,雖各因其勢,然有德則興,無德則絕,豈非所謂天命者常不顯其符,而俾有國者兢兢以自勉耶?唐在周、隋之際,世雖貴矣,然烏有所謂積功累仁之漸,而高祖之興,亦何異因時而特起者歟?雖其有治有亂,或絕或微,然其有天下年幾三百,可謂盛哉!豈非人厭隋亂而蒙德澤,繼以太宗之治,制度紀綱之法,後世有以憑藉扶持,而能永其天命歟?    本紀第二 太宗   太宗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諱世民,高祖次子也。母曰太穆皇后竇氏。生而不驚。方四歲,有書生謁高祖曰:「公在相法,貴人也,然必有貴子。」及見太宗 ,曰:「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其年幾冠,必能濟世安民。」書生巳辭去,高祖懼其語洩,使人追殺之,而不知其所往,因以為神。乃采其語,名之曰世民。   大業中,突厥圍煬帝雁門,煬帝從圍中以木系詔書,投汾水而下,募兵赴援。太宗時年十六,往應募,隸將軍雲定興,謂定興曰:「虐敢圍吾天子者,以為無援故也。今宜先後吾軍為數十里,使其晝見旌旗,夜聞鉦鼓,以為大至,則可不擊而走之。不然,知我虛實,則勝敗未可知也。」定興從之。軍至崞縣,突厥候騎見其軍來不絕,果馳告始畢可汗曰:「救兵大至矣!」遂引去。高祖擊歷山飛,陷其圍中,太宗輕騎取之而出,遂奮擊,大破之。   太宗為人聰明英武,有大志,而能屈節下士。時天下已亂,盜賊起,知隋必亡,乃推財養士,結納豪傑。長孫順德、劉弘基等,皆因事亡命,匿之。又與晉陽令劉文靜尤善,文靜坐李密事系獄,太宗夜就獄中見之,與圖大事。時百姓避賊多入城,城中幾萬人,文靜為令久,知其豪傑,因共部署。計已定,乃因裴寂告高祖。高祖初不許,已而許之。   高祖已起兵,建大將軍府。太宗率兵徇西河,斬其郡丞高德儒。拜右領軍大都督,封敦煌郡公。唐兵西,將至霍邑,會天久雨,糧且盡,高祖謀欲還兵太原。太宗諫曰:「義師為天下起也,宜直入咸陽,號令天下。今還守一城,是為賊爾。」高祖不納。太宗哭於軍門,高祖驚,召問之,對曰:「還則眾散於前,而敵乘於後,死亡須臾,所以悲爾。」高祖寤,曰:「起事者汝也,成敗惟汝。」時左軍已先返,即與隴西公建成分追之。夜半,太宗失道入山谷,棄其馬,步而及其兵,與俱還。高祖乃將而前,遲明至霍邑。宋老生不出,太宗從數騎傅其城,舉鞭指麾,若將圍之者。老生怒,出,背城陣。高祖率建成居其東,太宗及柴紹居其南。老生兵薄東陣,建成墜馬,老生乘之,高祖軍卻。太宗自南原馳下阪,分兵斷其軍為二,而出其陣後,老生兵敗走,遂斬之。進次涇陽,擊胡賊劉鷂子,破之。唐兵攻長安,太宗屯金城坊,攻其西北,遂克之。義寧元年,為光祿大夫、唐國內史,徙封秦國公,食邑萬戶。薛舉攻扶風,太宗擊敗之,斬首萬餘級,遂略地至隴右。二年,為右元帥,徙封趙國公,率兵十萬攻東都,不克而還,設三伏於三王陵,敗隋將段達兵萬人。   武德元年,為尚書令、右翊衛大將軍,進封秦王。薛舉寇涇州,太宗為西討元帥,進位雍州牧。七月,太宗有疾,諸將為舉所敗。八月,太宗疾間,復屯於高坑城,相持六十餘日。已而舉死,其子仁杲率其眾求戰,太宗按軍不動。久之,仁杲糧盡,眾稍離叛,太宗曰:「可矣!」乃遣行軍總管梁實柵淺水原。仁杲將宗羅□擊實,太宗遣將軍龐玉救實,玉軍幾敗,太宗率兵出其後,羅□敗走,太宗追之,至其城下,仁杲乃出降。師還,高祖遣李密馳傳勞之於豳州。密見太宗,不敢仰視,退而歎曰:「真英主也!」獻捷太廟,拜右武候大將軍、太尉、使持節、陝東道大行台尚書令,詔蒲、陝、河北諸總管兵皆受其節度。   二年正月,鎮長春宮,進拜左武候大將軍、涼州總管。是時,劉武周據并州,宋金剛陷滄州,王行本據蒲州,而夏縣人呂崇茂殺縣令以應武周。高祖懼,詔諸將棄河東以守關中。太宗以為不可棄,願得兵三萬可以破賊。高祖於是悉發關中兵益之。十一月,出龍門關,屯於柏壁。   三年四月,擊敗宋金剛於柏壁。金剛走介州,太宗追之,一百夜馳二百里,宿於雀鼠谷之西原。軍士皆饑,太宗不食者二日,行至浩州乃得食,而金剛將尉遲敬德、尋相等皆來降。劉武周懼,奔於突厥,其將楊伏念舉并州降。高祖遣蕭瑀即軍中拜太宗益州道行台尚書令。七月,討王世充,敗之於北邙。   四年二月,竇建德率兵十萬以援世充,太宗敗建德於虎牢,執之,世充乃降。六月,凱旋,太宗被金甲,陳鐵騎一萬、介士三萬,前後鼓吹,獻俘於太廟。高祖以謂太宗功高,古官號不足以稱,乃加號天策上將,領司徒、陝東道大行台尚書令,位在王公上,增邑戶至三萬,賜袞冕、金輅、雙璧、黃金六千斤,前後鼓吹九部之樂,班劍四十人。   五年正月,討劉黑闥於洺州,敗之。黑闥既降,已而復反。高祖怒,命太子建成取山東男子十五以上悉坑之,驅其小弱婦女以實關中。太宗切諫,以為不可,遂已。加拜左右十二衛大將軍。   七年,突厥寇邊,太宗與遇於豳州,從百騎與其可汗語,乃盟而去。   八年,進位中書令。初,高祖起太原,非其本意,而事出太宗。及取天下,破宋金剛、王世充、竇建德等,太宗切益高,而高祖屢許以為太子。太子建成懼廢,與齊王元吉謀害太宗,未發。   九年六月,大宗以兵入玄武門,殺太子建成及齊王元吉。高祖大驚,乃以太宗為皇太子。八月甲子,即皇帝位於東宮顯德殿。遣裴寂告於南效。大赦,武德流人還之。賜文武官勳、爵。免關內及蒲、芮、虞、泰、陝、鼎六州二歲租,給復天下一年。民八十以上賜粟帛,百歲加版授。廢潼關以東瀕河諸關。癸酉,放宮女三千餘人。丙子,立妃長孫氏為皇后。癸未,突厥寇便橋。乙酉,及突厥頡利盟於便橋。九月壬子,禁私家妖神淫祀、占卜非龜易五兆者。十月丙辰朔,日有食之。癸亥,立中山郡王承乾為皇太子。庚辰,蕭瑀、陳叔達罷。十一月庚寅,降宗室郡王非有功者爵為縣公。十二月癸酉,慮囚。是歲,進封子長沙郡王恪為漢王,宜陽郡王祐楚王。   貞觀元年正月乙酉,改元。辛丑,燕郡王李藝反於涇州,伏誅。二月丁巳,詔民男二十、女十五以上無夫家者,州縣以禮聘娶;貧不能自行者,鄉里富人及親戚資送之;鰥夫六十、寡婦五十、婦人有子若守節者勿強。三月癸巳,皇后親蠶。丙午,詔:「齊僕射崔季舒、黃門侍郎郭遵、尚書右丞封孝琰以極言蒙難,季舒子剛、遵子雲、孝琰子君遵並及淫刑,宜免內侍,褒敘以官。」閏月癸丑朔,日有食之。四月癸巳,涼州都督、長樂郡王幼良有罪,伏誅。五月癸丑,敕中書令、侍中朝堂受訟辭,有陳事者悉上封。六月辛丑,封德彝薨。甲辰,太子少師蕭瑀為尚書左僕射。是夏,山東旱,免今歲租。七月壬子,吏部尚書長孫無忌為尚書右僕射。八月河南、隴右邊州霜。宇文士及檢校涼州都督。戊戌,貶高士廉為安州大都督。九月庚戌朔,日有食之。辛酉,遣使諸州行損田,賑問下戶。御史大夫杜淹檢校吏部尚書,參議朝政。宇文士及罷。辛未,幽州都督王君廓奔於突厥。十月丁酉,以歲饑減膳。十一月己未,許子弟年十九以下隨父兄之官所。十二月壬午,蕭瑀罷。戊申,利州都督李孝常、右武衛將軍劉德裕謀反,伏誅。   二年正月辛亥,長孫元忌罷。兵部尚書杜如晦檢校侍中,總監東宮兵馬事。癸丑,吐谷渾寇岷州,都督李道彥敗之。丁巳,徙封恪為蜀王,泰越王,祐燕王。庚午,刑部尚書李靖檢校中書令。二月戊戌,外官上考者給祿。三月戊申朔,日有食之。壬子,命中書門下五品以上及尚書議決死罪。壬戌,李靖為關內道行軍大總管,以備薛延陀。己巳,遣使巡關內,出金寶贖饑民鬻子者還之。庚午,以旱蝗責躬,大赦。癸酉,雨。四月己卯,瘞隋人暴骸。壬寅,朔方人梁洛仁殺梁師都以降。六月甲申,詔出使官稟食其家。庚寅,以子治生,賜是日生子者粟。辛卯,辰州刺史裴虔通以弒隋煬帝削爵,流驩州。七月戊申,萊州刺史牛方裕、絳州刺史薛世良、廣州長史唐奉義、虎牙郎將高元禮,以宇文化及之黨,皆除名,徙於邊。八月甲戌,省冤獄於朝堂。辛丑,立二王后廟,置國官。九月壬子,以有年,賜酺三日。十月庚辰,杜淹薨。戊子,殺瀛州刺史盧祖尚。十一月辛酉,有事於南郊。十二月壬辰,黃門侍郎王珪守侍中。癸巳,禁五品以上過市。   三年正月丙午,以旱避正殿。癸丑,官得上下考者,給祿一年。戊午,享於太廟。癸亥,耕藉田。辛未,裴寂罷。二月戊寅,房玄齡為尚書左僕射,杜如晦為右僕射,尚書右丞魏徵為秘書監,參預朝政。三月己酉,慮囚。四月乙亥,太上皇徙居於大安宮。甲午,始御太極殿。戊戌,賜孝義之家粟五斛,八十以上二斛,九十以上三斛,百歲加絹二匹,婦人正月以來產子者粟一斛。五月乙丑,周王元方薨。六月戊寅,以旱慮囚。己卯,大風拔木。壬午,詔文武官言事。八月己巳朔,日有食之。丁亥,李靖為定襄道行軍大總管,以伐突厥。九月丁巳,華州刺史柴紹為勝州道行軍總管,以伐突厥。十一月庚申,并州都督李世勣為通漠道行軍總管,華州刺史柴紹為金河道行軍總管,任城郡王道宗為大同道行軍總管,幽州都督衛孝節為恆安道行軍總管,營州都督薛萬淑為暢武道行軍總管,以伐突厥。十二月癸末,杜如晦罷。閏月癸丑,為死丘者立浮屠祠。辛酉,慮囚。是歲,中國人歸自塞外及開四夷為州縣者百二十餘萬人。   四年正月丁卯朔,日有食之。癸巳,武德殿北院火。二月己亥,幸溫湯。甲辰,李靖及突厥戰於陰山,敗之。丙午,至自溫湯。甲寅,大赦,賜酺五日。御史大夫溫彥博為中書令,王珪為侍中;民部尚書戴胄檢校吏部尚書,參豫朝政;太常卿蕭瑀為御史大夫,與宰臣參議朝政。丁巳,以旱詔公卿言事。三月甲午,李靖俘突厥頡利可汗以獻。四月戊戌,西北君長請上號為「天可汗」。六月乙卯,發卒治洛陽宮。七月甲子朔,日有食之。癸酉,蕭瑀罷。甲戌,太上皇不豫,廢朝。辛卯,疾愈,賜都督刺史文武官及民年八十以上、教子表門閭者有差。八月甲寅,李靖為尚書右僕射。九月庚午,瘞長城南隋人暴骨。己卯,如隴州。壬午,禁芻牧於古明君、賢臣、烈士之墓者。十月壬辰,赦岐、隴二州,免今歲租賦,降咸陽、始平、武功死罪以下。辛卯,獵於貴泉谷。甲辰,獵於魚龍川,獻獲於大安宮。乙卯,免武功今歲租賦。十一月壬戌,右衛大將軍侯君集為兵部尚書,參議朝政。甲子,至自隴州。戊寅,除鞭背刑。十二月甲辰,獵於鹿苑。乙巳,至自鹿苑。是歲,天下斷死罪者二十九人。   五年正月癸酉,獵於昆明池。丙子,至自昆明池,獻獲於大安宮。二月己酉,封弟元裕為鄶王,元名譙王,靈夔魏王,元祥許王,元曉密王。庚戌,封子愔為梁王,貞漢王,惲郯王,治晉王,慎申王,囂江王,簡代王。四月壬辰,代王簡薨。五月乙丑,以金帛購隋人沒於突厥者,以還其家。八月甲辰,遣使高麗,祭隋人戰亡者。戊申,殺大理丞張蘊古。十一月丙子,有事於南郊。十二月丁亥,詔:「決死刑,京師五覆奏,諸州三覆奏,其日尚食毋進酒肉。」壬寅,幸溫湯。癸卯,獵於驪山,賜新豐高年帛。戊申,至自溫湯。癸丑,赦關內。   六年正月乙卯朔,日有食之。癸西,靜州山獠反,右武衛將軍李子和敗之。三月,侯君集罷。戊辰,如九成宮。丁丑,降雍、岐、豳三州死罪以下,賜民八十以上粟帛。五月,魏徵檢校侍中。六月己亥,豐王元亨薨。辛亥,江王囂薨。七月己巳,詔天下行鄉飲酒。九月己酉,幸慶善宮。十月,侯君集起復。卯,至自慶善宮。十二月辛未,慮囚,縱死罪者歸其家。是歲,諸羌內屬者三十萬人。   七年正月戊子,斥宇文化及黨人之子孫勿齒。辛丑,賜京城酺三日。三月丁卯,雨土。三月戊子,王珪罷。庚寅,魏徵為侍中。五月癸未,如九成宮。六月辛亥,戴胄薨。八月辛未,東酉洞獠寇邊,右屯衛大將軍張士貴為龔州道行軍總管以討之。九月,縱囚來歸,皆赦之。十月庚申,至自九成宮。乙丑,京師地震。十一月壬辰,開府儀同三司長孫無忌為司空。十二月甲寅,幸芙蓉園。丙辰,獵於少陵原。戊午,至自少陵原。   八年正月辛丑,張士貴及獠戰,敗之。壬寅,遣使循省天下。二月乙巳,皇太子加元服。丙午,降死罪以下,賜五品以上子為父後者爵一級,民酺三日。三月庚辰,如九成宮。五月辛未朔,日有食之。是夏,吐谷渾寇涼州,左驍衛大將軍段志玄為酉海道行軍總管,左驍衛將軍樊興為赤水道行軍總管,以伐之。七月,隴右山崩。八月甲子,有星孛於虛、危。十月,作永安宮。甲子,至自九成宮。十一月辛未,李靖罷。己丑,吐谷渾寇涼州,執行人鴻臚丞趙德楷。十二月辛丑,特進李靖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侯君集為積石道行軍總管,任城郡王道宗為鄯善道行軍總管,膠東郡公道彥為赤水道行軍總管,涼州都督李大亮為且末道行軍總管,利州刺史高甑生為鹽澤道行軍總管,以伐吐谷渾。丁卯,從太上皇閱武於城西。   九年正月,黨項羌叛。二月,長孫無忌罷。三月庚辰,洮州羌殺刺史孔長秀,附於吐谷渾。壬午,大赦。乙酉,高甑生及羌人戰,敗之。閏四月丙寅朔,日有食之。五月,長孫無忌起復。庚子,太上皇崩,皇太子聽政。壬子,李靖及吐谷渾戰,敗之。七月庚子,鹽澤道行軍副總管劉德敏及羌人戰,敗之。十月庚寅,葬太武皇帝於獻陵。十一月壬戌,特進蕭瑀參豫朝政。   十年正月甲午,復聽政。癸丑,徙封元景為荊王,元昌漢王,元禮徐王,元嘉韓王,元則彭王,元懿鄭王,元軌霍王,元鳳虢王,元慶道王,靈夔燕王,恪吳王,泰魏王,祐齊王,愔蜀王,惲蔣王,貞越王,慎紀王。三月癸丑,出諸王為都督。六月壬申,溫彥博為尚書右僕射,太常卿楊師道為侍中。魏徵罷為特進,知門下省事,參議朝章國典。己卯,皇后崩。十一月庚寅,葬文德皇后於昭陵。十二月,蕭瑀罷。庚辰,慮囚。   十一年正月丁亥,徙封元裕為鄧王,元名舒王。庚子,作飛仙宮。乙卯,免雍州今歲租賦。二月丁巳,營九摐山為陵,賜功臣、密戚陪塋地及秘器。甲子,如洛陽宮。乙丑,給民百歲以上侍五人。壬午,獵於鹿台嶺。三月丙戌朔,日有食之。癸卯,降洛州囚見徒,免一歲租、調。辛亥,獵於廣成澤。癸丑,如洛陽宮。』六月甲寅,溫彥博薨。丁巳,幸明德宮。己未,以諸王為世封刺史。戊辰,以功臣為世封刺史。己巳,徙封元祥為江王。七月癸未,大雨,水,谷、洛溢。乙未,詔百官言事。壬寅,廢明德宮之玄圃院,賜遭水家。丙午,給亳州老子廟、兗州孔子廟戶各二十以奉享,復涼武昭王近墓戶二十以守衛。九月丁亥,河溢,壞陝州河北縣,毀河陽中潭,幸白司馬阪觀之,賜瀕河遭水家粟帛。十月癸丑,賜先朝謀臣武將及親戚亡者塋陪獻陵。十一月辛卯,如懷州。乙未,獵於濟源麥山。丙午,如洛陽宮。   十二年正月乙未,叢州地震。癸卯,松州地震。二月癸亥,如河北縣,觀底柱。甲子,巫州獠反,夔州都督齊善行敗之。乙丑,如陝州。丁卯,觀鹽池。庚午,如蒲州。甲戌,如長春宮。免朝邑今歲租賦,降囚罪。乙亥,獵於河濱。閏月庚辰朔,日有食之。丙戌,至自長春宮。七月癸酉,吏部尚書高士廉為尚書右僕射。八月壬寅,吐蕃寇松州,侯君集為當彌道行軍大總管,率三總管兵以伐之。九月辛亥,闊水道行軍總管牛進達及吐蕃戰於松州,敗之。十月己卯,獵於給平,賜高年粟帛。乙未,至自始平。鈞州山獠反,桂州都督張寶德敗之。十一月己巳,明州山獠反,交州都督李道彥敗之。十二月辛巳,壁州山獠反,右武候將軍上官懷仁討之。是歲,滁、豪二州野蠶成繭。   十三年正月乙巳,拜獻陵,赦三原及行從,免縣人今歲租賦,賜宿衛陵邑郎將、三原令爵一級。丁未,至自獻陵。二月庚子,停世封刺史。三月乙丑,有星孛於畢、昴。四月戊寅,如九成宮。甲申,中郎將阿史那結社率反,伏誅。壬寅,雲陽石然。五月甲寅,以旱避正殿,詔五品以上言事,減膳,罷役,理囚,賑乏,乃雨。六月丙申,封弟元嬰為滕王。八月辛未朔,日有食之。十月甲申,至自九成宮。十一月辛亥,楊師道為中書令。戊辰,尚書左丞劉洎為黃門侍郎,參知政事。十二月壬申,侯君集為交河道行軍大總管,以伐高昌。乙亥,封子福為趙王。壬辰,獵於咸陽。癸巳,至自咸陽。是歲,滁州野蠶成繭。   十四年正月庚子,有司讀時令。甲寅,幸魏王泰第,赦雍州長安縣,免延康裡今歲租賦。二月丁丑,觀釋奠於國學,赦大理、萬年縣,賜學官高第生帛。壬午,幸溫湯。辛卯,至自溫湯。乙未,求梁皇侃褚仲都、周熊安生沈重、陳沈文阿周弘正張譏、隋何妥劉焯劉炫之後。三月,羅、竇二州獠反,廣州總管黨仁弘敗之。五月壬寅,徙封靈夔為魯王。六月,滁州野蠶成繭。乙酉,大風拔木。八月庚午,作襄城宮。癸酉,侯君集克高昌。九月癸卯,赦高昌部及士卒父子犯死、期犯流、大功犯徒、小功緦麻犯杖,皆原之。閏十月乙未,如同州。甲辰,獵於堯山。庚戌,至自同州。十一月甲子,有事於南郊。十二月丁酉,侯君集俘高昌王以獻,賜酺三日。癸卯,獵於樊川。乙巳,至自樊川。   十五年正月辛巳,如洛陽宮,次溫湯。衛士崔卿、刁文懿謀反,伏誅。三月戊辰,如襄城宮。四月辛卯,詔以來歲二月有事於泰山。乙未,免洛州今歲租,還戶故給復者加給一年,賜民八十以上物,惸獨鰥寡疾病不能自存者米二斛。慮囚。六月己酉,有星孛於太微。丙辰,停封泰山,避正殿,減膳。七月丙寅,宥周、隋名臣及忠列子孫貞觀以後流配者。十月辛卯,獵於伊闕。壬辰,如洛陽宮。十一癸酉,薛延陀寇邊,兵部尚書李世勣為朔州道行軍總管,右衛大將軍李大亮為靈州道行軍總管,涼州都督李襲譽為涼州道行軍總管,以伐之。十二月戊子,至自洛陽宮。庚子,命三品以上嫡子事東宮。辛丑,慮囚。甲辰,李世勣及薛延陀戰於諾真水,敗之。乙巳,贈戰亡將士官三轉。   十六年正月乙丑,遣使安撫西州。戊辰,募戍西州者,前犯流死亡匿,聽自首以應募。辛未,徙天下死罪囚實西州。中書舍人岑文本為中書侍郎,專典機密。六月戊戌,太白晝見。七月戊午,長孫無忌為司徒,房玄齡為司空。十一月丙辰,獵於武功。壬戌,獵於岐山之陽。甲子,賜所過六縣高年孤疾氈衾粟帛,遂幸慶善宮。庚午,至自慶善宮。十二月癸卯,幸溫湯。甲辰,獵於驪山。乙己,至自溫湯。   十七年正月戊辰,魏徵薨。代州都督劉蘭謀反,伏誅。二月己亥,慮囚。戊申,圖功臣於凌煙閣。三月壬子,禁送終違令式者。丙辰,齊王祐反,李世勣討之。甲子,以旱遣使覆囚決獄。乙丑,齊王祐伏誅,縱復齊州一年。四月乙酉,廢皇太子為庶人,漢王元昌、侯君集等伏誅丙。戌,立晉王治為皇太子,大赦,賜文武官及五品以上子為父後者爵一級,民八十以上粟帛,酺三日。丁亥,楊師道罷。己丑,特進蕭瑀為太子太保,李世勣為太子詹事:同中書門下三品。庚寅,謝承乾之過於太廟。癸巳,降封魏王泰為東萊郡王。六月己卯朔,日有食之。壬辰,葬隋恭帝。甲午,以旱避正殿,減膳,詔京官五品以上言事。丁酉,高士廉同中書門下三品,平章政事。閏月丁巳,詔皇太子典左右屯營兵。丙子,徙封泰為順陽郡王。七月丁酉,房玄齡罷。八月庚戌,工部尚書張亮為刑部尚書,參豫朝政。十月丁未,建諸州邸於京城。丁巳,房玄齡起復。十一月己卯,有事於南郊。壬午,賜酺三日,以涼州獲瑞石,赦涼州。十二月庚申,幸溫湯。庚午,至自溫湯。   十八年正月乙未,如鍾官城。庚子,如鄠。壬寅,幸溫湯。二月己酉,如零口。乙卯,至自零口。丁巳,給復突厥、高昌部人隸諸州者二年。四月辛亥,如九成宮。七月甲午,營州都督張儉率幽、營兵及契丹、奚以伐高麗。八月壬子,安酉都護郭孝恪為西州道行軍總管,以伐焉耆。甲子,至自九成宮。丁卯,劉洎為侍中,岑文本為中書令,中書侍郎馬周守中書令。九月,黃門侍郎褚遂良參豫朝政。辛卯,郭孝恪及焉耆戰,敗之。十月辛丑朔,日有食之。癸卯,宴雍州父老於上林苑,賜粟帛。甲寅,如洛陽宮。己巳,獵於天池。十一月戊寅,慮囚。庚辰,遣使巡問鄭、汝、懷、澤四州高年,宴賜之。甲午,張亮為平壤道行軍大總管,李世勣、馬周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率十六總管兵以伐高麗。十二月壬寅,庶人承乾卒。戊午,李思摩部落叛。   十九年二月庚戌,如洛陽宮,以伐高麗。癸丑,射虎於武德北山。乙卯,皇太子監國於定州。丁巳,賜所過高年鰥寡粟帛,贈比干太師,謚忠烈。三月壬辰,長孫無忌攝侍中,吏部尚書楊師道攝中書令。四月癸卯,誓師於幽州,大饗軍。丁未,岑文本薨。癸亥,李世勣克蓋牟城。五月己巳,平壤道行軍總管程名振克沙卑城。庚午,次遼澤,瘞隋人戰亡者。乙亥,遼東道行軍總管張君乂有罪,伏誅。丁丑,軍於馬首山。甲申,克遼東城。六月丁酉,克白巖城。已未,大敗高麗於安市城東南山,左武衛將軍王君愕死之。辛酉,賜酺三日。七月壬申,葬死事官,加爵四級,以一子襲。九月癸未,班師。十月丙午,次營州,以太牢祭死事者。丙辰,皇太子迎謁於臨渝關。戊午,次漢武台,刻石紀功。十一月癸酉,大饗軍於幽州。庚辰,次易州。癸未,平壤道行軍總管張文干有罪,伏誅。丙戌,次定州。丁亥,貶楊師道為工部尚書。十二月戊申,次并州。己未,薛延陀寇夏州,左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敗之。庚申,殺劉洎。   二十年正月辛未,夏州都督喬師望及薛延陀戰,敗之。丁丑,遣使二十二人,以六條黜陟於天下。庚辰,赦并州,起義時編戶給復三年,後附者一年。二月甲午,從伐高麗無功者,皆賜勳一轉。庚申,賜所過高年鰥寡粟。三月己巳,至自高麗。庚午,不豫,皇太子聽政。己丑,張亮謀反,伏誅。閏月癸巳朔,日有食之。六月乙亥,江夏郡王道宗、李世勣伐薛延陀。七月辛亥,疾愈。李世勣及薛延陀戰,敗之。八月甲子,封孫忠為陳王。己巳,如靈州。庚辰,次涇州,賜高年鰥寡粟帛。丙戌,逾隴山關,次瓦亭,觀牧馬。丁亥,許陪陵者子孫從葬。九月辛卯,遣使巡察嶺南。甲辰,鐵勒諸部請上號為「可汗」。辛亥,靈州地震。十月,貶蕭瑀為商州刺史。丙戌,至自靈州。十一月己丑,詔:「祭祀、表疏,籓客、兵馬、宿衛行魚契給驛,授五品以上官及除解,決死罪,皆以聞,余委皇太子。」   二十一年正月壬辰,高士廉薨。丁酉,詔以來歲二月有事於泰山。甲寅,以鐵勒諸部為州縣,賜京師酺三日。慮囚,降死罪以下。二月丁丑,皇太子釋菜於太學。三月戊子,左武衛大將軍牛進達為青丘道行軍大總管,李世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率三總管兵以伐高麗。四月乙丑,作翠微宮。五月戊子,幸翠微宮。壬辰,命百司決事於皇太子。庚戌,李世勣克南蘇、木底城。六月丁丑,遣使鐵勒諸部購中國人陷沒者。七月乙未,牛進達克石城。丙申,作玉華宮。庚戌,至自翠微宮。八月,泉州海溢。壬戌,停封泰山。九月丁酉,封子明為曹王。十月癸丑,褚遂良罷。十一月癸卯,進封泰為濮王。十二月戊寅,左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為昆丘道行軍大總管,率三總管兵以伐龜茲。   二十二年正月庚寅,馬周薨。戊戌,幸溫湯。己亥,中書舍人崔仁師為中書侍郎,參知機務。丙午,左武衛大將軍薛萬徹為青丘道行軍大總管,以伐高麗。長孫無忌檢校中書令,知尚書、門下省事。戊申,至自溫湯。二月褚遂良起復。乙卯,見京城父老,勞之,蠲今歲半租,畿縣三之一。丁卯,詔度遼水有功未酬勳而犯罪者與成官同。乙亥,幸玉華宮。己卯,獵於華原。流崔仁師於連州。三月丁亥,赦宜君給復縣人自玉華宮苑中遷者三年。四月丁巳,松州蠻叛,右武候將軍梁建方敗之。六月丙寅,張行成存問河北從軍者家,令州縣為營農。丙子,薛萬徹及高麗戰於泊灼城,敗之。七月甲申,太白晝見。壬辰,殺華州刺史李君羨。癸卯,房玄齡薨。八月己酉朔,日有食之。辛未,執失思力伐薛延陀餘部於金山。九月庚辰,昆丘道行軍總管阿史那社爾及薛延陀餘部處月、處蜜戰,敗之。己亥,褚遂良為中書令。壬寅,眉、邛、雅三州獠反,茂州都督張士貴討之。十月癸丑,至自玉華宮。己巳,阿史那社爾及龜茲戰,敗之。十二月辛未,降長安、萬年徒罪以下。閏月癸巳,慮囚。   二十三年正月辛亥,阿史那社爾俘龜茲王以獻。三月己未,自冬旱,至是雨。辛酉,大赦。丁卯,不豫,命皇太子聽政於金液門。四月巳亥,幸翠微宮。五月戊午,貶李世勣為疊州都督。己巳,皇帝崩於含風殿,年五十三。庚午,奉大行御馬輿還京師。禮部尚書於志寧為侍中,太子少詹事張行成兼侍中,高季輔兼中書令。壬申,發喪,謚曰文。上元元年,改謚文武聖皇帝;天寶八載,謚文武大聖皇帝;十三載,增謚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   贊曰:甚矣,至治之君不世出也!禹有天下,傳十有六王,而少康有中興之業。湯有天下,傳二十八王,而其甚盛者,號稱三宗。武王有天下,傳三十六王,而成、康之治與宣之功,其餘無所稱焉。雖《詩》、《書》所載,時有闕略,然三代千有七百餘年,傳七十餘君,其卓然著見於後世者,此六七君而已。嗚呼,可謂難得也!唐有天下,傳世二十,其可稱者三君,玄宗、憲宗皆不克其終,盛哉,太宗之烈也!其除隋之亂,比跡湯、武;致治之美,庶幾成、康。自古功德兼隆,由漢以來未之有也。至其牽於多愛,復立浮圖,好大喜功,勤兵於遠,此中材庸主之所常為。然《春秋》之法,常責備於賢者,是以後世君子之欲成人之美者,莫不歎息於斯焉。 本紀第三 高宗   高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諱治,字為善,太宗第九子也。母曰文德皇后長孫氏。始封晉王,貞觀七年,遙領并州都督。十七年 ,太子承乾廢,而魏王泰次當立,亦以罪黜,乃立子治為皇太子。太宗嘗命皇太子遊觀習射,太子辭以非所好,願得奉至尊,居膝下。太宗大喜,乃營寢殿側為別院,使太子居之。太宗每視朝,皇太子常侍,觀決庶政。   二十三年,太宗有疾,詔皇太子聽政於金液門。四月,從幸翠微宮。太宗崩,以羽檄發六府甲士四千,衛皇太子入於京師。六月甲戌,即皇帝位於柩前。大赦,賜文武官勳一轉,民八十以上粟帛,給復雍州及比歲供軍所一年。癸未,長孫無忌為太尉。癸巳,檢校洛州刺史李勣為開府儀同三司,參掌機密。八月癸酉,河東地震。乙亥,又震。庚辰,遣使存問河東,給復二年,賜壓死者人絹三匹。庚寅,葬文皇帝於昭陵。九月甲寅,荊王元景為司徒,吳王恪為司空。乙卯,李勣為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十一月乙丑,晉州地震。左翊衛郎將高侃伐突厥。是冬,無雪。   永徽元年正月辛丑,改元。丙午,立妃王氏為皇后。張行成為侍中。二月辛卯,封子孝為許王,上金杞王,素節雍王。四月己巳,晉州地震。五月巳未,太白晝見。六月,高侃及突厥戰於金山,敗之。庚辰,晉州地震,詔五品以上言事。七月辛酉,以旱慮囚。八月戊辰,給五品以上解官充侍者半祿,加賜帛。庚午,降死罪以下。九月癸卯,高侃俘突厥車鼻可汗以獻。十月戊辰,李勣罷左僕射。十一月己未,貶褚遂良為同州刺史。十二月庚午,琰州獠寇邊,梓州都督謝萬歲死之。   二年正月戊戌,開義倉以賑民。乙巳,黃門侍郎宇文節、中書侍郎柳奭同中書門下三品。乙卯,瑤池都督阿史那賀魯叛。四月乙丑,命有司毋進肉食,訖於五月。七月丁未,賀魯寇庭州,左武衛大將軍梁建方、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為弓月道行軍總管以伐之。八月己巳,高季輔為侍中;於志寧為尚書左僕射,張行成為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己卯,白水蠻冠邊,左領軍將軍趙孝祖為郎州道行軍總管以伐之。九月癸卯,以同州苦泉牧地賜貧民。十月辛卯,晉州地震。十一月辛酉,有事於南郊。癸酉,禁進犬馬鷹鶻。戊寅,忻州地震。甲申,雨木冰。是月,竇州、義州蠻寇邊,桂州都督劉伯英敗之。趙孝祖及白水蠻戰於羅仵候山,敗之。十二月乙未,太白晝見。壬子,處月硃邪孤注殺招慰使單道惠,叛附於賀魯。是冬,無雪。   三年正月癸亥,梁建方及處月戰於牢山,敗之。甲子,以旱避正殿,減膳,降囚罪,徒以下原之。己巳,褚遂良為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丙子,享於太廟。丁亥,耕藉田。三月辛巳,雨土。宇文節為侍中,柳奭守中書令。四月庚寅,趙孝祖及白水蠻戰,敗之。甲午,彭王元則薨。是月,兵部侍郎韓瑗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五月庚申,求齊侍中崔季舒、給事黃門侍郎裴澤、隋儀同三司豆盧毓、御史中丞游楚客子孫官之。七月丁巳,立陳王忠為皇太子,大赦,賜五品以上子為父後者勳一轉,民酺三日。九月丙辰,求周司沐大夫裴融、尚書左丞封孝琰子孫官之。是月,中書侍郎來濟同中書門下三品。十二月癸巳,濮王泰薨。   四年二月甲申,駙馬都尉房遺愛薛萬徹柴令武、高陽巴陵公主謀反,伏誅;殺荊王元景、吳王恪。乙酉,流宇文節於桂州。戊子,廢蜀王愔為庶人。己亥,徐王元禮為司徒,李勣為司空。四月壬寅,以旱慮囚,遣使決天下獄,減殿中、太僕馬粟,詔文武官言事。甲辰,避正殿,減膳。六月己丑,太白晝見。八月己亥,隕石於馮翊十有八。九月壬戌,張行成薨。甲戌,褚遂良為尚書右僕射。十月庚子,幸溫湯。甲辰,赦新豐。乙巳,至自溫湯。戊申,睦州女子陳碩真反,婺州刺史崔義玄討之。十一月庚戌,陳碩真伏誅。癸丑,兵部尚書崔敦禮為侍中。丁巳,柳奭為中書令。十二月庚子,高季輔薨。   五年正月丙寅,以旱詔文武官、朝集使言事。三月戊午,如萬年宮。乙丑,次鳳泉湯。辛未,赦岐州及所過徒罪以下。六月癸亥,柳奭罷。丙寅,河北大水,遣使慮囚。八月己未,詔免麟游、岐陽今歲課役,岐州及供頓縣半歲。九月丁酉,至自萬年宮。十月癸卯,築京師羅郭,起觀於九門。   六年正月壬申,拜昭陵,赦醴泉及行從,免縣今歲租、調,陵所宿衛進爵一級,令、丞加一階。癸酉,以少牢祭陪葬者。甲戌,至自昭陵。庚寅,封子弘為代王,賢潞王。二月乙巳,皇太子加元服,降死罪以下,賜酺三日,五品以上為父後者勳一轉。乙丑,營州都督程名振、左衛中郎將蘇定方伐高麗。五月壬午,及高麗戰於貴端水,敗之。癸未,左屯衛大將軍程知節為蔥山道行軍大總管,以伐賀魯。壬辰,韓瑗為侍中,來濟為中書令。七月乙酉,崔敦禮為中書令。是月,中書舍人李義府為中書侍郎,參知政事。九月庚午,貶褚遂良為潭州都督。乙酉,洛水溢。十月,齊州黃河溢。己酉,廢皇后為庶人。乙卯,立宸妃武氏為皇后。丁巳,大赦,賜民八十以上粟帛。十一月己巳,皇后見於太廟。戊子,停諸州貢珠。癸巳,詔禁吏酷法及為隱名書者。是冬,皇后殺王庶人。   顯慶元年正月辛未,廢皇太子為梁王,立代王弘為皇太子。壬申,大赦,改元,賜五品以上子為父後者勳一轉,民酺三日,八十以上粟帛,丙戌,禁胡人為幻戲者。甲午,放宮人。三月辛巳,皇后親蠶。丙戌,戶部侍郎杜正倫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四月壬寅,詔五品以上老疾不以罪者同致仕。壬子,矩州人謝無零反,伏誅。七月癸未,崔敦禮為太子少師、同中書門下三品。八月丙申,崔敦禮薨。辛丑,程知節及賀魯部歌邏祿、處月戰於榆慕谷,敗之。九月庚辰,括州海溢。癸未,程知節及賀魯戰於怛篤城,敗之。十一月乙丑,以子顯生,賜京官、朝集使勳一轉。自八月霜且雨至於是月。是歲,龜茲大將羯獵顛附於賀魯,左屯衛大將軍楊胄伐之。   二年閏正月壬寅,如洛陽宮。庚戌,右屯衛將軍蘇定方為伊麗道行軍總管,以伐賀魯。二月癸亥,降洛州囚罪,徒以下原之,免民一歲租、調,賜百歲以上氈衾粟帛。庚午,封子顯為周王。壬申,徙封素節為郇王。三月戊申,禁舅姑拜公主,父母拜王妃。癸丑,李義府兼中書令。五月丙申,幸明德宮。七月丁亥,如洛陽宮。八月丁卯,貶韓瑗為振州刺史,來濟為台州刺史。辛未,衛尉卿許敬宗為侍中。九月庚寅,杜正倫兼中書令。十一月戊戌,如許州。甲辰,遣使慮所過州縣囚。乙巳,獵於滍南。壬子,講武於新鄭,赦鄭州,免一歲租賦,賜八十以上粟帛,其嘗事高祖任佐史者以名聞。十二月乙卯,如洛陽宮。丁巳,蘇定方敗賀魯於金牙山,執之。丁卯,以洛陽宮為東都。   三年正月戊申,楊胄及龜茲羯獵顛戰於泥師域,敗之。二月甲戌,至自東都。戊寅,慮囚。六月壬子,程名振及高麗戰於赤烽鎮,敗之。十一月乙酉,貶杜正倫為橫州刺史,李義府普州刺史。戊子,許敬宗權檢校中書令。甲午,蘇定方俘賀魯以獻。戊戌,許敬宗為中書令,大理卿辛茂將兼侍中。   四年三月壬午,昆陵都護阿史那彌射及西突厥真珠葉護戰於雙河,敗之。四月丙辰,於志寧為太子太師、同中書門下三品。乙丑,黃門侍郎許圉師同中書門下三品。戊辰,流長孫無忌於黔州。於志寧罷。五月己卯,許圉師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丙申,兵部尚書任雅相、度支尚書盧承慶參知政事。戊戌,殺涼州都督長史趙持滿。七月己丑,以旱避正殿。壬辰,慮囚。八月壬子,李義府為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十月丙午,皇太子加元服,大赦,賜五品以上子孫為父祖後者勳一轉,民酺三日。閏月戊寅,如東都,皇太子監國。辛巳,詔所過供頓免今歲租賦之半,賜民八十以上氈衾粟帛。十一月丙午,許圉師為左散騎常侍、檢校侍中。戊午,辛茂將薨。癸亥,賀魯部悉結闕俟斤都曼寇邊,左驍衛大將軍蘇定方為安撫大使以伐之。盧承慶同中書門下三品。   五年正月癸卯,蘇定方俘都曼以獻。甲子,如并州。己巳,次長平,賜父老布帛。二月丙戌,赦并州及所過州縣,義旗初嘗任五品以上葬并州者祭之,加佐命功臣食別封者子孫二階,大將軍府僚佐存者一階,民年八十以上版授刺史、縣令,賜酺三日。甲午,祠舊宅。三月丙午,皇后宴親族鄰里於朝堂,會命婦於內殿。賜從官五品以上、并州長史司馬勳一轉。婦人八十以上版授郡君,賜氈衾粟帛。己酉,講武於城西。辛亥,左武衛大將軍蘇定方為神兵道行軍總管,新羅王金春秋為嵎夷道行軍總管,率三將軍及新羅兵以伐百濟。四月癸巳,如東都。五月辛丑,作八關宮。戊辰,定襄都督阿史德樞賓為沙磚道行軍總管,以伐契丹。六月庚午朔,日有食之。七月乙巳,廢梁王忠為庶人。丁卯,盧承慶罷。八月庚辰,蘇定方及百濟戰,敗之。壬午,左武衛大將軍鄭仁泰及悉結、拔也固、僕骨同羅戰,敗之。癸未,赦神兵道大總管以下軍士及其家,賜民酺三日。十一月戊戌,蘇定方俘百濟王以獻。甲寅,如許州。十二月辛未,獵於安樂川。己卯,如東都。壬午,左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為浿江道行軍大總管,蘇定方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左驍衛將軍劉伯英為平壤道行軍大總管,以伐高麗。阿史德樞賓及奚、契丹戰,敗之。   龍朔元年正月戊午,鴻臚卿蕭嗣業為扶余道行軍總管,以伐高麗。二月乙未,改元,赦洛州。四月庚辰,任雅相為浿江道行軍總管,契苾何力為遼東道行軍總管,蘇定方為平壤道行軍總管,蕭嗣業為扶余道行軍總管,右驍衛將軍程名振為鏤方道行軍總管,左驍衛將軍龐孝泰為沃沮道行軍總管,率三十五軍以伐高麗。甲午晦,日有食之。六月辛巳,太白經天。八月甲戌,蘇定方及高麗戰於浿江,敗之。九月癸卯,及皇后幸李勣、許圉師第。壬子,徙封賢為沛王。十月丁卯,獵於陸渾。戊辰,獵於非山。癸酉,如東都。鄭仁泰為鐵勒道行軍大總管,蕭嗣業為仙崿道行軍大總管,左驍衛大將軍阿史那忠為長岑道行軍大總管,以伐鐵勒。   二年二月甲子,大易官名。甲戌,任雅相薨。戊寅,龐孝泰及高麗戰於蛇水,死之。三月庚寅,鄭仁泰及鐵勒戰於天山,敗之。乙巳,如河北縣。辛亥,如蒲州。癸丑,如同州。四月庚申,至自同州。辛巳,作蓬萊宮。六月癸亥,禁宗戚獻纂組雕鏤。七月戊子,以子旭輪生滿月,大赦,賜酺三日。右威衛將軍孫仁師為熊津道行軍總管,以伐百濟。戊戌,李義府罷。八月壬寅,許敬宗為太子少師、同東西台三品。九月丁丑,李義府起復。十月丁酉,幸溫湯,皇太子監國。丁未,至自溫湯。庚戌,西台侍郎上官儀同東西台三品。十一月辛未,貶許圉師為虔州刺史。癸酉,封子旭輪為殷王。是歲,右衛將軍蘇海政為蒨海道行軍總管,以伐龜茲。海政殺昆陵都護阿史那彌射。   三年正月乙丑,李義府為右相。二月減百官一月俸,賦雍、同等十五州民錢,以作蓬萊宮。乙亥,殺駙馬都尉韋正矩。庚戌,慮囚。四月戊子,流李義府於巂州。五月壬午,柳州蠻叛,冀州都督長史劉伯英以嶺南兵伐之。六月,吐蕃攻吐谷渾,涼州都督鄭仁泰為青海道行軍大總管以救之。八月癸卯,有彗星出於左攝提。戊申,詔百寮言事。遣按察大使於十道。九月戊午,孫仁師及百濟戰於白江,敗之。十月辛巳,詔皇太子五日一至光順門,監諸司奏事,小事決之。十一月甲戌,雨木冰。十二月庚子,改明年為麟德元年,降京師、雍州諸縣死罪以下。壬寅,安西都護高賢為行軍總管,以伐弓月。   麟德元年二月戊子,如福昌宮。癸卯,如萬年宮。四月壬午,道王元慶薨。五月戊申,許王孝薨。丙寅,以旱避正殿。七月丁未,詔以三年正月有事於泰山。八月己卯,幸舊第,降萬年縣死罪以下。壬午,至自萬年宮。丁亥,司列太常伯劉祥道兼右相,大司憲竇德玄為司元太常伯、檢校左相。十二月丙戌,殺上官儀。戊子,殺庶人忠。劉祥道罷。太子右中護樂彥瑋、西台侍郎孫處約同知軍國政事。是冬,無雪。   二年二月壬午如東都。三月甲寅,司戎太常伯姜恪同東酉台三品。戊午,遣使慮京師諸司及雍、洛二州囚。閏月癸酉,日有食之。是春,疏勒、弓月、吐蕃攻于闐,酉州都督崔智辯、左武衛將軍曹繼叔救之。四月丙午,赦桂、廣、黔三都督府。丙寅,講武於邙山之陽。戊辰,左侍極陸敦信檢校右相,孫處約、樂彥瑋罷。七月己丑,鄧王元裕薨。十月壬戌,帶方州刺史劉仁軌為大司憲兼知政事。丁卯,如泰山。大有年。   乾封元年正月戊辰,封於泰山。庚午,禪於社首,以皇后為亞獻。壬申,大赦,改元。賜文武官階、勳、爵。民年八十以上版授下州刺史、司馬、縣令,婦人郡、縣君;七十以上至八十,賜古爵一級。民酺七日,女子百戶牛酒。免所過今年租賦,給復齊州一年半、兗州二年。辛卯,幸曲阜,祠孔子,贈太師。二月己未,如亳州,祠老子,追號太上玄元皇帝,縣人宗姓給復一年。四月甲辰,至自亳州。庚戌,陸敦信罷。六月壬寅,高麗泉男生請內附,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為遼東安撫大使,率兵援之。左金吾衛將軍龐同善、營州都督高侃為遼東道行軍總管,左武衛將軍薛仁貴、左監門衛將軍李謹行為後援。七月乙丑,徙封旭輪為豫王。庚午,劉仁軌兼右相。八月辛丑,竇德玄薨。丁未,殺始州刺史武惟良、淄州刺史武懷運。九月,龐同善及高麗戰,敗之。十二月己酉,李勣為遼東道行台大總管,率六總管兵以伐高麗。   二年正月丁丑,以旱避正殿,減膳,慮囚。二月丁酉,涪陵郡王愔薨。辛丑,禁工商乘馬。六月乙卯,西台侍郎楊武戴至德、東台侍郎李安期、司列少常伯趙仁本同東西台三品。東台舍人張文瓘參知政事。七月己卯,以旱避正殿。減膳,遣使慮囚。八月己丑朔,日有食之。辛亥,李安期罷。九月庚申,以餌藥,皇太子監國。辛未,李勣及高麗戰於新城,敗之。是歲,嶺南洞獠陷瓊州。   總章元年正月壬子,劉仁軌為遼東道副大總管兼安撫大使、浿江道行軍總管。二月丁巳,皇太子釋奠於國學。戊寅,如九成宮。壬午,李勣敗高麗,克扶餘、南蘇、木底、蒼巖城。三月庚寅,大赦,改元。四月乙卯,贈顏回太子少師,曾參太子少保。丙辰,有彗星出於五車,避正殿;減膳,撤樂,詔內外官言事。庚申,以太原元從西府功臣為二等:第一功後官無五品者,授其子若孫一人,有至四品五品者加二階,有三品以上加爵三等;第二功後官無五品者,授其子若孫從六品一人,有至五品者加一階,六品者二階,三品以上爵一等。辛巳,楊武薨。八月癸酉,至自九成宮。九月癸巳,李勣敗高麗王高藏,執之。十二月丁巳,俘高藏以獻。丁卯,有事於南郊。甲戌,姜恪檢校左相,司平太常伯閻立本守右相。   二年二月辛酉,右肅機李敬玄為西台侍郎,張文瓘為東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三月丙戌,東台侍郎郝處俊同東西台三品。癸巳,皇后親蠶。四月己酉,如九成宮。六月戊申朔,日有食之。七月癸巳,左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為烏海道行軍大總管,以援吐谷渾。九月庚寅,括州海溢。壬寅,如岐州。乙巳,赦岐州,賜高年粟帛。十月丁巳,至自岐州。十一月丁亥,徙封旭輪為冀王,改名輪。十二月戊申,李勣薨。是冬,無雪。   鹹亨元年正月丁丑,劉仁軌罷。二月戊申,慮囚。丁巳,東南有聲若雷。三月甲戌,大赦,改元。壬辰,許敬宗罷。四月癸卯,吐蕃陷龜茲撥換城。廢安西四鎮。己酉,李敬玄罷。辛亥,右威衛大將軍薛仁貴為邏娑道行軍大總管,以伐吐蕃。庚午,如九成宮。雍州大雨雹。高麗酋長鉗牟岑叛,寇邊,左監門衛大將軍高侃為東州道行軍總管,右領軍衛大將軍李謹行為燕山道行軍總管,以伐之。六月壬寅朔,日有食之。七月甲戌,以雍、華、蒲、同四州旱,遣使慮囚,減中御諸廄馬。戊子,李敬玄起復。薛仁貴及吐蕃戰於大非川,敗績。八月庚戌,以谷貴禁酒。丁巳,至自九成宮。甲子,趙王福薨。丙寅,以旱避正殿,減膳。九月丁丑,給復雍、華、同、岐、邠、隴六州一年。閏月癸卯,皇后以旱請避位。甲寅,姜恪為涼州道行軍大總管,以伐吐蕃。十月庚辰,詔文武官言事。乙未,趙仁本罷。十二月庚寅,復官名。是歲,大饑。   二年正月乙巳,如東都,皇太子監國。二月辛未,遣使存問諸州。四月戊子,大風,雨雹。六月癸巳,以旱慮囚。九月,地震。丙申,徐王元禮薨。十月丙子,求明禮樂之士。十一月甲午朔,日有食之。庚戌,如許州,遣使存問所過疾老鰥寡,慮囚。十二月癸酉,獵於昆陽。丙戌,如東都。是歲,姜恪為侍中,閻立本為中書令。   三年正月辛丑,姚州蠻寇邊,太子右衛副率梁積壽為姚州道行軍總管以伐之。二月己卯,姜恪薨。四月壬申,校旗於洛水之陰。九月癸卯,徙封賢為雍王。十月己未,皇太子監國。十一月戊子朔,日有食之。甲辰,至自東都。十二月,金紫光祿大夫致仕劉仁軌為太子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   四年正月丙辰,鄭王元懿薨。四月丙子,如九成宮。閏五月丁卯,禁作甗捕魚、營圈取獸者。八月辛丑,以不豫詔皇太子聽諸司啟事。己酉,大風落太廟鴟尾。十月壬午,閻立本薨。乙未,以皇太子納妃,赦岐州,賜酺三日。乙巳,至自九成宮。   上元元年二月壬午,劉仁軌為雞林道行軍大總管,以伐新羅。三月辛亥朔,日有食之。己巳,皇后親蠶。八月壬辰,皇帝稱天皇,皇后稱天後。追尊六代祖宣簡公為宣皇帝,妣張氏曰宣莊皇后;五代祖懿王為光皇帝,妣賈氏曰光懿皇后。增高祖、太宗及後謚。大赦,改元,賜酺三日。十一月丙午,如東都。己酉,獨於華山曲武原。十二月癸未,蔣王惲自殺。   二年正月己未,給復雍、同、華、岐、隴五州一年。辛未,吐蕃請和。二月,劉仁軌及新羅戰於七重城,敗之。三月丁巳,天後親蠶。四月辛巳,天後殺周王顯妃趙氏。丙戌,以旱避正殿,減膳,撤樂,詔百官言事。己亥,天後殺皇太子。五月戊申,追號皇太子為孝敬皇帝。六月戊寅,立雍王賢為皇太子,大赦。七月辛亥,杞王上金免官,削封邑。八月庚寅,葬孝敬皇帝於恭陵。丁酉,詔婦人為宮官者歲一見其親。庚子,張文瓘為侍中,郝處俊為中書令,劉仁軌為尚書左僕射,戴至德為右僕射。十月庚辰,雍州雨雹。壬午,有彗星出於角、亢。   儀鳳元年正月壬戌,徙封輪為相王。丁卯,納州獠寇邊。二月丁亥,如汝州溫湯,遣使慮免汝州輕系。三月癸卯,黃門侍郎來恆、中書侍郎薛元超同中書門下三品。甲辰,如東都,免汝州今歲半租,賜民八十以上帛。閏月己巳。吐蕃寇鄯、廓、河、芳四州,左監門衛中郎將令狐智通伐之。乙酉,周王顯為洮河道行軍元帥,領左衛大將軍劉審禮等十二總管,相王輪為涼州道行軍元帥,領契苾何力等軍,以伐吐蕃。四月戊申,至自東都。甲寅,中書侍郎李義琰同中書門下三品。戊午,如九成宮。六月癸亥,黃門侍郎高智周同中書門下三品。七月丁亥,有彗星出於東井。乙未,吐蕃寇疊州。八月庚子,避正殿,減膳,撤樂,損食粟馬,慮囚,詔文武官言事。甲子,停南北中尚、梨園、作坊,減少府雜匠。是月,青州海溢。十月乙未,至自九成宮。丙午,降封郇王素節鄱陽郡王。十一月壬申,寺赦,改元。庚寅,李敬玄為中書令。十二月戊午,來恆、薛元超為河南、河北道大使。   二年正月乙亥,耕藉田。庚辰,京師地震。四月,太子左庶子張大安同中書門下三品。五月,吐蕃寇扶州。八月辛亥,劉仁軌為洮河軍鎮守使。十月壬辰,徙封顯為英王,更名哲。十二月乙卯,募關內、河東猛士,以伐吐蕃。是歲,西突厥及吐蕃寇安西。冬,無雪。   三年正月丙子,李敬玄為洮河道行軍大總管,以伐吐蕃。癸未,遣使募河南、河北猛士,以伐吐蕃。四月丁亥,以旱避正殿,慮囚。戊申,大赦,改明年為通乾元年。癸丑,涇州民生子異體連心。五月壬戌,如九成宮。大雨霖。九月辛酉,至自九成宮。癸亥,張文瓘薨。丙寅,李敬玄、劉審禮及吐蕃戰於青海,敗績,審禮死之。十月丙申,停劍南、隴右歲貢。丙午,密王元曉薨。閏十一月丙申,雨木冰。壬子,來恆薨。十二月癸丑,罷通乾號。   調露元年正月戊子,如東都。庚戌,戴至德薨。四月辛酉,郝處俊為侍中。五月丙戌,皇太子監國。戊戌,作紫桂宮。六月辛亥,大赦,改元。吏部侍郎裴行儉伐西突厥。九月壬午,行儉敗西突厥,執其可汗都支。十月,突厥溫傅、奉職二部寇邊,單于大都護府長史蕭嗣業伐之。十一月戊寅,高智周罷。甲辰,禮部尚書裴行儉為定襄道行軍大總管,以伐突厥。   永隆元年二月癸丑,如汝州溫湯。丁巳,如少室山。乙丑,如東都。三月,裴行儉及突厥戰於黑山,敗之。四月乙丑,如紫桂宮。戊辰,黃門侍郎裴炎、崔知溫,中書侍郎王德真:同中書門下三品。五月丁酉,太白經天。七月己卯,吐蕃寇河源。辛巳,李敬玄及吐蕃戰於湟川,敗績。左武衛將軍黑齒常之為河源軍經略大使。丙申,江王元祥薨。突厥寇雲州,都督竇懷哲敗之。八月丁未,如東都。丁巳,貶李敬玄為衡州刺史。甲子,廢皇太子為庶人。乙丑,立英王哲為皇太子,大赦,改元,賜酺三日。己巳,貶張大安為普州刺史。九月甲申,王德真罷。十月壬寅,降封曹王明為零陵郡王。戊辰,至自東都。十一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開耀元年正月乙亥,突厥寇原、慶二州。辛巳,賜京官九品以上酺三日。癸巳,裴行儉為定襄道行軍大總管,以伐突厥。己亥,減殿中、太僕馬,省諸方貢獻,免雍、岐、華、同四州二歲稅,河南、河北一年調。二月丙午,皇太子釋奠於國學。三月辛卯,郝處俊罷。五月乙酉,常州人劉龍子謀反,伏誅。丙戌,定襄道副總管曹懷舜及突厥戰於橫水,敗績。己丑,黑齒常之及吐蕃戰於良非川,敗之。六月壬子,永嘉郡王卓有罪,伏誅。七月己丑,以太平公主下嫁,赦京師。甲午,劉仁軌罷左僕射。閏月丁未,裴炎為侍中,崔知溫、薛元超守中書令。庚戌,以餌藥,皇太子監國。庚申,裴行儉及突厥戰,敗之。八月丁卯,以河南、河北大水,遣使賑乏絕,室廬壞者給復一年,溺死者贈物,人三段。九月丙申,有彗星出於天市。壬戌,裴行儉俘突厥溫傅可汗、阿史那伏念以獻。乙丑,改元,赦定襄軍及諸道緣征官吏兵募。十月丙寅朔,日有食之。十一月癸卯,徙庶人賢於巴州。   永淳元年二月癸未,以孫重照生滿月,大赦,改元,賜酺三日。是月,突厥車薄、咽面寇邊。三月戊午,立重照為皇太孫。四月甲子朔,日有食之。丙寅,如東都,皇太子監國。辛未,裴行儉為金牙道行軍大總管,率三總管兵以伐突厥。安西副都護王方翼及車薄、咽面戰於執海,敗之。丁亥,黃門侍郎郭待舉、兵部侍郎岑長倩、秘書員外少監郭正一、吏部侍郎魏玄同與中書門下同承受進止平章事。五月乙卯,洛水溢。六月甲子,突厥骨咄祿寇邊,嵐州刺史王德茂死之。是月,大蝗,人相食。七月,作萬泉宮。己亥,作奉天宮。庚申,零陵郡王明自殺。九月,吐蕃寇柘州,驍衛郎將李孝逸伐之。十月甲子,京師地震。丙寅,黃門侍郎劉齊賢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弘道元年正月甲午,幸奉天宮。二月庚午,突厥寇定州,刺史霍王元軌敗之。三月庚寅,突厥寇單于都護府,司馬張行師死之。庚子,李義琰罷。丙午,有彗星出於五車。癸丑,崔知溫薨。四月己未,如東都。壬申,郭待舉、郭正一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甲申,綏州部落稽白鐵余寇邊,右武衛將軍程務挺敗之。五月乙巳,突厥寇蔚州,刺史李思儉死之。七月甲辰,徙封輪為豫王,改名旦。薛元超罷。八月乙丑,皇太子朝於東都,皇太孫留守京師。丁卯,滹沱溢。己巳,河溢,壞河陽城。九月己丑,以太平公主子生,赦東都。十月癸亥,幸奉天宮。十一月戊戌,右武衛將軍程務挺為單于道安撫大使,以伐突厥。辛丑,皇太子監國。丁未,如東都。戊申,裴炎、劉齊賢、郭正一兼於東宮平章事。十二月丁巳,改元,大赦。是夕,皇帝崩於貞觀殿,年五十六。謚曰天皇大帝。天寶八載,改謚天皇大聖皇帝;十三載,增謚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   贊曰:《小雅》曰:「赫赫宗周,褒姒滅之。」此周幽王之詩也。是時,幽王雖亡,而太子宜臼立,是為平王。而詩人乃言滅之者,以為文、武之業於是蕩盡,東周雖在,不能復興矣。其曰滅者,甚疾之之辭也。武氏之亂,唐之宗室戕殺殆盡,其賢士大夫不免者十八九。以太宗之治,其遺德余烈在人者未遠,而幾於遂絕,其為惡豈一褒姒之比邪?以太宗之明,昧於知子,廢立之際,不能自決,卒用昏童。高宗溺愛銗纁u,不戒履霜之漸,而毒流天下,貽禍邦家。嗚呼,父子夫婦之間,可謂難哉!可不慎哉? 本紀第四 則天皇后 中宗   則天順聖皇后武氏諱珝,并州文水人也。父士皞,官至工部尚書、荊州都督,封應國公。   後年十四,太宗聞其有色,選為才人。太宗崩,後削髮為比丘尼,居於感業寺。高宗幸感業寺,見而悅之,復召入宮。久之,立為昭儀,進號宸妃。永徽六年,高宗廢皇后王氏,立宸妃為皇后。   高宗自顯慶後,多苦風疾,百司奏事,時時令後決之,常稱旨,由是參豫國政。後既專寵與政,乃數上書言天下利害,務收人心,而高宗春秋高,苦疾,後益用事,遂不能制。高宗悔,陰欲廢之,而謀洩不果。上元元年,高宗號天皇,皇后亦號天後,天下之人謂之「二聖」。   弘道元年十二月,高宗崩,遺詔皇太子即皇帝位,軍國大務不決者,兼取天後進止。甲子,皇太子即皇帝位,尊後為皇太后,臨朝稱制。大赦,賜九品以下勳官一級。庚午,韓王元嘉為太尉,霍王元軌為司徒,舒王元名為司空。甲戌,劉仁軌為尚書左僕射,裴炎為中書令,劉齊賢為侍中:同中書門下三品。戊寅,郭待舉、魏玄同、岑長倩同中書門下三品。癸未,郭正一罷。   光宅元年正月癸未,改元嗣聖。癸巳,左散騎常侍韋弘敏為太府卿、同中書門下三品。二月戊午,廢皇帝為廬陵王,幽之。己未,立豫王旦為皇帝,妃劉氏為皇后,立永平郡王成器為皇太子。大赦,改元為文明。賜文武官五品以上爵一等、九品以上勳兩轉。老人版授官,賜粟帛。職官五品以上舉所知一人。皇太后仍臨朝稱制。庚申,廢皇太孫重照為庶人,殺庶人賢於巴州。甲子,皇帝率群臣上尊號於武成殿。丁卯,冊皇帝。丁丑,太常卿王德真為侍中,中書侍郎劉禕之同中書門下三品。庚辰,贈玉清觀道士太中大夫王遠知金紫光祿大夫。三月丁亥,徙封上金為畢王,素節葛王。四月丁巳,滕王元嬰薨。辛酉,徙封上金為澤王,素節許王。癸酉,遷廬陵王於房州;丁丑,又遷於均州。五月癸巳,以大喪禁射獵。閏月甲子,禮部尚書武承嗣為太常卿、同中書門下三品。七月戊午,廣州崑崙殺其都督路元睿。乙丑,突厥寇朔州,左武衛大將軍程務挺敗之。辛未,有彗星出於西方。八月庚寅,葬天皇大帝於乾陵。丙午,武承嗣罷。九月甲寅,大赦,改元。旗幟尚白,易內外官服青者以碧,大易官名,改東都為神都,追尊老子母為先天太后。丙辰,左威衛大將軍程務挺為單于道安撫大使,以備突厥。己巳,追尊武氏五代祖克己為魯國公,妣裴氏為魯國夫人;高祖居常為太尉、北平郡王,妣劉氏為王妃;曾祖儉為太尉、金城郡王,妣宋氏為王妃;祖華為太尉、太原郡王,妣趙氏為王妃;考士皞為太師、魏王,妣楊氏為王妃。丁丑,柳州司馬李敬業舉兵於揚州以討亂。貶韋弘敏為汾州刺史。十月癸未,楚州司馬李崇福以山陽、安宜、鹽城三縣歸於敬業。甲申,左玉鈐衛大將軍梁郡公孝逸為揚州道行軍大總管,左金吾衛大將軍李知十為副,率兵三十萬以拒李敬業。丁亥,左肅政台御史大夫騫味道檢校內史、同鳳閣鸞台三品,鳳閣舍人李景諶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壬辰,李敬業克潤州。丙申,殺裴炎。追諡五代祖魯國公曰靖,高祖北平郡王曰恭肅,曾祖金城郡王曰義康,祖太原郡王曰安成,考魏王曰忠孝。丁酉,曲赦揚、楚二州。復敬業姓徐氏。貶劉齊賢為辰州刺史。李景諶罷。右史沈君諒、著作郎崔察為正諫大夫、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十一月辛亥,左鷹揚衛大將軍黑齒常之為江南道行軍大總管。庚申,右監門衛將軍蘇孝祥及徐敬業戰於阿谿,死之。乙丑,徐敬業將王那相殺敬業降。丁卯,郭待舉罷。鸞台侍郎韋方質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十二月戊子,遣御史察風俗。癸卯,殺程務挺。   垂拱元年正月丁未,大赦,改元。庚戌,騫味道守內史。戊辰,劉仁軌薨。二月乙巳,春官尚書武承嗣、秋官尚書裴居道、右肅政台御史大夫韋思謙同鳳閣鸞台三品。突厥寇邊,左玉鈐衛中郎將淳於處平為陽曲道行軍總管以擊之。沈君諒罷。三月,崔察罷。丙辰,遷廬陵王於房州。辛酉,武承嗣罷。辛未,頒《垂拱格》。四月丙子,貶騫味道為青州刺史。癸未,淳於處平及突厥戰於忻州,敗績。五月丙午,裴居道為納言。丁未,流王德真於象州。己酉,冬官尚書蘇良嗣守納言。封皇帝子成義為恆王。壬戌,以旱慮囚。壬申,韋方質同鳳閣鸞台三品。六月,天官尚書韋待價同鳳閣鸞台三品。九月丁卯,揚州地生毛。十一月癸卯,韋待價為燕然道行軍大總管,以擊突厥。   二年正月辛酉,大赦,賜酺三日,內外官勳一轉。二月辛未朔,日有蝕之。三月戊申,作銅匭。四月庚辰,岑長倩為內史。五月丙午,裴居道為內史。六月辛未,蘇良嗣同鳳閣鸞台三品。己卯,韋思謙守納言。十月己巳,有山出於新豐縣,改新豐為慶山,赦囚,給復一年,賜酺三日。十二月,免并州百姓庸、調,終其身。是冬,無雪。   三年閏正月丁卯,封皇帝子隆基為楚王,隆范衛王,隆業趙王。二月己亥,以旱避正殿,減膳。丙辰,突厥寇昌平,黑齒常之擊之。三月乙丑,韋思謙罷。四月辛丑,追號孝敬皇帝妃裴氏曰哀皇后,葬於恭陵。癸丑,以旱慮囚,命京官九品以上言事。壬戌,裴居道為納言。五月丙寅,夏官侍郎張光輔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庚午,殺劉禕之。七月丁卯,冀州雌雞化為雄。乙亥,京師地震,雨金於廣州。八月壬子,魏玄同兼檢校納言,交趾人李嗣仙殺安南都護劉延祐,據交州,桂州司馬曹玄靜敗之。是月,突厥寇朔州,燕然道行軍大總管黑齒常之敗之。九月巳卯,虢州人楊初成自稱郎將,募州人迎廬陵王於房州,不果,見殺。十月庚子,右監門衛中郎將爨寶璧及突厥戰,敗績。十二月壬辰,韋待價為安息道行軍大總管,安西大都護閻溫古副之,以擊吐蕃。是歲,大饑。   四年正月甲子,增七廟,立高祖、太宗、高宗廟於神都。庚午,毀乾元殿,作明堂。三月壬戌,殺麟台少監周思茂。四月戊戌,殺太子通事舍人郝象賢。五月庚申,得「寶圖」於洛水。乙亥,加尊號為聖母神皇。六月丁亥朔,日有食之。得瑞石於汜水。七月丁巳,大赦,改「寶圖」為「天授聖圖」,洛水為永昌洛水,封其神為顯聖侯,加特進,禁漁釣。改嵩山為神岳,封其神為天中王、太師、使持節、大都督。賜酺五日。戊午,京師地震。八月戊戌,神都地震。丙午,博州刺史琅邪郡王沖舉兵以討亂,遣左金吾衛大將軍丘神勣拒之。戊申,沖死之。庚戌,越王貞舉兵於豫州以討亂。辛亥,曲赦博州。九月丙辰,左豹韜衛大將軍曲崇裕為中軍大總管,岑長倩為後軍大總管,以拒越王貞;張光輔為諸軍節度。削越王貞及琅邪郡王沖屬籍,改其姓為虺氏。貞死之。丙寅,赦豫州。殺韓王元嘉、魯王靈夔、范陽郡王靄、黃國公詵、東莞郡公融及常樂公主,皆改其姓為虺氏。丁卯,左肅政台御史大夫騫味道、夏官侍郎王本立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十月辛亥,大風拔木。十一月辛酉,殺濟州刺名薛顗及其弟駙馬都尉紹。十二月乙酉,殺霍王元軌、江都郡王緒及殿中監裴承光。大殺唐宗室,流其幼者於嶺南。己亥,殺騫味道。己酉,拜洛受圖。辛亥,改明堂為萬象神宮,大赦。   永昌元年正月乙卯,享於萬象神宮,大赦,改元,賜酺七日。丁巳,舒王元名為司徒。戊午,布政於萬象神宮,頒九條以訓百官。己未,朗州雌雞化為雄。二月丁酉,尊考太師魏忠孝王曰周忠孝太皇。置崇先府官。戊戌,追諡妣楊氏曰周忠孝太后;太原郡王曰周安成王,妃趙氏為王妃;金城郡王曰魏義康王,妣宋氏為王妃;北平郡王曰趙肅恭王,妃劉氏為王妃;五代祖魯國公曰太原靖王,夫人裴氏為王妃。三月甲子,張光輔守納言。癸酉,天官尚書武承嗣為納言,張光輔守內史。四月甲辰,殺汝南郡王瑋、鄱陽郡公諲、廣漢郡公謐、汶山郡公蓁、零陵郡王俊、廣都郡公w,徙其家於巂州。己酉,殺天官侍郎鄧玄挺。五月丙辰,韋待價及吐蕃戰於寅識迦河,敗績。己巳,白馬寺僧薛懷義為新平道行軍大總管,以擊突厥。七月丁巳,流紀王慎於巴州,改其姓為虺氏。丙子,流韋待價於繡州,殺閻溫古。戊寅,王本立同鳳閣鸞台三品。八月癸未,薛懷義為新平道中軍大總管,以擊突厥。甲申,殺張光輔、洛州司馬弓嗣業、洛陽令弓嗣明、陝州參軍弓嗣古、流人徐敬真。乙未,松州雌雞化為雄。辛丑,殺陝州刺史郭正一。丁未,殺相州刺史弓志元、蒲州刺史弓彭祖、尚方監王令基。九月庚戌,殺恆山郡王承乾之子厥。閏月甲午,殺魏玄同、夏官侍郎崔察。戊申,殺彭州長史劉易從。十月癸丑,殺涼州都督李光誼。丁巳,殺陝州刺史劉延景。戊午,殺右武威衛大將軍黑齒常之、右鷹揚衛將軍趙懷節。己未,殺嗣鄭王璥。丁卯,春官尚書范履冰、鳳閣侍郎邢文偉同鳳閣鸞台平章事。   天授元年正月庚辰,大赦,改元曰載初,以十一月為正月,十二月為臘月,來歲正月為一月。以周、漢之後為二王后,封爵、禹、湯之裔為三恪,周、隋同列國,封其嗣。乙未,除唐宗室屬籍。臘月丙寅,殺劉齊賢。一月戊子,王本立罷。邢文偉為內史,岑長倩、武承嗣同鳳閣鸞台三品,鳳閣侍郎武攸寧為納言。甲午,流韋方質於儋州。二月丁卯,殺地官尚書王本立。三月乙酉,以旱減膳。丁亥,蘇良嗣薨。五月戊子,殺范履冰。己亥,殺梁郡公孝逸。六月戊申,殺汴州刺史柳明肅。七月辛巳,流舒王元名於和州。頒《大雲經》於天下。壬午,殺豫章郡王鳷。丁亥,殺澤王上金、許王素節。甲午,赦永昌縣。癸卯,殺太常丞蘇踐言。八月辛亥,殺許王素節之子璟、曾江縣令白令言。甲寅,殺裴居道。壬戌,殺將軍阿史那惠、右司郎中喬知之。癸亥,殺尚書右丞張行廉、太州刺史杜儒童。甲子,殺流人張楚金。戊辰,殺流人元萬頃、苗神客。辛未,殺南安郡王穎、鄅國公昭及諸宗室李直、李敞、李然、李勳、李策、李越、李黯、李玄、李英、李志業、李知言、李玄貞。九月乙亥,殺鉅鹿郡公晃、麟台郎裴望及其弟司膳丞璉。壬午,改國號周。大赦,改元,賜酺七日。乙酉,加尊號曰聖神皇帝,降皇帝為皇嗣,賜姓武氏,皇太子為皇孫。丙戌,立武氏七廟於神都。追尊周文王曰始祖文皇帝,妣姒氏曰文定皇后;四十代祖平王少子武曰睿祖康皇帝,妣姜氏曰康惠皇后;太原靖王曰嚴祖成皇帝,妣曰成莊皇后;趙肅恭王曰肅祖章敬皇帝,妣曰章敬皇后;魏義康王曰烈祖昭安皇帝,妣曰昭安皇后;周安成王曰顯祖文穆皇帝,妣曰文穆皇后;忠孝太皇曰太祖孝明高皇帝,妣曰孝明高皇后。追封伯父及兄弟之子為王,堂兄為郡王,諸姑姊為長公主,堂姊妹為郡主。司賓卿史務滋守納言,鳳閣侍郎宗秦客檢校內史,給事中傅遊藝為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十月丁巳,給復并州武興縣百姓,子孫相承如漢豐、沛。甲子,貶宗秦客為遵化尉。丁卯,殺流人韋方質。己巳,殺許王素節之子瑛、琪、琬、瓚、瑒、瑗、琛、唐臣。辛未,貶邢文偉為珍州刺史。置大雲寺。封周公為褒德王,孔子為隆道公。改唐太廟為享德廟,以武氏七廟為太廟。   二年正月甲戌,改置社稷,旗幟尚赤。戊寅,殺雅州刺史劉行實及其弟渠州刺史行瑜、尚衣奉御行感、兄子左鷹揚衛將軍虔通。戊子,武承嗣為文昌左相。庚寅,賜酺。乙未,殺丘神勣、左豹韜衛將軍衛蒲山。庚子,殺史務滋。臘月己未,始用周臘。四月壬寅朔,日有蝕之。丙午,大赦。五月丁亥,大風折木。岑長倩為武威道行軍大總管,以擊吐蕃。六月庚戌,左肅政台御史大夫格輔元為地官尚書,鸞台侍郎樂思晦,鳳閣侍郎任知古: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七月庚午,徙關內七州戶以實神都。八月戊申,武攸寧罷。夏官尚書歐陽通為司禮卿兼判納言事。庚申,殺右玉鈐衛大將軍張虔勖。九月乙亥,殺岐州刺史雲弘嗣。壬辰,殺傅遊藝。癸巳,左羽林衛大將軍武攸寧守納言,冬官侍郎裴行本,洛州司馬狄仁傑為地官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十月己酉,殺岑長倩、歐陽通、格輔元。壬戌,殺樂思晦、左衛將軍李安靜。   長壽元年正月戊辰,夏官尚書楊執柔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庚午,貶任知古為江夏令,狄仁傑彭澤令。流裴行本於嶺南。乙亥,殺右衛大將軍泉獻誠。庚辰,司刑卿李游道為冬官尚書、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二月戊午,秋官尚書袁智弘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四月丙申朔,日有食之。大赦,改元如意。五月,洛水溢。七月,又溢。八月甲戌,河溢,壞河陽縣。戊寅,武承嗣、武攸寧、楊執柔罷;秋官侍郎崔元綜為鸞台侍郎,夏官侍郎李昭德為鳳閣侍郎,權檢校天官侍郎姚w為文昌左丞,檢校地官侍郎李元素為文昌右丞,營繕大匠王璿為夏官尚書,司賓卿崔神基: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九月戊戌,大霧。庚子,大赦,改元。改用九月社,賜酺七月。癸卯,以并州為北都。癸丑,流李游道、袁智弘、王璿、崔神基、李元素於嶺南。十月丙戌,武威道行軍總管王孝傑敗吐蕃,克四鎮。   二年臘月癸亥,殺皇嗣妃劉氏、德妃竇氏。丁卯,降封皇孫成器為壽春郡王,恆王成義衡陽郡王,楚王隆基臨淄郡王,衛王隆范巴陵郡王,越王隆業彭城郡王。一月庚子,夏官侍郎婁師德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甲寅,殺尚方監裴匪躬、內常侍范雲仙。三月己卯,殺左衛員外大將軍阿史那元慶、白潤府果毅薛大信。五月乙未,殺冬官尚書蘇乾、相州刺史來同敏。癸丑,河溢棣州。九月丁亥朔,日有食之。乙未,加號金輪聖神皇帝,大赦,賜酺七日,作七寶。庚子,追尊烈祖昭安皇帝曰渾元昭安皇帝,顯祖文穆皇帝曰立極文穆皇帝,太祖孝明高皇帝曰無上孝明高皇帝。辛丑,姚w罷。文昌右丞韋巨源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秋官侍郎陸元方為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司賓卿豆盧欽望守內史。   延載元年臘月甲戌,突厥默啜寇靈州。右鷹揚衛大將軍李多祚敗之。一月甲午,婁師德為河源、積石、懷遠等軍營田大使。二月庚午,薛懷義為伐逆道行軍大總管,領十八將軍以擊默啜。乙亥,以旱慮囚。己卯,武威道大總管王孝傑及吐蕃戰於冷泉,敗之。三月甲申,鳳閣舍人蘇味道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李昭德檢校內史。薛懷義為朔方道行軍大總管,擊默啜。昭德為朔方道行軍長史,味道為司馬。四月壬戌,常州地震。五月甲午,加號越古金輪聖神皇帝,大赦,改元,賜酺七日。七月癸未,嵩岳山人武什方為正諫大夫、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八月,什方罷。戊辰,王孝傑為瀚海道行軍總管。己巳,司賓少卿姚w守納言;左肅政台御史大夫楊再思為鸞台侍郎,洛州司馬杜景佺檢校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戊寅,流崔元綜於振州。九月壬午朔,日有食之。壬寅,貶李昭德為南賓尉。十月壬申,文昌右丞李元素為鳳閣侍郎,右肅政台御史中丞周允元檢校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嶺南獠寇邊,容州都督張玄遇為桂、永等州經略大使。癸酉,雨木冰。   天冊萬歲元年正月辛巳,加號慈氏越古金輪聖神皇帝,改元證聖。大赦,賜酺三日。戊子,貶豆盧欽望為趙州刺史,韋巨源鄜州刺史,杜景佺溱州刺史,蘇味道集州刺史,陸元方綏州刺史。丙申,萬象神宮火。丙午,王孝傑為朔方行軍總管,以擊突厥。二月己酉朔,日有食之。壬子,殺薛懷義。甲子,罷「慈氏越古」號。三月丙辰,周允元薨。四月戊寅,建大周萬國頌德天樞。七月辛酉,吐蕃寇臨洮,王孝傑為肅邊道行軍大總管以擊之。九月甲寅,祀南郊。加號天冊金輪大聖皇帝。大赦,改元,賜酺九日。以崇先廟為崇尊廟。   萬歲通天元年臘月甲戌,如神岳。甲申,封於神岳。改元曰萬歲登封。大赦,免今歲租稅,賜酺十日。丁亥,禪於少室山。己丑,給復洛州二年,登封、告成縣三年。癸巳,復於神都。一月甲寅,婁師德為肅邊道行軍副總管,以擊吐蕃。己巳,改崇尊廟為太廟。二月辛巳,尊神岳天中王為神岳天中黃帝,天靈妃為天中黃後。三月壬寅,王孝傑、婁師德及吐蕃戰於素羅汗山,敗績。丁巳,復作明堂,改曰通天宮。大赦,改元,賜酺七日。四月癸酉,檢校夏官侍郎孫元亨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庚子,貶婁師德為原州都督府司馬。五月壬子,契丹首領松漠都督李盡忠、歸誠州刺史孫萬榮陷營州,殺都督趙文翽。乙丑,左鷹揚衛將軍曹仁師、右金吾衛大將軍張玄遇、左威衛大將軍李多祚、司農少卿麻仁節等擊之。七月辛亥,春官尚書武三思為榆關道安撫大使,納言姚w為副,以備契丹。八月丁酉,張玄遇、曹仁師、麻仁節等及契丹戰於黃獐,敗績,執玄遇、仁節。九月庚子,同州刺史武攸宜為清邊道行軍大總管,以擊契丹。丁巳,吐蕃寇涼州,都督許欽明死之。庚申,并州長史王方慶為鸞台侍郎,殿中監李道廣: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十月辛卯,契丹寇冀州,刺史陸寶積死之。甲午,慮囚。   神功元年正月壬戌,殺李元素、孫元亨、洛州錄事參軍綦連耀、箕州刺史劉思禮、知天官侍郎事石抱忠劉奇、給事中周譒、鳳閣舍人王抃、前涇州刺史王勉、太子司議郎路敬淳、司門員外郎劉順之、右司員外郎宇文全志、來庭縣主簿柳璆。癸亥,突厥默啜寇勝州,平狄軍副使安道買敗之。甲子,婁師德守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二月乙巳,慮囚。三月庚子,王孝傑及孫萬斬戰於東硤石谷,敗績,孝傑死之。戊申,赦河南、北。四月戊辰,置九鼎於通天宮。癸酉,前益州大都督府長史王及善為內史。癸未,右金吾衛大將軍武懿宗為神兵道行軍大總管,及右豹韜衛將軍何迦密以擊契丹。五月癸卯,婁師德為清邊道行軍副大總管,右武衛將軍沙吒忠義為清邊中道前軍總管,以擊契丹。六月丁卯,殺監察御史李昭德、司僕少卿來俊臣。己卯,尚方少監宗楚客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戊子,特進武承嗣、春官尚書武三思同鳳閣鸞台三品。辛卯,婁師德安撫河北。七月丁酉,武承嗣、武三思罷。八月丙戌,姚w罷。九月壬寅,大赦,改元,賜酺七日。庚戌,婁師德守納言。十月甲子,給復徇忠、立節二縣一年。閏月甲寅,檢校司刑卿、幽州都督狄仁傑為鸞台侍郎,司刑卿杜景佺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   聖歷元年正月甲子,大赦,改元,賜酺九日。丙寅,宗楚客罷。丁亥,李道廣罷。三月己巳,召廬陵王於房州。戊子,廬陵王至自房州。四月庚寅,赦神都及河北。辛丑,婁師德為隴右諸軍大使,檢校河西營田事。五月庚午,禁屠。六月乙卯,大風拔木。七月辛未,杜景佺罷。八月,突厥寇邊。戊子,左豹韜衛將軍閻知微降於突厥,寇邊。甲午,王方慶罷。庚子,春官尚書武三思檢校內史,狄仁傑兼納言。司屬卿武重規為天兵中道大總管,沙吒忠義為天兵西道前軍總管,幽州都督張仁亶為天兵東道總管,左羽林衛大將軍李多祚、右羽林衛大將軍閻敬容為天兵道西後軍總管,以擊突厥。癸丑,突厥寇蔚州。乙卯,寇定州,刺史孫彥高死之。九月甲子,夏官尚書武攸寧同鳳閣鸞台三品。戊辰,突厥寇趙州,長史唐波若降於突厥,刺史高睿死之。突厥寇相州,沙吒忠義為河北道前軍總管,將軍陽基副之,李多祚為後軍總管,大將軍富福信為奇兵總管,以御之。壬申,立廬陵王顯為皇太子,大赦,賜酺五日。甲戌,皇太子為河北道行軍元帥,以擊突厥。戊寅,狄仁傑為河北道行軍副元帥、檢校納言。辛巳,試天官侍郎蘇味道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十月癸卯,狄仁傑為河北道安撫大使。夏官侍郎姚元崇、麟台少監李嶠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族閻知微。   二年正月壬戌,封皇嗣旦為相王。臘月戊子,左肅政台御史中丞吉頊為天官侍郎,檢校右肅政台御史中丞魏元忠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辛亥,賜皇太子姓武氏,大赦。一月庚申,武攸寧罷。二月己丑,如緱氏。辛卯,如嵩陽。丁酉,復於神都。三月甲戌,以隋、唐為二王后。婁師德為納言。四月壬辰,魏元忠檢校并州大都督府長史、天兵軍大總管,婁師德副之,以備突厥。辛丑,類師德為隴右諸軍大使。甲辰,慮囚。七月丙辰,神都大雨,洛水溢。八月庚子,王及善為文昌左相、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太子宮尹豆盧欽望為文昌右相、同鳳閣鸞台三品。楊再思罷。丁未,試天官侍郎陸元方為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婁師德薨。戊申,武三思為內史。九月乙亥,如福昌縣,曲赦。戊寅,復於神都。庚辰,王及善薨。是秋,黃河溢。十月丁亥,吐蕃首領贊婆來。   久視元年正月戊午,貶吉頊為琰川尉。壬申,武三思罷。臘月辛巳,封皇太子之子重潤為邵王。庚寅,陸元方罷司禮卿。阿史那斛瑟羅為平西軍大總管。丁酉,狄仁傑為內史。庚子,文昌左相韋巨源為納言。乙巳,如嵩山。一月丁卯,如汝州溫湯。戊寅,復於神都。作三陽宮。二月乙未,豆盧欽望罷。三月癸丑,夏官尚書唐奉一為天兵中軍大總管,以備突厥。四月戊申,如三陽宮。五月己酉朔,日有食之。癸丑,大赦,改元,罷「天冊金輪大聖」號,賜酺五日,給復告成縣一年。閏七月戊寅,復於神都。己丑,天官侍郎張錫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李嶠罷。丁酉,吐蕃寇涼州,隴右諸軍州大使唐休璟敗之於洪源谷。八月庚戌,魏元忠為隴右諸軍州大總管,以擊吐蕃。庚申,斂天下僧錢作大像。九月辛丑,狄仁傑薨。十月辛亥,魏元忠為蕭關道行軍大總管,以備突厥。甲寅,復唐正月,大赦。丁巳,韋巨源罷。文昌右丞韋安石為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丁卯,如新安隴澗山,曲赦。壬申,復於神都。十二月甲寅,突厥寇隴右。   長安元年正月丁丑,改元大足。二月己酉,鸞台侍郎李懷遠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三月丙申,流張錫於循州。四月丙午,大赦癸丑,姚元崇檢校并州以北諸軍州兵馬。五月乙亥,如三陽宮。丁丑,魏元忠為靈武道行軍大總管,以備突厥。丙申,天官侍郎顧琮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六月庚申,夏官侍郎李迥秀同鳳閣鸞台平章事。辛未,赦告成縣。七月甲戌,復於神都。乙亥,揚、楚、常、潤、蘇五州地震。壬午,蘇味道按察幽、平等州兵馬。甲申,李懷遠罷。九月壬申,殺邵王重潤及永泰郡主、主婿武延基。十月壬寅,如京師。辛酉,大赦,改元。給復關內三年,賜酺三日。丙寅,魏元忠同鳳閣鸞台三品。十一月壬申,武三思罷。戊寅,改含元宮為大明宮。   二年正月,突厥寇鹽州。三月丙戌,李迥秀安置山東軍馬,檢校武騎兵。庚寅,突厥寇并州,雍州長史薛季昶持節山東防禦大使以備之。七月甲午,突厥寇代州。八月辛亥,劍南六州地震。九月乙丑朔,日有食之。壬申,突厥寇忻州。己卯,吐蕃請和。十月甲辰,顧琮薨。戊申,吐蕃寇悉州,茂州都督陳大慈敗之。甲寅,姚元崇同鳳閣鸞台平章事,蘇味道、韋安石、李迥秀同鳳閣鸞台三品。十一月甲子,相王旦為司徒。戊子,祀南郊,大赦,賜酺三日。十二月甲午,魏元忠為安東道安撫使。   三年三月壬戌朔,日有食之。四月庚子,相王旦罷。吐蕃來求婚。乙巳,以旱避正殿。閏月庚午,成均祭酒李嶠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己卯,李嶠知納言事。七月壬寅,正諫大夫硃敬則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庚戌,檢校涼州都督唐休璟為夏官尚書、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八月乙酉,京師大雨雹。九月庚寅朔,日有蝕之。丁酉,貶魏元忠為高要尉。十月丙寅,如神都。十二月丙戌,天下置關三十。   四年正月丁未,作興泰宮。壬子,天官侍郎韋嗣立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三品。二月癸亥,貶李迥秀為廬州刺史。壬申,硃敬則罷。三月丁亥,進封皇孫平恩郡王重福為譙王。己亥,夏官侍郎宗楚客同鳳閣鸞台平章事。貶蘇味道為坊州刺史。四月壬戌,韋安石知納言事,李嶠知內史事。丙子,如興泰宮,赦壽安縣,給復一年。五月丁亥,大風拔木。六月辛酉,姚元之罷。乙丑,天官侍郎崔玄為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丁丑,李嶠同鳳閣鸞台三品。壬午,相王府長史姚元之兼知夏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七月丙戌,左肅政台御史大夫楊再思守內史。甲午,復於神都。貶宗楚客為原州都督。八月庚申,唐休璟兼幽營二州都督、安東都護。九月壬子,姚元之為靈武道行軍大總管。十月辛酉,元之為靈武道安撫大使。甲戌,判秋官侍郎張柬之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壬午,懷州長史房融為正諫大夫、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十一月丁亥,天官侍郎韋承慶行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李嶠罷。十二月丙辰,韋嗣立罷。   五年正月壬午,大赦。庚寅,禁屠。癸卯,張柬之、崔玄及左羽林衛將軍敬暉、檢校左羽林衛將軍桓彥范、司刑少卿袁恕己、左羽林衛將軍李湛薛思行趙承恩、右羽林衛將軍楊元琰、左羽林衛大將軍李多祚、職方郎中崔泰之、廟部員外郎硃敬則、司刑評事冀仲甫、檢校司農少卿兼知總監翟世言、內直郎王同皎率左右羽林兵以討亂;麟台監張易之、春官侍郎張昌宗、汴州刺史張昌期、司禮少卿張同休、通事舍人張景雄伏誅。丙午,皇帝復於位。丁未,徙後於上陽宮。戊申,上後號曰則天大聖皇帝。十一月,崩,謚曰大聖則天皇后。唐隆元年,改為天後;景雲元年,改為大聖天後;延和元年,改為天後聖帝,未幾,改為聖後;開元四年,改為則天皇后;天寶八載,加謚則天順聖皇后。   中宗大和大聖大昭孝皇帝諱顯,高宗第七子也。母曰則天順聖皇后武氏。高宗崩,以皇太子即皇帝位,而皇太后臨朝稱制。嗣聖元年正月,廢居於均州,又選於房州。聖歷二年,復為皇太子。太后老且病。   神龍元年正月,張柬之等以羽林兵討亂。甲辰,皇太子監國,大赦,改元。丙午,復於位,大赦,賜文武官階、爵,民酺五日,免今歲租賦,給復房州三年,放宮女三千人。相王旦為安國相王、太尉、同鳳閣鸞台三品。庚戌,張柬之、袁恕己同鳳閣鸞台三品,崔玄守內史,敬暉為納言,相彥范守納言。二月甲寅,復國號唐。貶韋承慶為高要尉,流房融於高州。楊再思同中書門下三品。姚元之罷。甲子,皇后韋氏復於位,大赦,賜酺三日,復宗室死於周者官爵。丙寅,太子賓客武三思為司空、同中書門下三品。貶譙王重福為濮州刺史。丁卯,右散騎常侍、附馬都尉武攸暨為司徒。辛未,安國相王旦罷。甲戌,太子少詹事祝欽明同中書門下三品。韋安石罷。進封子義興郡王重俊為衛王,北海郡王重茂溫王。丁丑,武三思、武攸暨罷。三月甲申,詔文明後破家者昭洗之,還其子孫廕。己丑,袁恕己守中書令。四月辛亥,桓彥范為侍中,袁恕己為中書令。丁卯,高要尉魏元忠為衛尉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辛未,敬暉為侍中。甲戌,魏元忠、崔玄,刑部尚書韋安石為吏部尚書,太子右庶子李懷遠為左散騎常侍,涼州都督唐休璟為輔國大將軍:同中書門下三品。乙亥,張柬之為中書令。五月壬午,遷武氏神主於崇恩廟。乙酉,立太廟、社稷於東都。戊子,復周、隋二王后。壬辰,進封兄成紀郡王千里為成王。甲午,敬暉、桓彥范、張柬之、袁恕己、崔眴野罷。韋安石兼檢校中書令,魏元忠兼侍中。甲辰,唐休璟為尚書左僕射,特進豆盧欽望為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六月壬子,左驍衛大將軍裴思諒為靈武道行軍大總管,以備突厥。癸亥,韋安石為中書令,魏元忠為侍中,楊再思檢校中書令,豆盧欽望平章軍國重事。七月辛巳,太子賓客韋巨源同中書門下三品。甲辰,洛水溢。八月戊申,給復河南、洛陽二縣一年。壬戌,追冊妃趙氏為皇后。乙亥,祔孝敬皇帝於東都太廟。皇后見於廟。丁丑,幸洛城南門,觀鬥象。九月壬午,祀天地於明堂。大赦,賜文武官勳、爵,民為父後者古爵一級,酺三日。癸巳,韋巨源罷。十月癸亥,幸龍門。乙丑,獵於新安。辛未,魏元忠為中書令,楊再思為侍中。十一月戊寅,上尊號曰應天皇帝,皇后曰順天皇后。壬午,及皇后享於太廟,大赦,賜文武官階、勳、爵,民酺三日。己丑,幸洛城南門,觀潑寒胡戲。壬寅,皇太后崩,廢崇恩廟。   二年正月戊戌,吏部尚書李嶠同中書門下三品,中書侍郎於惟謙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閏月丙午,公主開府置官屬。二月乙未,禮部尚書韋巨源為刑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丙申,遣十道巡察使。三月甲辰,韋安石罷。戶部尚書蘇環守侍中。戊申,唐休璟罷。庚戌,殺光祿卿、附馬都尉王同皎。是月,置員外官。四月己丑,李懷遠罷。己亥,雨毛於鄮縣。辛丑,洛水溢。五月庚申,葬則天大聖皇后。六月戊寅,貶敬暉為崖州司馬,桓彥范瀧州司馬,袁恕己竇州司馬,崔玄眴野捰{司馬,張柬之新州司馬。七月戊申,立衛王重俊為皇太子。丙寅,魏元忠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令,李嶠守中書令。辛未,左散騎常侍致仕李懷遠同中書門下三品。流敬暉於嘉州,桓彥范於瀼州,袁恕己於環州,崔玄眴釧韞j州,張柬之於瀧州。八月丙子,貶祝欽明為申州刺史。九月戊午,李懷遠薨。十月癸巳,蘇環為侍中。戊戌,至自東都。十一月乙巳,大赦,賜行從官勳一轉。十二月己卯,靈武軍大總管沙吒忠義及突厥戰於鳴沙,敗績。丙戌,以突厥寇邊、京師旱、河北水,減膳,罷土木工。蘇環存撫河北。丙申,魏元忠為尚書左僕射。   景龍元年正月丙辰,以旱慮囚。二月丙戌,復武氏廟、陵,置令、丞、守戶如昭陵。甲午,褒德廟、榮先陵置令、丞。四月庚寅,赦雍州。五月戊戌,右屯衛大將軍張仁亶為朔方道行軍大總管,以備突厥。丙午,假鴻臚卿臧思言使於突厥,死之。以旱避正殿,減膳。六月丁卯朔,日有食之。庚午,雨土於陝州。戊子,吐蕃及姚州蠻寇邊,姚雋道討擊使唐九徵敗之。七月辛丑,皇太子以羽林千騎兵誅武三思,不克,死之。癸卯,大赦。壬戌,李嶠為中書令。八月丙戌,上尊號曰應天神龍皇帝,皇后曰順天翊聖皇后。魏元忠罷。九月丁酉,吏部侍郎蕭至忠為黃門侍郎,兵部尚書宗楚客,左衛將軍兼太府卿紀處訥:同中書門下三品。於惟謙罷。庚子,大赦,改元。賜文武官階、勳、爵。辛亥,楊再思為中書令,韋巨源、紀處訥為侍中。蘇環罷。十月戊寅,殺習藝館內教蘇安恆。壬午,有彗星出於西方。十二月乙丑朔,日有食之。丁丑,雨土。   二年二月癸未,有星隕於西南。庚寅,大赦,進五品以上母、妻封號二等,無妻者授其女,婦人八十以上版授郡、縣、鄉君。七月癸巳,朔方道行軍大總管張仁亶同中書門下三品。丁酉,有星孛於胃、昴。十一月庚申,西突厥寇邊,御史中丞馮嘉賓使於突厥,死之。己卯,大赦,賜酺三日。癸未,安西都護牛師獎及西突厥戰於火燒城,死之。是歲,皇后、妃、主、昭容賣官,行墨敕斜封。   三年二月己丑,及皇后幸玄武門,觀宮女拔河,為宮市以嬉。壬寅,韋巨源為尚書左僕射,楊再思為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壬子,及皇后幸太常寺。三月戊午,宗楚客為中書令,蕭至忠守侍中,太府卿韋嗣立守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中書侍郎兼檢校吏部侍郎崔湜,守兵部侍郎趙彥昭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戊寅,禮部尚書韋溫為太子少保、同中書門下三品。太常少卿鄭愔守吏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五月丙戌,貶崔湜為瀼州刺史,鄭愔江州司馬。六月癸巳,太白晝見。庚子,以旱避正殿,減膳,撤樂。詔括天下圖籍。壬寅,慮囚。癸卯,楊再思薨。七月丙辰,西突厥娑葛降。辛酉,許婦人非緣夫、子封者廕其子孫。癸亥,慮囚。庚辰,澧水溢。八月乙酉,李嶠同中書門下三品,特進韋安石為侍中。壬辰,有星孛於紫宮。九月戊辰,吏部尚書蘇環為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十一月乙丑,有事於南郊,以皇后為亞獻,大赦,賜文武官階、爵,入品者減考,免關內今歲賦,賜酺三日。甲戌,豆盧欽望薨。十二月壬辰,前宋國公致仕唐休璟為太子少師、同中書門下三品。甲午,如新豐溫湯。甲辰,赦新豐,給復一年,賜從官勳一轉。乙巳,至自新豐。   四年正月丙寅,及皇后微行以觀燈,遂幸蕭至忠第。丁卯,微行以觀燈,幸韋安石、長寧公主第。己卯,如始平。二月壬午,赦咸陽、始平,給復一年。癸未,至自始平。庚戌,及後、妃、公主觀三品以上拔河。三月,以河源九曲予吐蕃。庚申,雨木冰,井溢。五月辛酉,封嗣虢王邕為汴王。丁卯,殺許州司兵參軍燕欽融。丁丑,剡縣地震。六月,皇后及安樂公主、散騎常侍馬秦客反。壬午,皇帝崩,年五十五,謚曰孝和皇帝天寶十三年,加謚大和大聖大昭孝皇帝。   贊曰:昔都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其於殺君篡國之主,皆不黜絕之,豈以其盜而有之者,莫大之罪也,不沒其實,所以著其大惡而不隱歟?自司馬遷、班固皆作《高後紀》,呂氏雖非篡漢,而盜執其國政,遂不敢沒其實,豈其得聖人之意歟?抑亦偶合於《春秋》之法也。唐之舊史因之,列武後於本紀,蓋其所從來遠矣。夫吉凶之於人,猶影響也,而為善者得吉常多,其不幸而罹於凶者有矣;為惡者未始不及於凶,其幸而免者亦時有焉。而小人之慮,遂以為天道難知,為善未必福,而為惡未必禍也。武後之惡,不及於大戮,所謂倖免者也。至中宗韋氏,則禍不旋踵矣。然其親遭母后之難,而躬自蹈之,所謂下愚之不移者歟! 本紀第五 睿宗 玄宗   睿宗玄真大聖大興孝皇帝諱旦,高宗第八子也。始封殷王,領冀州大都督、單于大都護。長而溫恭好學,通詁訓,工草隸書。徙封豫王 ,又封冀王,累遷右金吾衛大將軍、洛州牧。徙封相王,復封豫王。武後廢中宗,立為皇帝,其改國號周,以為皇嗣,居於東宮。中宗自房州還,復為皇太子,武後封皇嗣為相王,授太子右衛率。累遷右羽林衛大將軍、并州牧、安北大都護、諸道元帥。中宗復位,進號安國相王。   景雲元年六月壬午,韋皇后弒中宗,矯詔立溫王重茂為皇太子。以刑部尚書裴談、工部尚書張錫同中書門下三品;吏部尚書張嘉福、中書侍郎岑羲、吏部侍郎崔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發諸府兵五萬屯京師,以韋溫總知內外兵馬。甲申,乃發喪。又矯遺詔,自立為皇太后。皇太子即皇帝位,以睿宗參謀政事,大赦,改元曰唐隆。太后臨朝攝政,罷睿宗參謀政事,以為太尉。封嗣雍王守禮為邠王,壽春郡王成器宋王。丁亥,溫王妃陸氏為皇后。壬辰,紀處訥、張嘉福、岑羲持節巡撫關內、河南北。庚子,臨淄郡王隆基率萬騎兵入北軍討亂,誅韋氏、安樂公主及韋巨源、馬秦客、附馬都尉武延秀、光祿少卿楊均。辛丑,睿宗奉皇帝御安福門,大赦。賜文武官階、勳、爵,免天下歲租之半。進封隆基為平王。朝邑尉劉幽求為中書舍人,苑總監鍾紹京為中書侍郎,參知機務。壬寅,紹京及黃門侍郎李日知同中書門下三品。紀處訥、韋溫、宗楚客、將作大匠宗晉卿、司農卿趙履溫伏誅。貶汴王邕為沁州刺史,蕭至忠許州刺史,韋嗣立宋州刺史,趙彥昭絳州刺史,崔湜華州刺史。癸卯,太白晝見。平王隆基同中書門下三品,鍾紹京行中書令。張嘉福伏誅。甲辰,安國相王即皇帝位於承天門,大赦,長流、長任及流人未達者還之。賜內外官階、爵。復重茂為溫王。乙巳,鍾紹京罷。丙午,太常少卿薛稷為黃門侍郎,參豫機務。丁未,立平王隆基為皇太子。復則天大聖皇后號曰天後。戊申,許州刺史姚元之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韋嗣立、蕭至忠為中書令,趙彥昭為中書侍郎,崔湜為吏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七月庚戌,進封衡陽郡王成義為申王,巴陵郡王隆范岐王,彭城郡王隆業薛王。癸丑,兵部尚書崔日用為黃門侍郎,參豫機務。丁巳,洛州長史宋璟檢校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岑羲罷。壬戌,貶蕭至忠為晉州刺史,韋嗣立許州刺史,趙彥昭宋州刺史,張錫絳州刺史。崔湜罷。丙寅,貶李嶠為懷州刺史。姚元之兼中書令,蘇瑰為尚書左僕射。丁卯,唐休KG-*3】璟、張仁亶罷。己巳,大赦,改元,賜內外官及子為父後者勳一轉。崔日用、薛稷罷。乙亥,廢崇恩廟、昊陵、順陵。追廢皇后韋氏為庶人,安樂公主為勃逆庶人。   八月庚寅,譙王重福及汴州刺史鄭愔反,伏誅。癸巳,罷墨敕斜封官。貶裴談為蒲州刺史。九月辛未,太子少師致仕唐休璟為朔方道行軍大總管,以備突厥。十月乙未,追號天後曰大聖天後。癸卯,出義宗於太廟。十一月戊申,姚元之為中書令。己酉,葬孝和皇帝於定陵。壬子,蘇瑰、韋安石罷。宋王成器為尚書左僕射。丁卯,赦靈駕所過。己巳,宋王成器為司徒。   二年正月己未,太僕卿郭元振、中書侍郎張說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甲子,徙封重茂為襄王。乙丑,追冊妃劉氏、竇氏為皇后。二月丁丑,皇太子監國。甲申,貶姚元之為申州刺史,宋璟楚州刺史。丙戌,太子少保韋安石為侍中。劉幽求罷。復墨敕斜封官。辛卯,禁屠。三月癸丑,作金仙、玉真觀。四月甲申,韋安石為中書令。宋王成器罷。辛卯,李日知為侍中。壬寅,大赦,賜文武官階、勳、爵,民酺三日。甲辰,作玄元皇帝廟。五月庚戌,復昊陵、順陵,置官屬。壬戌,殿中監竇懷貞為左御史台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八月乙卯,大赦,賜酺三日。丁巳,皇太子釋奠於國學。庚午,韋安石為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九月乙亥,竇懷貞為侍中。十月甲辰,吏部尚書劉幽求為侍中,右散騎常侍魏知古,太子詹事崔湜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中書侍郎陸象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韋安石、李日知、郭元振、竇懷貞、張說罷。十二月丁未,作潑寒胡戲。   先天元年正月辛未,享於太廟。甲戌,並、汾、絳三州地震。辛巳,有事於南郊。戊子,耕籍田。己丑,大赦,改元曰太極。賜內外官階、爵,民酺五日。版授九十以上下州刺史,八十以上上州司馬。辛卯,幸安福門,觀酺三日夜。壬辰,陸象先同中書門下三品。乙未,戶部尚書岑羲、左御史台大夫竇懷貞同中書門下三品。二月丁巳,皇太子釋奠於國學。是春,旱。五月戊寅,有事於北郊。辛巳,大赦,改元曰延和。賜內外官陪禮者勳一轉,民酺五日。六月癸丑,岑羲為侍中。乙卯,追號大聖天後為天後聖帝。辛酉,刑部尚書郭元振為朔方道行軍大總管,以伐突厥。甲子,幽州都督孫佺、左武衛將軍李楷洛、左威衛將軍周以悌及奚戰於冷陘山,敗績。七月辛未,有彗星入於太微。兵部尚書李迥秀為朔方道後軍大總管。乙亥,竇懷貞為尚書右僕射、平章軍國重事。己卯,幸安福門觀樂,三日而止。丙戌,以旱減膳。八月庚子,立皇太子為皇帝,以聽小事;自尊為太上皇,以聽大事。壬寅,追號天後聖帝為聖後。甲辰,大赦,改元,賜內外官及五品以上子為父後者勳、爵,民酺五日。丁未,立皇太子妃王氏為皇后。戊申,封皇帝子嗣直為剡王,嗣謙郢王。己酉,宋王成器為司徒。庚戌,竇懷貞為尚書左僕射,劉幽求守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魏知古為侍中,崔湜檢校中書令。戊午,流劉幽求於封州。九月丁卯朔,日有食之。甲午,封皇帝子嗣升為陝王。十月辛卯,獵於驪山。十一月丁亥,誥遣皇帝巡邊。甲午,幽州都督宋璟為左軍大總管,并州長史薛訥為中軍大總管,兵部尚書郭元振為右軍大總管。   二年正月乙亥,吏部尚書蕭至忠為中書令。二月,追作先天元年酺。六月辛丑,以雨霖避正殿,減膳。丙辰,郭元振同中書門下三品。七月甲子,大赦。乙丑,誥歸政於皇帝。   開元四年六月,崩於百福殿,年五十五,謚曰大聖真皇帝。天寶十三載,增謚玄真大聖大興孝皇帝。   玄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諱隆基,睿宗第三子也。母曰昭成皇后竇氏。性英武,善騎射,通音律、歷象之學。始封楚王,後為臨淄郡王。累遷衛尉少卿、潞州別駕。   景龍四年,朝於京師,遂留不遣。庶人韋氏已弒中宗,矯詔稱制。玄宗乃與太平公主子薛崇簡、尚衣奉御王崇曄、公主府典簽王師虔、朝邑尉劉幽求、苑總監鍾紹京、長上折衝麻嗣宗、押萬騎果毅葛福順李仙鳧、道士馮處澄、僧普潤定策討亂。或請先啟相王,玄宗曰:「請而從,是王與危事;不從,則吾計失矣。」乃夜率幽求等入苑中,福順、仙鳧以萬騎兵攻玄武門,斬左羽林將軍韋播、中郎將高嵩以徇。左萬騎由左入,右萬騎由右入,玄宗率總監羽林兵會兩儀殿,梓宮宿衛兵皆起應之,遂誅韋氏。黎明,馳謁相王,謝不先啟。相王泣曰:「賴汝以免,不然,吾且及難。」乃拜玄宗殿中監,兼知內外閒廄、檢校隴右群牧大使,押左右萬騎,進封平王,同中書門下三品。   睿宗即位,立為皇太子。景雲二年,監國,聽除六品以下官。延和元年,星官言:「帝坐前星有變。」睿宗曰:「傳德避災,吾意決矣。」七月壬辰,制皇太子宜即皇帝位。太子惶懼入請,睿宗曰:「此吾所以答天戒也。」皇太子乃御武德殿,除三品以下官。八月庚子,即皇帝位。先天元年十月庚子,享於太廟,大赦。   開元元年正月辛巳,皇后親蠶。七月甲子,太平公主及岑羲、蕭至忠、竇懷貞謀反,伏誅。乙丑,始聽政。丁卯,大赦,賜文武官階、爵。庚午,流崔湜於竇州。甲戌,毀天樞。乙亥,尚書右丞張說檢校中書令。庚辰,陸象先罷。八月癸巳,劉幽求為尚書右僕射,知軍國大事。壬寅,宋王成器為太尉,申王成義為司徒,邠王守禮為司空。九月丙寅,宋王成器罷。庚午,劉幽求同中書門下三品,張說為中書令。十月,姚雋蠻設姚州,都督李蒙死之。己亥,幸溫湯。癸卯,講武於驪山。流郭元振於新州,給事中唐紹伏誅。免新豐來歲稅,賜從官帛。甲辰,獵於渭川。同州刺史姚元之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乙巳,至自渭川。十一月乙丑,劉幽求兼侍中。戊子,群臣上尊號曰開元神武皇帝。十二月庚寅,大赦,改元,賜內外官勳。改中書省為紫微省,門下省為黃門省,侍中為監。甲午,吐蕃請和。巳亥,禁潑寒胡戲。壬寅,姚崇兼紫微令。癸丑,劉幽求罷。貶張說為相州刺史。甲寅,黃門侍郎盧懷慎同紫微黃門平章事。   二年正月壬午,以關內旱,求直諫,停不急之務,寬系囚,祠名山大川,葬暴骸。甲申,并州節度大使薛訥同紫微黃門三品,以伐契丹。二月壬辰,避正殿,減膳,徹樂。突厥寇北庭,都護郭虔瓘敗之。己酉,慮囚。三月己亥,磧西節度使阿史那獻執西突厥都擔。四月辛未,停諸陵供奉鷹犬。五月辛亥,魏知古罷。六月,京師大風拔木。甲子,以太上皇避暑,徙御大明宮。七月乙未,焚錦繡珠玉於前殿。戊戌,禁採珠玉及為刻鏤器玩、珠繩帖綏服者,廢織錦坊。庚子,薛訥及奚、契丹戰於灤河,敗績。丁未,襄王重茂薨,追冊為皇帝。八月壬戌,禁女樂。乙亥,吐蕃寇邊,薛訥攝左羽林軍將軍,為隴右防禦大使,右驍衛將軍郭知運為副,以伐之。九月庚寅,作興慶宮。丁酉,宴京師侍老於含元殿庭,賜九十以上幾、杖,八十以上鳩杖,婦人亦如之,賜於其家。戊申,幸溫湯。十月戊午,至自溫湯。甲子,薛訥及吐蕃戰於武階,敗之。十二月乙丑,封子嗣真為鄫王,嗣初鄂王,嗣玄鄄王。   三年正月丁亥,立郢王嗣謙為皇太子。降死罪,流以下原之。賜酺三日。癸卯,盧懷慎檢校黃門監。二月辛酉,赦囚非惡逆、造偽者。四月庚申,突厥部三姓葛邏祿來附。右羽林軍大將軍薛訥為源州鎮軍大總管,源州都督楊執一副之;右衛大將軍郭虔瓘為朔州鎮軍大總管,并州長史王晙副之。以備突厥。五月丁未,以旱錄京師囚。戊申,避正殿,減膳。七月庚辰朔,日有食之。十月辛酉,巂州蠻寇邊,右驍衛將軍李玄道伐之。壬戌,薛訥為朔方道行軍大總管,太僕卿呂延祚、靈州刺史杜賓客副之。癸亥,如眉,赦所過徒罪以下,賜侍老九十以上及篤疾者物。甲子,如鳳泉湯。戊辰,降大理系囚罪。十一月己卯,至自鳳泉湯。乙酉,幸溫湯。丁亥,相州人崔子巖反,伏誅。甲午,至自溫湯。乙未,禁白衣長髮會。十二月乙丑,降鳳泉湯所過死罪以下。   四年正月戊寅,朝太上皇於西宮。二月丙辰,幸溫湯。辛酉,吐蕃寇松州,廓州刺史蓋思貴伐之。丁卯,至自溫湯。癸酉,松州都督孫仁獻及吐蕃戰,敗之。六月甲子,太上皇崩。辛未,京師、華陝二州大風拔木。癸酉,大武軍子將郝靈佺殺突厥默啜。七月丁丑,吐蕃請和。丁酉,洛水溢。八月辛未,奚、契丹降。十月庚午,葬大聖真皇帝於橋陵。十一月己卯,盧懷慎罷。丁亥,選中宗於酉廟。丙申,尚書左丞源乾曜為黃門侍郎、同紫微黃門平章事。十二月乙卯,定陵寢殿火。丙辰,幸溫湯。乙丑,至自溫湯。閏月己亥,姚崇、源乾曜罷。刑部尚書宋璟為吏部尚書兼黃門監,紫微侍郎蘇頲同紫微黃門平章事。   五年正月癸卯,太廟四室壞,遷神主於太極殿,素服避正殿,輟視朝五日。己酉,享於太極殿。辛亥,如東都。戊辰,大霧。二月甲戌,大赦,賜從官帛,給復河南一年,免河南北蝗、水州今歲租。三月丙寅,吐蕃請和。四月甲申,毀拜洛受圖壇。己丑,子嗣一卒。五月丙辰,詔公侯子孫襲封。七月壬寅,隴右節度使郭知運及吐蕃戰,敗之。九月壬寅,復紫微省為中書省,黃門省為門下省,監為侍中。十月戊寅,祔神主於太廟。甲申,命史官月奏所行事。   六年正月辛丑,突厥請和。二月壬辰,朔方道行軍大總管王□伐突厥。六月甲申,瀍水溢。八月庚辰,以旱慮囚。十月癸亥,賜河南府、懷汝鄭三州父老帛。十一月辛卯,至自東都。丙申,享於太廟。元皇帝以上三祖枝孫失官者授五品京官。皇祖妣家子孫在選者甄擇之。免知頓及旁州供承者一歲租稅。乙巳,改傳國璽曰「寶」。是月,突厥執單于副都護張知運。   七年五月己丑朔,日有食之,素服,徹樂,減膳,中書門下慮囚。六月戊辰,吐蕃請和。閏七月辛巳,以旱避正殿,徹樂,減膳。甲申,慮囚。八月丙戌,慮囚。九月甲戌,徙封宋王憲為寧王。十月,作義宗廟於東都。辛卯,幸溫湯。癸卯,至自溫湯。十一月乙亥,皇太子入學齒胄,賜陪位官及學生帛。   八年正月辛巳,宋璟、蘇頲罷。京兆尹源乾曜為黃門侍郎,并州大都督府長史張嘉貞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二月戊戌,子敏卒。三月甲子,免水旱州逋負,給復四鎮行人家一年。五月丁卯,源乾曜為侍中,張嘉貞為中書令。六月庚寅,洛、瀍、谷水溢。九月,突厥寇甘、涼,涼州都督楊敬述及突厥戰,敗績。丙寅,降京城囚罪,杖以下原之。壬申,契丹寇邊,王晙檢校幽州都督、節度河北諸軍大使,黃門侍郎韋抗為道朔方行軍大總管,以伐之。甲戌,中書門下慮囚。十月辛巳,如長春宮。壬午,獵於下邽。庚寅,幸溫湯。十一月乙卯,至自溫湯。   九年正月,括田。丙寅,幸溫湯。乙亥,至自溫湯。二月丙戌,突厥請和。丁亥,免天下七年以前逋負。四月庚寅,蘭池胡康待賓寇邊。五月庚午,原見囚死、流罪隨軍郊力、徒以下未發者。七月己酉,王晙執康待賓。八月,蘭池胡康願子寇邊。九月乙巳朔,日有食之。癸亥,天兵軍節度大使張說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十一月庚午,大赦,賜文武官階、爵,唐隆、先天實封功臣坐事免若死者加贈,賜民酺三日。十二月乙酉,幸溫湯。壬辰,至自溫湯。是冬,無雪。   十年正月丁巳,如東都。二月丁丑,次望春頓,賜從官帛。四月己亥,張說持節朔方軍節度大使。五月戊午,突厥請和。辛酉,伊、汝水溢。閏月壬申,張說巡邊。六月丁巳,河決博、棣二州。七月庚辰,給復遭水州。丙戌,安南人梅叔鸞反,伏誅。九月,張說敗康願子於木盤山,執之。己卯,京兆人權梁山反,伏誅。癸未,吐蕃攻小勃律,北庭節度使張孝嵩敗之。十月甲寅,如興泰宮,獵於上宜川。庚申,如東都。十二月,突厥請和。   十一年正月丁卯,降東都囚罪,徙以下原之。賜侍老物。庚辰,次潞州,赦囚,給復五年,以故第為飛龍宮。辛卯,次并州,改并州為北都。癸巳,赦太原府,給復一年,下戶三年元從家五年。版授侍老八十以上上縣令,婦人縣君;九十以上上州長史,婦人郡君;百歲以上上州刺史,婦人郡夫人。二月己酉,貶張嘉貞為幽州刺史。壬子,如汾陰,祠后土,賜文武官階、勳、爵、帛。癸亥,張說兼中書令。三月辛未,至自汾陰,免所過今歲稅,赦京城。四月甲子,張說為中書令。吏部尚書王晙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五月乙丑,復中宗於太廟。己丑,王晙持節朔方軍節度大使。辛卯,遣使分巡天下。六月,王晙巡邊。八月戊申,追號宣皇帝曰獻祖,光皇帝曰懿祖。十月丁酉,幸溫湯,作溫泉宮。甲寅,至自溫湯。十一月戊寅,有事於南郊,大赦。賜奉祠官階、勳、爵,親王公主一子官,高年粟帛,孝子順孫終身勿事。天下酺三日,京城五日。十二月甲午,如鳳泉湯。戊申,至自鳳泉湯。庚申,貶王晙為蘄州刺史。   十二年四月壬寅,詔傍繼國王禮當廢而屬近者封郡王。七月己卯,廢皇后王氏為庶人。十月,庶人王氏卒。十一月庚午,如東都。庚辰,溪州首領覃行章反,伏誅。辛巳,申王摠薨。閏十二月丙辰朔,日有食之。   十三年正月戊子,降死罪,流以下原之。遣使宣慰天下。壬子,葬朔方隴右河西戰亡者。三月甲午,徙封郯王潭為慶王,陝王浚忠王,鄫王洽棣王,甄王滉榮王。封子涺為光王,濰儀王,沄穎王,澤永王,清壽王,洄延王,沐盛王,溢濟王。九月丙戌,罷奏祥瑞。十月辛酉,如兗州。庚午,次濮州,賜河南、北五百里內父老帛。十一月庚寅,封於泰山。辛卯,禪於社首。壬辰,大赦。賜文武官階、勳、爵,致仕官一季祿,公主、嗣王、郡縣主一子官,諸蕃酋長來會者一官。免所過一歲、兗州二歲租。賜天下酺七日。丙申,幸孔子宅,遣使以太牢祭其墓,給復近墓五戶。丁酉,賜徐、曹、毫、許、仙、豫六州父老帛。十二月己巳,如東都。   十四年二月,邕州獠梁大海反,伏誅。四月丁巳,戶部侍郎李元紘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庚申,張說罷。丁卯,岐王范薨。六月戊午,東都大風拔木。壬戌,詔州縣長官言事。七月癸未,瀍水溢。八月丙午,河決魏州。九月己丑,磧西節度使杜暹檢校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月甲寅,太白晝見。庚申,如廣成湯。己巳,如東都。十二月丁巳,獵於方秀川。   十五年正月辛丑,河西、隴右節度使王君奐及吐蕃戰於青海,敗之。七月甲戌,震興教門觀,災。庚寅,洛水溢。己亥,降都城囚罪,徒以下原之。八月,澗、谷溢,毀澠池縣。己巳,降天下死罪、嶺南邊州流人,徒以下原之。九月丙子,吐蕃寇瓜州,執刺史田元獻。閏月庚子,寇安西,副大都護趙頤貞敗之。庚申,回紇襲甘州,王君奐死之。十月己卯,至自東都。十一月丁卯,獵於城南。十二月乙亥,幸溫泉宮。丙戌,至自溫泉宮。   十六年正月壬寅,趙頤貞及吐蕃戰於曲子城,敗之。乙卯,瀧州首領陳行范反,伏誅庚申,許徒以下囚保任營農。三月辛丑,免營農囚罪。七月,吐蕃寇瓜州,刺史張守珪敗之。乙巳,隴右節度使張志亮、河西節度使蕭嵩克吐蕃大莫門城。八月辛卯,及吐蕃戰於祁連城,敗之。九月丙午,以久雨降囚罪,徒以下原之。十月己卯,幸溫泉宮。己丑,至自溫泉宮。十一月癸巳,蕭嵩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甲辰,弛陂澤禁。戊申,幸寧王憲第。庚戌,至自寧王憲第。十二月丁卯,幸溫泉宮。丁丑,至自溫泉宮。   十七年二月丁卯,雋州都督張審素克雲南昆明城、鹽城。三月戊戌,張守珪及吐蕃戰於大同軍,敗之。四月癸亥,降死罪,流以下原之。乙亥,大風,震,藍田山崩。六月甲戌,源乾曜、杜暹、李元罷紘。蕭嵩兼中書令。戶部侍郎宇方融為黃門侍郎,兵部侍郎裴光庭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九月壬子,貶宇文融為汝州刺史。十月戊午朔,日有食之。十一月庚寅,享於太廟。丙申,拜橋陵,赦奉先縣。戊戌,拜定陵。己亥,拜獻陵。壬寅,拜昭陵。乙巳,拜乾陵。戊申,至自乾陵,大赦。免今歲稅之半。賜文武官階、爵,侍老帛。旌表孝子順孫、義夫節婦,終身勿事。唐隆兩營立功三品以上予一子官。免供頓縣今歲稅。賜諸軍行人勳兩轉。十二月辛酉,幸溫泉宮。壬申,至自溫泉宮。是冬,無雪。   十八年正月辛卯,裴光庭為侍中。二月丙寅,大雨,雷震左飛龍廄,災。辛未,免囚罪杖以下。四月乙卯,築京師外郭。五月己酉,奚、契丹附於突厥。六月甲子,有彗星出於五車。癸酉,有星孛於華、昂。乙亥,瀍水溢。丙子,忠王浚為河北道行軍元帥。壬午,洛水溢。九月丁巳,忠王浚兼河東道諸軍元帥。十月戊子,吐蕃請和。庚寅,如鳳泉湯。癸卯,至自鳳泉湯。十一月丁卯,幸溫泉宮。丁丑,至自溫泉宮。   十九年正月,殺瀼州別駕王毛仲。丙子,耕於興慶宮。己卯,禁捕鯉魚。四月壬午,降死罪以下。丙申,立太公廟。六月乙酉,大風拔木。七月癸丑,吐蕃請和。八月辛巳,以千秋節降死罪,流以下原之。十月丙申,如東都。十一月乙卯,次洛城南,賜從官帛。是歲,揚州穭稻生。   二十年正月乙卯,信安郡王禕為河東、河北道行軍副元帥,以伐奚、契丹。二月甲戌朔,日有食之。壬午,降囚罪,徒以下原之。三月己巳,信安郡王禕及奚、契丹戰於薊州,敗之。五月戊申,忠王浚俘奚、契丹以獻。六月丁丑,浚為司徒。八月辛未朔,日有食之。九月乙巳,渤海靺鞨寇登州,刺史韋俊死之,左領軍衛將軍蓋福慎伐之。戊辰,以宋、滑、袞、鄆四州水,免今歲稅。十月壬午,如潞州。丙戌,中書門下慮巡幸所過囚。辛卯,赦潞州,給復三年,賜高年粟帛。十一月辛丑,如北都。癸丑,赦北都,給復三年。庚申,如汾陰,祠后土,大赦。免供頓州今歲稅。賜文武官階、勳、爵,諸州侍老帛,武德以來功臣後及唐隆功臣三品以上一子官。民酺三日。十二月辛未,至自汾陰。   二十一年正月丁巳,幸溫泉宮。二月丁亥,至自溫泉宮。三月乙巳,裴光庭薨。甲寅,尚書右丞韓休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閏月癸酉,幽州副總管郭英傑及契丹戰於都山,英傑死之。四月乙卯,遣宣慰使黜陟官吏,決擊囚。丁巳,寧王憲為太尉,薛王業為司徒。五月戊子,以皇太子納妃,降死罪,流以下原之。七月乙丑朔,日有食之。九月壬午,封子沔為信王,泚義王,漼陳王,澄豐王,潓恆王,漩涼王,滔深王。十月庚戌,幸溫泉宮。己未,至自溫泉宮。十二月丁巳,蕭嵩、韓休罷。京兆尹裴耀卿為黃門侍郎,中書侍郎張九齡: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二十二年正月己巳,如東都。二月壬寅,秦州地震,給復壓死者家一年,三人者三年。四月甲辰,降死罪以下。甲寅,北庭都護劉渙謀反,伏誅。五月戊子,裴耀卿為侍中,張九齡為中書令,黃門侍郎李林甫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是日,大風拔木。六月壬辰,幽州節度使張守珪俘奚、契丹以獻。七月己巳,薛王業薨。十一月甲戌,免關內、河南八等以下戶田不百畝者今歲租。十二月戊子朔,日有食之。乙巳,張守珪及契丹戰,敗之,殺其王屈烈。   二十三年正月乙亥,耕藉田。大赦。侍老百歲以上版授上州刺史,九十以上中州刺史,八十以上上州司馬。賜陪位官勳、爵。征防兵父母年七十者遣還。民酺三日。八月戊子,免鰥寡惸獨今歲稅米。十月戊申,突騎施寇邊。閏十一月壬午朔,日有食之。是冬,東都人劉普會反,伏誅。   二十四年正月丙午,北庭都護蓋嘉運及突騎施戰,敗之。四月丁丑,降死罪以下。五月丙午,醴泉人劉志誠反,伏誅。八月甲寅,突騎施請和。乙亥,汴王璥薨。十月戊申,京師地震。甲子,次華州,免供頓州今歲稅,賜刺史、縣令中上考。降兩京死罪,流以下原之。丁卯,至自東都。十一月辛丑,東都地震。壬寅,裴耀卿、張九齡罷。李林甫兼中書令,朔方軍節度副大使牛仙客為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十二月戊申,慶王琮為司徒。   二十五年三月乙酉,張守珪及契丹戰於捺祿山,敗之。辛卯,河西節度副大使崔希逸及吐蕃戰於青海,敗之。四月辛酉,殺監察御史周子諒。乙丑,廢皇太子瑛及鄂王瑤、光王琚為庶人,皆殺之。十一月壬申,幸溫泉宮。乙酉,至自溫泉宮。十二月丙午,惠妃武氏薨。丁巳,追冊為皇后。   二十六年正月甲戌,潮州刺史陳思挺謀反,伏誅。乙亥,牛仙客為侍中。丁丑,迎氣於東郊。降死罪,流以下原之。以京兆稻田給貧民,禁王公獻珍物,賜文武官帛。壬辰,李林甫兼隴右節度副大使。二月乙卯,牛仙客兼河東節度副大使。三月丙子,有星孛於紫微。癸巳,京師地震。吐蕃寇河西,崔希逸敗之,鄯州都督杜希望克其新城。四月己亥,有司讀時令。降死罪,流以下原之。五月乙酉,李林甫兼河酉節度副大使。六月庚子,立忠王璵為皇太子。七月己巳,大赦。賜文武九品以上及五品以上子為父後者勳一轉,侍老粟帛,加版授。免京畿下戶今歲租之半。賜民酺三日。九月丙申朔,日有食之。庚子,益州長史王昱及吐蕃戰於安戎城,敗績。十月戊寅,幸溫泉宮。壬辰,至自溫泉宮。   二十七年正月壬寅,榮王琬巡按隴右。二月己巳,群臣上尊號曰開元聖文神武皇帝,大赦。免今歲稅。賜文武官階、爵。版授侍老百歲以上下州刺史,婦人郡君;九十以上上州司馬,婦人縣君;八十以上縣令,婦人鄉君。賜民酺五日。八月乙亥,磧西節度使蓋嘉運敗突騎施於賀邏嶺,執其可汗吐火仙。壬午,吐蕃寇邊河西、隴右節度使蕭炅敗之。十月丙戌,幸溫泉宮。十一月辛丑,至自溫泉宮。   二十八年正月癸巳,幸溫泉宮。庚子,至自溫泉宮。三月丁亥朔,日有食之。壬子,益州司馬章仇兼瓊敗吐蕃,克安戎城。五月癸卯,吐蕃寇安戎城,兼瓊又敗之。十月甲子,幸溫泉宮。以壽王妃楊氏為道士,號太真。戊辰,以徐、泗二州無蠶,免今歲稅。辛巳,至自溫泉宮。十一月,牛仙客罷朔方、河東節度副大使。   二十九年正月癸巳,幸溫泉宮。丁酉,立玄元皇帝廟,禁厚葬。庚子,至自溫泉宮。五月庚戌,求明《道德經》及《莊》、《列》、《文子》者。降死罪,流以下原之。七月乙亥,伊、洛溢。九月丁卯,大雨雪。十月丙申,幸溫泉宮。戊戌,遣使黜陟官吏。十一月庚戌,邠王守禮薨。辛酉,至自溫泉宮。己巳,雨木冰。辛未,寧王憲薨,追冊為皇帝,及其妃元氏為皇后。十二月癸未,吐蕃陷石堡城。   天寶元年正月丁未,大赦,改元。詔京文武官材堪刺史者自舉。賜侍老八十以上粟帛,九品以上勳兩轉。甲寅,陳王府參軍田同秀言:「玄元皇帝降於丹鳳門通衢。」二月丁亥,群臣上尊號曰開元天寶聖文神武皇帝。辛卯,享玄元皇帝於新廟。甲午,享於太廟。丙申,合祭天地於南郊,大赦。侍老加版授,賜文武官階、爵。改侍中為左相,」中書令為右相,東都為東京,北都為北京,州為郡,刺史為太守。七月癸卯朔,日有食之。辛未,牛仙客薨。八月丁丑,刑部尚書李適之為左相。十月丁酉,幸溫泉宮。十一月己巳,至自溫泉宮。十二月戊戌,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及吐蕃戰於青海,敗之。庚子,河西節度使王倕克吐蕃漁海、游奕軍。朔方軍節度使王忠嗣及奚戰於紫乾河,敗之,遂伐突厥。是冬,無冰。   二年正月乙卯,作升仙宮。丙辰,加號玄元皇帝曰大聖祖。三月壬子,享於玄元宮,追號大聖祖父周上御大夫敬曰先天太皇,咎繇曰德明皇帝涼武昭王曰興聖皇帝。改西京玄元宮曰太清宮,東京曰太微宮。四月己卯,皇甫惟明克吐蕃洪濟城。六月甲戌,震東京應天門觀,災。十月戊寅,幸溫泉宮。十一月乙卯,至自溫泉宮。十二月壬午,海賊吳令光寇永嘉郡。是冬,無雪。   三載正月丙申,改年為載。降死罪,流以下原之。辛丑,幸溫泉宮。辛亥,有星隕於東南。二月庚午,至自溫泉宮。丁丑,河南尹裴敦復、晉陵郡太守劉同升、南海郡太守劉巨鱗討吳令光。閏月,令光伏誅。三月壬申,降死罷,流以下原之。八月丙午,拔悉蜜攻突厥,殺烏蘇米施可汗,來獻其首。十月甲午,幸溫泉宮。十一月丁卯,至自溫泉宮。十二月癸丑,祠九宮貴神於東郊,大赦。詔天下家藏《孝經》。賜文武官階、爵,侍老粟帛,民酺三日。   四載正月丙戌,王忠嗣及突厥戰於薩河內山,敗之。三月壬申,以外孫獨孤氏女為靜樂公方,嫁於契丹松漠都督李懷節;楊氏女為宜芳公主,嫁於奚饒樂都督李廷寵。八月壬寅,立太真為貴妃。九月,契丹、奚皆殺其公主以叛。甲申,皇甫惟明及吐蕃戰於石堡城,副將褚□死之。十月戊戌,幸溫泉宮。十二月戊戌,至自溫泉宮。   五載正月乙亥,停六品以下員外官。三月丙子,遣使黜陟官吏。四月庚寅,李適之罷。丁酉,門下侍郎陳希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五月壬子朔,日有食之。七月,殺括蒼郡太守韋堅、播川郡太守皇甫惟明。十月戊戌,幸溫泉宮。十一月乙巳,至自溫泉宮。十二月甲戌,殺贊善大夫杜有鄰、著作郎王曾、左驍衛兵曹參軍柳勣、左司御率府倉曹參軍王脩己、右武衛司戈盧寧、左威衛參軍徐徵。   六載正月辛巳,殺北海郡太守李邕、淄川郡太守裴敦復。丁亥,享於太廟。戊子,有事於南郊,大赦,流人老者許致仕,停立仗鐲。賜文武官階、爵,侍老粟帛,民酺三日。三月甲辰,陳希烈為左相。七月乙酉,以旱降死罪,流以下原之。十月戊申,幸華清宮。十一月丁酉,殺戶部侍郎楊慎矜及其弟少府少監慎餘、洛陽令慎名。十二月癸丑,至自華清宮。是歲,安西副都護高仙芝及小勃律國戰,敗之。   七載五月壬午,群臣上尊號曰開元天寶聖文神武應道皇帝,大赦,免來載租、庸。以魏、周、隋為三恪。賜京城父老物人十段。七十以上版授本縣令,婦人縣君,六十以上縣丞。天下侍老百歲以上上郡太守,婦人郡君;九十以上上郡司馬,婦人縣君;八十以上縣令,婦人鄉君。賜文武官勳兩轉,民酺三日。十月庚戌,幸華清宮。十二月辛酉,至自華清宮。   八載四月,殺咸寧郡太守趙奉璋。六月乙卯,隴右節度使哥舒翰及吐蕃戰於石堡城,敗之。閏月丙寅,謁太清宮,加上玄元皇帝號曰聖祖大道玄元皇帝,增祖宗帝后謚。郡臣上尊號曰開元天地大寶聖文神武應道皇帝,大赦,男子七十、婦人七十五以上皆給一子侍,賜文武官階、爵,民為戶者古爵,酺三日。十月乙丑,幸華清宮。是月,特進何履光率十道兵以伐雲南。十一月丁巳,幸御史中丞楊釗莊。   九載正月己亥,至自華清宮。丁巳,詔以十一月封華岳。三月辛亥,華岳廟災,關內旱,乃停封。五月庚寅,慮囚。九月辛卯,以商、周、漢為三恪。十月庚申,幸華清宮。太白山人王玄翼言:「玄元皇帝降於寶仙洞。」十二月乙亥,至自華清宮。是歲,雲南蠻陷雲南郡,都督張虔陀死之。   十載正月壬辰,朝獻於太清宮。癸巳,朝享於太廟。甲午,有事於南郊,大赦,賜侍老粟帛,酺三日。丁酉,李林甫兼朔方軍節度副大使、安北副大都護。己亥,改傳國寶為「承天大寶」。戊申,安西四鎮節度使高仙芝執突騎施可汗及石國王。四月壬午,劍南節度使鮮於仲通及雲南蠻戰於西洱河,大敗績,大將王天運死之,陷雲南都護府。七月,高仙芝及大食戰於恆邏斯城,敗績。八月,范陽節度副大使安祿山及契丹戰於吐護真河,敗績。乙卯,廣陵海溢。丙辰,武庫災。十月壬子,幸華清宮。十一月乙未,幸楊國忠第。   十一載正月丁亥,致自華清宮。二月庚午,突厥部落阿布思寇邊。三月乙巳,改尚書省八部名。四月乙酉,戶部郎中王銲、京兆人邢縡謀反,伏誅。丙戌,殺御史大夫王□。李林甫罷安北副大都護。五月戌申,慶王琮薨。甲子,東京大風拔木。六月壬午,御史大夫兼劍南節度使楊國忠敗吐蕃於雲南,克故洪城。十月戊寅,幸華清宮。十一月乙卯,李林甫薨。庚申,楊國忠為右相。十二月丁亥,至自華清宮。   十二載五月己酉,復魏、周、隋為三恪。六月,阿布思部落降。八月,中書門下慮囚。九月甲寅,葛邏祿葉護執阿布思。十月戊寅,幸華清宮。   十三載正月丙午,至自華清宮。二月壬申,朝獻於太清宮,加上玄元皇帝號曰大聖祖高上大道金厥玄元天皇大帝。癸酉,朝享於太廟,增祖宗謚。甲戌,群臣上尊號曰開元天地大寶聖文神武證道孝德皇帝,大赦,左降官遭父母喪者聽歸。賜孝義旌表者勳兩轉。侍老百歲以上版授本郡太守,婦人郡夫人;九十以上郡長史,婦人郡君;八十以上縣令,婦人縣君。太守加賜爵一級,縣令勳兩轉,民酺三日。丁丑,楊國忠為司空。是日,雨土。三月,隴右、河西節度使哥舒翰敗吐蕃,復河源九曲。辛酉,大風拔木。五月壬戌,觀酺於勤政樓,北庭都護程千里俘阿布思以獻。六月乙丑朔,日有食之。劍南節度留後李宓及雲南蠻戰於西洱河,死之。八月丙戌,陳希烈罷。文部侍郎韋見素為武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秋,瀍、洛水溢。十月乙酉,幸華清宮。十二月戊午,至自華清宮。   十四載三月壬午,安祿山及契丹戰於潢水,敗之。五月,天有聲於浙西。八月辛卯,降死罪,流以下原之。免今載租、庸半。賜侍老米。十月庚寅,幸華清宮。十一月,安祿山反,陷河北諸郡。范陽將何千年殺河東節度使楊光翽。壬申,伊西節度使封常清為范陽、平盧節度使,以討安祿山。丙子,至自華清宮。九原郡太守郭子儀為朔方軍節度副大使,右羽林軍大將軍王承業為太原尹,衛尉卿張介然為河南節度採訪使,右金吾大將軍程千里為上黨郡長史,以討安祿山。丁丑,榮王琬為東討元帥,高仙芝副之。十二月丁亥,安祿山陷靈昌郡。辛卯,陷陳留郡,執太守郭納,張介然死之。癸巳,安祿山陷滎陽郡,太守崔無詖死之。丙申,封常清及安祿山戰於甕子谷,敗績。丁酉,陷東京,留守李□、御史中丞盧弈、判官蔣清死之。河南尹達奚珣叛降於安祿山。己亥,恆山郡太守顏杲卿敗何千年,執之,克趙、鉅鹿、廣平、清河、河間、景城、樂安、博平、博陵、上谷、文安、信都、魏、鄴十四郡。癸卯,封常清、高仙芝伏誅。哥舒翰持節統領處置太子先鋒兵馬副元帥,守潼關。甲辰,郭子儀及安祿山將高秀巖戰於河曲,敗之。戊申,榮王琬薨。壬子,濟南郡太守李隨、單父尉賈賁、濮陽人尚衡以兵討安祿山。是月,平原郡太守顏真卿、饒陽郡太守盧全誠、司馬李正以兵討安祿山。   十五載正月乙卯,東平郡太守嗣昊王祗以兵討安祿山。丙辰,李隋為河南節度使,以討安祿山。壬戌,祿山陷恆山郡,執顏杲卿、袁履謙,陷鄴、廣平、鉅鹿、趙、上谷、博陵、文安、魏、信都九郡。癸亥,朔方軍節度副使李光弼為河東節度副大使,以討祿山。甲子,南陽郡太守魯炅為南陽節度使,率嶺南、黔中、山南東道兵屯於葉縣。乙丑,安慶緒寇潼關,哥舒翰敗之。丁丑,真源令張巡以兵討安祿山。二月己亥,嗣吳王祗及祿山將謝元同戰於陳留,敗之。李光弼克常山郡,郭子儀出井陘會光弼,及安祿山將史思明戰,敗之。庚子,賈賁戰於雍丘,死之。三月,顏真卿克魏郡。史思明寇饒陽、平原。乙卯,張巡及安祿山將令狐潮戰於雍丘,敗之。丙辰,殺戶部尚書安思順、太僕卿安元貞。乙丑,李光弼克趙郡。四月乙酉,北海郡太守賀蘭進明以兵救平原。丙午,太子左贊善大夫來瑱為穎川郡太安、兼招討使。五月丁巳,魯炅及安祿山戰於滍水,敗績,奔於南陽。戊辰,嗣虢王巨為河南節度使。六月癸未,顏真卿及安祿山將袁知泰戰於堂邑,敗之。賀蘭進明克信都。丙戌,哥舒翰及安祿山戰於靈寶西原,敗績。是日,郭子儀、李光弼及史思明戰於嘉山,敗之。辛卯蕃將火拔歸仁執哥舒翰叛降於安祿山,遂陷潼關、上洛郡。甲午,詔親征。京兆尹崔光遠為西京留守、招討處置使。丙申,行在望賢宮。丁酉,次馬嵬,左龍武大將軍陳玄禮殺楊國忠及御史大夫魏方進、太常卿楊暄。賜貴妃楊氏死。是日,張巡及安祿山將翟伯玉戰於白沙堝,敗之。己亥,祿山陷京師。辛丑,次陳倉。閒廄使任沙門叛降於祿山。丙午,次河池郡。劍南節度使崔圓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昌事。七月甲子,次普安郡。憲部侍郎房琯為文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丁卯,皇太子為天下兵馬元帥,都統朔方、河東、河北、平盧節度使,御史中丞裴冕、隴酉郡司馬劉秩副之。江陵大都督永王璘為山南東路黔中江南西路節度使,盛王琦為廣陵郡都督、江南東路淮南道節度使,豐王珙為武威郡都督、河西隴右安西北庭節度使。庚午,次巴西郡。以太守崔渙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韋見素為左相。庚辰,次蜀郡。八月壬午,大赦,賜文武官階、爵,為安祿山脅從能自歸者原之。癸巳,皇太子即皇帝位於靈武,以聞。庚子,上皇天帝誥遣韋見素、房琯、崔渙奉皇帝冊於靈武。十一月甲寅,憲部尚書李麟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二月甲辰,永王璘反,廢為庶人。   至德二載正月庚戌,誥求天下孝悌可旌者。甲子,劍南健兒賈秀反,伏誅。三月庚午,通化郡言玄元皇帝降。五月庚申,誥追冊貴嬪楊氏為皇后。七月庚戌,行營健兒李季反,伏誅。庚午,劍南健兒郭千仞反,伏誅。十月丁巳,皇帝復京師,以聞。誥降劍南囚罪,流以下原之。十二月丁未,至自蜀郡,居於興慶宮。三載,上號曰太上至道聖皇天帝。上元元年,徙居於西內甘露殿。元年建巳月,崩於神龍殿,年七十八。   贊曰:睿宗因其子之功,而在位不久,固無可稱者。嗚呼,女子之禍於人者甚矣!自高祖至於中宗,數十年間,再罹女禍,唐祚既絕而復續,中宗不免其身,韋氏遂以滅族。玄宗親平其亂,可以鑒矣,而又敗以女子。方其勵精政事,開元之際,幾致太平,何其盛也!及侈心一動,窮天下之欲不足為其樂,而溺其所甚愛,忘其所可戒,至於竄身失國而不悔。考其始終之異,其性習之相遠也至於如此。可不慎哉!可不慎哉! 本紀第六 肅宗 代宗   肅宗文明武德大聖大宣孝皇帝諱亨,玄宗第三子也。母曰元獻皇后楊氏。初名嗣升,封陝王。   開元四年,為安西大都護。性仁孝,好學,玄宗尤愛之,遣賀知章、潘肅、呂向、皇甫彬、邢w等侍讀左右。   十五年,更名浚,徙封忠王,為朔方節度大使、單于大都護。   十八年,奚、契丹寇邊,乃以肅宗為河北道行軍元帥,遣御史大夫李朝隱等八總管兵十萬以伐之。居二歲,朝隱等敗奚、契丹於范陽北,肅宗以統帥功遷司徒。二十三年,又更名璵。   二十五年,皇太子瑛廢死,明年,立為皇太子。有司行冊禮,其儀有中嚴、外辦,其服絳紗。太子曰:「此天子禮也。」乃下公卿議。太師蕭嵩、左丞相裴耀卿請改「外辦」為「外備」,絳紗衣為硃明服,乃從之。二十八年,又更名紹。天寶三載,又更名亨。   安祿山來朝,太子識其有反相,請以罪誅之,玄宗不聽。祿山反。   十五載,玄宗避賊,行至馬嵬,父老遮道請留太子討賊,玄宗許之,遣壽王瑁及內侍高力士諭太子,太子乃還。六月丁酉,至渭北便橋,橋絕,募水濱居民得三千餘人,涉而濟。遇潼關散卒,以為賊,與戰,多傷,既而覺之,收其餘以涉,後軍多沒者。夕次永壽縣,吏民稍持牛酒來獻。新平郡太守薛羽、保定郡太守徐蝠D賊且至,皆棄城走。己亥,太子次保定,捕得羽、翩A斬之。辛丑,次平涼郡,得牧馬牛羊,兵始振。朔方留後支度副使杜鴻漸、六城水陸運使魏少游、節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崔簡金、關內鹽池判官李涵、河西行軍司馬裴冕迎大子治兵於朔方。庚戌,次豐寧,見大河之險,將保之,會天大風,迥趨靈武。七月辛酉,至於靈武。壬戌,裴冕等請皇太子即皇帝位。甲子,即皇帝位於靈武,尊皇帝曰上皇天帝,大赦,改元至德。賜文武官階、勳爵,版授老太守、縣令。裴冕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甲戌,安祿山寇扶風,太守薛景仙敗之。八月辛卯,張巡及安祿山將李廷望戰於雍丘,敗之。十月辛巳朔,日有食之。癸未,次彭原郡。詔御史諫官論事勿先白大夫及宰相。始鬻爵、度僧尼。房琯為招討西京、防禦蒲潼兩關兵馬元帥,兵部尚書王思禮副之。南軍入於宜壽,中軍入於武功,北軍入於奉天。辛卯,河南節度副使張巡及令狐潮戰於雍丘,敗之。辛丑,房琯以中軍、北軍及安祿山之眾戰於陳濤斜,敗績。癸卯,琯又以南軍戰,敗績。是月,遣永王璘朝上皇帝於蜀郡。璘反,丹徒郡太守閻敬之及璘戰於伊婁埭,死之。十一月辛卯,河西地震。戊午,崔渙為江南宣慰使。郭子儀率回紇及安祿山戰於河上,敗之。史思明寇太原。十二月,安祿山陷魯、東平、濟陰三郡。戊子,給復平原郡二載。安祿山陷穎川,執太守薛願及長史龐堅。是歲,吐蕃陷雋州,嶺南溪獠梁崇牽陷容州。   二載正月,永王璘陷鄱陽郡。乙卯,安慶緒殺其父祿山。丙寅,河西兵馬使孟庭倫殺其節度使周佖,以武威郡反。乙亥,安慶緒將尹子奇寇睢陽郡,張巡敗之。二月戊子,次於鳳翔。李光弼及安慶緒之眾戰於太原,敗之。丁酉,關西節度兵馬使郭英乂及安慶緒戰於武功,敗績。慶緒陷馮翊郡,太守蕭賁死之。慶緒將蔡希德寇太原。戊戌,庶人璘伏誅。庚子,敦子儀及安慶緒戰於潼關,敗之。壬寅,河西判官崔偁克武威郡,孟庭倫伏誅。甲辰,郭子儀及安慶緒戰於永豐倉,敗之,大將李韶光、王祚死之。三月辛酉,韋見素、裴冕罷。憲部尚書致仕苗晉卿為左相。四月戊寅,郭子儀為關內、河東副元帥。壬午,瘞陣亡者。庚寅,郭子儀及安慶緒李歸仁戰於劉運橋,敗之。五月癸丑,子儀及慶緒將安守忠戰於清渠,敗績。丁巳,房琯罷,諫議大夫張鎬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六月癸未,尹子奇冠睢陽。丁酉,南充郡民何滔執其太守楊齊曾以反,劍南節度使盧元裕敗之。七月己酉,太白經天。丁巳,安慶緒將安武臣陷陝郡。八月丁丑,焚長春宮。甲申,崔渙罷。張鎬兼河南節度使,都統淮南諸軍事。靈昌郡太守許叔冀奔於彭城。癸巳,大閱。閏月甲寅,安慶緒寇好畤,渭北節度使李光進敗之。丁卯,廣平郡王俶為天下兵馬元帥,郭子儀副之,以朔方、安西、回紇、南蠻、大食兵討安慶緒。辛未,京畿採訪宣慰使崔光遠及慶緒戰於駱谷,敗之。行軍司馬王伯倫戰於苑北,死之。九月丁丑,慶緒陷上黨郡,執節度使程千里。壬寅,廣平郡王俶及慶緒戰於澧水,敗之。癸卯,復京師。慶緒奔於陝郡。尚書左僕射裴冕告太清宮、郊廟、社稷、五陵,宣慰百姓。十月戊申,廣平郡王俶及安慶緒戰於新店,敗之,克陝郡。壬子,復東京,慶緒奔於河北。興平軍兵馬使李奐及慶緒之眾戰於武關,敗之,克上洛郡。吐蕃陷西平郡。癸丑,安慶緒陷睢陽,太守許遠及張巡、鄆州刺史姚誾、左金吾衛將軍南霽雲皆死之。癸亥,給復鳳翔五載,版授父老官。遣太子太師韋見素迎上皇天帝於蜀郡。丁卯,至自靈武,饗於太廟,哭三日。己巳,關內節度使王思禮及安慶緒戰於絳郡,敗之。十一月丙子,張鎬率四鎮伊西北庭行營兵馬使李嗣業、陝西節度使來瑱、河南都知兵馬使嗣吳王祗克河南郡縣。庚子,作九廟神主,告享於長樂殿。十二月丙子,上皇天帝至自白蜀郡。甲寅,苗晉卿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戊午,大赦。靈武元從、蜀郡扈從官三品以上予一子官,四品以下一子出身。瘞陣亡者,致祭之,給復其家二載。免天下租、庸來歲三之一。禁珠玉、寶鈿、平脫、金泥、刺繡。復諸州及官名。以蜀郡為南京,鳳翔郡為西京,西京為中京。給復潞州五載,並鄧許滑宋五州、雍兵好畤奉先縣二載,益州三載。賜文武官階、勳、爵,父老八十以上版授,加緋衣、銀魚,民酺五日。廣平郡王俶為太尉,進封楚王。苗晉卿為侍中,崔圓為中書令,李麟同中書門下三品。進封子南陽郡王系為趙王,新城郡王僅鼓王,穎川郡王И4O王,東陽郡王侹涇王。封子璜為襄王,倕杞王,偲召王,n興王,侗定王。乙丑,史思明降。壬申,達奚珣等伏誅。   乾元元年正月戊寅,上皇天帝御宣政殿,授皇帝傳國、受命寶符,冊號曰光天文武大聖孝感皇帝。乙酉,出宮女三千人。庚寅,大閱。二月癸卯,安慶緒將能元皓以淄、青降,以元皓為河北招討使。乙巳,上上皇天帝冊號曰聖皇天帝。丁未,大赦,改元。贈死事及拒偽命者官。成都、靈州扈從三品以上予一子官,五品以上一子出身,六品以下敘進之。免陷賊州三歲稅。賜文武官階、爵。三月甲戌,徙封俶為成王。戊寅,立淑妃張氏為皇后。四月辛亥,祔神主於太廟。甲寅,朝享於太廟,有事於南郊。乙卯,大赦,賜文武官階、勳、爵,天下非租、庸毋輒役使,有能賑貧究寵以官爵,京官九品以上言事,二王、三恪予一子官。史思明殺范陽節度副使烏承恩以反。五月戊子,張鎬罷。乙未,崔圓、李麟罷。太常少卯王璵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七月,黨項羌寇邊。九月丙子,招討黨項使王仲升殺拓拔戎德。庚寅,郭子儀率李光弼、李嗣業、王思禮、淮西節度使魯炅、興平軍節度使李奐、滑濮節度使許叔冀、平盧兵馬使董秦、鄭蔡節度使季廣琛以討安慶緒。癸巳,大食、波斯寇廣州。十月甲辰,立成王俶為皇太子。大赦。賜文武官階、爵,五品以上子為父後者勳兩轉。舉忠正孝友甚東宮官者。十一月壬申,王思禮及安慶緒戰於相州,敗之。十二月庚戌,戶部尚書李堨撜ㄡ帣a南、江東、江酉節度使。丁卯,史思明陷魏州。   二年正月己巳,群臣上尊號曰乾元大聖光天文武孝感皇帝。郭子儀及安慶緒戰於愁思岡,敗之。丁丑,祠九宮貴神。戊寅,耕籍田。二月壬戌,中書門下慮囚。三月己巳,皇后親蠶。壬申,九節度之師潰於滏水。史思明殺安慶緒。東京留守崔圓、河南尹蘇震、汝州刺史賈至奔於襄、鄧。郭子儀屯於東京。丁亥,以旱降死罪,流以下原之;流民還者給復三年。甲午,兵部侍郎呂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乙未,苗晉卿、王璵罷。京兆尹李峴為吏部尚書,中書舍人李揆為中書侍郎,戶部侍郎第五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申,郭子儀為東畿、山南東、河南等道諸節度防禦兵馬元帥。四月庚子,王思禮及史思明戰於直千嶺,敗之。壬寅,詔減常膳服御,武德中尚作坊非賜蕃客、戎祀所須者皆罷之。五月辛巳,貶李峴為蜀州刺史。七月辛巳,趙王系為天下兵馬元帥,李光弼副之。辛卯,呂諲罷。八月乙巳,襄州防禦將康楚元、張嘉廷反,逐其刺史王政。九月甲子,張嘉延陷刑州。丁亥,太子少保崔光遠為荊襄招討、山南東道處置兵馬使。庚寅,史思明陷東京及齊、汝、鄭、滑四州。十月乙巳,李光弼及史思明戰於河陽,敗之。壬戌,呂諲起復。十一月庚午,貶第五琦為忠州刺史。十二月乙巳,康楚元伏誅。史思明寇陝州,神策軍將衛伯玉敗之。   上元元年三月丙子,降死罪,流以下原之。四月戊申,山南東道將張維瑾反,殺其節度使史翽。丁巳,有彗星出於婁、胃。己未,來瑱為山南東道節度使,以討張維瑾。閏月辛酉,有彗星出於西方。甲戌,徙封系為越王。己卯,大赦,改元,賜文武官爵。追封太公望為武成王。復死刑三覆奏。是月,大饑。張維瑾降。五月丙午,太子太傅苗晉卿為侍中。壬子,呂諲罷。六月乙丑,鳳翔節度使崔光遠及羌、渾、黨項戰於涇、隴,敗之。乙酉,又敗之於普潤。李光弼及史思明戰於懷州,敗之。七月丁未,聖皇天帝遷於西內。十一月甲午,揚州長史劉展反,陷潤州。丙申,陷升州。壬子,李峘、淮南節度使鄧景山及劉展戰於淮上,敗績。是歲,吐蕃陷廓州。西原蠻寇邊,桂州經略使邢濟敗之。   二年正月甲寅,降死罪,流以下原之。乙卯,劉展伏誅。二月己未,奴剌、黨項羌寇寶雞,焚大散關,寇鳳州,刺史蕭辿畢漱均A鳳翔尹李鼎敗之。戊寅,李光弼及史思明戰於北邙,敗績。思明陷河陽。癸未,貶李揆為袁州長史。河中節度使蕭華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乙酉,來瑱及史思明戰於魯山,敗之。三月甲午,史朝義寇陝州,神策軍節度使衛伯玉敗之。戊戌,史朝義殺其父思明。李光弼罷副元帥。四月己未,吏部侍郎裴遵慶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乙亥,青密節度使尚衡及史朝義戰,敗之。丁丑,袞鄆節度使能元皓又敗之。壬午,劍南東川節度兵馬使段子璋反,陷綿州,遂州刺史嗣虢王巨死之,節度使李奐奔於成都。五月甲午,史朝義將令狐彰以滑州降。戊戌,平盧軍節度使侯希逸及史朝義戰於幽州,敗之。庚子,李光弼為河南道副元帥。劍南節度使崔光遠克東川,段子璋伏誅。七月癸未朔,日有食之。八月辛巳,殿中監李國貞都統朔方、鎮西、北庭、興平、陳鄭、河中節度使。九月壬寅,大赦,去「乾元大聖光天文武孝感」號,去「上元」號,稱元年,以十一月為歲首,月以斗所建辰為名。賜文武官階、勳、爵,版授侍老官,先授者敘進之。停四京號。   元年建子月癸巳,曹州刺史常休明及史朝義將薛崿戰,敗之。己亥,朝聖皇天帝於西內。丙午,衛伯玉及史朝義戰於永寧,敗之。己酉,朝獻於太清宮。庚戌,朝享於太廟及元獻皇后廟。建丑月辛亥,有事於南郊。己未,來瑱及史朝義戰於汝州,敗之。乙亥,侯希逸及朝義將李懷仙戰於范陽,敗之。寶應元年建寅月甲申,追冊靖德太子琮為皇帝,妃竇氏為皇后。乙酉,葬王公妃主遇害者。丙戌,盜發敬陵、惠陵。甲辰,李光弼克許州。吐蕃請和。戊申,史朝義陷營州。建卯月辛亥,大赦。賜文武官階、爵。五品以上清望及郎官、御史薦流人有行業情可矜者。停貢鷹、鷂、狗、豹。以京兆府為上都,河南府為東都,鳳翔府為西都,江陵府為南都,太原府為北都。壬子,羌、渾、奴剌寇梁州。癸丑,河東軍亂,殺其節度使鄧景山,都知兵馬使辛雲京自稱節度使。乙丑,河中軍亂,殺李國貞及其節度使荔非元禮。戊辰,淮西節度使王仲升及史朝義將謝欽讓戰於申州,敗績。庚午,敦子儀知朔方、河中、北庭、潞儀澤沁節度行營,興平、定國軍兵馬副元帥。壬申,鄜州刺史成公意及黨項戰,敗之。建辰月壬午,大赦,官吏聽納贓免罪,左降官及流人罰鎮效力者還之。甲午,奴剌寇梁州。戊申,蕭華罷。戶部侍郎元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建巳月庚戌,史朝義寇澤州,刺史李抱玉敗之。壬子,楚州獻定國寶玉十有三。甲寅,聖皇天帝崩。乙丑,皇太子監國。大赦,改元年為寶應元年,復以正月為歲首,建巳月為四月。丙寅,閒廄使李輔國、飛龍廄副使程元振遷皇后於別殿,殺越王系、兗王И╮C是夜,皇帝崩於長生殿,年五十二。   代宗睿文孝武皇帝諱豫,肅宗長子也。母曰章敬皇后吳氏。玄宗諸孫百餘人,代宗最長,為嫡皇孫。聰明寬厚,喜慍不形於色,而好學強記,通《易》象。初名俶,封廣平郡王。   安祿山反,玄宗幸蜀肅宗,留討賊,代宗常從於兵間。肅宗已即位,郭子儀等兵討安慶緒,未克。肅宗在岐,至德二載九月,以廣平郡王為天下兵馬元帥,率朔方、安西、回紇、南蠻、大食等兵二十萬以進討,百官送於朝堂,過闕而下,步出木馬門,然後復騎,以安西、北庭行營節度使李嗣業為前軍,朔方、河西、隴右節度使郭子儀為中軍,關內行營節度使王思禮為後軍,屯於香積寺。敗賊將安守忠,斬首六萬級。賊將張通儒守長安,聞守忠敗,棄城走,遂克京城,乃留思禮屯於苑中,代宗率大軍以東。安慶緒遣其將嚴莊拒於陝州,代宗及子儀、嗣業戰陝西,大敗之,安慶緒奔於河北,遂克東都。肅宗還京師。十二月,進封楚王。乾元元年三月,徙封成王。四月,立為皇太子。初,太子生之歲,豫州獻嘉禾,於是以為祥,乃更名豫。   肅宗去上元三年號,止稱元年,月以斗所建辰為名。元年建巳月,肅宗寢疾,乃詔皇太子監國。而楚州獻定國寶十有三,因曰:「楚者,太子之所封,今天降寶於楚,宜以建元。」乃以元年為寶應元年。   肅宗張皇后惡李輔國,欲圖之,召問太子,太子不許,乃與越王系謀之。肅宗疾革。四月丁卯,皇后與系將召太子入宮,飛龍副使程元振得其謀,以告輔國。輔國止太子無人,率兵入,殺系及袞王И╮A幽皇后於別殿。是夕,肅宗崩,乃迎太子見群臣於九仙門。明日,發喪。己巳,即皇帝位於柩前。癸酉,始聽政。甲戌,奉節郡王適為天下兵馬元帥,郭子儀罷副元帥。乙亥,進封適為魯王。五月壬午,李輔國為司空。庚寅,追尊母為皇太后。丙申,李光弼及史朝義戰於宋州,敗之。丁酉,大赦。刺史予一子官,賜文武官階、爵,子為父後者勳一轉。免民逋租宿負。進封子益昌郡王邈為鄭王,延慶郡王迥韓王。追復庶人王氏為皇后,瑛、瑤、琚皆復其封號。六月辛亥,追廢皇后張氏、越王系、袞王И╱珙停f人。七月乙酉,殺山南東道節度使裴o。癸巳,劍南西川兵馬使徐知道反。八月己未,知道伏誅。辛未,台州人袁晁反。乙亥,徙封適為雍王。九月戊子,鳳州刺史呂日將及黨項羌戰於三嗟谷,敗之。丙申,回紇請助戰。壬寅,大閱。癸卯,袁晁陷信州。十月乙卯,陷溫、明二州。詔浙江水旱,百姓重困,州縣勿輒科率,民疫死不能葬者為瘞之。辛酉,雍王適討史朝義。壬戌,盜殺李輔國。癸酉,雍王適克懷州。甲戌,敗史朝義於橫水,克河陽、東都,史朝義將張獻誠以汴州降。十一月丁亥,朝義將薛嵩以相、衛、洺、邢四州降。丁酉,朝義將張忠志以趙、定、深、恆、易五州降。己亥,朔方行營節度使僕固懷恩為朔方、河北副元帥。十二月己酉,太府左藏庫火。戊辰,瘞京城內外暴骨。甲戌,李光弼及袁晁戰於衢州,敗之。是歲,舒州人楊昭反,殺其刺史劉秋子。西原蠻叛。吐蕃寇秦、成、渭三州。   廣德元年正月癸未,京兆尹劉晏為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甲申,史朝義自殺,其將李懷仙以幽州降,田承嗣以魏州降。壬寅,山陵使、山南東道節度使來瑱有罪,伏誅。三月甲辰,山南東道兵馬使梁崇義自南陽入於襄州。丁未,李光弼及袁晁戰,敗之。辛酉,葬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於泰陵。甲子,黨項羌寇同州,郭子儀敗之於黃堆山。庚午,葬文明武德大聖大宣孝皇帝於建陵。六月,同華節度使李懷讓自殺。七月壬寅,群臣上尊號曰寶應元聖文武孝皇帝。壬子,大赦,改元。免民逋負,戶三丁免其一庸、調;給復河北三年;回紇行營所經,免今歲租。賜內外官階、勳、爵。給功臣鐵券,藏名於太廟,圖形於凌煙閣。吐蕃陷隴右諸州。八月,僕固懷恩反。九月壬寅,裴遵慶宣慰僕固懷恩於汾州。乙丑,涇州刺史高暉叛附於吐蕃。十月庚午,吐蕃陷邠州。辛未,寇奉天、武功,京師戒嚴。壬申,雍王適為關內兵馬元帥,郭子儀副之。癸酉,渭北行營兵馬使呂日將及吐蕃戰於盩厔,敗之。乙亥,又戰於盩厔,敗績。丙子,如陝州。丁丑,次華陰。豐王珙有罪,伏誅。戊寅,吐蕃陷京師,立廣武郡王承宏為皇帝。辛巳,次陝州。癸巳,吐蕃潰,郭子儀復京師。南山五穀人高玉反。十一月壬寅,廣州市舶使呂太一反,逐其節度使張休。十二月辛未,劉晏宣慰上都。甲午,至自陝州。乙未,苗惡卿、裴遵慶罷。檢校禮部尚書李峴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申,放承宏於華州。吐蕃陷松、維二州。西原蠻陷道州。   二年正月丙午,詔舉堪御史、諫官、刺史、縣令者。乙卯,立雍王適為皇太子。癸亥,劉晏、李峴罷。右散騎常侍王縉為黃門侍郎,太常卿杜鴻漸為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郭子儀兼河東副元帥。二月辛未,僕固懷恩殺朔方軍節度留後渾釋之。癸酉,朝獻於太清宮。甲戌,朝享於太廟。乙亥,有事於南郊。己丑,大赦。賜內外官階、爵;武德功臣子孫予一人官;成都、靈武元從三品以上加賜爵一級,余加一階;寶應功臣三品以上官一子,仍賜爵一極,餘加階、勳兩轉,五品以上為父後者勳兩轉。三月辛丑,給復河南府二年。甲子,盛王琦薨。四月甲午,禁鈿作珠翠。五月,洛水溢。六月丁卯,有星隕於汾州。七月庚子,初稅青苗。己酉,李光弼薨。八月丙寅,王縉為侍中,都統河南、淮南、山南東道節度行營事。壬申,王縉罷侍中。癸巳,吐蕃寇邠州,邠寧節度使白孝德敗之於宜祿。九月己未,劍南節度使嚴武及吐蕃戰於當狗城,敗之。是秋,有蜮。十月丙寅,吐蕃寇邠州。丁卯,寇奉天,京師戒嚴。庚午,嚴武克吐蕃鹽川城。辛未,朔方兵馬使郭晞及吐蕃戰於邠西,敗之。是月,突厥寇豐州,守將馬望死之。十一月乙未,吐蕃軍潰,京師解嚴。河西節度使楊志烈及僕固懷恩戰於靈州,敗績。癸丑,袁晁伏誅。免越州今歲田租之半,給復溫、台、明三州一年。十二月乙丑,高玉伏誅。丙寅,眾星隕。是歲,西原蠻陷邵州。   永泰元年正月癸巳,大赦,改元。是月,歙州人殺其刺史龐浚。二月戊寅,黨項羌寇富平。庚辰,儀王璲薨。三月庚子,雨木冰。庚戌,吐蕃靖和。辛亥,大風拔木。四月己巳,自春不雨,至於是而雨。是夏,盩厔穭麥生。七月辛卯,平盧、淄青兵馬使李懷玉逐其節度使侯希逸。八月庚辰,王縉為河南副元帥。僕固懷恩及吐蕃、回紇、黨項羌、渾、奴剌寇邊。九月庚寅,命百官觀浮屠象於光順門。辛卯,太白經天。甲辰、吐蕃寇醴泉、奉天,黨項羌寇同州,渾、奴剌寇盩厔,京師戒嚴。己酉,屯於苑,郭子儀屯於涇陽。丁巳,同華節度使周智光及吐蕃戰於澄城,敗之。智光入於鄜州,殺其刺史張麟,遂焚坊州。十月,沙陀殺楊志烈。己未,吐蕃至分州,與回紇寇邊。辛酉,寇奉天。癸亥,寇同州。乙丑,寇興平。丁卯,回紇、黨項羌請降。癸酉,郭子儀及吐蕃戰於靈台,敗之。京師解嚴。閏月辛卯,朔方副將李懷光克靈州。辛亥,劍南西山兵馬使崔旴反,寇成都,節度使郭英乂奔於靈池,普州刺史韓澄殺之。癸丑,斂民貲作浮屠供。   大歷元年二月,吐蕃遣使來朝。壬子,杜鴻漸為山南西道、劍南東西川、邙南、西山等道副元帥。三月癸未,劍南東川節度使張獻誠及崔旴戰於梓州,敗績。七月癸酉,洛水溢。九月辛巳,吐蕃陷原州。十一月甲子,大赦,改元,給復流民歸業者三年。十二月己亥,有彗星出於瓠瓜。癸卯,周智光反,殺虢州刺史龐充。是冬,無雪。鄭王邈為天下兵馬元帥。   二年正月丁巳,郭子儀討周智光。己未,同華將李漢惠以同州降。甲子,周智光伏誅。淮西節度使李忠臣入於華州。戊寅,給復同、華二州二年。八月壬寅,殺附馬都尉姜慶初。九月甲寅,吐蕃寇靈州。乙卯,寇邠州。郭子儀屯於涇陽,京師戒嚴。乙丑,晝有星流於南方。是秋,桂州山獠反。十月戊寅,朔方軍節度使路嗣恭及吐蕃戰於靈州,敗之。京師解嚴。十一月辛未,雨木冰。壬申,京師地震。三年二月癸巳,商州兵馬使劉洽殺其刺史殷仲卿。三月乙巳朔,日有食之。五月乙卯,追號齊王倓為皇帝,興信公主女張氏為皇后。癸亥,地震。六月壬寅,幽州兵馬使硃希彩殺其節度使李懷仙,自稱留後。閏月庚午,王縉兼幽州盧龍軍節度使。七月壬申,濾州刺史楊子琳反,陷成都,劍南節度留後崔寬敗之,克成都。子琳殺夔州別駕張忠。戊寅,吐蕃遣使來朝。八月己酉,吐蕃寇靈州。丁卯,寇邠州,京師戒嚴。戊辰,邠寧節度使馬璘及吐蕃戰,敗之。庚午,王縉兼河東節度使。九月丁丑,濟王環薨。壬午,吐蕃寇靈州,朔方將白元光敗之。壬辰,又敗之於靈武。戊辰,京師解嚴。十二月辛酉,涇原兵馬使王童之謀反,伏誅。   四年正月甲戌,殺穎州刺史李岵。二月乙卯,杜鴻漸罷副元帥。丙辰,京師地震。三月,遣御史稅商錢。甲戌,免京兆今歲稅。五月丙戌,京師地震。六月戊申,王縉罷副元帥、都統。七月癸未,降死罪,流以下原之。十月丁巳,大霧。十一月辛未,禁畿內弋獵。壬申,杜鴻漸罷。癸酉,元載權知門下省事。甲戌,吐蕃寇靈州,朔方軍節度留後常謙光敗之。丙子,左僕射裴冕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癸巳,裴冕兼河南、淮西、山南東道副元帥。十二月戊戌,裴冕薨。是歲,廣州人馮崇道、桂州人硃濟時反,容管經略使王翃敗之。   五年正月辛卯,鳳翔節度使李抱玉為河西、隴右、山南西道副元帥。三月癸酉,內侍監魚朝恩有罪自殺。丙戌,以昭陵皇堂有光,赦京兆、關輔。四月庚子,湖南兵馬使臧玠殺其團練使崔灌。己未,有彗星出於五車。五月己卯,有彗星出於北方。六月己未,以彗星滅,降死罪,流以下原之。錄魏徵、王珪、李靖、李勣、房玄齡、杜如晦之後。是歲,湖南將王國良反,及西原蠻寇州縣。   六年二月壬寅,李抱玉罷山南西道副元帥。三月,王翃敗梁崇牽,克容州。四月戊寅,藍田西原地陷。禁大□、竭鑿六破錦及文紗吳綾為龍、鳳、麒麟、天馬、辟邪者。五月戊申,殺殿中侍御史陸珽、成都府司錄參軍事李少良、大理評事韋頌。   七年二月庚午,江水泛溢。五月乙酉,大雨雹,大風拔木。乙未,以旱大赦,減膳,徹樂。是秋,幽州盧龍將李懷瑗殺其節度使硃希彩,經略軍副使硃泚自稱留後。十月乙亥,以淮南旱,免租、庸三之二。十一月庚辰,免巴、蓬、渠、集、壁、充、通、開八州二歲租、庸。十二月丙寅,雨土,有長星出於參。   八年正月甲辰,詔京官三品以上及郎官、御史歲舉刺史、縣令一人。五月辛卯,鄭王邈薨。壬辰,赦京師。癸卯,降死罪,流以下原之。八月己未,吐蕃寇靈州,郭子儀敗之於七級渠。甲子,廢華州屯田給貧民。九月壬午,循州刺史哥舒晃反,殺嶺南節度使呂崇賁。戊子,詔京官五品以上、兩省供奉官、郎官、御史言事。十月庚申,吐蕃寇涇、邠。丙寅,朔方兵馬使渾瑊及吐蕃戰於宜祿,敗績。涇原節度使馬璘及吐蕃戰於潘原,敗之。   九年二月辛未,徐州兵亂,逐其刺史梁乘。四月壬辰,大赦。十月壬申,信王□薨。乙亥,涼王璿薨。壬辰,降京師死罪,流以下原之。   十年正月丁酉,昭義軍兵馬使裴志清逐其節度使薛崿,叛附於田承嗣。壬寅,壽王瑁薨。戊申,田承嗣反。癸丑,承嗣陷洺州。乙卯,劍南西川節度使崔寧及吐蕃戰於西山,敗之。二月乙丑,田承嗣陷衛州,刺史薛雄死之。辛未,封子述為睦王,逾郴王,連恩王,遘鄜王,造忻王,暹韶王,運嘉王,遇端王,遹循王,通恭王,逵原王,逸雅王。丙子,河陽軍亂,逐三城使常休明。三月甲午,陝州軍亂,逐其觀察使李國清。四月癸未,河東節度使薛兼訓等討田承嗣。給復昭義五州二年。甲申,大雨雹,大風拔木。五月乙未,魏博將霍榮國以磁州降。甲寅,大雨雹,大風拔木,震闕門。六月甲戌,成德軍節度使李寶臣及田承嗣戰於冀州,敗之。七月己未,杭州海溢。八月巳丑,田承嗣寇磁州。九月壬寅,降京師死罪,流以下原之。壬子,吐蕃寇臨涇。癸丑,寇隴州。丙辰,李抱玉敗之於義寧。丁巳,馬璘又敗之於百里城。十月辛酉朔,日有食之。甲子,昭義軍節度使李承昭及田承嗣戰於清水,敗之。丙寅,貴妃獨孤氏薨。丁卯,追冊為皇后。十一月丁酉,魏博將吳希光以瀛州降。丁未,嶺南節度使路嗣恭克廣州,哥舒晃伏誅。   十一年正月庚寅,田承嗣降。辛亥,崔寧及吐蕃戰,敗之。五月,汴宋都虞候李靈耀反,殺濮州刺史孟鑒。七月庚寅,田承嗣寇滑州,永平軍節度使李勉敗績。八月甲申,淮西節度使李忠臣、河陽三城使馬燧及李勉討李靈耀。閏月丁酉,太白晝見。九月乙丑,李忠臣、馬燧及李靈耀戰於鄭州,敗績。十月乙酉,戰於中牟,敗之。壬辰,忠臣又敗之於西梁固。壬寅,淮南節度使陳少游及李靈耀戰於汴州,敗之。丙子,田承嗣以兵援靈耀,李忠臣敗之於匡城。甲寅,靈耀伏誅。   十二年三月庚午,赦田承嗣。辛巳,元載有罪伏誅。貶王縉為括州刺史。四月壬午,太常卿楊綰為中書侍郎,禮部侍郎常袞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癸巳,詔諫官獻封事勿限時,側門論事者隨狀面奏,六品以上官言事投匭者無勒副章。丁酉,吐蕃寇黎、雅二州,崔寧敗之。是月,金州人卓英璘反。六月乙巳,英璘伏誅。給復金州二年。丁未,以旱降京師死罪,流以下原之。七月己巳,楊綰薨。丙子,詔尚書、御史大夫、左右丞、侍郎舉任刺史者。九月庚午,吐蕃寇坊州。是秋,河溢。十一月壬子,山南西道節度使張獻恭及吐蕃戰於岷州,敗之。十二月丁亥,崔寧及吐蕃戰於西山,敗之。   是歲,恆、定、趙三州地震。冬,無雪。十三年正月戊辰,回紇寇并州。癸酉,河東節度留後鮑防及回紇戰於陽曲,敗績。二月庚辰,代州刺史張光晟成回紇戰於羊虎谷,敗之。四月甲辰,吐蕃寇靈州,常謙光敗之。十月己丑,禁京畿持兵器捕獵。是歲,郴州黃芩山崩。   十四年二月癸未,魏博節度使田承嗣卒,其兄子悅自稱留後。三月丁未,汴宋將李希烈逐其節度使李忠臣,自稱留後。五月辛酉,不豫,詔皇太子監國。是夕,皇帝崩於紫宸內殿,年五十三。   贊曰:天寶之亂,大盜遽起,天子出奔。方是時,肅宗以皇太子治兵討賊,真得其職矣!然以僖宗之時,唐之威德在人,紀綱未壞,孰與天寶之際?而僖宗在蜀,諸鎮之兵糾合戮力,遂破黃巢而復京師。由是言之,肅宗雖不即尊位,亦可以破賊矣。蓋自高祖以來,三遜於位以授其子,而獨睿宗上畏天戒,發於誠心,若高祖、玄宗,豈其志哉!代宗之時,餘孽猶在,平亂守成,蓋亦中材之主也! 本紀第七 德宗 順宗 憲宗   德宗神武聖文皇帝諱適,代宗長子也。母曰睿真皇太后沈氏。初,沈氏以開元末選入代宗宮。安祿山之亂,玄宗避賊於蜀,諸王妃妾不及從者 ,皆為賊所得,拘之東都之掖廷。代宗克東都,得沈氏,留之宮中;史思明再陷東都,遂失所在。   肅宗元年建丑月,封德宗奉節郡王。代宗即位,史朝義據東都,乃以德宗為天下兵馬元帥,進封魯王。八月,徙封雍王。   寶應元年十月,屯於陝州,諸將進擊史朝義,敗之,朝義走河北,遂克東都。十一月史朝義死幽州,守將李懷仙斬其首來獻,河北平。以功兼尚書令,與功臣郭子儀、李光弼等皆賜鐵券,圖形凌煙閣。廣德二年二月,立為皇太子。   大歷十四年五月辛酉,代宗崩。癸亥,即皇帝位於太極殿。閏月甲戌,貶常袞為河南少尹,以河南少尹崔祐甫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子,罷諸州府及新羅、渤海貢鷹鷂。戊寅,罷山南貢枇杷江南甘橘非供宗廟者。辛巳,罷邕府歲貢奴婢。癸未,罷梨園樂工三百人、劍南貢生春酒。甲申,郭子儀為尚父,兼太尉、中書令。丙戌,罷獻祥瑞,貢器以金銀飾者還之。丁亥,出宮人,放舞像三十有二於荊山之陽。六月己亥,大赦。賜文武官階、爵,民為戶者古爵一級。減乘輿服御。士庶田宅、車服逾制者,有司為立法度。禁百官置邸販鬻。武德、至德將相有功者子孫予官。庚子,進封子宣城郡王誦為宣王,封子謨為舒王,諶通王,諒虔王,詳肅王,謙資王。乙己,封弟乃為益王,迅隋王,遂蜀王。丙午,詔六品以上清望官,日二人待制。癸丑,命皇族五等以上居四方者,家一人赴山陵。己未,罷揚州貢鏡、幽州貢麝。癸亥,舉可刺史、京令者。七月戊辰朔,日有食之。庚午,弛邕州金坑禁。辛卯,罷榷酤。八月甲辰,道州司馬楊炎為門下侍郎,懷州刺史喬琳為御史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乙巳,還吐蕃俘。十月丁酉,吐蕃、雲南蠻寇黎、茂、文、扶四州,鳳翔節度使硃泚、金吾衛大將軍曲環敗之於七盤城。己酉,葬睿文孝武皇帝於元陵。戊午,罷九成宮貢立獸炭、主襄州蔗蒻工。辛酉,以沙苑豢豕三千給貧民。十一月壬午,喬琳罷。十二月乙卯,立宣王誦為皇太子。丙寅晦,日有食之。   建中元年正月丁卯,改元。群臣上尊號曰聖神文武皇帝。己巳,朝獻於太清宮。庚午,朝享於太廟。辛未,有事於南郊,大赦。賜文武官階、勳、爵,遣黜陟使於天下,賜子為父後者勳兩轉。二月丙申,初定兩稅。四月乙未,四鎮、北庭行軍別駕劉文喜反於涇州,伏誅。己亥,地震。六月甲午,崔祐甫薨。七月丙寅,王國良降。己丑,殺忠州刺史劉晏。八月丁巳,遙尊母沈氏為皇太后。九月己卯,雷。庚寅,睦王述為奉迎皇太后使。是冬,無雪。黃河、滹沱、易水溢。   二年正月戊辰,成德軍節度使李寶臣卒,其子惟岳自稱留後,幽州盧龍軍節度使硃滔討之。魏博節度使田悅反,神策都戰候李晟、河東節度使馬燧、昭義軍節度使李抱真、河陽節度副使李芃討之。永平軍節度使李勉為汴、滑、陳、懷、鄭、汝、陝、河陽三城、宋、亳、穎節度都統。二月乙巳,御史大夫盧杞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乙卯,振武軍亂,殺其使彭令芳及監軍劉惠光。丁巳,發兵屯關東,誓師於望春樓。山南東道節度使梁崇義反。五月,京師雨雹。庚申。置待詔官三十人。六月,熒惑、太白斗於東井。癸巳,淮寧軍節度使李希烈為漢南、漢北兵馬招討使,以討梁崇義。辛丑,郭子儀薨。七月庚申,楊炎罷。檢校尚書右僕射侯希逸為司空,前永平軍節度使張鎰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侯希逸薨。癸未,馬燧、李抱真及田悅戰於臨洺,敗之。八月,劍南西川節度使張延賞、東川節度使王叔邕、山南東道節度使賈耽、刑南節度使李昌□、陳少游討梁崇義,以李希烈為諸軍都統。辛卯,平盧軍節度使李正己卒,其子納自稱留後。壬子,梁崇義伏誅。九月,李納陷宋州。李惟岳將張孝忠以易、定二州降。壬戌,賜立功士卒帛,稟死事家三歲。十月戊申,李納將李洧以徐州降。十一月辛酉,納寇徐州,宣武軍節度使劉洽敗之於七里溝。丁丑,馬燧及田悅戰於雙岡,敗之。甲申,李納將王涉以海州降。十二月丁酉,馬萬通以密州降。馬燧為魏博招討使。是歲,殺崖州司馬楊炎。   三年正月丙寅,硃滔、成德軍節度使張孝忠及李惟岳戰於束鹿,敗之。辛未,減常膳及太子諸王食物。復榷酤。癸未,李納陷海、密二州。閏月乙未,李惟岳將康日知以趙州降。甲辰,惟岳伏誅,其將楊榮國以深州降。庚戌,馬燧及田悅戰於洹水,敗之。是月,悅將李再春以博州降,田昂以洺州降。二月戊午,李惟岳將楊政義以定州降。甲戌,給復易、定、深、趙、恆、冀六州三年,赦吏民為李惟岳迫脅者。己卯,震通化門。四月戊午,李納將李士真以德、棣二州降。甲子,借商錢。甲戌,昭義軍節度副使盧玄卿為魏博、澶相招討使。戊寅,張鎰罷。壬午,殺殿中侍御史鄭詹。是月,硃滔反,陷德、棣二州。五月辛卯,朔方軍節度使李懷光討田悅。六月甲子,京師地震。恆冀觀察使王武俊反。辛巳,李懷光、馬燧、李芃、李抱真及硃滔、王武俊、田悅戰於連篋山,敗績。七月壬辰,殿中丞李雲端謀反,伏誅。癸巳,停借商錢令。八月癸丑,演州司馬李孟秋、峰州刺史皮岸反,伏誅。九月丁亥,初稅商錢、茶、漆、竹、木。十月丙辰,吏部侍郎關播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希烈反。丙子,肅王詳薨。   四年正月丁亥,鳳翔節度使張鎰及吐蕃尚結贊盟於清水。庚寅,李希烈陷汝州,執刺史李元平。戊戌,東都、汝行營節度使哥舒曜討李希烈。二月丁卯,克汝州。三月辛卯,李希烈寇鄂州,刺史李兼敗之。丁酉,荊南節度使張伯儀及李希烈戰於安州,敗績。四月庚申,李勉為淮西招討處置使,哥舒曜副之;張伯儀為淮西應援招討使,賈耽,江南西道節度使嗣曹王皋副之。甲子,京師地震,生毛。丙子,哥舒曜及李希烈戰於穎橋,敗之。五月辛巳,京師地震。乙酉,穎王□薨。乙未,劉洽為淄青、袞鄆招討制置使。六月庚戌,稅屋間架,算除陌錢。丁卯,徒封逾為丹王,遘簡王。七月,馬燧為魏博、澶相節度招討使。壬辰,盧杞、關播、李忠臣及吐蕃區頰贊盟於京師。八月丁未,李希烈寇襄城。乙卯,希烈將曹季昌以隋州降。庚申,有星隕於京師。九月丙戌,神策軍行營兵馬使劉德信及李希烈戰於扈澗,敗績。庚子,舒王謨為荊襄、江西、沔鄂節度諸軍行營兵馬都元帥,徙封普王。十月,涇原節度使姚令言反,犯京師。戊申,如奉天。硃泚反。庚戌,泚殺司農卿段秀實及左驍衛將軍劉海賓。鳳翔後營將李楚琳殺其節度使張鎰,自稱留後。癸丑,李希烈陷襄城,宣武軍兵馬使高翼死之。甲寅,硃泚殺涇原節度都虞候何明禮。乙卯,殺尚書右僕射崔寧。丁巳,戶部尚書蕭復為吏部尚書,吏部郎中劉從一為刑部侍郎,京兆府戶曹參軍、翰林學士姜公輔為諫議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硃泚犯奉天,禁軍敗績於城東。辛酉,靈鹽節度留後杜希全、鄜坊節度使李建徽及硃泚戰於漠谷,敗績。癸亥,劉德信及泚戰于思子陵,敗之。甲子,行在都虞候渾瑊及泚戰於城下,敗之,左龍武軍大將軍呂希倩死之。乙丑,將軍高重傑死之。是月,商州軍亂,殺其刺史謝良輔。十一月,劍南西山兵馬使張朏逐其節度使張延賞,朏伏誅。癸巳,李懷光及硃泚戰於魯店,敗之。懷光為中書令、朔方邠寧同華陝虢河中晉絳慈隰行營兵馬副元帥。十二月,硃泚陷華州。壬戌,貶盧杞為新州司馬。庚午,李希烈陷汴、鄭二州。   興元元年正月癸酉,大赦,改元。去「聖神文武」號。復李希烈、田悅、王武俊、李納官爵。赴奉天收京城將士有罪減三等,子孫減二等,在行營者賜勳五轉。賜文武官階、勳、爵。罷間架、竹木茶漆稅及除陌錢。給復奉天五年,城中十年。關播罷。丙戌,吏部侍郎盧翰為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戊子,蕭復為山南東西、荊湖、淮南、江西、鄂岳、浙江東西、福建、嶺南宣慰安撫使。戊戌,劉洽為汴滑宋毫都統副使。二月甲子,李懷光為太尉,懷光反。丁卯,如梁州。懷光將孟庭保以兵來追,左衛大將軍侯仲莊取之於驛店。三月,李懷光奪鄜坊京畿金商節度使李建徽、神策軍兵馬使陽惠元兵,惠元死之。癸酉,魏博兵馬使田緒殺其節度使田悅。自稱留後。甲戌,李懷光殺左廂兵馬使張名振、右武鋒兵馬使石演芬。丁亥,李晟為京畿、渭北、鄜坊丹延節度招討使,神策行營兵馬使尚可孤為神策、京畿、渭南、商州節度招討使。壬辰,次梁州。丁酉,劉洽權知汴滑宋毫都統兵馬事。己亥,渾瑊為朔方、邠寧、振武、永平、奉天行營兵馬副元帥。四月,李懷光陷坊州。甲辰,李晟為京畿、渭北、商華兵馬副元帥。甲寅,姜公輔罷。涇原兵馬使田希鹽殺其節度使馮河清,自稱留後。乙丑,渾瑊及硃泚戰於武亭川,敗之。丁卯,義王蛈嘗屆C是月,坊州刺史竇覦克坊州。五月癸酉,涇王侹薨。丙子,李抱真、王武俊及硃滔戰於經城,敗之。壬辰,尚可孤及硃泚戰於藍田之西,敗之。乙未,李晟又敗之於苑北。戊戌,又敗之於白華,復京師。六月癸卯,姚令言伏誅。甲辰,硃泚伏誅。己酉,李晟為司徒、中書令。癸丑,以梁州為興元府,給復一年,耆老加版授。甲寅,渾瑊為侍中。己巳,給復洋州一年,加給興元一年,免鳳州今歲稅,父老加版授。七月丙子,次鳳翔,免今歲秋稅,八十以上版授刺史,餘授上佐。丁丑,葬宗室遇害者。壬午,至自興元。丁亥,李懷光殺宣慰使孔巢父。辛卯,大赦。賜百官將士階、勳、爵,收京城者升八資。給復京兆府一年。是月,嗣曹王皋及李希烈戰於應山,敗之。八月癸卯,李晟為鳳翔隴右諸軍、涇原四鎮北庭行營兵馬副元帥,馬燧為晉、慈、隰諸軍行營兵馬副元帥,渾瑊為河中、同絳、陝虢諸軍行營兵馬副元帥。丙午,渾鹼兼朔方行營兵馬副元帥。己酉,延王玢、隋王迅薨。十月辛丑,李勉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閏月戊子,李希烈將李澄以滑州降。十一月癸卯,劉洽、邠隴行營節度使曲環及李希烈戰於陳州,敗之。戊午,克汴州。乙丑,蕭復罷。十二月乙酉,渾瑊及李懷光戰於乾坑,敗績。是歲,陳王珪薨。   貞元元年正月丁酉,大赦,改元。罷榷稅。三月,李懷光殺步軍兵馬使田仙浩、都戰候呂嗚岳。丁未,李希烈陷鄧州,殺唐鄧隋招討使黃金岳。是春,旱。四月乙丑,徙封誼為舒王。壬午,渾瑊及李懷光戰於長春宮,敗之。丙戌,馬燧、渾瑊為河中招撫使。六月己丑,幽州盧龍軍節度使硃滔卒,涿州刺史劉怦自稱留後。辛卯,劍南西川節度使張延賞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戊子,馬燧及李懷光戰於陶城,敗之。七月,灞、滻竭。庚子,大風拔木。八月,襲封配饗功臣子孫。甲子,以旱避正殿,減膳。甲戌,李懷光伏誅。己卯,給復河中、同絳二州一年。馬燧為侍中,張延賞罷。丙戌,李希烈殺宣慰使顏真卿。九月辛亥,劉從一罷。庚申,幽州盧龍軍節度使劉怦卒,其子濟自稱留後。是秋,雨木冰。十一月癸卯,有事於南郊,大赦,賜奉天興元扈從百官、收京將士階、勳、爵。   二年正月丙申,詔減御膳之半,賙貧乏者授以官。壬寅,盧翰罷。吏部侍郎劉滋為左散騎常侍,給事中崔造,中書舍人齊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二月癸亥,山南東道節度使樊澤及李希烈戰於泌河,敗之。四月丙寅,希烈伏誅。甲戌,雨土。甲申,給復淮西二年。五月,李希烈將李惠登以隋州降。己酉,地震。六月癸未,滄州刺史程日華卒,其子懷直自稱觀察留後。是月,淮西兵馬使吳少誠殺其節度使陳仙奇,自稱留後。七月,李希烈將薛翼以唐州降,侯召以光州降。八月丙子,大雨雹。丙戌,吐蕃寇邠、寧、涇、隴四州。九月乙巳,寇好畤,李晟敗之於汧陽。十月癸酉,邠寧節度使韓游瑰又敗之於平川。十一月甲午,立淑妃王氏為皇后。丁酉,皇后崩。辛丑,吐蕃陷鹽州。十二月丁巳,隱夏州。馬燧為綏、銀、麟、勝招討使。庚申,崔造罷。甲戌,以吐蕃寇邊,避正殿。   三年正月壬寅,尚書左僕射張延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壬子,劉滋罷。貶齊映為夔州刺史。兵部侍郎柳渾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二月己卯,華州潼關節度使駱元光克鹽、夏二州。甲申,葬昭德皇后於靖陵。三月丁未,李晟為太尉。辛亥,馬燧罷副元帥。五月,揚州江溢。吳少誠殺申州刺史張伯元、殿中侍御史鄭常。閏月辛未,渾瑊及吐蕃盟於平涼,吐蕃執會盟副使、兵部尚書崔漢衡,殺判官、殿中侍御史韓弇。戊寅,太白晝見。六月,吐蕃寇鹽、夏二州。丙戌,馬燧為司徒,前陝虢觀察使李泌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七月甲子,朔方節度使杜希全為朔方、靈鹽、豐夏綏銀節度都統。壬申,張延賞薨。八月辛巳朔,日有食之。己丑,柳渾罷。戊申,吐蕃寇青石嶺,隴州刺史蘇清沔敗之。庚戌,禁大馬出蒲、潼、武關。九月丁巳,吐蕃寇汧陽。丙寅,陷華亭及連雲堡。十月甲申,寇豐義,韓游瑰敗之。乙酉,寇長武城,城使韓全義敗之。壬辰,射生將韓欽緒謀反,伏誅。十一月己卯,京師、東都、河中地震。十二月庚辰,獵於新店。   四年正月庚戌朔,京師地震。大赦,刺史予一子官,增戶墾田者加階,縣令減選,九品以上官言事。壬申,劉玄佐為四鎮北庭行營、涇原節度副元帥。是月,金、房二州地震,江溢山裂。雨木冰於陳留。四月,河南、淮海地生毛。己亥,福建軍亂,逐其觀察使吳詵,大將郝誡溢自稱留後。五月,吐蕃寇涇、邠、寧、慶、鄜五州。六月己亥,封子原為邕王。七月庚戌,渾瑊為邠、寧慶副元帥。癸丑,寧州軍亂,邠寧都虞候楊朝晟敗之。己未,奚、室韋寇振武。是月,河水黑。八月,灞水溢。九月庚申,吐蕃寇寧州,邠寧節度使張獻甫敗之。冬,築夾城。是歲,京師城震二十。   五年正月甲辰朔,日有食之。二月庚子,大理卿董晉為門下侍郎,御史大夫竇參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三月甲辰,李泌薨。夏,吐蕃寇長武城,韓全義敗之於佛堂原。九月丙午,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敗吐蕃於台登北谷,克巂州。十月,嶺南節度使李復克瓊州。   六年春,旱。閏四月乙卯,詔常參官、畿縣令言事。免京光府夏稅。八月辛丑,殺皇太子妃蕭氏。十一月戊辰,朝獻於太清宮。己巳,朝享於太廟。庚午,有事於南郊。賜文武官階、爵。降囚罪,徒以下原之。葬戰亡暴骨者。是歲,吐蕃陷北庭都護府,節度使楊襲古奔於西州。   七年正月己巳,襄王璜薨。四月,安南首領杜英翰反,伏誅。五月甲申,端王遇薨。九月,回鶻殺楊襲古。十二月戊戌,睦王述薨。是冬,無雪。   八年二月庚子,雨土。三月甲申,宣武軍節度使劉玄佐卒,其子士寧自稱留後。四月,吐蕃寇靈州。丁亥,殺左諫議大夫知制誥吳通玄。乙未,貶竇參為郴州別駕。尚書左丞趙憬、兵部侍郎陸贄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五月己未,大風發太廟屋瓦。癸酉,平盧軍節度使李納卒,其子師古自稱留後。六月,淮水溢。吐蕃寇連雲堡,大將王進用死之。九月丁巳,韋皋及吐蕃戰於維州,敗之。十一月壬子朔,日有食之。庚午,山南西道節度使巖震及吐蕃戰於黑水堡,敗之。是月,幽州盧龍軍節度使劉濟及其弟瀛州刺史澭戰於瀛州,澭敗奔於京師。十二月甲辰,獵於城東。   九年正月癸卯,復稅茶。四月辛酉,關輔、河中地震。五月甲辰,義成軍節度使賈耽為尚書右僕射,尚書右丞盧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午,董晉罷。八月庚戌,李晟薨。十一月癸未,朝獻於太清宮。甲申,朝享於太廟。乙酉,有事於南郊,大赦。十二月丙辰,宣武軍將李萬榮逐其節度使劉士寧,自稱留後。   十年正月壬辰,南詔蠻敗吐蕃於神川,來獻捷。四月癸卯朔,赦京城。戊申,地震。癸丑,又震。是月,太白晝見。六月丙寅,韋皋敗吐蕃,克峨和城。自春不雨至於是月。辛未,雨,大風拔木。七月,西原蠻叛。八月,陷欽、橫、潯、貴四州。十月,昭義軍節度留後王虔休及攝洺州刺史元誼戰於雞澤,敗之。十二月丙辰,獵於城南。壬戌,貶陸贄為太子賓客。   十一年四月丙寅,奚寇平州,劉濟敗之於青都山。五月庚午,中書門下慮囚。八月辛亥,馬燧薨。九月,橫海軍兵馬使程懷信逐其兄節度使懷直,自稱留後。十月,朗、蜀二州江溢。十二月戊辰,獵於苑中。   十二年二月己卯,吐蕃寇巂州,刺史曹高仕敗之。三月丙辰,韶王暹薨。四月庚午,魏博節度使田緒卒,其子季安自稱留後。六月己丑,宣武軍節度使李萬榮卒,其子乃自稱兵馬使,伏誅。七月戊戌,韓王迥薨。八月己未朔,日有食之。丙戌,趙憬薨。九月,吐蕃寇慶州。十月甲戌,右諫議大夫崔損、給事中趙宗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十三年正月壬寅,吐蕃請和。四月辛酉,以旱慮囚。壬戌,雩於興慶宮。五月壬寅,吐蕃寇巂州,曹高仕敗之。庚戌,義寧軍亂,殺其將常楚客。七月乙未,京師地震。九月己丑,盧邁罷。   十四年三月丙申,鳳翔監軍使西門去奢殺其將夏侯衍。五月己酉,始雷。閏月辛亥,有星隕於西北。辛酉,長武城軍亂,逐其使韓全義。六月丙申,歸化堡軍亂,逐其將張國誠,涇原節度使劉昌敗之。七月壬申,趙宗儒罷。工部侍郎鄭餘慶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九月丁卯,杞王倕薨。十二月壬寅,明州將栗鍠殺其刺史盧雲以反。是冬,無雪,京師饑。   十五年正月甲寅,雅王逸薨。壬戌,郴州藍山崩。二月乙酉,宣武軍亂,殺節度行軍司馬陸長源,宋州刺史劉逸准自稱留後。三月甲寅,彰義軍節度使吳少誠反,陷唐州,守將張嘉瑜死之。四月乙未,栗鍠伏誅。九月乙巳,陳許節度留後上官兌及吳少誠戰於臨穎,敗績。丙午,少誠寇許州。庚戌,宣武軍節度使劉全諒卒,都知兵馬使韓弘自稱留後。丙辰,宣武、河陽、鄭滑、東都汝、成德、幽州、淄青、魏博、易定、澤潞、河東、淮南、徐泗、山南東西、鄂岳軍討吳少誠。十月己丑,邕王原薨。十一月丁未,山南東道節度使於□及吳少誠戰於吳房,敗之。陳許節度使上官兌又敗之於柴籬。辛亥,安黃節度使伊慎又敗之於鍾山。十二月庚午,壽州刺史王宗又敗之於秋柵。辛未,渾瑊薨。乙未,諸道兵潰於小殷河。   十六年正月乙巳,易定兵及吳少誠戰,敗績。二月乙酉,鹽夏綏銀節度使韓全義為蔡州行營招討處置使,上官兌副之。四月丁亥,黔中宴設將傅近逐其觀察使吳士宗。五月庚戌,韓全義及吳少誠戰於廣利城,敗績。壬子,徐泗濠節度使張建封卒,其子愔自稱知軍事。七月丁巳,伊慎及吳少誠戰於申州,敗之。己未,韋皋克吐蕃末恭城。丙寅,韓全義及吳少誠戰於五樓,敗績。八月,劉濟及其弟涿州刺史源戰於涿州,源敗,執之。己丑,殺遂州別駕崔位。韋皋克吐蕃顒城。九月庚戌,貶鄭餘慶為郴州司馬。庚申,太常卿齊抗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月辛未,殺通州別駕崔河圖。是歲,京師饑。   十七年二月丁酉,大雨雹。己亥,霜。乙巳,韋皋及吐蕃戰於鹿危山,敗之。戊申,大雨雹,震電。庚戌,大雪,雨雹。五月壬戌朔,日有食之。六月丙申,寧州軍亂,殺其刺史劉南金。己亥,浙西觀察使李錡殺上封事人崔善貞。丁巳,成德軍節度使王武俊卒,其子士真自稱留後。七月,隕霜殺菽。戊寅,吐蕃寇鹽州。己丑,陷麟州,刺史郭鋒死之。九月乙亥,韋鋋敗吐蕃於雅州,克木波城。是歲,嘉王運薨。   十八年七月乙亥,罷正衙奏事。十二月,環王陷歡、愛二州。   十九年二月己亥,安南將王季元逐其經略使裴泰,兵馬使趙均敗之。三月壬子,淮南節度使杜佑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七月己未,齊抗罷。自正月不雨至於是月。甲戌,雨。閏十月庚戌,鹽州將李庭俊反,伏誅。丁巳,崔損薨。十二月庚申,太常卿高郢為中書侍郎,吏部侍郎鄭珣瑜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二十年二月庚戌,大雨雹。七月癸酉,大雨雹。冬,雨木冰。   二十一年正月癸巳,皇帝崩於會寧殿,年六十四。   順宗至德弘道大聖大安孝皇帝諱誦,德宗長子也。母曰昭德皇后王氏。始封宣城郡王,大歷十四年六月,進封宣王。十二月乙卯,立為皇太子。   為人寬仁,喜學藝,善隸書,禮重師傅,見輒先拜。從德宗幸奉天,常執弓矢居左右。郜國公主以蠱事得罪,太子妃,其女也,德宗疑之,幾廢者屢矣,賴李泌保護,乃免。後侍宴魚藻宮,張水嬉彩艦,宮人為棹歌,眾樂間發,德宗歡甚,顧太子曰:「今日何如?」太子誦《詩》「好樂無荒」以為對。及裴延齡、韋渠牟用事,世皆畏其為相,太子每候顏色,陳其不可。故二人者卒不得用。   貞元二十年,太子病風且瘖。   二十一年正月,不能朝。是時,德宗不豫,諸王皆侍左右,惟太子臥病,不能見,德宗悲傷涕泣,疾有加。癸巳,德宗崩。丙申,即皇帝位於太極殿。二月癸卯,朝群臣於紫宸門。辛亥,吏部侍郎韋執誼為尚書左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甲子,大赦。罷宮市。民百歲版授下州刺史,婦人郡君;九十以上上佐,婦人縣君。乙丑,罷鹽鐵使月進。三月庚午,放後宮三百人。癸酉,放後宮及教坊女妓六百人。癸巳,立廣陵郡王純為皇太子。四月壬寅,封弟諤為欽王,諴珍王;進封子建康郡王經郯王,洋川郡王緯均王,臨淮郡王縱漵王,弘農郡王紓莒王,漢東郡王綱密王,晉陵郡王蘗郇王,郡王約邵王,雲安郡王結宋王,宣城郡王緗集王,德陽郡王絿冀王,河東郡王綺和王;封子絢為衡王,纁會王,綰福王,紱撫王,緄岳王,紳袁王,綸桂王,繟翼王。戊申,以冊皇太子,降死罪以下,賜文武官子為父後者勳兩轉。七月辛卯,橫海軍節度使程懷信卒,其子執恭自稱留後。乙未,皇太子權句當軍國政事。太常卿杜黃裳為門下侍郎,左金吾衛大將軍袁滋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鄭珣瑜、高郢罷。   永貞元年八月庚子,立皇太子為皇帝,自稱曰太上皇。辛丑,改元。降死罪以下。立良娣王氏為太上皇后。   元和元年正月,皇帝率群臣上尊號曰應乾聖壽太上皇。是月,崩於咸寧殿,年四十六,謚曰至德大聖大安孝皇帝。大中三年,增謚至德弘道大聖大安孝皇帝。   憲宗昭文章武大聖至神孝皇帝諱純,順宗長子也。母曰莊憲皇太后王氏。貞元四年六月己亥,封廣陵郡王。二十一年三月,立為皇太子。   永貞元年八月,順宗詔立為皇帝。乙巳,即皇帝位於太極殿。丁未,始聽政。庚戌,罷獻祥瑞。癸丑,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卒,行軍司馬劉辟自稱留後。戊午,天有聲於西北。己未,袁滋為劍南西川、山南西道安撫大使。癸亥,尚書左丞鄭餘慶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九月己巳,罷教坊樂工正員官。十月丁酉,為曾太皇太后舉哀。賈耽薨。戊戌,舒王誼薨。袁滋罷。己酉,葬神武聖文皇帝於崇陵。十一月己巳,祔睿真皇后於元陵寢宮。壬申,貶韋執誼為崖州司馬。夏綏銀節度留後楊惠琳反。十二月壬戌,中書舍人鄭絪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元和元年正月丁卯,大赦,改元。賜文武官階、勳、爵,民高年者米帛羊酒。癸未,長武城使高崇文為左神策行營節度使,率左右神策京西行營兵馬使李元奕、山南西道節度使嚴礪、劍南東川節度使李康以討劉辟。甲申,太上皇崩。劉辟陷梓州,執李康。三月丙子,高宗文克梓州。辛巳,楊惠琳伏誅。四月丁未,杜佑為司徒。壬戌,邵王約薨。初令尚書省六品、諸司四品以上職事官,太子師傅、賓客、詹事,王府傅,日二人待制。五月辛卯,尊母為皇太后。六月癸巳,降死罪以下。賜百姓有父母祖父母八十以上者粟二斛、物二段,九十以上粟三斛、物三段。丙申,大風拔木。丁酉,高崇文及劉辟戰於鹿頭柵,敗之。癸卯,嚴礪又敗之於石碑谷。閏月壬戌,平盧軍節度使李師古卒,其弟師道自稱留後。七月壬寅,葬至德大聖大安孝皇帝於豐陵。癸丑,高崇文及劉辟戰於玄武,敗之。八月丁卯,進封子平原郡王寧為鄧王,同安郡王寬澧王,延安郡王宥遂王,彭城郡王察深王,高密郡王寰洋王,文安郡王寮絳王;封子審為建王。九月丙午,嚴礪及劉辟戰於神泉,敗之。辛亥,高崇文克成都。十月甲子,減劍南東西川、山南西道今歲賦,釋脅從將吏。葬陣亡者,稟其家五歲。戊子,劉辟伏誅。十一月庚戌,鄭餘慶罷。是歲,召王偲薨。   二年正月己丑,朝獻於太清宮。庚寅,朝享於太廟。辛卯,有事於南郊,大赦。賜文武官勳、爵,文宣公、二王后、三恪、公主、諸王一子官,高年米帛羊酒加版授。乙巳,杜黃裳罷。己酉,御史中丞武元衡為門下侍郎,中書舍人李吉甫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二月己巳,罷兩省官次對。癸酉,邕管經略使路恕敗黃洞蠻,執其首領黃承慶。九月乙酉,密王綢薨。十月,鎮海軍節度使李錡反,殺留後王澹。乙丑,淮南節度使王鍔為諸道行營兵馬招討使以討之。丁卯,武元衡罷。癸酉,鎮海軍兵馬使張子良執李錡。己卯,免潤州今歲稅。十一月甲申,李錡伏誅。十二月丙寅,劍南西川節度使高崇文為邠寧節度、京西諸軍都統。   三年正月癸巳,群臣上尊號曰睿聖文武皇帝,大赦。罷諸道受代進奉錢。三月癸巳,郇王蘗薨。四月壬申,大風壞含元殿西闕檻。六月,西原蠻首領黃少卿降。七月辛巳朔,日有食之。九月庚寅,山南東道節度使於□為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申,戶部侍郎裴□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戊戌,李吉甫罷。   四年正月壬午,免山南東道、淮南、江西、浙東、湖南、荊南今歲稅。戊子,簡王遘薨。二月丁卯,鄭絪罷。給事中李籓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三月乙酉,成德軍節度使王士真卒,其子承宗自稱留後。閏月己酉,以旱降京師死罪非殺人者,禁刺史境內榷率、諸道旨條外進獻、嶺南黔中福建掠良民為奴婢者,省飛龍廄馬。己未,雨。丁卯,立鄧王寧為皇太子。七月癸亥,吐蕃請和。八月丙申,環王寇安南,都護張舟敗之。十月辛巳,成德軍節度使王承宗反,執保信軍節度使薛昌朝。癸未,左神策軍護軍中尉吐突承璀為左右神策、河陽、浙西、宣歙、鎮州行營兵馬招討處置使以討之。戊子,承璀為鎮州招討宣慰使。癸巳,降死罪以下,賜文武官子為父後者勳兩轉。十一月己巳,彰義軍節度使吳少誠卒,其弟少陽自稱留後。   五年正月己巳,左神策軍大將軍酈定進及王承宗戰,死之。三月甲子,大風拔木。四月丁亥,河東節度使范希朝、義武軍節度使張茂昭及王承宗戰於木刀溝,敗之。七月丁未,赦王承宗。乙卯,幽州盧龍軍節度使劉濟卒,其子總自稱留後。九月丙寅,太常卿權德輿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月,張茂昭以易、定二州歸於有司。辛巳,義武軍都虞候楊伯玉反,伏誅。是月,義武軍兵馬使張佐元反,伏誅。十一月甲辰,會王纁薨。庚申,裴□罷。   六年正月庚申,淮南節度使李吉甫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二月壬申,李籓罷。己丑,忻王造薨。三月戊戌,有星隕於鄆州。十二月己丑,戶部侍郎李絳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閏月辛卯,辰、漵州首領張伯靖反,寇播、費二州。辛亥,皇太子薨。   七年正月癸酉,振武河溢,毀東受降城。四月癸巳,詔民田畝樹桑二。六月癸巳,杜佑罷。七月乙亥,立遂王宥為皇太子。八月戊戌,魏博節度使田季安卒,其子懷諫自稱知軍府事。九月,京師地震。十月乙未,魏博軍以田季安之將田興知軍事。庚戌,降死罪以下,賜文武官子為父後者勳兩轉。是月,魏博節度使田興以六州歸於有司。十一月辛酉,赦魏、博、貝、衛、澶、相六州,給復一年,賜高年、孤獨、廢疾粟帛,賞軍士。   八年正月辛未,權德輿罷。二月丁酉,貶於□為恩王傅。三月甲子,劍南西川節度使武元衡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四月己亥,黔中經略使崔能討張伯靖。五月癸亥,荊南節度使嚴綬討伯靖。丁丑,大隗山崩。六月辛卯,渭水溢。辛丑,出宮人。七月己巳,劍南東川節度使潘孟陽討張伯靖。八月辛巳,湖南觀察使柳公綽討伯靖。丁未,伯靖降。十二月庚寅,振武將楊遵憲反,逐其節度使李進賢。   九年二月癸卯,李絳罷。三月丙辰巂州地震。丁卯,隕霜殺桑。五月乙丑,桂王綸薨。癸酉,以旱免京畿夏稅。六月壬寅,河中節度使張弘靖為刑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閏八月丙辰,彰義軍節度使吳少陽卒,其子元濟自稱知軍事。九月丁亥,山南東道節度使嚴綬、忠武軍都知兵馬使李光顏、壽州團練使李文通、河陽節度使烏重胤討之。十月,太白晝見。丙午,李吉甫薨。甲子,嚴綬為申、光、蔡招撫使。十一月戊子,罷京兆府獵獻狐兔。十二月,詔刑部、大理官朔望入對。戊辰,尚書右丞韋貫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十年正月乙酉,宣武軍節度使韓弘為司徒。二月甲辰,嚴綬及吳元濟戰於磁丘,敗績。自冬不雨至於是月。丙午,雪。壬戌,河東戍將劉輔殺豐州刺史燕重旰,伏誅。三月庚子,忠武軍節度使李光顏及吳元濟戰於臨穎,敗之。四月甲辰,又敗之於南頓。五月丙申,又敗之於時曲。六月癸卯,盜殺武元衡。戊申,京師大索。乙丑,御史中丞裴度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七月甲戌,王承宗有罪,絕其朝貢。八月己亥朔,日有食之。丁未,李師道將訾嘉珍反於東都,留守呂元膺敗之。乙丑,李光顏及吳元濟戰於時曲,敗績。九月癸酉,韓弘為淮酉行營兵馬都統。十月,地震。十一月壬申,李光顏、烏重胤及吳元濟戰於小殷河,敗之。丁丑,李文通又敗之於固始。戊寅,盜焚獻陵寢宮。十二月甲辰,武寧軍都押衙王智興及李師道戰於平陰,敗之。是歲,丹王逾薨。   十一年正月己巳,張弘靖罷。乙亥,幽州盧龍軍節度使劉總及王承宗戰於武強,敗之。癸未,免鄰賊州二歲稅。甲申,盜斷建陵門戟。二月庚子,王承宗焚蔚州。乙巳,中書舍人李逢吉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乙丑,地震。三月庚午,皇太后崩。四月庚子,李光顏、烏重胤及吳元濟戰於凌雲柵,敗之。乙卯,劉總及王承宗戰於深州,敗之。己未,免京畿二歲逋稅。五月丁卯,宥州軍亂,逐其刺史駱怡,夏綏銀節度使田縉敗之。丁亥,雲南蠻寇安南。六月,蜜州海溢。甲辰,唐鄧節度使高霞寓及吳元濟戰於鐵城,敗績。七月壬午,韓弘及元濟戰於郾城。敗之。丙戌,免淮西領賊州夏稅。八月甲午,渭水溢。壬寅,韋貫之罷。戊申,西原蠻陷賓、巒二州。己未,昭義軍節度使郗士美及王承宗戰於柏鄉,敗之。庚申,葬莊憲皇太后於豐陵。十一月乙丑,邕管經略使韋悅克賓、巒二州。甲戌,元陵火。十二月丁未,翰林學士、工部侍郎王涯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己未,西原蠻陷巖州。是冬,桃李華。   十二年正月丁丑,地震。戊子,有彗星出於畢。四月辛卯,唐鄧隋節度使李愬及吳元濟戰於碴岈山,敗之。乙未,李光顏又敗之於郾城。五月酉,李愬又敗之於張柴。七月丙辰,裴度為淮西宣慰處置使,戶部侍郎崔群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八月癸亥,烏重胤及吳元濟戰於賈店,敗績。九月丁未,李逢吉罷。甲寅,李愬及吳元濟戰於吳房,敗之。十月癸酉,克蔡州。甲戌,淮南節度使李庸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甲申,給復准西二年,免旁州來歲夏稅。葬戰士,稟其家五年。十一月丙戌,吳元濟伏誅。甲午,恩王連薨。是歲,容管經略使陽旻克欽、橫、潯、貴四州。   十三年正月乙酉,大赦,免元和二年以前逋負,賜高年米帛羊酒。三月戊戌,御史大夫李夷簡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庸罷。己酉,橫海軍節度使程權以滄、景二州歸於有司,權朝於京師。四月甲寅,王承宗獻德、棣二州。庚辰,赦承宗。六月癸丑朔,日有食之。癸亥,給復德、棣、滄、景四州一年。辛未,淮水溢。七月乙酉,宣武、魏博、義成、橫海軍討李師道。辛丑李夷簡罷。八月壬子,王涯罷。九月甲辰,戶部侍郎皇甫鎛,諸道鹽鐵轉運使程異為工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月壬戌,吐蕃寇宥州,靈武節度使杜叔良敗之於定遠城。十一月丁亥,命山人柳泌為台州刺史以求藥。十二月,庚戌,迎佛骨於鳳翔。   十四年正月丙午,田弘正及李師道戰於陽谷,敗之。二月戊午,師道伏誅。四月辛未,程異薨。丙子,裴度罷。七月戊寅,韓弘以汴、宋、毫、穎四州歸於有司,弘朝於京師。己丑,群臣上尊號曰元和聖文神武法天應道皇帝。大赦,賜文武官階、勳、爵。遣黜陟使於天下。辛卯,沂海將王弁殺其觀察使王遂,處稱留後。丁酉,河陽節度使令狐楚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八月己酉,韓弘為中書令。九月戊寅,王弁伏誅。十月壬戌,安南將楊清殺其都護李象古以反。癸酉,吐蕃寇鹽州。十一月辛卯,朔方將史敬奉及吐蕃戰於瓠蘆河,敗之。十二月乙卯,崔群罷。   十五年正月,宦者陳弘志等反。庚子,皇帝崩,年四十三,謚曰聖神章武孝皇帝。大中三年,加謚昭文章武大聖至神孝皇帝。   贊曰:德宗猜忌刻薄,以強明自任,恥見屈於正論,而忘受欺於奸諛。故其疑蕭復之輕己,謂姜公輔為賣直,而不能容;用盧杞、趙贊,則至於敗亂,而終不悔。及奉天之難,深自懲艾,遂行姑息之政。由是朝廷益弱,而方鎮愈強,至於唐亡,其患以此。憲宗剛明果斷,自初即位,慨然發慎,志平僭叛,能用忠謀,不惑群議,卒收成功。自吳元濟誅,強籓悍將皆欲悔過而效順。當此之時,唐之威令,幾於復振,則其為優劣,不待較而可知也。及其晚節,信用非人,不終其業,而身罹不測之禍,則尤甚於德宗。鳴呼!小人之能敗國也,不必愚君暗主,雖聰明聖智,苟有惑焉,未有不為患者也。昔韓愈言,順宗在東宮二十年,天下陰受其賜。然享國日淺,不幸疾病,莫克有為,亦可以悲夫! 本紀第八 穆宗 敬宗 文宗 武宗 宣宗   穆宗睿聖文惠孝皇帝諱恆,憲宗第三子也。母曰懿安皇太后郭氏。始封建安郡王,進封遂王,遙領彰義軍節度使。元和七和,惠昭太子薨 ,左神策軍中尉吐突承璀欲立澧王惲,而惲母賤不當立,乃立遂王為皇太子。   十五年正月庚子,憲宗崩,陳弘志殺吐突承璀及澧王。辛丑,遺詔皇太子即皇帝位於柩前,司空兼中書令韓弘攝塚宰。閏月丙午,皇太子即皇帝位於太極殿。丁未,貶皇甫鎛為崖州司戶參軍。戊申,始聽政。辛亥,御史中丞蕭俛、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段文昌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乙卯,尊母為皇太后。戊辰,京師地震。二月丁丑,大赦。賜文武官階、爵,高年粟帛,二王后、三恪、文宣公、嗣王、公主、縣主、武德配饗及第一等功臣家予一子官。放沒掖庭者。幸丹鳳門觀俳優。丁亥,幸左神策軍觀角牴、倡戲。乙未,吐蕃寇靈州。丙申,丹王逾薨。三月乙巳,杜叔良及吐蕃戰,敗之。戊辰,大風,雨雹。辛未,楊清伏誅。五月庚申,葬聖神章武孝皇帝於景陵。六月丁丑,韓弘罷。七月丁卯,令狐楚罷。八月乙酉,容管經略留後嚴公素及黃洞蠻戰於神步,敗之。戊戌,御史中丞崔植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九月辛丑,觀競渡、角牴於魚藻宮,用樂。十月庚辰,王承宗卒。辛巳,成德軍觀察支使王承元以鎮、趙、深、冀四州歸於有司。癸未,吐蕃寇涇州,右神策軍中尉梁守謙為左右神策、京西、京北行營都監以御之。丙戌,吐蕃遁。十一月癸卯,赦鎮、趙、深、冀四州死罪以下,賜成德軍將士錢。十二月庚辰,獵於城南。壬午,擊鞠於右神策軍,遂獵於城西。甲申,獵於苑北。   長慶元年正月己亥,朝獻於太清宮。庚子,朝享於太廟。辛丑,有事於南郊。大赦,改元,賜文武官階、勳、爵。己未,有星孛於翼。壬戌,蕭俛罷。丁卯,有星孛於太徽。二月乙亥,觀樂於麟德殿。丙子,觀神策諸軍雜伎。己卯,劉蘗以盧龍軍八州歸於有司。壬午,段文昌罷。翰林學士、戶部侍郎杜元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辛卯,擊鞠於麟德殿。三月庚戌,太白晝見。丁巳,赦幽、涿、檀、順、瀛、莫、營、平八州死罪以下,給復一年。賜盧龍軍士錢。戊午,封弟憬為鄜王,悅瓊王,恂沔王,懌婺王,愔茂王,怡光王,協淄王,憺衢王,迉R澶王;子湛為鄂王,涵江王,湊漳王,溶安王,瀍穎王。是月,徙封湛為景王。五月丙辰,建王審薨。六月,有彗星出於昂。辛未,吐蕃寇青塞烽,鹽州刺史李文悅敗之。七月甲辰,幽州盧龍軍都知兵馬使硃克融囚其節度使張弘靖以反。壬子,群臣上尊號曰文武孝德皇帝。大赦,賜文武官階、勳、爵。壬戌,成德軍大將王廷湊殺其節度使田弘正以反。八月壬申,硃克融陷莫州。癸酉,王廷湊陷冀州,刺史王進岌死之。丙子,瀛州軍亂,執其觀察使盧士攻,叛附於硃克融。王廷湊寇深州。丁丑,魏博、橫海、昭義、河東、義武兵討王廷湊。己丑,裴度為幽、鎮招撫使。九月乙巳,相州軍亂,殺其刺史邢濋。十月丙寅,諸道鹽鐵轉運使、刑部尚書王播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裴度為鎮州西面行營都招討使。左領軍衛大將軍杜叔良為深州諸道行營節度使。戊寅,王廷湊陷貝州。己卯,易州刺史柳公濟及硃克融戰於白石,敗之。庚辰,橫海軍節度使烏重胤及王廷湊戰於饒陽,敗之。辛卯,靈武節度使李進誠及吐蕃戰於大石山,敗之。十一月甲午,裴度及王廷湊戰於會星,敗之。丙申,硃克融寇定州,義武軍節度使陳楚敗之。十二月庚午,杜叔良及王廷湊戰於博野,敗績。丁丑,陳楚及硃克融戰於望都,敗之,乙酉,赦硃克融。己丑,陳楚及克融戰於清源,敗之。   二年正月庚子,魏博軍潰於南宮。癸卯,魏博節度使田布自殺,兵馬使史憲誠自稱留後。海州海冰。二月甲子,赦王廷湊。辛巳,崔植罷。工部侍郎元稹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戊子,昭義軍節度使劉悟囚其監軍使劉承偕。三月乙巳,武寧軍節度副使王智興逐其節度使崔群。戊午,守司徒、淮南節度使裴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王播罷。四月辛酉朔,日有之。壬戌,成德軍節度使牛元翼奔於京師,王廷湊陷深州。五月壬寅,邕州刺史李元宗叛,奔於黃洞蠻。六月癸亥,宣武軍宿直將李臣則逐其節度使李願,衙門都將李N反。甲子,裴度、元稹罷。兵部尚書李逢吉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乙丑,大風落太廟鴟尾。癸酉,吐蕃寇靈州,鹽州刺史趙旰敗之。七月丙申,宋王結薨。戊申,李N陷宋州。丙辰,袞鄆節度使曹華及李N戰於宋州,敗之。丁巳,忠武軍節度使李光顏又敗之於尉氏。八月壬申,宣武軍節度使韓充又敗之於郭橋。丙子,李N伏誅。癸未,詔瘞汴、宋、鄭三州戰亡者,稟其家三歲。九月戊子,鎮海軍將王國清謀反,伏誅。丙申,德州軍亂,殺其刺史王稷。十月己卯,獵於咸陽。十一月庚午,皇太后幸華清宮。癸酉,迎皇太后,遂獵於驪山。丙子,集王緗薨。十二月丁亥,不豫,放五坊鷹隼及供獵狐兔。癸巳,立景王湛為皇太子。癸丑,降死罪以下,賜文武常參及州府長宮子為父後者勳兩轉,宗子諸親一轉。是冬,無冰,草木萌。   三年三月壬戌,御史中丞牛僧孺為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癸亥,淮南、浙東西、江西、宣歙旱,遣使宣撫,理系囚,察官吏。四月甲午,陸州獠反。五月壬申,京師雨雹。七月丙寅,黃洞蠻陷欽州。九月壬子朔,日有食之。十月己丑,杜元穎罷。辛卯,黃洞蠻寇安南。四年正月辛亥,降死罪以下,減流人一歲。賜文武官及宗子、賀正使階、勳、爵。詔百官言事。辛未,以皇太子權句當軍國政事。壬申,皇帝崩於清思殿,年三十。   敬宗睿武昭愍孝皇帝諱湛,穆宗長子也。母曰恭僖皇太后王氏。始封鄂王,徙封景王。   長慶二年十二月,穆宗因擊球暴得疾,不見群臣者三日。左僕射裴度三上疏,請立皇太子,而翰林學士、兩省官相次皆以為言。居數日,穆宗疾少閒,宰相李逢吉請立景王為皇太子。   四年正月,穆宗崩。癸酉,門下侍郎、平章事李逢吉攝塚宰。丙子,皇太子即皇帝位於太極殿。二月辛巳,始聽政。癸未,尊母為皇太后,皇太后為太皇太后。辛卯,放掖庭內園沒入者。丁未,擊鞠於中和殿。戊申,擊鞠於飛龍院。黃洞蠻降。己酉,擊鞠,用樂。三月壬子大赦。免京畿、河南青苗稅,減宮禁經費、乘輿服膳,罷貢鷹犬。元和以來,兩河籓鎮歸地者予一子官。庚午,太白經天。四月丙申,擊鞠於清思殿。梁坊匠張韶反,幸左神策軍,韶伏誅。丁酉,還宮。五月乙卯,吏部侍郎李程、戶部侍郎判度支竇易直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六月庚辰,大風壞延喜、景風門。是夏,漢水溢。八月丁亥,太白晝見。丁酉,中官季文德謀反,伏誅。黃洞蠻寇安南。十一月戊午,環王及黃洞蠻陷陸州,刺史葛維死之。庚申,葬睿聖文惠、孝皇帝於光陵。   寶歷元年正月己酉,朝獻於太清宮。庚戌,朝享於太廟。辛亥,有事於南郊。大赦,改元。乙卯,牛僧孺罷。四月癸巳,群臣上尊號曰文武大聖廣孝皇帝。大赦。賜文武官階、爵。五月庚戌,觀競渡於魚藻宮九月壬午,昭義軍節度使劉悟卒,其子從諫自稱留後。十一月丙申,封子普為晉王。   二年正月甲戌,發神策六軍穿池於禁中。二月丁未,山南西道節度使裴度守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三月戌寅,觀競渡於魚藻宮。四月戊戌,橫海軍節變使李全略卒,其子同捷反。五月戊寅,觀競渡於魚藻宮。庚辰,幽州盧龍軍亂,殺其節度使硃克融,其子延嗣自稱節度使。六月辛酉,觀漁於臨碧池。甲子,觀驢鞠、角牴於三殿。七月癸未,衡王絢薨。以衧陂隸尚食,禁民漁。八月丙午,觀競渡於新池。九月甲戌,觀百戰於宣和殿,三日而罷。戊寅,幽州盧龍軍兵馬使李載義殺硃延嗣,自稱留後。壬午,李程罷。十一月甲申,李逢吉罷。己丑,禁朝官、方鎮置私白身。十二月,中官劉克明反。辛丑,皇帝崩,年十八。   文宗元聖昭獻孝皇帝諱昂,穆宗第二子也。母曰貞獻皇太后蕭氏。始封江王。   寶歷二年十二月,敬宗崩,劉克明等矯詔以絳王悟句當軍國事。壬寅,內樞密使王守澄、楊承和,神策護軍中尉魏從簡、梁守謙奉江王而立之,率神策六軍、飛龍兵誅克明,殺絳王。乙巳,江王即皇帝位於宣政殿。戊申,始聽政。尊母為皇太后。庚戌,兵部侍郎、翰林學士韋處厚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庚申,出宮人三千,省教坊樂工、翰林伎術冗員千二百七十人,縱五坊鷹犬,停貢纂組雕鏤、金筐寶飾床榻。   大和元年二月乙巳,大赦,改元。免京兆今歲夏稅半。賜九廟陪位者子孫二階,立功將士階、爵,始封諸王后予一子出身。五月戊辰,罷宰臣奏事監搜。丙子,橫海軍節度使烏重胤討李同捷。六月癸巳,淮南節度副大使王播為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乙卯,以旱降京畿死罪以下。七月癸酉,葬睿武昭愍孝皇帝於莊陵。十一月庚辰,橫海軍節度使李寰討李同捷。十二月庚戌,王智興為滄州行營招撫使。   二年正月壬申,地震。六月乙卯,晉王普薨。己巳,大風拔木。乙亥,峰州刺史王升朝反,伏誅。是夏,河溢,壞隸州城;越州海溢。七月辛丑,魏博節度使史憲誠及同捷戰於平原,敗之。甲辰,有彗星出於右攝提。八月己巳,王廷湊反。壬申,義武軍節度使柳公濟及廷湊戰於新樂,敗之。己卯,劉從諫又敗之於臨城。辛巳,史憲誠及李同捷戰於平原,敗之。癸未,劉從諫及王廷湊戰於昭慶,敗之。九月癸卯,柳公濟又敗之於博野。丁未,岳王緄薨。庚戌,安南軍亂,逐其都護韓約。十月庚申,史憲誠及李同捷戰於平原,敗之。丁卯,洋王忻薨。癸酉,竇易直罷。戊寅,史憲誠及李同捷戰於平原,敗之。壬午,幽州盧龍軍節度使李載義又敗之於長蘆。十一月壬辰,給復隸州一年,稟戰士創廢者終身。甲辰,昭德寺火。十二月乙丑,魏博行營兵馬使丌志沼反。壬申,韋處厚薨。戊寅,兵部侍郎、翰林學士路隋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三年正月丁亥,宣武、河陽兵討丌志沼。庚子,地沼奔於鎮州。三月乙酉,罷教坊日直樂工。乙巳,以太原兵馬使傅毅為義武軍節度使,義武軍不受命,都知兵馬使張璠自稱節度使。戊申,以璠為義武軍節度使。四月戊辰,滄景節度使李祐克德州,李同捷降。乙亥,滄德宣慰使柏耆以同捷歸於京師,殺之於將陵。五月辛卯,給復滄、景、德、隸四州一年。六月甲戌,魏博軍亂,殺其節度使史憲誠,都知兵馬使何進滔自稱留後。八月辛亥,以相、衛、澶三州隸相衛節度使,進滔不受命。辛酉,以旱免京畿九縣今歲租。壬申,赦王廷湊。甲戌,吏部侍郎李宗閔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月癸丑,仗內火。十一月壬辰,朝獻於太清宮。癸巳,朝享於太廟。甲午,有事於南郊。大赦。詔毋獻難成非常之物,焚絲布撩陵機杼。是月,雲南蠻陷巂、邛二州。十二月丁未,鄂岳、襄鄧、忠武軍伐雲南蠻。庚戌,雲南蠻寇成都,右領軍衛大將軍董重質為左右神策及諸道行營西川都知兵馬使以伐之。己未,雲南蠻寇梓州。壬戌,寇蜀州。   四年正月戊子,封子永為魯王。辛卯,武昌軍節度使牛僧孺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甲午,王播薨。二月乙卯,興元軍亂,殺其節度使李絳。三月癸卯,禁京畿弋獵。四月丁未,奚寇邊,李載義敗之。六月丁未,裴度平章軍國重事。是夏,舒州江溢。七月癸未,尚書右丞宋申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九月壬午,裴度罷。   五年正月庚申,幽州盧龍軍亂,逐其節度使李載義,殺莫州刺史張慶初,兵馬使楊志誠自稱留後。三月庚子,貶宋申錫為太子右庶子。癸卯,降封漳王湊為巢縣公。六月甲午,梓州玄武江溢。   六年正月壬子,降死罪以下。二月,蘇州地震,生白毛。五月庚申,給民疫死者棺,十歲以下不能自存者二月糧。七月戊申,原王逵薨。十一月甲子,立魯王永為皇太子。十二月乙丑,牛僧孺罷。己巳,珍王諴薨。   七年正月壬辰,罷吳、蜀冬貢茶。二月丙戌,兵部尚書李德裕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三月辛卯,幽州盧龍軍節度使楊志誠執春衣使邊奉鸞、送奚契丹使尹士恭。辛丑,和王綺薨。六月甲戌,地震。乙亥,李宗閔罷。七月壬寅,尚書右僕射、諸道鹽鐵轉運使王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閏月乙卯,以旱避正殿,減膳,徹樂,出宮女千人,縱五坊鷹犬。八月庚寅,降死罪以下。賜文武及州府長官子為父後者勳兩轉。十二月庚子,不豫。   八年二月壬午朔,日有食之。庚寅,以疾愈,降死罪以下。四月丙戌,詔笞罪毋鞭背。五月己巳,飛龍、神駒中廄火。六月丙戌,莒王紓薨。七月辛酉,震定陵寢宮。癸亥,鄆王經薨。九月辛亥,有彗星出於太微。十月辛巳,幽州盧龍軍大將史元忠逐其節度使楊志誠,自稱權句當節度兵馬。庚寅,山南西道節度使李宗閔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甲午,李德裕罷。十一月癸丑,成德軍節度使王廷湊卒,其子元逵自稱權句當節度事。丙子,莫州軍亂,逐其刺史張惟泛。十二月己卯,降京畿死罪以下。   九年正月癸亥,巢縣公湊薨。三月辛亥,冀王絿薨。乙卯,京師地震。四月丙申,路隋罷。戊戌,浙江東道觀察使賈餗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辛丑,大風拔木,落含元殿鴟尾,壞門觀。五月辛未,王涯為司空。六月壬寅,貶李宗閔為明州刺史。七月辛亥,御史大夫李固言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九月癸亥,殺陳弘志。丁卯,李固言罷。己巳,御史中丞舒元輿為刑部侍郎,翰林學士、兵部郎中李訓為禮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月辛巳,殺觀軍容使王守澄。十一月乙巳,殺武寧軍監軍使王守涓。壬戌,李訓及河東節度使王璠、邠寧節度使郭行餘、御史中丞李孝本、京兆少尹羅立言謀誅中官,不克,訓奔於鳳翔。甲子,尚書右僕射鄭覃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乙丑,權知戶部侍郎李石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左神策軍中尉仇士良殺王涯、賈餗、舒元輿、李孝本、羅立言、王璠、郭行餘、鳳翔少尹魏逢。戊辰,晝晦。鳳翔監軍使張仲清殺其節度使鄭注。己巳,仇士良殺右金吾衛大將軍韓約。十二月壬申,殺左金吾衛將軍李貞素、翰林學士顧師邕。丁亥,降京師死罪以下。開成元年正月辛丑朔,日有食之。大赦,改元。免太和五年以前逋負、京畿今歲稅,賜文武官階、爵。二月乙亥,停獻鷙鳥、畋犬。三月,京師地震。四月辛卯,淄王協。薨甲午,山南西道節度使李固言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七月,滹沱溢。乙亥,雨土。十二月己未,漵王縱薨。   二年二月丙午,有彗星出於東方。己未,均王緯薨。三月丙寅,以彗見減膳。壬申,素服避正殿,徹樂。降死罪,流以下原之。縱五坊鷹隼,禁京畿采捕。四月戊戌,工部侍郎陳夷行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乙卯,以旱避正殿。六月丙午,河陽軍亂,逐其節度使李泳。己未,綿州獠反。七月癸亥,黨項羌寇振武。八月庚戌,封兄子休復為梁王,執中襄王,言揚杞王,成美陳王。癸丑,封子宗儉為蔣王。十月戊申,李固言罷。十一月乙丑,京師地震。丁丑,有星隕於興元。   三年正月甲子,盜傷李石。戊申,大風拔木。諸道鹽鐵轉運使、戶部尚書楊嗣復,戶部侍郎李玨: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子,李石罷。夏,漢水溢。八月己亥,嘉王運薨。十月乙酉,義武軍節度使張璠卒,其子元益自稱留後。庚子,皇太子薨。乙巳,有彗星出於軫。十一月壬戌,降死罪以下。   四年正月癸酉,有彗星出於羽林。閏月丙午,出於捲舌。五月丙申,鄭覃、陳夷行罷。七月甲辰,太常卿崔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八月辛亥,鄜王憬薨。十月丙寅,立陳王成美為皇太子。甲戌,地震。十一月己亥,降京畿死罪以下。十二月乙卯,乾陵寢宮火。   五年正月戊寅,不豫。己卯,左右神策軍護軍中尉魚弘志、仇士良立穎王瀍為皇太弟,權句當軍國事,廢皇太子成美為陳王。庚辰,仇士良殺仙韶院副使尉遲璋。辛巳,皇帝崩於太和殿,年三十三。   武宗至道昭肅孝皇帝諱炎,穆宗第五子也。母曰宣懿皇太后韋氏。始封穎王,累加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吏部尚書。   開成五年正月,文宗疾大漸,神策軍護軍中尉仇士良、魚弘志矯詔廢皇太子成美復為陳王,立穎王為皇太弟。辛巳,即皇帝位干柩前。辛卯,殺陳王成美及安王溶、賢妃楊氏。甲午,始聽政。追尊母為皇太后。二月乙卯,大赦。庚申,有彗星出於室、壁。四月甲子,大風拔木。五月乙卯,楊嗣復罷。諸道鹽鐵轉運使、刑部尚書崔珙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壬寅,大風拔木。六月丙寅,以旱避正殿,理囚,河北、河南、淮南、浙東、福建蝗疫州除其徭。七月戊寅,大風拔木。八月甲寅,雨,壬戌,葬元聖昭獻孝皇帝於章陵。內樞密使劉弘逸、薛季稜以兵殺仇士良,不克,伏誅。庚午,李玨罷。九月丁丑,淮南節度副大使李德裕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月癸卯,回鶻寇天德軍。十一月戊寅,有彗星出於東方。魏博節度使何進滔卒,其子重霸自稱留後。十二月,封子峻為杞王。   會昌元年正月己卯,朝獻於太清宮。庚辰,朝享於太廟。辛巳,有事於南郊。大赦,改元。三月,御史大夫陳夷行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七月,有彗星出於羽林。壬辰,漢水溢。九月癸巳,幽州盧龍軍將陳行泰殺其節度使史元忠,自稱知留務。閏月,幽州盧龍軍將張絳殺行泰,自稱主軍務。十月,幽州盧龍軍逐絳,雄武軍使張仲武入於幽州。十一月壬寅,有彗星出於營室。辛亥,避正殿,減膳,理囚,罷興作。癸亥,崔鄆罷。   二年正月,宋、毫二州地震。己亥,李德裕為司空。回鶻寇橫水柵,略天德、振武軍。二月丁丑,淮南節度副大使李紳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三月,回鶻寇雲、朔。四月丁亥,群臣上尊號曰仁聖文武至神大孝皇帝。大赦,賜文武官階、勳、爵。五月丙申,回鶻沒斯降。六月,陳夷行罷。河東節度使劉沔及回鶻戰於雲州,敗績。七月,幸左神策軍閱武。尚書右丞兼御史中丞李讓夷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嵐州民田滿川反,伏誅。回鶻可汗寇大同川。九月,劉沔為回鶻南回招撫使,幽州盧龍軍節度使張仲武為東面招撫使,右金吾衛大將軍李思忠為河西黨項都將西南面招討使。十月丁卯,封子峴為益王,岐袞王。十一月,獵於白鹿原。十二月,封子嶧為德王,嵯昌王。癸未,京師地震。   三年正月庚子,天德軍行營副使石雄及回鶻戰於殺胡山,敗之。二月庚申朔,日有食之。辛未,崔珙罷。是春,大雨雪。四月乙丑,昭義軍節度使劉從諫卒,其子稹自稱留後。五月甲午,震,東都廣運樓災。辛丑,成德軍節度使王元逵為北面招討澤潞使,魏博節度使何弘敬為東面招討澤潞使,及河中節度使陳夷行、河陽節度使王茂元、劉沔以討劉稹。戊申,翰林學士承旨、中書舍人崔鉉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武寧軍節度使李彥佐為晉絳行營諸軍節度招討使。六月,西內神龍寺火。辛酉,李德裕為司徒。是夏,作望仙觀於禁中。七月庚子,免河東今歲秋稅。九月辛卯,忠武軍節度使王宰兼河陽行營攻討使。丁未,以雨霖,理囚,免京兆府秋稅。十月己巳,晉絳行營節度使石雄及劉稹戰於烏嶺,敗之。壬午,日中月食太白。是月,黨項羌寇鹽州。十一月,寇邠、寧。袞王岐為靈夏六道元帥、安撫黨項大使,御史中丞李回副之。安南軍亂,逐其經略使武渾。十二月丁巳,王宰克天井關。   四年正月乙酉,河東將楊弁逐節度使李石。二月甲寅朔,日有食之。辛酉,楊弁仗誅。三月,石雄兼冀氏行營攻討使,晉州刺史李丕副之。六月己未,中書、門下、御史台慮囚。閏七月壬戌,李紳罷。淮南節度副大使杜悰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子,昭義軍將裴問及邢州刺中崔嘏以城降。是月,洺州刺史王釗、磁州刺史安玉以城降。八月乙未,昭義軍將郭誼殺劉稹以降。戊戌,給復澤、潞、邢、洛、磁五州一歲,免太原、河陽及懷、陝、晉、降四州秋稅。戊申,李德裕為太尉。十月,獵於鄠縣。十二月,獵於雲陽。   五年正月己酉,群臣上尊號曰仁聖文武章天成功神德明道大孝皇帝。是日,朝獻於太清宮。庚戌,朝享於太廟。辛亥,有事於南郊。大赦,賜文武官階、勳、爵,文宣公、二王、三恪予一子出身。作仙台於南郊。庚申,皇太后崩。三月,旱。五月壬子,葬恭僖皇太后於光陵。壬戌,杜悰、崔鉉罷。乙丑,戶部侍郎李回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六月甲申,作望仙樓於神策軍。七月丙午朔,日有食之。是月,山南東道節度使鄭肅校檢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八月壬午,大毀佛寺,復僧尼為民。十月,作昭武廟於虎牢關。   六年二月癸酉,以旱降死罪以下,免今歲夏稅。庚辰,夏綏銀節度使米暨為東北道招討黨項使。三月壬戌,不豫。左福策軍護軍中尉馬元贄立光王怡為皇太叔,權句當軍國政事。甲子,皇帝崩於大明宮,年三十三。   宣宗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諱忱,憲宗第十三子也。母曰孝明皇太后鄭氏。始封光王。性嚴重寡言,宮中或以為不惠。   會昌六年,武宗疾大漸,左神策軍護軍中尉馬元贄立光王為皇太叔。三月甲子,即皇帝位於柩前。四月乙亥,始聽政。尊母為皇太后。丙子,李德裕罷。辛卯,李讓夷為司空。五月乙巳,大赦。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白敏中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辛酉,封子溫為鄆王,渼雍王,涇雅王,滋夔王,沂慶王。七月,李讓夷罷。八月辛未,大行宮火。壬申,葬至道昭肅孝皇帝於端陵。九月,鄭肅罷。兵部侍郎、判度支盧商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雲南蠻寇安南,經略使裴元裕敗之。十二月戊辰朔,日有食之。   大中元年正月壬子,朝獻於太清宮。癸丑,朝享於太廟。甲寅,有事於南郊。大赦,改元。復左降官死者官爵,賜文武官階、勳,父老帛,文宣王后及二王后、三恪予一子官。二月癸未,以旱避正殿,減膳,理京師囚,罷太常孝坊習樂,損百官食,出宮女五百人,放五坊鷹犬,停飛龍馬粟。三月,盧商罷。刑部尚書、判度支崔元式為門下侍郎,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韋琮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閏月,大復佛寺。四月己酉,皇太后崩。五月,張仲武及奚北部落戰,敗之。吐蕃、回鶻寇河西,河東節度使王宰伐之。八月丙申,李回罷。庚子,葬貞獻皇太后於光陵。十二月戊午,貶太子少保李德裕為潮州司馬。   二年正月甲子,群臣上尊號曰聖敬文思和武光孝皇帝。大赦。宗子房未仕者予一人出身,賜文武官階、勳、爵。三月,封子澤為濮王。五月己未朔,日有食之。崔元式罷。兵部侍郎、判度支周墀,刑部侍郎、諸道鹽鐵轉運使馬植: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己卯,太皇太后崩。七月己巳,續圖功臣於凌煙閣。十一月壬午,葬懿安太皇太后於景陵。貶韋琮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   三年二月,吐蕃以秦原安樂三州、石門驛藏木峽制勝六盤石峽蕭七關歸於有司。三月,詔待制官與刑法官、諫官次對。馬植罷。是春,隕霜殺桑。四月乙酉,周墀罷。御史大夫崔鉉為中書侍郎,兵部侍郎、判戶部事魏扶: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癸巳,幽州盧龍軍節度使張仲武卒,其子直方自稱留後。五月。武寧軍亂,逐其節度使李廓。十月辛巳,京師地震。是月,振武及天德、靈武、鹽夏二州地震。吐蕃以維州歸於有司。十一月己卯,封弟惕為彭王。十二月,吐蕃以扶州歸於有司。   四年正月庚辰,大赦。四月壬申,以雨霖,詔京師、關輔理囚,蠲度支、鹽鐵、戶部逋負。六月戊申,魏扶薨。戶部尚書、判度支崔龜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八月,幽州盧龍軍亂,逐其節度使張直方,衙將張允伸自稱留後。十月辛未,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令狐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一月,黨項羌寇邠、寧。十二月,鳳翔節度使李安業、河東節度使李拭為招討黨項使。   五年三月,白敏中為司空,招討南山、平夏黨項行營兵馬都統。四月,赦平夏黨項羌。辛未,給得靈鹽夏三州、邠寧鄜坊等道三歲。六月,封子潤為鄂王。八月乙巳,赦南山黨項羌。十月,沙州人張義潮以瓜、沙、伊、肅、鄯、甘、河、西、蘭、岷、廓十一州歸於有司。白敏中罷。戊辰,戶部侍郎、判戶部魏謨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一月,崔龜從罷。十二月,盜斫景陵門戟。是歲,湖南饑。   六年三月,有彗星出於觜、參。七月,雍王渼薨。八月,禮部尚書、諸道鹽鐵轉運使裴休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九月,獠寇昌、資二州。十一月,封弟惴為隸王。是歲,淮南饑。   七年正月丙午,朝獻於太清宮。丁未,朝享於太廟。戊申,有事於南郊,大赦。   八年正月丙戌朔,日有食之。三月,以旱理囚。九月,封子洽為懷王,汭昭王,汶康王。   九年正月甲申,成德軍節度使王元逵卒,其子紹鼎自稱留後。閏四月辛丑,禁嶺外民鬻男女者。七月,以旱遣使巡撫淮南,減上供饋運,蠲逋租,發粟賑民。丙辰,崔鉉罷。庚申,罷淮南宣歙浙西冬至、元日常貢,以代下戶租稅。是月,浙西東道軍亂,逐其觀察使李訥。   十年正月丁巳,御史大夫鄭朗為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九月,封子灌為衛王。十月戊子,裴休罷。十二月壬辰,戶部侍郎、判戶部崔慎由為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十一年二月辛巳,魏謨罷。五月,容管軍亂,逐其經略使王球。七月庚子,兵部侍郎、判度支蕭鄴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成德軍節度副大使王紹鼎卒,其弟紹懿自稱留後。八月,封子澭為廣王。九月乙未,有彗星出於房。十月壬申,鄭朗罷。   十二年正月戊戌,戶部侍郎、判度支劉谻膠P中書門下平章事。二月,廢穆宗忌日,停光陵朝拜及守陵宮人。壬申,崔慎由罷。閏月,自十月不雨,至於是月雨。三月,鹽州監軍使楊玄價殺其刺史劉皋。四月庚子,嶺南軍亂,逐其節度使楊發。戊申,兵部侍郎、諸道鹽鐵轉運使夏侯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五月丙寅,劉谻蝌屆C庚辰,湖南軍亂,逐其觀察使韓琮。六月丙申,江西都將毛鶴逐其觀察使鄭憲。辛亥,南蠻寇邊。七月,容州將來正反,伏誅。八月,宣歙將康全泰逐其觀察使鄭薰,淮南節度使崔鉉兼宣歙池觀察處置使以討之。丁巳,太原地震。十月,康全泰伏誅。十二月,毛鶴伏誅。甲寅,兵部侍郎、判戶部蔣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十三年正月戊午,大赦,蠲度支、戶部逋負,放宮人。八月壬辰,左神策軍護軍中尉王宗實立鄆王溫為皇太子,權句當軍國政事。癸巳,皇帝崩於咸寧殿,年五十。謚曰聖武獻文孝皇帝。鹹通十三年,加謚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   贊曰:《春秋》之法,君弒而賊不討,則深責其國,以為無臣子也。憲宗之弒,歷三世而賊猶在。至於文宗,不能明弘志等罪惡,以正國之典刑,僅能殺之而已,是可歎也。穆、敬昏童失德,以其以位不久,故天下未至於敗亂,而敬宗卒及其身,是豈有討賊之志哉!文宗恭儉儒雅,出於天惟,嘗讀太宗《政要》,慨然恭之。及即位,銳意於治,每延英對宰臣,率漏下十一刻。唐制,天子以只日視朝,乃命輟朝、放朝皆用雙日。凡除吏必召見訪問,親察其能否。故太和之初,政事脩飭,號為清明。然其仁而少斷,承父兄之弊,宦官撓權,制之不得其術,故其終困以此。甘露之事,禍及忠良,不勝冤憤,飲恨而已。由是言之,其能殺弘志,亦足伸其志也。昔武丁得一傅說,為商高宗。武宗用一李德裕,遂成其功烈。然其奮然除去浮圖之法甚銳,而躬受道家之菉,服藥以求長年。以此見其非明智之不惑者,特好惡有不同爾。宣宗精於聽斷,而以察為明,無復仁恩之意。嗚呼,自是而後,唐衰矣! 本紀第九 懿宗 僖宗   懿宗昭聖恭惠孝皇帝諱漼,宣宗長子也。母曰元昭皇太后晁氏。始封鄆王。宣宗愛夔王滋,欲立為皇太子,而鄆王長,故久不決。   大中十三年八月,宣宗疾大漸,以夔王屬內樞密使王歸長、馬公儒、宣徽南院使王居方等。而左神策護軍中尉王宗實、副使丌元實矯詔立鄆王為皇太子。癸巳,即皇帝位於柩前。王宗實殺王歸長、馬公儒、王居方。庚子,始聽政。癸卯,令狐綯為司空。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九月庚申,追尊母為皇太后。十月辛卯,大赦。賜文武官階、勳、爵,耆老粟帛。十一月戊午,蕭鄴罷。十二月甲申,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杜審權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丁酉,令狐綯罷。荊南節度使白敏中為司徒,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歲,雲南蠻陷播州。   鹹通元年正月,浙東人仇甫反,安南經略使王式為浙江東道觀察使以討之。二月丙申,葬聖武獻文孝皇帝於貞陵。五月,京師地震。袁王紳薨。七月,封叔豸╱鬥H王。八月,衛王灌薨。己卯,仇甫伏誅。九月戊申,白敏中為中書令。十月,安南都護李鄠克播州。己亥,夏侯孜罷。戶部尚書、判度支畢諴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閏月乙亥,朝獻於太清宮。十一月丙子,朝享於太廟。丁丑,有事於南郊,大赦,改元。是月,慶王沂薨。十二月戊申,雲南蠻寇安南。癸亥,福王綰為司空。   二年二月,白敏中罷。尚書左僕射、判度支杜悰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福王綰薨。六月,鹽州刺史王寬為安南經略招討使。八月,雲南蠻寇邕州。九月,寇巂州。   三年正月庚午,群臣上尊號曰睿文明聖孝德皇帝。大赦。是月,蔣伸罷。二月庚子,杜悰為司空。是月,隸王惴薨。湖南觀察使蔡襲為安南經略招討使。三月戊寅,歸義軍節度使張義潮克涼州。七月,武寧軍亂,逐其節度使溫璋。劍南酉川節度使夏侯孜為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九月,嶺南西道軍亂,逐其節度使蔡京。十月丙申,封子佾為魏王,侹涼王,佶蜀王。杜悰為司徒。十一月,封叔祖緝為蘄王,叔佼d榮王。雲南蠻寇安南。丙寅,降囚罪,免徐州秋稅。十二月,翼王繟薨。   四年正月戊辰,朝獻於太清宮。己巳,朝享於太廟。庚午,有事於南郊,大赦。雲南蠻陷安南,蔡襲死之。庚辰,撫王紘為司空。二月,拜十六陵。秦州經略使高駢為安南經略招討使。四月,畢諴罷。五月己巳,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楊收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戊子,杜審權罷。閏六月,杜悰罷。兵部侍郎、判度支曹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七月辛卯朔,日有食之。免安南戶稅、丁錢二歲,弛廉州珠池禁。八月,夔王滋薨。十二月乙酉,昭義軍亂,殺其節度使沈詢。   五年正月丙午,雲南蠻寇雋州。三月,寇邕州。四月,兵部侍郎、判戶部蕭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五月丁酉,瘞邕、巂州死事者。己亥,有彗星出於婁。八月丁卯,夏侯孜為司空。十月,貞陵隧隱。十一月戊戌,寘夏侯孜罷。壬寅,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路巖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六年三月,蕭寘薨。四月,劍南東川節度使高璩為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五月,高駢及雲南蠻戰於邕州,敗之。六月,高璩薨。御史大夫徐商為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七月,封子侃為郢王。十二月,晉、絳二州地震。壬子,太皇太后崩。   七年二月戊申,免河南府、同華陝虢四州一歲稅,湖南及桂邕容三管、岳州夏秋稅之半。三月,成德軍節度使王昭懿卒,其兄子景崇自稱留後。閏月,吐蕃寇邠、寧。五月甲辰,葬孝明太皇太后於景陵之園。六月,魏博節度使何弘敬卒,其子全皞自稱留後。八月辛卯,晝晦。十月壬申,楊收罷。是月,高駢克安南。十一月辛亥,大赦,免鹹通三年以前逋負,賜文武官階、勳、爵。   八年正月丁未,河中府、晉絳二州地震。五月丙辰,以不豫降囚罪,出宮人五百,縱神策、五坊、飛龍鷹鷂,禁延慶、端午節獻女口。七月,雨湯於下邳。壬寅,蘄王緝薨。乙巳,懷州民亂,逐其刺史劉仁規。甲子,兵部侍郎、諸道鹽鐵轉運使於琮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一月辛丑,疾愈,避正殿,賜民年七十而痼疾及軍士戰傷者帛。十二月,信王豸Ⅸ屆C   九年正月,有彗星出於婁、胃。七月,武寧軍節度糧料判官龐勳反於桂州。十月庚午,陷宿州。丁丑,陷徐州,觀察使崔彥曾死之。十一月,陷濠州,刺史盧望回死之。右金吾衛大將軍康承訓為徐泗行營兵馬都招討使,神武大將軍王晏權為北面招討使,羽林將軍戴可師為南面招討使。十二月,龐勳陷和、滁二州,滁州刺史高錫望死之。壬申,戴可師及龐勳戰於都梁山,死之。是月,前天雄軍節度使馬舉為南面招討使,泰寧軍節度使曹翔為北面招討使。   十年二月,殺歡州流人楊收。三月,徙封侃為威王。四月,殺鎮南軍節度使嚴撰。康承訓及龐勳戰於柳子,敗之。六月,神策軍將軍宋威為西北面招討使。戊戌,以蝗旱理囚。癸卯,徐商罷。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劉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八月,有彗星出於大陵。九月癸酉,龐勳伏誅。十月戊戌,免徐、宿、濠、泗四州三歲稅役。十二月壬子,雲南蠻寇嘉州。   十一年正月甲寅,群臣上尊號曰睿文英武明德至仁大聖廣孝皇帝。大赦。雲南蠻寇黎、雅二州,及成都。二月甲申,劍南西川節度副使王建立及雲南蠻戰於城北,死之。甲午,劍南東川節度使顏慶復及雲南蠻戰於新都,敗之。三月,曹確罷。四月丙午,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韋保衡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八月,殺醫待詔韓宗紹。魏博軍亂,殺其節度使何全皞,其將韓君雄自稱留後。九月丙辰,劉瞻罷。十一月辛亥,禮部尚書、判度支王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十二年四月癸卯,路巖罷。五月庚申,理囚。十月,兵部侍郎、諸道鹽鐵轉運使劉鄴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十三年二月丁巳,於琮罷。刑部侍郎、判戶部趙隱為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幽州盧龍軍節度使張允伸卒,其子簡會自稱留後。三月癸酉,平州刺史張公素逐簡會,自稱留後。四月庚子,浙江東西道地震。封子保為吉王,傑壽王,倚睦王。五月乙亥,殺國子司業韋殷裕。十一月,王鐸為司徒,韋保衡為司空。   十四年正月,沙陀寇代北。三月,迎佛骨於鳳翔。癸巳,雨土。四月,并州民產子二頭四手。壬寅,大赦。六月,不豫。王鐸罷。七月辛巳,皇帝崩於咸寧殿,年四十一。   僖宗惠聖恭定孝皇帝諱儇,懿宗第五子也。母曰惠安皇太后王氏。始封普王,名儼。   鹹通十四年七月,懿宗疾大漸,左右神策護軍中尉劉行深、韓文約立普王為皇太子。辛巳,即皇帝位於柩前。八月癸巳,始聽政。丁未,追尊母為皇太后。乙卯,韋保衡為司徒。九月,貶保衡為賀州刺史。十月乙未,尚書左僕射蕭仿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二月,震電。癸卯,大赦,免水旱州縣租賦,罷貢鷹鶻。雲南蠻寇黎州。   乾符元年二月甲午,葬昭聖恭惠孝皇帝於簡陵。癸丑,降死罪以下。趙隱罷。華州刺史裴坦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四月辛卯,以旱理囚。五月乙未,裴坦薨。刑部尚書劉瞻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八月辛未,瞻薨。兵部侍郎、判度支崔彥昭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月,劉鄴罷。吏部侍郎鄭畋為兵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盧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一月庚寅,改元。群臣上尊號曰聖神聰睿仁哲明孝皇帝。是月,蕭仿為司空。魏博節度使韓允中卒,其子簡自稱留後。十二月,黨項、回鶻寇天德軍。雲南蠻寇黎、雅二州,河西、河東、山南東道、東川兵伐雲南。   二年正月己丑,朝獻於太清宮。庚寅,朝享於太廟。辛卯,有事於南郊,大赦。賜文武官階、勳、爵,文宣王及二王后、三恪一子官。雲南蠻請和。四月庚辰,太白晝見。浙西突陳將王郢反。五月,右龍武軍大將軍宋皓討之。蕭仿薨。六月,濮州賊王仙芝、尚君長陷曹、濮二州,河南諸鎮兵討之。吏部尚書李蔚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幽州將李茂勳逐其節度使張公素,自稱留後。七月,以蝗避正殿,減膳。十一月,震電。   三年二月丙子,以旱降死罪以下。三月,葬暴骸。平盧軍節度使宋威為指揮諸道招討草賊使,檢校左散騎常侍曾元裕副之。募能捕賊三百人者,官以將軍。幽州盧龍軍節度使李茂勳立其子可舉為留後。五月庚子,以旱理囚,免浙東西一歲稅。昭王汭薨。六月乙丑,雄州地震。撫王紘為太尉。七月辛巳,雄州地震。鎮海軍節度使裴璩及王郢戰,敗之。鄂王潤薨。九月乙亥朔,日有食之,避正殿。丙子,王仙芝陷汝州,執刺史王鐐。十一月,陷郢、復二州。十二月,京師地震。王仙芝陷申、光、盧、壽、通、舒六州。忠武軍節度使崔安潛為諸道行營都統,宮苑使李琢為諸軍行營招討草賊使,右威衛上將軍張自勉副之。是冬,無雪。   四年正月丁丑,降死罪以下二等,流人死者聽收葬。崔彥昭為司空。二月,王仙芝陷鄂州。閏月,崔彥昭罷。昭義軍亂,逐其節度使高湜。宣武軍節度使王鐸檢校司徒,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三月,宛句賊黃巢陷鄆、沂二州,天平軍節度使薛崇死之。四月壬申朔,日有食之。是月,陝州軍亂,逐其觀察使崔碣。江西賊柳彥璋陷江州,執其刺史陶祥。高安制置使鍾傳陷撫州。五月,有彗星,避正殿,減膳。六月,王鐸為司徒。庚寅,雄州地震。八月,黃巢陷隋州,執刺史崔休徵。九月,沙陀寇雲、朔二州。鹽州軍亂,逐其刺史王承顏。十月,河中軍亂,逐其節度使劉侔。十一月,尚君長降,宋威殺之。十二月,安南戍兵亂,逐桂管觀察使李瓚。江州刺史劉秉仁及柳彥璋戰,敗之。   五年正月丁酉,王仙芝陷江陵外郛。壬寅,曾元裕及王仙芝戰於申州,敗之。元裕為諸道行營招討草賊使,張自勉副之。宋威罷招討使。二月癸酉,雲中守捉使李克用殺大同軍防禦使段文楚。己卯,克用寇遮虜軍。是月,王仙芝伏誅,其將王重隱陷饒州,刺史顏標死之。江西賊徐唐莒陷洪州。三月,黃巢隱濮州,寇河南。崔安潛罷都統。張自勉為東西面行營招討使。湖南軍亂,逐其觀察使崔瑾。四月,饒州將彭令璋克饒州,自稱刺史,徐唐莒伏誅。五月丁酉,鄭畋、盧攜罷。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豆盧谻蓮飢L部侍郎,吏部侍郎崔沆為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日,雨雹,大風拔木。八月,大同軍節度使李國昌陷岢嵐軍。黃巢陷杭州。九月,李蔚罷。吏部尚書鄭從讜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黃巢陷越州,執觀察使崔琢。鎮海軍將張潾克越州。十月,昭義軍節度使李鈞、幽州盧龍軍節度使李可舉討李國昌。十一月丁未,河東宣慰使崔季康為河東節度、代北行營招討使。十二月甲戌,黃巢陷福州。庚辰,崔季康、李鈞及李克用戰於洪谷,敗績。是歲,天平軍節度使張裼卒,衙將崔君裕自知州事。   六年正月,鎮海軍節度使高駢為諸道行營兵馬都統。魏王佾薨。二月,京師地震,藍田山裂,出水。河東軍亂,殺其節度使崔季康。四月庚申朔,日有食之。涼王侹薨。王鐸為荊南節度使、南面行營招討都統。五月,泰寧軍節度使李系為湖南觀察使,副之。黃巢陷廣州,執嶺南東道節度使李迢,陷安南。八月甲子,東都留守李蔚為河東節度、代北行營招討使。閏十月,黃巢陷潭、澧三州,澧州刺史李絢死之。十一月丙辰,兩日並出而鬥,戊午,河東節度使康傳圭為代北行營招討使。辛酉,黃巢陷江陵,殺李迢。丁丑,山南東道節度使劉巨容及黃巢戰於荊門,敗之。十二月壬辰,克江陵。是月,貶王鐸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兵部尚書盧攜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歲,淄州刺史曹全晸克鄆州,殺崔君裕。黃巢隱鄂、宣、歙、池四州。朗州賊周岳陷衡州,逐其刺史徐顥。荊南將雷滿陷朗州,刺史崔翥死之。石門蠻向瑰陷澧州,權知州事呂自牧死之。桂陽賊陳彥謙陷郴州,刺史董岳死之。廣明元年正月乙卯,改元。免嶺南、荊湖、河中、河東稅賦十之四。戊寅,荊南監軍楊復光、泰寧軍將段彥謨殺其守將宋浩,以常滋為節度留後。淮南將張潾及黃巢戰於大雲倉,敗之。二月丙戌,李國昌寇忻、代二州。戊戌,河東軍亂,殺其節度使康傳圭。壬子,鄭從讜罷為河東節度使、代北行營招討使。三月辛未,以旱避正殿,減膳。四月甲申,京師、東都、汝州雨雹,大風拔木。丁酉,太府卿李琢為蔚、朔招討都統。壬寅,張潾克饒州。五月,汝州防禦使諸葛爽為蔚、朔招討副使。泰寧軍將劉漢宏反。張潾及黃巢戰於信州,死之。六月,巢陷睦、婺、宣三州。江華賊蔡結陷道州。宿州賊魯景仁陷連州。七月,黃巢陷滁、和二州。辛酉,天平軍節度使曹全晸為東面副都統。辛未,劉漢宏降。李可舉及李國昌戰於藥兒嶺,敗之。八月辛卯,昭義軍亂,殺其節度使李鈞。癸卯,榮王佼d為司空。是月,佼d薨。九月,忠武軍將周岌殺其節度使薛能。牙將秦宗權自稱權知蔡州事。十月,黃巢陷申州。十一月,河中都虞候王重榮逐其節度使李都。黃巢陷汝州。壬戌,幸左神策軍閱武。護軍中尉田令孜為諸道兵馬都指揮制置招討使,忠武軍監軍楊復光副之。丁卯,東都留守劉允章叛附於黃巢。壬申,巢陷虢州。田令孜為汝、洛、晉、絳、同、華都統。十二月壬午,黃巢陷潼關。甲申,貶盧攜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翰林學士承旨、尚書左丞王徽為戶部侍郎,翰林學士、戶部侍郎裴澈為工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行在咸陽。丙戌,左金吾衛大將軍張直方率武官叛附於黃巢。巢陷京師。辛卯,次鳳翔。丙申,河陽節度使諸葛爽叛附於黃巢。丁酉,次興元。庚子,廣德公主、豆盧琢、崔沆、尚書左僕射劉鄴、右僕射於琮、太子少師裴諗、御史中丞趙濛、刑部侍郎李溥,京兆尹李湯死於黃巢。是歲,雨血於靖陵。   中和元年正月壬子,如成都。壬申,兵部侍郎、判度支蕭遘為工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丁丑,次成都。二月己卯,赦劍南三川。太子少師王鐸為司徒,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淮南節度使高駢為京城四面都統。邠寧節度使李存禮討黃巢。鳳翔節度使鄭畋及巢戰於龍尾坡,敗之。邠寧將王玫陷邠州。戊戌,清平鎮使陳晟執睦州刺史韋諸,自稱刺史。三月辛亥,黃巢陷鄧州,執刺史趙戎。辛酉,鄭畋為京城西面行營都統。甲子,畋及涇原節度使程宗楚、天雄軍經略使仇公遇盟於鳳翔。是月,王徽罷。諸葛爽以河陽降。四月戊寅,王玫伏誅。程宗楚、朔方軍節度使唐弘夫及黃巢戰於咸陽,敗之。壬午,巢遯乾灞上。丁亥,復入於京師,弘夫、宗楚死之。是月,赦李國昌及其子克用以討黃巢。五月丙辰,克用寇太原,振武軍節度使契苾璋敗之。辛酉,大風,雨土。是月,劉巨容為南面行營招討使。楊復光克鄧州。六月,鄮賊鍾季文陷明州。辛卯,邠寧節度副使硃玫及黃巢戰於興平,敗績。戊戌,鄭畋為司空,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京城四面行營都統。丙午,李克用陷忻、代二州。七月丁巳,大赦,改元。庚申,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韋昭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寅,神策軍將郭琪反,伏誅。辛未,田令孜殺左拾遺孟昭圖。義武軍節度使王處存為東南面行營招討使。八月,感化軍將時溥逐其節度使支詳,自稱留後。昭義軍節度使高潯及黃巢戰於石橋,敗績,其將成麟殺潯,入於潞州。己丑,眾星隕於成都。九月丙午,鄜延節度使李孝章、夏綏銀節度使拓拔思恭及黃巢戰於東渭橋,敗績。臨海賊杜雄陷台州。辛酉,封子震為建王。己已,昭義軍戍將孟方立殺成麟,自稱留後。永嘉賦硃褒陷溫州。是秋,河東霜殺禾。十月,鳳翔行軍司馬李昌言逐其節度使鄭畋。十一月,李昌言為鳳翔節度行營招討使。鄭畋、裴澈罷。遂昌賊盧約陷處州。十二月,安南戍將閔頊逐湖南觀察使李裕,自稱留後。是歲,霍丘鎮使王緒陷壽、光二州。   二年正月辛亥,王鐸為諸道行營都都統,承製封拜,太子少師崔安潛副之。高駢罷都統。辛未,王處存為京城東面都統,李孝章為北面都統,拓拔思恭為南面都統。二月甲戌,黃巢陷同州。己卯,太子少傅分司東都鄭畋為司空,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戌,李昌言為京城西面都統,邠寧節度使硃玫為河南都統、諸谷防遏使。三月,邛州蠻阡能叛,西川部將楊行遷討之。李克用隱蔚州。六月,硃玫為京城西北面行營都統。楊行遷及阡能戰於乾溪,敗績。己亥,荊南監軍硃敬玫殺其節度使段彥謨,少尹李燧自稱留後。七月,保大軍節度留後東方逵為京城東面行營招討使。撫州刺史鍾傳陷洪州,江西觀察使高茂卿奔於江州。八月丁巳,東方逵為京城東北面行營都統,拓拔思恭為京城四面都統。魏博節度使韓簡陷孟州。九月丙戌,黃巢將硃溫以同州降。己亥,溫為右金吾衛大將軍、河中行營招討副使。是月,太原桃李實。嶺南西道軍亂,逐其節度使張從訓。平盧軍將王敬武逐其節度使安師儒,自稱留後。十月,嵐州刺史湯群以沙陀反。韓簡寇鄆州,天平軍節度使曹全晸死之,部將崔用自稱留後。諸葛爽陷孟州。十一月,荊南軍亂,衙將陳儒自稱留後丙子,湯群伏誅。是歲,關中大饑。南城賊危全諷陷撫州,危仔倡陷信州。廬州將楊行密逐其刺史郎幼復。和州刺史泰彥逐宣歙觀察使竇潏。   三年正月,雁門節度使李克用為京城東北面行營都統。乙亥,王鐸罷。二月,魏博軍亂,殺其節度使韓簡,其將樂彥禎自稱留後。己未,建王震為太保。三月。天有聲於浙西。壬申,李克用及黃巢戰於零口,敗之。四月甲辰,又敗之於渭橋。丙午,復京師。五月,鄭畋為司徒,東都留守、檢校司空鄭從讜為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淮南將張瑰陷復州。奉國軍節度使秦宗權叛附於黃巢。七月,宣武軍節度副大使硃全忠為東北面都招討使。鄭畋罷。兵部尚書、判度支裴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八月,黃巢、秦宗權寇陳州。淮南將韓師德陷岳州。九月,武寧軍節度使時溥為東面兵馬都統。是秋,晉州地震。十月,全椒賊許勍陷滁州。李克用陷潞州,刺史李殷銳死之。十一月壬申,劍南西川行軍司馬高仁厚及阡能戰於邛州,敗之。十二月,忠武軍將鹿晏弘逐興元節度使牛勖,自稱留後。是歲,天平軍將曹存實克鄆州。石鏡鎮將董昌逐杭州刺史路審中。   四年正月,婺州將王鎮執其刺史黃碣,叛附於董昌。二月,鎮伏誅。浦陽將蔣瑰陷婺州。舒州賊吳迥逐其刺史高郋唌C三月甲子,劍南東川節度副大使楊師立反,西川節度使陳敬瑄為西川、東川、山南西道都指揮招討使。前杭州刺史路審中陷鄂州。五月辛酉,硃全忠及黃巢戰,敗之。辛未,河東節度使李克用及巢戰於宛句,敗之。癸酉,高仁厚為劍南東川節度使以討楊師立。壬午,福建團練副使陳巖逐其觀察使鄭鎰,自稱觀察使。六月乙卯,赦劍南三川。瘞京畿骸骨。七月辛酉,楊師立伏誅。壬午,黃巢伏誅。九月,山南西道節度使鹿晏弘反。十月,蕭遘為司空。十一月,鹿晏弘陷許州,殺西度使周岌,自稱留後。十二月甲午,荊南行軍司馬張瑰逐其節度使陳儒,自稱留後。盜殺義昌軍節度使王鐸。是歲,關中大饑。濮州刺史硃宣逐天平軍節度使曹存實,自稱留後。武昌軍將杜洪陷岳州。   光啟元年正月庚辰,荊南軍將成汭陷歸州。是月,王緒陷汀、漳二州。南康賊盧光稠陷虔州。三月丁卯,至自成都。己巳,大赦,改元。時溥為蔡州四面行營兵馬都統。蕭遘為司徒,韋昭度為司空。四月,吳迥伏誅。秦宗權陷襄州,山南東道節度使劉巨容奔於成都。武當賊馮行襲陷均州,逐其刺史呂燁。五月,群臣上尊號曰至德光烈皇帝。六月,幽州盧龍軍亂,殺其節度使李可舉,其將李全忠自稱留後。壬戌,秦宗權陷東都。七月,義昌軍亂,逐其節度使楊全玫,衙將盧彥威自稱留後。八月,光州賊王潮執王緒。甲寅,殺右補闕常浚。樂彥楨殺洺州刺史馬爽。九月,河中節度使王重榮反,邠寧節度使硃玫討之。十月癸丑,硃全忠及秦宗權戰於雙丘,敗績。十一月,河東節度使李克用叛附於王重榮,重榮及克用寇同州,刺史郭璋死之。十二月癸酉,硃玫及王重榮、李克用戰於沙苑,敗績。乙亥,克用犯京師。丙子,如鳳翔。   二年正月辛巳,鎮海軍將張郁陷常州。戊子,如興元。癸巳,硃玫叛,寇鳳翔。二月,鄭從讜為太傅。三月壬午,山南西道節度使石君涉奔於鳳翔。遂州刺史鄭君雄陷漢州。丙申,次興元。戊戌,御史大夫孔緯、翰林學士承旨、兵部尚書杜讓能為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春,成都地震,鳳翔女子化為丈夫。四月乙卯,硃玫以嗣襄王熅入於京師。五月丙戌,有星孛於箕、尾。武寧軍將丁從實陷常州,逐其刺史張郁。六月,淮西將黃皓殺欽化軍節度使閔頊。衡州刺史周岳陷潭州,自稱節度使。七月,秦宗權陷許州,忠武軍節度使鹿晏弘死之。八月,王潮陷泉州,刺史廖彥若死之。幽州盧龍軍節度使李全忠卒,其子匡威自稱留後。九月,有星隕於揚州,戊寅,靜難軍將王行瑜陷興、鳳二州。十月丙午,嗣襄王熅自立為皇帝,尊皇帝為太上元皇聖帝。硃全忠陷滑州,執義成軍節度使安師儒。丙辰,杭州刺史董昌攻越州,浙東觀察使劉漢宏奔於台州。是月,河陽節度使諸葛爽卒,其子仲方自稱留後。神策行營先鋒使滿存克興、鳳二州。感義軍節度使楊晟陷文州。武寧軍將張雄陷蘇州。十一月庚子,秦宗權鄭州。十二月,魏州地震。丙午,台州刺史杜雄執劉漢宏,降於董昌。昌自稱浙東觀察使。丙辰,硃玫伏誅。丁巳。熅伏誅。秦宗權陷孟州,諸葛仲方奔於汴州。是歲,天平軍將硃瑾逐泰寧軍節度使齊克讓,自稱留後。湘陰賊鄧進思陷岳州。杜洪陷鄂州,自稱武昌軍節度留後。   三年三月癸未,蕭遘、裴澈、兵部侍郎鄭昌圖有罪伏誅。壬辰,如鳳翔。鄭從讜罷。韋昭度為司徒。癸巳,鎮海軍將劉浩逐其節度使周寶,度支催勘使薛朗自稱知府事。四月甲辰,六合鎮遏使徐約陷蘇州,逐其刺史張雄。甲子,淮南兵馬使畢師鐸陷揚州,執其節度使高駢。是月,維州山崩。五月甲戌,宣歙觀察使秦彥入於揚州。癸未,秦宗權陷鄭州。六月,陷孟州,河陽將李罕之人於孟州,張全義入於東都。己酉,鳳翔節度使李昌符反。庚戌,犯大安門,不克,奔於隴州。壬子,武定軍節度使李茂貞為隴州招討使。丁巳,護國軍將常行儒殺其節度使王重榮,其兄重盈自稱留後。壬戌,亳州將謝殷逐其刺史宋袞。七月丁亥,降死罪以下,貞觀、開元、建中、興元功臣後予一子九品正員官,減常膳三之一,賜民九十以上粟帛。七月,李昌符伏誅。八月,韋昭度為太保。壬寅,謝殷伏誅。硃全忠陷亳州。壬子,陷曹州,刺史丘弘禮死之。九月,戶部侍郎、判度支張浚為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秦彥殺高駢。十月丁未,硃全忠陷濮州。甲寅,封子升為益王。杭州刺史錢升】陷常州。丁卯,升殺周寶。是月,秦宗權將孫儒寇揚州。十一月壬申,廬州刺史楊行密陷揚州,秦彥、畢師鐸奔於孫儒。十二月癸巳,淮西將趙德諲陷江陵,荊南節度使張瑰死之。硃全忠為東南面招討使。饒州刺史陳儒陷衢州。上蔡賊馮敬章陷蘄州。   文德元年正月甲寅,孫儒殺秦彥、畢師鐸。癸亥,硃全忠為蔡州四面行營都統。丙寅,薛朗伏誅。錢升陷潤州。二月乙亥,不豫。乙丑,至自鳳翔。庚寅,竭於太廟。大赦,改元。是月,魏博軍亂,殺其節度使樂彥禎,其將羅弘信自稱權知留後。三月戊戌朔,日有食之,既。壬寅,疾大漸,立壽王傑為皇太弟,知軍國事。癸卯,皇帝崩於武德殿,年二十七。   贊曰:唐自穆宗以來八世,而為宦官所立者七君。然則唐之衰亡,豈止方鎮之患?蓋朝廷天下之本也,人君者朝廷之本也,始即位者人君之本也。其本始不正,欲以正天下,其可得乎?懿、僖當唐政之始衰,而以昏庸相繼;乾符之際,歲大旱蝗,民悉盜起,其亂遂不可復支,蓋亦天人之會歟! 本紀第十 昭宗 哀帝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諱曄,懿宗第七子也。母曰恭憲皇太后王氏。始封壽王。乾符三年,領幽州盧龍軍節度使。僖宗遇亂再出奔,壽王握兵侍左右,尤見倚信。   文德元年三月,僖宗疾大漸,群臣以吉王長,且欲立之。觀軍容使楊復恭率兵迎壽王,立為皇太弟,改名敏。乙巳,即皇帝位於柩前。四月戊辰,孫儒陷揚州,自稱淮南節度使,楊行密奔於廬州。庚午,追尊母為皇太后。韋昭度為中書令,孔緯為司空。乙亥,張全義陷孟州,李罕之奔於河東。成汭陷江陵,自稱留後。辛卯,硃全忠及秦宗權戰於蔡州,敗之。五月壬寅,趙德諲以襄州降,以德諲為忠義軍節度使、蔡州四面行營副都統。六月,閬州防禦使王建陷漢州,執刺史張頊,遂寇成都。韋昭度罷為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兼兩川招撫制置使。十月,陳敬瑄反。辛卯,葬惠聖恭定孝皇帝於靖陵。十一月丙申,秦宗權陷許州,執忠武軍節度使王縕。辛酉,奉國軍將申叢執秦宗權。十二月丁亥,韋昭度為行營招討使,及永平軍節度使王建討陳敬瑄。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厚陷夔州。   龍紀元年正月癸巳,大赦,改元。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劉崇望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壬子,宣武軍將郭璠殺奉國軍留後申叢,自稱留後。二月戊辰,硃全忠俘秦宗權以獻。己丑,宗權伏誅。三月,孔緯為司徒,杜讓能為司空。丙申,錢升陷蘇州,逐刺史徐約。六月,李克用寇邢州。昭義軍節度使孟方立卒,其弟遷自稱留後。楊行密陷宣州,宣歙觀察使趙鍠死之。廬州刺史蔡儔叛附於孫儒。八月甲戌,孟遷叛附於李克用。十月,平盧軍節度使王敬武卒,其子師範自稱留後,陷棣州,刺史張蟾死之。宣歙觀察使楊行密陷常州,刺史杜陵死之。錢升陷潤州。十一月丁未,朝獻於太清宮。戊申,朝享於太廟。己酉,有事於南郊,大赦。十二月,孫儒陷常、潤二州。戊午,孫緯為太保,杜讓能為司徒。壬申,眉州刺史山行章叛附於王建。   大順元年正月戊子,群臣上尊號曰聖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大赦,改元。壬寅,簡州將杜有遷執其刺史員虔嵩,叛附於王建。二月己未,資州將侯元綽執其刺史楊戡,叛附於建。三月戊申,昭義軍節度使李克修卒,其弟克恭自稱留後。四月丙辰,宿州將張筠逐其刺史張紹光。丙寅,嘉州刺史硃實叛附於王建。丙子,戎州將文武堅執其刺史謝承恩,叛附於建。五月,張浚為河東行營都招討宣慰使,京兆尹孫揆副之;幽州盧龍軍節度使李匡威為北面招討使,雲州防禦使赫連鐸副之;硃全忠為南面招討使,王熔為東面招討使,以討李克用。壬寅,昭義軍將安居受殺其節度使李克恭,叛附於硃全忠。癸丑,劍南東川節度使顧彥朗卒,其弟彥暉自稱留後。六月辛酉,雅州將謝從本殺其刺史張承簡,叛附於王建。辛未,硃全忠為河東東面行營招討使。是月,河東將安知建以邢、洺、滋三州叛附於全忠。七月,楊行密陷潤州。戊申,李克用執昭義軍節度使孫揆。八月,錢升殺蘇州刺史杜孺休。楊行密陷蘇州。海南節度使孫儒陷潤州。庚午,硃全忠為中書令。九月,李克用陷潞州。楊行密陷潤、常二州。閏月,孫儒陷常州。壬戌,邛州將任可知殺其刺史毛湘。十月癸未,蜀州刺史李行周叛附於王建。李克用陷邢、洺、滋三州。十一月丁卯,李匡威陷蔚州。是月,張浚及李克用戰於陰地,敗績。孫儒陷蘇州。十二月,李克用陷晉州。   二年正月庚申,孔緯、張浚罷。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崔昭緯,御史中丞徐彥若為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甘露鎮使陳可言陷常州。錢升陷蘇州。二月乙巳,赦陳敬瑄。丁未,詔王建罷兵,不受命。是春,淮南大饑。四月庚辰,有彗星入於太微。甲申,大赦,避正殿,減膳,徹樂。賜兩軍金帛,贖所略男女還其家。民年八十以上及疾不能自存者,長吏存恤。訪武德功臣子孫。癸卯,王建寇成都。五月,孫儒陷和、滁二州。六月,楊行密陷和、滁二州。丙午,封子祐為德王。七月,李克用陷雲州,防禦使赫連鐸奔於退渾。孫儒焚揚州以逃。八月庚子,王建陷成都,執劍南西川節度使陳敬瑄,自稱留後。十月壬午,硃全忠陷宿州。十一月己未,曹州將郭銖殺其刺史郭詞,叛附於全忠。辛未,全忠陷壽州。   景福元年正月己未,硃全忠陷孟州,逐河陽節度使趙克裕。丙寅,大赦,改元。二月,劉崇望罷。錢升陷蘇州。甲申,硃全忠寇鄆州,天平軍節度使硃宣敗之。三月,戶部尚書鄭延昌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乙巳,楊行密陷楚州,執刺史劉瓚;又陷常州,刺史陳可言死之。丙辰,武定軍節度使楊守忠、龍劍節度使楊守貞會楊守厚兵寇梓州。丙寅,福建觀察使陳巖卒,護閩都將范暉自稱留後。庚午,泉州刺史王潮寇福州。四月辛巳,杜讓能為太尉。六月戊寅,楊行密陷揚州。己巳,鳳翔隴右節度使李茂貞陷鳳州,感義軍節度使滿存奔於興元,遂陷興、洋二州。八月壬申,寇興元,楊守亮、滿存奔於閬州。丙戌,降京畿、關輔囚罪,免淮南、浙西、宣州逋負。十月,蔡儔以廬州叛附於硃全忠,河東將李存孝以邢州叛附於全忠。十一月,有星孛於斗、牛。辛丑,武寧軍將張燧、張諫以濠、泗二州叛附於硃全忠。乙巳,硃友裕陷濮州,執刺史邵儒。孫儒將王壇陷婺州,刺史蔣瑰奔於越州。是歲,明州刺史鍾文季卒,其將黃晟自稱刺史。   二年正月,徐彥若罷為鳳翔隴右節度使,李茂貞為山南西道節度使。茂貞不受命。二月,楊行密陷常州。三月辛酉,幽州盧龍軍兵馬留後李匡籌逐其兄匡威,自稱節度留後。四月乙亥,王建殺陳敬瑄及劍南西川監軍田令孜。乙酉,有彗星入於太微。丁亥,王熔殺李匡威。戊子,硃全忠陷徐州,武寧軍節度使時溥死之。五月庚子,王潮陷福州,范暉死之,潮自稱留後。七月,楊行密陷廬州,蔡儔死之。八月丙申,嗣覃王嗣周為京西路招討使,神策大將軍李鐵副之,以討李茂貞。庚子,升州刺史張雄卒,其將馮弘鐸自稱刺史。是月,楊行密陷歙州。九月壬午,嗣覃王嗣周及李茂貞戰於興平,敗績。甲申,茂貞犯京師。乙酉,茂貞殺觀軍容使西門重遂、內樞密使李周蝯ㄐB段詡。貶杜讓能為梧州刺史。壬辰,東都留守、檢校司徒韋昭度為司徒,御史中丞崔胤為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月,升州刺史馮弘鐸叛附於楊行密。十月乙未,殺杜讓能及戶部侍郎杜弘徽。楊行密陷舒州。十二月,韋昭度為太傅。邵州刺史鄧處訥陷潭州,欽化軍節度使周岳死之,處訥自稱留後。是歲,建州刺史徐歸范、汀州刺史鍾全慕叛附於王潮。   乾寧元年正月,有星孛於鶉首。乙丑,大赦,改元。李茂貞以兵來朝。二月,右散騎常侍鄭綮為禮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彰義軍節度使張鈞卒,其兄曀f自稱留後。三月甲申,李克用寇邢州,執李存孝殺之。五月丙子,王建陷彭州,威戎軍節度使楊晟死之。是月,鄭延昌罷。孫儒將劉建鋒、馬殷陷潭州,武安軍節度使鄧處訥死之,建鋒自稱留後。武岡指揮使蔣勳陷邵州。六月,大同軍防禦使赫連鐸及李克用戰於雲州,死之。戊午,翰林學士承旨、禮部尚書李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庚申,磎罷。御史大夫徐彥若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七月,以雨霖避正殿,減膳。鄭綮罷。李茂貞陷閬州。八月,楊守亮伏誅。癸巳,減京畿、興元、洋金商州賦役。九月庚申,李克用陷潞州,昭義軍節度使康君立死之。十月丁酉,封子祤為棣王,禊虔王,禋沂王,禕遂王。十一月,李克用陷武州。十二月,陷新州。甲寅,幽州盧龍軍節度使李匡籌奔於滄州,義昌軍節度使盧彥威殺之。丙辰,李克用陷幽州。是冬,楊行密陷黃州,執刺史吳討。   二年正月己巳,給事中陸希聲為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壬申,護國軍節度使王重盈卒,其子珂自稱留後。二月乙未,太子太傅李磎為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三月,崔胤、李磎罷。戶部侍郎、判戶部王搏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楊行密陷濠州,執刺史張燧。庚午,河東地震。四月,蘇州大雨雪。陸希聲、韋昭度罷。泰寧軍節度使硃瑾及硃全忠戰於高梧,敗績,其將安福慶死之。楊行密陷壽州,執刺史江從勖。五月甲子,靜難軍節度使王行瑜、鎮國軍節度使韓建及李茂貞犯京師,殺太保致仕韋昭度、太子少師李磎。是月,李克用陷絳州,刺史王瑤死之。六月庚寅,鎮海軍節度使錢升為浙江東道招討使。癸巳,吏部尚書孔緯為司空,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七月丙辰,李克用以兵屯於河中。戊午,匡國軍節度使王行約奔於京師。庚申,左右神策軍護軍中尉駱全瓘劉景宣、指揮使王行實李繼鵬反。行在莎城。嗣薛王知柔權知中書事。壬戌,李克用陷同州。甲子,次石門。前護國軍節度使崔胤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八月戊戌,李克用為邠寧四面行營招討使,保大軍節度使李思孝為北面招討使,定難軍節度使李思諫為東北面招討使,彰義軍節度使張鐇為西面招討使。辛丑,李克用為邠寧四面行營都統。李繼鵬伏誅。赦李茂貞。辛亥,至自石門。壬子,崔昭緯罷。九月丙辰,徐彥若為司空。癸亥,孔緯薨。前昭義軍節度使李罕之為邠寧四面行營副都統。十月,京兆尹孫偓為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戌,李克用及王行瑜戰於梨園,敗之。庚寅,王行約焚寧州以逃。義武軍節度使王處存卒,其子郜自稱留後。十一月丁巳,李克用及王行瑜戰於龍泉,敗之。辛酉,衢州刺史陳儒卒,其弟岌自稱刺史。丁卯,王行瑜伏誅。壬申,齊州刺史硃瓊叛附於硃全忠。丁丑,王建陷利州,刺史李繼顒死之。十二月癸未,赦京師,復大順以來削奪官爵非其罪者。甲申,閬州防禦使李繼雍、蓬州刺史費存、渠州刺史陳璠叛附於王建。丙申,建寇梓州。戊辰,通州刺史李彥昭叛附於建。是歲,安州防禦使宣晟陷桂州,靜江軍節度使周元靜部將劉士政死之,晟自稱知軍府事。   三年正月癸丑,王建陷龍州,刺史田昉死之。閏月丁亥,果州刺史周雄叛附於建。四月壬子,武安軍亂,殺其節度使劉建峰,其將馬殷自稱留後。五月癸未,楊行密陷蘇州,執刺史成及;陷光州,刺史劉存死之。庚寅,成汭陷黔州,武泰軍節度使王建肇奔於成都。乙未,董昌伏誅。是月,蘄州刺史馮行章叛附於楊行密。六月庚戌,李茂貞犯京師,嗣延王戒丕御之。丙寅,及茂貞戰於婁館,敗績。七月癸巳,行在渭北。甲午,韓建來朝,次華州。乙巳,崔胤罷。丙午,翰林學士承旨、尚書左丞陸扆為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八月甲寅,王摶罷。乙丑,國子《毛詩》博士硃樸為左諫議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九月乙未,武安軍節度使崔胤為中書侍郎,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崔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丁酉,貶陸扆為峽州刺史。十月,李克用及羅弘信戰於白龍潭,敗之。壬子,孫偓持節鳳翔四面行營節度、諸軍都統、招討、處置使。戊午,威勝軍節度使王摶為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一月戊子,忠國軍節度使李師悅卒,其子繼徽自稱留後。   四年正月乙酉,韓建以兵圍行宮,殺扈蹕都將李筠。丙申,硃全忠陷鄆州,天平軍節度使硃宣死之。己亥,孫偓罷都統。二月,硃全忠寇兗州,泰寧軍節度使硃瑾奔於淮南,其子用貞以兗州叛附於全忠。全忠陷沂、海、密三州。保義軍節度使王珙寇河中。韓建殺太子詹事馬道殷、將作監許巖士。楊行密為江南諸道行營都統。癸丑,王建陷瀘州,刺史馬敬儒死之。己未,立德王裕為皇太子,太赦,饗於行廟。辛未,王建陷渝州。乙亥,孫偓、硃樸罷。五月壬午,硃全忠陷黃州,刺史矍璋死之。六月,貶王建為南州刺史。以李茂貞為劍南西川節度使,嗣覃王嗣周為鳳翔隴右節度使,茂貞不受命,嗣周及茂貞戰於奉天,敗績。八月,韓建殺通王滋、沂王禋、韶王、彭王、嗣韓王、嗣陳王、嗣覃王嗣周、嗣延王戒丕、嗣丹王允。九月,錢升陷湖州,忠國軍節度使李繼徽奔於淮南。彰義軍節度使張璉為鳳翔西北行營招討使,靜難軍節度使李思諫為鳳翔四面行營副都統,以討李茂貞。十月壬子,遂州刺史侯紹叛附於王建。乙卯,合州刺史王仁威叛附於建。庚申,建陷梓州,劍南東川節度使顧彥暉死之。甲子,封子秘為景王,祚輝王,祺祁王。十一月癸酉,楊行密及硃全忠戰於消口,敗之。丙子,錢升陷台州。十二月丁未,威武軍節度使王潮卒,其弟審知自稱留後。   光化元年正月,徐彥若為司徒。二月,赦李茂貞。三月,幽州盧龍軍節度使劉仁恭之子守文陷滄州,義昌軍節度使盧彥威奔於汴州。四月丙寅,立淑妃何氏為皇后。五月己巳,大赦。辛未,硃全忠陷洺州,刺史邢善益死之;又陷邢州。壬午,陷磁州,刺史袁奉韜死之。是月,馬殷陷邵、衡、永三州,刺史蔣勳、楊師遠、唐旻死之。七月丙申,硃全忠陷唐州,又陷隋州,執刺史趙匡璘。八月戊午,陷鄧州,執刺史國湘。壬戌,至自華州。甲子,大赦,改元。九月丙子,有星隕於北方。甲申,錢升陷蘇州。十月,魏博節度使羅弘信卒,其子紹威自稱留後。己亥,硃全忠陷安州,刺史武瑜死之。十一月,衢州刺史陳岌叛附於楊行密。甲寅,封子禛為雅王,祥瓊王。十二月癸未,李罕之陷潞州,自稱節度留後。李克用陷澤州。   二年正月乙未,給復綿、劍二州二年。丁未,崔胤罷。兵部尚書陸扆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月,李罕之陷沁州。劉仁恭陷貝州。二月甲子,硃全忠陷蔡州,奉國軍節度使崔洪奔於淮南。三月丁巳,全忠陷澤州。六月丁丑,保義軍亂,殺其節度使王珙,其將李璠叛附於全忠。七月壬辰,海州戍將陳漢賓以其州叛附於楊行密。馬殷陷道州,刺史蔡結死之。八月,李克用陷澤、潞、懷三州。十一月,徐彥若為太保,王摶為司空。馬殷陷郴、連二州,刺史陳彥謙、魯景仁死之。辛丑,保義軍將硃簡殺其節度使李璠,叛附於硃全忠。   三年四月辛未,皇后及皇太子享於太廟。六月丁卯,清海軍節度使崔胤為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王摶罷。己巳,殺之。七月,浙江溢。八月庚辰,李克用陷洺州,執刺史硃紹宗。九月,硃全忠陷洺州。錢升陷婺州,刺史王壇奔於宣州。衢州刺史陳岌叛附於錢升。乙巳,徐彥若罷。丙午,崔遠罷。戊申,刑部尚書裴贄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甲寅,硃全忠陷瀛州。十月丙辰,陷景州,執刺史劉仁霸。辛酉,陷莫州。辛巳,陷祁州,刺史楊約死之。甲申陷定州,義武軍節度使王郜奔於太原。十一月己丑,左右神策軍中尉劉季述、王仲先、內樞密使王彥范、薛齊偓作亂,皇帝居於少陽院。辛卯,季述以皇太子裕為皇帝。丁未,太白晝見。十二月,劉季述殺睦王倚。是歲,馬殷陷桂、宜、巖、柳、象五州。睦州刺史陳晟卒,其弟詢自稱刺史。   天復元年正月乙酉,左神策軍將孫德昭、董彥弼、周承誨以兵討亂,皇帝復於位。劉季述、薛齊偓伏誅,降封皇太子裕為德王。戊申,硃全忠陷絳州。壬子,崔胤為司空。硃全忠陷晉州。二月甲寅,以旱避正殿,減膳。戊辰,硃全忠陷河中,執護國軍節度使王珂。辛未,封全忠為梁王。是月,翰林學士、戶部侍郎王溥為中書侍郎,吏部侍郎裴樞為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三月辛亥,昭義軍節度使孟遷叛附於硃全忠。四月壬子,全忠陷沁、澤二州。丁巳,儀州刺史張鄂叛附於全忠。甲戌,享於太廟。丙子,大赦,改元。武德、貞觀配饗功臣主祭子孫敘進之,介公、酅公後予一子九品正員官。免光化以來畿內逋負。五月,李茂貞來朝。六月,李克用陷隰、慈二州。十月戊戌,硃全忠犯京師。十一月己酉,陷同州。壬子,如鳳翔。丁巳,硃全忠陷華州,鎮國軍節度使韓建叛附於全忠。辛酉,兵部侍郎盧光啟權句當中書事。癸亥,李茂貞及硃全忠戰於武功,敗績。丁卯,盧光啟為右諫議大夫,參知機務。戊辰,硃全忠犯鳳翔。辛未,陷邠州,靜難軍節度使李繼徽叛附於全忠。甲戌,崔胤、裴樞罷。十二月,鍾傳陷吉州。是歲,清海軍節度使徐彥若卒,行軍司馬劉隱自稱留後。武貞軍節度使雷蒲卒,其子彥威自稱留後。   二年正月丁卯,給事中韋貽范為工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子,給事中嚴龜為汴、岐和協使。二月己亥,盜發簡陵。王建陷利州,昭武軍節度使李繼忠奔於鳳翔。三月庚戌,晝晦。癸丑,硃全忠陷汾州。乙卯,浙西大雨雪。戊午,硃全忠陷慈、隰二州。丁卯,李克用陷汾、慈、隰三州。四月,盧光啟罷。丙申,溫州刺史硃褒卒,其兄敖自稱刺史。楊行密陷升州。五月丙午,李茂貞及硃全忠戰於武功,敗績。庚午,韋貽范罷。六月丙子,中書舍人蘇檢為工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戌,硃全忠陷鳳州。七月甲辰,陷成州。乙巳,陷隴州。八月己亥,韋貽范起復。辛丑,王建陷興元,山南西道節度使王萬弘叛附於建。九月戊申,李茂貞及硃全忠戰於槐林,敗績。武定軍節度使拓拔思恭叛附於王建。十月癸酉,楊行密為東面諸道行營都統,及湖南節度使馬殷討硃全忠。王建陷興州。十一月癸卯,保大軍節度使李茂勳以兵援鳳翔。丙辰,韋貽范薨。十二月癸巳,溫州將丁章逐其刺史硃敖。己亥,硃全忠陷鄜州,保大軍節度使李茂勳叛附於全忠。是歲,盧光稠陷韶州。岳州刺史鄧進思卒,其弟進忠自稱刺史。   三年正月丙午,平盧軍節度使王師範取兗州。戊申,殺左右神策軍護軍中尉韓全誨張彥弘、內樞密使袁易簡周敬容。辛亥,翰林學士姚洎為汴、岐和協使。壬子,工部尚書崔胤為司空,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甲子,幸硃全忠軍。己巳,至自鳳翔,哭於太廟,大赦。庚午,崔胤及硃全忠殺中官七百餘人。辛未,胤判六軍十二衛事。丁章伏誅。二月,雨土。甲戌,貶陸扆為沂王傅,分司東都。丙子,王溥罷。硃全忠殺蘇檢、吏部侍郎盧光啟。戊寅,降京畿、河中鳳翔興德府、同邠鄜三州死罪以下。己卯,輝王祚為諸道兵馬都元帥;庚辰,硃全忠為太尉、中書令副之。崔胤為司徒。乙未,清海軍節度使裴樞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三月,硃全忠陷青州。楊行密陷密州,刺史劉康乂死之。酉月己卯,硃全忠判元帥府事。五月壬子,荊南節度使成汭及楊行密戰於君山,死之。武貞軍節度使雷彥威之弟彥恭陷江陵。六月乙亥,硃全忠陷登州。九月,楊行密殺奉國軍節度使硃延壽。辛亥,硃全忠陷棣州,刺史邵播死之;陷密州。戊午,平盧軍節度使王師範叛附於全忠。十月,忠義軍將趙匡明陷江陵,自稱留後。王建陷忠、萬、施三州。甲戌,陷夔州。丁丑,平盧軍將劉鄩以兗州叛附於硃全忠。十二月,裴贄罷。楊行密陷宣州,寧國軍節度使田頵死之。辛巳,禮部尚書獨孤損為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申,硃全忠殺尚書左僕射致仕張浚。   天祐元年正月乙巳,崔胤罷。裴樞判左三軍事,獨孤損判右三軍事。兵部尚書崔遠為中書侍郎,翰林學士、右拾遺柳璨為右諫議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己酉,硃全忠殺太子少傅崔胤及京兆尹鄭元規、威遠軍使陳班。戊午,全忠遷唐都於洛陽。二月丙寅,日中見北斗。戊寅,次陝州。硃全忠來朝。甲申,封子禎為端王,祁豐王,福和王,禧登王,祐嘉王。三月丁未,硃全忠兼判左右神策及六軍諸衛事。閏四月壬寅,次谷水。硃全忠來朝。甲辰,至自西都。享於太廟。大風,雨土。乙巳,大赦,改元。六月,靜難軍節度使楊崇本會李克用、王建兵以討硃全忠。七月乙丑,全忠以兵屯於河中。八月壬寅,全忠以左右龍武統軍硃友恭、氏叔琮、樞密使蔣玄暉兵犯宮門;是夕,皇帝崩,年三十八。明年,起居郎蘇楷請更謚「恭靈莊閔」,廟號襄宗。至後唐同光初,復故號謚雲。   昭宣光烈孝皇帝諱祝,昭宗第九子也。母曰皇太后何氏。始封輝王。硃全忠已弒昭宗,矯詔立為皇太子,監軍國事。   天祐元年八月丙午,即皇帝位於柩前。衢州刺史陳璋、睦州刺史陳詢叛附於楊行密。九月庚午,尊皇后為皇太后。十月辛卯朔,日有食之。癸巳,硃全忠來朝。甲午,全忠殺硃友恭、氏叔琮。十一月,全忠陷光州。是歲,虔州刺史盧光稠卒,衙將李圖自稱知州事。   二年正月,盧約陷溫州。楊行密殺平盧軍節試使安仁義。丁丑,盜焚乾陵下宮。二月,楊行密陷鄂州,武昌軍節度使杜洪死之。戊戌,硃全忠殺德王裕及棣王祤、虔王禊、遂王禕、景王秘、祁王祺、瓊王祥。己酉,葬聖穆景文孝皇帝於和陵。三月甲子,裴樞罷。戊寅,獨孤損罷。禮部侍郎張文蔚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甲申,崔遠罷。吏部侍郎楊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四月乙未,以旱避正殿,減膳。庚子,有彗星出於酉北;甲辰,出於北河。辛亥,降京畿死罪以下,給復山陵役者一年。五月,王建陷金州,戎昭軍節度使馮行襲奔於均州。六月,行襲克金州。楊行密陷婺州,執刺史沈夏。戊子,硃全忠殺裴樞及靜海軍節度使獨孤損、左僕射崔遠、吏部尚書陸扆、工部尚書王溥、司空致仕裴贄、檢校司空兼太子太保致仕趙崇、兵部侍郎王贊。七月,卜郊。岳州刺史鄧進忠叛附於馬殷。九月甲子,硃全忠陷襄州,忠義軍節度使趙匡凝奔於淮南。丙寅,封弟裕為穎王,祐蔡王。硃全忠陷江陵,留後趙匡明奔於成都。乙酉,改卜郊。十月丙戌,硃全忠為諸道兵馬元帥。十一月庚午,三卜郊。庚辰,淮南節度使楊行密卒,以其子渥為淮南節度副大使、東面諸道行營都統。辛巳,硃全忠為相國,總百揆,封魏王。十二月乙未,全忠為天下兵馬元帥,殺蔣玄暉及豐德庫使應頊、尚食使硃建武。癸卯柳璨為司空。戊申,硃全忠殺皇太后。辛亥,罷郊。癸丑,貶柳璨為登州刺史。甲寅,殺璨及太常卿張廷范。   三年正月壬戌,淮南將王茂章以宣、歙二州叛附於錢升。二月,楊渥陷岳州。癸巳,王建陷歸州。四月癸未朔,日有食之。鎮南軍節度使鍾傳卒,其子匡時自稱留後。六月,錢升陷衢、睦二州,刺史陳璋、陳詢奔於淮南。七月,楊渥陷饒州。八月癸未,硃全忠陷相州。九月,楊渥陷洪州,執鍾匡時。乙亥,匡國軍節度使劉知俊陷坊州,執刺史劉彥暉。十月辛巳,楊崇本會鳳翔、涇原、鄜延、秦隴兵以討硃全忠,戰於美原、敗績。十一月,忠國軍節度使高彥卒,其子澧自稱留後。閏十二月戊辰,李克用陷潞州,昭義軍節度使丁會叛附於克用。乙亥,震電,雨雪。   四年三月,劉守光囚其父仁恭,自稱幽州盧龍軍節度使。四月戊午,錢升陷溫州。甲子,皇帝遜於位,徙於曹州,號濟陰王。梁開平二年二月遇殺,年十七,謚曰哀帝。後唐明宗追諡昭宣光烈孝皇帝,陵曰溫陵。   贊曰:自古亡國,未必皆愚庸暴虐之君也。其禍亂之來有漸積,及其大勢巳去,適丁斯時,故雖有智勇,有不能為者矣,可謂真不幸也,昭宗是已。昭宗為人明雋,初亦有志於興復,而外患已成,內無賢佐,頗亦慨然思得非常之材,而用匪其人,徒以益亂。自唐之亡也,其遺毒余酷,更五代五十餘年,至於天下分裂,大壞極亂而後止。跡其禍亂,其漸積豈一朝一夕哉! 志第一 禮樂一   由三代而上,治出於一,而禮樂達於天下;由三代而下,治出於二,而禮樂為虛名。古者 ,宮室車輿以為居,衣裳冕弁以為服,尊爵俎豆以為器,金石絲竹以為樂,以適郊廟,以臨朝廷,以事神而治民。其歲時聚會以為朝覲、聘問,歡欣交接以為射鄉、食饗,合眾興事以為師田、學校,下至里閭田畝,吉凶哀樂,凡民之事,莫不一出於禮。由之以教其民為孝慈、友悌、忠信、仁義者,常不出於居處、動作、衣服、飲食之間。蓋其朝夕從事者,無非乎此也。此所謂治出於一,而禮樂達天下,使天下安習而行之,不知所以遷善遠罪而成俗也。   及三代已亡,遭秦變古,後之有天下者,自天子百官名號位序、國家制度、宮車服器一切用秦,其間雖有欲治之主,思所改作,不能超然遠復三代之上,而牽其時俗,稍即以損益,大抵安於苟簡而已。其朝夕從事,則以簿書、獄訟、兵食為急,曰:「此為政也,所以治民。」至於三代禮樂,具其名物而藏於有司,時出而用之郊廟、朝廷,曰:「此為禮也,所以教民。」此所謂治出於二,而禮樂為虛名。故自漢以來,史官所記事物名數、降登揖讓、拜俯伏興之節,皆有司之事爾,所謂禮之末節也。然用之郊廟、朝廷,自搢紳、大夫從事其間者,皆莫能曉習,而天下之人至於老死未嘗見也,況欲識禮樂之盛,曉然諭其意而被其教化以成俗乎?嗚呼!習其器而不知其意,忘其本而存其末,又不能備具,所謂朝覲、聘問、射鄉、食饗、師田、學校、冠婚、喪葬之禮在者幾何?自梁以來,始以其當時所行傅於《周官》五禮之名,各立一家之學。   唐初,即用隋禮,至太宗時,中書令房玄齡、秘書監魏征,與禮官、學士等因隋之禮,增以天子上陵、朝廟、養老、大射、講武、讀時令、納皇后、皇太子入學、太常行陵、合朔、陳兵太社等,為《吉禮》六十一篇,《賓禮》四篇,《軍禮》二十篇,《嘉禮》四十二篇,《凶禮》十一篇,是為《貞觀禮》。高宗又詔太尉長孫無忌、中書令杜正倫李義府、中書侍郎李友益、黃門侍郎劉祥道許圉師、太子賓客許敬宗、太常卿韋琨等增之為一百三十卷,是為《顯慶禮》。其文雜以式令,而義府、敬宗方得幸,多希旨傅會。事既施行,議者皆以為非。上元三年,詔復用《貞觀禮》。由是終高宗世,《貞觀》、《顯慶》二禮兼行。而有司臨事,遠引古義,與二禮參考增損之,無復定制。武氏、中宗繼以亂敗,無可言者,博士掌禮,備官而已。   玄宗開元十年,以國子司業韋縚為禮儀使,以掌五禮。十四年,通事舍人王嵒上疏,請刪去《禮記》舊文而益以今事,詔付集賢院議。學士張說以為《禮記》不刊之書,去聖久遠,不可改易,而唐《貞觀》《顯慶禮》,儀注前後不同,宜加折衷,以為唐禮。乃詔集賢院學士右散騎常侍徐堅、左拾遺李銳及太常博士施敬本撰述,歷年未就而銳卒,蕭嵩代銳為學士,奏起居舍人王仲丘撰定,為一百五十卷,是為《大唐開元禮》。由是,唐之五禮之文始備,而後世用之,雖時小有損益,不能過也。   貞元中,太常禮院脩撰王涇考次歷代郊廟沿革之制及其工歌祝號,而圖其壇屋陟降之序,為《郊祀錄》十卷。元和十一年,秘書郎、脩撰韋公肅又錄開元已後禮文,損益為《禮閣新儀》三十卷。十三年,太常博士王彥威為《曲台新禮》三十卷,又采元和以來王公士民昏祭喪葬之禮為《續曲台禮》三十卷。嗚呼,考其文記,可謂備矣,以之施於貞觀、開元之間,亦可謂盛矣,而不能至三代之隆者,具其文而意不在焉,此所謂「禮樂為虛名」也哉!   五禮:   一曰吉禮。   大祀:天、地、宗廟、五帝及追尊之帝、後。中祀:社、稷、日、月、星、辰、岳、鎮、海、瀆、帝社、先蠶、七祀、文宣、武成王及古帝王、贈太子。小祀:司中、司命、司人、司祿、風伯、雨師、靈星、山林、川澤、司寒、馬祖、先牧、馬社、馬步,州縣之社稷、釋奠。而天子親祠者二十有四。三歲一祫,五歲一禘,當其歲則舉。其餘二十有二,一歲之間不能遍舉,則有司攝事。其非常祀者,有時而行之。而皇后、皇太子歲行事者各一,其餘皆有司行事。   凡歲之常祀二十有二:冬至、正月上辛,祈谷;孟夏,雩祀昊天上帝於圓丘;季秋,大享於明堂;臘,蠟百神於南郊;春分,朝日於東郊;秋分,夕月於西郊;夏至,祭地祇於方丘;孟冬,祭神州、地祇於北郊;仲春、仲秋上戊,祭於太社;立春、立夏、季夏之土王、立秋、立冬,祀五帝於四郊;孟春、孟夏、孟秋、孟冬、臘,享於太廟;孟春吉亥,享先農,遂以耕籍。   凡祭祀之節有六:一曰卜日,二曰齋戒,三曰陳設,四曰省牲器,五曰奠玉帛、宗廟之晨裸,六曰進熟、饋食。   一曰卜日。凡大祀、中祀無常日者卜,小祀則筮,皆於太廟。   卜日,前祀四十有五日,卜於廟南門之外,布卜席闑西閾外。太常卿立門東,太卜正占者立門西,卜正奠龜於席西首,灼龜之具在龜北,乃執龜立席東,北向。太卜令進受龜,詣卿示高,卿受視已,令受龜,少退俟命。卿曰:「皇帝以某日祗祀於某。」令曰:「諾。」遂還席,西向坐。命龜曰:「假爾太龜,有常。」興,授卜正龜。卜正負東扉坐,作龜,興。令進,受龜,示卿。卿受,反之。令復位,東向,佔之,不釋龜,進告於卿曰:「某日從。」乃以龜還卜正。凡卜日必舉初旬;不吉,即繇中及下,如初儀。若筮日,則卜正啟韇出策,兼執之,受命還席,以韇擊策,述命曰:「假爾太筮,有常。」乃釋韇坐策,執卦以示,如卜儀。小祀筮日,則太卜令蒞之,日吉乃用,遇廢務皆勿避。   二曰齋戒。其別有三:曰散齋,曰致齋,曰清齋。大祀,散齋四日,致齋三日;中祀,散齋三日,致齋二日;小祀,散齋二日,致齋一日。   大祀,前期七日,太尉誓百官於尚書省曰:「某日祀某神祇於某所,各揚其職。不供其事,國有常刑。」於是乃齋。皇帝散齋於別殿;致齋,其二日於太極殿,一日於行宮。前致齋一日,尚捨奉御設御幄於太極殿西序及室內,皆東向。尚捨直長張帷於前楹下。致齋之日,質明,諸衛勒所部屯門列仗。晝漏上水一刻,侍中版奏「請中嚴」。諸衛之屬各督其隊入陳於殿庭,通事舍人引文武五品已上褲褶陪位,諸侍衛之官服其器服,諸侍臣齋者結佩,詣閣奉迎。二刻,侍中版奏「外辦」。三刻,皇帝服袞冕,結佩,乘輿出自西房,曲直華蓋,警蹕侍衛,即御座,東向,侍臣夾侍。一刻頃,侍中前跪奏稱:「侍中臣某言,請就齋室。」皇帝降座入室,文武侍臣還本司,陪位者以次出。凡豫祀之官,散齋理事如舊,唯不弔喪問疾,不作樂,不判署刑殺文書,不行刑罰,不預穢惡。致齋,唯行祀事,其祀官已齋而闕者攝。其餘清齋一日。   三曰陳設。其別有五:有待事之次,有即事之位,有門外之位,有牲器之位,有席神之位。   前祀三日,尚捨直長施大次於外壝東門之內道北,南向。衛尉設文武侍臣之次於其前,左右相向。設祀官次於東壝之外道南,從祀文官九品於其東,東方、南方朝集使又於其東,蕃客又於其東,重行異位,北向西上。介公、酅公於西壝之外道南,武官九品於其西,西方、北方朝集使又於其西,蕃客又於其西,東上。其褒聖侯若在朝,位於文官三品下。設陳饌幔於內壝東西門之外道北,南向;北門之外道東,西向。   明日,奉禮郎設御位於壇之東南,西向;望燎位當柴壇之北,南向;祀官公卿位於內壝東門之內道南,分獻之官於公卿之南,執事者又於其後,異位重行,西向北上。御史位於壇下,一在東南,西向,一在西南,東向。奉禮郎位於樂縣東北,贊者在南,差退,皆西向。又設奉禮郎、贊者位於燎壇東北,西向。皆北上。協律郎位於壇上南陛之西,東向。大樂令位於北縣之間,當壇北向。從祀文官九品位於執事之南,東方、南方朝集使又於其南,蕃客又於其南,西向北上。介公、酅公位於中壝西門之內道南,武官九品又於其南,西方、北方朝集使又於其南,蕃客又於其南,東向北上。所以即而行事也。   又設祀官及從祀群官位於東西壝門之外,如設次,所以省牲及祀之日將入而序立也。   設牲榜於東壝之外,當門西向。蒼牲一居前,又蒼牲一、又青牲一在北,少退南上。次赤牲一、次黃牲一、白牲一、玄牲一、又赤牲一、白牲一在南,少退北上。廩犧令位於牲西南,祝史陪其後,皆北向。諸太祝位於牲東,各當牲後,祝史陪其後,西向。太常卿位於牲前少北,卿史位於其西,皆南向。   又設酒尊之位。上帝,太尊、著尊、犧尊、山罍各二,在壇上東南隅,北向;象尊、壺尊、山罍各二,在壇下南陛之東,北向,俱西上。配帝,著尊、犧尊、象尊、山罍各二,在壇上,於上帝酒尊之東,北向西上。五帝、日、月各太尊二,在第一等。內官每陛間各象尊二,在第二等。中官每陛間各壺尊二,在第三等。外官每道間各概尊二,於下壇下。眾星每道間各散尊二,於內壝之外。凡尊,設於神座之左而右向。尊皆加勺冪,五帝、日、月以上,皆有坫,以置爵也。設御洗於午陛東南,亞獻、終獻同洗於卯陛之南,皆北向。罍水在洗東,篚在洗西,南肆。篚,實以巾爵也。分獻,罍、洗、篚、冪各於其方陛道之左,內向。執尊、罍、篚、冪者,各立於其後。玉幣之篚於壇上下尊坫之所。   前祀一日,晡後,太史令、郊社令各常服,帥其屬升,設昊天上帝神座於壇上北方,南向。席以稿秸。高祖神堯皇帝神座於東方,西向,席以莞。五方帝、日、月於壇第一等,青帝於東陛之北,赤帝於南陛之東,黃帝於南陛之西,白帝於西陛之南,黑帝於北陛之西,大明於東陛之南。夜明於西陛之北,席皆以稿秸。五星、十二辰、河漢及內官五十有五於第二等十有二陛之間,各依其方,席皆內向。其內官有北辰座於東陛之北,曜魄寶於北陛之西,北斗於南陛之東,天一、太一皆在北斗之東,五帝內座於曜魄寶之東,皆差在前。二十八宿及中官一百五十有九於第三等,其二十八宿及帝座、七公、日星、帝席、大角、攝提、太微、太子、明堂、軒轅、三台、五車、諸王,月星、織女、建星、天紀等一十有七皆差在前。外官一百有五於內壝之內,眾星三百六十於內壝之外,各依方次十有二道之間,席皆以莞。   若在宗廟,則前享三日,尚捨直長施大次於廟東門之外道北,南向。守宮設文武侍臣次於其後,文左武右,俱南向。設諸享官、九廟子孫於齋坊內道東近南,西向北上。文官九品又於其南,東方、南方蕃客又於其南,西向北上。介公、巂公於廟西門之外,近南。武官九品於其南,西方、北方蕃客又於其南,東向北上。   前享一日,奉禮郎設御位於廟東南,西向。設享官公卿位於東門之內道南,執事者位於其後,西向北上。卿史位於廟堂之下,一在東南,西向;一在西南,東向。令史各陪其後。奉禮郎位於樂縣東北,贊者二人,在南差退,俱西向。協律郎位於廟堂上前楹之間,近西,東向。太樂令位於北縣之間,北向。設從享之官位,九廟子孫於享官公卿之南,昭、穆異位。文官九品以上,又於其南,東方、南方蕃客又於其南,西向北上。介公、酅公位於西門之內道南,武官九品於其南,少西,西方、北方蕃客又於其南,東向北上。設牲榜於東門之外,如郊之位。設尊彝之位於廟堂之上下,每座斝彝一,黃彝一,犧尊、象尊、著尊、山罍各二,在堂上,皆於神座之左。獻祖、太祖、高祖、高宗尊彝在前楹間,北向;懿祖、代祖、太宗、中宗、睿宗尊彝在戶外,南向。各有坫焉。其壺尊二、太尊二、山罍四,皆在堂下階間,北向西上;簋、鈃、籩、豆在堂上,俱東側階之北。每座四簋居前,四簠次之,六登次之,六鈃次之,籩、豆為後,皆以南為上,屈陳而下。御洗在東階東南,亞獻又於東南,俱北向;罍水在洗東,篚在洗西,南肆。   享日,未明五刻,太廟令服其服,布昭、穆之座於戶外,自西序以東:獻祖、太祖、高祖、高宗皆北廂南向,懿祖、代祖、太宗、中宗、睿宗南廂北向。每座黼扆,莞席紛純,藻席畫純,次席黼純,左右幾。   四曰省牲器。省牲之日,午後十刻,去壇二百步所,禁行人。晡後二刻,郊社令、丞帥府史三人及齋郎,以尊、坫、罍、洗、篚、冪入設於位。三刻,謁者、贊引各引祀官、公卿及牲皆就位。謁者引司空,贊引引御史,入詣壇東陛,升,行掃除於上,降,行樂縣於下。初,司空將升,謁者引太常卿,贊引引御史,入詣壇東陛。升,視滌濯,降,就省牲位,南向立。廩犧令少前,曰:「請省牲。」太常卿省牲。廩犧令北面舉手曰:「腯。」諸太祝各循牲一匝,西向舉手曰:「充。」諸太祝與廩犧令以次牽牲詣廚,授太官。謁者引光祿卿詣廚,省鼎鑊,申視濯溉。祀官御史省饌具,乃還齋所。祀日,未明十五刻,太官令帥宰人以鸞刀割牲,祝史以豆取毛血,各置於饌所,遂烹牲。其於廟亦如之。   五曰奠玉帛。祀日,未明三刻,郊社令、良愬令各帥其屬入實尊、罍,太祝以玉幣置於篚,太官令帥進饌者實諸籩、豆、簋、簠於饌幔。未明二刻,奉禮郎帥贊者先入就位。贊者引御史、博士、諸太祝及令史、祝史與執事者,入自東門壇南,北向西上。奉禮郎曰:「再拜。」贊者承傳,御史以下皆再拜。執尊、罍、篚、冪者各就位。贊者引御史、諸太祝升壇東陛。御史一人,太祝二人,行掃除於上,及第一等;御史一人,太祝七人,行掃除於下。未明一刻,謁者、贊引各引群臣就門外位。太樂令帥工人、二舞以次入,文舞陳於縣內,武舞立於縣南。謁者引司空入,奉禮郎曰:「再拜。」司空再拜,升自東陛,行掃除於上,降,行樂縣於下。謁者、贊引各引群臣入就位。初,未明三刻,諸衛列大駕仗衛。侍中版奏「請中嚴」。乘黃令進玉輅於行宮南門外,南向。未明一刻,侍中版奏「外辦」。皇帝服袞冕,乘輿以出。皇帝升輅,如初。黃門侍郎奏「請進發」。至大次門外,南向。侍中請降輅。皇帝降輅,乘輿之大次。半刻頃,太常博士引太常卿位於大次外,當門北向。侍中版奏「外辦」。質明,皇帝服大裘而冕,博士引太常卿,太常卿引皇帝至中壝門外。殿中監進大珪,尚衣奉御又以鎮珪授殿中監以進。皇帝搢大珪、執鎮珪,禮部尚書與近侍者從。皇帝至版位,西向立。太常卿前奏:「請再拜。」皇帝再拜。奉禮郎曰:「眾官再拜。」在位者皆再拜。太常卿前曰:「有司謹具,請行事。」協律郎跪,俯伏,舉麾,樂舞六成。偃麾,戛敔,樂止。太常卿前奏:「請再拜。」皇帝再拜。奉禮郎曰:「眾官再拜」在位者皆再拜。諸太祝跪取玉幣於篚,各立於尊所。皇帝升壇自南陛,北向立。太祝以玉幣授侍中,東向以進。皇帝搢鎮珪受之,跪奠於昊天上帝,俯伏,興,少退,再拜,立於西方,東向。太祝以幣授侍中以進,皇帝受幣,跪奠於高祖神堯皇帝,俯伏,興,拜,降自南陛,復於位。皇帝將奠配帝之幣,謁者七人,分引獻官奉玉幣俱進,跪奠於諸神之位;祝史、齋郎助奠。初,眾官再拜,祝史各奉毛血之豆入,各由其陛升,諸太祝迎取於壇上奠之,退立於尊所。   若宗廟,曰晨裸。享日,未明四刻,太廟令、良愬令各帥其屬入實尊、罍,太官令帥進饌者實諸籩、豆、簋、簠。未明三刻,奉禮郎帥贊者先入就位。贊者引御史、博士、宮闈令、太祝及令史、祝史與執事者,入自東門,當階間,北向西上。奉禮郎曰:「再拜。」御史以下皆再拜。執尊、罍、篚、冪者各就位。贊者引御史、諸太祝升自東階,行掃除於堂上,令史、祝史行掃除於下。太廟令帥其屬陳瑞物太階之西,上瑞為前列,次瑞次之,下瑞為後,又陳伐國寶器亦如之,皆北向西上,藉以席。未明二刻,陳腰輿於東階之東,每室各二,皆西向北上。贊者引太廟令、太祝,宮闈令帥內外執事者,以腰輿升自東階,入獻祖室,開絨換ョC太祝、宮闈令奉神主各置於輿,出,置於座,次出懿祖以下神主如獻祖。鑾駕將至,謁者、贊者各引享官,通事舍人分引從享群官、九廟子孫、諸方客使,皆就門外位。鑾駕至大次門外,回輅南向。將軍降,立於輅右。侍中請降輅,皇帝降輅,乘輿之大次。通事舍人引文武五品以上從享之官皆就門外位。大樂令帥工人、二舞入。謁者引司空入,就位。奉禮郎曰:「再拜。」司空再拜,升自東階,行掃除於堂上,降,行樂縣於下。初,司空行樂縣,謁者、贊引各引享官,通事舍人分引九廟子孫、從享群官、諸方客使入,就位。皇帝停大次半刻頃,侍中版奏「外辦」。皇帝出。太常卿引皇帝至廟門外,殿中監進鎮珪,皇帝執鎮圭。近侍者從入,皇帝至版位,西向立。太常卿前曰:「再拜。」皇帝再拜。奉禮郎曰:「眾官再拜。在位者皆再拜。,太常卿前曰:「有司謹具,請行事。」協律郎舉麾,鼓柷,樂舞九成。偃麾,戛敔,樂止。太常卿曰:「再拜。」皇帝再拜。奉禮郎曰:「眾官再拜。」在位者皆再拜。皇帝詣罍洗,侍中跪取匜,興,沃水;又跪取盤,興,承水。皇帝搢珪。盥手。黃門侍郎跪,取巾於篚,興,以帨受巾,跪奠於篚。又取瓚於篚,興,以進,皇帝受瓚。侍中酌水奉盤,皇帝洗瓚,黃門侍郎授巾如初。黃帝拭瓚,升自阼階,就獻祖尊彝所。執尊者舉冪,侍中贊酌郁酒,進獻祖神座前,北向跪,以鬯祼地奠之,俯伏,興,少退,北向再拜。又就懿祖尊彝所,執尊者舉冪,侍中取瓚於坫以進,皇帝受瓚,侍中贊酌郁酒,進懿祖神座前,南向跪,以鬯祼地奠之。次祼太祖以下,皆如懿祖。皇帝降自阼階,復於版位。初,群官已再拜,祝史各奉毛、血及肝、膋之豆立於東門外,齋郎奉爐炭、蕭、稷、黍各立於其後,以次入自正門,升自太階。諸太祝各迎取毛、血、肝、膋於階上,進奠於神座前。祝史退立於尊所,齋郎奉爐炭置於神座之左,其蕭、稷、黍各置於其下,降,自阼階以出。諸太祝取肝、膋燔於爐,還尊所。 志第二 禮樂二   六曰進熟。皇帝既升,奠玉、幣。太官令帥進饌者奉饌,各陳於內壝門外。謁者引司徒出,詣饌所。司徒奉昊天上帝之俎,太官令引饌入門 ,各至其陛。祝史俱進,跪,徹毛血之豆,降自東陛以出。諸太祝迎饌於壇上。司徒、太官令俱降自東陛以出。又進設外官、眾星之饌。皇帝詣罍洗,盥手,洗爵,升壇自南陛。司徒升自東陛,立於尊所。齋郎奉俎從升,立於司徒後。皇帝詣上帝尊所,執尊者舉冪,侍中贊酌泛齊,進昊天上帝前,北向跪,奠爵;興,少退,立。太祝持版進於神右,東向跪,讀祝文曰:「維某年歲次月朔日,嗣天子臣某,敢昭告於昊天上帝。」皇帝再拜。詣配帝酒尊所,執尊者舉冪,侍中取爵於坫以進,皇帝受爵,侍中贊酌泛齊,進高祖神堯皇帝前,東向跪,奠;興,少退,立。太祝持版進於左,北向跪,讀祝文曰:「維某年歲次月朔日,曾孫開元神武皇帝臣某,敢昭告於高祖神堯皇帝。」皇帝再拜。進昊天上帝前,北向立。太祝各以爵酌上尊福酒,合置一爵,太祝持爵授侍中以進,皇帝再拜,受爵,跪,祭酒,啐酒,奠爵,俯伏,興。太祝各帥齋郎進俎。太祝減神前胙肉,共置一俎,授司徒以進,皇帝受以授左右。皇帝跪,取爵,遂飲,卒爵。侍中進,受虛爵,復於坫。皇帝俯伏,興,再拜,降自南陛,復於位。文舞出,武舞入。初,皇帝將復位,謁者引太尉詣罍洗,盥手,洗瓠爵,自東陛升壇,詣昊天上帝著尊所,執尊者舉冪,太尉酌醴齊,進昊天上帝前,北向跪,奠爵;興,再拜。詣配帝犧尊所,取爵於坫,酌醴齊,進高祖神堯皇帝前,東向跪,奠爵;興,再拜。進昊天上帝前,北向立。諸太祝各以爵酌福酒,合置一爵,進於右,西向立。太尉再拜,受爵,跪,祭酒,遂飲,卒爵。太祝進,受虛爵,復於坫。太尉再拜,降,復位。初,太尉獻將畢,謁者引光祿卿詣罍洗,盥手,洗瓠爵,升,酌盎齊。終獻如亞獻。太尉將升獻,謁者七人分引五方帝及大明、夜明等獻官,詣罍洗,盥手,洗瓠爵,各由其陛升,酌泛齊,進,跪奠於神前。初,第一等獻官將升,謁者五人次引獻官各詣罍洗,盥、洗,各由其陛升壇,詣第二等內官酒尊所,酌醍齊以獻。贊者四人次引獻官詣罍洗,盥、洗,詣外官酒尊所,酌清酒以獻。贊者四人,次引獻官詣罍洗,盥、洗,詣眾星酒尊所,酌昔酒以獻。其祝史、齋郎酌酒助奠,皆如內官。上下諸祝各進,跪,徹豆,還尊所。奉禮郎曰:「賜胙。」贊者曰:「眾官再拜。」在位者皆再拜。大常卿前奏:「請再拜。」皇帝再拜。奉禮郎曰:「眾官再拜。」在位者皆再拜。樂作一成。太常卿前奏:「請就望燎位。」皇帝就位,南向立。上下諸祝各執篚,取玉、幣、祝版、禮物以上。齋郎以俎載牲體、稷、黍飯及爵酒,各由其陛降壇,詣柴壇,自南陛登,以幣、祝版、饌物置於柴上。戶內諸祝又以內官以下禮幣皆從燎。奉禮郎曰:「可燎。」東、西面各六人,以炬燎火。半柴,太常卿前曰:「禮畢。」皇帝還大次,出中壝門,殿中監前受鎮珪,以授尚衣奉御,殿中監又前受大珪。皇帝入次,謁者、贊引各引祀官,通事舍人分引從禮群官、諸方客使以次出。贊者引御史、太祝以下俱復執事位。奉禮郎曰:「再拜。」御史以下皆再拜,出。工人、二舞以次出。   若宗廟,曰饋食。皇帝既升,祼,太官令出,帥進饌者奉饌,陳於東門之外,西向南上。謁者引司徒出,詣饌所,司徒奉獻祖之俎。太官引饌入自正門,至於太階。祝史俱進,徹毛血之豆,降自阼階以出。諸太祝迎饌於階上設之,乃取蕭、稷、黍擩於脂,燔於爐。太常卿引皇帝詣罍洗,盥手,洗爵,升自阼階,詣獻祖尊彝所,執尊者舉冪,侍中贊酌泛齊,進獻祖前,北向跪,奠爵。又詣尊所,侍中取爵於坫以進,酌泛齊,進神前,北向跪,奠爵,退立。太祝持版進於神右,東面跪,讀祝文曰:「維某年歲次月朔日,孝曾孫開元神武皇帝某,敢昭告於獻祖宣皇帝、祖妣宣莊皇后張氏。」皇帝再拜,又再拜。奠,詣懿祖尊彝,酌泛齊,進神前,南向跪,奠爵,少西,俯伏,興。又醉泛齊,進神前,南向跪,奠爵,少東,退立。祝史西面跪,讀祝文。皇帝再拜,又再拜。次奠太祖、代祖、高祖、太宗、高宗、中宗、睿宗,皆如懿祖。乃詣東序,西向立。司徒升自阼階,立於前楹間,北面東上。諸太祝各以爵酌上尊福酒,合置一爵,太祝持爵授侍中以進。皇帝再拜,受爵,跪,祭酒、啐酒,奠爵,俯伏,興。諸太祝各帥齋郎進俎,太祝減神前三牲胙肉,共置一俎上,以黍、稷飯共置一籩,授司徒以進;太祝又以胙肉授司徒以進。皇帝每受,以授左右,乃跪取爵,飲,卒爵。侍中進,受虛爵,以授太祝,復於坫。皇帝降自阼階,復於版位。文舞出,武舞入。初,皇帝將復位,太尉詣罍洗,盥手,洗爵,升自阼階,詣獻祖尊彝所,酌醴齊進神前,北向跪,奠爵,少東,興,再拜。又取爵於坫,酌醴齊進神前,北向跪,奠爵,少西,北向再拜。次奠懿祖、太祖、代祖、高祖、太宗、高宗、中宗、睿宗如獻祖。乃詣東序,西向立。諸太祝各以爵酌福酒,合置一爵,太祝持爵進於左,北向立。太尉再拜受爵,跪,祭酒,遂飲,卒爵。太祝進,受爵,復於坫。太尉興,再拜,復於位。初,太尉獻將畢,謁者引光祿卿詣罍洗,盥、洗,升,酌盎齊。終獻如亞獻。諸太祝各進。徹豆,還尊所。奉禮郎曰:「賜胙。」贊者曰:「眾官再拜。」在位者皆再拜。太常卿前奏:「請再拜。」皇帝再拜。奉禮郎曰:「眾官再拜。」在位者皆再拜。樂一成止。太常卿前曰:「禮畢。」皇帝出門,殿中監前受鎮珪。通事舍人、謁者、贊引各引享官、九廟子孫及從享群官、諸方客使以次出。贊引引御史、太祝以下俱復執事位。奉禮郎曰:「再拜。」御史以下皆再拜以出。工人、二舞以次出。太廟令與太祝、宮闈令帥腰輿升,納神主。其祝版燔於齋坊。   七祀,各因其時享:司命、戶以春,灶以夏,中霤以季夏土王之日,門、厲以秋,行以冬。   時享之日,太廟令布神席於廟庭西門之內道南,東向北上;設酒尊於東南,罍洗又於東南。太廟令、良愬令實尊篚,太官丞引饌,光祿卿升,終獻,獻官乃即事,一獻而止。其配享功臣,各位於其廟室太階之東,少南,西向,以北為上。壺尊二於座左,設洗於終獻洗東南,北向。以太官令奉饌,廟享已亞獻,然後獻官即事,而助奠者分奠,一獻而止。   此冬至祀昊天上帝於圓丘、孟冬祫於太廟之禮,在乎壇壝、宗廟之間,禮盛而物備者莫過乎此也。其壇堂之上下、壝門之內外、次位之尊卑與其向立之方、出入降登之節,大抵可推而見,其盛且備者如此,則其小且略者又可推而知也。   至於壇絨插B神位、尊爵、玉幣、籩豆、簋簠、牲牢、冊祝之數皆略依古。   四成,而成高八尺一寸,下成廣二十丈,而五減之,至於五丈,而十有二陛者,圓丘也。八觚三成,成高四尺,上廣十有六步,設八陛,上陛廣八尺,中陛一丈,下陛丈有二尺者,方丘也。高、廣皆四丈者,神州之壇也。其廣皆四丈,而高八尺者青帝、七尺者赤帝、五尺者黃帝、九尺者白帝、六尺者黑帝之壇也。廣四丈,高八尺者,朝日之壇也。為坎深三尺,縱廣四丈,壇於其中,高一尺,方廣四丈者,夕月之壇也。廣五丈,以五土為之者,社稷之壇也。高尺,廣丈,蠟壇也。高五尺,週四十步者,先農、先蠶之壇也。其高皆三尺,廣皆丈者,小祀之壇也。岳鎮、海瀆祭於其廟,無廟則為之壇於坎,廣一丈,四向為陛者,海瀆之壇也。廣二丈五尺,高三尺,四出陛者,古帝王之壇也。廣一丈,高一丈二尺,戶方六尺者,大祀之燎壇也。廣八尺,高一丈,戶方三尺者,中祀之燎壇也。廣五尺,戶方二尺者,小祀之燎壇也。皆開上南出。瘞坎皆在內壝之外壬地,南出陛,方,深足容物。此壇絨握夾謅]。   冬至祀昊天上帝於圓丘,以高祖神堯皇帝配。東方青帝靈威仰、南方赤帝赤熛怒、中央黃帝含樞紐、西方白帝白招拒、北方黑帝汁光紀及大明、夜明在壇之第一等。天皇大帝、北辰、北斗、天一、太一、紫微五帝座,並差在行位前。余內官諸坐及五星、十二辰、河漢四十九坐,在第二等十有二陛之間。中官、市垣、帝座、七公、日星、帝席、大角、攝提、太微、五帝、太子、明堂、軒轅、三台、五車、諸王、月星、織女、建星、天紀十七座及二十八宿,差在前列。其餘中官一百四十二座皆在第三等十二陛之間。外官一百五在內壝之內,眾星三百六十在內壝之外。正月上辛祈谷,祀昊天上帝,以高祖神堯皇帝配,五帝在四方之陛。孟夏雩,祀昊天上帝,以太宗文武聖皇帝配,五方帝在第一等,五帝在第二等,五官在壇下之東南。季秋祀昊天上帝,以睿宗大聖真皇帝配,五方帝在五室,五帝各在其左,五官在庭,各依其方。立春祀青帝,以太皞氏配,歲星、三辰在壇下之東北,七宿在西北,句芒在東南。立夏祀赤帝,以神農氏配,熒惑、三辰、七宿、祝融氏位如青帝。季夏土王之日祀黃帝,以軒轅氏配,鎮星、后土氏之位如赤帝。立秋祀白帝,以少昊氏配,太白、三辰、七宿、蓐收之位如赤帝。立冬祀黑帝,以顓頊氏配,辰星、三辰、七宿、玄冥氏之位如白帝。蠟祭百神,大明、夜明在壇上,神農、伊耆各在其壇上,後稷在壇東,五官、田畯各在其方,五星、十二次、二十八宿、五方之岳鎮、海瀆、山林、川澤、丘陵、墳衍、原隰、井泉各在其方之壇,龍、麟、硃鳥、騶虞、玄武、鱗、羽、裸、毛、介、水墉、坊、郵表睆鞳B於菟、貓各在其方壇之後。夏至祭皇地祇,以高祖配,五方之岳鎮、海瀆、原隰、丘陵、墳衍在內壝之內,各居其方,而中岳以下在西南。孟冬祭神州地祇,以太宗配。社以后土,稷以後稷配。吉亥祭神農,以後稷配,而朝日、夕月無配。席,尊者以槁秸,卑者以莞。此神位之序也。   以大尊實泛齊,著尊實醴齊,犧尊實盎齊,山罍實酒,皆二;以象尊實醍齊,壺尊實沈齊,皆二;山罍實酒四:以祀昊天上帝、皇地祇、神州地祇。以著尊實泛齊,牲尊實醴齊,像尊實盎齊,山罍實酒,皆二,以祀配帝。以著尊二實醴齊,以祀內官。以犧尊二實盎齊,以祀中官。以象尊二實醍齊,以祀外官。以壺尊二實昔酒,以祀眾星、日、月。以上皆有坫。迎氣,五方帝、五人帝以六尊,惟山罍皆減上帝之半。五方帝大享於明堂,太尊、著尊、蕞玫L、山罍各二。五方帝從祀於圓丘,以太尊實泛齊,皆二。五人帝從享於明堂,以著尊實醴齊,皆二。日、月,以太尊實醴齊,著尊實盎齊,皆二,以山罍實酒一。從祀於圓丘,以太尊二實泛齊。神州地祇從祀於方丘,以太尊二實泛齊。五官、五星、三辰、後稷,以象尊實醍齊;七宿,以壺尊實沈齊,皆二。蠟祭,神農、伊耆氏,以著尊皆二實盎齊。田畯、龍、麟、硃鳥、騶虞、玄武,以壺尊實沈齊。鱗、羽、裸、毛、介、丘陵、墳衍、原隰、井泉、水墉、坊、郵表睆鞳B虎、貓、昆蟲、以散尊實清酒,皆二。岳鎮、海瀆,以山尊實醍齊。山、川、林、澤,以蜃尊實沈齊,皆二。伊耆氏以上皆有坫。太社,以太罍實醍齊,著尊實盎齊,皆二;山罍一。太稷,後稷氏亦如之。其餘中祀,皆以犧尊實醍齊,像尊實盎齊,山罍實酒,皆二,小祀,皆以象尊二實醍齊。宗廟祫享,室以斝彝實明水,黃彝實鬯,皆一;犧尊實泛齊,像尊實醴齊,著尊實盎齊,山罍實酒,皆二,設堂上。壺尊實醍齊,大尊實沈齊,山罍實酒,皆二,設堂下。禘享,雞彝、鳥彝一。時享,春、夏室以雞彝、鳥彝一,秋、冬以斝彝、黃彝一,皆有坫。七祀及功臣配享,以壺尊二實醍齊。別廟之享,春、夏以雞彝實明水,鳥彝實鬯,皆一;牲尊實醴齊,像尊實盎齊,山罍實酒,皆二。秋、冬以斝彝、黃彝,皆一;著尊、壺尊、山罍皆二。太子之廟,以犧尊實醴齊,像尊實盎齊,山罍實酒,皆二。凡祀,五齊之上尊,必皆實明水;山罍之上尊,必皆實明酒;小祀之上尊,亦實明水。此尊爵之數也。   冬至,祀昊天上帝以蒼璧。上辛,明堂以四圭有邸,與配帝之幣皆以蒼,內官以下幣如方色。皇地祇以黃琮,與配帝之幣皆以黃。青帝以青圭,亦帝以赤璋,黃帝以黃琮,白帝以白琥,黑帝以黑璜;幣如其玉。日以圭、璧,幣以青;月以圭、璧,幣以白。神州、社、稷以兩圭有邸,幣以黑;岳鎮、海瀆以兩圭有邸,幣如其方色。神農之幣以赤,伊耆以黑,五星以方色,先農之幣以青,先蠶之幣以黑,配坐皆如之。它祀幣皆以白,其長丈八尺。此玉、幣之制也。   冬至祀圓丘,昊天上帝、配帝,籩十二、豆十二、簋一、簠一、n一、俎一。五方上帝、大明、夜明,籩八、豆八、簋一、簠一、n一、俎一。五星、十二辰、河漢及內官、中官,籩二、豆二、簋一、簠一、俎一。外官眾星,籩、豆、簋、簠、俎各一。正月上辛,祈谷圓丘,昊天、配帝、五方帝,如冬至。孟夏雩祀圓丘,昊天、配帝、五方帝,如冬至。五人帝,籩四、豆四、簋一、簠一、俎一。五官,籩二、豆二、簋一、簠一、俎一。季秋大享明堂,如雩祀。立春祀青帝及太昊氏,籩豆皆十二、簋一、簠一、n一、俎一。歲星、三辰、句芒、七宿,籩二、豆二、簋一、簠一、俎一。其赤帝、黃帝、白帝、黑帝皆如之。堜麛膠坒哄A大明、夜明,籩十、豆十、簋一、簠一、n一、俎一。神農、伊耆,籩、豆各四,簋、簠、n、俎各一。五星、十二辰、後稷、五方田畯、岳鎮、海瀆、二十八宿、五方山林川澤,籩、豆各二,簋、簠、俎各一。丘陵、填衍、原隰、龍、麟、硃鳥、白虎、玄武、鱗、羽、毛、介、於菟等,籩、豆各一,簋、簠、俎各一。又井泉,籩、豆各一,簋、簠、俎各一。春分朝日,秋分夕月,籩十、豆十、簋一、簠一、n一、俎一。四時祭風師、雨師、靈星、司中、司命、司人、司祿,籩八、豆八、簋一、簠一、俎一。夏至祭方丘,皇地堣韝帡t帝,豆皆十二、簋一、簠一、n一、俎一。神州,籩四、豆四、簋一、簠一、n一、俎一。其五嶽、四鎮、四海、四瀆及五方山川林澤,籩二、豆二,簋、簠、俎各一。孟冬祭神州及配帝,籩豆皆十二、簋一、一、n一、俎一。春、秋祭太社、太稷及配坐,籩豆皆十、簋二、簠二、鈃三、俎三。四時祭馬祖、馬社、先牧、馬步,籩豆皆八、簋一、簠一、俎一。時享太廟,每室籩豆皆十二、簋二、簠二、n三、鈃三、俎三。七祀,籩二、豆二、簋二、簠二、俎一。祫享、功臣配享,如七祀。孟春祭帝社及配坐,籩豆皆十、簋二、簋二、n三、鈃三、俎三。季春祭先蠶,籩豆皆十、簋二、簠二、n三、鈃三、俎三。孟冬祭司寒,籩豆皆八、簋一、簠一、俎一。春、秋釋奠於孔宣父,先聖、先師,籩十、豆十、簋二、簠二、n三、鈃三、俎三;若從祀,籩豆皆二、簋一、簠一、俎一。春、秋釋奠於齊太公、留侯,籩豆皆十、簋二、簠二、n三、鈃三、俎三、仲春祭五龍,籩豆皆八、簋一、簠一、俎一。四時祭五嶽、四鎮、四海、四瀆,各籩豆十、簋二、簠二、俎三。三年祭先代帝王及配坐,籩豆皆十、簋二、簠二、俎三。州縣祭社、稷、先聖,釋奠於先師,籩豆皆八、簋二、簠二、俎三。籩以石鹽、槁魚、棗、栗、榛、菱芡之實、鹿脯、白餅、黑餅、糗餌、粉騑。豆以菲菹悇笯氶B菁菹鹿棨、芹菹兔棨、芹菹魚棨、脾析菹豚胉。嵒食、糝食。中祀之籩無糗餌、粉棨,豆無嵒食、糝食。小祀之籩無白餅、黑餅、豆無脾析菹豚胉。凡用皆四者,籩以石鹽、棗實、栗黃、鹿脯;豆以芹菹兔棨、菁菹鹿棨。用皆二者,籩以栗黃、牛脯。豆以葵菹鹿棨。用皆一者,籩以牛脯,豆以鹿。用牛脯者,通以羊。凡簠、簋皆一者,簋以稷,簠以黍。用皆二者,簋以黍、稷,簠以稻、粱。實n以大羹,鈃以肉羹。此籩、豆、簠、簋、n、鈃之實也。   昊天上帝,蒼犢;五方帝,方色犢;大明,青犢;夜明,白犢;神州地祇黑犢。配帝之犢:天以蒼,地以黃,神州以黑,皆一。宗廟、太社、太稷、帝社、先蠶、古帝王、岳鎮、海瀆,皆太牢;社、稷之牲以黑;五官、五星、三辰、七宿,皆少牢。蠟祭:神農氏、伊耆氏,少牢;後稷及五方、十二次、五官、五田畯、五嶽、四鎮、海瀆、日、月,方以犢二;星辰以降,方皆少牢五;井泉皆羊一。非順成之方則闕。風師、雨師、靈星、司中、司命、司人、司祿、馬祖、先牧、馬社、馬步,皆羊一。司寒,黑牲一。凡牲在滌,大祀九旬,中祀三旬,小祀一旬,養而不卜。無方色則用純,必有副焉。省牲而犢鳴,則免之而用副。禁其棰柎,死則瘞之,創病者請代犢,告祈之牲不養。凡祀,皆以其日未明十五刻,太官令帥宰人以鸞刀割牲,祝史以豆斂毛血置饌所,祭則奉之以入,遂亨之。肉載以俎,皆升右胖體十一:前節三,肩、臂、臑;後節二,肫、胳;正脊一,脡泚一,橫脊一,正脅一,短脅一,代脅一,皆並骨。別祭用太牢者,酒二鬥,脯一段,棨四合;用少牢者,酒減半。此牲牢之別也。   祝版,其長一尺一分,廣八寸,厚二分,其木梓、楸。凡大祀、中祀,署版必拜。皇帝親祠,至大次,郊社令以祝版進署,受以出,奠於坫。宗廟則太廟令進之。若有司攝事,則進而御署,皇帝北向再拜,侍臣奉版,郊社令受以出。皇后親祠,則郊社令預送內侍,享前一日進署,後北向再拜,近侍奉以出,授內侍送享所。享日之平明,女祝奠於坫。此冊祝之制也。 志第三 禮樂三   自周衰,禮樂壞於戰國而廢絕於秦。漢興,《六經》在者,皆錯亂、散亡、雜偽,而諸儒方共補緝 ,以意解詁,未得其真,而讖緯之書出以亂經矣。自鄭玄之徒,號稱大儒,皆主其說,學者由此牽惑沒溺,而時君不能斷決,以為有其舉之,莫可廢也。由是郊、丘、明堂之論,至於紛然而莫知所止。   《禮》曰:「以禋祀祀昊天上帝。」此天也,玄以為天皇大帝者,北辰耀魄寶也。又曰:「兆五帝於四郊。」此五行精氣之神也,玄以為青帝靈威仰、赤帝赤熛怒、黃帝含樞紐、白帝白招拒、黑帝汁光紀者,五天也。由是有六天之說,後世莫能廢焉。   唐初《貞觀禮》:冬至祀昊天上帝於圓丘,正月辛日祀感生帝靈威仰於南郊以祈谷,而孟夏雩於南郊,季秋大享於明堂。皆祀五天帝。至高宗時,禮官以謂太史《圓丘圖》,昊天上帝在壇上,而耀魄寶在壇第一等,則昊天上帝非耀魄寶可知,而祠令及《顯慶禮》猶著六天之說。顯慶二年,禮部尚書許敬宗與禮官等議曰:「六天出於緯書,而南郊、圓丘一也,玄以為二物;郊及明堂本以祭天,而玄皆以為祭太微五帝。《傳》曰:『凡祀,啟蟄而郊,郊而後耕。』故『郊祀後稷,以祈農事』。而玄謂周祭感帝靈威仰,配以後稷,因而祈谷。皆繆論也。」由是盡黜玄說,而南郊祈谷、孟夏雩、明堂大享皆祭昊天上帝。   乾封元年,詔祈谷復祀感帝。二年,又詔明堂兼祀昊天上帝及五帝。開元中,起居舍人王仲丘議曰:「按《貞觀禮》祈谷祀感帝,而《顯慶禮》祀昊天上帝。《傳》曰:『郊而後耕。』《詩》曰:『噫嘻春夏,祈谷於上帝。』《禮記》亦曰:『上辛祈谷於上帝。』而鄭玄乃云:『天之五帝迭王,王者之興必感其一,因別祭尊之。故夏正之月,祭其所生之帝於南郊,以其祖配之。故周祭靈威仰,以後稷配,因以祈谷。』然則祈谷非祭之本意,乃因後稷為配爾,此非祈谷之本義也。夫祈谷,本以祭天也,然五帝者五行之精,所以生九谷也,宜於祈谷祭昊天而兼祭五帝。」又曰:「《月令》,大雩、大享帝,皆盛祭也。而孟夏雩、季秋大享,《貞觀禮》皆祭五方帝,而《顯慶禮》皆祭昊天上帝,宜兼用之以合大雩、大享之義。」既而蕭嵩等撰定《開元禮》,雖未能合古,而天神之位別矣。   其配神之主,武德中,冬至及孟夏雩祭皇地祇於方丘、神州地祇於北郊,以景帝配;而上辛祈谷祀感帝於南郊,季秋祀五方天帝於明堂,以元帝配。貞觀初,圓丘、明堂、北郊以高祖配,而元帝惟配感帝。高宗永徽二年,以太宗配祀明堂,而有司乃以高祖配五天帝,太宗配五人帝。太尉長孫無忌等與禮官議,以謂:「自三代以來,歷漢、魏、晉、宋,無父子同配於明堂者。《祭法》曰:『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鄭玄以祖宗合為一祭,謂祭五帝、五神於明堂,以文、武共配。而王肅駁曰:『古者祖功宗德,自是不毀之名,非謂配食於明堂。』《春秋傳》曰:『禘、郊、祖、宗、報,五者國之典祀也。』以此知祖、宗非一祭。」於是以高祖配於圓丘,太宗配於明堂。   乾封二年,詔圓丘、五方、明堂、感帝、神州皆以高祖、太宗並配。則天垂拱元年,詔有司議,而成均助教孔玄義、太子右諭德沈伯儀、鳳閣舍人元萬頃范履冰議皆不同,而卒用萬頃、履冰之說。由是郊、丘諸祠,常以高祖、太宗、高宗並配。開元十一年,親享圓丘,中書令張說、衛尉少卿韋縚為禮儀使,乃以高祖配,而罷三祖並配。至二十年,蕭嵩等定禮,而祖宗之配定矣。   寶應元年,太常卿杜鴻漸、禮儀使判官薛頎歸崇敬等言:「禘者,冬至祭天於圓丘,周人配以遠祖。唐高祖非始封之君,不得為太祖以配天地。而太祖景皇帝受封於唐,即殷之契、周之後稷也,請以太祖郊配天地。」諫議大夫黎干以謂:「禘者,宗廟之事,非祭天,而太祖非受命之君,不宜作配。」為十詰十難以非之。書奏,不報。乃罷高祖,以景皇帝配。明年旱,言事者以為高祖不得配之過也。代宗疑之,詔群臣議。太常博士獨孤及議曰:「受命於神宗,禹也,而夏後氏祖顓頊而郊鯀;纘禹黜夏,湯也,而殷人郊冥而祖契;革命作周,武王也,而周人郊稷而祖文王。太祖景皇帝始封於唐,天所命也。」由是配享不易。嗚呼,禮之失也,豈獨緯書之罪哉!在於學者好為曲說,而人君一切臨時申其私意,以增多為盡禮,而不知煩數之為黷也。   古者祭天於圓丘,在國之南,祭地於澤中之方丘,在國之北,所以順陰陽,因高下,而事天地以其類也。其方位既別,而其燎壇、瘞坎、樂舞變數亦皆不同,而後世有合祭之文。則天天冊萬歲元年,其享南郊,始合祭天地。   睿宗即位,將有事於南郊,諫議大夫賈曾議曰:「《祭法》,有虞氏禘黃帝而郊嚳,夏後氏禘黃帝而郊鯀。郊之與廟,皆有禘也。禘於廟,則祖宗合食於太祖;禘於郊,則地祇群望皆合於圓丘,以始祖配享。蓋有事之大祭,非常祀也。《三輔故事》:『祭於圓丘,上帝、后土位皆南面。』則漢嘗合祭矣。」國子祭酒褚無量、司業郭山惲等皆以曾言為然。是時睿宗將祭地於北郊,故曾之議寢。   玄宗既已定《開元禮》,天寶元年,遂合祭天地於南郊。是時,神仙道家之說興,陳王府參軍田同秀言:「玄元皇帝降丹鳳門。」乃建玄元廟。二月辛卯,親享玄元皇帝廟;甲午,親享太廟;丙申,有事於南郊。其後遂以為故事,終唐之世,莫能改也。為禮可不慎哉!   夫男女之不相褻於內外也,況郊廟乎?中宗時,將享南郊,國子祭酒祝欽明言皇后當助祭,大常博士唐紹、蔣欽緒以為不可,左僕射韋巨源獨以欽明說為是。於是以皇后為亞獻,補大臣李嶠等女為齋娘,以執籩豆焉。至德宗貞元六年,又以皇太子為亞獻,親王為終獻。   《孝經》曰:「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而三代有其名而無其制度,故自漢以來,諸儒之論不一,至於莫知所從,則一切臨時增損,而不能合古。然推其本旨,要於布政交神於王者尊嚴之居而已,其製作何必與古同?然為之者至無所據依,乃引天地、四時、風氣、乾坤、五行、數象之類以為仿像,而眾說變不克成。   隋無明堂,而季秋大亨,常寓雩壇。唐高祖、太宗時,寓於圓丘。貞觀中,禮部尚書豆盧寬、國子助教劉伯莊議:「從崑崙道上層以祭天,下層以布政。」而太子中允孔穎達以為非。侍中魏征以謂:「五室重屋,上圓下方,上以祭天,下以布政。自前世儒者所言雖異,而以為如此者多同。至於高下廣狹丈尺之制,可以因事制宜也。」秘書監顏師古曰:「《周書》敘明堂有應門、雉門之制,以此知為王者之常居爾。其青陽、總章、玄堂、太廟、左右個,皆路寢之名也。《文王居明堂》之篇,帶弓晴鴃A禮高禖,九門磔禳,國有酒以合三族,推其事皆與《月令》合,則皆在路寢也。《大戴禮》曰在近郊,又曰文王之廟也,此奚足以取信哉?且門有皋、庫,豈得施於郊野?謂宜近在宮中。」征及師古等皆當世名儒,其論止於如此。   高宗時改元總章,分萬年置明堂縣,示欲必立之。而議者益紛然,或以為五室,或以為九室。而高宗依兩議,以帟幕為之,與公卿臨觀,而議益不一。乃下詔率意班其制度,至取象黃琮,上設鴟尾,其言益不經,而明堂亦不能立。至則天始毀東都乾元殿,以其地立明堂,其制淫侈,無復可觀,皆不足記。其後火焚之,既而又復立。開元五年,復以為乾元殿而不毀。初,則天以木為瓦,夾紵漆之。二十五年,玄宗遣將作大匠康灊素毀之。灊素以為勞人,乃去其上層,易以真瓦。而迄唐之世,季秋大享,皆寓圓丘。   《書》曰:「七世之廟,可以觀德。」而禮家之說,世數不同。然自《禮記》《王制》、《祭法》、《禮器》,大儒荀卿、劉歆、班固、王肅之徒,以為七廟者多。蓋自漢、魏以來,創業之君特起,其上世微,又無功德以備祖宗,故其初皆不能立七廟。   唐武德元年,始立四廟,曰宣簡公、懿王、景皇帝、元皇帝。貞觀九年,高祖崩,太宗詔有司定議。諫議大夫硃子奢請立七廟,虛太祖之室以待。於是尚書八座議:「《禮》曰:『天子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晉、宋、齊、梁皆立親廟六,此故事也。」制曰:「可。」於是祔弘農府君及高祖為六室。二十三年,太宗崩,弘農府君以世遠毀,藏夾室,遂祔太宗。及高宗崩,宣皇帝遷於夾室,而祔高宗。皆為六室。   武氏亂敗,中宗神龍元年,已復京太廟,又立太廟於東都。議立始祖為七廟,而議者欲以涼武昭王為始祖。太常博士張齊賢議以為不可,因曰:「古者有天下者事七世,而始封之君謂之太祖。太祖之廟,百世不遷。至祫祭,則毀廟皆以昭穆合食於太祖。商祖玄王,周祖後稷,其世數遠,而遷廟之主皆出太祖後。故合食之序,尊卑不差。漢以高皇帝為太祖,而太上皇不在合食之列,為其尊於太祖也。魏以武帝為太祖,晉以宣帝為太祖,武、宣而上,廟室皆不合食於祫,至隋亦然。唐受天命,景皇帝始封之君,太祖也,以其世近,而在三昭三穆之內,而光皇帝以上,皆以屬尊不列合食。今宜以景皇帝為太祖,復祔宣皇帝為七室,而太祖以上四室皆不合食於祫。」博士劉承慶、尹知章議曰:「三昭三穆與太祖為七廟者,禮也。而王跡有淺深,太祖有遠近。太祖以功建,昭穆以親崇;有功者不遷,親盡者則毀。今以太祖近而廟數不備,乃欲於昭穆之外,遠立當遷之主以足七廟,而乖迭毀之義,不可。」天子下其議大臣,禮部尚書祝欽明兩用其言,於是以景皇帝為始祖,而不祔宣皇帝。已而以孝敬皇帝為義宗,祔於廟,由是為七室,而京太廟亦七室。中宗崩,中書令姚元之、吏部尚書宋璟以為:「義宗,追尊之帝,不宜列昭穆,而其葬在洛州,請立別廟於東都,而有司時享,其京廟神主藏於夾室」。由是祔中宗,而光皇帝不遷,遂為七室矣。   睿宗崩,博士陳貞節、蘇獻等議曰:「古者兄弟不相為後,殷之盤庚,不序於陽甲;漢之光武,不嗣於孝成;而晉懷帝亦繼世祖而不繼惠帝。蓋兄弟相代,昭穆位同,至其當遷,不可兼毀二廟。荀卿子曰:『有天下者事七世。』謂從禰以上也。若傍容兄弟,上毀祖考,則天子有不得事七世者矣。孝和皇帝有中興之功而無後,宜如殷之陽甲,出為別廟,祔睿宗以繼高宗。」於是立中宗廟於太廟之西。   開元十年,詔宣皇帝復祔於正室,謚為獻祖,並謚光皇帝為懿祖,又以中宗還祔太廟,於是太廟為九室。將親祔之,而遇雨不克行,乃命有司行事。寶應二年,祧獻祖、懿祖,祔玄宗、肅宗。自是之後,常為九室矣。   代宗崩,禮儀使顏真卿議:「太祖、高祖、太宗皆不毀,而代祖元皇帝當遷。」於是遷元皇帝而祔代宗。德宗崩,禮儀使杜黃裳議:「高宗在三昭三穆外,當遷。」於是遷高宗而祔德宗,蓋以中、睿為昭穆矣。順宗崩,當遷中宗,而有司疑之,以謂則天革命,中宗中興之主也。博士王涇、史官蔣武皆以為中宗得失在己,非漢光武、晉元帝之比,不得為中興不遷之君。由是遷中宗而祔順宗。   自憲宗、穆宗、敬宗、文宗四世祔廟,睿、玄、肅、代以次遷。至武宗崩,德宗以次當遷,而於世次為高祖,禮官始覺其非,以謂兄弟不相為後,不得為昭穆,乃議復祔代宗。而議者言:「已祧之主不得復入太廟。」禮官曰:「昔晉元、明之世,已遷豫章、穎川,後皆復祔,此故事也。」議者又言:「廟室有定數,而無後之主當置別廟。」禮官曰:「晉武帝時,景、文同廟,廟雖六代,其實七主。至元帝、明帝,廟皆十室,故賀循曰:『廟以容主為限,而無常數也。』」於是復祔代宗,而以敬宗、文宗、武宗同為一代。初,玄宗之復祔獻祖也,詔曰:「使親而不盡,遠而不祧。」蓋其率意而言爾,非本於禮也。而後之為說者,乃遷就其事,以謂三昭三穆與太祖祖功宗德三廟不遷為九廟者,周制也。及敬、文、武三宗為一代,故終唐之世,常為九代十一室焉。   開元五年,太廟四室壞,奉其神主於太極殿,天子素服避正殿,輟朝三日。時將行幸東都,遂謁神主於太極殿而後行。安祿山之亂,宗廟為賊所焚,肅宗復京師,設次光順門外,向廟而哭,輟朝三日。其後黃巢陷京師,焚燬宗廟,而僖宗出奔,神主法物從行,皆為賊所掠。巢敗,復京師,素服哭於廟而後入。   初,唐建東、西二都,而東都無廟。則天皇后僭號稱周,立周七廟於東都以祀武氏,改西京唐太廟為享德廟。神龍元年,中宗復位,遷武氏廟主於西京,為崇尊廟,而以東都武氏故廟為唐太廟,祔光皇帝以下七室而親享焉。由是東西二都皆有廟,歲時並享。其後安祿山陷兩京,宗廟皆焚燬。肅宗即位,西都建廟作主,而東都太廟毀為軍營,九室神主亡失,至大歷中,始於人間得之,寓於太微宮,不得祔享。自建中至於會昌,議者不一,或以為:「東西二京宜皆有廟,而舊主當瘞,虛其廟以俟,巡幸則載主而行。」或謂:「宜藏其神主於夾室。」或曰:「周豐、洛有廟者,因遷都乃立廟爾,今東都不因遷而立廟,非也。」又曰:「古者載主以行者,惟新遷一室之主爾,未有載群廟之主者也。」至武宗時,悉廢群議,詔有司擇日修東都廟。已而武宗崩,宣宗竟以太微神主祔東都廟焉。   其追贈皇后、追尊皇太后、贈皇太子往往皆立別廟。其近於禮者,後世當求諸禮;其不合於禮而出其私意者,蓋其製作與其議論皆不足取焉。故不著也。   宣宗已復河、湟三州七關,歸其功順宗、憲宗而加謚號。博士李稠請改作神主,易書新謚。右司郎中楊發等議,以謂:「古者已祔之主無改作,加謚追尊,非禮也,始於則天,然猶不改主易書,宜以新謚寶冊告於陵廟可也。」是時,宰相以謂士族之廟皆就易書,乃就舊主易書新謚焉。   禘、祫,大祭也。祫以昭穆合食於太祖,而禘以審諦其尊卑,此祫、禘之義,而為禮者失之。至於年數不同,祖、宗失位,而議者莫知所從。《禮》曰:「三年一祫,五年一禘。」《傳》曰:「五年再殷祭。」高宗上元三年十月當祫,而有司疑其年數。太學博士史玄璨等議,以為:「新君喪畢而祫,明年而禘。自是之後,五年而再祭。蓋後禘去前禘五年,而祫常在禘後三年,禘常在祫後二年。魯宣公八年禘僖公,蓋二年喪畢而祫,明年而禘,至八年而再禘。昭公二十年禘,至二十五年又禘,此可知也。」議者以玄璨等言有經據,遂從之。睿宗崩,開元六年喪畢而祫,明年而禘。自是之後,祫、禘各自以年,不相通數。凡七祫五禘,至二十七年,禘、祫並在一歲,有司覺其非,乃議以為一禘一祫,五年再殷,宜通數。而禘後置祫,歲數遠近,二說不同。鄭玄用高堂隆先三而後二,徐邈先二後三。而邈以謂二禘相去為月六十,中分三十置一祫焉。此最為得,遂用其說。由是一禘一祫,在五年之間,合於再殷之義,而置禘先後,則不同焉。   禮,禘、祫,太祖位於西而東向,其子孫列為昭穆,昭南向而穆北向。雖已毀廟之主,皆出而序於昭穆。殷、周之興,太祖世遠,而群廟之主皆出其後,故其禮易明。漢、魏以來,其興也暴,又其上世微,故創國之君為太祖而世近,毀廟之主皆在太祖之上,於是禘、祫不得如古。而漢、魏之制,太祖而上,毀廟之主皆不合食。   唐興,以景皇帝為太祖,而世近在三昭三穆之內,至祫、禘,乃虛東向之位,而太祖與群廟列於昭穆。代宗即位,祔玄宗、肅宗,而遷獻祖、懿祖於夾室。於是太祖居第一室,禘、祫得正其位而東向,而獻、懿不合食。建中二年,太學博士陳京請為獻祖、懿祖立別廟,至禘、祫則享。禮儀使顏真卿議曰:「太祖景皇帝居百代不遷之尊,而禘、祫之時,暫居昭穆,屈己以奉祖宗可也。」乃引晉蔡謨議,以獻祖居東向,而懿祖、太祖以下左右為昭穆。由是議者紛然。   貞元七年,太常卿裴郁議,以太祖百代不遷,獻、懿二祖親盡廟遷而居東向,非是,請下百寮議。工部郎中張薦等議與真卿同。太子左庶子李嶸等七人曰:「真卿所用,晉蔡謨之議也,謨為『禹不先鯀』之說,雖有其言,當時不用。獻、懿二祖宜藏夾室,以合《祭法》『遠廟為祧,而壇、墠有禱則祭,無禱則止』之義。吏部郎中柳冕等十二人曰:「《周禮》有先公之祧,遷祖藏於後稷之廟,其周未受命之祧乎?又有先王之祧,其遷主藏於文、武之廟,其周已受命之祧乎?今獻祖、懿祖,猶周先公也,請築別廟以居之。」司勳員外郎裴樞曰:「建石室於寢園以藏神主,至禘、祫之歲則祭之。」考功員外郎陳京、同官縣尉仲子陵皆曰:「遷神主於德明、興聖廟。」京兆少尹韋武曰:「祫則獻祖東向,禘則太祖東向。」十一年,左司郎中陸淳曰:「議者多矣,不過三而已。一曰復太祖之正位,二曰並列昭穆而虛東向,三曰祫則獻祖,禘則太祖,迭居東向。而復正太祖之位為是。然太祖復位,則獻、懿之主宜有所歸。一曰藏諸夾室,二曰置之別廟,三曰遷於園寢,四曰祔於興聖。然而藏諸夾室,則無饗獻之期;置之別廟,則非《禮經》之文;遷於寢園,則亂宗廟之儀。唯祔於興聖為是。」至十九年,左僕射姚南仲等獻議五十七封,付都省集議。戶部尚書王紹等五十五人請遷懿祖祔興聖廟,議遂定,由是太祖始復東向之位。   若諸臣之享其親,廟室、服器之數,視其品。開元十二年著令:一品、二品四廟,三品三廟,五品二廟,嫡士一廟,庶人祭於寢。及定禮:二品以上四廟,三品三廟,三品以上不須爵者亦四廟,四廟有始封為五廟,四品、五品有兼爵亦三廟,六品以下達於庶人,祭於寢。天寶十載,京官正員四品清望及四品、五品清官,聽立廟,勿限兼爵;雖品及而建廟未逮,亦聽寢祭。   廟之制,三品以上九架,廈兩旁。三廟者五間,中為三室,左右廈一間,前後虛之,無重栱、藻井。室皆為石室一,於西墉三之一近南,距地四尺,容二主。廟垣周之,為南門、東門,門屋三室,而上間以廟,增建神廚於廟東之少南,齋院於東門之外少北,制勿逾於廟。三品以上有神主,五品以上有幾筵。牲以少牢,羊、豕一,六品以下特豚,不以祖禰貴賤,皆子孫之牲。牲闕,代以野獸。五品以上室異牲,六品以下共牲。二品以上室以籩豆十,三品以八,四品、五品以六。五品以上室皆簠二、簋二、甒二,鈃二、俎三、尊二、罍二、勺二、爵六,盤一、坫一、篚一、牙盤胙俎一。祭服,三品以上玄冕,五品以上爵弁,六品以下進賢冠,各以其服。   凡祔皆給休五日,時享皆四日。散齋二日於正寢,致齋一日於廟,子孫陪者齋一宿於家。始廟則署主而祔,後喪闋乃祔,喪二十八月上旬卜而祔,始神事之矣。王公之主載以輅,夫人之主以翟車,其餘皆以輿。天子以四孟、臘享太廟,諸臣避之,祭仲而不臘。三歲一祫,五歲一禘。若祔、若常享、若禘祫,卜日、齋戒、省牲、視滌、濯鼎鑊,亨牲、實饌、三獻、飲福、受胙進退之數,大抵如宗廟之祀。以國官亞、終獻,無則以親賓,以子弟。   其後不卜日,而筮用亥。祭寢者,春、秋以分,冬、夏以至日。若祭春分,則廢元日。然元正,歲之始,冬至,陽之復,二節最重。祭不欲數,乃廢春分,通為四。   祠器以烏漆,差小常制。祭服以進賢冠,主婦花釵禮衣,後或改衣冠從公服,無則常服。   凡祭之在廟、在寢,既畢,皆親賓子孫慰,主人以常服見。若宗子有故,庶子攝祭,則祝曰:「孝子某使介子某執其常事。」通祭三代,而宗子卑,則以上牲祭宗子家,祝曰:「孝子某為其介子某薦其常事。」庶子官尊而立廟,其主祭則以支庶封官依大宗主祭,兄陪於位。以廟由弟立,已不得延神也。或兄弟分官,則各祭考妣於正寢。   古殤及無後皆祔食於祖,無祝而不拜,設坐祖左而西向。亞獻者奠,祝乃奠之,一獻而止。其後廟制設幄,當中南向,祔坐無所施,皆祭室戶外之東而西向。親伯叔之無後者堨I曾祖,親昆弟及從父昆弟祔於祖,親子侄祔於禰。寢祭之位西上,祖東向而昭穆南北,則伯叔之祔者居禰下之穆位北向,昆弟、從父昆弟居祖下之昭位南向,子侄居伯叔之下穆位北向,以序尊卑。凡殤、無後,以周親及大功為斷。   古者廟於大門內,秦出寢於陵側,故王公亦建廟於墓。既廟與居異,則宮中有喪而祭。三年之喪,齊衰、大功皆廢祭;外喪,齊衰以下行之。 志第四 禮樂四   其非常祀,天子有時而行之者,曰封禪、巡守、視學、耕藉、拜陵。   《文中子》曰:「封禪,非古也,其秦、漢之侈心乎?蓋其曠世不常行,而於禮無所本,故自漢以來,儒生學官論議不同,而至於不能決,則出於時君率意而行之爾。隋文帝嘗令牛弘、辛彥之等撰定儀注,為壇泰山下,設祭如南郊而已,未嘗升山也。   唐太宗已平突厥,而年谷屢豐,群臣請封泰山。太宗初頗非之,已而遣中書侍郎杜正倫行太山上七十二君壇跡,以是歲兩河大水而止。其後群臣言封禪者多,乃命秘書少監顏師古、諫議大夫硃子奢等集當時名儒博士雜議,不能決。於是左僕射房玄齡、特進魏征、中書令楊師道博采眾議奏上之,其議曰:「為壇於泰山下,祀昊天上帝。壇之廣十二丈,高丈二尺。玉牒長一尺三寸,廣、厚五寸。玉檢如之,厚減三寸。其印齒如璽,纏以金繩五周。玉策四,皆長一尺三寸,廣寸五分,厚五分,每策皆五簡,聯以金。昊天上帝配以太祖,皇地祇配以高祖。已祀而歸格於廟,盛以金匱。匱高六寸,廣足容之,制如表函,纏以金繩,封以金泥,印以受命之璽。而玉牒藏於山上,以方石三枚為再累,纏以金繩,封以石泥,印以受命之璽。其山上之圓壇,土以五色,高九尺,廣五丈,四面為一階。天子升自南階,而封玉牒。已封,而加以土,築為封,高一丈二尺,廣二丈。其禪社首亦如之。其石檢封以受命璽,而玉檢別制璽,方一寸二分,文如受命璽。以石距非經,不用。又為告至壇,方八十一尺,高三尺,四出陛,以燔柴告至,望秩群神。」遂著於禮,其他降禪、朝覲皆不著。至十五年,將東幸,行至洛陽,而彗星見,乃止。   高宗乾封元年,封泰山,為圓壇山南四里,如圓丘,三壝,壇上飾以青,四方如其色,號封祀壇。玉策三,以玉為簡,長一尺二寸,廣一寸二分,厚三分,刻而金文。玉匱一,長一尺三寸,以藏上帝之冊;金匱二,以藏配帝之冊,纏以金繩五周,金泥、玉璽,璽方一寸二分,文如受命璽。石雪P:方石再累,皆方五尺,厚一尺,刻方其中以容玉匱。雪P旁施檢,刻深三寸三分,闊一尺,當繩刻深三分,闊一寸五分。石檢十枚,以檢石雪P,皆長三尺,闊一尺,厚七分;印齒三首,皆深四寸,當璽方五寸,當繩闊一寸五分。檢立於雪P旁,南方、北方皆三,東方、西方皆二,去雪P隅皆一尺。雪P纏以金繩五周,封以石泥。距石十二,分距雪P隅,皆再累,皆闊二尺,長一丈,斜刻其首,令與雪P隅相應。又為壇於山上,廣五丈,高九尺,四出陛,一壝,號登封壇。玉牒、玉檢、石雪P、石距、玉匱、石檢皆如之。為降禪壇於社首山上,八隅、一成、八陛如方丘,三壝。上飾以黃,四方如其色,其餘皆如登封。其議略定,而天子詔曰:「古今之制,文質不同。今封禪以玉牒、金繩,而瓦尊、匏爵、秸席,宜改從文。」於是昊天上帝褥以蒼,地祇褥以黃,配褥皆以紫,而尊爵亦更焉。   是歲正月,天子祀昊天上帝於山下之封祀壇,以高祖、太宗配,如圓丘之禮。親封玉冊,置石雪P,聚五色土封之,逕一丈二尺,高尺。已事,升山。明日,又封玉冊於登封壇。又明日,祀皇地祇於社首山之降禪壇,如方丘之禮,以太穆皇后、文德皇后配,而以皇后武氏為亞獻,越國太妃燕氏為終獻,率六宮以登,其帷帟皆錦繡。群臣瞻望,多竊笑之。又明日,御朝覲壇以朝群臣,如元日之禮。乃詔立登封、降禪、朝覲之碑,名封祀壇曰舞鶴台,登封壇曰萬歲台,降禪壇曰景雲台,以紀瑞焉。其後將封嵩岳,以吐蕃、突厥寇邊而止。   永淳元年,又作奉天宮於嵩山南,遂幸焉。將以明年十一月封禪,詔諸儒國子司業李行偉、考功員外郎賈大隱等草具其儀,已而遇疾,不克封,至武後遂登封焉。   玄宗開元十二年,四方治定,歲屢豐稔,群臣多言封禪,中書令張說又固請,乃下制以十三年有事泰山。於是說與右散騎常侍徐堅、太常少卿韋縚、秘書少監康子元、國子博士侯行果刊定儀注。立圓台於山上,廣五丈,高九尺,土色各依其方。又於圓台上起方壇,廣一丈二尺,高九尺,其壇台四面為一階。又積柴為燎壇於圓台之東南,量地之宜,柴高一丈二尺,方一丈,開上,南出戶六尺。又為圓壇於山下,三成、十二階,如圓丘之制。又積柴於壇南為燎壇,如山上。又為玉冊、玉匱、石傍苤A皆如高宗之制。玄宗初以謂升中於崇山,精享也,不可喧嘩。欲使亞獻已下皆行禮山下壇,召禮官講議。學士賀知章等言:「昊天上帝,君也;五方精帝,臣也。陛下享君於上,群臣祀臣於下,可謂變禮之中。然禮成於三,亞、終之獻,不可異也。」於是三獻皆升山,而五方帝及諸神皆祭山下壇。玄宗問:「前世何為秘玉牒?」知章曰:「玉牒以通意於天,前代或祈長年,希神仙,旨尚微密,故外莫知。」帝曰:「朕今為民祈福,無一秘請。」即出玉牒以示百寮。乃祀昊天上帝於山上壇,以高祖配。祀五帝以下諸神於山下,其祀禮皆如圓丘。而卜日、告天及廟、社、大駕所經及告至、問百年、朝覲,皆如巡狩之禮。   其登山也,為大次於中道,止休三刻而後升。其已祭燔燎,侍中前跪稱:「具官臣某言,請封玉冊。」皇帝升自南陛,北向立。太尉進昊天上帝神座前,跪取玉冊,置於桉以進。皇帝受玉冊,跪內之玉匱,纏以金繩,封以金泥。侍中取受命寶跪以進。皇帝取寶以印玉匱,侍中受寶,以授符寶郎。太尉進,皇帝跪捧玉匱授太尉,太尉退,復位。太常卿前奏:「請再拜。」皇帝再拜,退入於次。太尉奉玉匱之桉於石鹼南,北向立。執事者發石蓋,太尉奉玉匱,跪藏於石鹼內。執事者覆石蓋,檢以石檢,纏以金繩,封以石泥,以玉寶遍印,引降復位。帥執事者以石距封固,又以五色土圜封。其配座玉牒封於金匱,皆如封玉匱。太尉奉金匱從降,俱復位。以金匱內太廟,藏於高祖神堯皇帝之石室。其禪於社首,皆如方丘之禮。   天子將巡狩,告於其方之州曰:「皇帝以某月於某巡狩,各脩乃守,考乃職事。敢不敬戒,國有常刑。」將發,告於圓丘。前一日,皇帝齋,如郊祀。告昊天上帝,又告於太廟、社稷。具大駕鹵簿。所過州、縣,刺史、令候於境,通事舍人承製問高年,祭古帝王、名臣、烈士。既至,刺史、令皆先奉見。將作築告至圓壇於岳下,四出陛,設昊天上帝、配帝位。天子至,執事皆齋一日。   明日,望於岳、鎮、海、瀆、山、川、林、澤、丘、陵、墳、衍、原、隰,所司為壇。設祭官次於東壝門外道南,北向;設饌幔內壝東門外道北,南向;設宮縣、登歌;為瘞絨插C祭官、執事皆齋一日。岳、鎮、海、瀆、山、川、林、澤、丘、陵、墳、衍、原、隰之尊,在壇上南陛之東,北向。設玉篚及洗,設神坐壇上北方。獻官奠玉幣及爵於岳神,祝史助奠鎮、海以下。   明日,乃肆覲,將作於行宮南為壝。三分壝間之二在南、為壇於北,廣九丈六尺,高九尺,四出陛。設宮縣壇南、御坐壇上之北,解劍席南陛之西。文、武官次門外東、西,刺史、令次文官南,蕃客次武官南,列輦路壇南。文官九品位壇東南,武官西南,相向。刺史、令位壇南三分庭一,蕃客位於西。又設門外位,建牙旗於壝外,黃麾大仗屯門,鈒戟陳壝中。吏部主客戶部贊群官、客使就門外位。刺史、令贄其土之實,錦、綺、繒、布、葛、越皆五兩為束,飾以黃帕常貢之物皆篚,其屬執列令後。文武九品先入就位。皇帝乘輿入北壝門,繇北陛升壇,即坐,南向。刺史、蕃客皆入壝門,至位,再拜,奠贄,興,執贄。侍中降於刺史東北,皆拜。宣已,又拜。蕃客以舍人稱制如之。戶部導貢物入刺史前,龜首之,金次之,丹、漆、絲、纊四海九州之美物,重行陳。執者退,就東西文武前,側立。通事舍人導刺史一人,解劍脫舄,執贄升前,北向跪奏:「官封臣姓名等敢獻壤奠。」遂奠贄。舍人跪舉以東授所司,刺史劍、舄復位。初,刺史升奠贄,在庭者以次奠於位前,皆再拜。戶部尚書壇間北向跪,請以貢物付所司,侍中承製曰:「可。」所司受贄出東門。中書侍郎以州鎮表方一桉俟於西門外,給事中以瑞桉俟於東門外,乃就侍臣位。初,刺史將入,乃各引桉分進東、西陛下。刺史將升,中書令、黃門侍郎降立,既升,乃取表升。尚書既請受贄,中書令乃前跪讀,黃門侍郎、給事中進跪奏瑞,侍郎、給事中導桉退,文武、刺史、國客皆再拜。北向位者出就門外位。皇帝降北陛以入,東、西位者出。設會如正、至,刺史、蕃客入門,皆奏樂如上公。   會之明日,考制度。太常卿采詩陳之,以觀風俗。命市納賈,以觀民之好惡。典禮者考時定日,同律,禮、樂、制度、衣服正之。山川神祇有不舉為不恭,宗廟有不慎為不孝,皆黜爵。革制度、衣服者為叛,有討。有功德於百姓者,爵賞之。   皇帝視學,設大次於學堂後,皇太子次於大次東。設御座堂上,講榻北向。皇太子座御座東南,西向。文臣三品以上坐太子南,少退;武臣三品以上於講榻西南;執讀座於前楹,北向。侍講座執讀者西北、武官之前;論義座於講榻前,北向。執如意立於侍講之東,北向。三館學官座武官後。設堂下版位,脫履席西階下。皇太子位於東階東南,執經於西階西南,文、武三品以上分位於南,執如意者一人在執經者後,學生位於文、武後。   其日,皇帝乘馬,祭酒帥監官、學生迎於道左。皇帝入次,執經、侍講、執如意者與文武、學生皆就位堂下。皇太子立於學堂門外,西向。侍中奏「外辨」。皇帝升北階,即坐。皇太子乃入就位,在位皆再拜。侍中敕皇太子、王公升,皆再拜,乃坐。執讀、執經釋義。執如意者以授侍講,秉詣論義坐,問所疑,退,以如意授執者,還坐,乃皆降。若賜會,則侍中宣制,皇帝返次。群官既會,皇帝還,監官、學生辭於道左。   皇帝孟春吉亥享先農,遂以耕藉。前享一日,奉禮設御坐於壇東,西向;望瘞位於壇西南,北向;從官位於內壝東門之內道南,執事者居後;奉禮位於樂縣東北,贊者在南。又設御耕藉位於外壝南門之外十步所,南向;從耕三公、諸王、尚書、卿位於御坐東南,重行西向,以其推數為列。其三公、諸王、尚書、卿等非耕者位於耕者之東,重行,西向北上;介公、酅公於御位西南,南向北上。尚捨設御耒席於三公之北少西,南向。奉禮又設司農卿之位於南,少退;諸執耒耜者位於公卿耕者之後、非耕者之前,西向。御耒耜一具,三公耒耜三具,諸王、尚書、卿各三人合耒耜九具。以下耒耜,太常各令藉田農人執之。   皇帝已享,乃以耕根車載耒耜於御者間,皇帝乘車自行宮降大次。乘黃令以耒耜授廩犧令,橫執之,左耜置於席,遂守之。皇帝將望瘞,謁者引三公及從耕侍耕者、司農卿與執耒耜者皆就位。皇帝出就耕位,南向立。廩犧令進耒席南,北向,解韜出耒,執以興,少退,北向立。司農卿進受之,以授侍中,奉以進。皇帝受之,耕三推。侍中前受耒耜,反之司農卿,卿反之廩犧令,令復耒於韜,執以興,復位。皇帝初耕,執耒者皆以耒耜授侍耕者。皇帝耕止,三公、諸王耕五推,尚書、卿九推。執耒者前受之。皇帝還,入自南門,出內壝東門,入大次。享官、從享者出,太常卿帥其屬耕於千畝。   皇帝還宮,明日,班勞酒於太極殿,如元會,不賀,不為壽。藉田之谷。斂而鍾之神倉,以擬粢盛及五齊、三酒,穰槁以食牲。   藉田祭先農,唐初為帝社,亦曰藉田壇。貞觀三年,太宗將親耕,給事中孔穎達議曰:「《禮》:『天子藉田南郊,諸侯東郊。』晉武帝猶東南,今帝社乃東壇,未合於古。」太宗曰:「《書》稱『平秩東作』,而青輅、黛耜,順春氣也。吾方位少陽,田宜於東郊。」乃耕於東郊。   垂拱中,武後藉田壇曰先農壇。神龍元年,禮部尚書祝欽明議曰:「《周頌·載芟》:『春藉田而祈社稷。』《禮》:『天子為藉千畝,諸侯百畝。』則緣田為社,曰王社、侯社。今曰先農,失王社之義,宜正名為帝社。」太常少卿韋叔夏、博士張齊賢等議曰:「《祭法》,王者立太社,然後立王社。所置之地,則無傳也。漢興已有官社,未立官稷,乃立於官社之後,以夏禹配官社,以後稷配官稷。臣瓚曰:『《高紀》,立漢社稷,所謂太社也。官社配以禹,所謂王社也。至光武乃不立官稷,相承至今。』魏以官社為帝社,故摯虞謂魏氏故事立太社是也。晉或廢或置,皆無處所。或曰二社並處,而王社居西。崔氏、皇甫氏皆曰王社在藉田。按衛宏《漢儀》:『春始東耕於藉田,引詩先農,則神農也。』又《五經要義》曰:『壇於田,以祀先農如社。』魏秦靜議風伯、雨師、靈星、先農、社、稷為國六神。晉太始四年,耕於東郊,以太牢祀先農。周、隋舊儀及國朝先農皆祭神農於帝社,配以後稷。則王社,先農不可一也。今宜於藉田立帝社、帝稷,配以禹、棄,則先農、帝社並祠,葉於周之《載芟》之義。」欽明又議曰:「藉田之祭本王社。古之祀先農,句龍、後稷也。烈山之子亦謂之農,而周棄繼之,皆祀為稷,共工之子曰后土,湯勝夏,欲遷而不可。故二神,社、稷主也。黃帝以降,不以羲、農列常祀,豈社、稷而祭神農乎?社、稷之祭,不取神農耒耜大功,而專於共工、烈山,蓋以三皇洪荒之跡,無取為教。彼秦靜何人,而知社稷、先農為二,而藉田有二壇乎?先農、王社一也,皆後稷、句龍異名而分祭,牲以四牢。」欽明又言:「漢祀禹,謬也。今欲正王社、先農之號而未決,乃更加二祀,不可。」叔夏、齊賢等乃奏言:「經無先農,《禮》曰『王自為立社,曰王社。』先儒以為在藉田也。永徽中猶曰藉田,垂拱後乃為先農。然則先農與社一神,今先農壇請改曰帝社壇,以合古王社之義。其祭,准令以孟春吉亥祠后土,以句龍氏配。」於是為帝社壇,又立帝稷壇於西,如太社、太稷,而壇不設方色,以異於太社。   開元十九年,停帝稷而祀神農氏於壇上,以後稷配。二十三年,親祀神農於東郊,配以句芒,遂躬耕盡□止。   肅宗乾元二年,詔去耒耜雕刻,命有司改造之。天子出通化門,釋蚕它茪J壇,遂祭神農氏,以後稷配。冕而硃紘,躬九推焉。   憲宗元和五年,詔以來歲正月藉田,太常脩撰韋公肅言:「藉田禮廢久矣,有司無可考。」乃據《禮經》,參采開元、乾元故事,為先農壇於藉田。皇帝夾侍二人、正衣二人,侍中一人奉耒耜,中書令一人、禮部尚書一人侍從,司農卿一人授耒耜於侍中,太僕卿一人執牛,左、右衛將軍各一人侍衛。三公以宰相攝,九卿以左右僕射、尚書、御史大夫攝,三諸侯以正員一品官及嗣王攝。推數一用古制。禮儀使一人、太常卿一人贊禮;三公、九卿、諸侯執牛三十人,用六品以下官,皆服褲褶。御耒耜二,並韜皆以青。其制度取合農用,不雕飾,畢日收之,藉耒耜丈席二。先農壇高五尺,廣五丈,四出陛,其色青。三公、九卿、諸侯耒十有五。御耒之牛四,其二,副也,並牛衣。每牛各一人,絳衣介幘,取閒農務者,禮司以人讚導之。執耒持耜,以高品中官二人,不褲褶。皇帝詣望耕位,通事舍人分導文、武就耕所。太常帥其屬,用庶人二十八,以郊社令一人押之。太常少卿一人,率庶人趨耕所。博士六人,分贊耕禮。司農少卿一人,督視庶人終千畝。廩犧令二人,間一人奉耒耜授司農卿,以五品、六品清官攝;一人掌耒耜,太常寺用本官。三公、九卿,諸侯耕牛四十,其十,副也,牛各一人。庶人耕牛四十,各二牛一人。庶人耒耜二十具、鍤二具,木為刃。主藉田縣令一人,具朝服,當耕時立田側,畢乃退。畿甸諸縣令先期集,以常服陪耕所,耆艾二十人,陪於庶人耕位南。三公從者各三人,九卿、諸侯從者各一人,以助耕。皆絳服介幘,用其本司隸。是時雖草具其儀如此,以水、旱、用兵而止。   皇帝謁陵,行宮距陵十里,設坐於齋室,設小次於陵所道西南,大次於寢西南。侍臣次於大次西南,陪位者次又於西南,皆東向。文官於北,武官於南,朝集使又於其南,皆相地之宜。   前行二日,遣太尉告於廟。皇帝至行宮,即齋室。陵令以玉冊進署。設御位於陵東南隅,西向,有岡麓之閡,則隨地之宜。又設位於寢宮之殿東陛之東南,西向。尊坫陳於堂戶東南。百官、行從、宗室、客使位神道左右,寢宮則分方序立大次前。   其日,未明五刻,陳黃麾大仗於陵寢。三刻,行事官及宗室親五等、諸親三等以上並客使之當陪者就位。皇帝素服乘馬,華蓋、繖、扇,侍臣騎從,詣小次。步出次,至位,再拜。又再拜。在位皆再拜,又再拜。少選,太常卿請辭,皇帝再拜,又再拜。奉禮曰:「奉辭。」在位者再拜。皇帝還小次,乘馬詣大次,仗衛列立以俟行。百官、宗室、諸親、客使序立次前。皇帝步至寢宮南門,仗衛止。乃入,繇東序進殿陛東南位,再拜;升自東階,北向,再拜,又再拜。入省服玩,抆拭帳簀,進太牢之饌,加珍羞。皇帝出尊所,酌酒,入,三奠爵,北向立。太祝二人持玉冊於戶外,東向跪讀。皇帝再拜,又再拜,乃出戶,當前北向立。太常卿請辭,皇帝再拜,出東門,還大次,宿行宮。   若太子、諸王、公主陪葬柏城者,皆祭寢殿東廡;功臣陪葬者,祭東序。為位奠饌,以有司行事。   或皇后從謁,則設大次寢宮東,先朝妃嬪次於大次南,大長公主、諸親命婦之次又於其南,皆東向。以行帳具障謁所,內謁者設皇后位於寢宮東,大次前,少東。先朝妃嬪位西南,各於次東,司贊位妃嬪東北,皆東向。皇帝既發行宮,皇后乘四望車之大次,改服假髻,白練單衣。內典引導妃嬪以下就位。皇后再拜,陪者皆拜。少選,遂辭,又拜,陪者皆拜。皇后還寢東大次,陪者退。皇后鈿釵禮衣,乘輿詣寢宮,先朝妃嬪、大長公主以下從。至北門,降輿,入大次,詣寢殿前西階之西,妃嬪、公主位於西,司贊位妃嬪東北,皆東向。皇后再拜,在位者皆拜。皇后繇西階入室,詣先帝前再拜,復詣先後前再拜,進省先後服玩,退西廂,東向立,進食。皇帝出,乃降西階位。辭,再拜,妃嬪皆拜。詣大次更衣,皇帝過,乃出寢宮北門,乘車還。   天子不躬謁,則以太常卿行陵。所司撰日,車府令具軺車一馬清道,青衣、團扇、曲蓋繖,列俟於太常寺門。設次陵南百步道東,西向。右校令具剃器以備汛掃。太常卿公服乘車,奉禮郎以下從。至次,設卿位兆門外之左,陵官位卿東南,執事又於其南,皆西向。奉禮郎位陵官之西,贊引二人居南。太常卿以下再拜,在位皆拜。謁者導卿,贊引導眾官入,奉行、復位皆拜。出,乘車之它陵。有芟治,則命之。   凡國陵之制,皇祖以上至太祖陵,皆朔、望上食,元日、冬至、寒食、伏、臘、社各一祭。皇考陵,朔、望及節祭,而日進食。又薦新於諸陵,其物五十有六品。始將進御,所司必先以送太常與尚食,滋味薦之,如宗廟。   貞觀十三年,太宗謁獻陵,帝至小次,降輿,納履,入闕門,西向再拜,慟哭俯伏殆不能興。禮畢,改服入寢宮,執饌以薦。閱高祖及太穆後服御,悲感左右。步出司馬北門,泥行二百步。   永徽二年,有司言:「先帝時,獻陵既三年,惟朔、望、冬至、夏伏、臘、清明、社上食,今昭陵喪期畢,請上食如獻陵。」從之。六年正月朔,高宗謁昭陵,行哭就位,再拜擗踴畢,易服謁寢宮。入寢哭踴,進東階,西向拜號,久,乃薦太牢之饌,加珍羞,拜哭奠饌。閱服御而後辭,行哭出寢北門,御小輦還。   顯慶五年,詔歲春、秋季一巡,宜以三公行陵,太常少卿貳之,太常給鹵薄,仍著於令。始,《貞觀禮》歲以春、秋仲月巡陵,至武後時,乃以四季月、生日、忌日遣使詣陵起居。景龍二年,右台侍卿史唐紹上書曰:「禮不祭墓,唐家之制,春、秋仲月以使具鹵簿衣冠巡陵。天授之後,乃有起居,遂為故事。夫起居者,參候動止,事生之道,非陵寢法。請停四季及生日、忌日、節日起居,淮式二時巡陵。」手敕曰:「乾陵歲冬至、寒食以外使,二忌以內使朝奉。它陵如紹奏。」至是又獻、昭、乾陵皆日祭。太常博士彭景直上疏曰:「禮無日祭陵,惟宗廟月有祭。故王設廟、祧、壇、墠為親疏多少之數,立七廟、一壇、一墠。曰考廟、曰王考廟、曰皇考廟,曰顯考廟,皆月祭之。遠廟為祧,享嘗乃止。去祧為壇,去壇為墠,有禱焉祭之,無禱乃止。又譙周《祭志》:『天子始祖、高祖、曾祖、祖、考之廟,皆月朔加薦,以象平生朔食,謂之月祭,二祧之廟無月祭。』則古皆無日祭者。今諸陵朔、望食,則近於古之殷事;諸節日食,近於古之薦新。鄭注《禮記》:『殷事,月朔、半薦新之奠也。』又:『既大祥即四時焉。』此其祭皆在廟,近代始以朔、望諸節祭陵寢,唯四時及臘五享廟。考經據禮,固無日祭於陵。唯漢七廟議,京師自高祖下至宣帝,與太上皇、悼皇考陵旁立廟,園各有寢、便殿,故日祭於寢,月祭於便殿。元帝時,貢禹以禮節煩數,願罷郡國廟。丞相韋玄成等又議七廟外,寢園皆無復。議者亦以祭不欲數,宜復古四時祭於廟。後劉歆引《春秋傳》『日祭,月祀,時享,歲貢。祖禰則日祭,曾高則月祀,二祧則時享,壇、墠則歲貢』。後漢陵寢之祭無傳焉。魏、晉以降,皆不祭墓。國家諸陵日祭請停如禮。」疏奏,天子以語侍臣曰:「禮官言諸陵不當日進食。夫禮以人情沿革,何專古為?乾陵宜朝晡進奠如故。昭、獻二陵日一進,或所司苦於費,可減朕常膳為之。」   開元十五年敕:「宣皇帝、光皇帝陵,以縣令檢校,州長官歲一巡。」又敕:「歲春、秋巡陵,公卿具仗出城,至陵十里復。」   十七年,玄宗謁橋陵,至絰搦恩餔鬗U馬,望陵涕泗,行及神午門,號慟再拜。且以三府兵馬供衛,遂謁定陵、獻陵、昭陵、乾陵乃還。   二十三年,詔:「獻、昭、乾、定、橋五陵,朔、望上食,歲冬至、寒食各日設一祭。若節與朔、望、忌日合,即准節祭料。橋陵日進半羊食。」二十七年,敕公卿巡陵乘輅,其令太僕寺,陵給輅二乘及仗。明年,制:「以宣皇帝、光皇帝、景皇帝、元皇帝追尊號謚有制,而陵寢所奉未稱。建初、啟運陵如興寧、永康陵,置署官、陵戶,春、秋仲月,分命公卿巡謁。二十年詔:建初、啟運、興寧、永康陵,歲四時、八節,所司與陵署具食進。」天寶二年,始以九月朔薦衣於諸陵。又常以寒食薦餳粥、雞球、雷車,五月薦衣、扇。   陵司舊曰署,十三載改獻、昭、乾、定、橋五陵署為台,令為台令,升舊一階。是後諸陵署皆稱台。   大歷十四年,禮儀使顏真卿奏:「今元陵請朔、望、節祭,日薦,如故事;泰陵惟朔、望、歲冬至、寒食、伏、臘、社一祭,而罷日食。」制曰:「可。」貞元四年,國子祭酒包佶言:「歲二月、八月,公卿朝拜諸陵,陵台所由導至陵下,禮略,無以盡恭。」於是太常約舊禮草定曰:「所司先撰吉日,公卿輅車、鹵薄就太常寺發,抵陵南道東設次,西向北上。公卿既至次,奉禮郎設位北門外之左,陵官位其東南,執事官又於其南。謁者導公卿,典引導眾官就位,皆拜。公卿、眾官以次奉行,拜而還。」   故事,朝陵公卿發,天子視事不廢。十六年,拜陵官發,會董晉卒,廢朝。是後公卿發,乃因之不視事。   元和元年,禮儀使杜黃裳請如故事,豐陵日祭,崇陵唯祭朔、望、節日、伏、臘。二年,宰臣建言:「禮有著定,後世徇一時之慕,過於煩,並故陵廟有薦新,而節有遣使,請歲太廟以時享,朔、望上食,諸陵以朔、望奠,親陵以朝晡奠,其餘享及忌日告陵皆停。」 志第五 禮樂五   皇后歲祀一。季春,吉,巳享先蠶,遂以親桑。散齋三日於後殿;致齋一日於正寢,一日於正殿。前一日 ,尚捨設御幄於正殿西序及室中,俱東向。致齋之日,晝漏上水一刻,尚儀版奏「請中嚴」。尚服帥司仗布侍衛,司賓引內命婦陪位。六尚以下,各服其服,詣後殿奉迎。尚儀版奏「外辦」。上水二刻,皇后服鈿釵禮衣,結珮,乘輿出自西房,華蓋警蹕。皇后即御座,六尚以下侍衛。一刻頃,尚儀前跪奏稱:「尚儀妾姓言,請降就齋室。」皇后降座,乘輿入室。散齋之日,內侍帥內命婦之吉者,使蠶於蠶室,諸預享者皆齋。   前享三日,尚捨直長設大次於外壝東門之內道北,南向;內命婦及六尚以下次於其後,俱南向。守宮設外命婦次,大長公主、長公主、公主以下於南壝之外道西,三公夫人以下在其南,重行異位,東向北上。陳饌幔於內壝東門之外道南,北向。   前享二日,太樂令設宮縣之樂於壇南內壝之內,諸女工各位於縣後。右校為採桑壇於壇南二十步所,方三丈,高五尺,四出陛。尚捨量施帷障於外壝之外,四面開門,其東門足容厭翟車。   前享一日,內謁者設御位於壇之東南,西向;望瘞位於西南,當瘞絨插A西向。亞獻、終獻位於內壝東門之內道南,執事者位於其後,重行異位,西向北上。典正位於壇下,一位於東南,西向;一位於西南、東向。女史各陪其後。司贊位於樂縣東北,掌贊二人在南,差退,西面。又設司贊、掌贊位於埋絨揭隢n,東面南上;典樂舉麾位於壇上南陛之西,東向;司樂位於北縣之間,當壇北向。內命婦位於終獻之南,絕位,重行異位,西向北上;外命婦位於中壝南門之外,大長公主以下於道東,西向,當內命婦,差退;太夫人以下於道西,去道遠近如公主,重行異位,相向北上。又設御採桑位於壇上,東向;內命婦採桑位於壇下,當御位東南,北向西上;執御鉤、筐者位於內命婦之西少南,西上;內外命婦執鉤、筐者位各於其採桑位之後。設門外位:享官於東壝之外道南,從享內命婦於享官之東,北面西上;從享外命婦於南壝之外道西,如設次。設酒尊之位於壇上東南隅,北向西上;御洗於壇南陛東南,亞獻之洗又於東南,俱北向;幣筐於壇上尊坫之所。晡後,內謁者帥其屬以尊坫、罍洗、篚冪入,設於位。升壇者自東陛。   享日,未明十五刻,太官令帥宰人以鸞刀割牲,祝史以豆取毛血置於饌所,遂烹牲。五刻,司設升,設先蠶氏神座於壇上北方,南向。   前享一日,金吾奏:「請外命婦等應集壇所者聽夜行,其應採桑者四人,各有女侍者進筐、鉤載之而行。」其日未明四刻,捶一鼓為一嚴;二刻,捶二鼓為再嚴。尚儀版奏「請中嚴」。一刻,捶三鼓為三嚴。司賓引內命婦入,立於庭,重行,西面北上。六尚以下詣室奉迎。尚服負寶,內僕進厭翟車於閣外,尚儀版奏「外辦」。馭者執轡,皇后服鞠衣,乘輿以出,華蓋、侍衛、警蹕,內命婦從。出門,皇后升車,尚功進鉤,司制進筐,載之。內命婦及六尚等乘車從,諸翊駕之官皆乘馬。駕動,警蹕,不鳴鼓角。內命婦、宮人以次從。   其日三刻,尚儀及司愬帥其屬入,實尊罍及幣,太官令實諸籩、豆、簠、簋俎等,內謁者帥其屬詣廚奉饌入,設於饌幔內。駕將至,女相者引享官,內典引引外命婦,俱就門外位。駕至大次門外,回車南向,尚儀進車前跪奏稱:「尚儀妾姓言,請降車。」皇后降車,乘輿之大次,華蓋、繖、扇。尚儀以祝版進,御署,出奠於坫。尚功、司制進受鉤、筐以退,典贊引亞獻及從享內命婦俱就門外位。司贊帥掌贊先入就位,女相者引尚儀、典正及女史、祝史與女執尊罍筐冪者入自東門,當壇南,北向西上。司贊曰:「再拜。」掌贊承傳,尚儀以下皆再拜,就位。司樂帥女工人入,典贊引亞獻、終獻,女相者引執事者、司賓引內命婦、內典引引外命婦入,就位。皇后停大次半刻頃,司言引尚宮立於大次門外,當門北向。尚儀版奏「外辦」。皇后出次,入自東門,至版位,西向立。尚宮曰:「再拜。」皇后再拜。司贊曰:「眾官再拜。」在位者皆再拜。尚宮曰:「有司謹具,請行事。」樂三成。尚宮曰:「再拜。」皇后再拜。司贊曰:「眾官再拜。」在位者皆再拜,壇上尚儀跪取幣於篚,興,立於尊所。皇后自壇南陛升,北面立,尚儀奉幣東向進,皇后受幣,進,北向,跪奠於神座,少退,再拜,降自南陛,復於位。初,內外命婦拜訖,女祝史奉毛血之豆立於內壝東門之外,皇后已奠幣,乃奉毛血入,升自南陛,尚儀迎引於壇上,進,跪奠於神座前。皇后既升奠幣,司膳出,帥女進饌者奉饌陳於內壝東門之外。皇后既降,復位。司膳引饌入,至階。女祝史跪徹毛血之豆,降自東陛以出。饌升自南陛,尚儀迎引於壇上,設於神座前。皇后詣罍洗,尚儀跪取匜,興,沃水;司言跪取盤,興,承水。皇后盥。司言跪取巾於篚,進以帨,受巾,跪奠於篚。乃取爵於篚,興,進,受爵。尚儀酌罍水,司言奉盤,皇后洗爵,司言授巾,皆如初。皇后升自壇南陛,詣酒尊。尚儀贊酌醴齊,進先蠶氏神座前,北向跪,奠爵,興,少退,立。尚儀持版進於神座之右,東面跪讀祝文。皇后再拜,尚儀以爵酌上尊福酒,西向進。皇后再拜受爵,跪,祭酒,啐酒,奠爵,興。尚儀帥女進饌者持籩、俎進神前,三牲胙肉各置一俎,又以籩取稷、黍飯共置一籩。尚儀以飯籩、胙俎西向以次進,皇后每受以授左右。乃跪取爵,遂飲,卒爵,興,再拜,降自南陛,復於位。   初,皇后獻將畢,典贊引貴妃詣罍洗,盥手,洗爵,自東陛升壇,酌盎齊於象尊,進神座前,北向跪,奠爵,興,少退,再拜。尚儀以爵酌福酒進,貴妃再拜受爵,跪祭,遂飲,卒爵,再拜,降自東陛,復位。昭儀終獻如亞獻。尚儀進神座前,跪徹豆。司贊曰:「賜胙。」掌唱曰:「眾官再拜。」在位者皆再拜。尚宮曰:「再拜。」皇后再拜,司贊曰:「眾官再拜。」在位者皆再拜。尚宮請就望瘞位,司贊帥掌贊就瘞絨插C 志第六 禮樂六   二曰賓禮,以待四夷之君長與其使者。   蕃國主來朝,遣使者迎勞。前一日,守宮設次於館門之外道右,南向。其日,使者就次,蕃主服其國服,立於東階下,西面。使者朝服出次,立於門西,東面;從者執束帛立於其南。有司出門,西面曰:「敢請事。」使者曰:「奉制勞某主。」稱其國名。有司入告,蕃主迎於門外之東,西面再拜,俱入。使者先升,立於西階上,執束帛者從升,立於其北,俱東向。蕃主乃升,立於東階上,西面。使者執幣曰:「有制。」蕃主將下拜,使者曰:「有後制,無下拜。」蕃主旋,北面再拜稽首。使者宣制,蕃主進受命,退,復位,以幣授左右,又再拜稽首。使者降,出立於門外之西,東面。蕃主送於門之外,西,止使者,揖以俱入,讓升,蕃主先升東階上,西面;使者升西階上,東面。蕃主以土物儐使者,使者再拜受。蕃主再拜送物,使者降,出,蕃主從出門外,皆如初。蕃主再拜送使者,還。蕃主入,鴻臚迎引詣朝堂,依方北面立,所司奏聞,舍人承敕出,稱「有敕」。蕃主再拜。宣勞,又再拜。乃就館。   皇帝遣使戒蕃主見日,如勞禮。宣制曰:「某日,某主見。」蕃主拜,稽首。使者降,出,蕃主送。   蕃主奉見。前一日,尚捨奉御設御幄於太極殿,南向;蕃主坐於西南,東向。守宮設次,太樂令展宮縣,設舉麾位於上下。鼓吹令設十二案,乘黃令陳車輅,尚輦奉御陳輿輦。典儀設蕃主立位於縣南道西,北面;蕃國諸官之位於其後,重行,北面西上,典儀位於縣之東北,贊者二人在南,差退,俱西面。諸衛各勒部,屯門列黃麾仗。所司迎引蕃主至承天門外就次。本司入奏,鈒戟近仗皆入。典儀帥贊者先入,就位。侍中版奏「請中嚴」。諸侍衛之官及符寶郎詣閣奉迎,蕃主及其屬各立於閣外西廂,東面。侍中版奏「外辦」。皇帝服通天冠、絳紗袍,乘輿以出。舍人引蕃主入門,《舒和》之樂作。典儀曰:「再拜。」蕃主再拜稽首。侍中承製降,詣蕃主西北,東面曰:「有制。」蕃主再拜稽首,乃宣制,又再拜稽首。侍中還奏,承製降勞,敕升座。蕃主再拜稽首,升座。侍中承製勞問,蕃主俯伏避席,將下拜,侍中承製曰:「無下拜。」蕃主復位,拜而對。侍中還奏,承製勞還館。蕃主降,復縣南位,再拜稽首。其官屬勞以舍人,與其主俱出。侍中奏「禮畢」。皇帝興。若蕃國遣使奉表幣,其勞及戒見皆如蕃國主。庭實陳於客前,中書侍郎受表置於案,至西階以表升。有司各率其屬受其幣焉。   其宴蕃國主及其使,皆如見禮。皇帝已即御坐,蕃主入,其有獻物陳於其前。侍中承製降敕,蕃主升座。蕃主再拜奉贄,曰:「某國蕃臣某敢獻壤奠。」侍中升奏,承旨曰:「朕其受之。」侍中降於蕃主東北,西面,稱《有制》。蕃主再拜,乃宣制。又再拜以贄授侍中,以授有司。有司受其餘幣,俱以東。舍人承旨降敕就座,蕃國諸官俱再拜。應升殿者自西階,其不升殿者分別立於廊下席後。典儀曰:「就坐。」階下贊者承傳。皆就座。太樂令引歌者及琴瑟至階,脫履,升坐,其笙管者,就階間北面立。尚食奉御進酒,至階,典儀曰:「酒至,興。」階下贊者承傳,皆俯伏,興,立。殿中監及階省酒,尚食奉御進酒,皇帝舉酒,良醞令行酒。典儀曰:「再拜。」階下贊者承傳,皆再拜,受觶。皇帝初舉酒,登歌作《昭和》三終。尚食奉御受虛觶,奠於坫。酒三行,尚食奉御進食,典儀曰:「食至,興。」階下贊者承傳,皆興,立。殿中監及階省案,尚食奉御品嚐食,以次進,太官令行蕃主以下食案。典儀曰:「就坐。」階下贊者承傳,皆就坐。皇帝乃飯,蕃主以下皆飯。徹案,又行酒,遂設庶羞。二舞以次入,作。食畢,蕃主以下復位於縣南,皆再拜。若有筐篚,舍人前承旨降宣敕,蕃主以下又再拜,乃出。   其三曰軍禮。   皇帝親征。纂嚴。前期一日,有司設御幄於太極殿,南向。文武群官次於殿庭東西,每等異位,重行北向。乘黃令陳革輅以下車旗於庭。其日未明,諸衛勒所部,列黃麾仗。平明,侍臣、將帥、從行之官皆平巾幘、褲褶。留守之官公服,就次。上水五刻,侍中版奏「請中嚴」。鈒戟近仗列於庭。三刻,群官就位,諸侍臣詣閣奉迎。侍中版奏「外辦」。皇帝服武弁,御輿以出,即御座。典儀曰:「再拜。」在位者皆再拜。中書令承旨敕百寮群官出,侍中跪奏「禮畢。」皇帝入自東房,侍臣從至閣。   乃媄於昊天上帝。前一日,皇帝清齋於太極殿,諸豫告之官、侍臣、軍將與在位者皆清齋一日。其日,皇帝服武弁,乘革輅,備大駕,至於壇所。其牲二及玉幣皆以蒼。尊以太尊、山罍各二,其獻一。皇帝已飲福,諸軍將升自東階,立於神座前,北向西上,飲福受胙。將軍之次在外壝南門之外道東,西向北上。其即事之位在縣南,北面,每等異位,重行西上。其奠玉帛、進熟、飲福、望燎,皆如南郊。   其宜於社,造於廟,皆各如其禮而一獻。軍將飲福於太稷,廟則皇考之室。   其凱旋,則陳俘馘於廟南門之外,軍實陳於其後。   其解嚴,皇帝服通天冠、絳紗袍,君臣再拜以退,而無所詔。其餘皆如纂嚴。   若禡於所征之地,則為壝再重,以熊席祀軒轅氏。兵部建兩旗於外壝南門之外,陳甲冑、弓矢於神位之側,植槊於其後。尊以蕞炕B象、山罍各二,饌以特牲。皇帝服武弁,群臣戎服,三獻。其接神者皆如常祀,瘞而不燎。其軍將之位如媄。   其蚕巧饇磢龤A右校委土於國門外為蚕央A又為瘞於神位西北,太祝布神位於蚕市e,南向。太官令帥宰人刳羊。郊社之屬設尊、罍、篚、冪於神左,俱右向;置幣於尊所。皇帝將至,太祝立於罍、洗東南,西向再拜,取幣進,跪奠於神。進饌者薦脯棨,加羊於蚕它霅滿C太祝盥手洗爵,酌酒進,跪奠於神,興,少退,北向立,讀祝。太祝再拜。少頃,帥齋郎奉幣、爵、酒饌,宰人舉羊肆解之,太祝並載,埋於絨插C執尊者徹罍、篚、席、駕至,權停。太祝以爵酌酒,授太僕卿,左並轡,右受酒,祭兩軹及軌前,乃飲,授爵,駕轢蚕它茼獢C   其所過山川,遣官告,以一獻。若遣將出征,則皆有司行事。   賊平而宣露布。其日,守宮量設群官次。露布至,兵部侍郎奉以奏聞,承製集文武群官、客使於東朝堂,各服其服。奉禮設版位於其前,近南,文東武西,重行北向。又設客使之位。設中書令位於群官之北,南面。吏部、兵部贊群官、客使,謁者引就位。中書令受露佈置於案。令史二人絳公服。對舉之以從。中書令出,就南面位,持桉者立於西南,東面。中書令取露布,稱「有制」。群官、客使皆再拜。遂宣之,又再拜,舞蹈,又再拜。兵部尚書進受露布,退復位,兵部侍郎前受之。中書令入,群官、客使各還次。   仲冬之月,講武於都外。   前期十有一日,所司奏請講武。兵部承詔,遂命將帥簡軍士,除地為場,方一千二百步,四出為和門。又為步、騎六軍營域,左右廂各為三軍,北上。中間相去三百步,立五表,表間五十步,為二軍進止之節。別墠地於北廂,南向。前三日,尚捨奉御設大次於墠。前一日,講武將帥及士卒集於墠所,建旗為和門,如方色。都墠之中及四角皆建五采牙旗、旗鼓甲仗。大將以下,各有統帥。大將被甲乘馬,教習士眾。少者在前,長者在後。其還,則反之。長者持弓矢,短者持戈矛,力者持旌,勇者持鉦、鼓、刀、楯為前行,持槊者次之,弓箭者為後。使其習見旌旗、金鼓之節。旗臥則跪,旗舉則起。   講武之日,未明十刻而嚴,五刻而甲,步軍為直陣以俟,大將立旗鼓之下。六軍各鼓十二、鉦一、大角四。未明七刻,鼓一嚴,侍中奏「開宮殿門及城門」。五刻,再嚴,侍中版奏「請中嚴」。文武官應從者俱先置,文武官皆公服,所司為小駕。二刻,三嚴,諸衛各督其隊與鈒戟以次入,陳於殿庭。皇帝乘革輅至絨璈牷A兵部尚書介冑乘馬奉引,入自北門,至兩步軍之北,南向。黃門侍郎請降輅。乃入大次。兵部尚書停於東廂,西向。領軍減小駕,騎士立於都墠之四周,侍臣左右立於大次之前,北上。九品以上皆公服,東、西在侍臣之外十步所,重行北上。諸州使人及蕃客先集於北門外,東方、南方立於道東,西方、北方立於道西,北上。駕將至,奉禮曰:「再拜」。在位者皆再拜。皇帝入次,謁者引諸州使人,鴻臚引蕃客,東方、南方立於大次東北,西方、北方立於西北,觀者立於都墠騎士仗外四周,然後講武。   吹大角三通,中軍將各以鞞令鼓,二軍俱擊鼓。三鼓,有司偃旗,步士皆跪。諸帥果毅以上,各集於其中軍。左廂中軍大將立於旗鼓之東,西面,諸軍將立於其南;右廂中軍大將立於旗鼓之西,東面,諸軍將立於其南。北面,以聽大將誓。左右三軍各長史二人,振鐸分循,諸果毅各以誓詞告其所部。遂聲鼓,有司舉旗,士眾皆起行,及表,擊鉦,乃止。又擊三鼓,有司偃旗,士眾皆跪。又擊鼓,有司舉旗,士眾皆起,驟及表,乃止。東軍一鼓,舉青旗為直陣;西軍亦鼓,舉白旗為方陣以應。次西軍鼓,舉赤旗為銳陣;東軍亦鼓,舉黑旗為曲陣以應。次東軍鼓,舉黃旗為圓陣;西軍亦鼓,舉青旗為直陣以應。次西軍鼓,舉白旗為方陣;東軍亦鼓,舉赤旗為銳陣以應。次東軍鼓,舉黑旗為曲陣;西軍亦鼓,舉黃旗為圓陣以應。   凡陣,先舉者為客,後舉者為主。每變陣,二軍各選刀、楯五十人挑戰,第一、第二挑戰迭為勇怯之狀,第三挑戰為敵均之勢,第四、第五挑戰為勝敗之形。每將變陣,先鼓而直陣,然後變從余陣之法。既已,兩軍俱為直陣。又擊三鼓,有司偃旗,士眾皆跪。又聲鼓舉旗,士眾皆起,騎馳、徒走,左右軍俱至中表,相擬擊而還。每退至一行表,跪起如前,遂復其初。侍中跪奏「請觀騎軍」,承製曰:「可。」二軍騎軍皆如步軍之法,每陣各八騎挑戰,五陣畢,大擊鼓而前,盤馬相擬擊而罷。遂振旅。侍中跪奏稱:「侍中臣某言,禮畢。」乃還。   皇帝狩田之禮,亦以仲冬。   前期,兵部集眾庶脩田法,虞部表所田之野,建旗於其後。前一日,諸針帥士集於旗下。質明,弊旗,後至者罰。兵部申田令,遂圍田。其兩翼之將皆建旗。及夜,布圍,闕其南面。駕至田所,皇帝鼓行入圍,鼓吹令以鼓六十陳於皇帝東南,西向;六十陳於西南,東向。皆乘馬,各備簫角。諸將皆鼓行圍。乃設驅逆之騎。皇帝乘馬南向,有司斂大綏以從。諸公、王以下皆乘馬,帶弓矢,陳於前後。所司之屬又斂小綏以從。乃驅獸出前。初,一驅過,有司整飭弓矢以前。再驅過,有司奉進弓矢。三驅過,皇帝乃從禽左而射之。每驅必三獸以上。皇帝發,抗大綏,然後公、王發,抗小綏。驅逆之騎止,然後百姓獵。   凡射獸,自左而射之,達於右腢為上射,達右耳本為次射,左髀達於右泬為下射。群獸相從不盡殺,已被射者不重射。不射其面,不翦其毛。凡出表者不逐之。田將止,虞部建旗於田內,乃雷擊駕鼓及諸將之鼓,士從躁呼。諸得禽獻旗下,致其左耳。大獸公之,小獸私之。其上者供宗廟,次者供賓客,下者充皰廚。乃命有司饁獸於四郊,以獸告至於廟社。   射。   前一日,太樂令設宮縣之樂,鼓吹令設十二案於射殿之庭,東面縣在東階東,西面縣在西階西。南北二縣及登歌廣開中央,避射位。張熊侯去殿九十步,設乏於侯西十步、北十步。設五楅庭前,少西。布侍射者位於西階前,東面北上。布司馬位於侍射位之南,東面。布獲者位乏東,東面。布侍射者射位於殿階下,當前少西,橫布,南面。侍射者弓矢俟於西門外。陳賞物於東階下,少東。置罰豐於西階下,少西。設罰尊於西階,南北以殿深。設篚於尊西,南肆,實爵加冪。   其日質明,皇帝服武弁,文武官俱公服,典謁引入見,樂作,如元會之儀。酒二遍,侍中一人奏稱:「有司謹具,請射。」侍中一人前承製,退稱:「制曰可。」王、公以下皆降。文官立於東階下,西面北上。武官立於西階下。於射乏後,東面北上。持鈒沄群立於兩邊,千牛備身二人奉御弓及矢立於東階上,西面,執弓者在北。又設坫於執弓者之前,又置御決、拾笥於其上。獲者持旌自乏南行,當侯東,行至侯,負侯北面立。侍射者出西門外,取弓矢,兩手奉弓,搢乘矢帶,入,立於殿下射位西,東面。司馬奉弓自西階升,當西楹前,南面,揮弓,命獲者以旌去侯西行十步,北行至乏止。司馬降自西階,復位。千牛中郎一人奉決、拾以笥,千牛將軍奉弓,千牛郎將奉矢,進,立於御榻東少南,西向。郎將跪奠笥於御榻前,少東。遂拂以巾,取決,興。贊設決。又跪取拾,興,贊設拾。以笥退,奠於坫。千牛將軍北面張弓,以袂順左右隈,上再下一,弓左右隈,謂弓面上下。以衣袂摩拭上面再,下面一。西面,左執穸I、右執簫以進。千牛郎將以巾拂矢進,一一供御。欲射,協律郎舉麾,先奏鼓吹,及奏樂《騶虞》五節,御及射,第一矢與第六節相應,第二矢與第七節相應,以至九節。協律郎偃麾,樂止。千牛將軍以矢行奏,中曰「獲」,下曰「留」,上曰「揚」,左曰「左方」,右曰「右方」。留,謂矢短不及侯;揚,謂矢過侯;左、右,謂矢偏不正。千牛將軍於御座東,西面受弓,退,付千牛於東階上。千牛郎將以笥受決、拾,奠於坫。   侍射者進,升射席北面立,左旋,東面張弓,南面挾矢。協律郎舉麾,乃作樂,不作鼓吹。樂奏《狸首》三節,然後發矢。若侍射者多,則齊發。第一發與第四節相應,第二發與第五節相應,以至七節。協律郎偃麾,樂止。弓右旋,東西弛弓,如面立,乃退,復西階下立。司馬升自西階,自西楹前,南面,揮弓,命取矢。取矢者以御矢付千牛於東階下,侍射者釋弓於位,庭前北面東上。有司奏請賞罰,侍中稱:「制曰可。」有司立楅之西,東面,監唱射矢。取矢者各唱中者姓名。中者立於東階下,西面北上;不中者立於西階下,東面北上。俱再拜。有司於東階下以付賞物。酌者於罰尊西,東面,跪,奠爵於豐上。不中者進豐南,北面跪,取爵,立飲,卒爵,奠豐下。酌者北面跪,取虛爵酌奠,不中者以次繼飲,皆如初。典謁引王公以下及侍射者,皆庭前北面相對為首,再拜訖,引出。持鈒隊復位。皇帝入,奏樂,警蹕。有司以弓矢出中門外,侍射者出。若特射無侍射之人,則不設楅,不陳賞罰。若燕遊小射,則常服,不陳樂縣,不行會禮。   合朔伐鼓。   其日前二刻,郊社令及門僕赤幘絳衣,守四門,令巡門監察。鼓吹令平巾幘、褲褶,帥工人以方色執麾旒,分置四門屋下,設龍蛇鼓於右。東門者立於北塾,南面;南門者立於東塾,西面;西門者立於南塾,北面;北門者立於西塾,東面。隊正一人平巾幘、褲褶,執刀,帥衛士五人執五兵立於鼓外,矛在東,戟在南,斧、鉞在西,槊在北。郊社令立於社壇四隅,以硃絲繩縈之。太史一人赤幘、赤衣,立於社壇北,向日觀變。黃麾次之;龍鼓一次之,在北;弓一、矢四次之。諸兵鼓立候變。日有變,史官曰:「祥有變。」工人舉麾,龍鼓發聲如雷。史官曰:「止。」乃止。   其日,皇帝素服,避正殿,百官廢務,自府史以上皆素服,各於其廳事之前,重行,每等異位,向日立。明復而止。   貞元三年八月,日有食之,有司將伐鼓,德宗不許。太常卿董晉言:「伐鼓所以責陰而助陽也,請聽有司依經伐鼓。」不報,由是其禮遂廢。   大儺之禮。   選人年十二以上、十六以下為侲子,假面,赤布褲褶。二十四人為一隊,六人為列。執事十二人,赤幘、赤衣,麻鞭。工人二十二人,其一人方相氏,假面,黃金四目,蒙熊皮,黑衣、硃裳,右執楯;其一人為唱帥,假面,皮衣,執棒;鼓、角各十,合為一隊。隊別鼓吹令一人、太卜令一人,各監所部;巫師二人。以逐惡鬼於禁中。有司預備每門雄雞及酒,擬於宮城正門、皇城諸門磔攘,設祭。太祝一人,齋郎三人,右校為瘞絨插A各於皇城中門外之右。前一日之夕,儺者赴集所,具其器服以待事。   其日未明,諸衛依時刻勒所部,屯門列仗,近仗入陳於階。鼓吹令帥儺者各集於宮門外。內侍詣皇帝所御殿前奏「侲子備,請逐疫」。出,命寺伯六人,分引儺者於長樂門、永安門以入,至左右上閣,鼓噪以進。方相氏執戈揚楯唱,侲子和,曰:「甲作食凶,胇胃食虎,雄伯食魅,騰簡食不祥,攬諸食咎,伯奇食夢,強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隋食觀,錯斷食巨,窮奇、騰根共食蠱,凡使一十二神追惡凶,赫汝軀,拉汝干,節解汝肉,抽汝肺腸,汝不急去,後者為糧。」周呼訖,前後鼓噪而出,諸隊各趨順天門以出,分詣諸城門,出郭而止。   儺者將出,祝布神席,當中門地南向。出訖,宰手、齋郎悇髡I磔之神席之西,藉以席,北首。齋郎酌清酒,太祝受,奠之。祝史持版於座右,跪讀祝文曰:「維某年歲次月朔日,天子遣太祝臣姓名昭告於太陰之神。」興,尊版於席,乃舉牲並酒瘞於絨插C 志第七 禮樂七   四曰嘉禮。   皇帝加元服。   有司卜日,告於天地宗廟。   前一日,尚捨設席於太極殿中楹之間,莞筵紛純,加藻席緇純,加次席黼純。有司設次,展縣,設案,陣車輦。設文官五品以上位於縣東,武官於縣西,六品以下皆於橫街之南,北上。朝集使分方於文武官當品之下,諸親位於四品、五品之下,皇宗親在東,異姓親在西。籓客分方各於朝集使六品之南,諸州使人於朝集使九品之後。又設太師、太尉位於橫街之南,道東,北面西上。典儀於縣東北,贊者二人在南,少退,俱西向。又設門外位於東西朝堂,如元日。   其日,侍中版奏「請中嚴」。太樂令、鼓吹令帥工人入就位。有司設罍洗於阼階東南,設席於東房內,近西,張帷於東序外。殿中監陳袞服於內席,東領,緇纚、玉簪及櫛三物同箱,在服南。又設莞筵一,紛純,加藻席緇純,加次席黼純,在南。尚食實醴尊於東序外帷內,坫在尊北,實角、觶、柶各一。饌陳於尊西,籩、豆各十二;俎三,在籩、豆之北。設罍洗於尊東。袞冕、玉導置於箱。太常博士一人,立於西階下,東面。諸侍衛之官俱詣閣奉迎,典儀帥贊者及群官以次入就位。太常博士引太常卿升西階,立於西房外,當戶北向。侍中版奏「外辦」。皇帝服空頂黑介幘、絳紗袍,出自西房,即御座立。太師、太尉入就位。典儀曰:「再拜。」贊者承傳,在位者皆再拜。太師升自西階,立於東階上,東面。太尉詣阼階下罍洗,盥手,升自東階,詣東房,取纚櫛箱進,跪奠於御座西端。太師詣御座前跪奏曰:「坐。」皇帝坐。太尉當前少左,跪,脫幘置於箱,櫛畢,設纚,興,少西,東面立。太師降,盥,受冕,右執頂,左執前,升自西階,當前少左,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壽考惟祺,以介景福。」乃跪,冠,興,復西階上位。太尉前,少左,跪,設簪,結纓,興,復位。皇帝興,適東房。殿中監徹櫛纚箱以退。   皇帝袞服出,即席南向坐。太尉詣序外帷內,盥手,洗觶,酌醴,加柶覆之,面葉,立於序內,南面。太師進,受醴,面柄,前,北向祝曰:「甘醴唯厚,嘉薦令芳。承天之休,壽考不忘。」退,降立於西階下,東面。將祝,殿中監率進饌者奉饌設於前,皇帝左執觶,右取脯,擩於棨,祭於籩、豆之間。太尉取鸑一以進,皇帝奠觶於薦西,受棨,舒左執本,右絕末以祭,上左手嚌之,授太尉。太尉加於俎,降,立於太師之南。皇帝帨手取觶,以柶祭醴,啐醴,建柶,奠觶於薦東。太師、太尉復橫街南位。典儀曰:「再拜。」贊者承傳,在位者皆再拜。太師、太尉出。侍中前,跪奏「禮畢」。皇帝興,入自東房,在位者以次出。   皇太子加元服。   有司豫奏司徒一人為賓,卿一人為贊冠,吏部承以戒之。   前一日,尚捨設御幄於太極殿,有司設群官之次位,展縣,設案,陳車輿,皆如皇帝之冠。設賓受命位於橫街南道東,贊冠位於其後,少東,皆北面。又設文武官門外位於順天門外道東、西。   其日,侍中奏「請中嚴」。群官有司皆就位。賓、贊入,立於太極門外道東,西面。黃門侍郎引主節持幡節,中書侍郎引制書案,立於樂縣東南,西面北上。侍中奏「外辦」。皇帝服通天冠、絳紗袍,乘輿出自西房,即御坐。賓、贊入就位。典儀曰:「再拜。」在位皆再拜。侍中及舍人前承製,侍中降至賓前,稱「有制」。公再拜。侍中曰:「將加冠於某之首,公其將事。」公少進,北面再拜稽首,辭曰:「臣不敏,恐不能供事,敢辭。」侍中升奏,又承製降,稱:「制旨,公其將事,無辭。」公再拜。侍中、舍人至卿前稱敕旨,卿再拜。侍中曰:「將加冠於某之首,卿宜贊冠。」卿再拜。黃門侍郎執節立於賓東北,西面。賓再拜受節,付於主節,又再拜。中書侍郎取制書立賓東北,西面,賓再拜,受制書,又再拜。典儀曰:「再拜。」贊者承傳,在位皆再拜。賓、贊出,皇帝降坐,入自東房,在位者以次出。初,賓、贊出門,以制書置於案,引以幡節,威儀鐃吹及九品以上,皆詣東宮朝堂。   冠前一日,衛尉設賓次於重明門外道西,南向,贊冠於其西南。又設次於門內道西,以待賓、贊。又設皇太子位於閣外道東,西向。三師位於道西,三少位於其南,少退,俱東向。又設軒縣於庭,皇太子受制位於縣北,解劍席於東北,皆北面。   冠日平明,宮臣皆朝服,其餘公服,集於重明門外朝堂。宗正卿乘車侍從,詣左春坊權停。左右二率各勒所部,屯門列仗。左庶子版奏「請中嚴」。群官有司入就位。設罍洗於東階東南。設冠席於殿上東壁下少南,西向;賓席於西階上,東向;主人席於皇太子席西南,西向;三師席於冠席北,三少席於冠席南。張帷於東序內,設褥席於帷中。又張帷於序外冠席。內直郎陳服於帷內,東領北上:袞冕,金飾象笏;遠遊冠。緇布冠,服玄衣、素裳、素韡、白紗中單、青領褾紘裾,履、襪,革帶、大帶,笏。緇纚、犀簪二物同箱,在服南。櫛實於箱,又在南。莞筵四,藻席四,又在南。良紘令實側尊甒醴於序外帷內,設罍洗於尊東,實巾一,角觶、柶各一。太官令實饌豆九、籩九於尊西,俎三在豆北。袞冕,遠遊三梁冠、黑介幘,緇布冠青組纓屬於冠,冠、冕各一箱。奉禮郎三人各執立於西階之西,東面北上。主人、贊冠者宗正卿為主人,庶子為贊冠者。升,詣東序帷內少北、戶東,西立。典謁引群官以次入就位。   初,賓、贊入次,左庶子版奏「外辦」。通事舍人引三師等入就閣外道西位,東面立。皇太子空頂黑介幘、雙童髻、綵衣、紫褲褶、織成褾領、綠紳、烏皮履,乘輿以出。洗馬迎於閣門外,左庶子請降輿,洗馬引之道東位,西向立。左庶子請再拜。三師、三少答拜。乃就階東南位。三師在前,三少在後,千牛二人夾左右,其餘仗衛列於師、保之外。皇太子乃出迎賓,至阼階東,西面立。宗正卿立於門東,西面。賓立於西,東面。宗正卿再拜,賓不答拜。賓入,主人從入,立於縣東北,西面。賓入,贊冠者從,賓詣殿階間,南面。贊冠者立於賓西南,東面。節在賓東少南,西面。制案在贊冠西南,東面。賓執制,皇太子詣受制位,北面立。主節脫節衣,賓稱「有制」。皇太子再拜。宣詔曰:「有制,皇太子某,吉日元服,率由舊章,命太尉某就宮展禮。」皇太子再拜。少傅進詣賓前,受制書,以授皇太子,付於庶子。皇太子升東階,入於東序帷內,近北,南面立。賓升西階,及宗正卿各立席後。   初,賓升,贊冠者詣罍洗,盥手,升自東階帷內,於主人冠贊之南,俱西面。主人讚冠者引皇太子出,立於席東,西面。賓贊冠者取纚、櫛二箱,坐奠於筵。皇太子進,升筵,西面坐。賓之贊冠者東面坐,脫幘置於箱,櫛畢,設纚,興,少北,南面立。執緇布冠升,賓降一等受之,右執頂,左執前,進,東向立,祝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厥幼志,慎其成德。壽考惟祺,以介景福。」乃跪,冠,興,復位。皇太子東面立,賓揖皇太子,贊冠者引適東序帷內,服玄衣素裳之服以出,立於席東,西面。賓揖皇太子升筵,西向坐。賓之贊冠者進,跪脫緇布冠置於箱,興,復位。賓降二等,受遠遊冠,右執頂,左執前,進,祝曰:「吉月令辰,乃申嘉服,克敬威儀,式昭厥德。眉壽萬歲,永壽胡福。」乃跪,冠,興,復位。皇太子興,賓揖皇太子,贊冠者引適東序帷內,朝服以出,立於席東,西面。賓揖皇太子升筵坐,賓之贊冠者跪脫遠遊冠,興,復位。賓降三等受冕,右執頂,左執前,進,祝曰:「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其服,以成厥德。萬壽無疆,承天之慶。」乃跪,冠,興,復位。每冠,皆贊冠者跪設簪、結纓。   皇太子興,賓揖皇太子適東序,服袞冕之服以出,立於席東,西面。贊冠者徹纚、櫛箱以入,又取筵入於帷內。主人讚冠者又設醴,皇太子席於室戶西,南向,下莞上藻。賓之贊冠者於東序外帷內,盥手洗觶。典膳郎酌醴,加柶覆之,面柄,授贊冠,立於序內,南面。賓揖皇太子就筵西,南面立。賓進,受醴,加柶,面柄,進,北向立,祝曰:「甘醴唯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厥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皇太子拜,受觶。賓復位,東面答拜。贊冠者與進饌者奉饌設於筵前,皇太子升筵坐,左執觶,右取脯,擩於棨,祭於籩、豆之間。贊冠者取韭菹,遍擩於豆,以授皇太子,又祭於籩、豆之間。贊冠者取鸑一,以授皇太子,皇太子奠觶於薦西,興,受鸑,卻左手執本坐,繚右手絕末以祭。止,左手嚌之,興,以授贊冠者,加於俎。皇太子坐,帨手取觶,以柶祭醴三,始扱一祭,又扱再祭,加柶於觶,面葉,興,筵末坐,啐醴,建柶,興,降筵西,南面坐,奠觶,再拜,執觶,興。賓答拜。皇太子降,立於西階之東,南面。賓降,立於西階之西少南,贊冠隨降,立於賓西南,皆東面。賓少進,字之,祝曰:「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厥字,君子攸宜。宜之於嘏,永受保之。奉敕字某。」皇太子再拜曰:「某雖不敏,敢不祗奉。」又再拜。洗馬引太子降阼階位,三師在南,北面,三少在北,南面立。皇太子西面再拜,三師等各再拜以出。典儀曰:「再拜。」贊者承傳,在位者皆再拜。左庶子前,稱「禮畢」。皇太子乘輿以入,侍臣從至閣,賓、贊及宗正卿出就會。   皇子冠。   前三日,本司帥其屬筮日、筮賓於聽事。前二日,主人至賓之門外次,東面,賓立於阼階下,西面,儐者進於左,北面,受命出,立於門東,西面,曰:「敢請事。」主人曰:「皇子某王將加冠,請某公教之。」儐者入告,賓出,立於門左,西面,再拜。主人答拜。主人曰:「皇子某王將加冠,願某公教之。」賓曰:「某不敏,恐不能共事,敢辭。」主人曰:「某猶願某公教之。」賓曰:「王重有命,其敢不從。」主人再拜而還,賓拜送。命贊冠者亦如之。   冠之日,夙興,設洗於阼階東南,席於東房內西墉下。陳衣於席,東領北上:袞冕,遠遊冠,緇布冠。緇纚、犀簪、櫛實於箱,在服南。莞筵、藻席各三,在南。設尊於房戶之外西,兩甒玄酒在西,加勺冪。設坫於尊東,置二爵於坫,加冪。豆十、籩十在服北,俎三在籩、豆之北。質明,賓、贊至於主人大門外之次,遠遊三梁、緇布冠各一箱,各一人執之,待於西階之西,東面北上。設主人之席於阼階上,西面;賓席於西階上,東面;皇子席於室戶東、房戶西,南面。俱下莞上藻。主人立於阼階下,當東房,西面。諸親立於罍洗東南,西面北上。儐者立於門內道南,北面。皇子雙童髻、空頂幘、彩褲褶、錦紳、烏皮履,立於房內,南面。主人讚冠者立於房內戶東,西面。賓及贊冠者出,立於門西,贊冠者少退,俱東面北上。   儐者受命於主人,出,立於門東,西面,曰:「敢請事。」賓曰:「皇子某王將加冠、某謹應命。」儐者入告,主人出迎賓,西面再拜,賓答拜。主人揖贊冠者,贊冠者報揖,主人又揖賓,賓報。主人入,賓、贊冠者以次入,及內門,主人揖賓,賓入,贊冠者從之。至內霤,將曲揖,賓報揖。至階,主人立於階東,西面;賓立於階西,東面。主人曰:「請公升。」賓曰:「某備將事,敢辭。」主人曰:「固請公升。」賓曰:「某敢固辭。」主人曰:「終請公升。」賓曰:「某敢終辭。」主人升自阼階,立於席東,西向;賓升自西階,立於席西,東向。贊冠者及庭,盥於洗,升自西階,入於東房,立於主人讚冠者之南,俱西面。   主人讚冠者引皇子出,立於房戶外西,南面。賓之贊冠者取纚、櫛、簪箱,跪奠於皇子筵東端,興,席東少北,南面立。賓揖皇子,賓、主俱即座。皇子進,升席,南面坐。賓之贊冠者進筵前,北面,跪脫雙童髻置於箱,櫛畢,設纚。賓降,盥,主從降。賓東面辭曰:「願主不降。」主人曰:「公降辱,敢不從降。」賓既盥,詣西階。賓、主一揖一讓,升。主人立於席後,西面,賓立於西階上,東面。執緇布冠者升,賓降一等受之,右執頂,左執前,北面跪,冠,興,復西階上席後,東面立。皇子興,賓揖皇子適房,賓、主俱坐。皇子服青衣素裳之服,出房戶西,南面立。賓揖皇子,皇子進,立於席後,南面。賓降,盥,主人從降,辭對如初。賓跪取爵於篚,興,洗,詣西階,賓、主一揖一讓,升,坐,主人立於席後,西面。賓詣酒尊所,酌酒進皇子筵前,北向立,祝曰:「旨酒既清,嘉薦亶時。始加元服,兄弟具來。孝友時格,永乃保之。」皇子筵西拜爵,賓復西階上,東面答拜。執饌者薦籩、豆於皇子筵前。皇子升座,左執爵,右取脯,芼搣鶁氶A祭於籩、豆之間,祭酒,興,筵末坐,啐酒,執爵,興,降筵,奠爵,再拜,執爵興。賓答拜。冠者升筵,跪奠爵於薦東,興,立於筵西,南面。執饌者徹薦爵。   賓揖皇子,皇子進,升筵,南向坐。賓之贊冠者跪脫緇布冠,置於箱。賓降二等,受遠遊冠,冠之。皇子興,賓揖皇子適房,賓、主俱坐。皇子服朝服,出房戶西,南面立。賓、主俱興,賓揖皇子,皇子進,立於席後,南面。賓詣尊所,取爵酌酒,進皇子筵前,北向立,祝曰:「旨酒既湑,嘉薦伊脯。乃申其服,禮儀有序。祭此嘉爵,承天之祜。」皇子筵西拜,受爵,祭饌如初禮。賓揖皇子進,升席,南面坐。賓之贊冠者跪脫進賢冠,賓降三等,受冕,冠之。每冠,皆贊冠者設簪結纓。   皇子興,賓揖皇子適房,服袞冕以出方房戶西,南面。賓揖皇子,進,立於席後,南面。賓詣酒尊所,取爵酌酒進皇子,祝曰:「旨酒令芳,籩豆有楚。鹹加其服,餚升折俎。承天之慶,受福無疆。」皇子筵西拜,受爵。執饌者薦籩、豆,設俎於其南。皇子升筵坐,執爵,祭脯棨。贊冠者取鸑一以授皇子,皇子奠爵於薦西,興,受,坐,祭,左手嚌之,興,加於俎。皇子坐,兌手執爵,祭酒,興,筵末坐,啐酒,降筵西,南面坐,奠爵,再拜,執爵興。賓答拜。皇子升筵坐,奠爵於薦東,興。贊冠者引皇子降,立於西階之東,南面。   初,皇子降,賓降自西階,直西序東面立。主人降自東階,直東序西面立。賓少進,字之曰:「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其字,爰字孔嘉。君子攸宜,宜之於嘏。永受保之,曰孟某甫。」仲、叔、季唯其所當。皇子曰:「某雖不敏,夙夜祗奉。」賓出,主人送於內門外,主人西面請賓曰:「公辱執事,請禮從者。」賓曰:「某既得將事,敢辭。」主人曰:「敢固以請。」賓曰:「某辭不得命,敢不從?」賓就次,主人入。   初,賓出,皇子東面見,諸親拜之,皇子答拜。皇子入見內外諸尊於別所。   賓、主既釋服,改設席,訖,賓、贊俱出次,立於門西。主人出揖賓,賓報揖。主人先入,賓、贊從之。至階,一揖一讓,升坐,俱坐。會訖,賓立於西階上,贊冠者在北,少退,俱東面。主人立於東階上,西面。掌事者奉束帛之篚升,授主人於序端。主人執篚少進,西面立。又掌事者奉幣篚升,立於主人後。幣篚升,牽馬者牽兩馬入,陳於門內,三分庭一在南,北首西上。賓還西階上,北面再拜。主人進,立於楹間,贊冠者立於賓左,少退,俱北面再拜。主人南面,賓、贊進,立於主人之右,俱南面東上。主人授幣,賓受之,退,復位。於主人授幣,掌事者又以幣篚授贊冠者。主人還阼階上,北面拜送,賓、贊降自西階,從者訝受幣。賓當庭實,東面揖,出,牽馬者從出,從者訝受馬於門外。賓降,主人降。送賓於大門,西面再拜。   若諸臣之嫡子三加,皆祝而冠,又祝而酌,又祝而字。庶子三加,既加,然後酌而祝之,又祝而字。其始冠皆緇布;再加皆進賢;其三加,一品之子以袞冕,二品之子以驚冕,三品之子以毳冕,四品之子以絺冕,五品之子以玄冕,六品至於九品之子以爵弁。其服從之。其即席而冠也,嫡子西面,庶子南面。其筮日,筮賓、贊,遂戒之,及其所以冠之禮,皆如親王。 志第八 禮樂八   皇帝納皇后。   制命太尉為使,宗正卿為副,吏部署承以戒之。前一日,有司展縣、設桉、陳車輿於太極殿廷,如元日。文武九品、朝集、蕃客之位,皆如冠禮。設使者受命位於大橫街南道東,西上,副少退,北面。侍中請「中嚴」。群臣入就位。使、副入,立於門外道東,西面。黃門侍郎引幡、節,中書侍郎引制書桉,立於左延明門內道北,西面北上。乃奏「外辦」。皇帝袞冕御輿,出自西房,即御座。使、副入,就位。典儀曰:「再拜。」在位者皆再拜。侍中前承製,降,詣使者東北,西面曰:「有制。」使、副再拜。侍中宣制曰:「納某官某氏女為皇后,命公等持節行納采等禮。」使、副又拜。主節立於使者東北,西面,以節授黃門侍郎,侍郎以授使者,付於主節,立於後。中書侍郎引制書桉立於使者東北,以制書授使者,置於桉。典儀曰:「再拜。」在位者皆再拜。使、副出,持節者前導,持桉者次之。侍中奏「禮畢」。皇帝入,在位者以次出。初,使、副乘輅,鼓吹備而不作,從者乘車以從。其制書以油絡網犢車載之。其日大昕,使、副至於次,主人受於廟若寢。布神席於室戶外之西,莞筵紛純,加藻席畫純,南向,右雕幾。使、副立於門西,北上,持幡、節者立於北,少退,制桉立於南,執雁者又在其南,皆東面。主人立於大門內,西面。儐者北面,受命於左,出,立於門東,西面,曰:「敢請事。」使者曰::「某奉制納采。」儐者入告。主人曰:「臣某之女若如人,既蒙制訪,臣某不敢辭。」儐者出告,入引主人出,迎使者於大門外之南,北面再拜。使者不答。主人揖使、副先入,至於階。使、副入,導以幡、節,桉、雁從之。幡、節立西階之西,東面;使者由階升,立於兩楹間,南面;副在西南,持桉及執雁者又在西南,皆東面。主人升阼階,當使者前,北面立。持桉者以桉進,授使者以制書,節脫衣,制者曰:「有制。」主人再拜。宣制,主人降詣階間,北面,再拜稽首,升,進,北面受制書,以授左右。使者授雁,主人再拜,進,受雁,以授左右。儐者引答表桉進,立於主人後,少西,以表授主人。主人進,授使者,退復位,再拜。節加衣。謁者引使、副降自西階以出。   制文以版,長一尺二寸,博四寸,厚八分,後家答版亦如之。   問名。使者既出,遂立於內門外之西,東面;主人立於內門內東廂,西面。儐者出請事,使者曰:「將加卜筮,奉制問名。」儐者入告。主人曰:「臣某之子若如人,既蒙制訪,臣某不敢辭。」儐者出告,入,引主人出,迎使者以入,授主人以制書,答表皆如納采。使、副降自西階以出,立於內門外之西,東面;主人立於東階下,西向。儐者出請事,使者曰:「禮畢。」儐者入告,主人曰;「某公奉制至於某之室,某有先人之禮,請禮從者。」儐者出告,使者曰:「某既得將事,敢辭。」儐者入告,主人曰:「先人之禮,敢固以請。」儐者出告,使者曰:「某辭不得命,敢不從。」儐者入告,遂引主人升,立於序端。掌事者徹幾,設二筵東上。設甒醴於東房西牖下,加杓冪,坫在尊北;實觶二,角柶二,籩、豆各一,實以脯棨,在坫北。又設洗於東南。主人降迎使者,西面揖,先入。使、副入門而左,主人入門而右。至階,主人曰:「請某位升。」使者曰:「某敢辭。」主人又曰:「固請某位升。」使者曰:「某敢固辭。」主人又曰:「終請某位升。」使者曰:「敢終辭。」主人升自阼階,使、副升自西階,北面立。主人阼階上,北面再拜。受幾於序端。掌事者內拂幾三,奉兩端西北向以進。主人東南向,外拂幾三,振袂,內執之,掌事者一人又執幾以從,主人進,西北向。使者序進,迎受於筵前,東南向以俟。主人還東階上,北面再拜送。使者以幾跪進,北面跪,各設於坐左,退於西階上,北面東上,答拜,立於階西,東面南上。贊者二人俱升,取觶降,盥手,洗觶,升,賓醴,加柶於觶,覆之,面葉,出房,南面。主人受醴,面柄,進使者筵前西,北面立。又贊者執觶以從。使者西階上,北面各一拜,序進筵前東,南面。主人又以次授醴,使者受,俱復西階上位。主人退,復東階上,北面一拜送。掌事者以次薦脯棨於筵前。使者各進,升筵,皆坐,左執觶,右取脯,擩於棨,祭於籩、豆之間,各以柶祭醴三,始扱一祭,又扱再祭,興;各以柶兼諸觶上,躐降筵於西階上,俱北面坐,啐醴,建柶,各奠觶於薦,遂拜,執觶興。主人答拜。使者進,升筵坐,各奠觶於薦東。降筵,序立於西階上,東面南上。掌事者牽馬入,陳於門內,三分庭一在南,北首西上。又掌事者奉幣篚,升自東階,以授主人,受於序端,進西面位。掌事者一人,又奉幣篚,立於主人之後。使者西階上,俱北面再拜。主人進詣楹間,南面立,使者序進,立於主人之西,俱南面。主人以幣篚授使者,使者受,退立於西階上,東面。執幣者又以授主人,主人受,以授使副,使副受之,退立於使者之北,俱東面。主人還東階上,北面再拜送。使者降自西階,從者訝受幣篚。使者當庭實揖馬以出,牽馬者從出。使者出大門外之西,東面立。從者訝受馬。。主人出門東,西面再拜送。使者退,主人入,立於東階下,西面。儐者告於主人曰:「賓不顧矣。」主人反於寢。」使者奉答表詣闕。   納吉。使者之辭曰:「加諸卜筮,占曰日從,制使某也入告。」主人之辭曰:「臣某之女若如人,龜筮雲吉,臣預在焉,臣某謹奉典制。」其餘皆如納采。   納徵。其日,使者至於主人之門外,執事者入,布幕於內門之外,玄纁束陳於幕上,六馬陳於幕南,北首西上。執事者奉谷珪以櫝,俟於幕東,西面。謁者引使者及主人立於大門之內外。儐者進受命,出請事。使者曰;「某奉制納徵。」儐者入告,主人曰:「奉制賜臣以重禮,臣某祗奉典制。」儐者出告,入,引主人出,迎使者入。執事者坐,啟櫝取珪,加於玄纁。牽馬者從入,三分庭一在南,北首西上。執珪者在馬西,俱北面。其餘皆如納采。   冊後。   前一日,守宮設使者次於後氏大門外之西,尚捨設尚宮以下次於後氏閣外道西,東向,障以行帷。其日,臨軒命使,如納采。奉禮設使者位於大門外之西,東向;使副及內侍位於使者之南,舉冊桉及寶綬者在南,差退,持節者在使者之北,少退,俱東向。設主人位於大門外之南,北面。使者以下及主人位於內門外,亦如之。設內謁者監位於內門外主人之南,西面。司贊位於東階東南,掌贊二人在南,差退,俱西向。又置一桉於閣外。使、副乘輅,持節,備儀仗,鼓吹備而不作。內僕進重翟以下於大門之外道西,東向,以北為上。諸衛令其屬布後儀仗。使者出次,就位。主人朝服立於東階下,西面。儐者受命,出請事。使者曰:「某奉制,授皇后備物典冊。」儐者入告,主人出,迎於大門外,北面再拜,使者不答拜。使者入門而左,持節者前導,持桉者次之。主人入門而右,至內門外位。奉冊寶桉者進,授使副冊寶。內侍進使者前,西面受冊寶,東面授內謁者監,持入,立於閣外之西,東面跪置於桉。尚宮以下入閣,奉後首飾、褘衣,傅姆贊出,尚宮引降立於庭中,北面。尚宮跪取冊,尚服跪取寶綬,立於後之右,西向。司言、司寶各一人立於後左,東向。尚宮曰:「有制。」尚儀曰:「再拜。」皇后再拜。宣冊。尚儀曰:「再拜。。」皇后又再拜。尚宮授皇后以冊,受以授司言。尚服又授以寶綬,受以授司寶。皇后升坐,內官以下俱降立於庭,重行相向,西上。司贊曰:「再拜。」掌贊承傳,皆再拜。諸應侍衛者各升,立於侍位。尚儀前跪奏曰:「禮畢。」皇后降坐以入。使者覆命。   其遣使者奉迎。其日,侍中版奏「請中嚴」。皇帝服冕出,升所御殿,文武之官五品已上立於東西朝堂。奉迎前一日,守宮設使者次於大門之外道右,設使副及內侍次於使者次西,俱南向。尚捨設宮人次於閣外道西。奉禮設使、副、持桉執雁者、持節者及奉禮、贊者位,如冊後。又設內侍位於大門外道左,西面。又設宮人以下位於堂前。使、副朝服,乘輅持節,至大門外次,宮人等各之次奉迎。尚儀奏「請皇后中嚴」。傅姆導皇后,尚宮前引,出,升堂。皇后將出,主婦出於房外之西,南向。文武奉迎者皆陪立於大門之外,文官在東,武官在西,皆北上。謁者引使者詣大門外位,主人立於內門外堂前東階下,西面。儐者受命,出請事,使者曰:「某奉制,以今吉辰,率職奉迎。」儐者入告,主人曰;「臣謹奉典制。」儐者出告,入,引主人出門南,北面再拜。謁者引入至內門外堂西階,使者先升,位於兩楹間,南面;副在西,持桉、執雁者在西南,俱東面。主人升東階,詣使者前,北面立,使、副授以制書,曰:「有制。」主人再拜。使者宣制,主人降詣階間,北面再拜稽首。升,進,北面受制書。主人再拜,北面立。使、副授以雁,主人再拜,進受,仍北面立。儐者引二人對舉答表桉進,主人以表授使、副,再拜,降自西階以出,復門外位。奉禮曰:「再拜。」贊者承傳,使、副俱再拜。使者曰;「令月吉日,臣某等承製,率職奉迎。」內侍受以入,傳於司言,司言受以奏聞。尚儀奏請皇后再拜。主人入,升自東階,進,西面誡之曰:「戒之敬之,夙夜無違命。」主人退,立於東階上,西面。母誡於西階上,施衿結帨,曰:「勉之敬之,夙夜無違命。」皇后升輿以降,升重翟以幾,姆加景,內宮侍從及內侍導引,應乘車從者如鹵簿。皇后車出大門外,以次乘車馬引從。   同牢之日,內侍之屬設皇后大次於皇帝所御殿門外之東,南向。將夕,尚寢設皇帝御幄於室內之奧,東向。鋪地席重茵,施屏障。初昏,尚食設洗於東階,東西當東霤,南北以堂深。後洗於東房,近北。設饌於東房西墉下,籩、豆各二十四,簋、簠各二,登各三,俎三。尊於室內北牖下,玄酒在西。又尊於房戶外之東,無玄酒。坫在南,加四爵,合巹。器皆烏漆,巹以匏。皇后入大門,鳴鐘鼓。從永巷至大次前,回車南向,施步障。尚儀進,當車前跪請降車。皇后降,入次。尚宮引詣殿門之外,西向立。尚儀跪奏「外辦,請降坐禮迎」。皇帝降坐,尚宮前引,詣門內之西,東面揖後以入。尚食酌玄酒三注於尊,尚寢設席於室內之西,東向。皇帝導後升自西階,入室即席,東向立。皇后入,立於尊西,南面。皇帝盥於西洗,後盥於北洗。饌入,設醬於席前,菹棨在其北;俎三設於豆東,豕俎特在北。尚食設黍於醬東,稷、稻、粱又在東;設棨湆於醬南。設後對醬於東,當特俎,菹棨在其南,北上;設黍於豕俎北,其西稷、稻、粱,設湆於醬北。尚食啟會郤於簠簋之南,對簠簋於北,加匕箸,尚寢設對席於饌東。尚食跪奏「饌具」。皇帝揖皇后升,對席,西面,皆坐。尚食跪取韭擩棨授皇帝,取菹擩棨授皇后,俱受,祭於豆間。尚食又取黍實於左手,遍取稷、稻、粱反於右手,授皇帝,又取黍、稷、稻、粱授皇后,俱受,祭於豆間。又各取鸑絕末授帝、後,俱祭於豆間。尚食各以鸑加於俎。司飾二人以巾授皇帝及皇后,俱兌手。尚食各跪品嚐饌,移黍置於席上,以次授鸑脊,帝、後皆食,三飯,卒食。尚食二人俱盥手洗爵於房,入室,酌於尊,以授帝、後,俱受,祭。尚食各以肝從,皆奠爵、振祭、嚌之。尚食皆受,實於俎、豆。各取爵,皆飲。尚儀受虛爵,奠於坫。再酳如初,三酳用巹,如再酳。尚食俱降東階,洗爵,升,酌於戶外,進,北面奠爵,興,再拜,跪取爵祭酒,遂飲卒爵,奠,遂拜,執爵興,降,奠於篚。尚儀北面跪,奏稱:「禮畢,興。」帝、後俱興。尚宮引皇帝入東房,釋冕服,御常服;尚宮引皇后入幄,脫服。尚宮引皇帝入。尚食徹饌,設於東房,如初。皇后從者餕皇帝之饌,皇帝侍者餕皇后之饌。   皇太子納妃。   皇帝遣使者至於主人之家,不持節,無制書。其納采、問名、納吉、納徵、告期,皆如後禮。   其冊妃。前一日,主人設使者次大門之外道右,南向;又設宮人次於使者西南,俱東向,障以行帷。奉禮設使者位於大門外之西,副及內侍又於其南,舉冊桉及璽綬,命服者又南,差退,俱東向。設主人位於門南,北面。又設位於內門外,如之。設典內位於內門外主人之南,西面。宮人位於門外使者之後,重行東向,以北為上,障以行帷。設贊者二人位於東階東南,西向。典內預置一桉於閣外。使、副朝服,乘輅持節,鼓吹備而不作。至妃氏大門外次,掌嚴奉褕翟衣及首飾,內廄尉進厭翟於大門之外道西,東向,以北為上。諸衛帥其屬布儀仗。使者出次,持節前導,及宮人、典內皆就位。主人朝服,出迎於大門之外,北面再拜。使者入門而左,持桉從之。主人入門而右,至內門外位。奉冊寶桉者進,授使副冊寶,內侍西面受之,東面授典內,典內持入,跪置於閣內之桉。奉衣服及侍衛者從入,皆立於典內之南,俱東面。傅姆贊妃出,立於庭中,北面。掌書跪取玉寶,南向。掌嚴奉首飾、褕翟,與諸宮官侍衛者以次入。司則前贊妃再拜,北面受冊寶於掌書,南向授妃,妃以授司閨。司則又贊再拜,乃請妃升坐。宮官以下皆降立於庭,重行北面,西上。贊者曰:「再拜。」皆再拜。司則前啟「禮畢」。妃降座,入於室。主人儐使者如禮賓之儀。   臨軒醮戒。前一日,衛尉設次於東朝堂之北,西向。又設宮官次於重明門外。其日,皇太子服袞冕出,升金輅,至承天門降輅,就次。前一日,有司設御座於太極殿阼階上,西向。設群官次於朝堂,展縣,陳車輅。其日,尚捨設皇太子席位於戶牖間,南向,莞席、藻席。尚食設酒尊於東序下,又陳籩脯一、豆棨一,在尊西。晡前三刻,設群官版位於內,奉禮設版位於外,如朝禮。侍中版奏「請中嚴」。前三刻,諸侍衛之官侍中、中書令以下俱詣閣奉迎。典儀帥贊者先入就位,吏部、兵部贊群官出次,就門外位。侍中版奏「外辦」。皇帝服通天冠、絳紗袍,乘輿出自西房,即御座西向。群官入就位。典儀曰:「再拜。」贊者承傳,在位者皆再拜。皇太子入縣南,典儀曰:「再拜。」贊者承傳,皇太子再拜。詣階,脫舄,升席西,南面立。尚食酌酒於序,進詣皇太子西,東面立。皇太子再拜,受爵。尚食又薦脯棨於席前。皇太子升席坐,左執爵,右取脯,擩於棨,祭於籩、豆之間。右祭酒,興,降席西,南面坐,啐酒,奠爵,興,再拜,執爵興。奉御受虛爵,直長徹薦,還於房。皇太子進,當御座前,東面立。皇帝命之曰:「往迎尒相,承我宗事,勖帥以敬。」皇太子曰:「臣謹奉制旨。」遂再拜,降自西階,納舄,出門。典儀曰:「再拜。」贊者承傳,在位者皆再拜,以次出。侍中前跪奏「禮畢」。皇帝入。   皇太子既受命,執燭、前馬、鼓吹,至於妃氏大門外道西之次,回輅南向。左庶子跪奏,降輅之次。主人設幾筵。妃服褕翟、花釵,立於東房,主婦立於房戶外之西,南向。主人公服出,立於大門之內,西向。在廟則祭服。左庶子跪奏「請就位」。皇太子立於門西,東面。儐者受命出請事,左庶子承傳跪奏,皇太子曰:「以茲初昏,某奉制承命。」左庶子俯伏,興,傳於儐者,入告,主人曰:「某謹敬具以須。」儐者出,傳於左庶子以奏。儐者入,引主人迎於門外之東,西面再拜,皇太子答再拜。主人揖皇太子先入,掌畜者以雁授左庶子,以授皇太子,執雁入。及內門,主人讓曰:「請皇太子入。」皇太子曰:「某弗敢先。」主人又固請,皇太子又曰:「某固弗敢先。」主人揖,皇太子入門而左,主人入門而右。及內門,主人揖入,及內霤,當曲揖,當階揖,皇太子皆報揖。至於階,主人曰:「請皇太子升。」皇太子曰:「某敢辭。」主人固請,皇太子又曰:「某敢固辭。」主人終請,皇太子又曰:「某終辭。」主人揖,皇太子報揖。主人升,立於阼階上,西面。皇太子升,進當房戶前,北面,跪奠雁,再拜,降,出。主人不降送。內廄尉進,厭翟於內門外,傅姆導妃,司則前引,出於母左。師姆在右,保姆在左。父少進,西面戒之曰:「必有正焉。若衣花。」命之曰:「戒之敬之,夙夜無違命。」母戒之西階上,施衿結帨,命之曰:「勉之敬之,夙夜無違命。」庶母及門內施鞶,申之以父母之命,命之曰:「敬恭聽宗父母之言,夙夜無愆。視諸衿鞶。」妃既出內門,至輅後,皇太子授綏,姆辭不受,曰:「未教,不足與為禮。」妃升輅,乘以幾,姆加景。皇太子馭輪三周,馭者代之。皇太子出大門,乘輅還宮,妃次於後。主人使其屬送妃,以族從。   同牢之日,司閨設妃次於閣內道東,南向。設皇太子御幄於內殿室內西廂,東向。設席重茵,施屏障。設同牢之席於室內,皇太子之席西廂,東向,妃席東廂,西向。席間量容牢饌。設洗於東階東南,設妃洗於東房近北。饌於東房西墉下,籩、豆各二十,簠、簋各二,鈃各三,瓦登一,俎三。尊在室內北墉下,玄酒在西。又設尊於房戶外之東,無玄酒。篚在南,實四爵,合巹。皇太子車至左閣,回輅南向,左庶子跪奏「請降輅」。入,俟於內殿門外之東,西面。妃至左閣外,回輅南向,司則請妃降輅,前後扇、燭。就次,立於內殿門西,東面。皇太子揖以入,升自西階,妃從升。執扇、燭者陳於東、西階內。皇太子即席,東向立,妃西向立。司饌進詣階間,跪奏「具牢饌」,司則承令曰:「諾。」遂設饌如皇后同牢之禮。司饌跪奏「饌具」。皇太子及妃俱坐。司饌跪,取脯,取韭菹,皆擩於棨,授皇太子,又取授妃,俱受,祭於籩、豆之間。司饌跪取黍實於左手,遍取稷反於右手,授皇太子,又授妃,各受,祭於菹棨之間。司饌各立,取鸑皆絕末,跪授太子及妃,俱受,又祭於菹棨之間。司饌俱以鸑加於俎。掌嚴授皇太子妃巾,兌手。以柶扱上鈃遍擩之,祭於上豆之間。司饌品嚐妃饌,移黍置於席上,以次跪授脊。皇太子及妃皆食以湆醬,三飯,卒食。司饌北面請進酒,司則承令曰;「諾。」司饌二人俱盥手洗爵於房,入室,酌於尊,北面立。皇太子及妃俱興,再拜。一人進授皇太子,一人授妃,皇太子及妃俱坐,祭酒,舉酒,司饌各以肝從,司則進受虛爵,奠於篚。司饌又俱洗爵,酌酒,再酳,皇太子及妃俱受爵飲。三酳用巹,如再酳。皇太子及妃立於席後,司則俱降東階,洗爵,升,酌於戶外,北面,俱奠爵,興,再拜。皇太子及妃俱答拜。司則坐,取爵祭酒,遂飲,啐爵,奠,遂拜,執爵興,降,奠爵於篚。司饌奏「徹饌」。司則前跪奏稱:「司則妾姓言,請殿下入。」皇太子入於東房,釋冕服,著褲褶。司則啟妃入幃幄,皇太子乃入室。媵餕皇太子之饌,御餕妃之饌。   親王納妃。   其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使者公服,乘犢車,至於妃氏之家,主人受於廟若寢。其賓主相見,儐贊出入升降,與其禮賓者,大抵皆如皇太子之使,而無副。其聘,以玄纁束、乘馬,玉以璋。冊命之日,使者持節,有副。   親迎。王袞冕輅車,至於妃氏之門外,主人布席於室戶外之西,西上,右幾。又席於戶內,南向。設甒醴於東房東北隅,篚在尊南,實觶一、角柶一,脯棨又在其南。妃於房內即席,南向立,姆立於右。主人立於戶之東,西面。內贊者以觶酌醴,加柶,覆之,面柄,進筵前,北面。妃降席西,南面再拜,受觶。內贊者薦脯棨,妃升席,跪,左執觶,右取脯,擩於棨,祭於籩、豆之間,遂以又柶祭醴三,始扱一祭,又扱再祭,興,筵末跪,啐醴,建柶,奠觶,降筵西,南面再拜,就席立。主人乃迎賓。其餘皆如皇太子之迎。   初昏,設洗於東階東南,又設妃洗於東房近北。饌於東房,障以帷。豆十六,簠、簋各二,璟各二、俎三,羊、豕臘,羊、豕節折,尊、坫於室內北墉下,玄酒在西。又設尊於房戶外之東,無玄酒,坫在南,賓以四爵,合巹。王至,降車以俟;妃至,降車北面立。王南面揖妃以入,及寢門,又揖以入。贊者酌玄酒三注於尊,妃從者設席於奧,東向。王導妃升自西階,入於室,即席東面立。妃入,立於尊西,南面。王盥於南洗,妃從者沃之;妃盥於北洗,王從者沃之。俱復位,立。贊者設饌入,西面,告「饌具。」王揖妃,即對席,西面,皆坐。其先祭而後飯,乃酳祭,至於燭入,皆如太子納妃之禮。公主出降。禮皆如王妃,而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主人皆受於寢。其賓之辭曰:「國恩貺室於某公之子,某公有先人之禮,使某也請。」主人命賓曰:「寡人有先皇之禮」雲。   其諸臣之子,一品至於三品為一等,玄纁束、乘馬,玉以璋。四品至於五品為一等,玄纁束、兩馬,無璋。六品至於九品為一等,玄纁束、儷皮二,而無馬。儷皮二,內攝之,毛在內,左首,立於幕南。其餘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大抵皆如親王納妃。   其親迎之日,大昕,婿之父、女之父告於禰廟若寢。將行,布席於東序,西向;又席於戶牖之間,南向。父公服,坐於東序,西向。子服其上服:一品袞冕,二品勣冕,三品毳冕,四品絺冕,五品玄冕,六品爵弁。庶人絳公服。升自西階,進立於席西,南向。贊者酌酒進,北面以授子,子再拜受爵。贊者薦脯棨於席前,子升席,跪,左執爵,右取脯、擩於棨,祭於籩、豆之間。右祭酒,執爵興,降席西,南面跪,卒爵,再拜,執爵興。贊者受虛爵還尊所。子進,立於父席前,東面、父命之曰:「往迎爾相,承我宗事,勖率敬,先妣之嗣,若則有常。」庶子但云:「往迎爾相,勖率以敬。」子再拜曰:「不敢忘命。」又再拜,降,出,乃迎。   初昏,設洗、陳饌皆如親王。牲用少牢及臘,三俎、二籩、二簠,其豆數:一品十六,二品十四,三品十二。婿及婦共牢,婦之簋、簠及豆、登之數,各視其夫。尊於室中北墉下,設尊於房戶外之東,加冪、勺,無玄酒。夫婦酌於內,尊四,爵兩,巹凡六,夫婦各三酳。主人乘革輅,至於婦氏大門外。女准其夫服,花釵、翟衣,入於房,以觶酌醴,如王妃。主人迎賓以入,遂同牢,皆如親王納妃之禮。   質明,布舅席於東序,西向;布姑席於房戶外之西,南向。舅姑即席,婦執v棗、粟入,升自西階,東面再拜,進,跪奠於舅席前,舅撫之,婦退,復位,又再拜。降自西階,受v腶脩,升,進,北面再拜,進,跪奠於姑席前,姑舉之,婦退,復位,又再拜。婦席於姑西少北,南向。側尊甒醴於房內東壁下,籩、豆一,實以脯颭,在尊北。設洗於東房近北。婦立於席西,南面。內贊者盥手,洗觶,酌醴,加柶,面柄,北面立於婦前。婦進,東面拜受,復位。內贊者西階上,北面拜送,乃薦脯棨。婦升席,坐,左執觶,右取脯,擩於棨,祭於籩、豆之間,以柶祭醴三,始扱一祭,又扱再祭,加柶於觶,面葉,興,降席西,東面坐,啐醴,建柶,興,拜。內贊者答拜。婦進升席,跪,奠觶於豆東,取脯,降自西階以出,授婦氏從人於寢門外。   盥饋。舅、姑入於室,婦盥饋。布席於室之奧,舅、姑共席坐,俱東面南上。贊者設尊於室內北墉下,饌於房內西墉下,如同牢。牲醴皆節折,右載之於舅俎,左載之於姑俎。婦入,升自西階,入房,以醬進。其他饌,從者設之,皆加匕箸。俎入,設於豆東。贊者各授箸,舅、姑各以篚菹擩於醬,祭於籩、豆之間,又祭飯訖,乃食。三飯,卒食。婦入於房,盥手洗爵,入室,酌酒酳舅,進奠爵舅席前少東,西面再拜,舅取爵祭酒,飲之。婦受爵出戶,入房,奠於右。盥手洗爵,酌酒酳姑。設婦席於室內北墉下,尊東面,婦徹饌,設於席前如初,西上。婦進,西面再拜,退,升席,南向坐。將餕,舅命易醬,內贊者易之。婦乃餕姑饌,婦祭,內贊者助之。既祭,乃食,三飯,卒食。內贊者洗爵酌酒酳,婦降席,西面再拜,受爵,升席坐,祭酒,飲訖,執爵興,降席東,南面立。內贊者受爵,奠於坫。婦進,西面再拜,受爵,升席坐,祭酒,飲訖,執爵興,降席東,南面立。內贊者受,奠於篚,婦進,西面再拜。舅、姑先降自西階,婦降自阼階。凡庶子婦,舅不降,而婦降自西階以出。 志第九 禮樂九   皇帝元正、冬至受群臣朝賀而會。   前一日,尚捨設御幄於太極殿,有司設群官客使等次於東西朝堂,展縣,置桉,陳車輿,又設解劍席於縣西北橫街之南。文官三品以上位於橫街之南,道東;褒聖侯位於三品之下,介公、酅公位於道西;武官三品以上位於介公之西,少南;文官四品、五品位於縣東,六品以下位於橫街之南。又設諸州朝集使位:都督、刺史三品以上位於文、武官三品之東、西,四品以下分方位於文、武官當品之下。諸州使人又於朝集使之下,諸親於四品、五品之南。設諸蕃方客位:三等以上,東方、南方在東方朝集使之東,西方、北方在西方朝集使之西,每國異位重行,北面;四等以下,分方位於朝集使六品之下。又設門外位:文官於東朝堂,介公、酅公在西朝堂之前,武官在介公之南,少退,每等異位重行;諸親位於文、武官四品、五品之南;諸州朝集使,東方、南方在宗親之南,使人分方於朝集使之下;諸方客,東方、南方在東方朝集使之南,西方、北方在西方朝集使之南,每國異位重行。   其日,將士填諸街,勒所部列黃麾大仗屯門及陳於殿庭,群官就次。侍中版奏「請中嚴」。諸侍衛之官詣閣奉迎,吏部兵部主客戶部贊群官、客使俱出次,通事舍人各引就朝堂前位,引四品以下及諸親、客等應先置者入就位。侍中版奏「外辦」。皇帝服袞冕,冬至則服通天冠、絳紗袍,御輿出自西房,即御座南向坐。符寶郎奉寶置於前,公、王以下及諸客使等以次入就位。典儀曰:「再拜。」贊者承傳,在位者皆再拜。上公一人詣西階席,脫舄,跪,解劍置於席,升,當御座前,北面跪賀,稱:「某官臣某言:元正首祚,景福惟新,伏惟開元神武皇帝陛下與天同休。」冬至云:「天正長至,伏惟陛下如日之升。」乃降階詣席,跪,佩劍,俯伏,興,納舄,復位。在位者皆再拜。侍中前承詔,降,詣群官東北,西面,稱「有制」。在位者皆再拜。宣制曰:「履新之慶,與公等同之。」冬至云:「履長。」在位者皆再拜,舞蹈,三稱萬歲,又再拜。   初,群官將朝,中書侍郎以諸州鎮表別為一桉,俟於右延明門外,給事中以祥瑞桉俟於左延明門外,侍郎、給事中俱就侍臣班。初入,戶部以諸州貢物陳於太極門東東、西廟,禮部以諸蕃貢物可執者,蕃客執入就位,其餘陳於朝堂前。上公將入門,中書侍郎、給事中皆降,各引其桉入,詣東、西階下立。上公將升賀,中書令、黃門侍郎俱降,各立,取所奏之文以次升。上公已賀,中書令前跪奏諸方表,黃門侍郎又進跪奏祥瑞,俱降,置所奏之文於桉。侍郎與給事中引桉退至東、西階前,桉出。   初,侍中已宣制,朝集使及蕃客皆再拜。戶部尚書進詣階間跪奏,稱:「戶部尚書臣某言:諸州貢物請付所司。」侍中前承製,退,稱:「制曰可。」禮部尚書以次進詣階間,跪奏,稱「禮部尚書臣某言:諸蕃貢物請付所司。」侍中前承製,退,稱:「制曰可。」太府帥其屬受諸州及諸蕃貢物出歸仁、納義門,執物者隨之。典儀曰:「再拜。」通事舍人以次引北面位者出。侍中前,跪奏稱:「侍中臣某言:禮畢。」皇帝降座,御輿入自東房,侍臣從至閣。引東、西面位者以次出,蕃客先出。   冬至,不奏祥瑞,無諸方表。其會,則太樂令設登歌於殿上,二舞入,立於縣南。尚捨設群官升殿者座:文官三品以上又御座東南,西向;介公、酅公在御座西南,東向;武官三品以上又於其後;朝集使、都督、刺史,蕃客三等以上,座如立位。設不升殿者座各於其位。又設群官解劍席於縣之西北,橫街之南。尚食設壽尊於殿上東序之端,西向;設坫於尊南,加爵一。太官令設升殿者酒尊於東、西廂,近北;設在庭群官酒尊各於其座之南。皆有坫、冪,俱障以帷。吏部兵部戶部主客贊群官、客使俱出次,通事舍人引就朝堂前位,又引非升殿者次入就位。侍中版奏「外辦」。皇帝改服通天冠、絳紗袍,御輿出自西房,即御座。典儀一人升就東階上,通事舍人引公、王以下及諸客使以次入就位。侍中進,當御座前北面跪奏,稱:「侍中臣某言:請延諸公、王等升。」又侍中稱:「制曰可。」侍中詣東階上,西面,稱:「制延公、王等升殿上。」典儀承傳,階下贊者又承傳,在位者皆再拜。應升殿者詣東、西階,至解劍席,脫舄,解劍,升。上公一人升階,少東,西面,立於座後。光祿卿進詣階間,跪奏稱:「臣某言:請賜群臣上壽。」侍中稱:「制曰可。」光祿卿退,升詣酒尊所,西向立。上公酒尊所,北面。尚食酌酒一爵授上公,上公受爵,進前,北面授殿中監,殿中監受爵,進,置御前,上公退,北面跪稱:「某官臣某等稽首言:元正首祚冬至云:「天正長至。」,臣某等不勝大慶,謹上千秋萬歲壽。」再拜,在位者皆再拜,立於席後。侍中前承製,退稱:「敬舉公等之觴。」在位者又再拜。殿中監取爵奉進,皇帝舉酒,在位者皆舞蹈,三稱萬歲。皇帝舉酒訖,殿中監進,受虛爵,以授尚食,尚食受爵於坫。   初,殿中監受虛爵,殿上典儀唱:「再拜。」階下贊者承傳,在位者皆再拜。上公就座後立,殿上典儀唱:「就座。」階下贊者承傳,俱就座。歌者琴瑟升坐,笙管立階間。尚食進,酒至階,殿上典儀唱:「酒至,興。」階下贊者承傳,坐者皆俯伏,起,立於席後。殿中監到階省酒,尚食奉酒進,皇帝舉酒。太官令又行群官酒,酒至,殿上典儀唱:「再拜。」階下贊者承傳,在位者皆再拜,搢笏受觶。殿上典儀唱:「就座。」階下贊者承傳,皆就座。皇帝舉酒,尚食進,受虛爵,復於坫。觴行三周,尚食進御食,食至階,殿上典儀唱:「食至,興。」階下贊者承傳,坐者皆起,立座後。殿中監到階省桉,尚食品嚐食訖,以次進置御前。太官令又行群安桉,設食訖,殿上典儀唱:「就座。」階下贊者承傳,皆就座。皇帝乃飯,上下俱飯。御食畢,仍行酒,遂設庶羞,二舞作。若賜酒,侍中承詔詣東階上,西面稱:「賜酒。」殿上典儀承傳,階下贊者又承傳,坐者皆起,再拜,立,受觶,就席坐飲,立,授虛爵,又再拜,就座。酒行十二遍。   會畢,殿上典儀唱:「可起。」階下贊者承傳,上下皆起,降階,佩劍,納舄,復位。位於殿庭者,仍立於席後。典儀曰:「再拜。」贊者承傳,在位者皆再拜。若有賜物,侍中前承製,降,詣群官東北,西面,稱:「有制。」在位者皆再拜。侍中宣制,又再拜,以次出。侍中前,跪奏稱:「侍中臣某言:禮畢。」皇帝興,御輿入自東房,東、西面位者以次出。   皇帝若服翼善冠、褲褶,則京官褲褶,朝集使公服。設九部樂,則去樂縣,無警蹕。太樂令帥九部伎立於左、右延明門外,群官初唱萬歲,太樂令即引九部伎聲作而入,各就座,以次作。   臨軒冊皇太子。   前一日,尚捨設御幄於大極殿,有司設太子次於東朝堂之北,西向。又設版位於大橫街之南,展縣,設桉,陳車輿,及文武群官、朝集、蕃客之次位,皆如加元服之日。   其日,前二刻,宮官服其器服,諸衛率各勒所部陳於庭。左庶子奏「請中嚴」。侍衛之官奉迎,僕進金路,內率一人執刀。贊善奏「發引」。令侍臣上馬,庶子承令。其餘略如皇帝出宮之禮。皇太子遠遊冠、絳紗袍,三師導,三少從,鳴鐃而行。降路入次,亦如鑾駕。   其日,列黃麾大仗,侍中請「中嚴」。有司與群官皆入就位。三師、三少導從,皇太子立於殿門外之東,西向。黃門侍郎以冊、寶綬桉立於殿內道北,西面,中書侍郎立桉後。侍中乃奏「外辦」。皇帝服袞冕,出自西房,即御座。皇太子入就位。典儀曰:「再拜。」皇太子再拜。又曰:「再拜。」在位者皆再拜。中書令降,立於皇太子東北,西向。中書侍郎一人引冊、一人引寶綬桉立於其東,西面,以冊授之。中書令曰:「有制。」皇太子再拜,中書令跪讀冊,皇太子再拜受冊,左庶子受之。侍郎以璽綬授中書令,皇太子進受,以授左庶子。皇太子再拜,在位者皆再拜。侍中奏「禮畢」。皇帝入自東房,在位者以次出。   皇帝御明堂讀時令。   孟春,禮部尚書先讀令三日奏讀月令,承以宣告。   前三日,尚捨設大次於東門外道北,南向;守宮設文、武侍臣次於其後之左、右;設群官次於璧水東之門外,文官在北,武官在南,俱西上。   前一日,設御座於青陽左個,東向。三品以上及諸司長官座於堂上:文官座於御座東北,南向;武官座於御座之東,北向。俱重行西上。設刑部郎中讀令座於御座東南,北向,有桉。設文官解劍席於丑陛之左,武官於卯陛之右,皆內向。太樂令展宮縣於青陽左個之庭,設舉麾位於堂上寅階之西,北向;其一位於樂縣東北,南向。典儀設三品以上及應升坐者位於縣東,文左武右,俱重行西向。非升坐者文官四品、五品位於縣北,六品以下於其東,絕位,俱南向;武官四品、五品於縣南,六品以下於其東,俱北向。皆重行西上。設典儀位於縣之西北,贊者二人在東,差退,俱南向。奉禮設門外位各於次前,俱每等異位,重行相向,西上。   其日,陳小駕,皇帝服青紗袍,佩蒼玉,乘金路出宮,至於大次。文、武五品以上從駕之官皆就門外位,太樂令、工人、協律郎、典儀帥贊者皆先入,群官非升坐者次入,就位。刑部郎中以月令置於桉,覆以帕,立於武官五品東南,郎中立於桉後,北面。侍中版奏「外辦」。皇帝輿入自青龍門,升自寅階,即座。符寶郎置寶於前。典儀升,立於左個東北,南向。公、王以下入就西面位。典儀曰:「再拜。」贊者承傳,在位者皆再拜。侍中前,跪奏稱:「侍中臣某言:請延公、王等升。」又侍中稱:「制曰可。」侍中詣左個東北,南向稱:「詔延公、王等升。」典儀傳,贊者承傳,在位者皆再拜。西面位者各詣其階,解劍,脫舄,升,立於座後。刑部郎中引桉進,立於卯階下。侍中跪奏「請讀月令」。又侍中稱:「制曰可。」刑部郎中再拜,解劍,俯,脫舄,取令,升自卯階,詣席南,北向跪,置令於桉,立於席後。堂上典儀唱:「就座。」公、王以下及刑部郎中並就座。刑部郎中讀令,每句一絕,使言聲可了。讀訖,堂上典儀唱:「可起。」王、公以下皆起。刑部郎中以令置於桉,與群官佩劍,納舄,復於位。典儀曰;「再拜。」在位者皆再拜。西面位者出。侍中跪奏稱:「侍中臣某言:禮畢。」皇帝降座,御輿出之便次,南、北面位者以次出。   自仲春以後,每月各居其位,皆冠通天,服、玉之色如其時。若四時之孟月及季夏土王讀五時令於明堂,亦如之。   皇帝親養三老五更於太學。   所司先奏三師、三公致仕者,用其德行及年高者一人為三老,次一人為五更,五品以上致仕者為國老,六品以下致仕者為庶老。尚食具牢饌。   前三日,尚捨設大次於學堂之後,隨地之宜。設三老、五更次於南門外之西,群老又於其後,皆東向。文官於門外之東,武官在群老之西,重行,東西向,皆北上。   前一日,設御座於堂上東序,西向,莞筵藻席。三老座於西楹之東,近北,南向;五更座於西階上,東向;國老三人座於三老西階,不屬焉。皆莞筵藻席。眾國老座於堂下西階之西,東面北上,皆蒲筵緇布純,加莞席。太樂令展宮縣於庭,設登歌於堂上,如元會。典儀設文、武官五品以上位於縣東、西,六品以下在其南,皆重行,西向北上,蕃客位於其南;諸州使人位於九品之後;學生分位於文、武官之後。設門外位如設次。又設尊於東楹之西,北向,左玄酒,右坫以置爵。   其日,鑾駕將至,先置之官就門外位,學生俱青衿服,入就位。鑾駕至太學門,回輅南向,侍中跪奏「請降輅」。降,入大次。文、武五品以上從駕之官皆就門外位,太樂令、工人、二舞入,群官、客使以次入。   初,鑾駕出宮,量時刻,遣使迎三老、五更於其第,三老、五更俱服進賢冠,乘安車,前後導從。其國老、庶老則有司預戒之。   鑾駕既至太學,三老、五更及群老等俱赴集,群老各服其服。太常少卿贊三老、五更俱出次,引立於學堂南門外之西,東面北上;奉禮讚群老出次,立於三老、五更之後;太常博士引太常卿升,立於學堂北戶之內,當戶北面。侍中版奏「外辦」。皇帝出戶,殿中監進大珪,皇帝執大珪,降,迎三老於門內之東,西面立。侍臣從立於皇帝之後,太常卿與博士退立於左。三老、五更皆杖,各二人夾扶左右,太常少卿引導,敦史執筆以從。三老、五更於門西,東面北上,奉禮引群老隨入,立於其後。太常卿前奏「請再拜」。皇帝再拜,三老、五更去杖,攝齊答拜。皇帝揖進,三老在前,五更從,仍杖,夾扶至階,皇帝揖升,俱就座後立。皇帝西面再拜三老,三老南面答拜,皇帝又西向肅拜五更,五更答肅拜,俱坐。三公授幾,九卿正履。殿中監、尚食奉御進珍羞及黍、稷等,皇帝省之,遂設於三老前。皇帝詣三老座前,執醬而饋,乃詣酒尊所取爵,侍中贊酌酒,皇帝進,執爵而酳。尚食奉御以次進珍羞酒食於五更前,國老、庶老等皆坐,又設酒食於前,皆食。皇帝即座。三老乃論五孝六順、典訓大綱,格言宣於上,惠音被於下。皇帝乃虛躬請受,敦史執筆錄善言善行。禮畢,三老以下降筵,太常卿引皇帝從以降階,逡巡立於階前。三老、五更出,皇帝升,立於階上,三老、五更出門。侍中前奏「禮畢」。皇帝降,還大次。三老、五更升安車,導從而還,群官及學生等以次出。明日,三老主旨闕表謝。   州貢明經、秀才、進士身孝悌旌表門閭者,行鄉飲酒之禮,皆刺史為主人。先召鄉致仕有德者謀之,賢者為賓,其次為介,又其次為眾賓,與之行禮,而賓舉之。主人戒賓,立於大門外之西,東面;賓立於東階下,西面。將命者立於賓之左,北面,受命出,立於門外之東,西面,曰:「敢請事。」主人曰:「某日行鄉飲酒之禮,請吾子臨之。」將命者入告,賓出,立於門東,西面拜辱,主人答拜。主人曰:「吾子學優行高,應茲觀國,某日展禮,請吾子臨之。」賓曰:「某固陋,恐辱命,敢辭。」主人曰:「某謀於父師,莫若吾子賢,敢固以請。」賓曰:「夫子申命之,某敢不敬須。」主人再拜,賓答拜,主人退,賓拜送。其戒介亦如之,辭曰;「某日行鄉飲酒之禮,請吾子貳之。」   其日質明,設賓席於楹間,近北,南向;主人席於阼階上,西向;介席於西階上,東向;眾賓席三於賓席之西,南向;皆不屬。又設堂下眾賓席於西階西南,東面北上。設兩壺於賓席之東,少北,玄酒在西,加勺冪。置篚於壺南,東肆,實以爵觶。設贊者位於東階東,西向北上。賓、介及眾賓至,位於大門外之右,東面北上。主人迎賓於門外之左,西面拜賓,賓答拜;又西南面拜介,介答拜;又西南面揖眾賓,眾賓報揖。主人又揖賓,賓報揖。主人先入門而右,西面。賓入門而左,東面。介及眾賓序入,立於賓西南,東面北上。眾賓非三賓者皆北面東上。   主人將進揖,當階揖,賓皆報揖。及階,主人曰:「請吾子升。」賓曰:「某敢辭。」主人曰:「固請吾子升。」賓曰:「某敢固辭。」主人曰:「終請吾子升。」賓曰:「某敢終辭。」主人升自阼階,賓升自西階,當楣,北面立。執尊者徹冪。主人適篚,跪取爵,興,適尊實之,進賓席前,西北面獻賓。賓西階上北面拜。主人少退,賓進於席前,受爵,退,復西階上,北面立。主人退於阼階上,北面拜,送爵。賓少退,贊者薦脯、醢於賓席前。賓自西方升席,南面立。贊者設折俎,賓跪,左執爵,右取脯,擩於醢,祭於籩、豆之間,遂祭酒,啐酒,興,降席東,適西階上,北面跪,卒爵,執爵興,適尊實之,進主人席前,東面酢主人。主人於阼階上北面拜,賓少退。主人進受爵,退阼階上,北面立。賓退,復西階上,北面拜,送爵。贊者薦脯、醢於主人席前,主人由席東自北方升席,贊者設折俎,主人跪,左執爵,右祭脯,擩於醢,祭於籩、豆之間,遂祭酒,啐酒,興,自南方降席,復阼階上,北面跪,卒爵,執爵興,跪奠爵於東序端,興,適篚,跪取觶實之以酬,復阼階上,北面跪,奠觶,遂拜,執觶興。賓西階上答拜。主人跪酒祭,遂飲,卒觶,執觶興,適尊實之,進賓席前,北面。賓拜,主人少退。賓既拜,主人跪奠觶於薦西,興,復阼階上位。賓遂進席前,北面跪,取觶,興,復西階上位。主人北面拜送。賓進席前,北面跪,奠觶於薦東,興,復西階上位。主人北面揖,降,立阼階下,西面。賓降,立於階西,東面。   主人進延介,揖之,介報揖。至介,一讓升,主人升阼階,介升西階,當楣,北面立。主人詣東序端,跪取爵,興,適尊實之。進於介席前,西南面獻介。介西階上北面拜,主人少退,介進,北面受爵,退,復位。主人於介右北面拜送爵,介少退,主人立於西階之東。贊者薦脯、醢於介席前,介進自北方,升席,贊者設折俎,介跪,左執爵,右祭脯、醢,遂祭酒,執爵興,自南方降席,北面跪,卒爵,執爵興,介授主人爵,主人適尊實之,酢於西階上,立於介右,北面跪,奠爵,遂拜,執爵興。介答拜。主人跪祭,遂飲,卒爵,執爵興,進,跪奠爵於西楹南,還阼階上,揖降。介降,立於賓南。   主人於阼階前西南揖眾賓,遂升,適西楹南,跪取爵,興,適尊實之,進於西階上,南面獻眾賓之長,升西階上,北面拜,受爵。主人於眾賓長之右,北面拜送。贊者薦脯、醢於其席前,眾賓之長升席,跪,左執爵,右祭脯、醢,祭酒,執爵,興,退於西階上,立飲訖,授主人爵,降,復位。主人又適尊實之,進於西階上,南面獻眾賓之次者,如獻眾賓之長。又次一人升,飲,亦如之。主人適尊實酒,進於西階上,南面獻堂下眾賓。每一人升,受爵,跪祭,立飲,贊者遍薦脯、醢於其位。主人受爵、尊於篚。主人與賓一揖一讓升,賓、介、眾賓序升,即席。   設工人席於堂廉西階之東,北面東上。工四人,先二瑟,後二歌。工持瑟升自階,就位坐。工鼓《鹿鳴》,卒歌。笙入,立於堂下,北面,奏《南陔》。乃間歌,歌《南有嘉魚》,笙《崇丘》;乃合樂《周南》《關雎》、《召南》《鵲巢》。   司正升自西階司正謂主人贊禮者,禮樂之正。既成,將留賓,為有懈墮,立司正以監之。跪取觶於篚,興,適尊實之,降自西階,詣階間,左還,北面跪,奠觶,拱手少立,跪,取觶,遂飲,卒觶,奠,再拜。賓降席,跪取觶於篚,適尊實之,詣阼階上,北面酬主人。主人降席,進,立於賓東,賓跪奠觶,遂拜,執觶興,主人答拜,賓立飲,卒觶,適尊實之,阼階上東南授主人,主人再拜,賓少退,主人受觶,賓於主人之西,北面拜送,賓揖,復席。主人進西階上,北面酬介,介降席,自南方進,立於主人之西,北面。主人跪奠觶,遂拜,執觶興,介答拜。主人立飲,卒觶,適尊實之,進西階上,西面立,介拜,主人少退,介受觶,主人於介東,北面送,主人揖,復席。   司正升自西階,近西,北面立,相旅曰:「某子受酬。」受酬者降席,自西方進,北面立於介右。司正退,立於序端,東面,避受酬者。介跪奠觶,遂拜,執觶興,某子答拜。介立飲,卒觶,適尊實之,進西階上,西南面授某子,某子受觶,介立於某子之左,北面,揖,復席。司正曰:「某子受酬。」受酬者降席,自西方立於某子之左,北面,某子跪奠觶,遂拜,執觶興,受酬者答拜。某子立飲,卒觶,適尊實之,進西階上,西南面授之,受酬者受觶,某子立於酬者之右,揖,復席。次一人及堂下眾賓受酬亦如之。卒受酬者以觶跪奠於篚,興,復階下位。司正適阼階上,東面請命於主人,主人曰:「請坐於賓。」司正回,北面告於賓曰:「請賓坐。」賓曰:「唯命。」賓、主各就席坐。若賓、主公服者,則降脫履,主人先左,賓先右。司正降,復位。乃羞肉胾、醢,賓、主燕飲,行無算爵,無算樂,主人之贊者皆興焉。已燕,賓、主俱興,賓以下降自西階,主人降自東階。賓以下出,立於門外之西,東面北上,主人送於門外之東,西面再拜,賓、介逡巡而退。   季冬之月正齒位,則縣令為主人,鄉之老人年六十以上有德望者一人為賓,次一人為介,又其次為三賓,又其次為眾賓。年六十者三豆,七十者四豆、八十者五豆,九十者及主人皆六豆。賓、主燕飲,則司正北面請賓坐,賓、主各就席立。司正適篚,跪取觶,興,實之,進,立於楹間,北面,乃揚觶而戒之以忠孝之本。賓、主以下皆再拜。司正跪奠觶,再拜,跪取觶飲,卒觶,興,賓、主以下皆坐。司正適篚,跪奠觶,興,降復位,乃行無算爵。其大抵皆如鄉飲酒禮。 志第十 禮樂十   五曰凶禮。   《周禮》五禮,二曰凶禮。唐初,徙其次第五,而李義府、許敬宗以為凶事非臣子所宜言,遂去其《國恤》一篇,由是天子凶禮闕焉。至國有大故,則皆臨時采掇附比以從事,事已,則諱而不傳,故後世無考焉。至開元制禮,惟著天子賑恤水旱、遣使問疾、吊死、舉哀、除服、臨喪、冊贈之類,若五服與諸臣之喪葬、衰麻、哭泣,則頗詳焉。   凡四方之水、旱、蝗,天子遣使者持節至其州,位於庭,使者南面,持節在其東南,長官北面,寮佐、正長、老人在其後,再拜,以授制書。其問疾亦如之,其主人迎使者於門外,使者東面,主人西面,再拜而入。其問婦人之疾,則受勞問者北面。   若舉哀之日,為位於別殿,文武三品以上入,哭於庭,四品以下哭於門外。有司版奏「中嚴」、「外辦」。皇帝已變服而哭,然後百官內外在位者皆哭,十五舉音,哭止而奉慰。其除服如之。皇帝服:一品錫衰,三品以上緦衰,四品以下疑衰。服期者,三朝晡止;大功,朝晡止;小功以下,一哀止。晡,百官不集。若為蕃國君長之喪,則設次於城外,向其國而哭,五舉音止。   若臨喪,則設大次於其門西,設素裀榻於堂上。皇帝小駕、鹵簿,乘四望車,警蹕,鼓吹備而不作。皇帝至大次,易素服,從官皆易服,侍臣則不。皇帝出次,喪主人免絰、釋杖、哭門外,望見乘輿,止哭而再拜,先入門右,西向。皇帝至堂,升自阼階,即哭位。巫、祝各一人先升,巫執桃立於東南,祝執茢立於西南,戈者四人先後隨升。喪主人入廷再拜,敕引乃升,立戶內之東,西向。皇帝出,喪主人門外拜送。皇帝變服於次,乃還廬。文、武常服。皇帝升車,鼓吹不作而入。其以敕使冊贈,則受冊於朝堂,載以犢車,備鹵薄,至第。妃主以內侍為使。贈者以蠟印畫綬。冊贈必因其啟葬,既葬則受於靈寢,既除則受於廟。主人公服而不哭,或單衣而介幘。受必有祭。未廟,受之寢。   五服之制。   斬衰三年。正服:子為父,女子子在室與已嫁而反室為父。加服:嫡孫為後者為祖,父為長子。義服:為人後者為所後父,妻為夫,妾為君,國官為君。王公以下三月而葬,葬而虞,三虞而卒哭。十三月小祥,二十五月大祥,二十七月禫祭。   齊衰三年。正服:子,父在為母。加服:為祖後者,祖卒則為祖母,母為長子。義服:為繼母、慈母,繼母為長子,妾為君之長子。   齊衰杖周。降服:父卒,母嫁及出妻之子為母,報,服亦如之。正服:為祖後者,祖在為祖母。義服:父卒,繼母嫁,從,為之服報;夫為妻。   齊衰不杖周。正服:為祖父母,為伯叔父,為兄弟,為眾子,為兄弟之子及女子子在室與適人者,為嫡孫,為姑、姊妹與無夫子,報,女子子與適人為祖父母,妾為其子。加服:女子子適人者為兄弟之為父後者。降服:妾為其父母,為人後者為其父母,報,女子子適人者為其父母。義服:為伯叔母,為繼父同居者,妾為嫡妻,妾為君之庶子,婦為舅、姑,為夫之兄弟之子,舅、姑為嫡婦。   齊衰五月。正服:為曾祖父母,女子子在室及嫁者亦如之。   齊衰三月。正服:為高祖父母,女子子在室及嫁者亦如之。義服:為繼父不同居者。   其父卒母嫁,出妻之子為母,鋼為祖後,祖在為祖母,雖周除,仍心喪三年。   大功,長殤九月,中殤七月。正服:為子、女子子之長殤、中殤,為叔父之長殤、中殤,為姑、姊妹之長殤、中殤,為兄弟之長殤、中殤,為嫡孫之長殤、中殤,為兄弟之子、女子之長殤、中殤。義服:為夫之兄弟之子、女子子之長殤、中殤。成人九月正服:為從兄弟,為庶孫。降服:為女子子適人者,為姑、姊妹適人者報;出母為女子子適人者,為兄弟之女適人者報;為人後者為其兄弟與姑、姊妹在室者報。義服:為夫之祖父母與伯叔父母報,為夫之兄弟女適人者報;夫為人後者,其妻為本生舅、姑,為眾子之婦。   小功五月殤。正服:為子、女子子之下殤,為叔父之下殤,為姑、姊妹之下殤,為兄弟之下殤,為嫡孫之下殤,為兄弟之子、女子子之下殤,為從兄弟姊妹之長殤,為庶孫之長殤。降服:為人後者為其兄弟之長殤,出嫁姑為侄之長殤,為人後者為其姑、姊妹之長殤。義服:為夫之兄弟之子、女子子之下殤,為夫之叔父之長殤。成人正服:為從祖祖父報,為從祖父報,為從祖姑、姊妹在室者報,為從祖兄弟報,為從祖祖姑在室者報,為外祖父母,為舅及從母報。降服:為從父姊妹適人者報,為孫女適人者,為人後者為其姑、姊妹適人者報。義服:為從祖祖母報,為從祖母報,為夫之姑、姊妹在室及適人者報,娣姒婦報,為同母異父兄弟姊妹報,為嫡母之父母兄弟從母,為庶母慈己者,為嫡孫之婦,母出為繼母之父兄弟從母,嫂叔報。   緦麻三月殤。正服:為從父兄弟姊妹之中殤、下殤,為庶孫之中殤、下殤,為從祖叔父之長殤,為從祖兄弟之長殤,為舅及從母之長殤,為從父兄弟之子之長殤,為兄弟之孫長殤,為從祖姑、姊妹之長殤。降服:為人後者為其兄弟之中殤、下殤,為侄之中殤、下殤,出嫁姑為之報,為人後者為其姑、姊妹之中殤、下殤。義服:為人後者為從父兄弟之長殤,為夫之叔父之中殤、下殤,為夫之姑、姊妹之長殤。成人正服:為族兄弟,為族曾祖父報,為族祖父報,為族父報,為外孫,為曾孫、玄孫,為從母兄弟姊妹,為姑之子,為舅之子,為族曾祖姑在室者報,為族祖姑在室者報,為族姑在室者報。降服:為從祖姑、姊妹適人者報,女子子適人者為從祖父報,庶子為父後者為其母,為從祖姑適人者報,為人後者為外祖父母,為兄弟之孫女適人者報。義服:為族曾祖母報,為族祖母報,為族母報,為庶孫之婦,女子子適人者為從祖伯叔母,為庶母,為乳母,為婿,為妻之父母,為夫之曾祖高祖父母,為夫之從祖祖父母報,為夫之從祖父母報,為夫之外祖父母報,為從祖兄弟之子,為夫之從父兄弟之妻,為夫之從父姊妹在室及適人者,為夫之舅及從母報。改葬:子為父母,妻妾為其夫,其冠服杖屨皆依《儀禮》。皇家所絕傍親無服者,皇弟、皇子為之皆降一等。   初,太宗嘗以同爨緦而嫂叔乃無服,舅與從母親等而異服,詔侍中魏征、禮部侍郎令狐德棻等議:「舅為母族,姨乃外戚它姓,舅固為重,而服止一時,姨喪乃五月,古人未達者也。於是服曾祖父母齊衰三月者,增以齊衰五月;適子婦大功,增以期;眾子婦小功,增以大功;嫂叔服以小功五月報;其弟妻及夫兄亦以小功;舅服緦,請與從母增以小功。」然《律疏》舅報甥,服猶緦。顯慶中,長孫無忌以為甥為舅服同從母,則舅宜進同從母報。又古庶母緦,今無服,且庶母之子,昆弟也,為之杖齊,是同氣而吉凶異,自是亦改服緦。上元元年,武後請「父在,服母三年」。開元五年,右補闕盧履冰言:「《禮》,父在為母期,而服三年,非也,請如舊章。」乃詔並議舅及嫂叔服,久而不能決。二十年,中書令蕭嵩等改脩五禮,於是父在為母齊衰三年。   諸臣之喪。   有疾,齋於正寢,臥東首北墉下。疾困,去衣,加新衣,徹藥,清掃內外。四人坐而持手足,遺言則書之,為屬纊。氣絕,寢於地。男子白布衣,被發徒跣;婦人女子青縑衣,去首飾;齊衰以下,丈夫素冠。主人坐於床東,啼踴無數。眾主人在其後,兄弟之子以下又在其後,皆西面南上,哭。妻坐於狀西,妾及女子在其後,哭踴無數。兄弟之女以下又在其後,皆東面南上,籍稿坐哭。內外之際,隔以行帷。祖父以下為帷東北壁下,南面西上;祖母以下為帷西北壁,南面東上。外姻丈夫於戶外東,北面西上;婦人於主婦西北,南面東上。諸內喪,則尊行丈夫及外親丈夫席位於前堂,若戶外之左右,俱南面。宗親戶東,西上;外親戶西,東上。凡喪,皆以服精粗為序,國官位於門內之東,重行北面西上,俱紵巾帕頭,舒薦坐;參佐位於門內之西,重行北面東上,素服,皆舒席坐,哭。斬衰,三日不食;齊衰,二日不食;大功,三不食;小功、緦麻,再不食。   復於正寢。復者三人,以死者之上服左荷之,升自前東溜,當屋履危,北面西上。左執領,右執腰,招以左。每招,長聲呼「某復」,三呼止。投衣於前,承以篋,升自阼階,入以覆屍。乃設床於室戶內之西,去腳、簟、枕,施幄,去裙。遷屍於狀,南首,覆用斂衾,去死衣,楔齒以角柶,綴足以燕幾,校在南。其內外哭位如始死之儀。乃奠以脯、醢,酒用吉器。升自阼階,奠於屍東當腢。內喪,則贊者皆受於戶外而設之。   沐浴。掘坎於階間。近西,南順,廣尺,長二尺,深三尺,南其壤,為役灶於西牆下,東向,以俟煮沐。新盆、瓶、六鬲皆濯之,陳於西階下。沐巾一,浴巾二,用絺若紘,實於v,櫛實於箱若簟,浴衣實於篋,皆具於西序下,南上。水淅稷米,取汁煮之,又汲為湯以俟浴。以盆盛潘及沐盤,升自西階,授沐者,沐者執潘及盤入。主人皆出於戶東,北面西上;主婦以下戶西,北面東上。俱立哭。其尊行者,丈夫於主人之東,北面西上;婦人於主婦之西,北面東上。俱坐哭。婦人以帳。乃沐櫛。束髮用組。挋用巾。浴則四人抗衾,二人浴,拭用巾,挋用浴衣。設狀於屍東,衽下莞上簟。浴者舉屍,易狀,設枕,翦鬢斷爪如生,盛以小囊,大斂內於棺中。楔齒之柶、浴巾皆埋於坎。寘之。衣以明衣裳,以方巾覆面,仍以大斂之衾覆之。內外入就位,哭。   乃襲。襲衣三稱,西領南上,明衣裳,舄一;帛巾一,方尺八寸;充耳,白纊;面衣,玄方尺,纁裡,組系;握手,玄纁裡,長尺二寸,廣五寸,削約於內旁寸,著以綿組系。庶襚繼陳,不用。將襲,具狀席於西階西,內外皆出哭,如浴。襲者以狀升,入設於屍東,布枕席,陳襲於席。祝去巾,加面衣,設充耳、握手,納舄若履。既襲,覆以大斂之衾,內外入哭。   乃漣t。贊者奉盤水及v,一品至於三品,飯用梁,漣t用璧;四品至於五品,飯用稷,漣t用碧;六品至於九品,飯用梁,漣t用貝。升堂,漣t者盥手於戶外,洗梁、璧實於v,執以入,祝從入,北面,徹枕,去衾,受v,奠於屍東。漣t者坐於狀東,西面,鑿巾,納飯、漣t於屍口。既漣t,主人復位。   乃為明旌,以絳廣充幅,一品至於三品,長九尺,韜槓,銘曰「某官封之柩」,置於西階上;四品至於五品,長八尺;六品至於九品,長六尺。   鑿木為重,一品至於三品,長八尺,橫者半之,三分庭一在南;四品至於五品,長七尺;六品至於九品,長六尺。以沐之米為粥,實於鬲,蓋以疏布,系以竹幹,縣於重木。覆用葦席,北面,屈兩端交後,西端在上,綴以竹幹。祝取銘置於重,殯堂前楹下,夾以葦席。   小斂。衣一十九稱,朝服一,笏一,陳於東序,西領北上。設奠於東堂下,甒二,實以醴、酒,觶二,角柶一,少牢,臘三,籩、豆俎各八。設盆盥於饌東,布巾。贊者辟脯醢之,奠於屍狀西南。乃斂,具狀席於堂西,設盆盥西階之西,如東方。斂者盥,與執服者以斂衣人,喪者東西皆少退,內外哭。已斂,覆以夷衾。設狀於堂上兩楹間,衽下莞上簟,有枕。卒斂,開帷,主人以下西面憑哭,主婦以下東面憑哭,退。乃斂發而奠。贊者盥手奉饌至階,升,設於屍東,醴、酒奠於饌南西上,其俎,祝受巾巾之。奠者徹襲,奠,自西階降出。下帷,內外俱坐哭。有國官、僚佐者,以官代哭;無者以親疏為之。夜則為燎於庭,厥明滅燎。   乃大斂。衣三十稱,上服一稱,冕具簪、導、纓,內喪則有花釵,衾一,西領南上。設奠如小斂,甒加勺,篚在東南。籩、豆、俎皆有幕,用功布。棺入,內外皆止哭,升棺於殯所,乃哭。熬八篚,黍、稷、梁、稻各二,皆加魚、臘。燭俟於饌東,設盆盥於東階東南。祝盥訖,升自阼階。徹巾,執巾者以待於阼階下。祝盥,贊者徹小斂之饌,降自西階,設於序西南,當西溜,如設於堂上。乃適於東階下新饌所,帷堂內外皆少退,立哭。御者斂,加冠若花釵,覆以衾。開帷,喪者東西憑哭如小斂,諸親憑哭。斂者四人舉狀,男女從,奉屍斂於棺,乃加蓋,覆以夷衾,內外皆復位如初。設熬谷,首足各一篚,傍各三篚,以木覆棺上,乃塗之,設帟於殯上,祝取銘置於殯。乃奠。執巾、幾席者升自阼階,入,設於室之西南隅,東面。又幾,巾已加,贊者以饌升,入室,西面,設於席前。祝加巾於俎,奠者降自西階以出。下帷,內外皆就位哭。   既殯,設靈座於下室西間,東向,施狀、幾、案、屏、帳、服飾,以時上膳羞及湯沐如平生。殷奠之日,不饋於下室。   廬在殯堂東廊下,近南,設苫塊。齊衰於其南,為堊室。俱北戶,翦蒲為席,不緣;大功又於其南,張帷,席以蒲;小功、緦麻又於其南,設狀,席以蒲。婦人次於西房。   三日成服,內外皆哭,盡哀。乃降就次,服其服,無服者仍素服。相者引主人以下俱杖升,立於殯,內外皆哭。諸子孫跪哭尊者之前,祖父撫之,女子子對立而哭,唯諸父不撫。尊者出,主人以下降立阼階。   朔望殷奠,饌於東堂下,瓦甒二,實醴及酒,角觶二,木柶一,少牢及臘三俎,二簋、二簠、二鈃,六籩、六豆。其日,不饋於下室。   葬有期,前一日之夕,除葦障,設賓次於大門外之右,南向,啟殯之日,主人及諸子皆去冠,以紵巾帕頭,就位哭。祝衰服執功布,升自東階,詣殯南,北向,內外止哭,三聲噫嘻,乃曰:「謹以吉辰啟殯。」既告,內外哭。祝取銘置於重。掌事者升,徹殯塗,設席於柩東,升柩於席。又設席柩東,祝以功布升,拂柩,覆用夷衾,周設帷,開戶東向。主人以下升,哭於帷東,西向,俱南上。諸祖父以下哭於帷東北壁下,諸祖母以下哭於帷西北壁下;外姻丈夫帷東上,婦人帷西。祝與進饌者各以奠升,設於柩東席上,祝酌醴奠之。   陳器用。啟之夕,發引前五刻,搥一鼓為一嚴,陳布吉、凶儀仗,方相、志石、大棺車及明器以下,陳於柩車之前。一品引四、披六、鐸左右各八、黼翣二、黻翣二、畫翣二,二品三品引二、披四、鐸左右各六、黼翣二、畫翣二,四品五品引二、披二、鐸左右各四、黼翣二、畫翣二,六品至於九品披二、鐸二、畫翣二。   二刻頃,搥二鼓為二嚴,掌饌者徹啟奠以出,內外俱立,哭。執紼者皆入,掌事者徹帷,持翣者升,以翣障柩。執紼者升,執鐸者夾西階立,執纛者入,當西階南,北面立。掌事者取重出,倚於門外之東。執旌者立於纛南,北面。搥三鼓為三嚴,靈車進於內門外,南向,祝以腰輿詣靈座前,西向跪告。腰輿降自西階,以詣靈車。腰輿退。執鐸者振鐸,降就階間,南向。持翣者障以翣。執纛者卻行而引,輴止則北面立;執旌者亦漸而南,輴止,北面。主人以下以次從。   輴在庭。輴至庭,主人及諸子以下立哭於輴東北,西向南上;祖父以下立哭於輴東北,南面西上;異姓之丈夫立哭於主人東南,西面北上。婦人以次從降,妻、妾、女子子以下立哭於輴西,東面南上;祖母以下立哭於輴西北,南向東上;異姓之婦人立哭於主婦西南,東面北上。內外之際,障以行帷。國官立哭於執紼者東,北面西上;僚佐立哭於執紼者西南,北面東上。祝帥執饌者設祖奠於輴東,如大斂。祝酌奠、進饌,北面跪曰:「永遷之禮,靈辰不留,謹奉旋車,式遵祖道,尚饗。」   輴出,升車,執披者執前後披,紼者引輴出,旌先、纛次,主人以下從,哭於車盾後。輴出,到輀車,執紼者解屬於輀車,設帷障於輴後,遂升柩。祝與執饌者設遣奠於柩東,如祖奠。   既奠,掌事者以蒲葦苞牲體下節五,以繩束之,盛以盤,載於輿前。方相、大棺車、輴車,明器輿、下帳輿、米輿、酒脯醢輿、苞牲輿、食輿為六輿,銘旌、纛、鐸、輀車以次行。賓有贈者,既祖奠,賓立於大門外西廂,東面,從者以篚奉玄纁立於西南,以馬陳於賓東南,北首西上。相者入,受命出,西面曰:「敢請事。」賓曰:「某敢賵。」相者入告,出曰:「孤某須矣。」執篚者奠,取幣以授賓。牽馬者先入,陳於輴車南,北首西上。賓入,由馬西當輴車南,北面立,內外止哭。賓曰:「某謚封若某位,將歸幽宅,敢致賵。」乃哭,內外皆哭。主人拜、稽顙。賓進輴東,西面,奠幣於車上,西出,主人拜、稽顙送之。   喪至於墓所,下柩。進輴車於柩車之後,張帷,下柩於輴。丈夫在西,憑以哭。卑者拜辭,主人以下婦人皆障以行帷,哭於羨道西,東面北上。   入墓。施行席於壙戶內之西,執紼者屬紼於輴,遂下柩於壙戶內席上,北首,覆以夷衾。   輴出,持翣入,倚翣於壙內兩廂,遂以帳張於柩東,南向。米、酒、脯於東北,食盤設於前,醯、醢設於盤南,苞牲置於四隅,明器設於右。   在壙。掌事者以玄纁授主人,主人授祝,奉以入,奠於靈座,主人拜、稽顙。施銘旌、志石於壙門之內,掩戶,設關鑰,遂復土三。主人以下稽顙哭,退,俱就靈所哭。掌儀者祭后土於墓左。   反哭。既下柩於壙,搥一鼓為一嚴,掩戶;搥二鼓為再嚴,內外就靈所;搥三鼓為三嚴,徹酒、脯之奠,追靈車於帷外,陳布儀仗如來儀。腰輿入,少頃出,詣靈車後。靈車發引,內外從哭如來儀。出墓門,尊者乘,去墓百步,卑者乘以哭。靈車至於西階下,南向。祝以腰輿詣靈車後。少頃,升,入詣靈座前;主人以下從升,立於靈座東,西面南上;內外俱升。諸祖父以下哭於帷東北壁下,南面;妻及女子以下婦人哭於靈西,東面;諸祖母以下哭於帷西北壁下,南面;外姻哭於南廂,丈夫帷東,婦人帷西,皆北面;吊者哭於堂上,西面。主人以下出就次,沐浴以俟虞,斬衰者沐而不櫛。   虞。主用桑,長尺,方四寸,孔徑九分,鳥漆匱,置於靈座,在寢室內戶西,東向,素幾在右。設洗於西階西南,瓦甒二、設於北牖下,醴、酒在東。喪者既沐,升靈所。主人及諸子倚仗於戶外,入,哭於位如初。饌入,如殷奠,升自東階。主人盥手洗爵,酌醴,西面跪奠,哭止。祝跪讀祝,主人哭拜,內外應拜者皆哭拜。乃出,杖降西階,還次。間日再虞,後日三虞,禮如初。   小祥。毀廬為堊室,設蒲席。堊室者除之,席地。主人及諸子沐浴櫛翦,去首絰,練冠,妻妾女子去腰絰。主用栗,祭如虞禮。   大祥之祭如小祥。間月而禫,釋祥服,而禫祭如大祥。既祥而還外寢。妻妾女子還於寢。食有醢、醬,既禫而飲醴酒,食乾肉。   祔廟,筮日。將祔,掌事者為坎室於始祖廟室西壁,主人及亞獻以下散齊三日,致齊一日。前一日,主人以酒、脯告遞遷之主,乃遷置於幄坐,又奠酒、脯以安神。掌饌者徹膳以出,掌廟者以次櫝神主納於坎室。又設考之祔坐於曾祖室內東壁下,西向,右幾。設主人位於東南,西面。設子孫位於南門內道東,北面西上。設亞獻、終獻位於主人東南。設掌事以下位於終獻東南,俱西面北上。設贊唱者位於主人西南,西面。設酒尊於堂上室戶之東南,北向西上。設洗於阼階東南,北向,實爵三,巾二,加冪。其日,具少牢之饌二座,各俎三、簋二、簠二、鈃二。酒尊二,其一實玄酒為上,其一實清酒次之。其籩豆,一品者各十二,二品、三品者各八。主人及行事者祭服。掌事者具腰輿,掌廟者、閽寺人立於廟庭,北面再拜,升自東階,入,開坎室,出曾祖、曾祖妣神主置於座,降,出。執尊、罍、篚者入就位,祝進座前,西面告曰:「以今吉辰,奉遷神主於廟。」執輿者以輿升,入,進輿於座前,祝納神主於櫝,升輿,祝仍扶於左,降自西階,子孫內外陪從於後。至廟門,諸婦人停於門外,周以行帷,俟祭訖而還。神主人自南門,升自西階。入於室,諸子孫從升,立於室戶西,重行東面,以北為上。行事者從入,各就位,輿詣室前,回輿西向。祝啟櫝乂神主,置於坐。輿降,立於西階下,東向。相者引主人以下降自東階,各就位。祝立定,贊唱者曰:「再拜。」在位者皆再拜。掌饌者引饌入,升自東階,入於室。各設於神座前。主人盥手,洗爵,升自東階。酌醴酒,入室,進,北面跪,奠爵於曾祖神座前。主人出,取爵酌酒,入室,進,東面跪,奠於祖座前。出戶,北面立。祝持版進於室戶外之右,東向跪讀祝文,主人再拜。祝進,入奠版於曾祖座。主人出,降,還本位。初,主人出,亞獻盥手,洗爵,升,酌酒入,進,北面跪,奠於曾祖,又酌酒入,進,東面跪,奠於祖神座,出戶,北面再拜訖。又入室,立於西壁下,東面再,拜,出,降,復位。亞獻將畢,終獻入如亞獻。祝入,徹豆,贊者皆再拜。主人及在位子孫以下出。掌饌者入,徹饌以出,掌廟者納曾祖神主於坎室,出,又以腰輿升諸考神座前,納主於櫝,置於輿,詣考廟,出神主置於座,進酒、脯之奠,少頃,徹之。祝納神主於坎室。六品以下□祭於正寢,禮略如之。 志第十一 禮樂十一   聲無形而樂有器。古之作樂者,知夫器之必有弊,而聲不可以言傳,懼夫器失而聲遂亡也,乃多為之法以著之。故始求聲者以律 ,而造律者以黍。自一黍之廣,積而為分、寸;一黍之多,積而為龠、合;一黍之重,積而為銖、兩。此造律之本也。故為之長短之法,而著之於度;為之多少之法,而著之於量;為之輕重之法,而著之於權衡。是三物者,亦必有時而弊,則又總其法而著之於數。使其分寸、龠合、銖兩皆起於黃鐘,然後律、度、量、衡相用為表裡,使得律者可以制度、量、衡,因度、量、衡亦可以制律。不幸而皆亡,則推其法數而制之,用其長短、多少、輕重以相參考。四者既同,而聲必至,聲至而後樂可作矣。夫物用於有形而必弊,聲藏於無形而不竭,以有數之法求無形之聲,其法具存。無作則已,苟有作者,雖去聖人於千萬歲後,無不得焉。此古之君子知物之終始,而憂世之慮深,其多為之法而丁寧纖悉,可謂至矣。   三代既亡,禮樂失其本,至其聲器、有司之守,亦以散亡。自漢以來,歷代莫不有樂,作者各因其所學,雖清濁高下時有不同,然不能出於法數。至其所以用於郊廟、朝廷,以接人神之歡,其金石之響,歌舞之容,則各因其功業治亂之所起,而本其風俗之所由。   自漢、魏之亂,晉遷江南,中國遂沒於夷狄。至隋滅陳,始得其樂器,稍欲因而有作,而時君褊迫,不足以堪其事也。是時鄭譯、牛弘、辛彥之,何妥、蔡子元、於普明之徒,皆名知樂,相與撰定。依京房六十律。因而六之,為三百六十律,以當一歲之日,又以一律為七音,音為一調,凡十二律為八十四調,其說甚詳。而終隋之世,所用者黃鐘一宮,五夏,二舞、登歌,房中等十四調而已。   《記》曰:「功成作樂,蓋王者未作樂之時,必因其舊而用之。唐興即用隋樂。武德九年,始詔太常少卿祖孝孫、協律郎竇璡等定樂。初,隋用黃鐘一宮,惟擊七鐘,其五鍾設而不擊,謂之啞鐘。唐協律郎張文收乃依古斷竹為十二律,高祖命與孝孫吹調五鐘,叩之而應,由是十二鍾皆用。孝孫又以十二月旋相為六十聲、八十四調。其法,因五音生二變,因變徵為正徵,因變宮為清宮。七音起黃鐘,終南呂,迭為綱紀。黃鐘之律,管長九寸,王於中宮土。半之,四寸五分,與清宮合,五音之首也。加以二變,循環無間。故一宮、二商、三角、四變徵、五徵、六羽、七變宮,其聲繇濁至清為一均。凡十二宮調,皆正宮也。正宮聲之下,無復濁音,故五音以宮為尊。十二商調,調有下聲一,謂宮也。十二角調,調有下聲二,宮、商也。十二徵調,調有下聲三,宮、商、角也。十二羽調,調有下聲四,宮、商、角、徵也。十二變徵調,居角音之後,正徵之前。十二變宮調,在羽音之後,清宮之前。雅樂成調,無出七聲,本宮遞相用。唯樂章則隨律定均,合以笙、磬,節以鍾、鼓。樂既成,奏之。   太宗謂侍臣曰:「古者聖人沿情以作樂,國之興衰,未必由此。」御史大夫杜淹曰:「陳將亡也。有《玉樹後庭花》,齊將亡也,有《伴侶曲》,聞者悲泣,所謂亡國之音哀以思,以是觀之,亦樂之所起。」帝曰:夫聲之所感,各因人之哀樂。將亡之政,其民苦,故聞以悲。今《玉樹》、《伴侶》之曲尚存,為公奏之,知必不悲。」尚書右丞魏征進曰:「孔子稱:『樂雲樂雲,鐘鼓雲乎哉。』樂在人和,不在音也。」十一年,張文收復請重正余樂,帝不許,曰:「朕聞人和則樂和,隋末喪亂,雖改音律而樂不和。若百姓安樂,金石自諧矣。」   文收既定樂,復鑄銅律三百六十、銅斛二、銅秤二、銅甌十四、稱尺一。斛左右耳與臀皆方,積十而登,以至於斛,與古玉尺、玉斗同。皆藏於太樂署。武後時,太常卿武延秀以為奇玩,乃獻之。及將考中宗廟樂,有司奏請出之,而稱尺已亡,其跡猶存,以常用度量校之,尺當六之五,量、衡皆三之一。至肅宗時,山東人魏延陵得律一,因中官李輔國獻之,云「太常諸樂調皆下,不合黃鐘,請悉更制諸鐘磬。」帝以為然,乃悉取太常諸樂器入於禁中,更加磨剡,凡二十五日而成。御三殿觀之,以還太常。然以漢律考之,黃鐘乃太簇也,當時議者以為非是。   其後黃巢之亂,樂工逃散,金奏皆亡。昭宗即位,將謁郊廟,有司不知樂縣制度。太常博士殷盈孫按周法以算數除鎛鍾輕重高卬,黃鐘九寸五分,倍應鍾三寸三分半,凡四十八等。圖上口項之量及徑衡之圍。乃命鑄鎛鍾十二,編鐘二百四十。宰相張浚為脩奉樂縣使,求知聲者,得處士蕭承訓等,校石磬,合而擊拊之,音遂諧。   唐為國而作樂之制尤簡,高祖、太宗即用隋樂與孝孫、文收所定而已。其後世所更者,樂章舞曲。至於昭宗,始得盈孫焉,故其議論罕所發明。若其樂歌廟舞,用於當世者,可以考也。   樂縣之制,宮縣四面,天子用之。若祭祀,則前祀二日,大樂令設縣於壇南內壝之外,北向。東方,西方,磬虡起北,鍾虡次之。南方,北方,磬虡起西,鍾虡次之。鎛鍾十有二,在十二辰之位。樹雷鼓於北縣之內、道之左右,植建鼓於四隅。置柷、敔於縣內,柷在右,敔在左。設歌鍾、歌磬於壇上,南方北向。磬虡在西,鍾虡在東。琴、瑟、箏、築皆一,當磬虡之次,匏,竹在下。凡天神之類,皆以雷鼓;地祇之類,皆以靈鼓;人鬼之類,皆以路鼓。其設於庭,則在南,而登歌者在堂。若朝會,則加鐘磬十二虡,設鼓吹十二案於建鼓之外。案設羽葆鼓一,大鼓一,金錞一,歌、蕭、笳皆二。登歌,鍾、磬各一虡,節鼓一,歌者四人,琴、瑟、箏、築皆一,在堂上;笙、和、簫、篪、塤皆一,在堂下。若皇后享先蠶,則設十二大磬,以當辰位,而無路鼓。軒縣三百,皇太子用之。若釋奠於文宣王、武成王,亦用之。其制,去宮縣之南面。判縣二面,唐之舊禮,祭風伯、雨師、五嶽、四瀆用之。其制,去軒縣之北面。皆植建鼓於東北、西北二隅。特縣,去判縣之西面,或陳於階間,有其制而無所用。   凡橫者為簨,植者為虡。虡以縣鐘磬,皆十有六,周人謂之一堵,而唐隋謂之一虡。自隋以前,宮縣二十虡。及隋平陳,得梁故事用三十六虡,遂用之。唐初因隋舊,用三十六虡。高宗蓬萊宮成。增用七十二虡。至武後時省之。開元定禮,始依古著為二十虡。至昭宗時,宰相張浚已修樂縣,乃言:舊制,太清宮、南北郊、社稷及諸殿廷用二十虡,而太廟、含元殿用三十六虡,浚以為非古,而廟廷狹隘,不能容三十六,乃復用二十虡。而鍾虡四,以當甲丙庚壬,磬虡四,以當乙丁辛癸,與《開元禮》異,而不知其改制之時,或說以鐘磬應陰陽之位,此《禮經》所不著。   凡樂八音,自漢以來,惟金以鐘定律呂,故其制度最詳,其餘七者,史官不記。至唐,獨宮縣與登歌、鼓吹十二案樂器有數,其餘皆略而不著,而其物名具在。八音:一曰金,為鎛鐘,為編鐘,為歌鐘,為錞,為鐃,為鐲,為鐸。二曰石,為大磬,為編磬,為歌磬。三曰土,為壎,為緌,緌,大壎也。四曰革,為雷鼓,為靈鼓,為路鼓,皆有□;為建鼓,為□鼓,為縣鼓,為節鼓,為拊,為相。五曰絲,為琴,為瑟,為頌瑟,頌瑟,箏也;為阮鹹,為築。六曰木,為柷,為敔,為雅,為應。七曰匏,為笙,為竽,為巢,巢,大笙也;為和,和,小笙也。八曰竹,為簫,為管,為篪,為笛,為舂牘。此其樂器也。   初,祖孝孫已定樂,乃曰大樂與天地同和者也,制《十二和》,以法天之成數,號《大唐雅樂》:一曰《豫和》二曰《順和》,三曰《永和》,四曰《肅和》,五曰《雍和》,六曰《壽和》,七曰《太和》,八曰《舒和》,九曰《昭和》,十曰《休和》,十一曰《正和》,十二曰《承和》。用於郊廟、朝廷,以和人神。孝孫已卒,張文收以為《十二和》之制未備,乃詔有司釐定,而文收考正律呂,超居郎呂才葉其聲音,樂曲遂備。自高宗以後,稍更其曲名。開元定禮,始復遵用孝孫《十二和》。其著於禮者:   一曰《豫和》,以降天神。冬至祀圓丘,上辛祈谷,孟夏雩,季秋享明堂,朝日,夕月,巡狩告於圓丘,燔柴告至,封祀太山,類於上帝,皆以圜鍾為宮,三奏;黃鐘為角,太簇為徵,姑洗為羽,各一奏,文舞六成。五郊迎氣,黃帝以黃鐘為宮。赤帝以函鍾為徵,白帝以太簇為商,黑帝以南呂為羽,青帝以姑洗為角,皆文舞六成。   二曰《順和》,以降地祇。夏至祭方丘,孟冬祭神州地祇,春秋社,巡狩告社,宜於社,禪社首,皆以函鍾為宮,太簇為角,姑洗為徵,南呂為羽。各三奏,文舞八成。望於山川,以蕤賓為宮,三奏。   三曰《永和》,以降人鬼。時享、禘祫,有事而告謁於廟,皆以黃鐘為宮,三奏;大呂為角,太簇為征,應鍾為羽,各二奏。文舞九成。祀先農,皇太子釋奠,皆以姑洗為宮,文舞三成;送神,各以其曲一成。蠟兼天地人,以黃鐘奏《豫和》,蕤賓、姑洗、太族奏《順和》,無射、夷則奏《永和》,六均皆一成以降神,而送神以《豫和》。   四曰《肅和》,登歌以奠玉帛。於天神,以大呂為宮;於地祇,以應鍾為宮;於宗廟,以圜鍾為宮;祀先農、釋奠,以南呂為宮;望於山川,以函鍾為宮。   五曰《雍和》,凡祭祀以入俎。天神之俎,以黃鐘為宮;地祇之俎,以太簇為宮;人鬼之俎,以無射為宮。又以徹豆。凡祭祀,俎入之後,接神之曲亦如之。   六曰《壽和》,以酌獻、飲福。以黃鐘為宮。   七曰《太和》,以為行節。亦以黃鐘為宮。凡祭祀,天子入門而即位,與其升降,至於還次,行則作,止則止。其在朝廷,天子將自內出,撞黃鐘之鐘,右五鍾應,乃奏之,其禮畢,興而入,撞蕤賓之種,左五鍾應,乃奏之。皆以黃鐘為宮。   八曰《舒和》,以出入二舞,及皇太子、王公、群後、國老若皇后之妾御、皇太子之宮臣,出入門則奏之。皆以太族之商。   九曰《昭和》,皇帝、皇太子以舉酒。   十曰《休和》,皇帝以飯,以肅拜三老,皇太子亦以飯。皆以其月之律均。   十一曰《正和》,皇后受冊以行。   十二曰《承和》,皇太子在其宮,有會以行。若駕出,則撞黃鐘,奏《太和》。出太極門而奏《采茨》,至於嘉德門而止。其還也亦然。   初,隋有文舞、武舞,至祖孝孫定樂,更文舞曰《治康》,武舞曰《凱安》,舞者各六十四人。文舞:左籥右翟,與執纛而引者二人,皆委貌冠,黑素,絳領,廣袖,白褲,革帶,烏皮履。武舞:左干右戚,執旌居前者二人,執□執鐸皆二人,金錞二,輿者四人,奏者二人,執鐃二人,執相在左,執雅在右,皆二人夾導,服平冕,余同文舞。朝會則武弁,平巾幘,廣袖,金甲,豹文褲,烏皮斯堙C執干戚夾導,皆同郊廟。凡初獻,作文舞之舞;亞獻、終獻,作武舞之舞。太廟降神以文舞,每室酌獻,各用其廟之舞。禘祫遷廟之主合食,則舞亦如之。儀鳳二年,太常卿韋萬石定《凱安舞》六變:一變象龍興參墟;二變象克定關中;三變象東夏賓服;四變象江淮平;五變象獫狁伏從;六變復位以崇。像兵還振旅。   初,太宗時,詔秘書監顏師古等撰定弘農府君至高祖太武皇帝六廟樂曲舞名。其後變更不一,而自獻祖而下廟舞,略可見也。獻祖曰《光大之舞》,懿祖曰《長髮之舞》,太祖曰《大政之舞》,世祖曰《大成之舞》,高祖曰《大明之舞》,太宗曰《崇德之舞》,高宗曰《鈞天之舞》,中宗曰《太和之舞》,世祖曰《大成之舞》,高祖曰《大明之舞》,太宗曰《崇德之舞》,高宗曰《鈞天之舞》,中宗曰《太和之舞》,睿宗曰《景雲之舞》,玄宗曰《大運之舞》,肅宗曰《惟新之舞》,代宗曰《保大之舞》,德宗曰《文明之舞》,順宗曰《大順之舞》,憲宗曰《象德之舞》,穆宗曰《和寧之舞》,敬宗曰《大鈞之舞》,文宗曰《文成之舞》,武宗曰《大定之舞》,昭宗曰《咸寧之舞》,其餘闕而不著。   唐之自製樂凡三大舞:一曰《七德舞》,二曰《九功舞》,三曰《上元舞》。   《七德舞》者,本名《秦王破陣樂》。太宗為秦王,破劉武周,軍中相與作《秦王破陣樂》曲。及即位,宴會必奏之,謂侍臣曰:「雖發揚蹈厲,異乎文容,然功業由之,被於樂章,示不忘本也。」右僕射封德彝曰:「陛下以聖武戡難,陳樂象德,文容豈足道哉!」帝矍然曰:「朕雖以武功興,終以文德綏海內,謂文容不如蹈厲,斯過矣。」乃制舞圖,左圓右方,先偏後伍,交錯屈伸,以象魚麗、鵝鸛。命呂才以圖教樂工百二十八人,被銀甲執戟而舞,凡三變,每變為四陣,像擊刺往來,歌者和曰:「秦王破陣樂」。後令魏征與員外散騎常侍褚亮、員外散騎常侍虞世南、太子右庶子李百藥更制歌辭,名曰《七德舞》。舞初成,觀者皆扼腕踴躍,諸將上壽,群臣稱萬歲,蠻夷在庭者請相率以舞。太常卿蕭瑀曰:「樂所以美盛德,形容而有所未盡,陛下破劉武周,薛舉、竇建德、王世充,原圖其狀以識。」帝曰:「方四海未定,攻伐以平禍亂,制樂陣其梗概而已。若備寫禽獲,今將相有嘗為其臣者,觀之有所不忍,我不為也。」自是元日、冬至朝會慶賀,與《九功舞》同奏。舞人更以進賢冠,虎文褲,崽蛇帶,鳥皮靴,二人執旌居前。其後更號《神功破陣樂》。   《九功舞》者,本名《功成慶善樂》。太宗生於慶善宮,貞觀六年幸之,宴從臣,賞賜閭裡,同漢沛、宛。帝歡甚,賦詩,起居郎呂才被之管弦,名曰《功成慶善樂》,以童兒六十四人,冠進德冠,紫褲褶,長袖,漆髻,屣履而舞,號《九功舞》。進蹈安徐,以象文德。麟德二年詔:「郊廟、享宴奏文舞,用《功成慶善樂》,曳履,執紼,服褲褶,童子冠如故,武舞用《神功破陣樂》,衣甲,持戟,執纛者被金甲,八佾,加簫、笛、歌鼓,列坐縣南,若舞即與宮縣合奏。其宴樂二舞仍別設焉。」   《上元舞》者,高宗所作也。舞者百八十人,衣畫雲五色衣,以象元氣。其樂有《上元》、《二儀》、《三才》、《四時》、《五行》、《六律》、《七政》、《八風》、《九宮》、《十洲》、《得一》、《慶雲》之曲,大祠享皆用之。至上元三年,詔:「惟圓丘,方澤、太廟乃用,余皆罷。」又曰:「《神功破陣樂》不入雅樂,《功成慶善樂》不可降神,亦皆罷。」而效廟用《治康》、《凱安》如故。   儀鳳二年,太常卿韋萬石奏:「請作《上元舞》,兼奏《破陣》、《慶善》二舞。而《破陣樂》五十二遍,著於雅樂者二遍;《慶善樂》五十遍,著於雅樂者一遍;《上元舞》二十九遍,皆著於雅樂。」又曰:「《雲門》、《大鹹》、《大磬》、《大夏》,古文舞也。《大濩》、《大武》,古武舞也。為國家者,揖讓得天下,則先奏文舞;征伐得天下,則先奏武舞。《神功破陣樂》有武事之象,《功成慶善樂》有文事之象,用二舞,請先奏《神功破陣樂》。」初,朝會常奏《破陣舞》,高宗即位,不忍觀之,乃不設。後幸九成宮,置酒,韋萬石曰:「《破陣樂》舞,所以宣揚祖宗盛烈,以示後世,自陛下即位,寢而不作者久矣。禮,天子親總干戚,以舞先祖之樂。今《破陣樂》久廢,群下無所稱述,非所以發孝思也。」帝復令奏之,舞畢,歎曰:「不見此樂垂三十年,追思王業勤勞若此,朕安可忘武功邪!」群臣皆稱萬歲。然遇饗燕奏二樂,天子必避位,坐者皆興。太常博士裴守真以謂「奏二舞時,天子不宜起立」。詔從之。及高宗崩,改《治康舞》曰《化康》以避諱。武後毀唐太廟。《七德》、《九功》之舞皆亡,唯其名存。自後復用隋文舞、武舞而已。   燕樂。高祖即位,仍隋制設九部樂:《燕樂伎》,樂工舞人無變者。《清商伎》者,隋清樂也。有編鐘,編磬、獨絃琴,擊琴、瑟、奏琵琶、臥箜篌、築、箏、節鼓皆一;笙、笛、簫、篪、方響、跋膝皆二。歌二人,吹葉一人,舞者四人,並習《巴渝舞》。《西涼伎》,有編鐘、編磬皆一;彈箏、掃箏,臣箜篌、豎箜篌、琵琶。五弦笙、蕭、觱篥、小觱篥、笛、橫笛、腰鼓、齊鼓、簷鼓皆一;銅鈸二,貝一。白舞一人,方舞四人。《天竺伎》,有銅鼓,羯鼓、都曇鼓、毛員鼓,觱篥,橫笛,鳳首箜篌,琵琶、五弦,貝,紼一;銅鈸二,舞者二人。《高麗伎》,有彈箏、掃箏、鳳首箜篌、臥箜篌、豎箜篌、琵琶,以蛇皮為槽,厚寸餘,有鱗甲。楸木為面,象牙為捍撥,畫國王形。又有五弦、義觜、笛、笙、葫蘆笙、簫、小觱篥、桃皮觱篥、腰鼓、齊鼓、簷鼓、龜頭鼓、鐵版、貝、大觱篥。胡旋舞,舞者立球上,旋轉如風。《龜茲伎》,有彈箏、豎箜篌、琵琶、五弦、橫笛、笙、蕭、觱篥、答臘鼓、毛員鼓、都曇鼓,侯提鼓、雞婁鼓、腰鼓、齊鼓、簷鼓、貝,皆一;銅鈸二。舞者四人。設五方師子,高丈餘,飾以方色。每師子有十二人,畫衣,執紅拂,首加紅襪,謂之師子郎。《安國伎》,有豎箜篌、琵琶、五弦、橫笛、簫、觱篥、正鼓、和鼓、銅鈸,皆一;舞者二人。《疏勒伎》,有堅箜篌、琵琶、五弦、簫、橫笛、觱篥、答臘鼓、羯鼓、侯提鼓、腰鼓、雞婁鼓,皆一;舞者二人。《康國伎》,有正鼓、和鼓,皆一;笛、銅鈸,皆二。舞者二人。工人之服皆從其國。   隋樂,每奏九部樂終,輒奏《文康樂》,一曰《禮畢》。夔騰時,命削去之,其後遂亡。及平高昌,收其樂。有豎箜篌、銅角,一;琵琶、五弦、橫笛、簫、觱篥、答臘鼓、腰鼓、雞婁鼓、羯鼓,皆二人。工人布巾,袷袍,錦襟,金銅帶,畫褲。舞者二人,黃袍袖,練襦,五色絛帶,金銅耳璫;赤靴。自是初有十部樂。   其後因內宴,詔長孫無忌制《傾杯曲》,魏征制《樂社樂曲》,虞世南制《英雄樂曲》。帝之破竇建德也。乘馬名黃驄驃,及征高麗,死於道,頗哀惜之,命樂工制《黃驄疊曲》四曲,皆宮調也。   五弦,如琵琶而小,北國所出,舊以木撥彈,樂工裴神符初以手彈,太宗悅甚,後人習為掃琵琶。   高宗即位,景雲見,河水清,張文收采古誼為《景雲河清歌》,亦名燕樂。有玉磬、方響、掃箏、築、臥箜篌、大小箜篌、大小琵琶、大小五弦、吹葉、大小笙、大小觱篥、簫、銅鈸、長笛、尺八、短笛,皆一;毛員鼓、連□鼓、桴鼓、貝,皆二。每器工一人,歌二人。工人絳袍,金帶,烏靴。舞者二十人。分四部:一《景雲舞》,二《慶善舞》,三《破陣舞》,四《承天舞》。《景雲樂》,舞八人,五色雲冠,錦袍,五色褲,金銅帶。《慶善樂》,舞四人,紫袍,白褲。《破陳樂》,舞四人,綾袍,絳褲。《承天樂》,舞四人,進德冠,紫袍,白褲。《景雲舞》,元會第一奏之。   高宗以琴曲浸絕,雖有傳者,復失宮商,令有司脩習。太常丞呂才上言:「舜彈五弦之琴,哥《南風》之詩,是知琴操曲弄皆合於歌。今以御《雪詩》為《白雪歌》。古今奏正曲復有送聲,君唱臣和之義,以群臣所和詩十六韻為送聲十六節。」帝善之,乃命太常著於樂府。才復撰《琴歌》、《白雪》等曲,帝亦制歌詞十六,皆著樂府。   帝將伐高麗,燕洛陽城門,觀屯營教舞,按新徵用武之勢,名曰《一戎大定樂》,舞者百四十人,被五采甲,持槊而舞,歌者和之,曰「八弦同軌樂。」象高麗平而天下大定也。及遼東平,行軍大總管李勣作《夷來賓》之曲以獻。   調露二年,幸洛陽城南樓,宴群臣,太常奏《六合還淳》之舞,其容制不傳。   高宗自以李氏老子之後也,於是命樂工制道調。 志第十二 禮樂十二   自周、陳以上,雅鄭淆雜而無別,隋文帝始分雅、俗二部,至唐更曰「部當」。   凡所謂俗樂者,二十有八調:正宮、高宮、中呂宮、道調宮、南呂宮、仙呂宮、黃鐘宮為七宮;越調、大食調、高大食調、雙調、小食調、歇指調、林鍾商為七商;大食角、高大食角,雙角,小食角、歇指角、林鍾角、越角為七角;中呂調、正平調、高平調、仙呂調,黃鐘羽。般涉調、高般涉為七羽。皆從濁至清,迭更其聲,下則益濁,上則益清,慢者過節,急者流蕩。其後聲器浸殊,或有宮調之名,或以倍四為度,有與律呂同名,而聲不近雅者。其宮調乃應夾鍾之律,燕設用之。   絲有琵琶、五弦、箜篌、箏,竹有觱篥、簫、笛,匏有笙,革有杖鼓、第二鼓、第三鼓、腰鼓、大鼓,土則附革而為鞡,木有拍板、方響,以體金應石而備八音。倍四本屬清樂,形類雅音,而曲出於胡部。復有銀字之名,中管之格,皆前代應律之器也。後人失其傳,而更以異名,故俗部諸曲,悉源於雅樂。   周、隋管弦雜曲數百,皆西涼樂也。鼓舞曲,皆龜茲樂也。唯琴工猶傳楚、漢舊聲及《清調》,蔡邕五弄、楚調四弄,謂之九弄。隋亡,清樂散缺,存者才六十三曲。其後傳者:《平調》、《清調》,周《房中樂》遺聲也;《白雪》,楚曲也;《公莫舞》,漢舞也;《巴渝》,漢高帝命工人作也;《明君》,漢元帝時作也;《明之君》,漢《鞞舞》曲也;《鐸舞》,漢曲也;《白鳩》,吳《拂舞》曲也;《白紵》,吳舞也;《子夜》,晉曲也;《前溪》,晉車騎將軍沈珫作也;《團扇》,晉王□歌也;《懊儂》,晉隆安初謠也;《長史變》,晉司徒左長史王廞作也;《丁督護》,晉、宋間曲也;《讀曲》,宋人為彭城王義康作也;《烏夜啼》,宋臨川王義慶作也;《石城》,宋臧質作也;《莫愁》《石城樂》所出也;《襄陽》,宋隨王誕作也;《烏夜飛》,宋沈攸之作也;《估客樂》,齊武帝作也;《楊叛》,北齊歌也;《驍壺》,投壺樂也;《常林歡》,宋、梁間曲也;《三洲》,商人歌也;《採桑》,《三洲曲》所出也;《玉樹後庭花》、《堂堂》,陳後主作也;《泛龍舟》,隨煬帝作也。又有《吳聲四時歌》、《雅歌》、《上林》、《鳳雛》、《平折》、《命嘯》等曲,其聲與其辭皆訛失,十不傳其一二。   蓋唐自太宗、高宗作三大舞,雜用於燕樂,其他諸曲出於一時之作,雖非絕雅,尚不至於淫放。武後之禍,繼以中宗昏亂,固無足言者。玄宗為平王,有散樂一部,定韋後之難,頗有預謀者。及即位,命寧王主籓邸樂,以亢太常,分兩朋以角優劣。置內教坊於蓬萊宮側,居新聲、散樂、倡優之伎,有諧謔而賜金帛硃紫者,酸棗縣尉袁楚客上疏極諫。   初,帝賜第隆慶坊,坊南之地變為池,中宗常泛舟以厭其祥。帝即位,作《龍池樂》,舞者十有二人,冠芙蓉冠,躡履,備用雅樂,唯無磬。又作《聖壽樂》,以女子衣五色繡襟而舞之。又作《小破陣樂》,舞者被甲冑。又作《光聖樂》,舞者烏冠、畫衣,以歌王跡所興。又分樂為二部:堂下立奏,謂之立部伎;堂上坐奏,謂之坐部伎。太常閱坐部,不可教者隸立部,又不可教者,乃習雅樂。立部伎八:一《安舞》,二《太平樂》,三《破陣樂》,四《慶善樂》,五《大定樂》,六《上元樂》,七《聖壽樂》,八《光聖樂》。《安舞》、《太平樂》,周、隋遺音也。《破陣樂》以下皆用大鼓,雜以龜茲樂,其聲震厲。《大定樂》又加金鉦。《慶善舞》顓用西涼樂,聲頗閑雅。每享郊廟,則《破陣》、《上元》、《慶善》三舞皆用之。坐部伎六:一《燕樂》,二《長壽樂》,三《天授樂》,四《鳥歌萬歲樂》,五《龍池樂》,六《小破陣樂》。《天授》、《鳥歌》,皆武後作也。天授,年名。鳥歌者,有鳥能人言萬歲,因以制樂。自《長壽樂》以下,用龜茲舞,唯《龍池樂》則否。   是時,民間以帝自潞州還京師,舉兵夜半誅韋皇后,制《夜半樂》、《還京樂》二曲。帝又作《文成曲》,與《小破陣樂》更奏之。其後,河西節度使楊敬忠獻《霓裳羽衣曲》十二遍,凡曲終必遽,唯《霓裳羽衣曲》將畢,引聲益緩。帝方浸喜神仙之事,詔道士司馬承禎制《玄真道曲》,茅山道士李會元制《大羅天曲》,工部侍郎賀知章制《紫清上聖道曲》。太清宮成,太常卿韋縚制《景雲》、《九真》、《紫極》、《小長壽》、《承天》、《順天樂》六曲,又制商調《君臣相遇樂》曲。   初,隋有法曲,其音清而近雅。其器有鐃、鈸、鍾、磬、幢簫、琵琶。琵琶圓體修頸而小,號曰「秦漢子」,蓋弦□之遺制,出於胡中,傳為秦、漢所作。其聲金、石、絲、竹以次作,隋煬帝厭其聲澹,曲終復加解音。玄宗既知音律,又酷愛法曲,選坐部伎子弟三百教於梨園,聲有誤者,帝必覺而正之,號「皇帝梨園弟子」。宮女數百,亦為梨園弟子,居宜春北院。梨園法部,更置小部音聲三十餘人。帝幸驪山,楊貴妃生日,命小部張樂長生殿,因奏新曲,未有名,會南方進荔枝,因名曰《荔枝香》。帝又好羯鼓,而寧王善吹橫笛,達官大臣慕之,皆喜言音律。帝嘗稱:「羯鼓,八音之領袖,諸樂不可方也。」蓋本戎羯之樂,其音太蔟一均,龜茲、高昌、疏勒、天竺部皆用之,其聲焦殺,特異眾樂。   開元二十四年,升胡部於堂上。而天寶樂曲,皆以邊地名,若《涼州》、《伊州》、《甘州》之類。後又詔道調、法曲與胡部新聲合作。明年,安祿山反,涼州、伊州、甘州皆陷吐蕃。   唐之盛時,凡樂人、音聲人、太常雜戶子弟隸太常及鼓吹署,皆番上,總號音聲人,至數萬人。   玄宗又嘗以馬百匹,盛飾分左右,施三重榻,舞《傾杯》數十曲,壯士舉榻,馬不動。樂工少年姿秀者十數人,衣黃衫、文玉帶,立左右。每千秋節,舞於勤政樓下,後賜宴設酺,亦會勤政樓。其日未明,金吾引駕騎,北衙四軍陳仗,列旗幟,被金甲、短後繡袍。太常卿引雅樂,每部數十人,間以胡夷之技。內閒廄使引戲馬,五坊使引象、犀,入場拜舞。宮人數百衣錦繡衣,出帷中,擊雷鼓,奏《小破陣樂》,歲以為常。   千秋節者,玄宗以八月五日生,因以其日名節,而君臣共為荒樂,當時流俗多傳其事以為盛。其後巨盜起,陷兩京,自此天下用兵不息,而離宮苑囿遂以荒堙,獨其餘聲遺曲傳人間,聞者為之悲涼感動。蓋其事適足為戒,而不足考法,故不復著其詳。自肅宗以後,皆以生日為節,而德宗不立節,然止於群臣稱觴上壽而已。   代宗繇廣平王復二京,梨園供奉官劉日進制《寶應長寧樂》十八曲以獻,皆宮調也。   大歷元年,又有《廣平太一樂》。《涼州曲》,本西涼所獻也,其聲本宮調,有大遍、小遍。貞元初,樂工康崑崙寓其聲於琵琶,奏於玉宸殿,因號《玉宸宮調》,合諸樂,則用黃鐘宮。其後方鎮多制樂舞以獻。河東節度使馬燧獻《定難曲》。昭義軍節度使王虔休以德宗誕辰未有大樂,乃作《繼天誕聖樂》,以宮為調,帝因作《中和樂舞》。山南節度使於□又獻《順聖樂》,曲將半,而行綴皆伏,一人舞於中,又令女伎為佾舞,雄健壯妙,號《孫武順聖樂》。   文宗好雅樂,詔太常卿馮定采開元雅樂制《雲韶法曲》及《霓裳羽衣舞曲》。《雲韶樂》有玉磬四虡,琴、瑟、築、簫、篪、籥、跋膝、笙、竽皆一,登歌四人,分立堂上下,童子五人,繡衣執金蓮花以導,舞者三百人,階下設錦筵,遇內宴乃奏。謂大臣曰:「笙磬同音,沈吟忘味,不圖為樂至於斯也。」自是臣下功高者,輒賜之。樂成,改法曲為仙韶曲。會昌初,宰相李德裕命樂工制《萬斯年曲》以獻。   大中初,太常樂工五千餘人,俗樂一千五百餘人。宣宗每宴群臣,備百戲。帝制新曲,教女伶數十百人,衣珠翠緹繡,連袂而歌,其樂有《播皇猷》曲,舞者高冠方履,褒衣博帶,趨走俯仰,中於規矩。又有《蔥嶺西曲》,士女蠙歌為隊,其詞言蔥嶺之民樂河,湟故地歸唐也。   鹹通間,諸王多習音聲、倡優雜戲,天子幸其院,則迎駕奏樂。是時,蕃鎮稍復舞《破陣樂》,然舞者衣畫甲,執旗旆,才十人而已。蓋唐之盛時,樂曲所傳,至其末年,往往亡缺。   周、隋與北齊、陳接壤,故歌舞雜有四方之樂。至唐,東夷樂有高麗、百濟,北狄有鮮卑、吐谷渾、部落稽,南蠻有扶南、天竺、南詔、驃國,西戎有高昌、龜茲、疏勒、康國、安國,凡十四國之樂,而八國之伎,列於十部樂。   中宗時,百濟樂工人亡散,岐王為太常卿,復奏置之,然音伎多闕。舞者二人,紫大袖裙襦、章甫冠、衣履。樂有箏、笛、桃皮觱篥、箜篌、歌而已。   北狄樂皆馬上之聲,自漢後以為鼓吹,亦軍中樂,馬上奏之,故隸鼓吹署。後魏樂府初有《北歌》,亦曰《真人歌》,都代時,命宮人朝夕歌之。周、隋始與西涼樂雜奏。至唐存者五十三章,而名可解者六章而已:一曰《慕容可汗》,二曰《吐谷渾》,三曰《部落稽》,四曰《鉅鹿公主》,五曰《白淨王》,六曰《太子企喻》也。其餘辭多可汗之稱,蓋燕、魏之際鮮卑歌也。隋鼓吹有其曲而不同。貞觀中,將軍侯貴昌,并州人,世傳《北歌》,詔隸太樂,然譯者不能通,歲久不可辨矣。金吾所掌有大角,即魏之「簸邏回」,工人謂之角手,以備鼓吹。   南蠻、北狄俗斷髮,故舞者以繩圍首約發。有新聲自河西至者,號胡音,龜茲散樂皆為之少息。   扶南樂,舞者二人,以朝霞為衣,赤皮鞋。天竺伎能自斷手足,刺腸胃,高宗惡其驚俗,詔不令入中國。睿宗時,婆羅門國獻人倒行以足舞,仰植銛刀,俯身就鋒,歷臉下,復植於背,觱篥者立腹上,終曲而不傷。又伏伸其手,二人躡之,周旋百轉。開元初,其樂猶與四夷樂同列。   貞元中,南詔異牟尋遺使詣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言欲獻夷中歌曲,且令驃國進樂。皋乃作《南詔奉聖樂》,用黃鐘之均,舞六成,工六十四人,贊引二人,序曲二十八疊,執羽而舞「南詔奉聖樂」字,曲將終,雷鼓作於四隅,舞者皆拜,金聲作而起,執羽稽首,以象朝覲。每拜跪,節以鉦鼓。又為五均:一曰黃鐘,宮之宮;二曰太蔟,商之宮;三曰姑洗,角之宮;四曰林鐘,徵之宮;五曰南呂,羽之宮。其文義繁雜,不足復紀。德宗閱於麟德殿,以授太常工人,自是殿庭宴則立奏,宮中則坐奏。   十七年,驃國王雍羌遣弟悉利移、城主舒難陀獻其國樂,至成都,韋皋復譜次其聲,又圖其舞容、樂器以獻。凡工器二十有二,其音八:金、貝、絲、竹、匏、革、牙、角,大抵皆夷狄之器,其聲曲不隸於有司,故無足采雲。 志第十三上 儀衛上   唐制,天子居曰「衙」,行曰「駕」,皆有衛有嚴。羽葆、華蓋、旌旗、罕畢、車馬之眾盛矣,皆安徐而不嘩。其人君舉動必以扇 ,出入則撞鐘,庭設樂宮,道路有鹵簿、鼓吹。禮官百司必備物而後動,蓋所以為慎重也。故慎重則尊嚴,尊嚴則肅恭。夫儀衛所以尊君而肅臣,其聲容文采,雖非三代之制,至其盛也,有足取焉。   衙。   凡朝會之仗,三衛番上,分為五仗,號衙內五衛:一曰供奉仗,以左右衛為之;二曰親仗,以親衛為之;三曰勳仗,以勳衛為之;四曰翊仗,以翊衛為之;皆服鶡冠、緋衫裌;五曰散手仗,以親、勳、翊衛為之,服緋施裲襠,繡野馬;皆帶刀捉仗,列坐於東西廊下。   每月以四十六人立內廊閣外,號曰內仗。以左右金吾將軍當上,中郎將一人押之,有押官,有知隊仗官。朝堂置左右引駕三衛六十人,以左右衛、三衛年長強直能糾劾者為之,分五番。有引駕佽飛六十六人,以佽飛、越騎、步射為之,分六番,每番皆有主帥一人。坐日引駕升殿,金吾大將軍各一人押之,號曰押引駕官。中郎將、郎將各一人,檢校引駕事。又有千牛仗,以千牛備身、備身左右為之。千牛備身冠進德冠、服褲褶;備身左右服如三衛。皆執御刀、弓箭,升殿列御座左、右。   內外諸門以排道人帶刀捉仗而立,號曰立門仗。宣政左右門仗、內仗,皆分三番而立,號曰交番仗。諸衛有挾門隊、長槍隊。承天門內則左、右衛挾門隊列東、西廊下,門外則左、右驍衛門隊列東、西廊下。長樂、永安門內則左、右威衛挾門隊列東、西廊下,門外則左、右領軍衛挾門隊列東、西廊下。嘉德門內則左、右武衛挾門隊列東、西廊下。車駕出皇城,則挾門隊皆從。長槍隊有漆槍、木槍、白桿槍、樸頭槍。   每夜,第一鼕黶,諸隊仗佩弓箭、胡祿,出鋪立廊下,按槊,張弓、捻箭、彀弩。第二鼕黶後,擊鍾訖,持更者舉槊,鐘聲絕則解仗。一點,持更人按槊,持弓者穩箭唱號,諸衛仗隊皆分更行探。宿衛門閣仗隊,鍪、甲、蕞,擐左襻,余仗隊唯持更人蕞一具,供奉、散手仗亦持更、蕞、甲。   每朝,第一鼕黶訖,持更卸皆舉,張弓者攝箭收弩,立門隊及諸隊仗皆立於廊下。第二鼕黶聲絕,按槊、弛弓、收鋪,諸門挾門隊立於階下。復一刻,立門仗皆復舊,內外仗隊立於階下。   元日、冬至大朝會、宴見蕃國王,則供奉仗、散手仗立於殿上;黃麾仗、樂縣、五路、五副路、屬車、輿輦、繖二、翰一,陳於庭;扇一百五十有六,三衛三百人執之,陳於兩廂。   黃麾仗,左、右廂各十二部,十二行。第一行,長戟,六色氅,領軍衛赤氅,威衛青氅、黑氅,武衛鶩氅、驍衛白氅,左右衛黃氅,黃地雲花襖、冒。第二行,儀鍠,五色幡,赤地雲花襖、冒。第三行,大槊,小孔雀氅,黑地雲花襖,冒。第四行,小戟、刀、楯,白地雲花襖、冒。第五行,短戟,大五色鸚鵡毛氅,青地雲花襖、冒。第六行,細射弓箭,赤地四色雲花襖、冒。第七行,小槊,小五色鸚鵡毛氅,黃地雲花襖、冒。第八行,金花硃滕絡楯刀,赤地雲花襖、冒。第九行,戎,雞毛氅,黑地雲花襖、冒。第十行,細射弓箭,白地雲花襖、冒。第十一行,大鋋,白毦,青地雲花襖、冒。第十二行,金花綠滕絡楯刀,赤地四色雲花襖、冒。十二行皆有行滕、鞋、襪。   前黃麾仗,首左右廂各一部,部十二行,行十人,左右領軍衛折衝都尉各一人,領主帥各十人,師子袍、冒。次左右廂皆一部,部十二行,行十人,左右威衛果毅都尉各一人,領主帥各十人,豹文袍、帽。次廂各一部,部十二行,行十人,左右武衛折衝都尉各一人,主帥各十人。次廂各一部,部十二行,行十人,左右衛折衝都尉各一人,主帥各十人。次當御廂各一部,部十二行,行十人,左右衛果毅都尉各一人,主帥各十人。次後廂各一部,部十二行,行十人,左右驍衛折衝都尉各一人,主帥各十人。次後廂各一部,部十二行,行十人,左右武衛果毅都尉各一人。主帥各十人。次後左右廂各一部,部十二行,行十人,左右威衛折衝都尉各一人,主帥各十人。次後左右廂各一部,部十二行,行十人,左右威衛果毅都尉各一人,主帥各十人。次後左右廂各一部,部十二行,行十人,左右領軍衛果毅都尉各一人,主帥各十人。次盡後左右廂,軍衛、主帥各十人護後,被師子文袍冒。   左右領軍衛黃麾仗,首尾廂皆絳引幡,二十引前,十掩後。十廂各獨揭鼓十二重,重二人,赤地雲花襖、冒,行滕、鞋、襪,居黃麾仗外。每黃麾仗一部,鼓一,左右衛、左右驍衛、左右武衛、左右威衛將軍各一人,大將軍各一人,左右領軍衛大將軍各一人檢校,被繡袍。   次左右衛黃旗仗,立於兩階之次,鍪、甲、弓、箭、刀、楯皆黃,隊有主帥以下四十人,皆戎服,被大袍,二人引旗,一人執,二人夾,二十人執槊,余佩弩、弓箭。第一麟旗隊,第二角端旗隊,第三赤熊旗隊,折衝都尉各一人檢校,戎服,被大袍,佩弓箭、橫刀。又有夾轂隊,廂各六隊,隊三十人,胡木鍪、毦、蜀鎧、懸鈴、覆膊、錦臂、白行滕、紫帶、鞋襪,持、楯、刀;廂各折衝都尉一人、果毅都尉二人檢校,冠進德冠,被紫縚連甲、緋繡葵花文袍。第一隊、第四隊,硃質鍪、鎧,緋褲。第二隊、第五隊,白質鍪、鎧,紫褲。第三隊、第六隊,黑質鍪、鎧,皁褲。   次左右驍衛赤旗仗,坐於東西廊下,鍪、甲、弓、箭、刀、楯皆赤,主帥以下如左右衛。第一鳳旗隊,第二飛黃旗隊,折衝都尉各一人檢校。第三吉利旗隊,第四兕旗隊,第五太平旗隊,果毅都尉各一人檢校。   又有親、勳、翊衛仗,廂各三隊壓角,隊皆有旗,一人執,二人引,二人夾,校尉以下翊衛以上三十五人,皆平巾幘、緋裲襠、大口褲,帶橫刀;執槊二十人,帶弩四人,帶弓箭十一人。第一隊鳳旗,大將軍各一人主之。第二隊飛黃旗,將軍各一人主之。第三隊吉利旗,郎將一人主之。   次左右武衛白旗仗,居驍衛之次,鍪、甲、弓、箭、刀、楯皆白,主帥以下如左右衛。第一五牛旗隊,黃旗居內,赤、青居左,白、黑居右,各八人執。第二飛麟旗隊,第三駃騠旗隊,第四鸞旗隊,果毅都尉各一人檢校。第五犀牛旗隊,第六鵔鸃旗隊,第七騏驎旗隊,第八□虜噥X隊,折衝都尉各一人檢校。持鈒沄,果毅都尉各一人、校尉二人檢校。前隊執銀裝長刀,紫黃綬紛。絳引幡一、金節十二,分左右。次罕、畢、硃雀幢、叉,青龍、白虎幢、道蓋、叉,各一。自絳引幡以下,執者服如黃麾。執罕、畢及幢者,平陵冠、硃衣、革帶。左罕右畢,左青龍右白虎。稱長一人,出則告警,服如黃麾。鈒、戟隊各一百四十四人,分左右三行應蹕,服如黃麾。果毅執青龍等旗,將軍各一人檢校;旅帥二人執銀裝長刀,紫黃綬紛,檢校後隊。   次左右威衛黑旗仗,立於階下,鍪、甲、弓、箭、楯、槊皆黑,主帥以下如左右衛。第一黃龍負圖旗隊,第二黃鹿旗隊,第三騶牙旗隊,第四蒼烏旗隊,果毅都尉各一人檢校。   次左右領軍衛青旗仗,居威衛之次,鍪、甲、弓、箭、楯、皆青,主帥以下如左右衛。第一應龍旗隊,第二玉馬旗隊,第三三角獸旗隊,果毅都尉各一人檢校;第四白狼旗隊,第五龍馬旗隊,第六金牛旗隊,折衝都尉各一人檢校。   又有殳仗、步甲隊,將軍各一人檢校。殳仗左右廂千人,廂別二百五十人執殳,二百五十人執叉,皆赤地雲花襖、冒,行滕、鞋襪。殳、叉以次相間。左右領軍衛各一百六十人,左右武衛各一百人,左右威衛、左右驍衛、左右衛各八十人。左右廂有主帥三十八人,平巾幘、緋裲襠、大口褲,執儀刀。廂有左右衛各三人,左右驍衛、左右武衛、左右威衛、左右領軍衛各四人,以主殳仗,被豹文袍、冒;領軍衛、師子文袍。步甲隊從左右廂各四十八,前後皆二十四。每隊折衝都尉一人主之,被繡袍。每隊一人,戎服大袍,帶橫刀,執旗;二人引,二人夾,皆戎服大袍,帶弓箭橫刀。隊別三十人,被甲、臂韝、行滕、鞋襪。每一隊鍪、甲、覆膊、執弓箭,一隊胡木鍪及毦、蜀鎧、覆膊,執刀、楯、相間。第一隊,赤質鍪、甲,赤弓、箭,折衝都尉各一人主之,執鶡雞旗。第二隊,赤質鍪、鎧,赤刀、楯、,果毅都尉各一人主之,執豹旗。第三隊,青質鍪、甲,青弓、箭,折衝都尉各一人主之。第四隊,青質鍪、鎧,青刀、楯、,果毅都尉各一人主之。第五隊,黑質鍪、甲,黑弓、箭,左右威衛折衝都尉各一人主之。第六隊,黑質鍪、鎧,黑刀、楯、,果毅都尉各一人主之。第七隊,白質鍪、甲,白弓、箭,左右武衛折衝都尉各一人主之。第八隊,白質鍪、鎧,白刀、楯、果毅都尉各一人主之。第九隊,黃質鍪、甲,黃弓、箭,左右驍衛折衝都尉各一人主之。第十隊,黃質鍪、鎧,黃刀、楯、,果毅都尉各一人主之。第十一隊,黃質鍪、甲,黃弓、箭,左右衛折衝都尉各一人主之。第十二隊,黃質鍪、鎧,黃刀、楯、,果毅都尉各一人主之。次後第一隊,黃質鍪、鎧,黃刀、楯、,左右衛折衝都尉各一人主之。至第十二隊與前同。   次左右金吾衛辟邪旗隊,折衝都尉各一人檢校。又有清游隊、硃雀隊、玄武隊。清游隊建白澤旗二,各一人執,帶橫刀;二人引,二人夾,皆帶弓箭、橫刀。左右金吾衛折衝都尉各一人,帶弓箭、橫刀,各領四十人,皆帶橫刀,二十人持槊,四人持弩,十六人帶弓箭。硃雀隊建硃雀旗,一人執,引、夾皆二人,金吾衛折衝都尉一人主之,領四十人,二十人持槊,四人持弩,十六人帶弓箭,又二人持槊,皆佩橫刀,槊以黃金塗末。龍旗十二,執者戎服大袍,副竿二,各一人執,戎服大袍,分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主之。大將軍各一人檢校二隊。玄武隊建玄武旗,一人執,二人引,二人夾,平巾幘、黑裲襠、黑裌、大口褲,左右金吾衛折衝都尉各一人主之,各領五十人,持槊二十五人,持弩五人,帶弓箭二十人,又二人持槊。諸衛挾門隊、長槍隊與諸隊相間。   朝日,殿上設黼扆、躡席、熏爐、香案。御史大夫領屬官至殿西廡,從官硃衣傳呼,促百官就班,文武列於兩觀。監察御史二人立於東、西朝堂磚道以蒞之。平明,傳點畢,內門開。監察御史領百官入,夾階,監門校尉二人執門籍,曰:「唱籍」。既視籍,曰:「在」。入畢而止。次門亦如之。序班於通乾、觀象門南,武班居文班之次。入宣政門,文班自東門而入,武班自西門而入,至閣門亦如之。夾階校尉十人同唱,入畢而止。宰相、兩省官對班於香案前,百官班於殿庭左右,巡使二人分蒞於鐘鼓樓下,先一品班,次二品班,次三品班,次四品班,次五品班。每班尚書省官為首。武班供奉者立於橫街之北,次千牛中郎將,次千牛將軍,次過狀中郎將一人,次接狀中郎將一人,次押柱中郎將一人,次押柱中郎一人,次排階中郎將一人,次押散手仗中郎將一人,次左右金吾衛大將軍。凡殿中省監、少監,尚衣、尚捨、尚輦奉御,分左右隨繖、扇而立。東宮官居上台官之次,王府官又次之,唯三太、三少、賓客、庶子、王傅隨本品。侍中奏「外辦」,皇帝步出西序門,索扇,扇合。皇帝升御座,扇開。左右留扇各三。左右金吾將軍一人奏「左右廂內外平安」。通事舍人贊宰相兩省官再拜,升殿。內謁者承旨喚仗,左右羽林軍勘以木契,自東西閣而入。內侍省五品以上一人引之,左右衛大將軍、將軍各一人押之。二十人以下入,則不帶仗。三十人入,則左右廂監門各二人,千牛備身各四人,三衛各八人,金吾一人。百人入,則左右廂監門各六人,千牛備身各四人,三衛三十三人,金吾七人。二百人,則增以左右武衛、威衛、領軍衛、金吾衛、翊衛等。凡仗入,則左右廂加一人監捉永巷,御刀、弓箭。及三衛帶刀入,則曰:「仗入」;三衛不帶刀而入,則曰「監引入」。朝罷,皇帝步入東序門,然後放仗。內外仗隊,七刻乃下。常參、輟朝日,六刻即下。宴蕃客日,隊下,復立半仗於兩廊。朔望受朝及蕃客辭見,加纛、槊沄,儀仗減半。凡千牛仗立,則全仗立。太陽虧,昏塵大霧,則內外諸門皆立仗。泥雨,則延三刻傳點。   駕。   大駕鹵簿。天子將出,前二日,太樂令設宮縣之樂於庭。晝漏上五刻,駕發。前發七刻,擊一鼓為一嚴。前五刻,擊二鼓為再嚴,侍中版奏「請中嚴」。有司陳鹵簿。前二刻,擊三鼓為三嚴,諸衛各督其隊與鈒、戟以次入陳殿庭。通事舍人引群官立朝堂,侍中、中書令以下奉迎於西階。侍中負寶,乘黃令進路於太極殿西階,南向;千牛將軍一人執長刀立路前,北向;黃門侍郎一人立侍臣之前;贊者二人。既外辦,太僕卿攝衣而升,正立執轡。天子乘輿以出,降自西階,曲直華蓋,警蹕,侍衛。千牛將軍前執轡,天子升路,太僕卿授綏,侍中、中書令以下夾侍。黃門侍郎前奏「請發」。鑾駕動,警蹕,鼓傳音,黃門侍郎與贊者夾引而出,千牛將軍夾路而趨。   駕出承天門,侍郎乘馬奏「駕少留,敕侍臣乘馬」。侍中前承製,退稱:「制曰可」。黃門侍郎退稱:「侍臣乘馬。」贊者承傳,侍臣皆乘。侍衛之官各督其屬左右翊駕,在黃麾內。符寶郎奉六寶與殿中後部從,在黃鉞內。侍中、中書令以下夾侍路前,贊者在供奉官內。侍臣乘畢,侍郎奏「請車右升」。侍中前承製,退稱:「制曰可」。侍郎復位,千牛將軍升。侍郎奏「請發」。萬年縣令先導,次京兆牧、太常卿、司徒、御史大夫、兵部尚書,皆乘路,鹵簿如本品。   次清游隊。次左右金吾衛大將軍各一人,帶弓箭橫刀,檢校龍旗以前硃雀等隊,各二人持槊,騎夾。次左右金吾衛果毅都尉各一人,帶弓箭橫刀,領夾道鐵甲佽飛。次虞候佽飛四十八騎,平巾幘、緋裲襠、大口褲,帶弓箭、橫刀,夾道分左右,以屬黃麾仗。次外鐵甲佽飛二十四人,帶弓箭、橫刀,甲騎具裝,分左右廂,皆六重,以屬步甲隊。   次硃雀隊。次指南車、記裡鼓車、白鷺車、鸞旗車、辟惡車、皮軒車,皆四馬,有正道匠一人,駕士十四人,皆平巾幘、大口褲、緋衫。太卜令一人,居辟惡車,服如佽飛,執弓箭。左金吾衛隊正一人,居皮軒車,服平巾幘、緋裲襠,銀裝儀刀,紫黃綬紛,執弩。次引駕十二重,重二人,皆騎,帶橫刀。自皮軒車後,屬於細仗前,槊、弓箭相間,左右金吾衛果毅都尉各一人主之。次鼓吹。次黃麾仗一,執者武弁、硃衣、革帶,二人夾。次殿中侍御史二人導。次太史監一人,書令史一人,騎引相風、行漏輿。次相風輿,正道匠一人,輿士八人,服如正道匠。次扛鼓、金鉦,司辰、典事匠各一人,刻漏生四人,分左右。次行漏生,正道匠一人,輿士十四人。   次持鈒前隊。次御馬二十四,分左右,各二人馭。次尚乘奉御二人,書令史二人,騎從。   次左青龍右白虎旗,執者一人,服如正道匠,引、夾各二人,皆騎。次左右衛果毅都尉各一人,各領二十五騎,二十人執槊,四人持弩,一人帶弓箭,行儀刀仗前。次通事舍人,四人在左,四人在右。侍御史,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御史中丞,一人在左,一人在右。左拾遺一人在左,右拾遺一人在右。左補闕一人在左,右補闕一人在右。起居郎一人在左,起居舍人一人在右。諫議大夫,一人在左,一人在右。給事中二人在左,中書舍人二人在右。黃門侍郎二人在左,中書侍郎二人在右。左散騎常侍一人在左,右散騎常侍一人在右。侍中二人在左,中書令二人在右。通事舍人以下,皆一人從。次香蹬一,有衣,繡以黃龍,執者四人,服如折衝都尉。   次左右衛將軍二人,分左右,領班劍、儀刀,各一人從。次班劍、儀刀,左右廂各十二行:第一左右衛親衛各五十三人,第二左右衛親衛各五十五人,第三左右衛勳衛各五十七人,第四左右衛勳衛各五十九人,各執金銅裝班劍,纁硃綬紛;第五左右衛翊衛各六十一人,第六左右衛翊衛各六十三人,第七左右衛翊衛各六十五人,第八左右驍衛各六十七人,各執金銅裝儀刀,綠綟綬紛;第九左右武衛翊衛各六十九人,第十左右威衛翊衛各七十一人,第十一左右領軍衛翊衛各七十三人,第十二左右金吾衛翊衛各七十五人,各執銀裝儀刀,紫黃綬紛。自第一行有曲折三人陪後門,每行加一人,至第十二行曲折十四人。   次左右廂,諸衛中郎將主之,執班劍、儀刀,領親、勳、翊衛。次左右衛郎將各一人,皆領散手翊衛三十人,佩橫刀,騎,居副仗槊翊衛內。次左右驍衛郎將各一人,各領翊衛二十八人,甲騎具裝,執副仗槊,居散手衛外。次左右衛供奉中郎將,郎將四人,各領親、勳、翊衛四十八人,帶橫刀,騎,分左右,居三衛仗內。   次玉路,駕六馬,太僕卿馭之,駕士三十二人。凡五路,皆有副。駕士皆平巾幘、大口褲,衫從路色。玉路,服青衫。千牛衛將軍一人陪乘,執金裝長刀,左右衛大將軍各一人騎夾,皆一人從,居供奉官後。次千牛衛將軍一人,中郎將二人,皆一人從。次千牛備身、備身左右二人,騎,居玉路後,帶橫刀,執御刀、弓箭。次御馬二,各一人馭。次左右監門校尉二人,騎,執銀裝儀刀,居後門內。   次衙門旗,二人執,四人夾,皆騎,赤綦襖、黃冒、黃袍。次左右監門校尉各十二人,騎,執銀裝儀刀,督後門,十二行,仗頭皆一人。次左右驍衛、翊衛各三隊,居副仗槊外。次左右衛夾轂,廂各六隊。   次大繖二,執者騎,橫行,居衙門後。次雉尾障扇四,執者騎,夾繖。次腰輿,輿士八人。次小團雉尾扇四,方雉尾扇十二,花蓋二,皆執者一人,夾腰輿。自大繖以下,執者服皆如折衝都尉。次掌輦四人,引輦。次大輦一,主輦二百人,平巾幘、黃絲布衫、大口褲、紫誕帶、紫行滕、鞋襪。尚輦奉御二人,主腰輿,各書令史二人騎從。次殿中少監一人,督諸局供奉事,一人從。次諸司供奉官。次御馬二十四,各二人馭,分左右。次尚乘直長二人,平巾幘、緋褲褶,書令史二人騎從,居御馬後。   次持鈒沄。次大繖二,雉尾扇八,夾繖左右橫行。次小雉尾扇。硃畫團扇,皆十二,左右橫行。次花蓋二,叉二。次俾倪十二,左右橫行。次玄武幢一,叉一,居絳麾內。次絳麾二,左右夾玄武幢。次細槊十二,孔雀為毦,左右橫行,居絳麾後。自鈒、戟以下,執者服如黃麾仗,唯玄武幢執者服如罕、畢。   次後黃麾,執者一人,夾二人,皆騎。次殿中侍御史二人,分左右,各令史二人騎從,居黃麾後。次大角。次方輦一,主輦二百人。次小輦一,主輦六十人。次小輿一,奉輿十二人,服如主輦。次尚輦直長二人,分左右,檢校輦輿,皆書令史二人騎從。次左右武衛五牛旗輿五,赤青居左,黃居中,白黑居右,皆八人執之,平巾幘、大口褲,衫從旗色,左右威衛隊正各一人主之,騎,執銀裝長刀。次乘黃令一人,丞一人,分左右,檢校玉路,皆府史二人騎從。   次金路、象路、革路、木路,皆駕六馬,駕士三十二人。次五副路,皆駕四馬,駕士三十八人。次耕根車,駕六馬,駕士三十二人。次安車、四望車,皆駕四馬,駕士二十四人。次羊車,駕果下馬一,小史十四人。次屬車十二乘,駕牛,駕士各八人。次門下、史書、秘書、殿中四省局官各一人,騎,分左右夾屬車,各五人從,唯符寶以十二人從。次黃鉞車,上建黃鉞,駕二馬,左武衛隊正一人在車,駕士十二人。次豹尾車,駕二馬,左武衛隊正一人在車,駕士十二人。次左右威衛折衝都尉各一人,各領掩後二百人步從,五十人為行,大戟五十人,刀、楯、五十人,弓箭五十人,弩五十人,皆黑鍪、甲、覆膊、臂韝,橫行。   次左右領軍衛將軍二人,領步甲隊及殳仗,各二人執槊槊從。次前後左右廂步甲隊。次左右廂黃麾仗。次左右廂殳仗。   次諸衛馬隊,左右廂各二十四。自十二旗後,屬於玄武隊,前後有主帥以下四十人,皆戎服大袍,二人引旗,一人執,二人夾,二十人執槊,余佩弩、弓箭。第一辟邪旗,左右金吾衛折衝都尉各一人主之,皆戎服大袍,佩弓箭、橫刀,騎;第二應龍旗,第三玉馬旗,第四三角獸旗,左右領軍衛果毅都尉各一人主之;第五黃龍負圖旗,第六黃鹿旗,左右威衛折衝都尉各一人主之;第七飛麟旗,第八駃騠旗,第九鸞旗,左右武衛果毅都尉各一人主之;第十鳳旗,第十一飛黃旗,左右驍衛折衝都尉各一人主之;第十二麟旗,第十三角端旗,以當御,第十四赤熊旗,左右衛折衝都尉各一人主之;第十五兕旗,第十六太平旗,左右驍衛果毅都尉各一人主之;第十七犀牛旗,第十八鵔鸃旗,第十九□虜噥X,左右武衛折衝都尉各一人主之;第二十騶牙旗,第二十一蒼烏旗,左右威衛果毅都尉各一人主之;第二十二白狼旗,第二十三龍馬旗,第二十四金牛旗,左右領軍衛折衝都尉各一人主之;其服皆如第一。   次玄武隊。次衙門一,居玄武隊前、大戟隊後,執者二人,夾四人,皆騎,分左右,赤綦襖,黃袍,黃冒。次衙門左右廂,廂有五門,執、夾人同上。第一門,居左右威衛黑質步甲隊之後,白質步甲隊之前;第二門,居左右衛步甲隊之後,左右領軍衛黃麾仗之前;第三門,居左右武衛黃麾仗之後,左右驍衛黃麾仗之前;第四門,居左右領軍衛黃麾仗之後,左右衛步甲隊之前;第五門,居左右武衛白質步甲隊之後,黑質步甲隊之前。五門別當步甲隊黃麾仗前、馬隊後,各六人分左右,戎服大袍,帶弓箭、橫刀。   凡衙門,皆監門校尉六人,分左右,執銀裝長刀,騎。左右監門衛大將軍、將軍、中郎將,廂各巡行。校尉一人,往來檢校諸門。中郎將各一人騎從。左右金吾衛將軍循仗檢校,各二人執槊騎從。左右金吾衛果毅都尉二人,糾察仗內不法,各一人騎從。   駕所至,路南向,將軍降,立於路右,侍中前奏「請降路」。天子降,乘輿而入,繖、扇、華蓋,侍衛。   駕還,一刻,擊一鼓為一嚴,仗衛還於塗。三刻,擊二鼓為再嚴,將士布隊仗,侍中奏「請中嚴」。五刻,擊三鼓為三嚴,黃門侍郎奏「請駕發」。鼓傳音,發駕,鼓吹振作。入門,太樂令命擊蕤賓之鐘,左五鍾皆應。鼓柷,奏《采茨》之樂。至太極門,戛敔,樂止。既入,鼓柷,奏《太和》之樂。回路南向,侍中請降路,乘輿乃入,繖、扇、侍御、警蹕如初。至門,戛吾て,樂止。皇帝入,侍中版奏「請解嚴」。叩鉦,將士皆休。 志第十三下 儀衛下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出,尚儀版奏「請中嚴」。尚服率司仗布侍衛,司賓列內命婦於庭,西向北上,六尚以下詣室奉迎 ,尚服負寶,內僕進車於閣外,尚儀版奏「外辦」。馭者執轡,太皇太后乘輿以出,華蓋,侍衛,警蹕,內命婦從。   出門,太皇太后升車,從官皆乘馬,內命婦、宮人以次從。   清游隊,旗一,執者一人,佩橫刀,引、夾皆二人,佩弓箭、橫刀,騎。次金吾衛折衝都尉一人,佩橫刀、弓箭;領騎四十,亦佩橫刀,夾折衝;執槊二十人,持弩四人,佩弓箭十六人,持槊、刀二人。次虞候佽飛二十八人,騎,佩弓箭、橫刀,夾道分左右,以屬黃麾仗。   次內僕令一人在左,丞一人在右,各書令史二人騎從。次黃麾一,執者一人,夾道二人,皆騎。次左右廂黃麾仗,廂皆三行,行百人。第一短戟,五色氅,執者黃地白花綦襖、冒;第二戈,五色氅,執者赤地黃花綦襖、冒;第三鍠,五色幡,執者青地赤花綦襖、冒。左右衛、左右威衛、左右武衛、左右驍衛、左右領軍衛各三行,行二十人,每衛以主帥六人主之,皆豹文袍、冒,執瑜石裝長刀,騎,唯左右領軍衛減三人。每衛果毅都尉一人,被繡袍,各一人從;左右領軍衛有絳引幡,引前者三,掩後者三。   次內謁者監四人,給事二人,內常侍二人,內侍少監二人,騎,分左右,皆有內給使一人從。次內給使百二十人,平巾幘、大口褲、緋裲襠,分左右,屬於宮人車。次偏扇、團扇、方扇皆二十四,宮人執之,衣彩大袖裙襦、綵衣、革帶、履,分左右。次香蹬一,內給使四人輿之,居重翟車前。   次重翟車,駕四馬,駕士二十四人。次行障六,次坐障三,皆左右夾車,宮人執之,服同執扇。次內寺伯二人,領寺人六人,執御刀,服如內給使,夾重翟車。次腰輿一,執者八人,團雉尾扇二,夾輿。次大繖四。次雉尾扇八,左右橫行,為二重。次錦花蓋二,單行。次小雉尾扇、硃畫團扇皆十二,橫行。次錦曲蓋二十,橫行,為二重。次錦六柱八,分左右。自腰輿以下,皆內給使執之。   次宮人車。次降麾二,分左右。次後黃麾一,執者一人,夾二人,皆騎。次供奉宮人,在黃麾後。   次厭翟車、翟車、安車,皆駕四馬,駕士各二十四人;四望車,駕士二十二人;金根車,駕牛,駕士十二人。   次左右廂衙門各二,每門二人執,四人夾,皆赤綦襖,黃袍、冒,騎。   次左右領軍衛,廂皆一百五十人,執殳,赤地黃花綦襖、冒,前屬於黃麾仗,後盡鹵簿;廂各主帥四人主之,皆黃袍、冒,執瑜石裝長刀,騎。折衝都尉二人,檢校殳仗,皆一人騎從。次衙門一,盡鹵簿後殳仗內正道,每門監門校尉二人主之,執銀裝長刀;廂各有校尉一人,騎,佩銀橫刀,往來檢校。御馬減大駕之半。   太皇太后將還,三嚴,內典引引外命婦出次,就位;司賓引內命婦出次,序立大次之前。既外辦,馭者執轡。太皇太后乘輿出次,華蓋、警蹕、侍衛如初。內命婦以下乘車以從。車駕入,內典引引外命婦退,駕至正殿門外,車駕南問,尚儀前奏「請降車」。將士還。   皇太子出,則鹵簿陳於重明門外。其日三刻,宮臣皆集於次,左庶子版奏「請中嚴」。典謁引宮臣就位,侍衛官服其器服,左庶子負璽詣閣奉迎,僕進車若輦於西閣外,南向,內率一人執刀立車前,北向,中允一人立侍臣之前,贊者二人立中允之前。前二刻,諸衛之官詣閣奉迎,宮臣應從者各出次,立於門外,文東武西,重行北向北上。   左庶子版奏「外辦」,僕升正位執轡,皇太子乘輿而出,內率前執轡,皇太子升車,僕立授綏,左庶子以下夾侍。中允奏:「請發」,車動,贊者夾引而出,內率夾車而趨,出重明門,中允奏「請停車,侍臣上馬」。左庶子前承令,退稱:「令曰諾」。中允退稱:「侍臣上馬。」贊者承傳,侍臣皆騎。中允奏「請車右升」。左庶子前承令,退稱:「令曰諾」。內率升訖,中允奏「請發」。車動,鼓吹振作,太傅乘車訓導,少傅乘車訓從。出延喜門,家令先導,次率更令、詹事、太保、太傅、太師,皆軺車,備鹵薄。   次清游隊,旗一,執者一人,佩橫刀,引、夾皆二人,亦佩弓箭、橫刀,騎。次清道率府折衝都尉一人,佩弓箭、橫刀,領騎三十,亦佩橫刀,十八人執槊,九人挾弓箭,三人持弩,各二人騎從。次左右清道率、府率各一人,騎,佩橫刀、弓箭,領清道直蕩及檢校清游隊各二人,執槊騎從。次外清道直蕩二十四人,騎,佩弓箭、橫刀,夾道。   次龍旗六,各一人騎執,佩橫刀,戎服大袍,橫行正道,每旗前後二人騎,為二重,前引後護,皆佩弓箭、橫刀,戎服大袍。次副竿二,分左右,各一人騎執。次細引六重,皆騎,佩橫刀,每重二人,自龍旗後屬於細仗,槊、弓箭相間,廂各果毅都尉一人主之。   次率更丞一人,府、史二人騎從,領鼓吹。次誕馬十,分左右,執者各二人。次廄牧令一人居左,丞一人居右,各府、史二人騎從。   次左右翊府郎將二人,主班劍。次左右翊衛二十四人,執班劍,分左右。次通事舍人四人、司直二人、文學四人、洗馬二人,司議郎二人居左,太子舍人二人居右,中允二人居左,中舍人二人居右,左右諭德二人,左右庶子四人,騎,分左右,皆一人從。次左右衛率府副率二人步從。   次親、勳、翊衛,廂各中郎將、郎將一人,皆領儀刀六行:第一親衛二十三人,第二親衛二十五人,皆執金銅裝儀刀,纁硃綬紛;第三勳衛二十七人,第四勳衛二十九人,皆執銀裝儀刀,綠綟紛;第五翊衛三十一人,第六翊衛三十三人,皆執瑜石裝儀刀,紫黃綬紛。自第一行有曲折三人陪後門,每行加一人,至第六行八人。次三衛十八人,騎,分左右夾路。   次金路,駕四馬,駕士二十三人,僕寺僕馭,左右率府率二人執儀刀陪乘。次左右衛率府率二人,夾路,各一人從,居供奉官後。次左右內率府率二人,副率二人,領細刀、弓箭,皆一人從。次千牛,騎,執細刀、弓箭。次三衛儀刀仗,後開衙門。次左右監門率府直長各六人,執瑜石儀刀,騎,監後門。次左右衛率府,廂各翊衛二隊,皆騎,在執儀刀行外;壓角隊各三十人,騎,佩橫刀,一人執旗,二人引,二人夾,十五人執槊,二人佩弓箭,三人佩弩,隊各郎將一人主之。   次繖,二人執,雉尾扇四,夾繖。次腰輿一,執者八人,團雉尾扇二,小方雉尾扇八,以夾腰輿,內直郎二人主之,各令史二人騎從。次誕馬十,分左右,馭者各二人。次典乘二人,各府、史二人騎從。次左右司御率府校尉二人騎從,佩瑜石裝儀刀,領團扇、曲蓋。次硃漆團扇六,紫曲蓋六,各橫行。次諸司供奉。次左右清道率府校尉二人,騎,佩瑜石裝儀刀,主大角。   次副路,駕四馬,駕士二十二人;軺車,駕一馬,駕士十四人;四望車,駕一馬,駕士十人。   次左右廂步隊十六,每隊果毅都尉一人,領騎二十八,戎服大袍,佩橫刀,一人執旗,二人引,二人夾,二十五人佩弓箭,前隊持槊,與佩弓箭隊以次相間。次左右司御率府副率各一人,騎,檢校步隊,二人執槊騎從。   次儀仗,左右廂各六色,每色九行,行六人,赤綦襖、冒,行滕、鞋襪。第一戟,赤氅,六人;第二弓箭,六人;第三儀鋋,毦,六人;第四刀楯,六人;第五儀鍠,五色幡,六人;第六油戟,六人。次前仗首,左右廂各六色,每色三行,行六人,左右司御率府二人,果毅都尉各一人,主帥各六人主之;次左右廂各六色,每色三行,行六人,左右衛率府副率二人,果毅都尉各一人,主帥各六人主之。左右司御率府主帥各六人,騎,護後,率及副率各一人步從。廂有絳引幡十二,引前者六,引後者六。廂各有獨揭鼓六重,重二人,居儀仗外、殳仗內,皆赤綦襖、冒,行滕、鞋襪。左右司御率府四重,左右衛率府二重。   次左右廂皆百五十人,左右司御率府各八十六人,左右衛率府各六十四人,赤綦襖、冒,主殳,分前後,居步隊外、馬隊內。各司御率府果毅都尉一人主之,各一人騎從。廂各主帥七人,左右司御率府各四人,左右衛率府各三人,騎,分前後。   次左右廂馬隊,廂各十隊,隊有主帥以下三十一人,戎服大袍,佩橫刀,騎。隊有旗一,執者一人,引、夾各二人,皆佩弓箭,十六人持槊,七人佩弓箭,三人佩弩。第一,左右清道率府果毅都尉二人主之;第二、第三、第四,左右司御率府果毅都尉二人主之;第五、第六、第七,左右衛率府果毅都尉主之;第八、第九、第十,左右司御率府果毅都尉二人主之;皆戎服大袍,佩弓箭、橫刀。   次後拒隊,旗一,執者佩橫刀,引、夾路各二人,佩弓箭、橫刀。次清道率府果毅都尉一人,領四十騎,佩橫刀;凡執槊二十人,佩弓箭十六人,佩弩四人,騎從。次後拒隊,前當正道殳仗內,有衙門。次左右廂各有衙門三:第一,當左右司御率府步隊後,左右衛率府步隊前;第二,當左右衛率府步隊後,左右司御率府儀仗前;第三,當左右司御率府儀仗後,左右衛率府步隊前。每門二人執,四人夾,皆騎,赤綦襖,黃袍、冒。門有監門率府直長二人檢校,左右監門率府副率各二人檢校諸門,各一人騎從。次左右清道率府、副率各二人,檢校仗內不法,各一人騎從。次少師、少傅、少保,正道乘路,備鹵簿,文武以次從。   皇太子所至,回車南向,左庶子跪奏「請降路」。   還宮。一嚴,轉仗衛於還塗;再嚴,左庶子版奏「請中嚴」;三嚴,僕進車,左庶子版奏「外辦」。皇太子乘輿出門外,降輿,乘車,左庶子請車右升,侍臣皆騎。車動,至重明門,宮官下馬,皇太子乘車而入,太傅、少傅還。皇太子至殿前,車南向,左庶子奏「請降」。皇太子乘輿而入,侍臣從至閣,左庶子版奏「解嚴」。   若常行、常朝,無馬隊、鼓吹、金路、四望車、家令、率更令、詹事、太保、太師、少保、少師,又減隊仗三之一,清道、儀刀、誕馬皆減半,乘軺車而已。二傅乘犢車,導從十人,太傅加清道二人。   皇太子妃鹵簿:清道率府校尉六人,騎,分左右,為三重,佩橫刀、弓箭。次青衣十人,分左右。次導客舍人四人,內給使六十人,皆分左右,後屬內人車。次偏扇、團扇、方扇各十八,分左右,宮人執者間綵衣、革帶。次行障四,坐障二,宮人執以夾車。次典內二人,騎,分左右。次厭翟車,駕三馬,駕士十四人。次閣帥二人,領內給使十八人,夾車。次六柱二,內給使執之。次供奉內人,乘犢車。次繖一,雉尾扇二,團扇四,曲蓋二,皆分左右,各內給使執之。次戟九十,執者絳綦襖、冒,分左右。   親王鹵簿:有清道六人為三重,武弁、硃衣、革帶。次幰弩一,執者平巾幘、緋褲褶,騎。次青衣十二人,平巾青幘、青布褲褶,執青布仗袋,分左右。次車輻十二,分左右。車輻,棒也,夾車而行,故曰車輻。執者服如幰弩。次戟九十,執者絳綦襖、冒,分左右。次絳引幡六,分左右,橫行,以引刀、楯、弓、箭、槊。次內第一行廂,執刀楯,絳綦襖、冒。第二行廂,執弓矢,戎服。第三行廂,執槊,戎服大袍。廂各四十人。次節一,夾槊一,各一人騎執,平巾幘、大口褲、緋衫。次告止幡四,傳教幡四,信幡八。凡幡皆絳為之,署官號,篆以黃,飾以鳥翅,取其疾也,金塗鉤,竿長一丈一尺,執者服如夾槊,分左右。次儀鋋二,儀鍠六,油戟十八,儀槊十,細槊十,執者皆絳綦襖、冒。次儀刀十八,執者服如夾槊,分左右。次誕馬八,馭者服如夾槊,分左右。次府佐六人,平巾幘、大口褲、緋裲襠,騎,持刀夾引。次象路一,駕四馬,佐二人立侍:一人武弁、硃衣、革帶,居左;一人緋裲襠、大口褲,持刀居右。駕士十八人,服如夾槊。次繖一,雉尾扇二。次硃漆團扇四,曲蓋二,執者皆絳綦襖、冒,分左右。次僚佐,本服陪從。次麾、幢各一,左麾右幢。次大角、鼓吹。   一品鹵簿:有清道四人為二重,幰弩一騎。青衣十人,車輻十人,戟九十,絳引幡六,刀、楯、弓、箭、槊皆八十,節二,大槊二,告止幡、傳教幡皆二,信幡六,誕馬六,儀刀十六,府佐四人夾行。革路一,駕四馬,駕士十六人。繖一,硃漆團扇四,曲蓋二,僚佐本服陪從,麾、幢、大角、鐃吹皆備。   自二品至四品,青衣、車輻每品減二人。二品,刀、楯、弓、箭、戟、槊各減二十。三品以下,每品減十而已。二品,信幡四,誕馬四,儀刀十四,革路駕士十四人。三品亦如之,儀刀十,革路駕士十二人。四品、五品,信幡二,誕馬二,儀刀八,木路駕士十人。   自二品至四品,皆有清道二人,硃漆團扇二,曲蓋一,幰弩一騎,幡竿長丈,繖一,節一,夾槊二。   萬年縣令亦有清道二人,幰弩一騎,青衣、車輻皆二人,戟三十,告止幡、傳教幡、信幡皆二,竿長九尺,誕馬二,軺車,一馬,駕士六人,繖、硃漆團扇、曲蓋皆一。非導駕及余四等縣初上者,減幰弩、車輻、曲蓋,其戟亦減十。   內命婦、夫人鹵簿:青衣六人,偏扇、團扇皆十六,執者間彩裙襦、綵裳、革帶,行障三,坐障二,厭翟車,駕二馬,馭人十,內給使十六人夾車,從車六乘,繖、雉尾扇皆一,團扇二,內給使執之,戟六十。外命婦一品亦如之,厭翟車馭人減二,有從人十六人。非公主、王妃則乘白銅飾犢車,駕牛,馭人四,無雉尾扇。   嬪,青衣四人,偏扇、團扇、方扇十四,行障二,坐障一,翠車,馭人八,內給使十四人,夾車四乘,戟四十。外命婦二品亦如之,乘白銅飾犢車,青通幰,硃裹,從人十四人。   婕妤、美人、才人,青衣二人,偏扇、團扇、方扇十,行障二,坐障一,安車,駕二馬,馭人八,內給使十人,從車二乘,戟二十。太子良娣、良媛、承徽、外命婦三品亦如之,白銅飾犢車,從人十人。   外命婦四品,青衣二人,偏扇、團扇、方扇皆八,行障、坐障皆一,白銅飾犢車,馭人四,從人八。余同三品,唯無戟。   自夫人以下皆清道二人,繖一,又有團扇二。   大駕鹵簿鼓吹,分前後二部。鼓吹令二人,府、史二人騎從,分左右。   前部:扛鼓十二,夾金鉦十二,大鼓、長鳴皆百二十,鐃鼓十二,歌、簫、笳次之;大橫吹百二十,節鼓二,笛、簫、觱篥、茄、桃皮觱篥次之;扛鼓、夾金鉦皆十二,小鼓、中鳴皆百二十,羽葆鼓十二,歌、簫、笳次之。至相風輿,有扛鼓一,金鉦一,鼓左鉦右。至黃麾,有左右金吾衛果毅都尉二人主大角百二十,橫行十重;鼓吹丞二人,典事二人騎從。   次後部鼓吹:羽葆鼓十二,歌、簫、笳次之;鐃鼓十二,歌、簫、笳次之;小橫吹百二十,笛、蕭、觱篥、笳、桃皮觱篥次之。凡歌、簫、笳工各二十四人,主帥四人,笛、簫、觱篥、笳、桃皮觱篥工各二十四人。   法駕,減太常卿、司徒、兵部尚書、白鷺車、辟惡車、大輦、五副路、安車、四望車,又減屬車四,清游隊、持鈒沄、玄武隊皆減四之一,鼓吹減三之一。   小駕,又減卿史大夫、指南車、記裡鼓車、鸞旗車、皮軒車、象革木三路、耕根車、羊車、黃鉞車、豹尾車、屬車、小輦、小輿,諸隊及鼓吹減大駕之半。   凡鼓吹五部:一鼓吹,二羽葆,三鐃吹,四大橫吹,五小橫吹,總七十五曲。   鼓吹部有扛鼓、大鼓、金鉦小鼓、長鳴、中鳴。扛鼓十曲:一《警雷震》,二《猛獸駭》,三《鷙鳥擊》,四《龍媒蹀》,五《靈夔吼》,六《雕鶚爭》,七《壯士怒》,八《熊羆吼》,九《石墜崖》,十《波蕩壑》。大鼓十五曲,嚴用三曲:一《元驎合邏》,二《元驎他固夜》、三《元驎跋至慮》。警用十二曲:一《元咳大至游》,二《阿列乾》,三《破達析利純》,四《賀羽真》,五《鳴都路跋》,六《他勃鳴路跋》,七《相雷析追》,八《元咳赤賴》,九《赤咳赤賴》,十《吐咳乞物真》,十一《貪大訐》,十二《賀粟胡真》。小鼓九曲:一《漁陽》,二《雞子》,三《警鼓》,四《三鳴》,五《合節》,六《覆參》,七《步鼓》,八《南陽會星》,九《單搖》。皆以為嚴、警,其一上馬用之。長鳴一曲三聲:一《龍吟聲》,二《彪吼聲》,三《河聲》。中鳴一曲三聲:一《蕩聲》,二《牙聲》,三《送聲》。   羽葆部十八曲:一《太和》,二《休和》,三《七德》,四《騶虞》,五《基王化》,六《纂唐風》,七《厭炎精》,八《肇皇運》,九《躍龍飛》,十《殄馬邑》,十一《興晉陽》,十二《濟渭險》,十三《應聖期》,十四《御宸極》,十五《寧兆庶》,十六《服遐荒》,十七《龍池》,十八《破陣樂》。   鐃吹部七曲:一《破陣樂》,二《上車》,三《行車》,四《向城》,五《平安》,六《歡樂》,七《太平》。   大橫吹部有節鼓二十四曲:一《悲風》,二《游弦》,三《間弦明君》,四《吳明君》,五《古明君》,六《長樂聲》,七《五調聲》,作《烏夜啼》,九《望鄉》,十《跨鞍》,十一《間君》,十二《瑟調》,十三《止息》,十四《天女怨》,十五《楚客》,十六《楚妃歎》,十七《霜鴻引》。十八《楚歌》,十九《胡笳聲》,二十《辭漢》,二十一《對月》,二十二《胡笳明君》,二十三《湘妃怨》,二十四《沈湘》。   小橫吹部有角、笛、簫、笳、觱篥、桃皮觱篥六種,曲名失傳。   伶工謂夜警為嚴。凡大駕嚴,夜警十二曲,中警三曲,五更嚴三遍。天子謁郊廟,夜五鼓過半,奏四嚴;車駕至橋,復奏一嚴。元和初,禮儀使高郢建議罷之。   歷代獻捷必有凱歌,太宗平東都,破宋金剛,執賀魯,克高麗,皆備軍容,凱歌入京都,然其禮儀不傳。太和初,有司奏:「命將征討,有大功,獻俘馘,則神策兵衛於門外,如獻俘儀。凱樂用鐃吹二部,笛、觱篥、簫、笳、鐃鼓,皆工二人,歌工二十四人,乘馬執樂,阿列如鹵簿。鼓吹令、丞前導,分行俘馘之前。將入都門,鼓吹振作,奏《破陣樂》、《應聖期》、《賀朝歡》、《君臣同慶樂》等四曲。至太社、太廟門外,陳而不作。吉獻禮畢,樂作。至御樓前,陳兵仗於旌門外二十步,樂工步行,兵部尚書介胃執鉞,於旌門中路前導,協律郎二人執麾,門外分導,太常卿跪請奏凱樂。樂闋,太常卿跪奏『樂畢』。兵部尚書、太常卿退,樂工立於旌門外,引俘馘入獻,及稱賀,俘囚出,乃退。」 志第十四 車服   唐初受命,車、服皆因隋舊。武德四年,始著車輿、衣服之令,上得兼下,下不得擬上。   凡天子之車:   曰玉路者,祭祀、納後所乘也,青質,玉飾末;金路者,饗、射、祀還、飲至所乘也,赤質,金飾末;象路者,行道所乘也,黃質,像飾末;革路者,臨兵、巡守所乘也,白質,鞔以革;木路者,蒐田所乘也,黑質,漆之。五路皆重輿,左青龍,右白虎,金鳳翅,畫苣文鳥獸,黃屋左纛。金鳳一、鈴二在軾前,鸞十二在衡。龍輈前設鄣塵。青蓋三層,繡飾。上設博山方鏡,下圓鏡。樹羽。輪金根、硃班、重牙。左建旗,十有二旒,畫升龍,其長曳地,青繡綢槓。右載闟戟,長四尺,廣三尺,黻文。旗首金龍銜錦結綬及緌帶,垂鈴。金鍐方釳,插翟尾五焦,鏤錫,鞶纓十二就。旌旗、蓋、鞶纓,皆從路質,唯蓋裡皆用黃。五路皆有副。   耕根車者,耕藉所乘也,青質,三重蓋,余如玉路。安車者,臨幸所乘也,金飾重輿,曲壁,紫油纁,硃裡通幰,硃絲絡網,硃鞶纓,硃覆發具絡,駕赤騮。副路、耕根車、安車,皆八鸞。四望車者,拜陵、臨吊所乘也,制如安車,青油纁,硃裡通幰,硃絲絡網。又有屬車十乘:一曰指南車,二曰記裡鼓車,三曰白鷺車,四曰鸞旗車,五曰辟惡車,六曰皮軒車,七曰羊車,與耕根車、四望車、安車為十乘。行幸陳於鹵簿,則分前後;大朝會,則分左右。   皇后之車六:   重翟車者,受冊、從祀、饗廟所乘也,青質,青油纁,硃裡通幰,繡紫絡帶及帷,八鸞,鏤錫,鞶纓十二就,金鍐方釳,樹翟羽,硃總。   厭翟車者,親桑所乘也,赤質,紫油纁,硃裡通幰,紅錦絡帶及帷。   翟車者,歸寧所乘也,黃油纁,黃裡通幰,白紅錦絡帶及帷。三車皆金飾末,輪畫硃牙,箱飾翟羽,硃絲絡網,鞶、纓色皆從車質。   安車者,臨幸所乘也,制如金路,紫油纁,硃裡通幰。   四望車者,拜陵、臨喪所乘也,青油纁,硃裡通幰。   金根車者,常行所乘也,紫油纁,硃裡通幰。   夫人乘厭翟車,九嬪乘翟車,婕妤以下乘安車。外命婦、公主、王妃乘厭翟車。一品乘白銅飾犢車,青油纁,硃裡通幰,硃絲絡網。二品以下去油纁、絡網。四品有青偏幰。   皇太子之車三:   金路者,從祀、朝賀、納妃所乘也,赤質,金飾末,重較,箱畫苣文鳥獸,黃屋,伏鹿軾,龍輈,金鳳一,在軾前,設鄣塵,硃黃蓋裡,輪畫硃牙。左建旗九旒,右載闟戟,旗首金龍銜結綬及鈴緌,入鸞二鈴,金鍐方釳,樹翟尾五焦,鏤錫,鞶纓九就。   軺車者,五日常服、朝饗、宮臣、出入行道所乘也。   四望車者,臨吊所乘也。二車皆金飾末,紫油纁,硃裡通幰。   親王及武職,一品有象路,青油纁,硃裡通幰,硃絲絡網。二品、三品有革路,硃裡青通幰。四品有木路,五品有軺車,皆碧裡青偏幰。像飾末,班輪,八鸞,左建旗,畫升龍,右載闟戟。革路、木路,左建旃。軺車,曲壁,碧裡青通幰。諸路,硃質、硃蓋、硃旗、硃班輪。一品之旃九旒,二品八旒,三品七旒,四品六旒,鞶纓就亦如之。三品以上珂九子,四品七子,五品五子,六品以下去通幰及珂。   王公車路,藏於太僕,受制、行冊命、巡陵、昏葬則給之。余皆以騎代車。   凡天子之服十四:   大裘冕者,祀天地之服也。廣八寸,長一尺二寸,以板為之,黑表,纁裡,無旒,金飾玉簪導,組帶為纓,色如其綬,黈纊充耳。大裘,繒表,黑羔表為緣,纁裡,黑領、襟、襟緣,硃裳,白紗中單,皁領,青襟、□、裾,硃襪,赤舄。鹿盧玉具劍,火珠鏢首,白玉雙佩。黑組大雙綬,黑質,黑、黃、赤、白、縹、綠為純,為備天地四方之色。廣一尺,長二丈四尺,五百首。紛廣二寸四分,長六尺四寸,色如綬。又有小雙綬,長二尺六寸,色如大綬,而首半之,間施三玉環。革帶,以白皮為之,以屬佩、綬、印章。鞶囊,亦曰鞶帶,博三寸半,加金鏤玉鉤褵。大帶,以素為之,以硃為裡,在腰及垂皆有裨,上以硃錦,貴正色也,下以綠錦,賤間色也,博四寸。紐約,貴賤皆用青組,博三寸。黻以繒為之,隨裳色,上廣一尺,以象天數,下廣二尺以象地數,長三尺,硃質,畫龍、火、山三章,以像三才,其頸五寸,兩角有肩,廣二寸,以屬革帶。朝服謂之鞞,冕服謂之黻。   袞冕者,踐祚、饗廟、征還、遣將、飲至、加元服、納後、元日受朝賀、臨軒冊拜王公之服也。廣一尺二寸,長二尺四寸,金飾玉簪導,垂白珠十二旒,硃絲組帶為纓,色如綬。深青衣纁裳,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龍、華蟲、火、宗彝八章在衣;藻、粉米、黼、黻四章在裳。衣畫,裳繡,以象天地之色也。自山、龍以下,每章一行為等,每行十二。衣、褾、領,畫以升龍,白紗中單,黻領,青褾、□、裾,□繡龍、山、火三章,舄加金飾。   冕者,有事遠主之服也。八旒,七章:華蟲、火、宗彝三章在衣;藻、粉米、黼、黻四章在裳。   毳冕者,祭海岳之服也。七旒,五章:宗彝、藻、粉米在衣;黼、黻在裳。   絺冕者,祭社稷、饗先農之服也。六旒,三章:絺、粉米在衣;黼、黻在裳。   玄冕者,蠟祭百神、朝日、夕月之服也。五旒,裳刺黼一章。自袞冕以下,其制一也,簪導、劍、佩、綬皆同。   通天冠者,冬至受朝賀、祭還、燕群臣、養老之服也。二十四梁,附蟬十二首,施珠翠、金博山,黑介幘,組纓翠緌,玉、犀簪導,絳紗袍,硃裡紅羅裳,白紗中單,硃領、褾、□、裾,白裙、襦,絳紗蔽膝,白羅方心曲領,白晾陛A黑舄。白假帶,其制垂二絛帛,以變祭服之大帶。天子未加元服,以空頂黑介幘,雙童髻,雙玉導,加寶飾。三品以上亦加寶飾,五品以上雙玉導,金飾,六品以下無飾。   緇布冠者,始冠之服也。天子五梁,三品以上三梁,五品以上二梁,九品以上一梁。   武弁者,講武、出征、搜狩、大射、禡、類、宜社、賞祖、罰社、纂嚴之服也。有金附蟬,平巾幘。   弁服者,朔日受朝之服也。以鹿皮為之,有攀以持發,十有二逋u,玉簪導,絳紗衣,素裳,白玉雙佩,革帶之後有鞶囊,以盛小雙綬,白襪,烏皮履。   黑介幘者,拜陵之服也。無飾,白紗單衣,白裙、襦,革帶,素襪,烏皮履。   白紗帽者,視朝、聽訟、宴見賓客之服也。以烏紗為之,白裙、襦,白襪,烏皮履。   平巾幘者,乘馬之服也。金飾,玉簪導,冠支以玉,紫褶,白褲,玉具裝,珠寶鈿帶,有靴。   白帢者,臨喪之服也。白紗單衣,烏皮履。   皇后之服三:   褘衣者,受冊、助祭、朝會大事之服也。深青織成為之,畫翬,赤質,五色,十二等。素紗中單,黼領,硃羅縠褾、□,蔽膝隨裳色,以緅領為緣,用翟為章,三等。青衣,革帶、大帶隨衣色,裨、紐約、佩、綬如天子,青襪,舄加金飾。   鞠衣者,親蠶之服也。黃羅為之,不畫,蔽膝、大帶、革帶、舄隨衣色,余同褘衣。   鈿釵襢衣者,燕見賓客之服也。十一鈿,服用雜色而不畫,加雙佩小綬,去舄加履,首飾大小華十二樹,以象袞冕之旒,又有兩博鬢。   皇太子之服六:   袞冕者,從祀、謁廟、加元服、納妃之服也。白珠九旒,紅絲組為纓,犀簪導,青纊充耳。黑衣纁裳,凡九章:龍、山、華蟲、火、宗彝在衣,藻、粉米、黼、黻在裳。白紗中單,黼領,青褾、□、裾。革帶金鉤褵,大帶,瑜玉雙佩。硃組雙大綬,硃質,赤、白、縹、紺為純,長一丈八尺,廣九寸,三百二十首。黻隨裳色,有火、山二章。白襪,赤舄,硃履,加金塗銀扣飾。鹿盧玉具劍如天子。   遠遊冠者,謁廟、還宮、元日朔日入朝、釋奠之服也。以具服,遠遊冠三梁,加金博山,附蟬九首,施珠翠,黑介幘,髮纓翠緌,犀簪導,絳紗袍,紅裳,白紗中單,黑領、褾、□、裾,白裙、襦,白假帶,方心曲領,絳紗蔽膝,白襪,黑舄。朔日入朝,通服褲褶。   公服者,五日常朝、元日冬至受朝之服也。遠遊冠,絳紗單衣,白裙、襦,革帶金鉤褵,假帶,瑜玉只佩,方心,紛,金縷鞶囊,純長六尺四寸,廣二寸四分,色如大綬。   烏紗帽者,視事及燕見賓客之服也。白裙、襦,烏皮履。   弁服者,朔、望視事之服也。鹿皮為之,犀簪導,組纓九逋u,絳紗衣,素裳,革帶,鞶囊,小綬,雙佩。自具服以下,皆白襪,烏皮履。   平巾幘者,乘馬之服也。金飾,犀簪導,紫裙,白褲,起梁珠寶鈿帶,靴。進德冠者,亦乘馬之服也。九逋u,加金飾,有褲褶,常服則有白裙、襦。   皇太子妃之服有三:   褕翟者,受冊、助祭、朝會大事之服也。青織成。文為搖翟,青質,五色九等。素紗中單,黼領,硃羅縠褾、□,蔽膝隨裳色,用緅為領緣,以翟為章二等。青衣,革帶、大帶隨衣色,不硃裡,青襪,舄加金飾,佩、綬如皇太子。   鞠衣者,從蠶之服也。以黃羅為之,制如褕翟,無雉,蔽膝、大帶隨衣色。   鈿釵襢衣者,燕見賓客之服也。九鈿,其服用雜色,制如鞠衣,加雙佩,小綬,去舄加履,首飾花九樹,有兩博鬢。   群臣之服二十有一:   袞冕者,一品之服也。九旒,青逋u為珠,貫三采玉,以組為纓,色如其綬。青纊充耳,寶飾角簪導。青衣纁裳,九章:龍、山、華蟲、火、宗彝在衣,藻、粉米、黼、黻在裳,皆絳為繡遍衣。白紗中單,黼領,青褾、□、裾。硃襪,赤舄。革帶鉤褵,大帶,黻隨裳色。金寶玉飾劍鏢首,山玄玉珮。綠綟綬,綠質,綠、紫、黃、赤為純,長一丈八尺,廣九寸,二百四十首。郊祀太尉攝事亦服之。   冕者,二品之服也。八旒,青衣纁裳,七章:華蟲、火、宗彝在衣;藻、粉米、黼、黻在裳,銀裝劍,佩水蒼玉,紫綬、紫質,紫、黃、赤為純,長一丈六尺,廣八寸,一百八十首。革帶之後有金鏤鞶囊,金飾劍,水蒼玉珮,硃襪,赤舄。   毳冕者,三品之服也。七旒,寶飾角簪導,五章:宗彝、藻、粉米在衣;黼、黻在裳。□二章:山、火。紫綬如二品,金銀鏤鞶囊,金飾劍,水蒼玉珮,硃襪,赤舄。   絺冕者,四品之服也。六旒,三章:粉米在衣;黼、黻在裳,中單,青領。□,山一章。銀鏤鞶囊。自三品以下皆青綬,青質,青、白、紅為純,長一丈四尺,廣七寸,一百四十首,金飾劍,水蒼玉珮,硃襪,赤舄。   玄冕者,五品之服也。以羅為之,五旒,衣、□無章,裳刺黻一章。角簪導,青衣纁裳,其服用紬。大帶及裨,外黑內黃,黑綬紺質,青紺為純,長一丈二尺,廣六寸,一百二十首。像笏,上圓下方,六品以竹木,上挫下方。金飾劍,水蒼玉珮,硃襪,赤舄。三品以下私祭皆服之。   平冕者,郊廟武舞郎之服也。黑衣絳裳,革帶,烏皮履。   爵弁者,六品以下九品以上從祀之服也。以紬為之,無旒,黑纓,角簪導,青衣纁裳,白紗中單,青領、褾、□、裾,革帶鉤褵,大帶及裨內外皆緇,爵韡,白襪,赤履。五品以上私祭皆服之。   武弁者,武官朝參、殿庭武舞郎、堂下鼓人、鼓吹桉工之服也。有平巾幘,武舞緋絲布大袖,白練銡r襠,螣蛇起梁帶,豹文大口褲,烏皮靴。鼓人硃褷衣,革帶,烏皮履。鼓吹桉工加白練銡r襠。   弁服者,文官九品公事之服也。以鹿皮為之,通用烏紗,牙簪導。纓:一品九逋u,二品八逋u,三品七逋u,四品六逋u,五品五逋u,犀簪導,皆硃衣素裳,革帶,鞶囊,小綬,雙佩,白襪,烏皮履。六品以下去逋u及鞶囊、綬、佩。六品、七品綠衣,八品、九品青衣。   進賢冠者,文武朝參、三老五更之服也。黑介幘,青緌。紛長六尺四寸,廣四寸,色如其綬。三品以上三梁,五品以上兩梁,九品以上及國官一梁,六品以下私祭皆服之。侍中、中書令、左右散騎常侍有黃金璫,附蟬,貂尾。侍左者左珥,侍右者右珥。諸州大中正一梁絳紗公服。殿庭文舞郎,黃紗袍,黑領、□,白練銡r襠,白布大口褲,革帶,烏皮履。   遠遊冠者,親王之服也。黑介幘,三梁,青緌,金鉤褵大帶,金寶飾劍,玉鏢首,纁硃綬,硃質,赤、黃、縹、紺為純,長一丈八尺,廣九寸,二百四十首。黃金璫,附蟬,諸王則否。   法冠者,御史大夫、中丞、御史之服也。一名解廌冠。   高山冠者,內侍省內謁者、親王司閣、謁者之服也。   委貌冠者,郊廟文舞郎之服也。有黑絲布大袖,白練領、褾,絳布大口褲,革帶,烏皮履。   卻非冠者,亭長、門僕之服也。   平巾幘者,武官、衛官公事之服也。金飾,五品以上兼用玉,大口褲,烏皮靴,白練裙、襦,起梁帶。陪大仗,有裲襠、螣蛇。朝集從事、州縣佐史、岳瀆祝史、外州品子、庶民任掌事者服之,有緋褶、大口褲,紫附褷。文武官騎馬服之,則去裲襠、珣蛇。褲褶之制:五品以上,細綾及羅為之,六品以下,小綾為之,三品以上紫,五品以上緋,七品以上綠,九品以上碧。裲襠之制:一當胸,一當背,短袖覆膊。螣蛇之制:以錦為表,長八尺,中實以綿,像蛇形。起梁帶之制:三品以上,玉梁寶鈿,五品以上,金梁寶鈿,六品以下,金飾隱起而已。   黑介幘者,國官視品、府佐謁府、國子大學四門生俊士參見之服也。簪導,白紗單衣,青襟、褾、領,革帶,烏皮履。未冠者,冠則空頂黑介幘,雙童髻,去革帶。書算律學生、州縣學生朝參,則服烏紗帽,白裙、襦,青領。未冠者童子髻。   介幘者,流外官、行署三品以下、登歌工人之服也。絳公服,以縵緋為之,制如絳紗單衣,方心曲領,革帶鉤褵,假帶,襪,烏皮履。九品以上則絳褷衣,制如絳公服而狹,袖形直如褵,不垂,緋褶大口褲,紫附褵,去方心曲領、假帶。登歌工人,硃連裳,革帶,烏皮履。殿庭加白練銡r襠。   平巾綠幘者,尚食局主膳,典膳局典食,太官署、食官署供膳、奉觶之服也。青絲布褲褶。羊車小史,五辮髻,紫碧腰襻,青耳屩。漏刻生、漏童,總角髻,皆青絲布褲褶。   具服者,五品以上陪祭、朝饗、拜表、大事之服也,亦曰朝服。冠幘,簪導,絳紗單衣,白紗中單,黑領、袖,黑褾、□、裾,白裙、襦,革帶金鉤褵,假帶,曲領方心,絳紗蔽膝,白襪,烏皮舄,劍,紛,鞶囊,雙佩,雙綬。六品以下去劍、佩、綬,七品以上以白筆代簪,八品、九品去白筆,白紗中單,以履代舄。   從省服者,五品以上公事、朔望朝謁、見東宮之服也,亦曰公服。冠幘纓,簪導,絳紗單衣,白裙、襦,革帶鉤褵,假帶,方心,襪,履,紛,鞶囊,雙佩,烏皮履。六品以下去紛、鞶囊、雙佩。三品以上有公爵者,嫡子之婚,假絺冕。五品以上子孫,九品以上子,爵弁。庶人婚,假絳公服。   命婦之服六:   翟衣者,內命婦受冊、從蠶、朝會,外命婦嫁及受冊、從蠶、大朝會之服也。青質,繡翟,編次於衣及裳,重為九等。青紗中單,黼領,硃縠褾、□、裾,蔽膝隨裳色,以緅為領緣,加文繡,重雉為章二等。大帶隨衣色,以青衣,革帶,青襪,舄,佩,綬,兩博鬢飾以寶鈿。一品翟九等,花釵九樹;二品翟八等,花釵八樹;三品翟七等,花釵七樹;四品翟六等,花釵六樹;五品翟五等,花釵五樹。寶鈿視花樹之數。   鈿釵禮衣者,內命婦常參、外命婦朝參、辭見、禮會之服也。制同翟衣,加雙佩、小綬,去舄,加履。一品九鈿,二品八鈿,三品七鈿,四品六鈿,五品五鈿。   禮衣者,六尚、寶林、御女、采女、女官七品以上大事之服也。通用雜色,制如鈿釵禮衣,唯無首飾、佩、綬。   公服者,常供奉之服也。去中單、蔽膝、大帶,九品以上大事、常供奉亦如之。半袖裙襦者,東宮女史常供奉之服也。公主、王妃佩、綬同諸王。   花釵禮衣者,親王納妃所給之服也。   大袖連裳者,六品以下妻,九品以上女嫁服也。青質,素紗中單,蔽膝、大帶、革帶,襪、履同裳色,花釵,覆笄,兩博鬢,以金銀雜寶飾之。庶人女嫁有花釵,以金銀琉璃塗飾之。連裳,青質,青衣,革帶,襪、履同裳色。   婦人燕服視夫。百官女嫁、廟見攝母服。五品以上媵降妻一等,妾降媵一等,六品以下妾降妻一等。   天子有傳國璽及八璽,皆玉為之。神璽以鎮中國,藏而不用。受命璽以封禪禮神,皇帝行璽以報王公書,皇帝之璽以勞王公,皇帝信璽以召王公,天子行璽以報四夷書,天子之璽以勞四夷,天子信璽以召兵四夷,皆泥封。大朝會則符璽郎進神璽、受命璽於御座,行幸則合八璽為五輿,函封從於黃鉞之內。   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皇太子及妃,璽皆金為之,藏而不用。太皇太后、皇太后封令書以宮官印,皇后以內侍省印,皇太子以左春坊印,妃以內坊印。   初,太宗刻受命玄璽,以白玉為螭首,文曰:「皇天景命,有德者昌。」至武後,改諸璽皆為寶。中宗即位,復為璽。開元六年,復為寶。天寶初,改璽書為寶書。十載,改傳國寶為承天大寶。   初,高祖入長安,罷隋竹使符,班銀菟符,其後改為銅魚符,以起軍旅、易守長,京都留守、折衝府、捉兵鎮守之所及左右金吾、宮苑總監、牧監皆給之。畿內則左三右一,畿外則左五右一,左者進內,右者在外,用始第一,週而復始。宮殿門、城門,給交魚符、巡魚符。左廂、右廂給開門符、閉門符。亦左符進內,右符監門掌之。蕃國亦給之,雄雌各十二,銘以國名,雄者進內,雌者付其國。朝貢使各繼其月魚而至,不合者劾奏。   傳信符者,以給垂驛,通制命。皇太子監國給雙龍符,左右皆十。兩京、北都留守給麟符,左二十,右十九。東方諸州給青龍符,南方諸州硃雀符,西方諸州騶虞符,北方諸州玄武符,皆左四右三。左者進內,右者付外。行軍所亦給之。   隨身魚符者,以明貴賤,應召命,左二右一,左者進內,右者隨身。皇太子以玉契召,勘合乃赴。親王以金,庶官以銅,皆題其位、姓名。官有貳者加左右,皆盛以魚袋,三品以上飾以金,五品以上飾以銀。刻姓名者,去官納之,不刻者傳佩相付。   有傳符、銅魚符者,給封符印,發驛、封符及封魚函用之。有銅魚而無傳符者,給封函,還符、封函用之。   天子巡幸,則京師、東都留守給留守印,諸司從行者,給行從印。   木契符者,以重鎮守、慎出納,畿內左右皆三,畿外左右皆五。皇帝巡幸,太子監國,有軍旅之事則用之,王公征討皆給焉,左右各十九。太極殿前刻漏所,亦以左契給之,右以授承天門監門,晝夜勘合,然後鳴鼓。玄武門苑內諸門有喚人木契,左以進內,右以授監門,有敕召者用之。魚契所降,皆有敕書。尚書省符,與左同乃用。   大將出,賜旌以顓賞,節以顓殺。旌以絳帛五丈,粉畫虎,有銅龍一,首纏緋幡,紫縑為袋,油囊為表。節,縣畫木盤三,相去數寸,隅垂赤麻,余與旌同。   高宗給五品以上隨身魚銀袋,以防召命之詐,出內必合之。三品以上金飾袋。垂拱中,都督、刺史始賜魚。天授二年,改佩魚皆為龜。其後,三品以上龜袋飾以金,四品以銀,五品以銅。中宗初,罷龜袋,復給以魚。郡王、嗣王亦佩金魚袋。景龍中,令特進佩魚,散官佩魚自此始也。然員外、試、檢校官,猶不佩魚。景雲中,詔衣紫者魚袋以金飾之,衣緋者以銀飾之。開元初,附馬都尉從五品者假紫、金魚袋,都督、刺史品卑者假緋、魚袋,五品以上檢校、試、判官皆佩魚。中書令張嘉貞奏,致仕者佩魚終身,自是百官賞緋、紫,必兼魚袋,謂之章服。當時服硃紫、佩魚者眾矣。   初,隋文帝聽朝之服,以赭黃文綾袍,烏紗帽,折上巾,六合靴,與貴臣通服。唯天子之帶有十三鐶,文官又有平頭小樣巾,百官常服同於庶人。   至唐高祖,以赭黃袍、巾帶為常服。腰帶者,搢垂頭以下,名曰擐v尾,取順下之義。一品、二品銙以金,六品以上以犀,九品以上以銀,庶人以鐵。既而天子袍衫稍用赤、黃,遂禁臣民服。親王及三品、二王后,服大科綾羅,色用紫,飾以玉。五品以上服小科綾羅,色用硃,飾以金。六品以上服絲布交梭雙紃綾,色用黃。六品、七品服用綠,飾以銀。八品、九品服用青,飾以瑜石。勳官之服,隨其品而加佩刀、礪、紛帨。流外官、庶人、部曲、奴婢,則服紬絹施布,色用黃白,飾以鐵、銅。   太宗時,又命七品服龜甲雙巨十花綾,色用綠。九品服絲布雜綾,色用青。是時士人以棠苧襴衫為上服,貴女功之始也。一命以黃,再命以黑,三命以纁,四命以綠,五命以紫。士服短褐,庶人以白。中書令馬周上議:「《禮》無服衫之文,三代之制有深衣。請加襴、袖、褾、□,為士人上服。開骻者名曰缺骻衫,庶人服之。」又請:「裹頭者,左右各三褶,以像三才,重系前腳,以像二儀。」詔皆從之。太尉長孫無忌又議:「服袍者下加襴,緋、紫、綠皆視其品,庶人以白。」   太宗嘗以帕頭起於後周,便武事者也。方天下偃兵,采古制為翼善冠,自服之。又制進德冠以賜貴臣,玉逋u,制如弁服,以金飾梁,花趺,三品以上加金絡,五品以上附山雲。自是元日、冬至、朔、望視朝,服翼善冠,衣白練裙襦。常服則有褲褶與平巾幘,通用翼善冠。進德冠制如帕頭,皇太子乘馬則服進德冠,九逋u,加金飾,犀簪導,亦有褲褶,燕服用紫。其後朔、望視朝,仍用弁服。   顯慶元年,長孫無忌等曰:「武德初,撰《衣服令》,天子祀天地服大裘冕。按周郊被袞以象天。戴冕藻十有二旒,與大裘異。《月令》:孟冬,天子始裘以御寒。若啟蟄祈谷,冬至報天,服裘可也。季夏迎氣,龍見而雩,如之何可服?故歷代唯服袞章。漢明帝始采《周官》、《禮記》制祀天地之服,天子備十二章,後魏、周、隋皆如之。伏請郊祀天地服袞冕,罷大裘。又新禮,皇帝祭社稷服絺冕,四旒,三章;祭日月服玄冕,三旒,衣無章。按令文,四品、五品之服也。三公亞獻皆服袞,孤卿服毳、,是天子同於大夫,君少臣多,非禮之中。且天子十二為節以法天,烏有四旒三章之服?若諸臣助祭,冕與王同,是貴賤無分也。若降王一等,則王服玄冕,群臣服爵弁,既屈天子,又貶公卿。《周禮》此文,久不用矣,猶祭祀之有屍侑,以君親而拜臣子,硩蔟、蟈氏之職,不通行者蓋多,故漢魏承用袞冕。今新禮,親祭日月,服五品之服,請循歷代故事,諸祭皆用袞冕。」制曰:「可。」無忌等又曰:「禮,皇帝為諸臣及五服親舉哀,素服,今服白袷,禮令乖舛。且白袷出近代,不可用。」乃改以素服。自是鷩冕以下,天子不復用,而白袷廢矣。其後以紫為三品之服,金玉帶銙十三;緋為四品之服,金帶銙十一;淺緋為五品之服,金帶銙十;深綠為六品之服,淺綠為七品之服,皆銀帶銙九;深青為八品之服,淺青為九品之服,皆瑜石帶銙八;黃為流外官及庶人之服,銅鐵帶銙七。   武後擅政,多賜群臣巾子、繡袍,勒以回文之銘,皆無法度,不足紀。至中宗,又賜百官英王踣樣巾,其制高而踣,帝在籓時冠也。其後文官以紫黑施為巾。賜供奉官及諸司長官,則有羅巾、圓頭巾子,後遂不改。   初,職事官三品以上賜金裝刀、礪石,一品以下則有手巾、算袋、佩刀、礪石。至睿宗時,罷佩刀、礪石,而武官五品以上佩韘七事,佩刀、刀子、蠣石、契苾真、噦厥針筒、火石是也。   時皇太子將釋奠,有司草儀注,從臣皆乘馬著衣冠,左庶子劉子玄議曰:「古大夫乘車,以馬為騑服,魏、晉朝士駕牛車。如李廣北征,解鞍憩息;馬援南伐,據鞍顧眄。則鞍馬行於軍旅,戎服所便。江左尚書郎乘馬,則御史治之。顏延年罷官,騎馬出入,世稱放誕。近古專車則衣朝服,單馬則衣褻服。皇家巡謁陵廟,冊命王公,則盛服冠履,乘路車。士庶有以衣冠親迎者,亦時服箱。其餘貴賤,皆以騎代車。比者,法駕所幸,侍臣朝服乘馬。今既捨車,而冠履不易,何者?褒衣、博帶、革履、高冠,車中之服也。襪而鐙,跣而乘,非唯盩古,亦自取驚蹶。議者以秘閣梁《南郊圖》,有衣冠乘馬者,此圖後人所為也。古今圖畫多矣,如畫群公祖二疏,而有曳芒屩者;畫昭君入匈奴,而婦人有施帷冒者。夫芒屩出於水鄉,非京華所有;帷冒創於隋代,非漢宮所用。豈可因二畫以為故實乎?謂乘馬衣冠宜省。」太子從之,編於令。   開元初,將有事南郊,中書令張說請遵古制用大裘,乃命有司制二冕。玄宗以大裘樸略,不可通寒暑,廢而不服。自是元正朝會用袞冕、通天冠,百官朔、望朝參,外官衙日,則佩算袋,餘日則否。玄宗謁五陵,初用素服,朔、望朝顓用常服。弁服、翼善冠皆廢。   唐初,賞硃紫者服於軍中,其後軍將亦賞以假緋紫,有從戎缺骻之服,不在軍者服長袍,或無官而冒衣綠。有詔殿中侍御史糾察。諸衛大將軍、中郎將以下給袍者,皆易其繡文:千牛衛以瑞牛,左右衛以瑞馬,驍衛以虎,武衛以鷹,威衛以豹,領軍衛以白澤,金吾衛以辟邪。行六品者,冠去逋u珠,五品去鞶囊、雙佩,帕頭用羅縠。   婦人服從夫、子,五等以上親及五品以上母、妻,服紫衣,腰襻褾緣用錦繡。九品以上母、妻,服硃衣。流外及庶人不服綾、羅、縠、五色線靴、履。凡襉色衣不過十二破,渾色衣不過六破。   二十五年,御史大夫李適之建議:「冬至、元日大禮,朝參官及六品清官服硃衣,六品以下通服褲褶。」天寶中,御史中丞吉溫建議:「京官朔、望朝參,衣硃褲褶,五品以上有珂傘。」德宗嘗賜節度使時服,以雕銜綬帶,謂其行列有序,牧人有威儀也。元和十二年,太子少師鄭餘慶言:「百官服朝服者多誤。自今唯職事官五品兼六品以上散官者,則有佩、劍、綬,其餘皆省。」   初,婦人施冪釭以蔽身,永徽中,始用帷冒,施裙及頸,坐簷以代乘車。命婦朝謁,則以駝駕車。數下詔禁而不止。武後時,帷冒益盛,中宗後乃無復冪釭矣。宮人從駕,皆胡冒乘馬,海內佼て之,至露髻馳騁,而帷冒亦廢,有衣男子衣而靴,如奚、契丹之服。武德間,婦人曳履及線靴。開元中,初有線鞋,侍兒則著履,奴婢服襴衫,而士女衣胡服,其後安祿山反,當時以為服妖之應。   巴、蜀婦人出入有兜籠,乾元初,蕃將又以兜籠易負,遂以代車。   文宗即位,以四方車服僭奢,下詔准儀制令,品秩勳勞為等級。職事官服綠、青、碧,勳官諸司則佩刀、礪、紛、帨。諸親朝賀宴會之服:一品、二品服玉及通犀,三品服花犀、班犀。車馬無飾金銀。衣曳地不過二寸,袖不過一尺三寸。婦人裙不過五幅,曳地不過三寸,襦袖不過一尺五寸。袍襖之制:三品以上服綾,以鶻銜瑞草,雁銜綬帶及雙孔雀;四品、五品服綾,以地黃交枝;六品以下服綾,小窠無文及隔織、獨織。一品導從以七騎;二品、三品以五騎;四品以三騎;五品以二騎;六品以一騎。五品以上及節度使冊拜、婚會,則車有幰。外命婦一品、二品、三品乘金銅飾犢車,簷舁以八人,三品舁以六人;四品、五品乘白銅飾犢車,簷舁以四人;胥吏、商賈之妻老者乘葦{づ大}車,兜籠舁以二人。度支、戶部,鹽鐵門官等服細葛布,無紋綾,綠暗銀藍鐵帶,鞍、轡、銜、鐙以瑜石。未有官者,服粗葛布、官施,綠銅鐵帶,乘蜀馬、鐵鐙。行官服紫粗布、施,藍鐵帶。中官不衣紗縠綾羅,諸司小兒不服大巾,商賈、庶人、僧、道士不乘馬。婦人衣青碧纈、平頭小花草履、彩帛縵成履,而禁高髻、險妝、去眉、開額及吳越高頭草履。王公之居,不施重栱、藻井。三品堂五間九架;門三間五架,五品堂五間七架,門三間兩架;六品、七品堂三間五架,庶人四架,而門皆一間兩架。常參官施懸魚、對鳳、瓦獸、通樑乳梁。詔下,人多怨者。京兆尹杜悰條易行者為寬限,而事遂不行。唯淮南觀察使李德裕令管內婦人衣袖四尺者闊一尺五寸,裙曳地四五寸者減三寸。   開成末,定制:宰相、三公、師保、尚書令、僕射、諸司長官及致仕官,疾病許乘簷,如漢、魏載輿、步輿之制,三品以上官及刺史,有疾暫乘,不得捨驛。 志第十五 歷一   曆法尚矣。自堯命羲、和,歷象日月星辰,以閏月定四時成歲,其事略見於《書》。而夏、商、周以三統改正朔,為歷固已不同 ,而其法不傳。至漢造歷,始以八十一分為統母,其數起於黃鐘之龠,蓋其法一本於律矣。其後劉歆又以《春秋》、《易象》推合其數,蓋傅會之說也。至唐一行始專用大衍之策,則歷術又本於《易》矣。蓋歷起於數,數者,自然之用也。其用無窮而無所不通,以之於律、於《易》,皆可以合也。然其要在於候天地之氣,以知四時寒暑,而仰察天日月星之行運,以相參合而已。然四時寒暑無形而運於下,天日月星有象而見於上,二者常動而不息。一有一無,出入升降,或遲或疾,不相為謀。其久而不能無差忒者,勢使之然也。故為歷者,其始未嘗不精密,而其後多疏而不合,亦理之然也。不合,則屢變其法以求之。自堯、舜、三代以來,歷未嘗同也。   唐終始二百九十餘年,而歷八改。初曰《戊寅元歷》,曰《麟德甲子元歷》,曰《開元大衍歷》,曰《寶應五紀歷》,曰《建中正元歷》,曰《元和觀象歷》,曰《長慶宣明歷》,曰《景福崇玄歷》而止矣。   高祖受禪,將治新歷,東都道士傅仁均善推步之學,太史令庾儉、丞傅弈薦之。詔仁均與儉等參議,合受命歲名為《戊寅元歷》。乃列其大要,所可考驗者有七,曰:「唐以戊寅歲甲子日登極,歷元戊寅,日起甲子,如漢《太初》,一也。冬至五十餘年輒差一度,日短星昴,合於《堯典》,二也。周幽王六年十月辛卯朔,入蝕限,合於《詩》,三也。魯僖公五年壬子冬至,合《春秋命歷序》,四也。月有三大、三小,則日蝕常在朔,月蝕常在望,五也。命辰起子半,命度起虛六,符陰陽之始,六也。立遲疾定朔,則月行晦不東見,朔不西朓,七也。」高祖詔司歷起二年用之,擢仁均員外散騎侍郎。   三年正月望及二月、八月朔,當蝕,比不效。六年,詔吏部郎中祖孝孫考其得失。孝孫使算歷博士王孝通以《甲辰歷》法詰之曰:「『日短星昴,以正仲冬。』七宿畢見,舉中宿言耳。舉中宿,則余星可知。仁均專守昴中,執文害意,不亦謬乎?又《月令》仲冬『昏東壁中』,明昴中非為常准。若堯時星昴昏中,差至東壁,然則堯前七千餘歲,冬至昏翼中,日應在東井。井極北,去人最近,故暑;斗極南,去人最遠,故寒。寒暑易位,必不然矣。又平朔、定朔,舊有二家。三大、三小,為定朔望;一大、一小,為平朔望。日月行有遲速,相及謂之合會。晦、朔無定,由時消息。若定大小皆在朔者,合會雖定,而蔀、元、紀首三端並失。若上合履端之始,下得歸餘於終,合會有時,則《甲辰元歷》為通術矣。」仁均對曰:「宋祖沖之立歲差,隋張胄玄等因而修之。雖差數不同,各明其意。孝通未曉,乃熱南斗為冬至常星。夫日躔宿度,如垂傳之過,宿度既差,黃道隨而變矣。《書》云:『季秋月朔,辰弗集於房。』孔氏云:『集,合也。不合則日蝕可知。』又云:『先時者殺無赦,不及時者殺無赦。』既有先後之差,是知定朔矣。《詩》云:『十月之交,朔月辛卯。』又《春秋傳》曰:『不書朔,官失之也。』自後歷差,莫能詳正。故秦、漢以來,多非朔蝕。宋御史中丞何承天微欲見意,不能詳究,乃為散騎侍郎皮延宗等所抑。孝通之語,乃延宗舊說。治歷之本,必推上元,日月如合璧,五星如連珠,夜半甲子朔旦冬至。自此七曜散行,不復余分普盡,總會如初。唯朔分、氣分,有可盡之理,因其可盡,即有三端。此乃紀其日數之元爾。或以為即夜半甲子朔冬至者,非也。冬至自有常數,朔名由於月起,月行遲疾匪常,三端安得即合。故必須日月相合與至同日者,乃為合朔冬至耳。」孝孫以為然,但略去尤疏闊者。   九年,復詔大理卿崔善為與孝通等較定,善為所改凡數十條。初,仁均以武德元年為歷始,而氣、朔、遲疾、交會及五星皆有加減。至是復用上元積算。其周天度,即古赤道也。   貞觀初,直太史李淳風又上疏論十有八事,復詔善為課二家得失,其七條改從淳風。十四年,太宗將親祀南郊,以十一月癸亥朔,甲子冬至。而淳風新術,以甲子合朔冬至,乃上言:「古歷分日,起於子半。十一月當甲子合朔冬至,故太史令傅仁均以減余稍多,子初為朔,遂差三刻。」司歷南宮子明、太史令薛頤等言:「子初及半,日月未離。淳風之法,較春秋已來晷度薄蝕,事皆符合。」國子祭酒孔穎達等及尚書八座參議,請從淳風。又以平朔推之,則二歷皆以朔日冬至,於事彌合。且平朔行之自古,故《春秋傳》或失之前,謂晦日也。雖癸亥日月相及,明日甲子,為朔可也。從之。十八年,淳風又上言:「仁均歷有三大、三小,雲日月之蝕,必在朔望。十九年九月後,四朔頻大。」詔集諸解歷者詳之,不能定。庚子,詔用仁均平朔,訖麟德元年。   仁均曆法祖述胄玄,稍以劉孝孫舊議參之,其大最疏於淳風。然更相出入,其有所中,淳風亦不能逾之。今所記者,善為所較也。   《戊寅歷》上元戊寅歲至武德九年丙戌,積十六萬四千三百四十八算外。   章歲六百七十六。亦名行分法。章閏二百四十九。章月八千三百六十一。   月法三十八萬四千七十五。日法萬三千六。時法六千五百三度法、氣法九千四百六十四氣時法千一百八十三。   歲分三百四十五萬六千六百七十五。歲余二千三百一十五。周分三百四十五萬六千八百四十五半。斗分一千四百八十五半。沒分七萬六千八百一十五。沒法千一百三。   歷日二十七,歷余萬六千六十四。歷周七十九萬八千二百。曆法二萬八千九百六十八。餘數四萬九千六百三十五。   章月乘年,如章歲得一,為積月。以月法乘積月,如日法得一,為朔積日;余為小余。   日滿六十,去之;余為大余。命甲子算外,得天正平朔。加大余二十九、小余六千九百一,得次朔。加平朔大余七、小余四千九百七十六、小分四之三,為上弦。又加,得望。又加,得下弦。餘數乘年,如氣法得一,為氣積日。命日如前,得冬至。加大余十五、小余二千六十八、小分八之一,得次氣日。加四季之節大余十二、小余千六百五十四、小分四,得土王。凡節氣小余,三之,以氣時法而一,命子半算外,各其加時。置冬至小余,八之,減沒分,余滿沒法為日。加冬至去朔日算,依月大小去之,日不滿月算,得沒日。余分盡為減。加日六十九、余七百八,得次沒。   以平朔、弦、望入氣日算乘損益率,如十五得一,以損益盈縮數,為定盈縮分。凡不盡半法已上亦從一。以曆法乘朔積日,滿歷周去之;余如曆法得一,為日。命日算外,得天正平朔夜半入歷日及余。次日加一,累而裁之。若以萬四千四百八十四乘平朔小余,如六千五百三而一,不盡,為小分,以加夜半入歷日。加之滿歷日及余,去之,得平朔加時所入,加歷日七、余萬一千八十四、小分三千九百九十五,命如前,得上弦。又加,得望、下弦及後朔。   歷行分與次日相減,為行差,後多為進,後少為退。減去行分六百七十六,為差法。各置平朔、弦、望加時入歷日餘,乘所入日損益率,以損益其下積分,差法除,為定盈縮積分。置平朔、弦、望小余,各以入氣積分盈加、縮減之,以入歷積分盈減、縮加之,滿若不足、進退日法,皆為定大小余,命日甲子算外。以歲分乘年為積分,滿周分去之;余如度法得一,為度。命以虛六,經斗去分,得冬至日度及分。以冬至去朔日算及分減之,得天正平朔前夜半日度及分。以小分法十四約度分為行分。凡小分滿法成行分,行分滿法成度。若注歷,又以二十六約行分。月星准此。斗分百七十七,小分七半。累加一度,得次日。以行分法乘朔、望定小余,以九百二十九除為度分,又以十四約為行分。以加夜半度,為朔、望加時日度。定朔加時,日月同度。望則因加日度百八十二、行分四百二十六、小分十太。以夜半入歷日餘乘行差,滿曆法得一,以進加、退減歷行分,為行定分。以朔定小余乘之,滿日法得一,為行分。以減加時月度,為朔、望夜半月度。求次日,加月行定分,累之。   ○歲星   率三百七十七萬五千二十三。   終日三百九十八,行分五百九十六,小分七。   平見,入冬至初日,減行分五千四百一十一。自後日損所減百二十分。立春初,日增所加六十分。春分,均加四日。清明畢谷雨,均加五日。立夏畢大暑,均加六日。立秋初日,加四千八十分。乃日損所加六十七分。入寒露,日增所減百一十七分。入小雪,畢大雪,均減八日。   初見,順,日行百七十一分,日益遲一分,百一十四日行十九度二百九分。而留,二十六日。乃退,日九十七分,八十四日退十二度三十六分。又留,二十五日五百九十六分,小分七。凡五星留日有分者,以初定見日分加之。若滿行分法,去之,又增一日。乃順,初日行六十分,日益疾一分,百一十四日行十九度四百三十七分。而伏。   ○熒惑   率七百三十八萬一千二百二十三。   終日七百七十九,行分六百二十六,小分三。   平見,入冬至初日,減萬六千三百五十四分。乃日損所減五百四十五分。入大寒,日增所加四百二十六分。入雨水後,均加二十九日。立夏初日,加萬九千三百九十二分。乃日損所加二百一十三分。入立秋初,依平。入處暑,日增所減百八十四分。入小雪後,均減二十五日。   初見,入冬至,初率二百四十一日行百六十三度。自後二日損日度各一,自百二十八日,率百七十七日行九十九度,畢百六十一日。又三日損一,盡百八十二日,率百七十日行九十二度,畢百八十八日。乃三日益一,盡二百二十七日,率百八十三日行百五度。又二日益一,盡二百四十九日,率百九十四日行百一十六度。又每日益一,盡二百一十日,率二百五十五日行百七十七度,畢三百三十七日。乃二日損一,盡大雪,復初見。入小寒後,三日去日率一。入雨水,畢立夏,均去日率二十。自後三日減所去一日,畢小暑,依平,為定日率。若入處暑,畢秋分,皆去度率六。各依冬至後日數而損益之,又依所入之氣以減之,為前疾日度率。若初行入大寒,畢大暑,皆差行,日益遲一分;其餘皆平行。若入白露,畢秋分,初遲,日行半度,四十日行二十度。即去日率四十、度率二十,別為半度之。行訖,然後求平行分,續之。以行分法乘度定率,如日定率而一,為平行分。不盡,為小分。求差行者,減日率一,又半之,加平行分,為初日行分。各盡其日度而遲。初日行三百二十六分,日益遲一分半,六十日行二十五度五分。其前疾去度六者,行三十一度五分。此遲初日加六十七分、小分六十分之三十六。   而留,十三日。前疾去日者,分日於二留,奇從後留。乃退,日百九十二分,六十日退十七度二十八分。又留,十二日六百二十六分,小分三。   又順。後遲,初日行二百三十八分,日益疾一分半,六十日行二十五度三十五分。此遲在立秋至秋分者,加六度,行三十一度三十五分。此遲初日加行分六十七、小分六十分之三十六。而後疾。入冬至,初率二百一十四日行百三十六度。乃每日損一,盡三十七日,率百七十七日行九十九度。又二日損一,盡五十七日,率百六十七日行八十九度,畢七十九日。又三日益一,盡百三十日,率百八十四日行百六度。又二日益一,盡百四十四日,率百九十一日行百一十三度。又每日益一,盡百九十日,率二百三十七日行百五十九度。又每日益二,盡二百日,率二百五十七日行百七十九度。又每日益一,盡二百一十日,率二百六十七日行百八十九度,畢二百五十九日。乃二日損一,畢大雪,復初。後遲加六度者,此後疾去度率六,為定。各依冬至後日數而損益之,為後疾日度率。若入立夏,畢夏至,日行半度,盡六十日,行三十度。若入小暑,畢大暑,盡四十日,行二十度皆去日度率,別為半度之。行訖,然後求平行分,續之。各盡其日度而伏。   ○鎮星   率三百五十七萬八千二百四十六。   終日三百七十八,行分六十一。   平見,入冬至初日,減四千八百一十四分。乃日增所減七十九分。入小寒,均減九日。乃每氣損所減一日。入夏至初日,均減二日。自後十日損所減一日。小暑五日外,依平。入大暑,日增所加百八十一分。入處暑,均加九日。入白露初日,加六千二分。乃日損所加百三十三分。入霜降,日增所減七十九分。   初見,順,日行六十分,八十三日行七度二百四十八分。而留,三十八日。乃退,日四十一分,百日退六度四十四分。又留,三十七日六十一分。乃順,日行六十分,八十三日行七度二百四十八分而伏。   ○太白   率五百五十二萬六千二百。   終日五百八十三,行分六百二十,小分八。   晨見伏三百二十七日,行分六百二十,小分八。   夕見伏二百五十六日。   晨平見,入冬至,依平。入小寒,日增所加六十六分。入立春,畢立夏,均加三日。小滿初日,加千九百六十四分。乃日損所加六十分。入夏至,依平。入小暑,日增所減六十分。入立秋,畢立冬,均減三日。小雪初日,減千九百六十四分。乃日損所減六十六分。   初見,乃退,日半度,十日退五度。而留,九日。乃順,遲,差行,日益疾八分,四十日行三十度。入大雪畢小滿者,依此。入芒種,十日減一度。入小暑,畢霜降,均減三度。入立冬,十日損所減一度,畢小雪。皆為定度。以行分法乘定度,四十除,為平行分。又以四乘三十九,以減平行,為初日行分。平行,日一度,十五日行十五度。入小寒,十日益日度各一。入雨水後,皆二十一日行二十一度。入春分後,十日減一。畢立夏,依平。入小滿後,六日減一。畢立秋,日度皆盡,無平行。入霜降後,四日加一。畢大雪,依平。疾,百七十日行二百四度。前順遲減度者,計所減之數,以益此度為定。而晨伏。   夕平見,入冬至,日增所減百分。入啟蟄,畢春分,均減九日。清明初日,減五千九百八十六分。乃日損所減百分。入芒種,依平。入夏至,日增所加百分。入處暑,畢秋分,均加九日。寒露初日,加五千九百八十六分。乃日損所減百分。入大雪,依平。   初見,順疾,百七十日行二百四度。入冬至畢立夏者,依此。入小滿,六日加一度。入夏至,畢小暑,均加五度。入大暑,三日減一度。入立秋,畢大雪,依平。從白露畢春分,皆差行,日益疾一分半。以一分半乘百六十九而半之,以加平行,為初日行分。入清明,畢於處暑,畢平行。乃平行,日一度,十五日行十五度。入冬至後,十日減日度各一。入啟蟄,畢芒種,皆九日行九度。入夏至後,五日益一。入大暑,依平。入立秋後,六日加一。畢秋分,二十五日行二十五度。入寒露,六日減一。入大雪,依平。順遲,日益遲八分,四十日行三十度。前加度者,此依數減之。又留,九日。乃退,日半度,十日退五度。而夕伏。   ○辰星   率百九萬六千六百八十三   終日百一十五,行分五百九十四,小分七。   晨見伏六十三日,行分五百九十四,小分七。   夕見伏五十二日。   晨平見,入冬至,均減四日。入小寒,依平。入立春後,均減三日。入雨水,畢立夏,應見不見。其在啟蟄、立夏氣內,去日十八度外、三十六度內,晨有木、火、土、金一星者,亦見。入小滿,依平。入霜降,畢立冬,均加一日。入小雪,至大雪十二日,依平。若在大雪十三日後,日增所減一日。   初見,留,六日。順遲,日行百六十九分。入大寒,畢啟蟄,無此遲行。乃平行,日一度,十日行十度。入大寒後,二日去日度各一,畢於二十日,日度俱盡,無此平行。疾,日行一度六百九分,十日行十九度六分。前無遲行者,此疾日減二百三分,十日行十六度四分。而晨伏。   夕平見,入冬至後,依平。入谷雨,畢芒種,均減二日。入夏至,依平。入立秋,畢霜降,應見不見。其在立秋、霜降氣內,夕有星去日如前者,亦見。入立冬,畢大雪,依平。   初見,順疾,日行一度六百九分,十日行十九度六分。若入小暑,畢處暑,日減二百三分。乃平行,日一度,十日行十度。入大暑後,二日去日及度各一,畢於二十日,日度俱盡,無此平行。遲,日行百六十九分。若疾減二百三分者,即不須此遲行。又留,六日七分。而夕伏。   各以星率去歲積分,余反以減其率,余如度法得一為日,得冬至後晨平見日及分。以冬至去朔日算及分加之,起天正,依月大小計之,命日算外,得所在日月。金、水各以晨見伏日及分加之,得夕平見。各以其星初日所加減之分,計後日損益之數以損益之。訖,乃以加減平見為定見。其加減分皆滿行分法為日。以定見去朔日及分加其朔前夜半日度,又以星初見去日度,歲星十四,太白十一,熒惑、鎮星、辰星皆十七,晨減、夕加之,得初見宿度。求次日,各加一日所行度及分。熒惑、太白有小分者,各以日率為母。其行有益疾遲者,副置一日行分,各以其差疾益、遲損,乃加之。留者因前,退則依減,伏不注度。順行出鬥,去其分;退行入鬥,先加分。訖,皆以二十六約行分,為度分。   交會法千二百七十四萬一千二百五八分。交分法六百三十七萬六百二九分。   朔差百八萬五千四百九十四二分。望分六百九十一萬三千三百五十。交限五百八十二萬七千八百五十五八分。望差五十四萬二千七百四十七一分。   外限六百七十六萬七百八十二九分。中限千二百三十五萬一千二十五八分。內限千二百一十九萬一千四百五十八七分。   以朔差乘積月,滿交會法去之;余得天正月朔入平交分。求望,以望分加之。求次月,以朔差加之。其朔望,入大雪,畢冬至,依平。入小寒,日加氣差千六百五十分。入啟蟄,畢清明,均加七萬六千一百分。自後日損所加千六百五十分。入芒種,畢夏至,依平。加之滿法,去之。若朔交入小寒畢雨水,及立夏畢小滿,值盈二時已下,皆半氣差加之。二時已上則否。如望差已下、外限已上有星伏,木、土去見十日外,火去見四十日外,金晨伏去見二十二日外,有一星者,不加氣差。入小暑後,日增所減千二百分。入白露,畢霜降,均減九萬五千八百二十五分。立冬初日,減六萬三千三百分,自後日損所減二千一百一十分。減若不足,加法,乃減之,余為定交分。朔入交分,如交限內限已上、交分中限已下有星伏如前者,不減。不滿交分法者,為在外道;滿去之,余為在內道。如望差已下,為去先交分,交限已上,以減交分,余為去後交分。皆三日法約,為時數。望則月蝕,朔在內道則日蝕。雖在外道,去交近,亦蝕。在內道,去交遠,亦不蝕。   置蝕望定小余。入歷一日,減二百八十;若十五日,即加之;十四日,加五百五十;若二十八日,即減之;餘日皆盈加、縮減二百八十:為月蝕定余。十二乘之,時法而一,命子半算外;不盡,得月蝕加時。約定小余如夜漏半已下者,退日算上。   置蝕朔定小余。入歷一日,即減二百八十;若十五日,即加之;十四日,加五百五十;若二十八日,即減之;為定。後不入四時加減之限。其內道,春,去交四時已上入歷,盈加、縮減二百八十;夏,盈加、縮減二百八十;秋,去交十一時已下,惟盈加二百八十,已上者,盈加五百五十,縮加二百八十;冬,去交五時已下,惟盈加二百八十:皆為定余。十二乘之,時法而一,命子半算外;不盡,為時余,副之。仲辰半前,以副減法為差率;半後,退半辰,以法加余,以副為差率。季辰半前,以法加副為差率;半後,退半辰,以法加余,倍法加副,為差率。孟辰半前,三因其法,以副減之,余為差率;半後,退半辰,以法加余,又以法加副,乃三因其法,以副減之,為差率。又置去交時數,三已下,加三;六已下,加二;九已下,加一;九已上,依數;十二已上,從十二。若季辰半後,孟辰半前,去交六時已上者,皆從其六。六時已下,依數不加。皆乘差率,十四除,為時差。子午半後,以加時余;卯酉半後,以減時余;加之滿若不足,進退時法:孟謂寅、巳、申,仲謂午、卯、酉,季謂辰、未、戌。得日蝕加時。   望去交分,冬先後交,皆去二時;春先交,秋後交,去半時;春後交,秋先交,去二時;夏則依定。不足去者,既。乃以三萬六千一百八十三為法而一,以減十五,余為月蝕分。   朔去交,在內道,五月朔,加時在南方,先交十三時外;六月朔,後交十三時外者,不蝕。啟蟄畢清明,先交十三時外,值縮,加時在未西;處暑畢寒露,後交十三時外,值盈,加時在巳東,皆不蝕。交在外道,先後去交一時內者,皆蝕。若二時內,及先交值盈、後交值縮二時外者,亦蝕。夏去交二時內,加時在南方者,亦蝕。若去分、至十二時內,去交六時內者,亦蝕。若去春分三日內,後交二時;秋分三日內,先交二時內者,亦蝕。諸去交三時內有星伏,土、木去見十日外,火去見四十日外,金晨伏去見二十二日外,有一星者,不蝕。各置去交分。秋分後,畢立春,均減二十二萬八百分。啟蟄初日,畢芒種,日損所減千八百一十分。夏至後,畢白露,日增所減二千四百分。以減去交分,余為不蝕分。不足減,反相減為不蝕分。亦以減望差為定法。後交值縮者,直以望差為定法。其不蝕分,大寒畢立春,後交五時外,皆去一時。時差值減者,先交減之,後交加之。時差值加者,先交加之,後交減之。不足減者,皆既。十五乘之,定法而一,以減十五,余為日蝕分。   置日月蝕分,四已下,因增二;五已下,因增三;六已上,因增五;各為刻率,副之。以乘所入歷損益率,四千五十七為法而一。值盈,反其損益;值縮,依其損益。皆損益其副,為定用刻。乃六乘之,十而一,以減蝕甚辰刻,為虧初。又四乘之,十而一。以加食甚辰刻,為復滿。 志第十六 歷二   高宗時,《戊寅歷》益疏,淳風作《甲子元歷》以獻。詔太史起麟德二年頒用,謂之《麟德歷》。古歷有章、蔀,有元、紀 ,有日分、度分,參差不齊,淳風為總法千三百四十以一之。損益中晷術以考日至,為木渾圖以測黃道,余因劉焯《皇極歷》法,增損所宜。當時以為密,與太史令瞿壇羅所上《經緯歷》參行。   弘道元年十二月甲寅朔,壬午晦。八月,詔二年元日用甲申,故進以癸未晦焉。   永昌元年十一月,改元載初,用周正,以十二月為臘月,建寅月為一月。神功二年,司歷以臘為閏,而前歲之晦,月見東方,太后詔以正月為閏十月。是歲,甲子南至,改元聖歷。命瞿壇羅作《光宅歷》,將用之。三年,罷作《光宅歷》,復行夏時,終開元十六年。   《麟德歷》麟德元年甲子,距上元積二十六萬九千八百八十算。   總法千三百四十。   期實四十八萬九千四。   常朔實三萬九千五百七十一。加三百六十二曰盈朔實,減三百五十一曰膠蛃珗瞗C   辰率三百三十五。   以期實乘積算,為期總。如總法得一,為日。六十去之,命甲子算外,得冬至。累加日十五、小余二百九十二、小分六之五,得次氣。六乘小余,辰率而一,命子半算外,各其加時。   以常朔實去期總,不滿為閏余。以閏余減期總,為總實,如總法得一,為日。以減冬至,得天正常朔。又以常朔小余並閏余,以減期總,為總實。因常朔加日二十九、小余七百一十一,得次朔。因朔加日七、小余五百一十二太,得上弦。又加,得望及下弦。   進綱十六。秋分後。   退紀十七。春分後。   各以其氣率並後氣率而半之,十二乘之,綱紀除之,為末率。二率相減,余以十二乘之,綱紀除,為總差。又以十二乘總差,綱紀除之,為別差。以總差前少以減末率,前多以加末率,為初率。累以別差,前少以加初率,前多以減初率,為每日躔差及先後率。乃循積而損益之,各得其日定氣消息與盈朒積。其後無同率,因前末為初率;前少者加總差,前多者以總差減之,為末率。余依術入之。   各以氣下消息積,息減、消加常氣,為定氣。各以定氣大小余減所近朔望大小余,十二通其日,以辰率約其餘,相從為辰總。其氣前多以乘末率,前少以乘初率,十二而一,為總率。前多者,以辰總減綱紀,以乘十二,綱紀而一,以加總率,辰總乘之,二十四除之;前少者,辰總再乘別差,二百八十八除之:皆加總率。乃以先加、後減其氣盈朒積為定。以定積盈加、朒減常朔弦望,得盈朒大小余。   變週四十四萬三千七十七。   變日二十七,余七百四十三,變奇一。   變奇法十二。   月程法六十七。   以奇法乘總實,滿變周,去之;不滿者,奇法而一,為變分。盈總法從日,得天正常朔夜卒入變。加常朔小余,為經辰所入。因朔加七日、余五百一十二、奇九,得上弦。轉加,得望、下弦及次朔。加之滿變日及余,去之。又以所入盈朒定積,盈加、朒減之,得朔、弦、望盈朒經辰所入。   以離程與次相減,得進退差;後多為進,後少為退,等為平。各列朔、弦、望盈朒經辰所入日增減率,並後率而半之,為通率。又二率相減,為率差。增者以入變歷日餘減總法,余乘率差,總法而一,並率差而半之;減者半入余乘率差,亦總法而一:皆加通率。以乘入余,總法除,為經辰變率。半之,以速減、遲加入余,為轉余。增者以減總法,減者因余:皆乘率差,總法而一;以加通率,變法乘之,總法除之,以速減、遲加變率,為定率。乃以定率增減遲速積為定。其後無同率,亦因前率。應增者,以通率為初數,半率差而減之,應損者,即為通率。其歷率損益入余進退日者,分為二日,隨余初末,如法求之,所得並以加減變率為定。   七日:初,千一百九十一;末,百四十九。十四日:初,千四十二;末,二百九十八。二十一日:初,八百九十二;末,四百四十八。二十八日:初,七百四十三;末,五百九十七。各視入余初數,已下為初,已上以初數減之,余為末。   各以入變遲速定數,速減、遲加朔、弦、望盈朒小余;滿若不足,進退其日。加其常日者為盈,減其常日者為朒。各為定大小余,命日如前。乃前朔、後朔迭相推校,盈朒之課,據實為準;損不侵朒,益不過盈。   定朔日名與次朔同者大,不同者小,無中氣者為閏月。其元日有交、加時應見者,消息前後一兩月,以定大小,令虧在晦、二,弦、望亦隨消息。月朔盈朒之極,不過頻三。其或過者,觀定小余近夜半者量之。   黃道:南鬥,二十四度三百二十八分。牛,七度。婺女,十一度。虛,十度。危,十六度。營室,十八度。東壁,十度。奎,十七度。婁,十三度。胃,十五度。昴,十一度。畢,十六度。觜觿,二度。參,九度。東井,三十度。輿鬼,四度。柳,十四度。七星,七度。張,十七度。翼,十九度。軫,十八度。角,十三度。亢,十度。氐,十六度。房,五度。心,五度。尾,十八度。箕,十度。   冬至之初日,躔定在南斗十二度。每加十五度二百九十二分、小分五,依宿度去之,各得定氣加時日度。   各以初日躔差乘定氣小余,總法而一,進加、退減小余,為分;以減加時度,為氣初夜半度。乃日加一度,以躔差進加、退減之,得次日。以定朔弦望小余副之;以乘躔差,總法而一,進加、退減其副,各加夜半日躔,為加時宿度。   合朔度,即月離也。上弦,加度九十一度、分四百一十七。望,加度百八十二度、分八百三十四。下弦,加度二百七十三度、分千二百五十一。訖,半其分,降一等,以同程法,得加時月離。因天正常朔夜半所入變日及余,定朔有進退日者,亦進退一日,為定朔夜半所入。累加一日,得次日。   各以夜半入變余乘進退差,總法而一,進加、退減離程,為定程。以定朔弦望小余乘之,總法而一,以減加時月離,為夜半月離。求次日,程法約定程,累加之。若以定程乘夜刻,二百除,為晨分。以減定程,為昏分。其夜半月離,朔後加昏為昏度,望後加晨為晨度。其注歷,五乘弦望小余,程法而一,為刻。不滿晨前刻者,退命算上。   辰刻八,分二十四。   刻分法七十二。   置其氣屈伸率,各以發斂差損益之,為每日屈伸率。差滿十,從分;分滿十,為率。各累計其率為刻分。百八十乘之,十一乘綱紀除之,為刻差。各半之,以伸減、屈加晨前刻分,為每日晨前定刻。倍之,為夜刻。以減一百,為晝刻。以三十四約刻差,為分;分滿十,為度。以伸減、屈加氣初黃道去極,得每日。以晝刻乘期實,二百乘,總法除,為昏中度。以減三百六十五度三百二十八分,余為旦中度。各以加日躔,得昏旦中星,赤道計之。其赤道同《太初》星距。   游交終率千九十三萬九千三百一十三。奇率三百。   約終三萬六千四百六十四,奇百十三。交中萬八千二百三十二,奇五十六半。交終日二十七,余二百八十四,奇百一十三。交中日十三,余八百一十二,奇五十六半。   虧朔三千一百六,奇百八十七。實望萬九千七百八十五,奇百五十。   後准千五百五十三,奇九十三半。前准萬六千六百七十八,奇二百六十三。   置總實,以奇率乘之,滿終率去之;不滿,以奇率約,為入交分。加天正常朔小余,得朔泛交分。求次朔,以虧朔加之。因朔求望,以實望加之。各以朔望入氣盈朒定積,盈加、朒減之;又六十乘遲速定數,七百七十七除,為限數;以速減、遲加,為定交分。其朔,月在日道裡者,以所入限數減遲速定數,余以速減、遲加其定交分。而出日道表者,為變交分。不出表者,依定交分。其變交分三時半內者,依術消息,以定蝕不。交中已下者,為月在外道;已上者,去之,余為月在內道。其分如後准已下,為交後分;前准已上者,反減交中,余為交前分。望則月蝕,朔在內道則日蝕。百一十二約前後分,為去交時。置定朔小余,副之。辰率約之,以艮、巽、坤、乾為次,命算外。其餘,半法已下為初;已上者,去之,為末。初則因余,末則減法,各為差率。月在內道者,益去交時十而三除之。以乘差率,十四而一,為差。其朔,在二分前後一氣內,即以差為定;近冬至以去寒露、雨水,近夏至以去清明、白露氣數倍之,又三除去交時增之;近冬至艮巽以加、坤乾以減,近夏至艮巽以減、坤乾以加其差,為定差。艮、巽加副,坤、乾減副。月在外道者,三除去交時數,以乘差率,十四而一,為差。艮、坤以減副,巽、乾以加副,為食定小余。望即因定望小余,即所在辰;近朝夕者,以日出沒刻校前後十二刻半內候之。   月在外道,朔不應蝕。夏至初日,以二百四十八為初准。去交前後分如初准已下、加時在午正前後七刻內者,蝕。朔去夏至前後,每一日損初准二分,皆畢於九十四日,為每日變准。交分如變准已下、加時如前者,亦蝕。又以末准六十減初准及變准,余以十八約之,為刻准,以並午正前後七刻內數,為時准。加時准內交分,如末准已下,亦蝕。又置末准,每一刻加十八,為差准。加時刻去午前後如刻准已下、交分如差准已下者,亦蝕。自秋分至春分,去交如末准已下、加時巳、午、未者,亦蝕。   月在內道,朔應蝕。若在夏至初日,以千三百七十三為初准。去交如初准已上、加時在午正前後十八刻內者,或不蝕。夏至前後每日益初准一分半,皆畢於九十四日,為每日變准。以初准減變准,余十而一,為刻准。以減午正前後十八刻,余為時准。其去交在變准已上、加時在准內,或不蝕。   望去交前後定分:冬,減二百二十四;夏,減五十四;春,交後減百,交前減二百;秋,交後減二百,交前減百。不足減者,蝕既。有餘者,以減後准,百四而一,得月蝕分。   朔交,月在內道,入冬至畢定雨水,及秋分畢大雪,皆以五百五十八為蝕差。入春分,日損六分,畢芒種。以蝕差減去交分;不足減者,反減蝕差,為不蝕分。其不蝕分,自小滿畢小暑,加時在午正前後七刻外者,畢減一時;三刻內者,加一時。大寒畢立春交前五時外、大暑畢立冬交後五時外者,皆減一時;五時內者,加一時。諸加時蝕差應減者,交後減之,交前加之;應加者,交後加之,交前減之。不足減者,皆既;加減入不蝕限者,或不蝕。月在外道,冬至初日,無蝕差。自後日益六分,畢於雨水。入春分,畢白露,皆以五百二十二為差。入秋分,日損六分,畢大雪。以差加去交分,為蝕分。以減後准,余為不蝕分。十五約蝕差,以減百四,為定法。其不蝕分,如定法得一,以減十五,余得日蝕分。   總率五十三萬四千四百八十三,奇四十五。   伏分二萬四千三十一,奇七十二半。   終日三百九十八,余千一百六十三,奇四十五。   平見,入冬至,畢小寒,均減六日。入大寒,日損六十七分。入春分,依平。乃日加八十九分,入立夏,畢小滿,均加六日。入芒種,日損八十九分。入夏至,畢立秋,均加四日。入處暑,日損百七十八分。入白露,依平。自後日減五十二分。入小雪,畢大雪,均減六日。   初順,百一十四日行十八度五百九分,日益遲一分。前留,二十六日。旋退,四十二日,退六度十二分,日益疾二分。又退,四十二日,退六度十二分,日益遲二分。後留,二十五日。後順,百一十四日行十八度五百九分,日益疾一分。日盡而夕伏。   總率百四萬五千八十,奇六十。   伏分九萬七千九十,奇三十。   終日七百七十九,余千二百二十,奇六十。   平見,入冬至,減二十七日。自後日損六百三分。入大寒,日加四百二分。入雨水,畢谷雨,均加二十七日。入立夏,日損百九十八分。入立秋,依平。入處暑,日減百九十八分。入小雪,畢大雪,均減二十七日。   初順,入冬至,率二百四十三日行百六十五度。乃三日損日度各二。小寒初日,率二百三十三日行百五十五度,乃二日損一。入谷雨四日,平,畢小滿九日。率百七十八日行百度,乃三日損一。夏至初日,平,畢六日,率百七十一日行九十三度,乃三日益一。入立秋初日,百八十四日行百六度,乃每日益一。入白露初日,率二百一十四日行百三十六度;乃五日益六,入秋分初日,率二百三十二日行百五十四度,又每日益一。入寒露初日,率二百四十七日行百六十九度。乃五日益三。入霜降五日,平,畢立冬十三日,率二百五十九日行百八十一度,乃二日損日一。入冬至,復初。   各依所入常氣,平者依率,余皆計日損益,為前疾日度定率。其前遲及留退,入氣有損益日度者,計日損益,皆准此法。疾行日率,入大寒,六日損一;入春分,畢立夏,均減十日;入小滿,三日損所減一;畢芒種,依平;入立秋,三日益一;入白露,畢秋分,均加十日;入寒露,一日半損所加一;畢氣盡,依平,為變日率。疾行度率,入大寒畢啟蟄,立夏畢夏至,大暑畢氣盡,霜降畢小雪,皆加四度;清明畢谷雨,加二度,為變度率。   初行入處暑,減日率六十,度率三十;入白露,畢秋分,減日率四十四。度率二十二:皆為初遲半度之行。盡此日、度,乃求所減之餘日、度率,續之,為疾。初行入大寒畢大暑,差行,日益遲一分。其前遲、後遲,日率既有增損,而益遲、益疾,差分皆檢括前疾末日行分,為前遲初日行分。以前遲平行分減之,余為前遲總差。後疾初日行分,為後遲末日行分,以後遲初日行分減之,余為後遲總差。相減,為前後別日差分,其不滿者皆調為小分。遲疾之際,行分衰殺不倫者,依此。   前遲,入冬至,率六十日行二十五度;先疾,日益遲二分。入小寒,三日損一。大寒初日,率五十五日行二十度,乃三日益一。立春初日,平,畢清明,率六十日行二十五度。入谷雨,每氣別減一度。立夏初日,平,畢小滿,率六十日行二十二度。入芒種,每氣別益一度。夏至初日,平,畢處暑,率六十日行二十五度,入白露,三日損一。秋分初日,率六十日行二十五度。乃每日益日一,三日益度二。寒露初日,率七十五日行三十度,乃每日損日一,三日損度一。霜降初日,率六十日行二十五度,乃二日損一度。入立冬一日,平,畢氣盡,率六十日行十七度。入小雪,五日益一度。大雪初日,率六十日行二十度,乃三日益一度。入冬至,復初。   前留,十三日。前疾減日率一者,以其數分益此留及後遲日率。前疾加日率者,以其數分減此留及後遲日率。旋退,西行。入冬至初日,率六十三日退二十二度,乃四日益度一。小寒一日,率六十三日退二十六度,乃三日半損度一。立春三日,平,畢驚蟄,率六十三日退十七度,乃二日益日、度各一。雨水八日,平,畢氣盡,率六十七日退二十一度。入春分,每氣損日、度各一。大暑初日,平,畢氣盡,率五十八日退十二度。立秋初日,平,畢氣盡,率五十七日退十一度,乃二日益日一。寒露九日,平,畢氣盡,率六十六日退二十度,乃二日損一。霜降六日,平,畢氣盡,率六十三日退十七度,乃三日益一。立冬十一日,平,畢氣盡,率六十七日退二十一度,乃二日損一。入冬至,復初。   後留,冬至初,留十三日,乃二日半益一。大寒初日,平,畢氣盡,留二十五日,乃二日半損一。雨水初日,留十三日,乃三日益一。清明初日,留二十三日,乃日損一。清明十日,平,畢處暑,留十三日,乃二日損一。秋分十一日,無留,乃每日益一。霜降初日,留十九日,乃三日損一。立冬畢大雪,留十三日。   後遲,順,六十日行二十五度,日益疾二分。前疾加度者,此遲依數減之,為定度。前疾無加度者,此遲入秋分至立冬減三度,入冬至減五度。後留定日膠蚺Q三日者,以所朒日數加此遲日率。   後疾,冬至初日,率二百一十日行百三十二度,乃每日損一。大寒八日,率百七十二日行九十四度,乃二日損一。啟蟄,平,畢氣盡,率百六十一日行八十三度,乃二日益一。芒種十四日,平,畢夏至,率二百三十三日行百五十五度,乃每日益一。大暑初日,平,畢處暑,率二百六十三日行百八十五度,乃二日損一。秋分一日,率二百五十五日行百七十七度,乃一日半損一。大雪初日,率二百五日行百二十七度,乃三日益一。入冬至,復初。   其入常氣日度之率有損益者,計日損益,為後疾定日率度。疾行日率,其前遲定日朒六十、及退行定日朒六十三者,皆以所朒日數加疾行定日率;前遲定日盈六十、退行定日盈六十三、後留定日盈十三者,皆以所盈日數減此疾定日率;各為變日率。疾行度率,其前遲定度朒二十五、退行定度盈十七、後遲入秋分到冬至減度者,皆以所盈朒度數加此疾定率;前遲定度盈二十五、及退行定度朒十七者,皆以所盈朒度數減此疾定度率:各為變度率。   初行入春分畢谷雨,差行,日益疾一分。初行入立夏畢夏至,日行十度,六十六日行三十三度。小暑畢大暑,五十日行二十五度。立秋畢氣盡,二十日行十度。減率續行,並同前,盡日度而夕伏。   總率五十萬六千六百二十三,奇二十九。   伏分二萬二千八百三十一,奇六十四半。   終日三百七十八,余一百三,奇二十九。   平見,入冬至,初減四日。乃日益八十九分。入大寒,畢春分,均減八日。入清明,日損五十九分。入小暑初,依平。自後日加八十九分。入白露初,加八日。自後日損百七十八分。入秋分,均加四日。入寒露,日損五十九分。入小雪初日,依平,乃日減八十九分。   初順,八十三日行七度二百九十分,日益遲半分,前留,三十七日。旋退,五十一日退二度四百九十一分,日益疾少半。又退,五十一日退二度四百九十一分,日益遲少半。後留,三十七日。後順,八十三日,行七度二百九十分,日益疾半分。日盡而夕伏。   總率七十八萬四千四百四十九,奇九。   伏分五萬六千二百二十四,奇五十四半。   終日五百八十三,余千二百二十九,奇九。   夕見伏日二百五十六。   晨見伏日三百二十七,余千二百二十九,奇九。   夕平見,入冬至,初依平,乃日減百分。入啟蟄,畢春分,均減九日。入清明,日損百分,入芒種,依平。入夏至,日加百分。入處暑,畢秋分,均加九日。入寒露,日損百分。入大雪,依平。   夕順,入冬至畢立夏,入立秋畢大雪,率百七十二日行二百六度。入小滿後,十日益一度,為定度。入白露,畢春分,差行,益遲二分,自余平行。夏至畢小暑,率百七十二日行二百九度。入大暑,五日損一度,畢氣盡。平行,入冬至,大暑畢氣盡,率十三日行十三度。入冬至,十日損一,畢立春。入立秋,十日益一,畢秋分。啟蟄畢芒種,七日行七度。入夏至後,五日益一,畢於小暑。寒露初日,率二十三日行二十二度,乃六日損一,畢小雪。順遲,四十二日,行三十度,日益遲八分。前疾加過二百六度者,准數損此度。夕留,七日。夕退,十日退五度。日盡而夕伏。   晨平見,入冬至,依平。入小寒,日加六十七分。入立春,畢立夏,均加三日。入小滿,日損六十七分。入夏至,依平。入小暑,日減六十七分。入立秋,畢立冬,均減三日。入小雪,日損六十七分。   晨退,十日退五度。晨留,七日。順遲,冬至畢立夏,大雪畢氣盡,率四十二日行三十度,日益疾八分。入小滿,率十日損一度,畢芒種。夏至畢寒露,率四十二日行二十七度。入霜降,每氣益一度,畢小雪。平行,冬至畢氣盡,立夏畢氣盡,十三日行十三度。入小寒後,六日益日、度各一,畢啟蟄。小滿後,七日損日、度各一,畢立秋。雨水初日,率二十三日行二十三度。自後六日損日、度各一,畢谷雨。處暑畢寒露,無平行。入霜降後,五日益日、度各一,畢大雪。疾行,百七十二日,行二百六度。前遲行損度不滿三十度者,此疾依數益之。處暑畢寒露,差行,日益疾一分。自余平行。日盡而晨伏。   總率十五萬五千二百七十八,奇六十六。   伏分二萬二千六百九十九,奇三十三。   終日百一十五,余千一百七十八,奇六十六。   夕見伏日五十二。   晨見伏日六十三,余千一百七十八,奇六十六。   夕平見,入冬至,畢清明,依平。入谷雨,畢芒種,均減二日。入夏至,畢大暑,依平。入立秋,畢霜降,應見不見。其在立秋、霜降氣內,夕去日十八度外、三十六度內有木、火、土、金星者,亦見。入立冬,畢大雪,依平。   順疾,十二日行二十一度六分,日行一度五百三分。大暑畢處暑,十二日行十七度二分,日行一度二百八十分。平行,七日行七度。入大暑後,二日損日、度各一。入立秋,無此平行。順遲,六日行二度四分,日行二百二十四分。前疾行十七度者,無此遲行。夕留,五日。日盡而夕伏。   晨平見,入冬至,均減四日。入小寒,畢大寒,依平。入立春,畢啟蟄,均減三日。其在啟蟄氣內,去日度如前,晨無木、火、土、金星者,不見。入雨水,畢立夏,應見不見。其在立夏氣內,去日度如前,晨有木、火、土、金星者,亦見。入小滿,畢寒露,依平。入霜降,畢立冬,均加一日。入小雪,畢大雪,依平。   晨見,留,五日。順遲,六日行二度四分,日行二百二十四分。入大寒,畢驚蟄,無此遲行。平行,七日行七度。入大寒後,二日損日、度各一。入立春,無此平行。順疾,行十二日行二十一度六分,日行一度五百三分。前無遲行者,十二日行十七度一十分,日行一度二百八十分。日盡而晨伏。   各以伏分減總實,以總率去之;不盡,反以減總率,如總法,為日。天正定朔與常朔有進退者,亦進減、退加一日。乃隨次月大小去之,命日算外,得平見所在。各半見余以同半總。太白、辰星以夕見伏日加之,得晨平見。各依所入常氣加減日及應計日損益者,以損益所加減;訖,余以加減平見,為常見。又以常見日消息定數之半,息減、消加常見,為定見日及分。   置定見夜半日躔,半其分,以其日躔差乘定見余,總法而一,進加、退減之,乃以其星初見去日度,歲星十四,太白十一,熒惑、鎮星、辰星十七,晨減、夕加,得初見定辰所在宿度。其初見消息定數,亦半之,以息加、消減其星初見行留日率。其歲星、鎮星不須加減。其加減不滿日者,與見通之,過半從日,乃依行星日度率,求初日行分。   置定見余,以減半總,各以初日行分乘之,半總而一,順加、逆減星初見定辰所在度分,得星見後夜半宿度。以所行度分,順加、逆減之。其差行益疾益遲者,副置初日行分,各以其差遲損、疾加之,留者因前,逆則依減,以程法約行分為度分,得每日所至。   求行分者,皆以半總乘定度率,有分者從之。日率除,為平行度分。置定日率,減一,以所差分乘之,二而一,為差率。以疾減、遲加平行,為初日所行度及分。   中宗反正,太史丞南宮說以《麟德歷》上元,五星有入氣加減,非合璧連珠之正,以神龍元年歲次乙巳,故治《乙巳元歷》。推而上之,積四十一萬四千三百六十算,得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七曜起牽牛之初。其術有黃道而無赤道,推五星先步定合,加伏日以求定見。他與淳風術同。所異者,惟平合加減差。既成,而睿宗即位,罷之。 志第十七上 歷三上   開元九年,《麟德歷》署日蝕比不效,詔僧一行作新歷,推大衍數立術以應之,較經史所書氣朔、日名、宿度可考者皆合。十五年 ,草成而一行卒,詔特進張說與歷官陳玄景等次為《歷術》七篇、《略例》一篇、《歷議》十篇,玄宗顧訪者則稱制旨。明年,說表上之,起十七年頒於有司。時善算瞿壇譔者,怨不得預改歷事,二十一年,與玄景奏:「《大衍》寫《九執歷》,其術未盡。」太子右司御率南宮說亦非之。詔侍御史李麟、太史令桓執圭較靈台候簿,《大衍》十得七、八,《麟德》才三、四,九執一、二焉。乃罪說等,而是否決。   自《太初》至《麟德》,歷有二十三家,與天雖近而未密也。至一行,密矣,其倚數立法固無以易也。後世雖有改作者,皆依仿而已,故詳錄之。《略例》,所以明述作本旨也;《歷議》,所以考古今得失也。其說皆足以為將來折衷。略其大要,著於篇者十有二。   其一《歷本議》曰:   《易》:「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天數始於一,地數始於二,合二始以位剛柔。天數終於九,地數終於十,合二終以紀閏余。天數中於五,地數中於六,合二中以通律歷。天有五音,所以司日也。地有六律,所以司辰也。參伍相周,究於六十,聖人以此見天地之心也。自五以降,為五行生數;自六以往,為五材成數。錯而乘之,以生數衍成位。一、六而退極,五、十而增極;一、六為爻位之統,五、十為大衍之母。成數乘生數,其算六百,為天中之積。生數乘成數,其算亦六百,為地中之積。合千有二百,以五十約之,則四象週六爻也;二十四約之,則太極包四十九用也。綜成數,約中積,皆十五。綜生數,約中積,皆四十。兼而為天地之數,以五位取之,復得二中之合矣。蓍數之變,九、六各一,乾坤之象也。七、八各三,六子之象也。故爻數通乎六十,策數行乎二百四十。是以大衍為天地之樞,如環之無端,蓋律歷之大紀也。   夫數象微於三、四,而章於七、八。卦有三微,策有四象,故二微之合,在始中之際焉。蓍以七備,卦以八周,故二章之合,而在中終之際焉。中極居五六間,由闢闔之交,而在章微之際者,人神之極也。天地中積,千有二百,揲之以四,為爻率三百;以十位乘之,而二章之積三千;以五材乘八象,為二微之積四十。兼章微之積,則氣朔之分母也。以三極參之,倍六位除之,凡七百六十,是謂辰法,而齊於代軌。以十位乘之,倍大衍除之,凡三百四,是謂刻法,而齊於德運。半氣朔之母,千五百二十,得天地出符之數,因而三之,凡四千五百六十,當七精返初之會也。《易》始於三微而生一象,四象成而後八卦章。三變皆剛,太陽之象。三變皆柔,太陰之象。一剛二柔,少陽之象。一柔二剛,少陰之象。少陽之剛,有始、有壯、有究。少陰之柔,有始、有壯、有究。兼三才而兩之,神明動乎其中。故四十九象,而大業之用周矣。數之德圓,故紀之以三而變於七。像之德方,故紀之以四而變於八。   人在天地中,以閱盈虛之變,則閏余之初,而氣朔所虛也。以終合通大衍之母,虧其地十,凡九百四十為通數。終合除之,得中率四十九,余十九分之九,終歲之弦,而斗分復初之朔也。地於終極之際,虧十而從天,所以遠疑陽之戰也。夫十九分之九,盈九而虛十也。乾盈九,隱乎龍戰之中,故不見其首。坤虛十,以導潛龍之氣,故不見其成。週日之朔分,週歲之閏分,與一章之弦,一蔀之月,皆合於九百四十,蓋取諸中率也。   一策之分十九,而章法生;一揲之分七十六,而蔀法生。一蔀之日二萬七千七百五十七,以通數約之,凡二十九日餘四百九十九,而日月相交於朔,此六爻之紀也。以卦當歲,以爻當月,以策當日,凡三十二歲而小終,二百八十五小終而與卦運大終,二百八十五,則參伍二終之合也。數象既合,而遁行之變在乎其間矣。   所謂遁行者,以爻率乘朔余,為十四萬九千七百,以四十九用、二十四象虛之,復以爻率約之,為四百九十八、微分七十五太半,則章微之中率也。二十四象,像有四十九蓍,凡千一百七十六。故虛遁之數七十三,半氣朔之母,以三極乘參伍,以兩儀乘二十四變,因而並之,得千六百一十三,為朔余。四揲氣朔之母,以八氣九精遁其十七,得七百四十三,為氣余。歲八萬九千七百七十三而氣朔會,是謂章率。歲二億七千二百九十萬九百二十而無小余,合於夜半,是謂蔀率。歲百六十三億七千四百五十九萬五千二百而大余與歲建俱終,是謂元率。此不易之道也。   策以紀日,像以紀月。故乾坤之策三百六十,為日度之準。乾坤之用四十九象,為月弦之檢。日之一度,不盈全策;月之一弦,不盈全用。故策余萬五千九百四十三,則十有二中所盈也。用差萬七千一百二十四,則十有二朔所虛也。綜盈虛之數,五歲而再閏。中節相距,皆當三五;弦望相距,皆當二七。升絳之應,發斂之候,皆紀之以策而從日者也。表裡之行,朓朒之變,皆紀之以用而從月者也。   積算曰演紀,日法曰通法,月氣曰中朔,朔實曰揲法,歲分曰策實,周天曰乾實,余分曰虛分。氣策曰三元,一元之策,則天一遁行也。月策曰四象,一象之策,則朔、弦、望相距也。五行用事,曰發斂。候策曰天中,卦策曰地中,半卦曰貞悔。旬周曰爻數,小分母曰象統。日行曰躔,其差曰盈縮,積盈縮曰先後。古者平朔,月朝見曰朒,夕見曰朓。今以日之所盈縮、月之所遲疾損益之,或進退其日,以為定朔。舒亟之度,乃數使然,躔離相錯,偕以損益,故同謂之朓朒。月行曰離,遲疾曰轉度,母曰轉法。遲疾有衰,其變者勢也。月逶迤馴屈,行不中道,進退遲速,不率其常。過中則為速,不及中則為遲。積遲謂之屈,積速謂之伸。陽,執中以出令,故曰先後;陰,含章以聽命,故曰屈伸。日不及中則損之,過則益之。月不及中則益之,過則損之,尊卑之用睽,而及中之志同。觀晷景之進退,知軌道之升降。軌與晷名舛而義合,其差則水漏之所從也。總名曰軌漏。中晷長短謂之陟降。景長則夜短,景短則夜長。積其陟降,謂之消息。游交曰交會,交而周曰交終。交終不及朔,謂之朔差。交中不及望,謂之望差。日道表曰陽曆,其裡曰陰曆。五星見伏周,謂之終率。以分從日謂之終日,其差為進退。   其二《中氣議》曰:   歷氣始於冬至,稽其實,蓋取諸晷景。《春秋傳》僖公五年正月辛亥朔,日南至。以《周歷》推之,入壬子蔀第四章,以辛亥一分合朔冬至,《殷歷》則壬子蔀首也。昭公二十年二月己丑朔,日南至。魯史失閏,至不在正。左氏記之,以懲司歷之罪。《周歷》得己丑二分,《殷歷》得庚寅一分。《殷歷》南至常在十月晦,則中氣後天也。《周歷》蝕朔差《經》或二日,則合朔先天也。《傳》所據者《周歷》也,《緯》所據者《殷歷》也。氣合於《傳》,朔合於《緯》,斯得之矣。《戊寅歷》月氣專合於《緯》,《麟德歷》專合於《傳》,偏取之,故兩失之。又《命歷序》以為孔子修《春秋》用《殷歷》,使其數可傳於後。考其蝕朔不與《殷歷》合,及開元十二年,朔差五日矣,氣差八日矣。上不合於《經》,下不足以傳於後代,蓋哀、平間治甲寅元歷者托之,非古也。又漢太史令張壽王說黃帝《調歷》以非《太初》。有司劾:「官有黃帝《調歷》不與壽王同,壽王所治乃《殷歷》也。」漢自中興以來,圖讖漏洩,而《考靈曜》、《命歷序》皆有甲寅元,其所起在《四分歷》庚申元後百一十四歲。延光初中謁者亶誦、靈帝時五官郎中馮光等,皆請用之,卒不施行。《緯》所載壬子冬至,則其遺術也。《魯歷》南至又先《周歷》四分日之三,而朔後九百四十分日之五十一,故僖公五年辛亥為十二月晦,壬子為正月朔。又推日蝕密於《殷歷》,其以閏余一為章首,亦取合於當時也。   開元十二年十一月,陽城測景,以癸未極長,較其前後所差,則夜半前尚有餘分。新歷大余十九,加時九十九刻,而《皇極》、《戊寅》、《麟德歷》皆得甲申,以《玄始歷》氣分二千四百四十三為率,推而上之,則失《春秋》辛亥,是減分太多也。以《皇極歷》氣分二千四百四十五為率,推而上之,雖合《春秋》,而失元嘉十九年乙巳冬至及開皇五年甲戌冬至、七年癸未夏至;若用《麟德歷》率二千四百四十七,又失《春秋》己丑,是減分太少也。故新歷以二千四百四十四為率,而舊所失者皆中矣。   漢會稽東部尉劉洪以《四分》疏闊,由斗分多,更以五百八十九為紀法,百四十五為斗分,減余太甚,是以不及四十年而加時漸覺先天。韓翊、楊偉、劉智等皆稍損益,更造新術,而皆依讖緯「三百歲改憲」之文,考《經》之合朔多中,較《傳》之南至則否。《玄始歷》以為十九年七閏,皆有餘分,是以中氣漸差。據渾天,二分為東西之中,而晷景不等;二至為南北之極,而進退不齊。此古人所未達也。更因劉洪紀法,增十一年以為章歲,而減閏余十九分之一。春秋後五十四年,歲在甲寅,直應鍾章首,與《景初歷》閏余皆盡。雖減章閏,然中氣加時尚差,故未合於《春秋》。其斗分幾得中矣。   後代歷家,皆因循《玄始》,而損益或過差。大抵古歷未減斗分,其率自二千五百以上。《乾象》至於《元嘉歷》,未減閏余,其率自二千四百六十以上。《玄始》、《大明》至《麟德歷》皆減分破章,其率自二千四百二十九以上。較前代史官注記,惟元嘉十三年十一月甲戌景長,《皇極》、《麟德》、《開元歷》皆得癸酉,蓋日度變常爾。祖沖之既失甲戌冬至,以為加時太早,增小余以附會之。而十二年戊辰景辰,得己巳;十七年甲午景長,得乙未;十八年己亥景長,得庚子。合一失三,其失愈多。劉孝孫、張胄玄因之,小余益強,又以十六年己丑景長為庚寅矣。治歷者糾合眾同,以稽其所異,苟獨異焉,則失行可知。今曲就其一,而少者失三,多者失五,是捨常數而從失行也。周建德六年,以壬辰景長,而《麟德》、《開元歷》皆得癸巳。開皇七年,以癸未景短,而《麟德》、《開元歷》皆得壬午。先後相戾,不可葉也,皆日行盈縮使然。   凡歷術在於常數,而不在於變行。既葉中行之率,則可以兩齊先後之變矣。《麟德》已前,實錄所記,乃依時歷書之,非候景所得。又比年候景,長短不均,由加時有早晏,行度有盈縮也。   自春秋以來,至開元十二年,冬、夏至凡三十一事,《戊寅歷》得十六,《麟德歷》得二十三,《開元歷》得二十四。   其三《合朔議》曰:   日月合度謂之朔。無所取之,取之蝕也。《春秋》日蝕有甲乙者三十四。《殷歷》、《魯歷》先一日者十三,後一日者三;《周歷》先一日者二十二,先二日者九。其偽可知矣。   莊公三十年九月庚午朔,襄公二十一年九月庚戌朔,定公五年三月辛亥朔,當以盈縮、遲速為定朔。《殷歷》雖合,適然耳,非正也。僖公五年正月辛亥朔,十二月丙子朔,十四年三月己丑朔;文公元年五月辛酉朔,十一年三月甲申晦;襄公十九年五月壬辰晦;昭公元年十二月甲辰朔,二十年二月己丑朔,二十三年正月壬寅朔、七月戊辰晦:皆與《周歷》合。其所記多周、齊、晉事,蓋周王所頒,齊、晉用之。僖公十五年九月己卯晦,十六年正月戊申朔;成公十六年六月甲午晦;襄公十八年十月丙寅晦,十一月丁卯朔,二十六年三月甲寅朔,二十七年六月丁未朔:與《殷歷》、《魯歷》合。此非合蝕,故仲尼因循時史,而所記多宋、魯事,與齊、晉不同可知矣。   昭公十二年十月壬申朔,原輿人逐原伯絞,與《魯歷》、《周歷》皆差一日,此丘明即其所聞書之也。僖公二十二年十一月己巳朔,宋、楚戰於泓。《周》、《殷》、《魯歷》皆先一日,楚人所赴也。昭公二十年六月丁巳晦,衛侯與北宮喜盟;七月戊午朔,遂盟國人。三歷皆先二日,衛人所赴也。此則列國之歷不可以一術齊矣。而《長歷》日子不在其月,則改易閏余,欲以求合。故閏月相距,近則十餘月,遠或七十餘月,此杜預所甚繆也。夫合朔先天,則《經》書日蝕以糾之。中氣後天,則《傳》書南至以明之。其在晦、二日,則原乎定朔以得之。列國之歷或殊,則稽於六家之術以知之。此四者,皆治歷之大端,而預所未曉故也。   新歷本《春秋》日蝕、古史交會加時及史官候簿所詳,稽其進退之中,以立常率。然後以日躔、月離、先後、屈伸之變,偕損益之。故經朔雖得其中,而躔離或失其正;若躔離各得其度,而經朔或失其中,則參求累代,必有差矣。三者迭相為經,若權衡相持,使千有五百年間朔必在晝,望必在夜,其加時又合,則三術之交,自然各當其正,此最微者也。若乾度盈虛,與時消息,告譴於經數之表,變常於潛遁之中,則聖人且猶不質,非籌歷之所能及矣。   昔人考天事,多不知定朔。假蝕在二日,而常朔之晨,月見東方;食在晦日,則常朔之夕,月見西方。理數然也。而或以為朓朒變行,或以為歷術疏闊,遇常朔朝見則增朔余,夕見則減朔余,此紀歷所以屢遷也。漢編訢、李梵等又以晦猶月見,欲令蔀首先大。賈逵曰:「《春秋》書朔、晦者,朔必有朔,晦必有晦,晦、朔必在其月前也。先大,則一月再朔,後月無朔,是朔不可必也。訢、梵等欲諧偶十六日、月朓昏、晦當滅而已。又晦與合朔同時,不得異日。」考逵等所言,蓋知之矣。晦朔之交,始終相際,則光盡明生之限,度數宜均。故合於子正,則晦日之朝,猶朔日之夕也,是以月皆不見;若合於午正,則晦日之晨,猶二日之昏也,是以月或皆見。若陰陽遲速,軌漏加時不同,舉其中數率,去日十三度以上而月見,乃其常也。且晦日之光未盡也,如二日之明已生也。一以為是,一以為非。又常朔進退,則定朔之晦、二也。或以為變,或以為常。是未通於四三交質之論也。   綜近代諸歷,以百萬為率齊之,其所差,少或一分,多至十數失一分。考《春秋》才差一刻,而百數年間不足成朓朒之異。施行未幾,旋復疏闊,由未知躔離經朔相求耳。李業興、甄鸞等欲求天驗,輒加減月分,遷革不已,朓朒相戾,又未知昏明之限與定朔故也。楊偉采《乾象》為遲疾陰陽曆,雖知加時後天,蝕不在朔,而未能有以更之也。   何承天欲以盈縮定朔望小余。錢樂之以為:「推交會時刻雖審,而月頻三大二小。日蝕不唯在朔,亦有在晦、二者。」皮延宗又以為:「紀首合朔,大小余當盡,若每月定之,則紀首位盈,當退一日,便應以故歲之晦為新紀之首。立法之制,如為不便。」承天乃止。虞廣}曰:「所謂朔在會合,苟躔次既同,何患於頻大也?日月相離,何患於頻小也?」《春秋》日蝕不書朔者八,《公羊》曰:「二日也。」《谷梁》曰:「晦也。」《左氏》曰:「官失之也。」。劉孝孫推俱得朔日,以丘明為是,乃與劉焯皆議定朔,為有司所抑不得行。傅仁均始為定朔,而曰「晦不東見,朔不西朓」,以為昏晦當滅,亦訢、梵之論。淳風因循《皇極》,《皇極》密於《麟德》,以朔余乘三千四十,乃一萬除之,就全數得千六百一十三。又以九百四十乘之,以三千四十而一,得四百九十八秒七十五太強,是為《四分》余率。   劉洪以古歷斗分太強,久當後天,乃先正斗分,而後求朔法,故朔余之母煩矣。韓翊以《乾象》朔分太弱,久當先天,乃先考朔分,而後覆求度法,故度余之母煩矣。何承天反覆相求,使氣朔之母合簡易之率,而星數不得同元矣。李業興、宋景業、甄鸞、張賓欲使六甲之首眾術同元,而氣朔余分,其細甚矣。《麟德歷》有總法,《開元歷》有通法,故積歲如月分之數,而後閏余偕盡。   考漢元光已來史官注記,日蝕有加時者凡三十七事,《麟德歷》得五,《開元歷》得二十二。   其四《沒滅略例》曰:   古者以中氣所盈之日為沒,沒分偕盡者為滅;《開元歷》以中分所盈為沒,朔分所虛為滅。綜終歲沒分,謂之策余;終歲滅分,謂之用差。皆歸於揲易再秅O而後掛也。   其五《卦候議》曰:   七十二候,原於周公《時訓》。《月令》雖頗有增益,然先後之次則同。自後魏始載於歷,乃依《易軌》所傳,不合經義。今改從古。   其六《卦議》曰:   十二月卦出於《孟氏章句》,其說《易》本於氣,而後以人事明之。京氏又以卦爻配期之日,坎、離、震、兌,其用事自分、至之首,皆得八十分日之七十三。頤、晉、井、大畜,皆五日十四分,余皆六日七分,止於占災眚與吉凶善敗之事。至於觀陰陽之變,則錯亂而不明。自《乾象歷》以降,皆因京氏。惟《天保歷》依《易通統軌圖》。自八十有二節、五卦、初爻,相次用事,及上爻而與中氣偕終,非京氏本旨及《七略》所傳。按郎顗所傳,卦皆六日七分,不以初爻相次用事,齊歷謬矣。又京氏減七十三分,為四正之候,其說不經,欲附會《緯》文《七日來復》而已。   夫陽精道消,靜而無跡,不過極其正數,至七而通矣。七者,陽之正也,安在益其小余,令七日而後雷動地中乎?當據孟氏,自冬至初,中孚用事,一月之策,九六、七八,是為三十。而卦以地六,候以天五,五六相乘,消息一變,十有二變而歲復初。坎、震、離、兌,二十四氣,次主一爻,其初則二至、二分也。坎以陰包陽,故自北正,微陽動於下,升而未達,極於二月,凝涸之氣消,坎運終焉。春分出於震,始據萬物之元,為主於內,則群陰化而從之,極於南正,而豐大之變窮,震功究焉。離以陽包陰,故自南正,微陰生於地下,積而未章,至於八月,文明之質衰,離運終焉。仲秋陰形於兌,始循萬物之末,為主於內,群陽降而承之,極於北正,而天澤之施窮,兌功究焉。故陽七之靜始於坎,陽九之動始於震,陰八之靜始於離,陰六之動始於兌。故四象之變,皆兼六爻,而中節之應備矣。《易》爻當日,十有二中,直全卦之初;十有二節,直全卦之中。齊歷又以節在貞,氣在悔,非是。   其七《日度議》曰:   古歷,日有常度,天周為歲終,故系星度於節氣。其說似是而非,故久而益差。虞喜覺之,使天為天,歲為歲,乃立差以追其變,使五十年退一度。何承天以為太過,乃倍其年,而反不及。《皇極》取二家中數為七十五年,蓋近之矣。考古史及日官候簿,以通法之三十九分太為一歲之差。自帝堯演紀之端,在虛一度。及今開元甲子,卻三十六度,而乾策復初矣。日在虛一,則鳥、火、昴、虛皆以仲月昏中,合於《堯典》。   劉炫依《大明歷》四十五年差一度,則冬至在虛、危,而夏至火已過中矣。梁武帝據虞廣}歷,百八十六年差一度,則唐、虞之際,日在斗、牛間,而冬至昴尚未中。以為皆承閏後節前,月卻使然。而此經終始一歲之事,不容頓有四閏,故淳風因為之說曰:「若冬至昴中,則夏至秋分星火、星虛,皆在未正之西。若以夏至火中,秋分虛中,則冬至昴在巳正之東。互有盈縮,不足以為歲差證。」是又不然。今以四象分天,北正玄枵中,虛九度;東正大火中,房二度;南正鶉火中,七星七度;西正大梁中,昴七度。總晝夜刻以約周天,命距中星,則春分南正中天,秋分北正中天。冬至之昏,西正在午東十八度;夏至之昏,東正在午西十八度:軌漏使然也。冬至,日在虛一度,則春分昏張一度中;秋分虛九度中;冬至胃二度中,昴距星直午正之東十二度;夏至尾十一度中,心後星直午正之西十二度。四序進退,不逾午正間。而淳風以為不葉,非也。又王孝通云:「如歲差自昴至壁,則堯前七千餘載,冬至,日應在東井。井極北,故暑;斗極南,故寒。寒暑易位,必不然矣。」所謂歲差者,日與黃道俱差也。假冬至日躔大火之中,則春分黃道交於虛九,而南至之軌更出房、心外,距赤道亦二十四度。設在東井,差亦如之。若日在東井,猶去極最近,表景最短,則是分、至常居其所。黃道不遷,日行不退,又安得謂之歲差乎?孝通及淳風以為冬至日在斗十三度,昏東壁中,昴在巽維之左,向明之位,非無星也。水星昏正可以為仲之候,何必援昴於始覿之際,以惑民之視聽哉!   夏後氏四百三十二年,日卻差五度。太康十二年戊子歲冬至,應在女十一度。   《書》曰:「乃季秋月朔,辰弗集於房。」劉炫曰:「房,所捨之次也。集,會也。會,合也。不合則日蝕可知。或以房為房星,知不然者,且日之所在正可推而知之。君子慎疑,寧當以日在之宿為文?近代善歷者,推仲康時九月合朔,已在房星北矣。」按,古文「集」與「輯」義同。日月嘉會,而陰陽輯睦,則陽不疚乎位,以常其明,陰亦含章示沖,以隱其形。若變而相傷,則不輯矣。房者辰之所次,星者所次之名,其揆一也。又《春秋傳》「辰在斗柄」、「天策焞焞」、「降婁之初」、「辰尾之末」,君子言之,不以為繆,何獨慎疑於房星哉?新歷仲康五年癸巳歲九月庚戌朔,日蝕在房二度。炫以《五子之歌》,仲康當是其一,肇位四海,復脩大禹之典,其五年,羲、和失職,則王命徂征。虞廣}以為仲康元年,非也。   《國語》單子曰:「辰角見而雨畢,天根見而水涸,本見而草木節解,駟見而隕霜,火見而清風戒寒。」韋昭以為夏後氏之令,周人所因。推夏後氏之初,秋分後五日,日在氏十三度,龍角盡見,時雨可以畢矣。又先寒露三日,天根朝覿,《時訓》「爰始收潦」,而《月令》亦云「水涸」。後寒露十日,日在尾八度而本見,又五日而駟見。故隕霜則蟄蟲墐戶。鄭康成據當時所見,謂天根朝見,在季秋之末,以《月令》為謬。韋昭以仲秋水始涸,天根見乃竭。皆非是。霜降六日,日在尾末,火星初見,營室昏中,於是始脩城郭、宮室。故《時儆》曰:「營室之中,土功其始。火之初見,期於司理。」《麟德歷》霜降後五日,火伏。小雪後十日,晨見。至大雪而後定星中,日旦南至,冰壯地坼。又非土功之始也。   《夏歷》十二次,立春,日在東壁三度,於《太初》星距壁一度太也。   《顓頊歷》上元甲寅歲正月甲寅晨初合朔立春,七曜皆直艮維之首。蓋重黎受職於顓頊,九黎亂德,二官鹹廢,帝堯復其子孫,命掌天地四時,以及虞、夏。故本其所由生,命曰《顓頊》,其實《夏歷》也。湯作《殷歷》,更以十一月甲子合朔冬至為上元。周人因之,距羲、和千祀,昏明中星率差半次。夏時直月節者,皆當十有二中,故因循夏令。其後呂不韋得之,以為秦法,更考中星,斷取近距,以乙卯歲正月己巳合朔立春為上元。《洪範傳》曰:「歷記始於顓頊上元太始閼蒙攝提格之歲,畢陬之月,朔日己巳立春,七曜俱在營室五度。」是也。秦《顓頊歷》元起乙卯,漢《太初歷》元起丁丑,推而上之,皆不值甲寅,猶以日月五緯復得上元本星度,故命曰閼蒙攝提格之歲,而實非甲寅。   《夏歷》章蔀紀首,皆在立春,故其課中星、揆斗建與閏余之所盈縮,皆以十有二節為損益之中。而《殷》、《周》、《漢歷》,章蔀紀首皆直冬至,故其名察發斂,亦以中氣為主。此其異也。   《夏小正》雖頗疏簡失傳,乃羲、和遺跡。何承天循大戴之說,復用夏時,更以正月甲子夜半合朔雨水為上元,進乖《夏歷》,退非周正,故近代推《月令》、《小正》者,皆不與古合。《開元歷》推夏時立春,日在營室之末,昏東井二度中。古歷以參右肩為距,方當南正。故《小正》曰:「正月初昏,斗杓懸在下。」魁枕參首,所以著參中也。季春,在昴十一度半,去參距星十八度,故曰:「三月,參則伏。」立夏,日在井四度,昏角中。南門右星入角距西五度,其左星入角距東六度,故曰:「四月初昏,南門正。昴則見。」五月節,日在輿鬼一度半。參去日道最遠,以渾儀度之,參體始見,其肩股猶在濁中。房星正中。故曰:「五月,參則見。初昏,大火中。」「八月,參中則曙」,失傳也。辰伏則參見,非中也。「十月初昏,南門見」,亦失傳也。定星方中,則南門伏,非昏見也。   商六百二十八年,日卻差八度。太甲二年壬午歲冬至,應在女六度。   《國語》曰:「武王伐商,歲在鶉火,月在天駟,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黿。」舊說歲在己卯,推其朏魄,乃文王崩,武王成君之歲也。其明年,武王即位,新歷孟春定朔丙辰,於商為二月,故《周書》曰:「維王元祀二月丙辰朔,武王訪於周公。」《竹書》:「十一年庚寅,周始伐商。」而《管子》及《家語》以為十二年,蓋通成君之歲也。先儒以文王受命九年而崩;至十年,武王觀兵盟津;十三年,復伐商。推元祀二月丙辰朔,距伐商日月,不為相距四年。所說非是。武王十年,夏正十月戊子,周師始起。於歲差日在箕十度,則析木津也。晨初,月在房四度。於《易》,雷乘乾曰大壯,房、心象焉。心為乾精,而房,升陽之駟也。房與歲星實相經緯,以屬靈威仰之神,後稷感之以生。故《國語》曰:「月之所在,辰馬農祥,我祖後稷之所經緯也。」又三日得周正月庚寅朔,日月會南斗一度。故曰「辰在斗柄」。壬辰,辰星夕見,在南斗二十度。其明日,武王自宗周次於師所。凡月朔而未見曰「死魄」,夕而成光則謂之「朏」。朏或以二日,或以三日,故《武成》曰:「維一月壬辰,旁死魄。翌日癸巳,王朝步自周,於征伐商。」是時辰星與周師俱進,由建星之末,歷牽牛、須女,涉顓頊之虛。戊午,師度盟津,而辰星伏於天黿。辰星,汁光紀之精,所以告顓頊而終水行之運,且木帝之所繇生也。故《國語》曰:「星與日辰之位皆在北維,顓頊之所建也,帝嚳受之。我周氏出自天黿;及析木,有建星、牽牛焉,則我皇妣太姜之侄、伯陵之後逢公之所憑神也。」是歲,歲星始及鶉火。其明年,周始革命。歲又退行,旅於鶉首,而後進及鳥帑,所以反覆其道,經綸周室。鶉火直軒轅之虛,以爰稼穡,稷星系焉,而成周之大萃也。鶉首當山河之右,太王以興,後稷封焉,而宗周之所宅也。歲星與房實相經緯,而相距七捨;木與水代終,而相及七月。故《國語》曰;「歲之所在,則我有周之分也。自鶉及駟七列,南北之揆七月。其二月戊子朔,哉生明,王自克商還,至於酆,於周為四月。新歷推定望甲辰,而乙巳旁之。故《武成》曰:「維四月,既旁生魄,粵六月庚戌,武王燎於周廟。」《麟德歷》,周師始起,歲在降婁,月宿天根,日躔心而合辰在尾,水星伏於星紀,不及天黿。又《周書》,革命六年而武王崩。《管子》、《家語》以為七年,蓋通克商之歲也。   周公攝政七年二月甲戌朔,己丑望,後六日乙未。三月定朔甲辰,三日丙午。故《召誥》曰:「惟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王朝步自周,至於酆」,「三月,惟丙午朏,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於洛。」其明年,成王正位。三十年四月乙酉朔甲子,哉生魄。故《書》曰:「惟四月,才生魄。」甲子,作《顧命》。康王十二年,歲在乙酉,六月戊辰朔,三日庚午。故《畢命》曰:「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朏。越三日壬申,王以成周之眾命畢公。」自伐紂及此,五十六年,朏魄日名,上下無不合。而《三統歷》以己卯為克商之歲,非也。夫有效於古者,宜合於今。《三統歷》自太初至開元,朔後天三日。推而上之,以至周初,先天,失之蓋益甚焉。是以知合於歆者,必非克商之歲。   自宗周訖春秋之季,日卻差八度。康王十一年甲申歲冬至,應在牽牛六度。   《周歷》十二次,星紀初,南斗十四度,於《太初》星距斗十七度少也。   古歷分率簡易,歲久輒差。達歷數者隨時遷革,以合其變。故三代之興,皆揆測天行,考正星次,為一代之制。正朔既革,而服色從之。及繼體守文,疇人代嗣,則謹循先王舊制焉。   《國語》曰:「農祥晨正,日月底於天廟,土乃脈發。先時九日,太史告稷曰,自今至於初吉,陽氣俱蒸,土膏其動。弗震不渝,脈其滿眚,谷乃不殖。」周初,先立春九日,日至營室。古歷距中九十一度,是日晨初,大火正中,故曰「農祥晨正,日月底於天廟」也。於《易》象,升氣究而臨受之,自冬至後七日,乾精始復。及大寒,地統之中,陽洽於萬物根柢,而與萌芽俱升,木在地中之象,升氣已達,則當推而大之,故受之以臨。於消息,龍德在田,得地道之和澤,而動於地中,升陽憤盈,土氣震發,故曰:「自今至於初吉,陽氣俱蒸,土膏其動。」又先立春三日,而小過用事,陽好節止於內,動作於外,矯而過正,然後返求中焉。是以及於艮維,則山澤通氣,陽精闢戶,甲坼之萌見,而莩谷之際離,故曰:「不震不渝,脈其滿眚,谷乃不殖。」君子之道,必擬之而後言,豈ЙN度而已哉!韋昭以為日及天廟,在立春之初,非也。於《麟德歷》則又後立春十五日矣。   《春秋》「桓公五年,秋,大雩」。《傳》曰:「書不時也。凡祀,啟蟄而郊,龍見而雩。」《周歷》立夏日在觜觿二度。於軌漏,昏角一度中,蒼龍畢見。然則當在建巳之初,周禮也。至春秋時,日已潛退五度,節前月卻,猶在建辰。《月令》以為五月者,《呂氏》以《顓頊歷》芒種亢中,則龍以立夏昏見,不知有歲差,故雩祭失時。然則唐禮當以建巳之初,農祥始見而雩。若據《麟德歷》,以小滿後十三日,則龍角過中,為不時矣。《傳》曰:「凡土功,龍見而畢務,戒事。火見而致用,水昏正而栽,日至而畢。」十六年冬,城向。十有一月,衛侯朔出奔齊。「冬,城向,書時也。」以歲差推之,周初霜降,日在心五度,角、亢晨見。立冬,火見營室中。後七日,水星昏正,可以興板干。故祖沖之以為定之方中,直營室八度。是歲九月六日霜降,二十一日立冬。十月之前,水星昏正,故《傳》以為得時。杜氏據晉歷,小雪後定星乃中,季秋城向,似為太早,因曰:功役之事,皆總指天象,不與言歷數同。引《詩》云「定之方中」,乃未正中之辭,非是。《麟德歷》,立冬後二十五日火見,至大雪後營室乃中。而《春秋》九月書時,不已早乎。大雪,周之孟春,陽氣靜復,以繕城隍,治宮室,是謂發天地之房,方於立春斷獄,所失多矣。然則唐制宜以玄枵中天興土功。   僖公五年,晉侯伐虢。卜偃曰:「克之。童謠云:丙之辰,龍尾伏辰,袀服振振,取虢之旂,鶉之賁賁,天策焞焞,火中成軍。』其九月十月之交乎!丙子旦,日在尾,月在策,鶉火中,必是時。」策,入尾十二度。新歷是歲十月丙子定朔,日月合尾十四度於黃道。古歷日在尾,而月在策,故曰「龍尾伏辰」,於古距張中而曙,直鶉火之末,始將西降,故曰「賁賁」。   昭公七年四月甲辰朔,日蝕。士文伯曰:「去衛地,如魯地。於是有災,魯實受之。」新歷是歲二月甲辰朔入常,雨水後七日,在奎十度。周度為降婁之始,則魯、衛之交也。自周初至是,已退七度,故入雨水。七日方及降婁,雖日度潛移,而周禮未改,其配神主祭之宿,宜書於建國之初。淳風駁《戊寅歷》曰:「《漢志》降婁初在奎五度,今歷日蝕在降婁之中,依無歲差法,食於兩次之交。」是又不然。議者曉十有二次之所由生,然後可以明其得失。且劉歆等所定辰次,非能有以睹陰陽之賾,而得於鬼神,各據當時中節星度耳。歆以《太初歷》冬至日在牽牛前五度,故降婁直東壁八度。李業興《正光歷》,冬至在牽牛前十二度,故降婁退至東壁三度。及祖沖之後,以為日度漸差,則當據列宿四正之中以定辰次,不復繫於中節。淳風以冬至常在斗十三度,則當以東壁二度為降婁之初,安得守漢歷以駁仁均耶?又《三統歷》昭公二十年,己丑,日南至,與《麟德》及《開元歷》同。然則入雨水後七日,亦入降婁七度,非魯、衛之交也。三十一年十二月辛亥朔,日蝕。史墨曰:「日月在辰尾,庚午之日,日始有謫。」《開元歷》是歲十月辛亥朔,入常立冬。五日,日在尾十三度,於古距辰尾之初。《麟德歷》日在心三度於黃道,退直於房矣。   哀公十二年冬十有二月,螽。《開元歷》推置閏當在十一年春,至十二年冬,失閏已久。是歲九月己亥朔,先寒露三日,於定氣,日在亢五度,去心近一次。火星明大,尚未當伏。至霜降五日,始潛日下。乃《月令》「蟄蟲鹹俯」,則火辰未伏,當在霜降前。雖節氣極晚,不得十月昏見。故仲尼曰:「丘聞之,火伏而後蟄者畢。今火猶西流,司歷過也。」方夏後氏之初,八月辰伏,九月內火,及霜降之後,火已朝覿東方,距春秋之季千五百餘年,乃云「火伏而後蟄者畢。」向使冬至常居其所,則仲尼不得以西流未伏,明是九月之初也。自春秋至今又千五百歲,《麟德歷》以霜降後五日,日在氐八度,房、心初伏,定增二日,以月蝕沖校之,猶差三度。閏余稍多,則建亥之始,火猶見西方。向使宿度不移,則仲尼不得以西流未伏,明非十月之候也。自羲、和已來,火辰見伏,三睹厥變。然則丘明之記,欲令後之作者參求微象,以探仲尼之旨。是歲失閏浸久,季秋中氣後天三日,比及明年仲冬,又得一閏。寤仲尼之言,補正時歷,而十二月猶可以螽。至哀公十四年五月庚申朔,日蝕。以《開元歷》考之,則日蝕前又增一閏,《魯歷》正矣。《長歷》自哀公十年六月,迄十四年二月,才置一閏,非是。   戰國及秦,日卻退三度。始皇十七年辛未歲冬至,應在斗二十二度。秦歷上元正月己巳朔,晨初立春,日、月、五星俱起營室五度。蔀首日名皆直四孟。假朔退十五日,則閏在正月前。朔進十五日,則閏在正月後。是以十有二節,皆在盈縮之中,而晨昏宿度隨之。以《顓頊歷》依《月令》自十有二節推之,與不韋所記合。而穎子嚴之倫謂《月令》晨昏距宿,當在中氣,致雩祭太晚,自乖左氏之文,而杜預又據《春秋》,以《月令》為否。皆非是。梁《大同歷》夏後氏之初,冬至日在牽牛初,以為《明堂》、《月令》乃夏時之記,據中氣推之不合,更以中節之間為正,乃稍相符。不知進在節初,自然契合。自秦初及今,又且千歲,節初之宿,皆當中氣。淳風因為說曰:「今孟春中氣,日在營室,昏明中星,與《月令》不殊。」按秦歷立春,日在營室五度。《麟德歷》以啟蟄之日乃至營室,其昏明中宿十有二建,以為不差,妄矣。   古歷,冬至昏明中星去日九十二度,春分、秋分百度,夏至百一十八度,率一氣差三度,九日差一刻。   秦歷十二次,立春在營室五度,於《太初》星距危十六度少也。昏,畢八度中,《月令》參中,謂肩股也。晨,心八度中,《月令》尾中,於《太初》星距尾也。仲春昏,東井十四度中,《月令》弧中,弧星入東井十八度。晨,南斗二度中,《月令》建星中,於《太初》星距西建也。《甄耀度》及《魯歷》,南方有狼、弧,無東井、鬼,北方有建星,無南鬥,井、斗度長,弧、建度短,故以正昏明雲。   古歷星度及漢落下閎等所測,其星距遠近不同,然二十八宿之體不異。古以牽牛上星為距,《太初》改用中星,入古歷牽牛太半度,於氣法當三十二分日之二十一。故《洪範傳》冬至日在牽牛一度,減《太初》星距二十一分,直南斗二十六度十九分也。《顓頊歷》立春起營室五度,冬至在牽年一度少。《洪範傳》冬至所起無餘分,故立春在營室四度太。祖沖之自營室五度,以《太初》星距命之,因雲秦歷冬至,日在牽牛六度。虞廣}等襲沖之之誤,為之說云:「夏時冬至,日在斗末,以歲差考之,牽牛六度乃《顓頊》之代。漢時雖覺其差,頓移五度,故冬至還在牛初。」按《洪範》古今星距,僅差四分之三,皆起牽牛一度。廣}等所說,亦非是。魯宣公十五年,丁卯歲,《顓頊歷》第十三蔀首與《麟德歷》俱以丁巳平旦立春。至始皇三十三年丁亥,凡三百八十歲,得《顓頊歷》壬申蔀首。是歲,秦歷以壬申寅初立春,而《開元歷》與《麟德歷》俱以庚午平旦,差二日,日當在南斗二十二度。古歷後天二日,又增二度。然則秦歷冬至,定在午前二度。氣後天二日,日不及天二度,微而難覺,故《呂氏》循用之。   及漢興,張蒼等亦以《顓頊歷》比五家疏闊中最近密。今考月蝕沖,則開元冬至,上及牛初正差一次。淳風以為古術疏舛,雖弦望、昏明差天十五度而猶不知。又引《呂氏春秋》,黃帝以仲春乙卯日在奎,始奏十二鐘,命之曰《咸池》。至今三千餘年,而春分亦在奎,反謂秦歷與今不異。按不韋所記,以其《月令》孟春在奎,謂黃帝之時亦在奎,猶淳風歷冬至斗十三度,因謂黃帝時亦在建星耳。經籍所載,合於歲差者,淳風皆不取,而專取於《呂氏春秋》。若謂十二紀可以為正,則立春在營室五度,固當不易,安得頓移使當啟蟄之節?此又其所不思也。   漢四百二十六年,日卻差五度。景帝中元三年甲午歲冬至,應在斗二十一度。   太初元年,《三統歷》及《周歷》皆以十一月夜半合朔冬至,日月俱起牽牛一度。古歷與近代密率相較,二百年氣差一日,三百年朔差一日。推而上之,久益先天;引而下之,久益後天。僖公五年,《周歷》正月辛亥朔,余四分之一,南至。以歲差推之,日在牽牛初。至宣公十一年癸亥,《周歷》與《麟德歷》俱以庚戌日中冬至,而月朔尚先《麟德歷》十五辰。至昭公二十年己卯,《周歷》以正月己丑朔日中南至,《麟德歷》以己丑平旦冬至。哀公十一年丁巳,《周歷》入己酉蔀首,《麟德歷》以戊申禺中冬至。惠王四十三年己丑,《周歷》入丁卯蔀首,《麟德歷》以乙丑日昳冬至。呂後八年辛酉,《周歷》入乙酉蔀首,《麟德歷》以壬午黃昏冬至;其十二月甲申,人定合朔。太初元年,《周歷》以甲子夜半合朔冬至,《麟德歷》以辛酉禺中冬至,十二月癸亥晡時合朔。氣差三十二辰,朔差四辰。此疏密之大較也。   僖公五年,《周歷》、漢歷、唐歷皆以辛亥南至。後五百五十餘歲,至太初元年,《周歷》、漢歷皆得甲子夜半冬至,唐歷皆以辛酉,則漢歷後天三日矣。祖沖之、張胄玄促上章歲至太初元年,沖之以癸亥雞鳴冬至,而胄玄以癸亥日出。欲令合於甲子,而適與《魯歷》相會。自此推僖公五年,《魯歷》以庚戌冬至,而二家皆以甲寅。且僖公登觀台以望而書雲物,出於表晷天驗,非時史ЙN度。乖丘明正時之意,以就劉歆之失。今考麟德元年甲子,唐歷皆以甲子冬至,而《周歷》、漢歷皆以庚午。然則自太初下至麟德差四日,自太初上及僖公差三日,不足疑也。   以歲差考太初元年辛酉冬至加時,日在斗二十三度。漢歷,氣後天三日,而日先天三度,所差尚少。故落下閎等雖候昏明中星,步日所在,猶未覺其差。然《洪範》、《太初》所揆,冬至昏奎八度中,夏至昏氐十三度中,依漢歷,冬至日在牽牛初太半度,以昏距中命之,奎十一度中;夏至,房一度中。此皆閎等所測,自差三度,則劉向等殆已知《太初》冬至不及天三度矣。   及永平中,治歷者考行事,史官注日,常不及《太初歷》五度。然諸儒守讖緯,以為當在牛初,故賈逵等議:「石氏星距,黃道規牽牛初直斗二十度,於赤道二十一度也。《尚書》《考靈耀》斗二十二度,無餘分。冬至,日在牽牛初,無牽年所起文。編訢等據今日所去牽牛中星五度,於斗二十一度四分一,與《考靈耀》相近。」遂更歷從斗二十一度起。然古歷以斗魁首為距,至牽牛為二十二度,未聞移牽牛六度以就《太初》星距也。逵等以末學僻於所傳,而昧天象,故以權誣之,而後聽從他術,以為日在牛初者,由此遂黜。   今歲差,引而退之,則辛酉冬至,日在斗二十度,合於密率,而有驗於今;推而進之,則甲子冬至,日在斗二十四度,昏奎八度中,而有證於古。其虛退之度,又適及牽牛之初。而沖之雖促減氣分,冀符漢歷,猶差六度,未及於天。而《麟德歷》冬至不移,則昏中向差半次。淳風以為太初元年得本星度,日月合璧,俱起建星。賈逵考歷,亦云古歷冬至皆起建星。兩漢冬至,日皆後天,故其宿度多在斗末。今以儀測,建星在斗十三四度間,自古冬至無差,審矣。   按古之六術,並同《四分》。《四分》之法,久則後天。推古歷之作,皆在漢初,卻較《春秋》,朔並先天,則非三代之前明矣。   古歷,南斗至牽牛上星二十一度,入《太初》星距四度,上直西建之初。故六家或以南鬥命度,或以建星命度。方周、漢之交,日已潛退,其襲《春秋》舊歷者,則以為在牽牛之首;其考當時之驗者,則以為入建星度中。然氣朔前後不逾一日,故漢歷冬至,當在斗末。以為建星上得《太初》本星度,此其明據也。《四分》法雖疏,而先賢謹於天事,其遷革之意,俱有效於當時,故太史公等觀二十八宿疏密,立晷儀,下漏刻,以稽晦朔、分至、躔離、弦望,其赤道遺法,後世無以非之。故雜候清台,《太初》最密。若當時日在建星,已直斗十三度,則壽王《調歷》宜允得其中,豈容頓差一氣而未知其謬?不能觀乎時變,而欲厚誣古人也。   後百餘歲,至永平十一年,以《麟德歷》較之,氣當後天二日半,朔當後天半日。是歲《四分歷》得辛酉蔀首,已減《太初歷》四分日之三,定後天二日太半。《開元歷》以戊午禺中冬至,日在斗十八度半弱,潛退至牛前八度。進至辛酉夜半,日在斗二十一度半弱。《續漢志》云:「元和二年冬至,日在斗二十一度四分之一。」是也。   祖沖之曰:「《四分歷》立冬景長一丈,立春九尺六寸,冬至南極日晷最長。二氣去至日數既同,則中景應等。而相差四寸,此冬至後天之驗也。二氣中景,日差九分半弱,進退調均,略無盈縮。各退二日十二刻,則景皆九尺八寸。以此推冬至後天亦二日十二刻矣。」東漢晷漏定於永元十四年,則《四分》法施行後十五歲也。   二十四氣加時,進退不等,其去午正極遠者,四十九刻有餘。日中之晷,頗有盈縮,故治歷者皆就其中率,以午正言之。而《開元歷》所推氣及日度,皆直子半之始。其未及日中,尚五十刻。因加二日十二刻,正得二日太半。與沖之所算及破章二百年間輒差一日之數,皆合。   自漢時辛酉冬至,以後天之數減之,則合於今歷歲差斗十八度。自今歷戊午冬至,以後天之數加之,則合於賈逵所測斗二十一度。反覆僉同。而淳風冬至常在斗十三度,豈當時知不及牽牛五度,而不知過建星八度耶?   晉武帝太始三年丁亥歲冬至,日當在斗十六度。晉用魏《景初歷》,其冬至亦在斗二十一度少。太元九年,姜岌更造《三紀術》,退在斗十七度。曰:「古歷斗分強,故不可施於今;《乾象》斗分細,故不可通於古。《景初》雖得其中,而日之所在,乃差四度,合朔虧盈,皆不及其次。假月在東井一度蝕,以日檢之,乃在參六度。」岌以月蝕沖知日度,由是躔次遂正,為後代治歷者宗。   宋文帝時,何承天上《元嘉歷》,曰:「《四分》、《景初歷》,冬至同在斗二十一度,臣以月蝕檢之,則今應在斗十七度。又土圭測二至,晷差三日有餘,則天之南至,日在斗十三四度矣。」事下太史考驗,如承天所上。以《開元歷》考元嘉十年冬至,日在斗十四度,與承天所測合。   大明八年,祖沖之上《大明歷》,冬至在斗十一度,《開元歷》應在斗十三度。梁天監八年,沖之子員外散騎侍郎晛矰坐W其家術。詔太史令將作大匠道秀等較之,上距大明又五十年,日度益差。其明年,閏月十六日,月蝕,在虛十度,日應在張四度。承天歷在張六度,沖之歷在張二度。   大同九年,虞廣}等議:「姜岌、何承天俱以月蝕沖步日所在。承天雖移岌三度,然其冬至亦上岌三日。承天在斗十三四度,而岌在斗十七度。其實非移。祖沖之謂為實差,以推今冬至,日在斗九度,用求中星不合。自岌至今,將二百年,而冬至在斗十二度。然日之所在難知,驗以中星,則漏刻不定。漢世課昏明中星,為法已淺。今候夜半中星,以求日沖,近於得密。而水有清濁,壺有增減,或積塵所擁,故漏有遲疾。臣等頻夜候中星,而前後相差或至三度。大略冬至遠不過斗十四度,近不出十度。」又以九年三月十五日夜半,月在房四度蝕。九月十五日夜半,月在昴三度蝕。以其沖計,冬至皆在斗十二度。自姜岌、何承天所測,下及大同,日已卻差二度。而淳風以為晉、宋以來三百餘歲,以月蝕沖考之,固在斗十三四度間,非矣。   劉孝孫《甲子元歷》,推太初冬至在牽牛初,下及晉太元、宋元嘉皆在斗十七度。開皇十四年,在斗十三度。而劉焯歷仁壽四年冬至,日在黃道斗十度,於赤道斗十一度也。其後孝孫改從焯法,而仁壽四年冬至,日亦在斗十度。焯卒後,胄玄以其前歷上元起虛五度,推漢太初,猶不及牽牛,乃更起虛七度,故太初在斗二十三度,永平在斗二十一度,並與今歷合。而仁壽四年,冬至在斗十三度,以驗近事,又不逮其前歷矣。《戊寅歷》,太初元年辛酉冬至,進及甲子,日在牽牛三度。永平十一年,得戊午冬至,進及辛酉,在斗二十六度。至元嘉,中氣上景初三日,而冬至猶在斗十七度。欲以求合,反更失之。又曲循孝孫之論,而不知孝孫已變從《皇極》,故為淳風等所駁。歲差之術,由此不行。   以太史注記月蝕沖考日度,麟德元年九月庚申,月蝕在婁十度。至開元四年六月庚申,月蝕在牛六度。較《麟德歷》率差三度,則今冬至定在赤道斗十度。   又《皇極歷》,歲差皆自黃道命之,其每歲周分,常當南至之軌,與赤道相較,所減尤多。計黃道差三十六度,赤道差四十餘度,雖每歲遁之,不足為過。然立法之體,宜盡其原,是以《開元歷》皆自赤道推之,乃以今有術從變黃道。 志第十七下 歷三下   其八《日躔盈縮略例》曰:   北齊張子信積候合蝕加時,覺日行有入氣差,然損益未得其正。至劉焯,立盈縮躔衰術,與四象升降。《麟德歷》因之,更名躔差。凡陰陽往來,皆馴積而變。日南至,其行最急,急而漸損,至春分及中而後遲。迨日北至,其行最舒,而漸益之,以至秋分又及中而後益急。急極而寒若,舒極而燠若,及中而雨晹之氣交,自然之數也。焯術於春分前一日最急,後一日最舒;秋分前一日最舒,後一日最急。舒急同於二至,而中間一日平行。其說非是。當以二十四氣晷景,考日躔盈縮而密於加時。   其九《九道議》曰:   《洪範傳》云:「日有中道,月有九行。」中道,謂黃道也。九行者,青道二,出黃道東;硃道二,出黃道南;白道二,出黃道西;黑道二,出黃道北。立春、春分,月東從青道;立夏、夏至,月南從硃道;立秋、秋分,月西從白道;立冬、冬至,月北從黑道。漢史官舊事,九道術廢久,劉洪頗采以著遲疾陰陽曆,然本以消息為奇,而術不傳。   推陰陽曆交在冬至、夏至,則月行青道、白道,所交則同,而出入之行異。故青道至春分之宿,及其所沖,皆在黃道正東;白道至秋分之宿,及其所沖,皆在黃道正西。若陰陽曆交在立春、立秋,則月循硃道、黑道,所交則同,而出入之行異。故硃道至立夏之宿,及其所沖,皆在黃道西南;黑道至立冬之宿,及其所沖,皆在黃道東北。若陰陽曆交在春分、秋分之宿,則月行硃道、黑道,所交則同,而出入之行異。故硃道至夏至之宿,及其所沖,皆在黃道正南;黑道至冬至之宿,及其所沖,皆在黃道正北,若陰陽曆交在立夏、立冬,則月循青道、白道,所交則同,而出入之行異。故青道至立春之宿,及其所沖,皆在黃道東南;白道至立秋之宿,及其所沖,皆在黃道西北。其大紀皆兼二道,而實分主八節,合於四正四維。   按陰陽曆中終之所交,則月行正當黃道,去交七日,其行九十一度,齊於一象之率,而得八行之中。八行與中道而九,是謂九道。凡八行正於春秋,其去黃道六度,則交在冬夏;正於冬夏,其去黃道六度,則交在春秋。《易》九六、七八,迭為終始之象也。乾坤定位,則八行各當其正。及其寒暑相推,晦朔相易,則在南者變而居北,在東者徙而為西,屈伸、消息之象也。   黃道之差,始自春分、秋分,赤道所交前後各五度為限。初,黃道增多赤道二十四分之十二,每限損一,極九限,數終於四,率赤道四十五度而黃道四十八度,至四立之際,一度少強,依平。復從四起,初限五度,赤道增多黃道二十四分之四,每限益一,極九限而止,終於十二,率赤道四十五度而黃道四十二度,復得冬、夏至之中矣。   月道之差,始自交初、交中,黃道所交亦距交前後五度為限。初限,月道增多黃道四十八分之十二,每限損一,極九限而止,數終於四,率黃道四十五度而月道四十六度半,乃一度強,依平。復從四起,初限五度,月道差少黃道四十八分之四,每限益一,極九限而止,終於十二,率黃道四十五度而月道四十三度半,至陰陽曆二交之半矣。凡近交初限增十二分者,至半交末限減十二分,去交四十六度得損益之平率。   夫日行與歲差偕遷,月行隨交限而變,遁伏相消,朓朒相補,則九道之數可知矣。其月道所交與二分同度,則赤道、黑道近交初限,黃道增二十四分之十二,月道增四十八分之十二。至半交之末,其減亦如之。故於九限之際,黃道差三度,月道差一度半,蓋損益之數齊也。若所交與四立同度,則黃道在損益之中,月道差四十八分之十二。月道至損益之中,黃道差二十四分之十二。於九限之際,黃道差三度,月道差四分度之三,皆朓朒相補也。若所交與二至同度,則青道、白道近交初限,黃道減二十四分之十二,月道增四十八分之十二。至半交之末,黃道增二十四分之十二,月道減四十八分之十二。於九限之際,黃道與月道差同,蓋遁伏相消也。   日出入赤道二十四度,月出入黃道六度,相距則四分之一,故於九道之變,以四立為中交。在二分,增四分之一,而與黃道度相半。在二至,減四分之一,而與黃道度正均。故推極其數,引而伸之,每氣移一候。月道所差,增損九分之一,七十二候而九道究矣。   凡月交一終,退前所交一度及余八萬九千七百七十三分度之四萬二千五百三少半,積二百二十一月及分七千七百五十三,而交道周天矣。因而半之,將九年而九道終。   以四象考之,各據合朔所交,入七十二候。則其八道之行也。以朔交為交初,望交為交中。若交初在冬至初候而入陰曆,則行青道。又十三日七十六分日之四十六,至交中得所沖之宿,變入陽曆,亦行青道。若交初入陽曆,則白道也。故考交初所入,而周天之度可知。若望交在冬至初候,則減十三日四十六分,視大雪初候陰陽曆而正其行也。   其十《晷漏中星略例》曰:   日行有南北,晷漏有長短。然二十四氣晷差徐疾不同者,句股使然也。直規中則差遲,與句股數齊則差急。隨辰極高下,所遇不同,如黃道刻漏。此乃數之淺者,近代且猶未曉。今推黃道去極,與晷景、漏刻、昏距,中星四術返履相求,消息同率,旋相為中,以合九服之變。   其十一《日蝕議》曰:   《小雅》「十月之交,朔日辛卯」。虞廣}以歷推之,在幽王六年。《開元歷》定交分四萬三千四百二十九,入蝕限,加時在晝。交會而蝕,數之常也。《詩》云:「彼月而食,則維其常。此日而食,雲何不臧。」日,君道也,無朏魄之變;月,臣道也,遠日益明,近日益虧。望與日軌相會,則徙而浸遠,遠極又徙而近交,所以著臣人之象也。望而正於黃道,是謂臣干君明,則陽斯蝕之矣。朔而正於黃道,是謂臣壅君明,則陽為之蝕矣。且十月之交,於歷當蝕,君子猶以為變,詩人悼之。然則古之太平,日不蝕,星不孛,蓋有之矣。   若過至未分,月或變行而避之;或五星潛在日下,禦侮而救之;或涉交數淺,或在陽曆,陽盛陰微則不蝕;或德之休明,而有小眚焉,則天為之隱,雖交而不蝕。此四者,皆德教之所由生也。   四序之中,分同道,至相過,交而有蝕,則天道之常。如劉歆、賈逵,皆近古大儒,豈不知軌道所交,朔望同術哉?以日蝕非常,故闕而不論。   黃初已來,治歷者始課日蝕疏密,及張子信而益詳。劉焯、張胄玄之徒自負其術,謂日月皆可以密率求,是專於歷紀者也。   以《戊寅》、《麟德歷》推《春秋》日蝕,大最皆入蝕限。於歷應蝕而《春秋》不書者尚多,則日蝕必在交限,其入限者不必盡蝕。開元十二年七月戊午朔,於歷當蝕半強,自交趾至於朔方,候之不蝕。十三年十二月庚戌朔,於歷當蝕太半,時東封泰山,還次梁、宋間,皇帝徹膳,不舉樂,不蓋,素服,日亦不蝕。時群臣與八荒君長之來助祭者。降物以需,不可勝數,皆奉壽稱慶,肅然神服。雖算術乖舛,不宜如此,然後知德之動天,不俟終日矣。若因開元二蝕,曲變交限而從之,則差者益多。   自開元治歷,史官每歲較節氣中晷,因檢加時小余,雖大數有常,然亦與時推移,每歲不等。晷變而長,則日行黃道南;晷變而短,則日行黃道北。行而南,則陰曆之交也或失;行而北,則陽曆之交也或失。日在黃道之中,且猶有變,況月行九道乎!杜預云:「日月動物,雖行度有大量,不能不小有盈縮。故有雖交會而不蝕者,或有頻交而蝕者。」是也。   故較歷必稽古史,虧蝕深淺、加時朓朒陰陽,其數相葉者,反覆相求,由歷數之中,以合辰象之變;觀辰象之變,反求歷數之中。類其所同,而中可知矣;辨其所異,而變可知矣。其循度則合於歷,失行則合於占。占道順成,常執中以追變;歷道逆數,常執中以俟變。知此之說者,天道如視諸掌。   《略例》曰:舊歷考日蝕淺深,皆自張子信所傳,雲積候所得,而未曉其然也。以圓儀度日月之徑,乃以月徑之半減入交初限一度半,余為暗虛半徑。以月去黃道每度差數,令二徑相掩,以驗蝕分,以所入日遲疾乘徑,為泛所用刻數,大率去交不及三度,即月行沒在暗虛,皆入既限。又半日月之徑,減春分入交初限相去度數,余為斜射所差。乃考差數,以立既限。而優遊進退於二度中間,亦令二徑相掩,以知日蝕分數。月徑逾既限之南,則雖在陰曆,而所虧類同外道,斜望使然也。既限之外,應向外蝕,外道交分,准用此例。以較古今日蝕四十三事,月蝕九十九事,課皆第一。   使日蝕皆不可以常數求,則無以稽歷數之疏密。若皆可以常數求,則無以知政教之休咎。今更設考日蝕或限術,得常則合於數。又日月交會大小相若,而月在日下,自京師斜射而望之,假中國食既,則南方戴日之下所虧才半,月外反觀,則交而不蝕。步九服日晷以定蝕分,晨昏漏刻與地偕變,則宇宙雖廣,可以一術齊之矣。   其十二《五星議》曰:   歲星自商、周迄春秋之季,率百二十餘年而超一次。戰國後其行浸急,至漢尚微差,及哀、平間,餘勢乃盡,更八十四年而超一次,因以為常。此其與余星異也。姬氏出自靈威仰之精,受木行正氣。歲星主農祥,後稷憑焉,故周人常閱其禨祥,而觀善敗。其始王也,次於鶉火,以達天黿。及其衰也,淫於玄枵,以害鳥帑。其後群雄力爭,禮樂隕壞,而從衡攻守之術興。故歲星常贏行於上,而侯王不寧於下,則木緯失行之勢,宜極於火運之中,理數然也。   開元十二年正月庚午,歲星在進賢東北尺三寸,直軫十二度,於《麟德歷》在軫十五度。推而上之,至漢河平二年,其十月下旬,歲星在軒轅南耑大星西北尺所。《麟德歷》在張二度,直軒轅大星。上下相距七百五十年,考其行度,猶未甚盈縮,則哀、平後不復每歲漸差也。又上百二十年,至孝景中元三年五月,星在東井、鉞。《麟德歷》在參三度。又上六十年,得漢元年七月,五星聚於東井,從歲星也,於秦正歲在乙未,夏正當在甲午。《麟德歷》白露八日,歲星留觜觿一度。明年立夏,伏於參。由差行未盡,而以常數求之使然也。又上二百七十一年,至哀公十七年,歲在鶉火,《麟德歷》初見在輿鬼二度。立冬九日,留星三度。明年啟蟄十日,退至柳五度,猶不及鶉火。又上百七十八年,至僖公五年,歲星當在大火。《麟德歷》初見在張八度,明年伏於翼十六度,定在鶉火,差三次矣。哀公以後,差行漸遲,相去猶近;哀公以前,率常行遲。而舊歷猶用急率,不知合變,故所差彌多。武王革命,歲星亦在大火,而《麟德歷》在東壁三度,則唐、虞已上,所差周天矣。   《太初》、《三統歷》歲星十二周天超一次,推商、周間事,大抵皆合。驗開元注記,差九十餘度,蓋不知歲星後率故也。《皇極》、《麟德歷》七周天超一次,以推漢、魏間事尚未差。上驗《春秋》所載,亦差九十餘度,蓋不知歲星前率故也。《天保》、《天和歷》得二率之中,故上合於《春秋》,下猶密於記注。以推永平、黃初間事,遠者或差三十餘度,蓋不知戰國後歲星變行故也。自漢元始四年,距開元十二年,凡十二甲子,上距隱公六年,亦十二甲子。而二歷相合於其中,或差二次於古,或差三次於今,其兩合於古今者,中間亦乖。欲一術以求之,則不可得也。   《開元歷》歲星前率,三百九十八日,余二千二百一十九,秒九十三。自哀公二十年丙寅後,每加度余一分,盡四百三十九合,次合乃加秒十三而止,凡三百九十八日,余二千六百五十九,秒六,而與日合,是為歲星後率。自此因以為常,入漢元始六年也。   《歲星差合術》曰:「置哀公二十年冬至合余,加入差已來中積分,以前率約之,為入差合數。不盡者如歷術入之,反求冬至後合日,乃副列入差合數,增下位一算,乘而半之,盈《《大衍》通法為日,不盡為日餘,以加合日,即差合所在也。求歲星差行徑術,以後終率約上元以來中積分,亦得所求。若稽其實行,當從元始六年置差步之,則前後相距,間不容髮,而上元之首,無忽微空積矣。   成湯伐桀,歲在壬戌,《開元歷》星與日合於角,次於氐十度而後退行。其明年,湯始建國為元祀,順行與日合於房,所以紀商人之命也。   後六百一算至紂六祀,周文王初禴於畢,十三祀歲在己卯,星在鶉火,武王嗣位。克商之年,進及輿鬼,而退守東井。明年,周始革命,順行與日合於柳,進留於張。考其分野,則分陝之間,與三監封域之際也。   成王三年,歲在丙午,星在大火,唐叔始封,故《國語》曰:「晉之始封,歲在大火。」《春秋傳》僖公五年,歲在大火,晉公子重耳自蒲奔狄。十六年,歲在壽星,適齊過衛,野人與之塊,子犯曰:「天賜也,天事必象,歲及鶉火必有此乎!復於壽星,必獲諸侯。」二十三年,歲星在胃、昴。秦伯納晉文公。董因曰:「歲在大梁,將集天行。元年,實沈之星,晉人是居。君之行也,歲在大火,閼伯之星也,是謂大辰。辰以善成,後稷是相,唐叔以封。且以辰出而以參入,皆晉祥也。」二十七年,歲在鶉火,晉侯伐衛,取五鹿,敗楚師於城濮,始獲諸侯。歲適及壽星,皆與《開元歷》合。   襄公十八年,歲星在陬訾之口,《開元歷》大寒三日,星與日合,在危三度,遂順行至營室八度。其明年,鄭子蟜卒。將葬,公孫子羽與裨灶晨會事焉,過伯有氏,其門上生莠,子羽曰:「其莠猶在乎,於是歲在降婁中而曙。」裨灶指之曰:「猶可以終歲,歲不及此次也。」《開元歷》,歲星在奎;奎,降婁也。《麟德歷》,在危;危,玄枵也。二十八年春,無冰。梓慎曰:「歲在星紀,而淫於玄枵。」裨灶曰:「歲棄其次,而旅於明年之次,以害鳥帑。周、楚惡之。」《開元歷》,歲星至南斗十七度,而退守西建間,復順行,與日合於牛初。應在星紀,而盈行進及虛宿,故曰「淫」。留玄枵二年,至三十年。《開元歷》,歲星順行至營室十度,留。距子蟜之卒一終矣。其年八月,鄭人殺良霄,故曰「及其亡也,歲在陬訾之口。」其明年,乃及降婁。   昭公八年十一月,楚滅陳。史趙曰:「未也。陳,顓頊之族也。歲在鶉火,是以卒滅。今在析木之津,猶將復由。」《開元歷》,在箕八度,析木津也。十年春,進及婺女初,在玄枵之維首。《傳》曰:「正月,有星出於婺女。」裨灶曰:「今茲歲在顓頊之墟。」是歲與日合於危。其明年,進及營室,復得豕韋之次。景王問萇弘曰:』今茲諸侯何實吉?何實凶?」對曰:「蔡凶。此蔡侯般殺其君之歲,歲在豕韋,弗過此矣,楚將有之。歲及大梁,蔡復楚凶。。」至十三年,歲星在昴、畢,而楚弒靈王,陳、蔡復封。初,昭公九年,陳災。裨灶曰:「後五年,陳將復封。歲五及鶉火,而後陳卒亡。」自陳災五年,而歲在大梁,陳復建國。哀公十七年,五及鶉火,而楚滅陳。是年,歲星與日合在張六度。昭公三十一年夏,吳伐越。始用師於越也。史墨曰:「越得歲而吳伐之,必受其凶。」是歲,星與日合於南斗三度。昔僖公六年,歲陰在卯,星在析木。昭公三十二年,亦歲陰在卯,而星在星紀。故《三統歷》因以為超次之率。考其實,猶百二十餘年。近代諸歷,欲以八十四年齊之,此其所惑也。後三十八年而越滅吳。星三及斗、牛,已入差合二年矣。   夫五事感於中,而五行之祥應於下,五緯之變彰於上。若聲發而響和,形動而影隨,故□失典刑之正,則星辰為之亂行;汩彝倫之敘,則天事為之無象。當其亂行、無象,又可以歷紀齊乎?故襄公二十八年,歲在星紀,淫於玄枵。至三十年八月,始及陬訾之口,超次而前,二年守之。   漢元鼎中,太白入於天苑,失行,在黃道南三十餘度。間歲,武帝北巡守,登單于台,勒兵十八萬騎,及誅大宛,馬大死軍中。   晉咸寧四年九月,太白當見不見,占曰:「是謂失捨,不有破軍,必有亡國。」時將伐吳,明年三月,兵出,太白始夕見西方,而吳亡。   永寧元年,正月至閏月,五星經天,縱橫無常;永興二年四月丙子,太白犯狼星,失行,在黃道南四十餘度;永嘉三年正月庚子,熒惑犯紫微:皆天變所未有也,終以二帝蒙塵,天下大亂。   後魏神瑞二年十二月,熒惑在瓠瓜星中,一夕忽亡,不知所在。崔浩以日辰推之,曰:「庚午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陰雲,熒惑之亡,在此二日。庚午未皆主秦,辛為西夷。今姚興據咸陽,是熒惑入秦矣。」其後熒惑果出東井,留守盤旋,秦中大旱赤地,昆明水竭。明年,姚興死,二子交兵。三年,國滅。   齊永明九年八月十四日,火星應退在昴三度,先歷在畢;二十一日始逆行,北轉,垂及立冬,形色彌盛。魏永平四年八月癸未,熒惑在氐,夕伏西方,亦先期五十餘日,雖時歷疏闊,不宜若此。   隋大業九年五月丁丑,熒惑逆行入南鬥,色赤如血,大如三斗器,光芒震耀,長七八尺,於斗中句巳而行,亦天變所未有也。後楊玄感反,天下大亂。   故五星留逆伏見之效,表裡盈縮之行,皆系之於時,而像之於政。政小失則小變,事微而像微,事章而像章。已示吉凶之象,則又變行,襲其常度。不然,則皇天何以陰騭下民,警悟人主哉!近代算者昧於象,占者迷於數,睹五星失行,皆謂之歷舛。雖七曜循軌,猶或謂之天災。終以數象相蒙,兩喪其實。故較歷必稽古今注記,入氣均而行度齊,上下相距,反覆相求。苟獨異於常,則失行可知矣。   凡二星相近,多為之失行。三星以上,失度彌甚。《天竺歷》以《九執》之情,皆有所好惡。遇其所好之星,則趣之行疾,捨之行遲。   張子信歷辰星應見不見術,晨夕去日前後四十六度內,十八度外,有木、火、土、金一星者見,無則不見。張胄玄歷,朔望在交限,有星伏在日下,木、土去見十日外,火去見四十日外,金去見二十二日外者,並不加減差,皆精氣相感使然。   夫日月所以著尊卑不易之象,五星所以示政教從時之義。故日月之失行也,微而少;五星之失行也,著而多。今略考常數,以課疏密。   《略例》曰:「其入氣加減,亦自張子信始,後人莫不遵用之。原始要終,多有不葉。今較《麟德歷》,熒惑、太白見伏行度過與不及,熒惑凡四十八事,太白二十一事。余星所差,蓋細不足考。且盈縮之行,宜與四象潛合,而二十四氣加減不均。更推易數而正之,又各立歲差,以究五精運週二十八捨之變。較史官所記,歲星二十七事,熒惑二十八事,鎮星二十一事,太白二十二事,辰星二十四事,《開元歷》課皆第一雲。   至肅宗時,山人韓穎上言《大衍歷》或誤。帝疑之,以穎為太子宮門郎,直司天台。又損益其術,每節增二日,更名《至德歷》,起乾元元年用之,訖上元三年。 志第十八上 歷四上   《開元大衍歷》演紀上元閼逢困敦之歲,距開元十二年甲子,積九千六百九十六萬一千七百四十算。   ○一曰步中朔術   通法三千四十。   策實百一十一萬三百四十三。   揲法八萬九千七百七十三。   減法九萬一千二百。   策余萬五千九百四十三。   用差萬七千一百二十四。   掛限八萬七千一十八。   三元之策十五,余六百六十四,秒七。   四象之策二十九,余千六百一十三。   中盈分千三百二十八,秒十四。   朔虛分千四百二十七。   爻數六十。   像統二十四。   以策實乘積算,曰中積分。盈通法得一,為積日。爻數去之,余起甲子算外,得天正中氣。凡分為小余,日為大余。加三元之策,得次氣。凡率相因加者,下有餘秒,皆以類相從。而滿法迭進,用加上位。日盈爻數去之。   以揲法去中積分,不盡曰歸余之掛。以減中積分,為朔積分。如通法為日,去命如前,得天正經朔。加一象之日七、余千一百六十三少,得上弦。倍之,得望。參之,得下弦。四之,是謂一揲,得後月朔。凡四分,一為少,三為太。綜中盈、朔虛分,累益歸余之掛,每其月閏衰。凡歸余之掛五萬六千七百六十以上,其歲有閏。因考其閏衰,滿掛限以上,其月合置閏。或以進退,皆以定朔無中氣裁焉。   凡常氣小余不滿通法、如中盈分之半已下者,以象統乘之,內秒分,參而伍之,以減策實;不盡,如策余為日。命常氣初日算外,得沒日。凡經朔小余不滿朔虛分者,以小余減通法,余倍參伍乘之,用減滅法;不盡,如朔虛分為日。命經朔初日算外,得滅日。   ○二曰發斂術   天中之策五,余二百二十一,秒三十一;秒法七十二。   地中之策六,余二百六十五,秒八十六;秒法百二十。   貞悔之策三,余百三十二,秒百三。   辰法七百六十。   刻法三百四。   各因中節命之,得初候。加天中之策,得次候。又加,得末候。因中氣命之,得公卦用事。以地中之策累加之,得次卦,若以貞悔之策加侯卦,得十有二節之初外卦用事。因四立命之,得春木、夏火、秋金、冬水用事。以貞悔之策減季月中氣,得土王用事。凡相加減而秒母不齊,當令母互乘子,乃加減之;母相乘為法。   各以能法約其月閏衰,為日,得中氣去經朔日算。求卦、候者,各以天、地之策,累加減之。凡發斂加時,各置其小余,以六爻乘之,如辰法而一,為半辰之數。不盡者,三約為分。分滿刻法為刻。若令滿象積為刻者,即置不盡之數,十之,十九而一,為分。命辰起子半算外。   ○三曰步日躔術   干實百一十一萬三百七十九太。   周天度三百六十五,虛分七百七十九太。   歲差三十六太。   以盈縮分盈減、縮加三元之策,為定氣所有日及余。乃十二乘日,又三其小余,辰法約而一,從之,為定氣辰數。不盡,十之,又約為分。以所入氣並後氣盈縮分,倍六爻乘之,綜兩氣辰數除之,為末率。又列二氣盈縮分,皆倍六爻乘之,各如辰數而一;以少減多,余為氣差。至後以差加末率,分後以差減末率,為初率。倍氣差,亦倍六爻乘之,復綜兩氣辰數除,為日差。半之,以加減初末,各為定率。以日差至後以減、分後以加氣初定率,為每日盈縮分。乃馴積之,隨所入氣日加、減氣下先、後數,各其日定數。其求朓朒仿此。冬至後為陽復,在盈加之,在縮減之;夏至後為陰復,在縮加之,在盈減之。距四正前一氣,在陰陽變革之際,不可相並,皆因前末為初率。以氣差至前加之,分前減之,為末率。余依前術,各得所求。其分不滿全數,母又每氣不同,當退法除之。以百為母,半已上,收成一。冬至、夏至偕得天地之中,無有盈、縮。余各以氣下先後數先減、後加常氣小余,滿若不足,進退其日,得定大小余。凡推日月度及軌漏、交蝕,依定氣;注歷,依常氣。以減經朔、弦、望,各其所入日算。若大余不足減,加爻數,乃減之。減所入定氣日算一,各以日差乘而半之;前少以加、前多以減氣初定率,以乘其所入定氣日算及余秒。凡除者,先以母通全,內子,乃相乘;母相乘除之。所得以損益朓朒積,各其入朓朒定數。若非朔、望有交者,以十二乘所入日算;三其小余,辰法除而從之;以乘損益率,如定氣辰數而一。所得以損益朓朒積,各為定數。   南斗二十六,牛八,婺女十二,虛十,虛分七百七十九太。危十七,營室十六,東壁九,奎十六,婁十二,胃十四,昴十一,畢十七,觜觿一,參十,東井三十三,輿鬼三,柳十五,七星七,張十八,翼十八,軫十七,角十二,亢九,氐十五,房五,心五,尾十八,箕十一,為赤道度。其畢、觜觿、參、輿鬼四宿度數,與古不同,依天以儀測定,用為常數。紘帶天中,儀極攸憑,以格黃道。   推冬至歲差所在,每距冬至前後各五度為限,初數十二,每限減一,盡九限,數終於四。當二立之際,一度少強,依平。乃距春分前、秋分後,初限起四,每限增一,盡九限,終於十二,而黃道交復。計春分後、秋分前,亦五度為限。初數十二,盡九限,數終於四。當二立之際,一度少強,依平。乃距夏至前後,初限起四,盡九限,終於十二。皆累裁之,以數乘限度,百二十而一,得度;不滿者,十二除,為分。若以十除,則大分,十二為母,命太、半、少及強、弱。命曰黃、赤道差數。二至前、後各九限,以差減赤道度,二分前、後各九限,以差加赤道度,各為黃道度。   開元十二年,南斗二十三半,牛七半,婺女十一少,虛十,六虛之差十九太。危十七太,營室十七少,東壁九太,奎十七半,婁十二太,胃十四太,昴十一,畢十六少,觜觿一,參九少,東井三十,輿鬼二太,柳十四少,七星六太,張十八太,翼十九少,軫十八太,角十三,亢九半,氐十五太,房五,心四太,尾十七,箕十少,為黃道度,以步日行。日與五星出入,循此。求此宿度,皆有餘分,前後輩之成少、半、太,准為全度。若上考往古,下驗將來,當據歲差,每移一度,各依術算,使得當時度分,然後可以步三辰矣。   以乾實去中積分,不盡者,盈通法為度。命起赤道虛九,宿次去之,經虛去分,至不滿宿算外,得冬至加時日度。以三元之策累加之,得次氣加時日度。   以度余減通法,余以冬至日躔距度所入限數乘之,為距前分。置距度下黃、赤道差,以通法乘之,減去距前分,余滿百二十除,為定差。不滿者,以象統乘之,復除,為秒分。乃以定差減赤道宿度,得冬至加時黃道日度。   又置歲差,以限數乘之,滿百二十除,為秒分。不盡為小分。以加三元之策,因累裁之。命以黃道宿次,各得定氣加時日度。   置其氣定小余,副之。以乘其日盈、縮分,滿通法而一,盈加、縮減其副。用減其日加時度余,得其夜半日度。因累加一策,以其日盈、縮分盈加、縮減度余,得每日夜半日度。   ○四曰步月離術   轉終六百七十萬一千二百七十九。   轉終日二十七,余千六百八十五,秒七十九。   轉法七十六。   轉秒法八十。   以秒法乘朔積分,盈轉終去之;余復以秒法約,為入轉分;滿通法,為日。命日算外,得天正經朔加時所入。因加轉差日一、余二千九百六十七、秒一,得次朔。以一象之策,循變相加,得弦、望。盈轉終日及余秒者,去之。各以經朔、弦、望小余減之,得其日夜半所入。   各置朔、弦、望所入轉日損益率,並後率而半之,為通率。又二率相減,為率差。前多者,以入余減通法,余乘率差,盈通法得一,並率差而半之;前少者,半入余,乘率差,亦以通法除之:為加時轉率。乃半之,以損益加時所入,余為轉余。其轉余,應益者,減法;應損者,因余。皆以乘率差,盈通法得一,加於通率,轉率乘之,通法約之,以朓減、朒加轉率,為定率。乃以定率損益朓膠袗n,為定數。其後無同率者,亦因前率。應益者,以通率為初數,半率差而減之;應損者,即為通率。其損益入余進退日,分為二日,隨余初末,如法求之,所得並以損益轉率。此術本出《皇極歷》,以究算術之微變。若非朔、望有交者,直以入余乘損益率,如通法而一,以損益朓朒,為定數。   七日、初數二千七百一,末數三百三十九。十四日、初數二千三百六十三,末數六百七十七。二十一日、初數二千二十四,末數千一十六。二十八日,初數千六百八十六,末數千三百五十四。以四象約轉終,均得六日二千七百一分。就全數約為九分日之八。各以減法,余為末數。乃四象馴變相加,各其所當之日初、末數也。視入轉余,如初數已下者,加減損益,因循前率;如初數以上,則反其衰,歸於後率雲。   各置朔、弦、望大小余,以入氣、入轉朓朒定數,朓減、朒加之,為定朔、弦、望大小余。定朔日名與後朔同者,月大;不同者,小;無中氣者,為閏月。凡言夜半,皆起晨前子正之中。若注歷,觀弦、望定小余,不盈晨初餘數者,退一日。其望有交、起虧在晨初已前者,亦如之。又月行九道遲疾,則有三大二小以日行盈、縮累增、損之,則容有四大三小,理數然也。若俯循常儀,當察加時早晚,隨其所近而進退之,使不過三大二小。其正月朔有交、加時正見者,消息前後一兩月,以定大小,令虧在晦、二。定朔、弦、望夜半日度,各隨所直日度及余分命之。乃列定朔、弦、望小余,副之。以乘其日盈、縮分,如通法而一,盈加、縮減其副。以加夜半日度,各得加時日度。   凡合朔所交,冬在陰曆、夏在陽曆,月行青道;冬至、夏至後,青道半交在春分之宿,當黃道東。立冬、立夏後,青道半交在立春之宿,當黃道東南。至所沖之宿,亦如之。冬在陽曆、夏在陰曆,月行白道;冬至、夏至後,白道半交在秋分之宿,當黃道西。立冬、立夏後,白道半交在立秋之宿,當黃道西北。至所沖之宿,亦如之。春在陽曆、秋在陰曆,月行硃道;春分、秋分後,硃道半交在夏至之宿,當黃道南。立春、立秋後,硃道半交在立夏之宿,當黃道西南。至所沖之宿,亦如之。春在陰曆,秋在陽曆,月行黑道。春分、秋分後,黑道半交在冬至之宿,當黃道北,立春、立秋後,黑道半交在立冬之宿,當黃道東北。至所沖之宿,亦如之。四序離為八節,至陰陽之所交,皆與黃道相會,故月有九行。各視月交所入七十二候距交初中黃道日度,每五度為限,亦初數十二,每限減一,數終於四、乃一度強,依平。更從四起,每限增一,終於十二,而至半交,其去黃道六度。又自十二,每限減一,數終於四,亦一度強,依平。更從四起,每限增一,終於十二,復與日軌相會。各累計其數,以乘限度,二百四十而一,得度。不滿者,二十四除,為分,若以二十除之,則大分,以十二為母。為月行與黃道差數。距半交前後各九限,以差數為減;距正交前後各九限,以差數為加。此加減出入六度,單與黃道相較之數。若較之赤道,則隨氣遷變不常。計去冬至、夏至以來候數,乘黃道所差,十八而一,為月行與赤道差數。凡日以赤道內為陰,外為陽;月以黃道內為陰,外為陽。故月行宿度,入春分交後行陰曆、秋分交後行陽曆,皆為同名。若入春分交後行陽曆、秋分交後行陰曆,皆為異名。其在同名,以差數為加者加之,減者減之;若在異名,以差數為加者減之,減者加之。皆以增損黃道度,為九道定度。   各以中氣去經朔日算,加其入交泛,乃以減交終,得平交入中氣日算。滿三元之策去之,余得入後節日算。因求次交者,以交終加之,滿三元之策去之,得後平交入氣日算。   各以氣初先後數先加、後減之,得平交入定氣日算。倍六爻乘之,三其小余,辰法除而從之,以乘其氣損益率,如定氣辰數而一,所得以損益其氣朓朒積,為定數。   又置平交所入定氣余,加其日夜半入轉余,以乘其日損益率,滿通法而一,以損益其日朓朒積,交率乘之,交數而一,為定數。乃以入氣入轉朓朒定數,朓減、朒加平交入氣余,滿若不足,進退日算,為正交入定氣日算。其入定氣余,副之,乘其日盈縮分,滿通法而一,以盈加、縮減其副,以加其日夜半日度,得正交加時黃道日度。以正交加時度余減通法,余以正交之宿距度所入限數乘之,為距前分。置距度下月道與黃道差,以通法乘之,減去距前分,余滿二百四十除,為定差;不滿者一退為秒。以定差及秒加黃道度、余,仍計去冬至、夏至已來候數乘定差,十八而一,所得依名同異而加減之,滿若不足,進退其度,得正交加時月離九道宿度。   各置定朔、弦、望加時日度,從九道循次相加。凡合朔加時,月行潛在日下,與太陽同度,是謂離象。先置朔、弦、望加時黃道日度,以正交加時所在黃道宿度減之,余以加其正交九道宿度,命起正交宿度算外,即朔、弦、望加時所當九道宿度也。其合朔加時,若非正交,則日在黃道,月在九道,各入宿度雖多少不同,考其去極,若應繩准。故云:月行潛在日下,與太陽同度。以一象之度九十一、余九百五十四、秒二十二半為上弦,兌象。倍之,而與日沖,得望,坎象。參之,得下弦,震象。各以加其所當九道宿度,秒盈象統從余,余滿通法從度,得其日加時月度。綜五位成數四十,以約度余,為分;不盡者,因為小分。   視經朔夜半入轉,若定朔大余有進退者,亦加、減轉日。否則因經朔為定。累加一日,得次日,各以夜半入轉余乘列衰,如通法而一,所得以進加、退減其日轉分,為月轉定分。滿轉法,為度。   視定朔、弦、望夜半入轉,各半列衰以減轉分。退者,定余乘衰,以通法除,並衰而半之;進者,半余乘衰,亦以通法除:皆加所減。乃以定余乘之,盈通法得一,以減加時月度,為夜半月度。各以每日轉定分累加之,得次日。若以入轉定分,乘其日夜漏,倍百刻除,為晨分。以減轉定分,余為昏分。望前以昏、望後以晨加夜半度,各得晨、昏月。   各視每日夜半入陰陽曆交日數,以其下屈伸積,月道與黃道同名者,加之;異名者,減之。各以加、減每日辰昏黃道月度,為入宿定度及分。   ○五曰步軌漏術   爻統千五百二十。   像積四百八十。   辰八刻百六十分。   昏、明二刻二百四十分。   各置其氣消息衰,依定氣所有日,每以陟降率陟減、降加其分,滿百從衰,各得每日消息定衰。其距二分前後各一氣之外,陟、降不等,皆以三日為限。雨水初日,降七十八;初限,日損十二;次限,日損八;次限,日損三;次限,日損二;次限,日損後。清明初日,陟一;初限,日益一;次限,日益二;次限,日益三;次限,日益八;末限,日益十九。處暑初日,降九十九;初限,日損十九;次限,日損八;次限,日損三;次限,日損二;末限,日損一。寒露初日,陟一;初限,日益一;次限,日益二;次限,日益三;次限,日益八;末限,日益十二。各置初日陟降率,依限次損益之,為每日率。乃遞以陟減、降加氣初消息衰,各得每日定衰。   南方戴日之下,正中無晷。自戴日之北一度,乃初數千三百七十九。自此起差,每度增一,終於二十五度,計增二十六分。又每度增二,終於四十度。又每度增六,終於四十四度,增六十八。又每度增二,終於五十度。又每度增七,終於五十五度。又每度增十九,終於六十度,增百六十。又每度增三十三,終於六十五度。又每度增三十六,終於七十度。又每度增三十九,終於七十二度,增二百六十。又度增四百四十。又度增千六十。又度增千八百六十。又度增二千八百四十。又度增四千。又度增五千三百四十。各為每度差。因累其差,以遞加初數,滿百為分,分十為寸,各為每度晷差。又累其晷差,得戴日之北每度晷數。   各置其氣去極度,以極去戴日度五十六及分八十二半減之,得戴日之北度數。各以其消息定衰所直度之晷差,滿百為分,分十為寸,得每日晷差。乃遞以息減、消加其氣初晷數,得每日中晷常數。   以其日處在氣定小余,爻統減之,余為中後分。不足減,反相減,為中前分。以其晷差乘之,如通法而一,為變差。以加、減中晷常數,冬至後,中前以差減,中後以差加;夏至後,中前以差加,中後以差減。冬至一日,有減無加;夏至一日,有加無減。得每日中晷定數。   又置消息定衰,滿象積為刻,不滿為分。各遞以息減、消加其氣初夜半漏,得每日夜半漏定數。其全刻,以九千一百二十乘之,十九乘刻分從之,如三百而一,為晨初餘數。   各倍夜半漏,為夜刻。以減百刻,余為晝刻。減晝五刻以加夜,即晝為見刻,夜為沒刻。半沒刻加半辰,起子初算外,得日出辰刻。以見刻加而命之,得日入。置夜刻,五而一,得每更差刻。又五除之,得每籌差刻。以昏刻加日入辰刻,得甲夜初刻。又以更籌差加之,得五夜更籌所當辰。其夜半定漏,亦名晨初夜刻。   又置消息定衰,滿百為度,不滿為分。各遞以息減、消加氣初去極度,各得每日去極定數。   又置消息定衰,以萬二千三百八十六乘之,如萬六千二百七十七而一,為度差。差滿百為度。各遞以息加、消減其氣初距中度,得每日距中度定數。倍之,以減周天,為距子度。   置其日赤道日度,加距中度,得昏中星。倍距子度,以加昏中星,得曉中星。命昏中星為甲夜中星,加每更差度,得五夜中星。   凡九服所在,每氣初日中晷常數不齊。使每氣去極度數相減,各為其氣消息定數。因測其地二至日晷,測一至可矣,不必兼要冬夏。於其戴日之北每度晷數中,較取長短同者,以為其地戴日北度數及分。每氣各以消息定數加減之,因冬至後者,每氣以減。因夏至後者,每氣以加。得每氣戴日北度數。各因所直度分之晷數,為其地每定氣初日中晷常數。其測晷有在表南者,亦據其晷尺寸長短與戴日北每度晷數同者,因取其所直之度,去戴日北度數。反之,為去戴日南度。然後以消息定數加減之。   二至各於其地下水漏以定當處晝夜刻數。乃相減,為冬、夏至差刻。半之,以加、減二至晝夜刻數,為定春、秋分初日晝夜刻數。乃置每氣消息定數。以當處差刻數乘之,如二至去極差度四十七分,八十而一,所得依分前、後加、減初日晝夜漏刻,各得余定氣初日晝夜漏刻。   置每日消息定衰,亦以差刻乘之,差度而一,所得以息減、消加其氣初漏刻,得次日。其求距中度及昏明中星日出入,皆依陽城法求之。仍以差刻乘之,差度而一,為今有之數。若置其地春、秋定日中晷常數與陽城每日晷數,較其同者,因其日夜半漏亦為其地定春、秋分初日夜半漏。求余定氣初日,亦以消息定數依分前、後加、減刻分,春分後以減,秋分後以加。滿象積為刻。求次日,亦以消息定衰,依陽城術求之。此術究理,大體合通。然高山平川,視日不等。較其日晷,長短乃同。考其水漏,多少殊別。以茲參課,前術為審。 志第十八下 歷四下   ○六曰步交會術   終數八億二千七百二十五萬一千三百二十二。   交終日二十七,余六百四十五,秒千三百二十二。   中日十三,余千八百四十二,秒五千六百六十一。   朔差日二,余九百六十七,秒八千六百七十八。   望差日一,余四百八十三,秒九千三百三十九。   望數日十四,余二千三百二十六,秒五千。   交限日十二,余千三百五十八,秒六千三百二十二。   交率三百四十三。   交數四千三百六十九。   交秒法一萬。   以交數去朔積分;不盡,以秒法乘之,盈交數又去之;余如秒法而一,為入交分。滿通法為日,命日算外,得天正經朔時加入交泛日及余。因加朔差,得次朔。以望數加朔,得望。若以經朔望小余減之,各得夜半所入。累加一日,得次日。加之滿交終,去之。各以其日入氣朓朒定數,朓減、朒加入交泛,為入交常日及余。又以交率乘其日入轉朓朒定數,如交數而一,而朓減、朒加入交常,為入交定日及余。各如中日已下者,為月入陽曆;已上者,去之,余為月入陰曆。   ○陰陽曆   以其爻加減率與後爻加減率相減,為前差。又以後爻率與次後爻率相減,為後差。二差相減,為中差。置所在爻並後爻加減率,半中差以加而半之,十五而一,為爻末率,因為後爻初率。每以本爻初、末率相減,為爻差。十五而一,為度差。半之,以加減初率,少象減之,老象加之。為定初率。每以度差累加減之,少象以差減,老象以差加。各得每歲加減定分。乃循積其分,滿百二十為度,各為月去黃道數及分。其四象初爻無初率,上爻無末率,皆倍本爻加減率,十五而一。所得各以初、末率減之,皆互得其率。   各置夜半入轉,以夜半入交定日及余減之,不足減,加轉終。余為定交初日夜半入轉。乃以定交初日與其日夜半入余,各乘其日轉定分,如通法而一,為分。滿轉法,為度。各以加其日轉積度分,乃相減,所餘為其日夜半月行入陰陽度數。轉求次日,以轉定分加之。以一象之度九十除之,若以少象除之,則兼除差度一、度分百六、大分十三、小分十四。訖,然後以次象除之。所得以少陽、老陽、少陰、老陰為次,起少陽算外,得所入象度數及分。先以三十乘陰陽度分,十九而一,為度分。不盡,以十五乘、十九除,為大分。不盡者,又乘、又除,為小分。然後以象度及分除之。乃以一爻之度十五除之,所得入爻度數及分。其月行入少象初爻之內及老象上爻之中,皆沾黃道。當朔望,則有虧蝕。   凡入交定如望差已下,交限已上,為入蝕限;望入蝕限,則月蝕。朔入蝕限,月在陰曆,則日蝕。如望差已下,為交後。交限已上,以減交中,余為交前。置交前、後定日及余,通之,為去交前、後定分。十一乘之,二千六百四十三除,為去交度數。不盡,以通法乘之,復除為余。大抵去交十三度已上,雖入蝕限,為涉交數微,光景相接,或不見蝕。望去交分七百七十九已下者,皆既。已上者,以定交分減望差,余以百八十三約之,命以十五為限,得月蝕之大分。   月在陰曆,初起東南,甚於正南,復於西南;月在陽曆,初起東北,甚於正北,復於西北。其蝕十二分已上者,起於正東,復於正西。此據午正而論之。余各隨方面所在,准此取正。   凡月蝕之大分五已下,因增三。十已下,因增四。十已上,因增五。其去交定分五百二十已下,又增半。二百六十已下,又增半。各為泛用刻率。   以所入氣並後氣增損差,倍六爻乘之,綜兩氣辰數除之,為氣末率。又列二氣增損差,皆倍六爻乘之,各如辰數而一;少減多,余為氣差。加減末率冬至後以差減,夏至後以差加。為初率。倍氣差,綜兩氣辰數除,為日差。半之,加減初、末,為定率。以差累加、減氣初定率,冬至後以差加,夏至後以差減。為每日增損差。乃循積之,隨所入氣日增損氣下差積,各其日定數。其二至之前一氣,皆後無同差,不可相並,各因前末為初率。以氣差冬至前減、夏至前加,為末率。   陰曆蝕差千二百七十五,蝕限三千五百二十四,或限三千六百五十九。陽曆蝕限百三十五,或限九百七十四。以蝕朔所入氣日下差積,陰曆減之,陽曆加之,各為蝕定差及定限。朔在陰曆,去交定分滿蝕定差已上者,為陰曆蝕。不滿者,雖在陰曆,皆類同陽曆蝕。其去交定分滿定限已下者,的蝕。或限已下者,或蝕。   陰曆蝕者,置去交定分,以蝕定差減之,余百四已下者,皆蝕既。已上者,以百四減之。余以百四十三約之。其入或限者,以百五十二約之。半已下,為半弱。半已上,為半強。以減十五,余為日蝕之大分。其同陽曆蝕者,其去交定分少於蝕定差六十已下者,皆蝕既。已上者,以陽曆蝕定限加去交分,以九十約之。其陽曆蝕者,置去交定分,亦以九十約之。入或限者,以百四十三約之。皆半已下,為半弱。半已上,為半強。命之,以十五為限,得日蝕之大分。   月在陰曆,初起西北,甚於正北,復於東北。月在陽曆,初起西南,甚於正南,復於東南。其蝕十二分已上,皆起於正西,復於正東。   凡日蝕之大分,皆因增二。其陰曆去交定分多於蝕定差七十已上者,又增;三十五已下者,又增半。其同陽曆去交定分少於蝕定差二十已下者,又增半;四已下者,又增少。各為泛用刻率。   置去交定分,以交率乘之,二十乘交數除之;其月道與黃道同名者,以加朔望定小余:異名者,以減朔、望定小余:為蝕定余。如求發斂加時術入之,得蝕甚辰刻。各置泛用刻率,副之。以乘其日入轉損益率,如通法而一。所得應朒者,依其損益;應朓者,損加、益減其副:為定用刻數。半之,以減蝕甚辰刻,為虧初;以加蝕甚辰刻,為復末。其月蝕,置定用刻數,以其日每更差刻除,為更數。不盡,以每籌差刻除,為籌數。綜之為定用更籌。乃累計日入後至蝕甚辰刻,置之,以昏刻加日入辰刻減之,余以更籌差刻除之。所得命以初更籌算外,得蝕甚更籌。半定用更籌減之,為虧初;加之,為復末。按天竺俱摩羅所傳斷日蝕法,日躔郁車宮者,的蝕。其餘據日所在宮,火星在前三及後五之宮,並伏在日下,則不蝕。若五星皆見,又水在陰曆及三星已上同聚一宿,則亦不蝕。凡星與日別宮或別宿則易斷,若同宿則難。天竺所云十二宮,即中國之十二次。郁車宮者,降婁之次也。   九服之地,蝕差不同。先測其地二至及定春秋分中晷長短,與陽城每日中晷常數較取同者,各因其日蝕差為其地二至及定春秋分蝕差。以夏至差減春分差,以春分差減冬至,各為率。並二率,半之,六而一,為夏率。二率相減,六而一,為總差。置總差,六而一,為氣差。半氣差,以加夏率,又以總差減之,為冬率。冬率即冬至率。每以氣差加之,各為每氣定率。乃循積其率,以減冬至蝕差,各得每氣初日蝕差。求每日,如陽城法求之。若戴日之南,當計所在地,皆反用之。   ○七曰步五星術   △歲星   終率百二十一萬二千五百七十九,秒六。   終日三百九十八,余二千六百五十九,秒六。   變差三十四,秒十四。   像算九十一,余二百三十八,秒五十七,微分十二。   爻算十五,余百六十六,秒四十二,微分八十二。   △熒惹   終率二百三十七萬一千三,秒八十六。   終日七百七十九,余二千八百四十三,秒八十六。   變差三十二,秒二。   像算九十一,余二百三十八,秒四十三,微分八十四。   爻算十五,余百六十六,秒四十,微分六十二。   △鎮星   終率百一十四萬九千三百九十九,秒九十八。   終日三百七十八,余二百七十九,秒九十八。   變差二十二,秒九十二。   像算九十一,余二百三十七,秒八十七。   爻算十五,余百六十六,秒三十一,微分十六。   △太白   終率百七十七萬五千三十,秒十二。   終日五百八十三,余二千七百一十一,秒十二。   中合日二百九十一,余二千八百七十五,秒六。   變差三十,秒五十三。   像算九十一,余二百三十八,秒三十四,微分五十四。   爻算十五,余百六十六,秒三十九,微分九。   △辰星   終率三十五萬二千二百七十九,秒七十二。   終日百一十五,余二千六百七十九,秒七十二。   中合日五十七,余二千八百五十九,秒八十六。   變差百三十六,秒七十八。   像算九十一,余二百四十四,秒九十八,微分六十。   爻算十五,余百六十七,秒四十九,微分七十四。   秒法一百。   微分法九十六。   置中積分,以冬至小余減之,各以其星終率去之,不盡者,返以減終率;余滿通法為日,得冬至夜半後平合日算。各以其星變差乘積算,滿干實去之;余滿通法,為日。以減平合日算,得入歷算數。皆四約其餘,同於辰法。及以一象之算除之,以少陽、老陽、少陰、老陰為次,起少陽算外。余以一爻之算除之;所得命起其象初爻算外,得外入爻算數。   ○五星爻象歷   以所入爻與後爻損益率相減,為前差;又以後爻與次後爻損益率相減,為後差;二差相減,為中差。置所入爻並後爻損益率,半中差以加之,九之,二百七十四而一,為爻末率,因為後爻初率。皆因前爻末率,以為後爻初率。初、末之率相減,為爻差。倍爻差,九之,二百七十四而一,為算差。半之,加減初、末,各為定率。以算差累加、減爻初定率,少象以差減,老象以差加。為每算損益率。循累其率,隨所入爻損益其下進退積,各得其算定數。其四象初爻無初率,上爻無末率,皆置本爻損益率四而九之,二百七十四得一,各以初、末率減之,皆互得其率。   各置其星平合所入爻之算差,半之,以減其入算損益率。損者,以所入余乘差,辰法除,並差而半之;益者,半入余,乘差,亦辰法除:皆中所減之率。乃以入余乘之,辰法而一。所得以損益其算下進退,各為平合所入定數。   置進退定數,金星則倍置之。各以合下乘數乘之,除數除之。所得滿辰法為日,以進加、退減平合日算,先以四約平合余,然後加減。為常合日算。   置常合日先後定數,四而一,以先減、後加常合日算,得定合日算。又四約盈縮分,以定合余乘之,滿辰法而一。所得以盈加、縮減其定余,加其日夜半日度,為定合加時星度。   又置定合日算,以冬至大小余加之,天正經朔大小余減之。其至朔小余,皆先以四約之。若大余不足減,又以爻數加之,乃減之。余滿四象之策除,為月數。不盡者,為入朔日算。命月起天正、日起經朔算外,得定合月、日。視定朔與經朔有進退者,亦進減、退加一日為定。   置常合及定合應加減定數,同名相從,異名相消;乃以加減其平合入爻算,滿若不足,進退爻算,得定合所入。乃以合後諸變歷度累加之,去命如前,得次變初日所入。如平合求進退定數,乃以乘數乘之,除數除之,各為進退變率。   五星變行日中率、度中率、差行損益率、歷度乘數、除數   合後伏:十七日三百三十二分,行三度三百三十二分。先遲,二日益疾九分。歷,一度三百五十七分。乘數三百五十,除數二百八十一。   前順:百一十二日,行十八度六百五十六分。先疾,五日益遲六分。歷,九度三百三十七分。乘數三百五十,除數二百八十一。   前留:二十七日。歷,二度二百二十分。乘數二百六十七,除數二百二十一。   前退:四十三日,退五度三百六十九分。先遲,六日益疾十一分。歷,三度四百七十五分。乘數四百七十,除數四百三。   後退:四十三日,退五度三百六十九分。先遲,六日益遲十一分。歷,三度四百七十五分。乘數五百一十,除數四百六十七。   後留:二十七日。歷,三度二百一十分。乘數二百七十,除數二百二十二。   後順:百一十二日,行十八度六十五分。先遲,五日益疾六分。歷,九度三百三十七分。乘數二百六十七,除數二百二十七。   合前伏:十七日三百三十二分,行三度三百三十二分。先疾,二日益遲九分。歷,一度三百五十八分。乘數三百五十,除數二百八十一。   合後伏:七十一日七百三十五分,行五十四度七百三十五分。先疾,五日益遲七分。歷,三十八度二百一分。乘數百二十七,除數三十。   前疾:二百一十四日,行百三十六度。先疾,九日益遲四分。歷,百一十三度五百九十六分。乘數百二十七,除數三十。   前遲:六十日,行二十五度。先疾,日益遲四分。歷,三十一度六百八十五分。乘數二百三,除數五十四。   前留:十三日,歷,六度六百九十三分。乘數二百三,除數五十四。   前退:三十一日,退八度四百七十三分。先遲,六日益疾五分。歷,十六度三百六十七分。乘數二百三,除數四十八。   後退:三十一日,退八度四百七十三分。先疾,六日益遲五分。歷,十六度三百六十七分。乘數二百三,除數四十八。   後留:十三日。歷,六度六百九十三分。乘數二百三,除數四十八。   後遲:六十日,行二十五度。先遲,日益疾四分。歷,三十一度六百八十五分。乘數二百三,除數五十四。   後疾:二百一十四日,行百三十六度。先遲,九日益疾四分。歷,百一十三度五百九十六分。乘數二百三,除數五十四。   合前伏:七十一日七百三十六分,行五十四度七百三十六分。先遲,五日益疾七分。歷,三十八度二百一分。乘數百二十七,除數三十。   合後伏:十八日四百一十五分,行一度四百一十五分。先遲,二日益疾九分。歷,四百八十分。乘數十二,除數十一。   前順:八十三日,行七度二百四十一分。先疾,六日益遲五分。歷,二度六百二十三分。乘數十二,除數十一。   前留:三十七日三百八十分。歷,一度二百八分。乘數十,除數九。   前退:五十日,退二度三百三十四分。先遲,七日益疾一分。歷,一度五百三十一分。乘數二十,除數十七。   後退:五十日,退二度三百三十四分,先疾,七日益遲一分。歷,一度五百三十一分。乘數五,除數四。   後留:三十七日三百八十分。歷,一度二百八分。乘數二十,除數一十七。   後順:八十三日,行七度二百四十一分。先遲,六日益疾五分。歷,二度六百二十三分。乘數十,除數九。   合前伏:十八日四百一十五分,行一度四百一十五分。先疾,二日益遲九分。歷,四百八十分。乘數十二,除數十一。   晨合後伏:四十一日七百一十九分,行五十二度七百一十九分。先遲,三日益疾十六分。歷,四十一度七百一十九分。乘數七百九十七,除數二百九。   夕疾行:百七十一日,行二百六度。先疾,五日益遲九分。歷,百七十一度乘數七百九十七,除數二百九。   夕平行:十二日,行十二度。歷,十二度。乘數五百一十五,除數百五十六。   夕遲行:四十二日,行三十一度,先疾,日益遲十分。歷,四十二度。乘數五百一十五,除數百三十七。   夕留:八日。歷,八度。乘數五百一十五,除數九十二。   夕退:十日,退五度。先遲,日益疾九分。歷,十度。乘數五百一十五,除數八十六。   夕合前伏:六日,退五度。先疾,日益遲十五分。歷,六度。乘數五百一十五,除數八十四。   夕合後伏:六日,退五度。先遲,日益疾十五分。歷,六度。乘數五百一十五,除數八十三。   晨退:十日,退五度。先疾,日益遲九分。歷,十度。乘數五百一十五,除數八十四。   晨留:八日,歷八度。乘數五百一十五,除數八十六。   晨遲行:四十二日,行三十一度。先遲,日益疾十分。歷,四十二度。乘數五百一十五,除數九十二。   晨平行:十二日,行十二度。歷,十二度。乘數五百一十五,除數百三十七。   晨疾行:百七十一日,行二百六度。先遲,五日益疾九分。歷,百七十一度。乘數五百一十五,除數百五十六。   晨合前伏:四十一日七百一十九分,行五十二度七百一十九分。先疾,三日益遲十六分。歷,四十一度七百一十九分。乘數七百九十七,除數二百九。   晨合後伏:十六日七百一十五分,行三十三度七百一十五分。先遲,日益疾二十二分。歷,十六度七百一十五分。乘數二百八十六,除數二百八十七。   夕疾行:十二日,行十七度。先疾,日益遲五十分。歷,十二度。乘數二百八十六,除數二百八十七。   夕平行:九日,行九度。歷,九度。乘數四百九十五,除數百九十四。   夕遲行:六日,行四度。先疾,日益遲七十六分。歷,六度。乘數四百九十六,除數百九十五。   夕留:三日。歷,三度。乘數四百九十七,除數百九十六。   夕合前伏:十一日,退六度。先遲,日益疾三十一分。歷,十一度。乘數四百九十八,除數百九十七。   夕合後伏:十一日,退六度。先疾,日益遲三十一分。歷,十一度。乘數五百,除數百九十八。   晨留:三日。歷,三度。乘數四百九十八,除數百九十八。   晨遲行:六日,行四度。先遲,日益疾七十六分。歷,六度。乘數四百九十七,除數百九十六。   晨平行:九日,行九度。歷,九度。乘數四百九十六,除數百九十五。   晨疾行,十二日,行十七度。先遲,日益疾五十分。歷,十二度。乘數四百九十二,除數百九十四。   晨合前伏:十六日七百一十五分,行三十三度七百一十五分。先疾,日益遲二十二分。歷,十六度七百一十五分。乘數二百八十六,除數二百八十七。   各置其本進退變率與後變率。同名者,相消為差。在進前少,在退前多,各以差為加;在進前多,在退前少,各以差為減。異名者,相從為並。前退後進,各以並為加;前進後退,各以並為減。逆行度率則反之。皆以差及並,加、減日度中率,各為日度變率。其水星疾行,直以差、並加、減度中率,為變率。其日直因中率為變率,勿加、減也。   以定合日與前疾初日、後疾初日與合前伏初日先後定數,各以同名者相消為差,異名者相從為並。皆四而一。所得滿辰法,各為日度。乃以前日度盈加、縮減其合後伏度之變率及合前伏、前疾日之變率,亦以後日度盈減、縮加其後疾日之變率及合前伏、前疾度之變率。金水夕合,反其加減。留退亦然。其二留日之變率,若差於中率者,即以所差之數為度,各加、減本遲度之變率。謂以所多於中率之數加之,少於中率之數減之。已下加、減准此。退行度之變率,若差於中率者,即倍所差之數,各加、減本疾度之變率。其土、木二星,既無遲、疾,即加、減前、後順行度之變率。其水星疾行度之變率,若差於中率者,即以所差之數為日,各加、減留日變率。其留日變率若少不足減者,即侵減遲日變率;若多於中率者,亦以所多之數為日,以加留日變率。各加、減變率訖,皆為日度定率。其日定率有分者,前後輩之。輩,配也,以少分配多分,滿全為日。有餘轉配其諸變率。不加減者,皆依變率為定率。   置其星定合余,以減辰法;余以其星初日行分乘之,辰法而一,以加定合加時度,得定合後夜半星度及余。自此各依其星計日行度,所至皆從夜半為始。各以一日所行度分順加、退減之。其行有小分者,各滿其法從行分。伏不注度,留者因前,退則依減。順行出虛,去六虛之差。退行入虛,先加此差。六虛之差,亦四而一,乃用加減。訖,皆以轉法約行分,為度分,得每日所至。日度定率,或加或減,益疾益遲,每日漸差,不可預定。今且略據日度中率,商量置之。其定率既有盈縮,即差數合隨而增損,當先檢括諸變定率與中率相較近者因用其差,求其初、末之日行分為主。自余諸變,因此消息,加、減其差,各求初、末行分。循環比較,使際會參合,衰殺相循。其金、水皆以平行為主,前後諸變,准此求之。其合前伏,雖有日度定率,因加至合而與後算不葉者,皆從後算為定。其初見伏之度,去日不等,各以日度與星辰相較。木去日十四度,金十一度,火、土、水各十七度皆見。各減一度,皆伏。其木、火、土三星,前順之初,後順之末,及金、水疾行、留、退初、末,皆是見、伏之初日,注歷消息定之。金、水及日、月度,皆不注分。   置日定率減一,以所差分乘之,為實。以所差日乘定日率,為法。實如法而一,為行分,得每日差。以辰法通度定率,從其分,如日定率而一,為平行度分。減日定率一,以所差分乘之,二而一,為差率。以加、減平行分,益疾者,以差率減平行為初日,加平行為末日;益遲者,以差率加平行為初日,減平行為末日。得初、末日所行度及分。其差不全而與日相合者,先置日定率減一,以所差分乘之,為實。倍所差日,為法。實如法而一,為行分。不盡者,因為小分。然後為差率。   置初日行分,益遲者,以每日差累減之;益疾者,以每日差累加之:得次日所行度分。其每日差及初日行,皆有小分。母既不同,當令同之,乃用加、減。   其先定日數而求度者,減所求日一,以每日差乘之,二而一。所得以加、減初日行分,益遲減之,益疾加之。以所求日乘之,如辰法而一,為度。不盡者,為行分,得從初日至所求日積度及分。   若先定度數而返求日者,以辰法乘所求行度。有分者,從之。八之,如每日差而一,為積。倍初日行分,以每日差加、減之,益遲者加之,益疾者減之。如每日差而一,為率。令自乘,以積加、減之。益遲者以積減之,益疾者以積加之。開方除之,所得以率加、減之。益遲者以率加之,益疾者以率減之。乃半之,得所求日數。開方除者,置所開之數為實。借一算於實之下,名曰下法。步之,超一位。置商於上方,副商於下法之上,名曰方法。命上商以除實。畢,倍方法一折,下法再折。乃置後商於下法之上,名曰隅法。副隅並方。命後商以除實。畢,隅從方法折下,就除如前開之。   五星前變,入陽爻,為黃道北;入陰爻,為黃道南。後變,入陽爻,為黃道南;入陰爻,為黃道北。其金、水二星,以夕為前變,晨為後變。各計其變行,起初日入爻之算,盡老象上爻未算之數。不滿變行度常率者,因置其數以變行日定率乘之,如變行度常率而一,為日。其入變日數與此日數已下者,星在道南北依本所入陰陽爻為定。過此日數之外者,南北返之。   《九執歷》者,出於西域。開元六年,詔太史監瞿壇悉達譯之。斷取近距,以開元二年二月朔為歷首。度法六十。月有二十九日,余七百三分日之三百七十三。歷首有朔虛分百二十六。周天三百六十度,無餘分。日去沒分九百分度之十三。二月為時,六時為歲。三十度為相,十二相而周天。望前曰白博義;望後曰黑博義。其算皆以字書,不用籌策。其術繁碎,或幸而中,不可以為法。名數詭異,初莫之辯也。陳玄景等持以惑當時,謂一行寫其術未盡,妄矣。 志第十九 歷五   寶應元年六月望戊夜,月蝕三之一。官歷加時在日出後,有交,不署蝕。代宗以《至德歷》不與天合,詔司天台官屬郭獻之等 ,復用《麟德》元紀,更立歲差,增損遲疾、交會及五星差數,以寫《大衍》舊術。上元七曜,起赤道虛四度。帝為制序,題曰《五紀歷》。   其與《大衍》小異者九事,曰:仲夏之朔,若月行極疾,合於亥正,朔不進,則朔之晨,月見東方矣。依《大衍》,戌初進初朔,則朔之夕,月見西方矣。當視定朔小余不滿《五紀》通法,如晨初餘數減十刻已下者,進以明日為朔。一也。以三萬二千一百六十乘夜半定漏刻,六十七乘刻分從之,二千四百而一,為晨初餘數。二也。陽曆去交分,交前加一辰,交後減一辰,余百八十三已下者,日亦蝕。三也。月蝕有差,以望日所入定數,視月道同名者,交前為加,交後為減;異名者,交前為減,交後為加,各以加減去交分。又交前減一辰,交後加一辰,余如三百三十八已下者,既。已上,以減望差,八十約之,得蝕分。四也。日蝕有差,以朔日所入定數,十五而一,以減百四,余為定法。以蝕差減去交分。又交前減兩辰,余為陰曆蝕。其不足減者,反減蝕差。在交後減兩辰,交前加三辰,余為類同陽曆蝕。又自小滿畢小暑,加時距午正八刻外者,皆減一辰;三刻內者,皆加一辰。自大寒畢立春,交前五辰外,自大暑畢立冬,交後五辰外,又減一辰。不足減者,既。加、減訖,各如定法而一,以減十五,余為蝕分。其陽曆蝕者,置去交分,以蝕差加之。交前加一辰,交後減一辰。所得,以減望差,余如百四約之,得為蝕分。五也。所蝕分,日以十八乘之,月以二十乘之,皆十五而一,為泛用刻,不復因加。六也。日蝕定用刻在辰正前者,以十分之四為虧初刻,六為復末刻。未正後者,六為虧初刻,四為復末刻。不復相半。七也。五星乘數、除數,諸變皆通用之,不復變行異數。入進退歷,皆用度中率。八也。以定合初日與前疾初日、後疾初日與合前伏初日先後定數,各同名者,相消為差;異名者,相從為並。皆四而一。所得滿辰法,各為日。乃以前日盈減、縮加其合後伏日變率,亦以後日盈加、縮減合前伏日變率。太白、辰星夕變,則返加減留退。二退度變率,若差於中率者,倍所差之數,曰伏差,以加減前疾日度變率。熒惑均加減前疾兩變日度變率。歲星、熒惑、鎮星前留日變率,若差於中率者,以所差之數為度,加減前遲日變率。皆多於中率之數者,加之;少於中率者,減之。後留日變率,若差於中率者,以所差之數為日,以加減後遲日變率及加減二退度變率。又以伏差加減後疾日度變率。多於中率之數者,減之;少於中率者,加之。其熒惑均加減疾遲兩變日度變率。歲星、鎮星無遲,即加減前後順行日度變率。太白晨夕退行度變率,若差於中率者,亦倍所差之數為度,加減本疾度變率。夕合前、後伏,雖亦退行,不取加、減。二留日變率,若差於中率者,以所差之數為度,加減本遲度變率。皆多於中率之數加之,少於中率減之。其辰星二留日變率,若差於中率者,以所差之數為度,各加、減本遲度變率。疾行度變率,若差於中率者,以所差之數為日,各加、減留日變率。亦多於中率之數者,加之;少於中率者,減之。其留日變率,若少不足減者,侵減遲日變率。加減訖,皆為日度定率。九也。   《大衍》以四象考五星進退,或時弗葉。獻之加減頗異,而偶與天合。於是頒用,訖建中四年。   《寶應五紀歷》演紀上元甲子,距寶應元年壬寅,積二十六萬九千九百七十八算。   《五紀》通法千三百四十。   策實四十八萬九千四百二十八。   揲法三萬九千五百七十一。   策余七千二十八。   用差七千五百四十八。   掛限三萬八千三百五十七。   三元之策十五,余二百九十二,秒五;秒母六。以象統為母者,以四因之。   四象之策二十九,余七百一十一。   一象之策七,余五百一十二太。   天中之策五,余九十七,秒十五;秒母十八。   地中之策六,余百一十九,秒四;秒母三十。   貞悔之策三,余五十八,秒十七。   辰法三百三十五。   刻法百三十四。   干實四十八萬九千四百四十二,秒七十。   周天度三百六十五,虛分三百四十二,秒七十。   歲差十四,秒七十。   秒法百。   定氣所有日及余,以辰計之,曰辰數,與《大衍》同。   六虛之差七,秒七十。   轉終分百三十六萬六千一百五十六。   轉終日二十七,余七百四十三,秒五。   秒法三十七。   轉法六十七。約轉分為度,曰逡程。積逡程,曰轉積度。   七日初,千一百九十一。末,百四十九。十四日初,千四十二。末,二百九十八。   二十一日初,八百九十二。末,四百四十八。二十八日初,七百四十三。末,五百九十七。   半紀六百七十。   辰刻八刻,分百六十。   昏明刻各二刻,分二百四十。   交終三億六千四百六十四萬三千七百六十七。   交終日二十七,余二百八十四,秒三千七百六十七。   交中日十三,余八百一十二,秒千八百八十三半。   朔差日二,余四百二十六,秒六千二百三十三。   望差日一,余二百一十三,秒三千一百一十六半。   望數日十四,余千二十五,秒五千。   交限日十二,余五百九十八,秒八千七百六十七。   交率六十一。   交數七百七十七。凡春分後陰曆交後,秋分後陽曆交後,為月道同名。余皆為異名。   辰分百一十三。   秒法一萬。   去交度乘數十一,除數千一百六十五。   太陰損益差:冬至、夏至,益十九,積七十六;小寒、小暑,益十六,積九十五;大寒、大暑,益十四,積百一十一;立春、立秋,益十二,積百二十五;雨水、處暑,益十,積百三十七;驚贄、白露,益七,積百四十七;春分、秋分,損七,積百五十四。清明、寒露,損十,積百四十七;谷雨、霜降,損十二,積百三十七;立夏、立秋,損十四,積百二十五;小滿、小雪,損十七,積百一十一;芒種、大雪,損十九,積九十五;依定氣求朓朓術入之,得其望日所入定數。   太陽每日蝕差:月在陰曆,自秋分後、春分前,皆以四百五十七為蝕差;入春分後,日損五分;入夏至初日,損不盡者七;乃自後日益五分。月在陽曆,自春分後、秋分前,亦以四百五十七為蝕差;入秋分後,日損五分,入冬至初日,損不盡者七;乃自後日益五分。各得朔日所入定數。   終率五十三萬四千四百八十二,秒三十六。   終日三百九十八,余千一百六十二,秒三十六。   變差十四,秒八十八。   像算九十一,余百五,秒十八。   爻算十五,余七十三,秒四十六,微分三十二。   乘數五。   除數四。   熒惑。   終率百四萬五千八十八,秒八十三。   終日七百七十九,余千二百二十八,秒八十三。   變差三十二,秒五十七。   像算九十一,余百六,秒二十八,微分五十四。   爻算十五,余七十三,秒五十四,微分七十三。   乘數百二十七。   除數三十。   終率五十萬六千六百二十三,秒二十九。   終日三百七十八,余百三,秒二十九。   變差九,秒八十七。   像算九十一,余百四,秒八十六,微分六十六。   爻算十五,余七十三,秒三十一,微分十一。   乘數十二。   除數十一。   終率七十八萬二千四百四十九,秒九。   終日五百八十三,余千二百二十九,秒九。   中合二百九十二,余千二百八十四,秒五十九,微分七十二。   變差四十九,秒七十二。   像算九十一,余百七,秒三十五,微分七十二。   爻算十五,余七十三,秒七十二,微分六十。   乘數十五。   除數二。   終率十五萬五千二百七十八,秒六十六。   終日百一十五,余千一百七十八,秒六十六。   中合五十七,余千二百五十九,秒三十三。   變差五十,秒八十五。   像算九十一,余百七,秒四十二,微分七十八。   爻算十五,余七十三,秒七十三,微分七十七。   德宗時,《五紀歷》氣朔加時稍後天,推測星度與《大衍》差率頗異。詔司天徐承嗣與夏官正楊景風等,雜《麟德》、《大衍》之旨治新歷。上元七曜,起赤道虛四度。建中四年歷成,名曰《正元》。其氣朔、發斂、日躔、月離、軌漏、交會,悉如《五紀》法。惟發斂加時無辰法,皆以象統乘小余,通法而一,為半辰數。余五因之,六刻法除之,得刻。不盡,六而一,為刻分。其軌漏夜半刻分以刻法准象積取其數用之,以刻法通夜半定漏刻,內分,二十而一,為晨初餘數。月蝕去交分,如二百七十九已下者,既。已上,以減望差,六十六約之,為蝕分。日蝕差亦十五約之,以減八十五,余為定法。又加減去交分訖,以減望差,八十五約之,得蝕分。日法不同也。其五星寫《麟德歷》舊術,因冬至後夜半平合日算,加合後伏日及余,即平見日算。金、水先得夕見;其滿晨見伏日及余秒去之,余為晨平見。求入常氣,以取定見而推之。《麟德歷》之啟蟄,《正元歷》之雨水;《麟德歷》之雨水,《正元歷》之驚蟄也。《麟德歷》熒惑前、後疾變度率,初行入氣差行,日益遲、疾一分,《正元歷》則二分,亦度母不同也。詔起五年正月行新歷。會硃泚之亂,改元興元。自是頒用,訖元和元年。   《建中正元歷》演紀上元甲子,距建中五年甲子,歲積四十萬二千九百算外。   《正元》通法千九十五。   策實三十九萬九千九百四十三。   揲法三萬三千三百三十六。   章閏萬一千九百一十一。   策余五千七百四十三。   用差六千一百六十八。   掛限三萬一千三百四十三。   三元之策十五,余二百三十九,秒七。   四象之策二十九,余五百八十一。   一象之策七,余四百一十九。   中盈分四百七十八,秒一十四。   朔虛分五百一十四。   像位六。   天中之策五,余七十九,秒五十五;秒母七十二。   地中之策六,余九十五,秒四十三;秒母六十。   貞悔之策三,余四十七,秒五十一半。   刻法二百一十九。六刻法千三百一十四。   干實三十九萬九千九百五十五,秒二。   周天度三百六十五,虛分二百八十,秒二。   歲差十二,秒二。   秒母百。   定氣辰數同《大衍》。   六虛之差六,秒二十。   轉終分三億一百七十二萬一百三十二。   轉終日二十七,余六百七,秒百三十二。   入轉秒法一萬。   轉法二百一十九。約轉分為度,曰逡程。積逡程,曰轉積度。   七日:初九百七十三,末百二十二。   十四日:初八百五十一,末二百四十四。   二十一日:初七百二十九,末三百六十六。   二十八日:初六百七,末四百八十八。   辰刻八刻,分七十三。   刻法二百一十九。   昏明刻各二刻,分百九半。   交終分二億九千七百九十七萬三千八百一十五。   交終日二十七,余二百三十二,秒三千八百一十五。   交中日十三,余六百六十三,秒六千九百七半。   朔差日二,余三百四十八,秒六千一百八十五。   望差日一,余百七十四,秒三千九十二半。   望數日十四,余八百三十八。   交限日十二,余四百八十九,秒三千八百一十五。   交數七百七十七。   交辰法九十一少。   去交度乘數十一,除數九百四十五。   太陰損益差:冬至、夏至,益十六,積六十二。小寒、小暑,益十三,積七十八。大寒、大暑,益十一,積九十一。立春、立秋,益十,積百二。雨水、處暑,益八,積百一十二。驚蟄、白露,益六,積百二十。春分、秋分,損六,積百二十六。清明、寒露,損八,積百二十。谷雨、霜降,損十,積百一十二。立夏、立冬,損十一,積百二。小滿、小雪,損十三,積九十一。芒種、大雪,損十六,積七十八。以損益依入定氣求朓朒術入之,各得其望日所入定數。   太陽每日蝕差:月在陰曆,自秋分後、春分前,皆以三百七十三為蝕差,入春分後,日損四分;入夏至初日,損不盡者六;乃自後日益四分。月在陽曆,自春分後、秋分前,亦以三百七十三為蝕差;入秋分後,日損四分;入冬至初日,損不盡者六;乃自後日益四分:各得朔日所入定數。   終率四十三萬六千七百六十,秒四。   終日三百九十八,余九百五十,秒四。   合後伏日十七,余千二十三。   終率八十五萬四千七,秒七十九。   終日七百七十九,余千二,秒七十九。   合後伏日七十一,余千四十九。   終率四十一萬三千九百九十四,秒六十三。   終日三百七十八,余八十四,秒六十三。   合後伏日十八,余五百九十。   終率六十三萬九千三百八十九,秒二十八。   終日五百八十三,余四,秒二十八。   晨合後伏日四十一,余九百一十五。   夕見伏日二百五十六,余五百二,秒一十四。   晨見伏日三百二十七,余五百二,秒一十四。   終率十二萬六千八百八十八,秒四半。   終日百一十五,余九百六十三,秒四半。   晨合後伏日十六,余千四十。   夕見伏日五十二,余四百八十一,秒五十二少。   晨見伏日六十三,余四百八十一,秒五十二少。   五星平見加減差。   初見,去日十四度,見。入冬至,畢小寒,均減六日。自入大寒後,日損百九分半。入春分初日,依平。自後日加百四十五分半。入立夏,畢小滿,均加六日。自入芒種後,日損百四十五分。入夏至,畢立秋,均加四日。自入處暑後,日損二百九十一分半。入白露初日,依平。自後日減八十七分。入小雪,畢大雪,均減六日。   初見,去日十七度,見。入冬至初日,減二十七日。自後日損九百八十五分半。入大寒初日,依平。自後日加六百五十七分。入驚蟄,畢谷雨,均加二十七日。自入立夏後,日損三百二十三分。入立秋,依平。自入處暑後,日減三百二十三分。入小雪,畢大雪,均減二十七日。   初見,去日十七度,見。入冬至初日,減四日。自後日益百四十五分半。入大寒,畢春分,均減八日。自入清明後,日損九十六分。入小暑初日,依平。自後日加百四十五分半。入白露初日,加八日。自後日損二百九十一分。入秋分,均加四日。自入寒露後,日損九十六分。入小雪初日,依平。自後日減百四十五分半。   初見,去日十一度。夕見:入冬至初日,依平。自後日減百六十三分。入雨水,畢春分,均減九日。自入清明後,日減百六十三分。入芒種,依平。自入夏至,日加百六十三分。入處暑,畢秋分,均加九日。自入寒露後,日損百六十三分。入大雪,依平。晨見:入冬至,依平。入小寒後,日加百九分半。入立春,畢立夏,均加三日。入小滿後,日損百九分半。入夏至,依平。入小暑後,日減百九分半。入立秋,畢立冬,均減三日。入小雪後,日損百九分半。   初見,去日十七度。夕見:入冬至,畢清明,依平。入谷雨,畢芒種,均減二日。入夏至,畢大暑,依平。入立秋,畢霜降,應見不見。其在立秋及霜降二氣之內者,去日十八度外,三十六度內,有水、火、土、金一星已上者,見。入立冬,畢大雪,依平。晨見;入冬至,均減四日。入小寒,畢雨水,均減三日。其在雨水氣內,去日度如前,晨無水、火、土、金一星已上者,不見。入驚蟄,畢立夏,應見不見。其在立夏氣內,去日度如前,晨有水、火、土、金一星已上者,亦見。入小滿,畢寒露,依平。入霜降,畢立冬,均加一日。入小雪,畢大雪,依平。   ○五星變行加減差日度率   前順:差行。百一十四日,行十八度九百七十一分。先疾,二日益遲三分。   前留:二十六日。   前退:差行。四十二日,退六度。先遲,日益疾二分。   後退:差行。四十二日,退六度。先疾,日益遲二分。   後留:二十五日。   後順:差行。百一十四日,行十八度九百七十一分。先遲,二日益疾三分。日盡而夕伏。   △熒惑   前疾:入冬至初日,二百四十三日行百六十五度。自後三日損日度各二。小寒初日,二百三十三日行百五十五度。自後二日損日度各一。谷雨四日,依平。畢小滿九日,百七十八日行百度。自九日後,三日損日度各一。夏至初日,依平。畢六日,百七十一日行九十三度。自六日後,每三日益日度各一。立秋初日,百八十四日行百六度。自後每日益日度各一。白露初日,二百一十四日行百三十六度。自後五日益日度各六。秋分初日,二百三十二日行百五十四度。自後每日益日度各一。寒露初日,二百四十七日行百六十九度。自後五日益日度各三。霜降五日,依平。畢立冬十三日,二百五十九日行百八十一度。自入十三日後,二日損日度各一。   前遲:差行。入冬至,六十日行二十五度;先疾,日益遲三分。自入小寒後,三日損日度各一。大寒初日,五十五日行二十度。自後三日益日度各一。立春初日,畢清明,平,六十日行二十五度。自入谷雨,每氣損度一。立夏初日,畢小滿,平,六十日行二十三度。自入芒種後,每氣益一度。夏至初日,平。畢處暑,六十日行二十五度。自入白露後,三日損度一。秋分初日,六十日行二十度。自後每日益日一,三日益度二。寒露初日,七十五日行三十度。自後每日損日一,三日損度一。霜降初日,六十日行二十五度。自後二日損度一。立冬一日,平。畢氣末,六十日行十七度。自小雪後,五日益度一。大雪初日,六十日行二十度。自後三日益度一。   前留:十三日前疾減一日率者,以其差分益此留及遲日率。前疾加日率者,以其差分減此留及後遲日率。   退行:入冬至初日,六十三日行二十二度。自後四日益度一。小寒一日,六十三日行二十六度。自入小寒一日後,三日半損度一。立春三日,平。畢雨水,六十三日退十七度。自入驚蟄後,二日益日度各一,驚蟄八日,平。畢氣末,六十七日退二十一度。自入春分後,一日損日度各一。春分四日,平。畢芒種,六十三日退十七度。自入夏至後,每六日損日度各一。大暑初日,平。畢氣末,五十八日退十二度。立秋初日,平。畢氣末,五十七日退十一度。自入白露後,二日益日度各一。白露十二日,平。畢秋分,六十三日退十七度。自入寒露後,三日益日度各一。寒露九日,平。畢氣末,六十六日退二十度。自入霜降後,二日損日度各一。霜降六日,平。畢氣末,六十三日退十七度。自入立冬後,三日益日度各一。立冬十二日,平。畢氣末,六十七日退二十一度。自入小雪後,二日損日度各一。小雪八日,平。畢氣末,六十三日退十七度。自入大雪後,三日益度一。   後留:冬至初日,十三日。大寒初日,平。畢氣末,二十五日。自入立春後,二日半損一日。驚蟄初日,十三日。自後三日益日一。清明初日,三十三日。自後每日損日一。清明十日,平。畢處暑,十三日。自入白露後,二日損日一。秋分十一日,無留。自入秋分十一日後,日益日一。霜降初日,十九日。立冬畢大雪,十三日。   後遲:差行。六十日行二十五度。先遲,日益疾三分,前疾加度者,此遲依數減之為定。若不加度者,此遲入秋分至立冬減三度,入立冬到冬至減五度,後留定日十三日者,以所朒數加此遲日率。   後疾:冬至初日,二百一十日行百三十二度。自後每日損日度各一。大寒八日,百七十二日行九十四度。自入大寒八日後,二日損日度各一。雨水,平。畢氣末,百六十一日行八十三度。自入驚蟄後,三日益日度各一。谷雨三日,百七十七日行九十九度。自三日後,每日益日度各一。芒種十四日,平。畢夏至十日,二百三十三日行百五十五度。自十日後,每日益日度各一。小暑五日,二百五十三日行百七十五度。自後每日益日度各一。大暑初日,平。畢處暑,二百六十三日行百八十五度。自入白露後,二日損日度各一。秋分一日,二百五十五日行百七十七度。自一日後,每三日損日度各一。大雪初日,二百五日行百二十七度。自後三日益日度各一。   前順:差行。八十三日,行七度四百七十四分。先疾,三日益遲二分。   前留:三十七日。   前退:差行。五十一日,退三度。先遲,二日益疾一分。   後退:差行。五十一日,退三度。先疾,二日益遲一分。   後留:三十六日。   後順:差行。八十三日,行七度四百七十四分。先遲,三日益疾二分。   夕見:入冬至,畢立夏,立秋畢大雪,百七十二日行二百六度。自入小滿後,十日益度一,為定初。入白露,畢春分,差行;先疾,日益遲二分。自余平行。夏至畢小暑,百七十二日行二百九度。自入大暑後,五日損一度,畢氣末。   夕平行:冬至及大暑、大雪各畢氣末,十三日行十三度。自入冬至後,十日損一,畢立春。入立秋,六日益一,畢秋分。雨水畢芒種,七日行七度。自入夏至後,五日益一,畢小暑。寒露初日,二十三日行二十三度。自後六日損一,畢小雪。   夕遲:差行。四十二日行三十度。先疾,日益遲十三分。前加度過二百六度者,准數損此度。   夕留:七日。   夕退:十日,退五度。日盡而夕伏。   晨退:十日,退五度。   晨留:七日。   晨遲:差行。冬至畢立夏,大雪畢氣末,四十二日行三十度;先遲,日益疾十三分。自小滿後,率十日損一度,畢芒種。夏至畢寒露,四十二日行二十七度;差依前。自入霜降後,每氣益一度,畢小雪。   晨平行:冬至畢氣末,立夏畢氣末,十三日行十三度。自小寒後,六日益日度各一,畢雨水。入小滿後,七日損日度各一,畢立秋。驚蟄初日,二十三日行二十三度。自後六日損日度各一,畢谷雨。處暑畢寒露,無此平行。自入霜降後,五日益日度各一,畢大雪。   晨疾:百七十二日,行二百六度。前遲行損度不滿三十者,此疾依數益之。處暑畢寒露,差行;先遲,日益疾二分。自余平行。日盡而晨伏。   夕見疾:十二日,行二十一度十分。大暑畢處暑,十二日,行十七度十六分。   夕平:七日,行七度。自入大暑後,二日損度各一。入立秋,無此平行。   夕遲:六日,行二度七分。前疾行十七度者,無此遲行。   夕伏留:五日。日盡而夕伏。   晨見留:五日。   晨遲:六日,行二度七分。自入大寒,畢雨水,無此遲行。   晨平行:七日,行七度。入大寒後,二日損日度各一。入立春,無此平行。   晨疾;十二日,行二十一度十分。前無遲行者,十二日,行十七度十六分。日盡而晨伏。 志第二十上 歷六上   憲宗即位,司天徐昴上新歷,名曰《觀象》。起元和二年用之,然無蔀章之數。至於察斂啟閉之候,循用舊法 ,測驗不合。至穆宗立,以為累世纘緒,必更歷紀,乃詔日官改撰歷術,名曰《宣明》。上元七曜,起赤道虛九度。其氣朔、發斂、日躔、月離,皆因《大衍》舊術;晷漏、交會,則稍增損之;更立新數,以步五星,其大略謂:   通法曰統法。策實曰章歲。揲法曰章月。掛限曰閏限。三元之策曰中節。四象之策曰合策。一象之策曰象准。策余曰通余。爻數曰紀法。通紀法為分,曰旬周。章歲乘年,曰通積分。地中之策曰候策。天中之策曰卦策。以貞悔之策減中節,曰辰數。以加季月之節,即土用事日。凡小余滿辰法,為辰數;滿刻法,為刻。干實曰象數。秒法三百。以乘統法,曰分統。   凡步七曜入宿度,皆以刻法為度母。凡刻法乘盈縮分,如定氣而一,曰氣中率。與後氣中率相減,為合差。以定氣乘合差,並後定氣以除,為中差。加、減氣率,為初、末率。倍中差,百乘之,以定氣除,為日差。半之,以加、減初、末,各為定率。以日差累加、減之,為每日盈縮分。凡百乘氣下先後數,先減、後加常氣,為定氣限數。乘歲差千四百四十,為秒分。以加中節,因冬至黃道日度,累而裁之,得每定氣初日度。   入轉曰歷。凡入歷,如歷中已下為進;已上,去之,為退。凡定朔小余,秋分後,四分之三已上,進一日。春分後,昏明小余差春分初日者,五而一,以減四分之三。定朔小余如此數已上者,進一日。或有交,應見虧初,則否。定弦望小余,不滿昏明小餘者,退一日。或有交,應見虧初者,亦如之。凡正交,以平交入歷朓朒定數,朓減、朒加平交入定氣余,滿若不足,進退日算,為正交入定氣,不復以交率乘、交數除,及不加減平交入氣朓朒也。   凡推月度,以歷分乘夜半定全漏,如刻法而一,為晨分;以減歷分,為昏分。又以定朔、弦、望小余乘歷分,統法除之,以減晨分,余為前;不足,反相減,余為後。乃前加、後減加時月度,為晨昏月度。以所入加時日度減後歷加時日度,余加上弦之度及余,以所入日前減、後加,又以後歷前加、後減,各為定程。乃累計距後歷每日曆度及分,以減定程,為盈;不足,反相減,為縮。以距後歷日數均其差,盈減、縮加每日曆分,為歷定分。累以加朔、弦、望晨昏月度,為每日辰昏月度,不復加減屈伸也。   爻統曰中統。像積曰刻法。消息曰屈伸。以屈伸准盈縮分,求每日所入,日定衰。五乘之,二十四除之,曰漏差。屈加、伸減氣初夜半漏,得每日夜半定漏。刻法通為分,曰昏明小余。二十一乘屈伸定數,二十五而一,為黃道屈伸差。乃屈減、伸加氣初去極度分,得每日去極度分。以萬二千三百八十六乘黃道屈伸差,萬六千二百七十七而一,為每日度差。屈減、伸加氣初距中度分,得每日距中度數。凡屈伸准消息於中晷,曰定數;於漏刻,曰漏差;於去極,曰屈伸差;於距中度,曰度差。   交終曰終率。朔差曰交朔。望數日交望,交限曰前准。望差曰後准。凡月行入四象陰陽度有分者,十乘之,七而一,為度分。不盡,十五乘之,七除,為大分。不盡又除,為小分。乃以一象之度九十除之,兼除度差分百一十三、大分七、小分一少,然後以次象除之。   凡日蝕,以定朔日出入辰刻距午正刻數,約百四十七,為時差。視定朔小余如半法已下,以減半法,為初率;已上,減去半法,余為末率。以乘時差,如刻法而一,初率以減,末率倍之,以加定朔小余,為蝕定余。月蝕,以定望小余為蝕定余。   凡日蝕,有氣差,有刻差,有加差。二至之初,氣差二千三百五十。距二至前後,每日損二十六,至二分而空。以日出沒辰刻距午正刻數,約其朔日氣差,以乘食甚距午正刻數。所得以減氣差,為定數。春分後,陰曆加之,陽曆減之;秋分後,陰曆減之,陽曆加之。   二至初日,無刻差。自後每日益差分二、小分十。起立春至立夏、起立秋至立冬,皆以九十四分有半為刻差。自後日損差分二、小分十,至二至之初損盡。以朔日刻差乘食甚距午正刻數,為刻差定數。冬至後食甚在午正前,夏至後食甚在午正後,陰曆以減,陽曆以加;冬至後食甚在午正後,夏至後食甚在午正前,陰曆以加,陽曆以減。   又立冬初日後,每氣增差十七。至冬至初日,得五十一。自後,每氣損十七,終於大寒,損盡。若蝕甚在午正後,則每刻累益其差,陰曆以減,陽曆以加。應加減差,同名相從,異名相銷,各為蝕差。以加減去交分,為定分。月在陰曆,不足減,反減蝕差,交前減之,余為陽曆交後定分;交後減之,余為陽曆交前定分:皆不蝕。陽曆不足減,亦反減蝕差。交前減之,余為陰曆交後定分;交後減之,余為陰曆交前定分:皆蝕。   凡去交定分,如陽曆蝕限已下,為陽曆蝕。以陽曆定法約,為蝕分。已上者,以陽曆蝕限減之,余為陰曆蝕。以陰曆定法約之,以減十五,余為蝕分。   凡月蝕去交分,二千一百四十七已下,皆既。已上者,以減後准,余如定法五百六約,為蝕分。凡月蝕既,泛用刻二十。如去交分千四百三十五已下,因增半刻。七百一十二已下,又增半刻。凡日月帶蝕出沒,各以定法通蝕分,半定用刻約之,以乘見刻。多於半定用刻,出為進,沒為退;少於半定用刻,出為退,沒為進:各如定法而一,為見蝕之大分。朔晝、望夜皆為見刻。其九服蝕差,則不復考詳。   五星終率曰周率。因平合加中伏,得平見。金、水加夕,得晨;加晨,得夕。又以變差乘年,滿象數去之;不盡為變交。三百約為分,統法而一,以減平見。三十六乘平見秒,十二乘變交秒,同以三千六百為母。余如交率已下,星在陽曆;已上,去之,為入陰曆。各以變策除,為變數,命初變算外;不盡為入其變度數及余。自此百約余分,母同刻法。以所入變下數,加減平見,為常見。金星晨見,先計自夕見,盡夕退,應加減先後差。同名相從,異名相銷。與晨常見加減差,異名相銷,同名相從。依加減晨平見為常見。   凡常見計入定氣,求先從定數,各以差率乘之,差數而一,為定差。晨見先減、後加,夕見先加、後減常見,為定見。以常見與定見加減數,加減平見入變度數及余秒,為定見初變所入。以所行度順加、退減之,即次變所入。以所入變下差數加減日度變率。其水星常見與定見加減數,同名相從,異名相銷,反其加減。夕見差加疾行日率者,倍其差,加度率。又分其差,以加遲留日率。晨見亦分其差,以加遲留日率,以所差之數,加疾行日率,亦倍其差,加疾行度率。夕見差減疾行日率者,倍其差,減度率。又以其差減留日,不足減,侵減遲日。晨見差減留日,不足減者,侵減遲日,亦以其差減疾行日率,倍其差,以減度率。前變初日與後變末日先後數,同名相銷,異名相從,為先後定數。各以差率乘之,差數而一,為日差。金星用後變差率、差數。以先後定數減之,為度差。金星夕伏,又日差減先後定數,為度差。晨伏以先後定數加日差,為度差。水星夕伏,以先後定數為日差。倍之,為度差。乃以日度差,積盈者以減、積縮者以加末變日度率。金、水晨伏,反用其差。又倍退行差,差率乘之,差數而一,為日差。以退差減之,為度差。金星夕伏,以日差減退差,為度差。晨伏以退差加日差,為度差。以退行日度差應加者減末變日度率。晨伏反用其差。各加減變訖,為日度定率。   他亦皆准《大衍歷》法。其分秒不同,則各據本歷母法雲。   起長慶二年,用《宣明歷》。自敬宗至於僖宗,皆遵用之。雖朝廷多故,不暇討論,然《大衍歷》後,法制簡易,合望密近,無能出其右者。訖景福元年。   《觀象歷》,今有司無傳者。   《長慶宣明歷》演紀上元甲子,至長慶二年壬寅,積七百七萬一百三十八算外。   《宣明》統法八千四百。   章歲三百六萬八千五十五。   章月二十四萬八千五十七。   通余四萬四千五十五。   章閏九萬一千三百七十一。   閏限二十四萬四百四十三,秒六。   中節十五,余千八百三十五,秒五。   合策二十九,余四千四百五十七。   像准七,余三千二百一十四少。   中盈分三千六百七十一,秒二。   朔虛分三千九百四十三。   旬週五十萬四千。   紀法六十。   秒法八。   候數五,余六百一十一,秒七。   卦位六,余七百三十四,秒二。   辰數十二,余千四百六十八,秒四。   刻法八十四。   像數九億二千四十四萬六千一百九十九。   周天三百六十五度。   虛分二千一百五十三,秒二百九十九。   歲差二萬九千六百九十九。   分統二百五十二萬。   秒母三百。   二十四定氣,皆百乘其氣盈縮分,盈減、縮加中節,為定氣所有日及余、秒。   六虛之差五十三,秒二百九十九。   歷週二十三萬一千四百五十八,秒十九。   歷週日二十七,余四千六百五十八,秒十九。   歷中日十三,余六千五百二十九,秒九半。   周差日一,余八千一百九十八,秒八十一。   秒母一百。   七日:初數,七千四百六十五;末數,九百三十五。   十四日:初數,六千五百二十九;末數,千八百七十一。   上弦:九十一度,余二千六百三十八,秒百四十九太。   望:百八十二度,余五千二百七十六,秒二百九十九半。   下弦:二百七十三度,余七千九百一十五,秒百四十九半。   秒母三百。以刻法約歷分為度,積之為積度。   中統四千二百。   辰刻八刻,分二十八。   昏、明刻各二刻,分四十二。   刻法八十四。度母同刻法。   距極度五十六,余八十二分半。   北極出地三十四度,余四十七分半。   終率二十二萬八千五百八十二,秒六千五百一十二。   終日二十七,余千七百八十二,秒六千五百一十二。   中日十三,余五千九十一,秒三千二百五十六。   交朔日二,余二千六百七十四,秒三千四百八十八。   交望日十四,余六千四百二十八,秒五千。   前准日十二,余三千七百五十四,秒千五百一十二。   後准日一,余千三百三十七,秒千七百四十四。   陰曆蝕限六千六十。   陽曆蝕限二千六百四十。   陰曆定法四百四。   陽曆定法百七十六。   交率二百二。   交數二千五百七十三。   去交度乘數十一,除數七千三百三。   周率三百三十五萬五百四十,秒八十三。   周策二百九十八,余七千三百四十,秒八十三。   中伏日十六,余七千八百七十,秒四十一半。   變差九十八,秒三十二。   交率百八十二,余五十二,秒二十七。   變策十五,余十八,秒三十五。   差率五。   差數四。   周率六百五十五萬一千三百九十五,秒二十六。   周策七百七十九,余七千七百九十五,秒二十六。   中伏日七十,余八千九十七,秒六十二。   變差三千五,秒一。   交率百八十二,余五十二,秒三十二。   變策十五,余十八,秒三十六。   差率三十九。   差數十。   周率三百一十七萬五千八百七十九,秒七十九。   周策三百七十八,余六百七十九,秒七十九。   中伏日十八,余四千五百三十九,秒八十九半。   變差二百七十七,秒九十二。   差率十。   差數九。   周率四百九十萬四千八百四十五,秒八十五。   周策五百八十三,余七千六百四十五,秒八十五。   夕見伏行二百四十四度。   晨見伏日三百二十七,余七千六百四十五,秒八十五。   晨見伏行三百四十九,余七千六百四十五,秒八十五。   中伏日四十一,余八千二十二,秒九十二半。   變差千二百三十六,秒十二。   交率百八十二,余五十二,秒二十九。   夕見差率三十一。   晨見差率二。   差數三。   周率九十七萬三千三百九十,秒二十五。   周策百一十五,余七千三百九十,秒二十五。   夕見伏行十八度。   晨見伏日六十三,余七千三百九十,秒二十五。   晨見伏行九十七度,余七千三百九十,秒二十五。   中伏日十八,余七千八百九十五,秒十二半。   變差三千二百一,余十,秒六十七。   差率、差數空。秒法百。   小分法三千六百。   五星平見加減歷 志第二十下 歷六下   昭宗時,《宣明歷》施行已久,數亦漸差,詔太子少詹事邊岡與司天少監胡秀林、均州司馬王墀改治新歷,然術一出於岡。岡用算巧 ,能馳騁反覆於乘除間。由是簡捷、超徑、等接之術興,而經制、遠大、衰序之法廢矣。雖籌策便易,然皆冥於本原。其上元七曜,起赤道虛四度。景福元年,歷成,賜名《崇玄》。氣朔、發斂、盈縮、朓朒、定朔弦望、九道月度、交會、入蝕限去交前後,皆《大衍》之舊。余雖不同,亦殊塗而至者。大略謂:   策實曰歲實。揲法曰朔實。三元之策曰氣策。四象之策曰平會。一象之策曰弦策。掛限曰閏限。爻數曰紀法。策余曰歲余。天中之策曰候策。地中之策曰卦策。貞悔之策曰土王策。辰法,半辰法也。乾實曰周天分。盈縮、朒朓,皆用常氣。盈縮分曰升降。先後曰盈縮。   凡升降、損益,皆進一等,倍象統乘之,除法而一,為平行率。與後率相減,為差。半之,以加減平行率,為初、末率。倍差,進一等,以象統乘之,除法而一,為日差。以加減初、末為定。以日差累加減,為每日分。凡小余,皆萬乘之,通法除,為約余,則以萬為法。又以百約之,為大分,則以百為法。   凡冬至赤道日度及約余,以減其宿全度,乃累加次宿,皆為距後積度。滿限九十一度三十一分三十七小分,去之。余半已下,為初;已上,以減限,為末。皆百四十四乘之。退一等,以減千三百一十五。所得以乘初、末度分,為差。又通初、末度分,與四千五百六十六先相減、後相乘,千六百九十除之,以減差,為定差。再退為分。至後以減、分後以加距後積度,為黃道積度。宿次相減,即其度也。以冬至赤道日度及約余,依前求定差以減之,為黃道日度。   凡歲差,十一乘之,又以所求氣數乘之,三千八百八十八而一,以加前氣中積;又以盈縮分盈加、縮減之,命以冬至宿度,即其氣初加時宿度。   其定朔小余,如日法四十分之二十九已上,以定朔小余減日法,余如晨初餘數已下,進一日。   岡又作徑術求黃道月度。以蔀率去積年,為蔀周;不盡,為蔀余。以歲余乘蔀余,副之。二因蔀周,三十七除之,以減副。百一十九約蔀余,以加副。滿周天去之。余,四因之為分,度母而一為度,即冬至加時平行月。   又以冬至約余距午前後分,二百五十四乘之,萬約為分,滿度母為度;午前以加、午後以減加時月,為午中月。自此計日平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自冬至距定朔,累以平行減之,為定朔午中月。求次朔及弦望,各計日以平行加之。其分以度母除,為約分。   又四十七除蔀余,為率差。不盡,以乘七日三分半,副之。九因率差,退一等,為分,以減副。又百約冬至加時距午分,午前加之、午後減之、滿轉周去之,即冬至午中入轉。以冬至距朔日減之,即定朔午中入轉。求次朔及弦望,計日加之。   各以所入日下損益率乘轉余,百而一,以損益盈縮積,為定差。以盈加、縮減午中月,為定月。以月行定分乘其日晨昏距午分,萬約為分,滿百為度,以減午中定月,為晨月;加之,為昏月。以朔昏月減上弦昏月,以上弦昏月減望昏月,以望晨月減下弦晨月,以下弦晨月減後朔晨月,各為定程。以相距日均,為平行度分。與次程相減,為差。以加、減平行,為初、末日定行。後少,加為初,減為末;後多,減為初,加為末。減相距日一,均差,為日差。累損、益初日,為每日定行。後多,累益之;後少,累減之。因朔弦望晨昏月,累加之,得每日晨昏月。   ○晷漏   各計其日中入二至加時已來日數及余。如初限已下,為後;已上,以減二至限,余為前,副之。各以乘數乘之,用減初、末差。所得再乘其副,滿百萬為尺,不滿為寸、為分。夏至後,則退一等。皆命曰晷差。冬至前後,以減冬至中晷:夏至前後,以加夏至中晷;為每日陽城中晷。與次日相減,後多曰息,後少曰消。以冬夏至午前、後約分乘之,萬而一,午前息減、消加;午後息加、消減中晷:為定數也。凡冬至初日,有減無加;夏至初日,有加無減。   又計二至加時已來至其日昏後夜半日數及余。冬至後為息,夏至後為消。如一像已下,為初;已上,反減二至限,余為末。令自相乘,進二位,以消息法除為分,副之。與五百分先相減,後相乘,千八百而一,以加副,為消息數。以象積乘之,百約為分,再退為度。春分後以加六十七度四十分,秋分後以減百一十五度二十分,即各其日黃道去極。與一象相減,則赤道內外也。以消息數,春分後加千七百五十二,秋分後以減二千七百四十八,即各其日晷漏母也。以減五千,為晨昏距子分。   置晷漏母,千四百六十一乘,而再半之。百約,為距午度。以減半周天,余為距中度。百三十五乘晷漏母,百約為分,得晨初餘數。凡晷漏,百為刻。不滿,以象積乘之,百約為分,得夜半定漏。   九服中晷,各於其地立表候之。在陽城北,冬至前候晷景與陽城冬至同者,為差日之始;在陽城南,夏至前候晷景與陽城夏至同者,為差日之始。自差日之始,至二至日,為距差日數也。在至前者,計距前已來日數;至後者,計入至後已來日數。反減距差日,余為距後日准。求初、末限晷差,各冬至前後以加、夏至前後以減冬夏至陽城中晷,得其地其日中晷。若不足減,減去夏至陽城中晷,即其日南倒中晷也。自余之日,各計冬夏至後所求日數。減去距冬夏至差日,余准初、末限入之。又九服所在,各於其地置水漏,以定二至夜刻,為漏率。以漏率乘每日晷漏母,各以陽城二至晷漏母除之,得其地每日晷漏母。   ○交會   以四百一乘朔望加時入交常日及約余,三十除,為度;不滿退除為分,得定朔望入交定積度分。以減周天,命起朔望加時黃道日躔,即交所在宿次。   凡入交定積度,如半交已下,為在陽曆;已上,減去半交,余為入陰曆。以定朔望約余乘轉分,萬約為分,滿百為度;以減入陰、陽曆積度,為定朔望夜半所入。   如一像已下,為在少象;已上者,反減半交,余為入老象。皆七十三乘之,退一等。用減千三百二十四,余以乘老、少象度及余,再退為分,副之。在少像三十度已下,老象六十一度已上,皆與九十一度先相減、後相乘,五十六除,為差。若少像三十度已上,反減九十一度,及老象六十度已下,皆自相乘,百五除,為差。皆以減副,百約為度,即朔望夜半月去黃道度分。   凡定朔約余距午前、後分,與五千先相減、後相乘,三萬除之;午前以減,午後倍之,以加約余,為日蝕定余。定望約余,即為月蝕定余。晨初餘數已下者,皆四百乘之,以晨初餘數除之,所得以加定望約余,為或蝕小余。各以象統乘之,萬約,為半辰之數。余滿二千四百為刻。不盡退除,為刻分,即其辰刻日蝕有差。   置其朔距天正中氣積度,以減三百六十五度半,余以千乘,滿三百六十五度半除為分,曰限心。加二百五十分,為限首。減二百五十分,為限尾。滿若不足,加減一千,退蝕定余一等。與限首、尾相近者,相減,余為限內外分。其蝕定余多於限首、少於限尾者,為外。少於限首、多於限尾者,為內。在限內者,令限內分自乘,百七十九而一,以減六百三十,余為陰曆蝕差。限外者,置限外分與五百先相減、後相乘,四百四十六而一,為陰曆蝕差。又限內分亦與五百先相減,後相乘,三百一十三半而一,為陽曆蝕差。在限內者,以陽曆蝕差加陰曆蝕差,為既前法。以減千四百八十,余為既後法。在限外者,以六百一十分為既前法,八百八十分為既後法,其去交度分,在限外陰曆者,以陰曆差減之。不足減者,不蝕。又限外無陽曆。交在限內陰曆者,以陽曆蝕差加之。若在限內陽曆者,以去交度分反減陽曆蝕差。若不足反減者,不蝕。皆為去交定分。如既前法已下者,為既前分;已上者,以減千四百八十,余為既後分;皆進一位。各以既前、後法除,為蝕分。在既後者,其虧復陰曆也;既前者,陽曆也。   凡朔望月行定分,日以九百乘,月以千乘,如千三百三十七而一,日以減千八百,月以減二千,余為泛用刻分。凡月蝕泛用刻,在陽曆以三十四乘,在陰曆以四十一乘,百約,為月蝕既限。以減千四百八十,余為月蝕定法。其去交度分,如既限已下者,既。已上者,以減千四百八十,余進一位,以定法約,為蝕分。其蝕五分已下者,為或食;已上為的蝕。   凡日月食分,泛用刻乘之,千而一,為定用刻。不盡,退除為刻分。既者,以泛為定。各以減蝕甚約余,為虧初。加之,為復滿。凡蝕甚與晨昏分相近,如定用刻已下者,因相減,余以乘蝕分,滿定用刻而一,所得以減蝕分,得帶蝕分。   五星變差曰歲差。陰陽進退差曰盈縮。爻算曰畫度。畫有十二,亦爻數也。推冬至加後時平合日算,曰平合中積。副之,曰平合中星。歲差減中星,曰入歷。有餘者,皆約之。因平合以諸變常積日加中積,常積度加中星、入歷,各其變中積、中星、入歷也。   凡入歷盈限已下,為盈。已上,去之,為縮。各如畫度分而一,命畫數算外。不滿,以畫下損益乘之,畫度分除之。以損益盈縮積,為定差。盈加、縮減中積,為定積。准求所入氣及月日,加冬至大余及約余,為其變大小余。以命日辰,則變行所在也。亦以盈加、縮減中星,應用躔差。視定積如半交已下,為在盈;已上,去之。為在縮。所得,令半交度先相減、後相乘,三千四百三十五除,為度。不盡退除為分者,亦盈加、縮減之。   其變異術者,從其術,各為定星。命起冬至黃道日躔,得其變行加時所在宿度也。凡辰星依歷變置算,乃視晨見、晨順在冬至後,夕見、夕順在夏至後,計中積去二至九十一日半已下,令自乘;已上,以減百八十二日半,亦自乘。五百而一,為日。以加晨夕見中積、中星,減晨夕順中積、中星,各為應見不見中積、中星也。凡盈縮定差,熒惑晨見變六十一乘之、五十四除之,乃為定差。太白、辰星再合,則半其差。其在夕見、晨疾二變,則盈減、縮加。凡歲、鎮、熒惑留退,皆用前遲入歷定差。又各視前遲定星,以變下減度減之。余半交已下,為盈;已上,去之,為縮。又視之,七十三已下三因之。已上減半交,余二因之,為差。歲、鎮二星退一等,熒惑全用之。在後退,又倍其差。後留,三之。皆滿百為度。以盈加、縮減中積,又以前遲定差盈加、縮減,乃為留退定積。其前後退中星,則以差縮加、盈減,又以前遲定差盈加、縮減,乃為退行定星。   凡諸變定星迭相減,為日度率。熒惑遲日盈六十、度盈二十四者,所盈日度加疾變日度,為定率。太白退日率,百乘之、二百一十二除之,為留日。以減退日率,為定率。辰星退順日率一等,為留日。以減順日率,為定率。以日均度,為平行。又與後變平行相減,為差。半之,視後多少,以加減平行,為初、末日行分。以初日行分乘其變小余,萬而一,順減、退加其變加時宿度,為夜半宿度。又減日率一,均差,為日差。視後多少,累損益初日,為每日行分。因夜半宿度,累加減之。得每日所至。   五星差行,衰殺不倫,皆以諸變類會消息署之。   起二年頒用,至唐終。   《景福崇玄歷》演紀上元甲子,距景福元年壬子,歲積五千三百九十四萬七千三百八算外。   《崇玄》通法萬三千五百。   歲實四百九十三萬八百一。   氣策十五,余二千九百五十,秒一。   朔實三十九萬八千六百六十三。   平會二十九,余七千一百六十三。   望策十四,余萬三百三十一半。   弦策七,余五千一百六十五太。   朔虛分六千三百三十七。中盈分五千九百,秒二。   歲余七萬八百一。   閏限三十八萬六千四百二十五,秒二十三。   像位六。像統二十四。   候策五,余九百八十三,秒二十五;秒母七十二。   卦策六,余千一百八十,秒一;秒母六十。   土王策三,余五百九十,秒一;秒母百二十。   辰數五百六十二半。   刻法百三十五。   周天分四百九十三萬九百六十一,秒二十四。   歲差百六十,秒二十四。   周天三百六十五度,虛分三千四百六十一,秒二十四。   約虛分二千五百六十三,秒八十八。   除法七千三百五。   二十四氣中積,自冬至,每氣以氣策及約余累之。   轉周分三十七萬一千九百八十六,秒九十七。   轉終日二十七,余七千四百八十六,秒九十七。   朔差日一,余萬三千一百七十六,秒三。   度母一百。每日累轉分為轉積度。   七日:初數萬一千九百九十六太,末數千五百三少。   十四日:初數萬四百九十三半,末數三千六半。   二十一日:初數八千九百九十少,末數四千五百九太。   二十八日:初數七千四百八十七。   蔀率九千三十六。   歲余六百三十九。   周天分千七百三十五。   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五分。   度母十九。   月行定分同轉分。   平行積度,日累十三度七分。   轉週二十七日,五十五分半。   七日:初八十八分,小分八十七半;末十一分,小分十二半。   十四日:初七十七分太;末二十二分少。   二十一日:初六十六分,小分六十二半;末三十三分,小分三十七半。   二十八日:初五十五分半。   入轉日母一百。   二至限百八十二日,六十二分,小分二十二分半。   消息法千六百六十七半。   一象九十一度三千一百三十一分。   辰法八刻百六十分。   冬至前後限五十九日;差二千一百九十五分;乘數十五。   夏至前後限百二十三日六十二分,小分二十二半;差四千八百八十分;乘數四。   陽城冬至晷丈二尺七寸一分半。   夏至晷尺四寸七分,小分八十。   交終分三十六萬七千三百六十四,秒九千六百七十三。   交終日二十七,余二千八百六十四,秒九千六百七十三;約余二千一百二十二。   交中日十三,余八千一百八十二,秒四千八百三十六半;約余六千六百十一。   朔差日二,余四千二百九十八,秒三百二十七;約余三千一百八十四。   望策日十四,余萬二百三十一,秒五千;約余七千六百五十;四。   交限日十二,余六千三十三,秒四千六百七十三;約余四千五百六十九。   望差日一,余二千一百四十九,秒百六十三半;約余千五百九十二。   交率二百六十二。   交數三千三百五十。   交終三百六十三度七十三分,小分六十四。   轉終三百七十四度二十八分。   半交百八十一度八十六分,小分八十二。   一象九十度,九十三分,小分四十一。   去交度乘數十一,除數八千六百三十二。   秒母一萬。   終率五百三十八萬四千九百六十二,秒十一。   平合日三百九十八,余萬一千九百六十二,秒十一;約余八千八百六十一。   盈限二百五度。   盈畫十七度八分,秒三十三。   縮限百六十度二十五分,秒六十三太。   縮畫十三度三十五分,秒四十七。   歲差百三十三,秒九十二半。   終率千五十二萬八千九百一十六,秒九十一。   平合日七百七十九,余萬二千四百一十六,秒九十一;約余九千一百九十八。   盈限百九十六度八十分。   盈畫十六度四十分。   縮限百六十八度四十五分,秒六十三太。   縮畫十四度三分,秒八十。   歲差百三十三,秒四十六。   終率五百一十萬四千八十四,秒五十四。   平合日三百七十八,余千八十四,秒五十四;約余八百三。   盈限百八十二度六十二分,秒六十三太。   盈畫十五度二十二分。   縮限百八十二度六十三分。   縮畫十五度二十二分。   歲差百三十二,秒九十四。   終率七百八十八萬二千六百四十八,秒七十六。   平合日五百八十三,余萬二千一百四十八,秒七十六;約余八千九百九十九。   再合日二百九十一,余萬二千八百二十四,秒三十八;約余九千五百。   盈限百九十七度十六分。   盈畫十六度四十三分。   縮限百六十八度九分,秒六十三太。   縮畫十四度,秒八十。   歲差百三十四,秒三十六。   終率百五十六萬四千三百七十八,秒九十七。   平合日百一十五,余萬一千八百七十八,秒九十七;約余八千八百。   再合日五十七,余萬二千六百八十九,秒四十八半;約余九千四百。   盈限百八十二度六十三分。   縮限百八十二度六十二分,秒六十三太。   縮畫十五度二十一分,秒八十九。   歲差百三十三,秒六十四。   ○五星入變歷表略 志第二十一 天文一   昔者,堯命羲、和,出納日月,考星中以正四時。至舜,則曰「在璿璣玉衡 ,以齊七政」而已。雖二典質略,存其大法,亦由古者天人之際,推候占測,為術猶簡。至於後世,其法漸密者。必積眾人之智,然後能極其精微哉。蓋自三代以來詳矣。詩人所記,婚禮、土功必候天星。而《春秋》書日食、星變,《傳》載諸國所佔次捨、伏見、逆順。至於《周禮》測景求中、分星辨國、妖祥察候,皆可推考,而獨無所謂璿璣玉衡者,豈其不用於三代耶?抑其法制遂亡,而不可復得耶?不然,二物者,莫知其為何器也。至漢以後,表測景晷,以正地中,分列境界,上當星次,皆略依古。而又作儀以候天地,而渾天、周髀、宣夜之說,至於星經、曆法,皆出於數術之學。唐興,太史李淳風、浮圖一行,尤稱精博,後世未能過也。故采其要說,以著於篇。至於天象變見所以譴告人君者,皆有司所宜謹記也。   貞觀初,淳風上言:「舜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則渾天儀也。《周禮》,土圭正日景以求地中,有以見日行黃道之驗也。暨於週末,此器乃亡。漢落下閎作渾儀,其後賈逵、張衡等亦各有之,而推驗七曜,並循赤道。按冬至極南,夏至極北,而赤道常定於中,國無南北之異。蓋渾儀無黃道久矣。」太宗異其說,因詔為之。至七年儀成。表裡三重,下據准基,狀如十字,末樹鰲足,以張四表。一曰六合儀,有天經雙規、金渾緯規、金常規,相結於四極之內。列二十八宿、十日、十二辰、經緯三百六十五度。二曰三辰儀,圓徑八尺,有璿璣規、月游規,列宿距度,七曜所行,轉於六合之內。三曰四游儀,玄樞為軸,以連結玉衡游筩而貫約矩規。又玄極北樹北辰,南矩地軸,傍轉於內。玉衡在玄樞之間,而南北遊,仰以觀天之辰宿,下以識器之晷度。皆用銅。帝稱善,置於凝暉閣,用之測候。閣在禁中,其後遂亡。   開元九年,一行受詔,改治新歷,欲知黃道進退,而太史無黃道儀,率府兵曹參軍梁令瓚以木為游儀,一行是之,乃奏:「黃道游儀,古有其術而無其器,昔人潛思,皆未能得。今令瓚所為,日道月交,皆自然契合,於推步尤要,請更鑄以銅鐵。」十一年儀成。一行又曰:「靈台鐵儀,後魏斛蘭所作,規制樸略,度刻不均,赤道不動,乃如膠柱。以考月行,遲速多差,多或至十七度,少不減十度,不足以稽天象、授人時。李淳風黃道儀,以玉衡旋規,別帶日道,傍列二百四十九交,以攜月游,法頗難,術遂寢廢。臣更造游儀,使黃道運行,以追列捨之變,因二分之中,以立黃道,交於奎、軫之間,二至陟降,各二十四度。黃道內施白道月環,用究陰陽朓,朒,動合天運。簡而易從,可以製器垂象,永傳不朽。」於是玄宗嘉之,自為之銘。   又詔一行與令瓚等更鑄渾天銅儀,圓天之象,具列宿赤道及周天度數。注水激輪,令其自轉,一晝夜而天運周。外絡二輪,綴以日月,令得運行。每天西旋一周,日東行一度,月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二十九轉有餘而日月會,三百六十五轉而日周天。以木櫃為地平,令儀半在地下,晦明朔望遲速有准。立木人二於地平上:其一前置鼓以候刻,至一刻則自擊之;其一前置鍾以候辰,至一辰亦自撞之。皆於櫃中各施輪軸,鉤鍵關鎖,交錯相持。置於武成殿前,以示百官。無幾而銅鐵漸澀,不能自轉,遂藏於集賢院。   其黃道游儀,以古尺四分為度。旋樞雙環,其表一丈四尺六寸一分,縱八分,厚三分,直徑四尺五寸九分,古所謂旋儀也。南北科兩極,上下循規各三十四度。表裡畫周天度,其一面加之銀釘。使東西運轉,如渾天游旋。中旋樞軸,至兩極首內,孔徑大兩度半,長與旋環徑齊。玉衡望筩,長四尺五寸八分,廣一寸二分,厚一寸,孔徑六分。衡旋於軸中,旋運持正,用窺七曜及列星之闊狹。外方內圓,孔徑一度半,週日輪也。陽經雙環,表一丈七尺三寸,裡一丈四尺六寸四分,廣四寸,厚四分,直徑五尺四寸四分,置於子午。左右用八柱,八柱相固。亦表裡畫周天度,其一面加之銀釘。半出地上,半入地下。雙間挾樞軸及玉衡望筩旋環於中也。陰緯單環,外內廣厚周徑,皆准陽經,與陽經相銜各半,內外俱齊。面平,上為天,下為地。橫周陽環,謂之陰渾也。平上為兩界,內外為周天百刻。天頂單環,表一丈七尺三寸,縱廣八尺,厚三分,直徑五尺四寸四分。直中國人頂之上,東西當卯酉之中,稍南,使見日出入。令與陽經、陰緯相固,如鳥殼之裹黃。南去赤道三十六度,去黃道十二度,去北極五十五度,去南北平各九十一度強。赤道單環,表一丈四尺五寸九分,橫八分,厚三分,直徑四尺五寸八分。赤道者,當天之中,二十八宿之位也。雙規運動,度穿一穴。古者,秋分日在角五度,今在軫十三度;冬至日在牽牛初,今在斗十度。隨穴退交,不復差繆。傍在卯酉之南,上去天頂三十六度,而橫置之。黃道單環,表一丈五尺四寸一分,橫八分,厚四分,直徑四尺八寸四分。日之所行,故名橫道。太陽陟降,積歲有差。月及五星,亦隨日度出入。古無其器,規制不知准的,斟酌為率,疏闊尤甚。今設此環,置於赤道環內,仍開合使運轉,出入四十八度,而極畫兩方,東西列周天度數,南北列百刻,可使見日知時。上列三百六十策,與用卦相準。度穿一穴,與赤道相交。白道月環,表一丈五尺一寸五分,橫八分,厚三分,直徑四尺七寸六分。用行有迂曲遲速,與日行緩急相及。古亦無其器,今設於黃道環內,使就黃道為交合,出入六度,以測每夜月離,上畫周天度數,度穿一穴,擬移交會。皆用鋼鐵。游儀,四柱為龍,其崇四尺七寸,水槽及山崇一尺七寸半,槽長六尺九寸,高、廣皆四寸,池深一寸,廣一寸半。龍能興雲雨,故以飾柱。柱在四維。龍下有山、雲,俱在水平槽上。皆用銅。   其所測宿度與古異者:舊經,角距星去極九十一度,亢八十九度,氐九十四度,房百八度,心百八度,尾百二十度,箕百一十八度,南斗百一十六度,牽牛百六度,須女百度,虛百四度,危九十七度,營室八十五度,東壁八十六度,奎七十六度,婁八十度,胃、昴七十四度,畢七十八度,觜觿、八十四度,參九十四度,東井七十度,輿鬼六十八度,柳七十七度,七星九十一度,張九十七度,翼九十七度,軫九十八度。今測,角九十三度半,亢九十一度半,氐九十八度,房百一十度半,心百一十度,尾百二十四度,箕百二十度,南斗百一十九度,牽牛百四度,須女百一度,虛百一度,危九十七度,營室八十三度,東壁八十四度,奎七十三度,婁七十七度,胃、昴七十二度,畢七十六度,觜觿八十二度,參九十三度,東井六十八度,輿鬼六十八度,柳八十度半,七星九十三度半,張百度,翼百三度,軫百度。   又舊經,角距星正當赤道,黃道在其南;今測,角在赤道南二度半,則黃道復經角中,與天象合。虛北星舊圖入虛,今測在須女九度。危北星舊圖入危,今測在虛六度半。又奎誤距以西大星,故壁損二度,奎增二度;今復距西南大星,即奎、壁各得本度。畢、赤道十六度,黃道亦十六度。觜觿,赤道二度,黃道三度。二宿俱當黃道斜虛,畢尚與赤道度同,觜觿總二度,黃道損加一度,蓋其誤也。今測畢十七度半,觜觿半度。又柳誤距以第四星,今復用第三星。張中央四星為硃鳥嗉,外二星為翼,北距以翼而不距以膺,故張增二度半,七星減二度半;今復以膺為距,則七星、張各得本度。   其他星:舊經,文昌二星在輿鬼,四星在東井。北斗樞在七星一度,璿在張二度,機在翼二度,權在翼八度,衡在軫八度,開陽在角七度,杓在亢四度。天關在黃道南四度,天尊、天槨在黃道北,天江、天高、狗國、外屏、雲雨、虛梁在黃道外,天囷、土公吏在赤道外,上台在東井,中台在七星,建星在黃道北半度,天苑在昴、畢,王良在壁,外屏在觜觿,雷電在赤道外五度,霹靂在赤道外四度,八魁在營室,長垣、羅堰當黃道。今測,文昌四星在柳,一星在輿鬼,一星在東井。北斗樞在張十三度,璿在張十二度半,機在翼十三度,權在翼十七度太,衡在軫十度半,開陽在角四度少,杓在角十二度少。天關、天尊、天槨、天江、天高、狗國、外屏,皆當黃道。雲雨在黃道內七度,虛梁在黃道內四度,天囷當赤道,土公吏在赤道內六度,上台在柳,中台在張,建星在黃道北四度半,天苑在胃、昴,王良四星在奎,一星在壁,外屏在畢,雷電在赤道內二度,霹靂四星在赤道內,一星在外,八魁五星在壁,四星在營室,長垣在黃道北五度,羅堰在黃道北。   黃道,春分與赤道交於奎五度太;秋分交於軫十四度少;冬至在斗十度,去赤道南二十四度;夏至在井十三度少,去赤道北二十四度。其赤道帶天之中,以分列宿之度。黃道斜運,以明日月之行。乃立八節、九限,校二道差數,著之歷經。   蓋天之說,李淳風以為天地中高而四頹,日月相隱蔽,以為晝夜。繞北極常見者謂之上規,南極常隱者謂之下規,赤道橫絡者謂之中規。及一行考月行出入黃道,為圖三十六,究九道之增損,而蓋天之狀見矣。   削篾為度,逕一分,其厚半之,長與圖等,穴其正中,植針為樞,令可環運。自中樞之外,均刻百四十七度。全度之末,旋為外規。規外太半度,再旋為重規。以均賦周天度分。又距極樞九十一度少半,旋為赤道帶天之紘。距極三十五度旋為內規。   乃步冬至日躔所在,以正辰次之中,以立宿距。按渾儀所測,甘、石、巫咸眾星明者,皆以篾,橫考入宿距,縱考去極度,而後圖之。其赤道外眾星疏密之狀,與仰視小殊者,由渾儀去南極漸近,其度益狹;而蓋圖漸遠,其度益廣使然。若考其去極入宿度數,移之於渾天則一也。又赤道內外,其廣狹不均,若就二至出入赤道二十四度,以規度之,則二分所交不得其正;自二分黃赤道交,以規度之,則二至距極度數不得其正;當求赤道分、至之中,均刻為七十二限,據每黃道差數,以篾度量而識之,然後規為黃道,則周天鹹得其正矣。又考黃道二分二至之中,均刻為七十二候,定陰陽曆二交所在,依月去黃道度,率差一候,亦以篾度量而識之,然後規為月道,則周天鹹得其正矣。   中晷之法。初,淳風造歷,定二十四氣中晷,與祖沖之短長頗異,然未知其孰是。及一行作《大衍歷》,詔太史測天下之晷,求其土中,以為定數。其議曰:   《周禮·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日至之景,尺有五寸,謂之地中。」鄭氏以為「日景於地,千里而差一寸。尺有五寸者,南戴日下萬五千里,地與星辰四游升降於三萬里內,是以半之,得地中,今穎川陽城是也」。宋元嘉中,南征林邑,五月立表望之,日在表北,交州影在表南三寸,林邑九寸一分。交州去洛,水陸之路九千里,蓋山川回折使之然,以表考其弦當五千乎。開元十二年,測交州,夏至,在表南三寸三分,與元嘉所測略同。使者大相元太言:「交州望極,才高二十餘度。八月海中望老人星下列星粲然,明大者甚眾,古所未識,乃渾天家以為常沒地中者也。大率去南極二十度已上之星則見。」又鐵勒、回紇在薛延陀之北,去京師六千九百里,其北又有骨利干,居澣海之北,北距大海,晝長而夜短,既夜,天如曛不暝,夕胹羊髀才熟而曙,蓋近日出沒之所。太史監南宮說擇河南平地,設水準繩墨植表而以引度之,自滑台始白馬,夏至之晷,尺五寸七分。又南百九十八里百七十九步,得浚儀岳台,晷尺五寸三分。又南百六十七里二百八十一步,得扶溝,晷尺四寸四分。又南百六十里百一十步,至上蔡武津,晷尺三寸六分半。大率五百二十六里二百七十步,晷差二寸餘。而舊說王畿千里,影差一寸,妄矣。   今以句股校陽城中晷,夏至尺四寸七分八厘,冬至丈二尺七寸一分半,定春秋分五尺四寸三分,以覆矩斜視,極出地三十四度十分度之四。自滑台表視之,極高三十五度三分,冬至丈三尺,定春秋分五尺五寸六分。自浚儀表視之,極高三十四度八分,冬至丈二尺八寸五分,定春秋分五尺五寸。知扶溝表視之,極高三十四度三分,冬至丈二尺五寸五分,定春秋分五尺三寸七分。上蔡武津表視之,極高三十三度八分,冬至丈二尺三寸八分,定春秋分五尺二寸八分。其北極去地,雖秒分微有盈縮,難以目校,大率三百五十一里八十步,而極差一度。極之遠近異,則黃道軌景固隨而變矣。自此為率推之,比歲武陵晷,夏至七寸七分,冬至丈五寸三分,春秋分四尺三寸七分半,以圖測之,定氣四尺四寸七分,按圖斜視,極高二十九度半,差陽城五度三分。蔚州橫野軍夏至二尺二寸九分,冬至丈五尺八寸九分,春秋分六尺四寸四分半,以圖測之,定氣六尺六寸二分半。按圖斜視,極高四十度,差陽城五度三分。凡南北之差十度半,其徑三千六百八十里九十步。自陽城至武陵,千八百二十六里七十六步;自陽城至橫野,千八百六十一里二百十四步。夏至晷差尺五寸三分;自陽城至武陵,差七寸三分;自陽城至橫野,差八寸。冬至晷差五尺三寸六分,自陽城至武陵差二尺一寸八分;自陽城至橫野,差三尺一寸八分。率夏至與南方差少,冬至與北方差多。   又以圖校安南,日在天頂北二度四分,極高二十度四分。冬至晷七尺九寸四分,定春秋分二尺九寸三分,夏至在表南三寸三分,差陽城十四度三分,其徑五千二十三里。至林邑,日在天頂北六度六分強,極高十七度四分,周圓三十五度,常見不隱。冬至晷六尺九寸,定春秋分二尺八寸五分,夏至在表南五寸七分,其徑六千一百一十二里。若令距陽城而北,至鐵勒之地,亦差十七度四分,與林邑正等,則五月日在天頂南二十七度四分,極高五十二度,周圓百四度,常見不隱。北至晷四尺一寸三分,南至晷二丈九尺二寸六分,定春秋分晷五尺八寸七分。其沒地才十五余度,夕沒亥西,晨出醜東,校其裡數,已在回紇之北,又南距洛陽九千八百一十五里,則極長之晝,其夕常明。然則骨利干猶在其南矣。   吳中常侍王蕃考先儒所傳,以戴日下萬五千里為句股,斜射陽城,考周徑之率以揆天度,當千四百六里二十四步有餘。今測日晷,距陽城五千里,已在戴日之南,則一度之廣皆三分減二,南北極相去八萬里,其徑五萬里。宇宙之廣,豈若是乎?然則蕃之術,以蠡測海者也。   古人所以恃句股術,謂其有證於近事。顧未知目視不能及遠,遠則微差,其差不已,遂與術錯。譬游於太湖,廣袤不盈百里,見日月朝夕出入湖中;及其浮於巨海,不知幾千萬里,猶見日月朝夕出入其中矣。若於朝夕之際,俱設重差而望之,必將大小之同術,無以分矣。橫既有之,縱亦宜然。   又若樹兩表,南北相距十里,其崇皆數十里,置大炬於南表之端,而植八尺之木於其下,則當無影。試從南表之下,仰望北表之端,必將積微分之差,漸與南表參合。表首參合,則置炬於其上,亦當無影矣。又置大炬於北表之端,而植八尺之木於其下,則當無影。試從北表之下,仰望南表之端,又將積微分之差,漸與北表參合。表首參合,則置炬於其上,亦當無影矣。復於二表間更植八尺之木,仰而望之,則表首環屈相合。若置火炬於兩表之端,皆當無影矣。夫數十里之高與十里之廣,然猶斜射之影與仰望不殊。今欲憑晷差以指遠近高下,尚不可知,而況稽周天裡步於不測之中,又可必乎?十三年,南至,岱宗禮畢,自上傳呼萬歲,聲聞於下。時山下夜漏未盡,自日觀東望,日已漸高。據曆法,晨初迨日出差二刻半,然則山上所差凡三刻余。其冬至夜刻同立春之後,春分夜刻同立夏之後。自岳趾昇泰壇僅二十里,而晝夜之差一節。設使因二十里之崇以立句股術,固不知其所以然,況八尺之表乎!   原古人所以步圭影之意,將以節宣和氣,轉相物宜,不在於辰次之周徑。其所以重歷數之意,將欲恭授人時,欽若乾象,不在於渾、蓋之是非。若乃述無稽之法於視聽之所不及,則君子當闕疑而不議也。而或者各守所傳之器以術天體,謂渾元可任數而測,大象可運算而窺。終以六家之說,迭為矛盾,誠以為蓋天邪?則南方之度漸狹;果以為渾天邪?則北方之極浸高。此二者,又渾、蓋之家盡智畢議,未能有以通其說也。則王仲任、葛稚川之徒,區區於異同之辨,何益人倫之化哉。凡晷差,冬夏不同,南北亦異,先儒一以裡數齊之,遂失其實。今更為《覆矩圖》,南自丹穴,北暨幽都,每極移一度,輒累其差,可以稽日食之多少,定晝夜之長短,而天下之晷,皆協其數矣。   昭宗時,太子少詹事邊岡,脩歷術,服其精粹,以為不刊之數也。   初,貞觀中,淳風撰《法象志》,因《漢書》十二次度數,始以唐之州縣配焉。而一行以為天下山河之象存乎兩戒。北戒自三危、積石,負終南地絡之陰,東及太華,逾河,並雷首、厎柱、王屋、太行,北抵常山之右,乃東循塞坦,至濊貊、朝鮮,是謂北紀,所以限戎狄也;南戒自岷山、嶓塚,負地絡之陽,東及太華,連益山、熊耳、外方、桐柏,自上洛南逾江、漢,攜武當、荊山,至於衡陽,乃東循嶺徼,達東甌、閩中,是謂南紀,所以限蠻夷也。故《星傳》謂北戒為「胡門」,南戒為「越門」。   河源自北紀之首,循雍州北徼,達華陰,而與地絡相會,並行而東,至太行之曲,分而東流,與涇、謂、濟瀆相為表裡,謂之「北河」。江源自南紀之首,循梁州南徼,達華陽,而與地絡相會,並行而東,及荊山之陽,分而東流,與漢水、淮瀆相為表裡,謂之「南河」。故於天象,則弘農分陝為兩河之會,五服諸侯在焉。自陝而西為秦、涼,北紀山河之曲為晉、代,南紀山河之曲為巴、蜀,皆負險用武之國也。自陝而東,三川、中岳為成周;西距外方、大伾,北至於濟,南至於淮,東達鉅野,為宋、鄭、陳、蔡;河內及濟水之陽為鄁、衛;漢東濱淮水之陰為申、隨。皆四戰用文之國也。北紀之東,至北河之北,為邢、趙。南紀之東,至南河之南,為荊、楚。自北河下流,南距岱山為三齊,夾右碣石為北燕。自南河下流,北距岱山為鄒、魯,南涉江、淮為吳、越。皆負海之國,貸殖之所阜也。自河源循塞垣北,東及海,為戎狄。自江源循嶺徼南,東及海,為蠻越。觀兩河之象。與雲漢之所始終,而分野可知矣。   於《易》,五月一陰生,而雲漢潛萌於天稷之下,進及井、鉞間,得坤維之氣,陰始達於地上,而雲漢上升,始交於列宿,七緯之氣通矣。東井據百川上流,故鶉首為秦、蜀墟,得兩戒山河之首。雲漢達坤維右而漸升,始居列宿上,觜觿、參、伐皆直天關表而在河陰,故實沈下流得大梁,距河稍遠,涉陰亦深。故其分野,自漳濱卻負恆山,居北紀眾山之東南,外接髦頭地,皆河外陰國也。十月陰氣進逾乾維,始上達於天,雲漢至營室、東壁間,升氣悉究,與內規相接。故自南正達於西正,得雲漢升氣,為山河上流;自北正達於東正,得雲漢降氣,為山河下流。陬訾在雲漢升降中,居水行正位,故其分野當中州河、濟間。且王良、閣道由紫垣絕漢抵營室,上帝離宮也,內接成周、河內,皆豕韋分。十一月一陽生,而雲漢漸降,退及艮維,始下接於地,至斗、建間,復與列捨氣通,於《易》,天地始交,泰象也。逾析木津,陰氣益降,進及大辰,升陽之氣究,而雲漢沈潛於東正之中,故《易》,雷出地曰豫,龍出泉為解,皆房、心象也。星紀得雲漢下流,百川歸焉,析木為雲漢末派,山河極焉。故其分野,自南河下流,窮南紀之曲,東南負海,為星紀;自北河末派,窮北紀之曲,東北負海,為析木。負海者,以其雲漢之陰也。唯陬訾內接紫宮,在王畿河、濟間。降婁、玄枵與山河首尾相遠,鄰顓頊之墟,故為中州負海之國也。其地當南河之北、北河之南,界以岱宗,至於東海。自鶉首逾河,戒東曰鶉火,得重離正位,軒轅之祇在焉。其分野,自河、華之交,東接祝融之墟,北負河,南及漢,蓋寒燠之所均也。自析木紀天漢而南,曰大火,得明堂升氣,天市之都在焉。其分野,自鉅野岱宗,西至陳留,北負河、濟,南及淮,皆和氣之所布也。陽氣自明堂漸升,達於龍角,曰壽星。龍角謂之天關,於《易》,氣以陽決陰,夬象也。升陽進逾天關。得純乾之位,故鶉尾直建巳之月,內列太微,為天廷。其分野,自南河以負海,亦純陽地也。壽星在天關內,故其分野,在益、亳西南,淮水之陰,北連太室之東,自陽城際之,亦巽維地也。   夫雲漢自坤抵艮為地紀,北斗自乾攜巽為天綱,其分野與帝車相直,皆五帝墟也。究咸池之政而在乾維內者,降婁也,故為少昊之墟。葉北宮之政而在干維外者,陬訾也,故為顓頊之墟。成攝提之政而在巽維內者,壽星也,故為太昊之墟。布太微之政,而在巽維外者,鶉尾也,故為列山氏之墟。得四海中承太階之政者,軒轅也,故為有熊氏之墟。木、金得天地之微氣,其神治於季月;水、火得天地之章氣,其神治於孟月。故章道存乎至,微道存乎終,皆陰陽變化之際也。若微者沈潛而不及,章者高明而過亢,皆非上帝之居也。   斗杓謂之外廷,陽精之所布也。斗魁謂之會府,陽精之所復也。杓以治外,故鶉尾為南方負海之國。魁以治內,故陬訾為中州四戰之國。其餘列捨,在雲漢之陰者八,為負海之國。在雲漢之陽者四,為四戰之國。降婁、玄枵以負東海,春神主於岱宗,歲星位焉。星紀、鶉尾以負南海,其神主於衡山,熒惑位焉。鶉首、實沈以負西海,其神主於華山,太白位焉。大梁、析木以負北海,其神主於恆山,辰星位焉。鶉火、大火、壽星、豕韋為中州,其神主於嵩丘,鎮星位焉。   近代諸儒言星土者,或以州,或以國。虞、夏、秦、漢,郡國廢置不同。周之興也,王畿千里,及其衰也,僅得河南七縣。今又天下一統,而直以鶉火為周分,則疆場舛矣。七國之初,天下地形雌韓而雄魏,魏地西距高陵,盡河東、河內,北固漳、鄴,東分梁、宋,至於汝南,韓據全鄭之地,南盡穎川、南陽、西達虢略,距函谷,固宜陽,北連上地,皆綿亙數州,相錯如繡。考雲漢山河之象,多者或至十餘宿。其後魏徙大梁,則西河合於東井;秦拔宜陽,而上黨入於輿鬼。方戰國未滅時,星家之言,屢有明效。今則同在畿甸之中矣。而或者猶據《漢書地理志》推之,是守甘、石遺術,而不知變通之數也。   又古之辰次與節氣相系,各據當時歷數,與歲差遷徙不同。今更以七宿之中分四象中位,自上元之首,以度數紀之,而著其分野,其州縣雖改隸不同,但據山河以分爾。   須女、虛、危,玄枵也。初,須女五度,余二千三百七十四,秒四少。中,虛九度。終,危十二度。其分野,自濟北東逾濟水,涉平陰,至於山莊,循岱岳眾山之陰,東南及高密,又東盡萊夷之地,得漢北海、千乘、淄川,濟南、濟郡及平原、渤海、九河故道之南,濱於碣石。古齊、紀、祝、淳於、萊、譚、寒及斟尋、有過、有鬲、蒲姑氏之國,其地得陬訾之下流,自濟東達於河外,故其象著為天津,絕雲漢之陽。凡司人之星與群臣之錄,皆主虛、危,故岱宗為十二諸侯受命府。又下流得婺女,當九河末派,比於星紀,與吳、越同占。   營室、東壁,陬訾也。初,危十三度,余二千九百二十六,秒一太。中,營室十二度。終,奎一度。自王屋、太行而東,得漢河內,至北紀之東隅,北負漳、鄴,東及館陶、聊城。又自河、濟之交,涉滎波,濱濟水而東,得東郡之地,古邶、庸、衛、凡、胙、邗、雍、共、微、觀、南燕、昆吾、豕韋之國。自閣道、王良至東壁,在豕韋,為上流。當河內及漳、鄴之南,得山河之會,為離宮。又循河、濟而東接玄枵為營室之分。   奎、數,降婁也。初,奎二度,余千二百一十七,秒十七少。中,婁一度。終,胃三度。自蛇丘、肥成,南屆鉅野,東達梁父,循岱岳眾山之陽,以負東海。又濱泗水,經方與、沛、留、彭城,東至於呂梁,乃東南抵淮,並淮水而東,盡徐夷之地,得漢東平、魯國、琅邪、東海、泗水、城陽,古魯、薛、邾、莒、小邾、徐、郯、鄫、鄅、邳、邿、任、宿、須句、顓臾、牟、遂、鑄夷、介、根牟及大庭氏之國。奎為大澤,在陬訾下流,當鉅野之東陽,至於淮、泗。婁、胃之墟,東北負山,蓋中國膏腴地,百谷之所阜也。胃得馬牧之氣,與冀之北土同占。   胃、昴、畢,大梁也。初,胃四度,余二千五百四十九,秒八太。中,昴六度。終,畢九度。自魏郡濁漳之北,得漢趙國、廣平、鉅鹿、常山,東及清河、信都,北據中山、真定,全趙之分。又北逾眾山,盡代郡、雁門、雲中、定襄之地與北方群狄之國。北紀之東陽,表裡山河,以蕃屏中國,為畢分。循北河之表,西盡塞垣,皆髦頭故地,為昴分。冀之北土,馬牧之所蕃庶,故天苑之象存焉。   觜觿、參、伐,實沈也。初,畢十度,余八百四十一,秒四之一。中,參七度。終,東井十一度。自漢之河東及上黨、太原,盡西河之地,古晉、魏、虞、唐、耿、楊、霍、冀、黎、郇與西河戎狄之國。西河之濱,所以設險限秦、晉,故其地上應天闕。其南曲之陰,在晉地,眾山之陽;南曲之陽,在秦地,眾山之陰。陰陽之氣並,故與東井通。河東永樂、芮城、河北縣及河曲豐、勝、夏州,皆東井之分。參、伐為戎索,為武政,當河東,盡大夏之墟。上黨次居下流,與趙、魏接,為觜觿之分。   東井、輿鬼,鶉首也。初,東井十二度,余二千一百七十二,秒十五太。中,東井二十七度。終,柳六度。自漢三輔及北地、上郡、安定,西自隴坻至河右,西南盡巴、蜀、漢中之地,及西南夷犍為、越雋、益州郡,極南河之表,東至牂柯,古秦、梁、豳、芮、豐、畢、駘槓、有扈、密須、庸、蜀、羌、髳之國。東井居兩河之陰,自山河上流,當地絡之西北。輿鬼居兩河之陽,自漢中東盡華陽,與鶉火相接,當地絡之東南。鶉首之外,雲漢潛流而未達,故狼星在江、河上源之西,弧矢、犬、雞皆徼外之備也。西羌、吐蕃、吐谷渾及西南徼外夷人,皆占狼星。   柳、七星、張,鶉火也。初,柳七度,余四百六十四,秒七少。中,七星七度。終,張十四度。北自滎澤、滎陽,並京、索,暨山南,得新鄭、密縣,至外方東隅,斜至方城,抵桐柏,北自宛、葉,南暨漢東,盡漢南陽之地。又自雒邑負北河之南,西及函谷,逾南紀,達武當、漢水之陰,盡弘農郡,以淮源、桐柏、東陽為限,而申州屬壽星,古成周、虢、鄭、管、鄶、東虢、密、滑、焦、唐、隨、申、鄧及祝融氏之都。新鄭為軒轅、祝融之墟,其東鄙則入壽星。柳。在輿鬼東,又接漢源,當益、洛之陽,接南河上流。七星系軒轅,得土行正位,中岳象也,河南之分。張,直南陽,漢東,與鶉尾同占。   翼、軫,鶉尾也。初,張十五度,余千七百九十五,秒二十二太。中,翼十二度。終,軫九度。自房陵、白帝而東,盡漢之南郡、江夏,東達廬江南部,濱彭蠡之西,得長沙、武陵,又逾南紀,盡鬱林、合浦之地,自沅、湘上流,西達黔安之左,皆全楚之分。自富、昭、象、龔、繡、容、白、廉州已西,亦鶉尾之墟。古荊楚、鄖、鄀、羅、權、巴、夔與南方蠻貊之國。翼與熔僚i同象,當南河之北,軫在天關之外,當南河之南,其中一星主長沙,逾嶺徼而南,為東甌、青丘之分。安南諸州在雲漢上源之東陽,宜屬鶉火。而柳、七星、張皆當中州,不得連負海之地,故麗於鶉尾。   角、亢,壽星也。初,軫十度,余八十七,秒十四少。中,角八度。終,氐一度。自原武、管城,濱河、濟之南,東至封丘、陳留,盡陳、蔡、汝南之地,逾淮源,至於弋陽,西涉南陽郡至於桐柏,又東北抵嵩之東陽,中國地絡在南北河之間,首自西傾,極於陪尾,故隨、申,光皆豫州之分,宜屬鶉火,古陳、蔡、許、息、江、黃、道、柏、沈、賴、蓼、須頓、胡、防、弦、厲之國。氐涉壽星,當洛邑眾山之東,與亳土相接,次南直穎水之間,曰太昊之墟,為亢分。又南涉淮氣連鶉尾,在成周之東陽,為角分。   氐、房、心,大火也。初,氐二度,余千四百一十九,秒五太。中,房二度。終,尾六度。自雍丘、襄邑、小黃而東,循濟陰,界於齊、魯,右泗水,達於呂梁,乃東南接太昊之墟,盡漢濟陰、山陽、楚國、豐、沛之地,古宋、曹、郕、滕、茅、郜、蕭、葛、向城、逼陽、申父之國。商、亳負北河,陽氣之所升也,為心分、豐、沛負南河,陽氣之所布也,為房分。其下流與尾同占,西接陳、鄭為氐分。   尾、箕,析木津也。初,尾七度,余二千七百五十,秒二十一少,中,箕五度,終,南斗八度。自渤海、九河之北,得漢河間、涿郡、廣陽及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樂浪、玄菟,古北燕、孤竹、無終、九夷之國。尾得雲漢之末派,龜、魚麗焉,當九河之下流,濱於渤碣,皆北紀之所窮也。箕與南斗相近,為遼水之陽,盡朝鮮三韓之地,在吳、越東。   南斗、牽牛,星紀也。初,南斗九度,余千四十二,秒十二太。中,南斗二十四度。終,女四度。自廬江、九江,負淮水,南盡臨淮、廣陵,至於東海,又逾南河,得漢丹楊、會稽、豫章,西濱彭蠡,南涉越門,迄蒼梧、南海,逾嶺表,自韶、廣以西,珠崖以東,為星紀之分也。古吳、越、群舒、廬、桐、六、蓼及東南百越之國。南斗在雲漢下流,當淮、海間,為吳分。牽牛去南河浸遠,自豫章迄會稽,南逾嶺徼,為越分。島夷蠻貊之人,聲教所不暨,皆繫於狗國雲。 志第二十二 天文二   ○日食   武德元年十月壬申朔,日有食之,在氐五度。占曰:「諸侯專權,則其應在所宿國;諸侯附從,則為王者事。」四年八月丙戌朔,日有食之,在翼四度。楚分也。六年十二月壬寅朔,日有食之,在南斗十九度。吳分也。九年十月丙辰朔,日有食之,在氐七度。   貞觀元年閏三月癸丑朔,日有食之,在胃九度。九月庚戌朔,日有食之,在亢五度。胃為天倉,亢為疏廟。二年三月戊申朔,日有食之,在婁十一度。占為大臣憂。三年八月己巳朔,日有食之,在翼五度。占曰:「旱。」四年正月丁卯朔,日有食之,在營室四度。七月甲子朔,日有食之,在張十四度。占為禮失。六年正月乙卯朔,日有食之,在虛九度,虛,耗祥也。八年五月辛未朔,日有食之,在參七度。九年閏四月丙寅朔,日有食之,在畢十三度。占為邊兵。十一年三月丙戌朔,日有食之,在婁二度。占為大臣憂。十二年閏二月庚辰朔,日有食之,在奎九度。奎,武庫也。十三年八月辛未朔,日有食之,在翼十四度。翼為遠夷。十七年六月己卯朔,日有食之,在東井十六度。京師分也。十八年十月辛丑朔,日有食之,在房三度。房,將相位。二十年閏三月癸巳朔,日有食之,在胃九度。占曰:「主有疾。」二十二年八月己酉朔,日有食之,在翼五度。占曰:「旱。」   顯慶五年六月庚午朔,日有食之,在柳五度。   龍朔元年五月甲子晦,日有食之,在東井二十七度。皆京師分也。   麟德二年閏三月癸酉朔,日有食之,在胃九度。占曰:「主有疾。」   乾封二年八月己酉朔,日有食之,在翼六度。   總章二年六月戊申朔,日有食之,在東井二十九度。   鹹亨元年六月壬寅朔,日有食之,在東井十八度。二年十一月甲午朔,日有食之,在箕九度。三年十一月戊子朔,日有食之,在尾十度。東井,京師分。箕為后妃之府,尾為後宮。五年三月辛亥朔,日有食之,在婁十三度。占為大臣憂。   永隆元年十一月壬申朔,日有食之,在尾十六度。   開耀元年十月丙寅朔,日有食之,在尾四度。   永淳元年四月甲子朔,日有食之,在畢五度。十月庚申朔,日有食之,在房三度。   垂拱二年二月辛未朔,日有食之,在營室十五度。四年六月丁亥朔,日有食之,在東井二十七度。京師分也。   天授二年四月壬寅朔,日有食之,在昴七度。   如意元年四月丙申朔,日有食之,在胃十一度。皆正陽之月。   長壽二年九月丁亥朔,日有食之,在角十度。角內為天廷。   延載元年九月壬午朔,日有食之,在軫十八度。軫為車騎。   證聖元年二月己酉朔,日有食之,在營室五度。   聖歷三年五月己酉朔,日有食之,在畢十五度。   長安二年九月乙丑朔,日有食之,幾既,在角初度。三年三月壬戌朔,日有食之,在奎十度。占曰:「君不安。」九月庚寅朔,日有食之,在亢七度。   神龍三年六月丁卯朔,日有食之,在東井二十八度。京師分也。   景龍元年十二月乙丑朔,日有食之,在南斗二十一度。斗為丞相位。   先天元年九月丁卯朔,日有食之,在角十度。   開元三年七月庚辰朔,日有食之,在張四度。七度五月己丑朔,日有食之,在畢十五度。九年九月乙巳朔,日有食之,在軫十八度。十二年閏十二月丙辰朔,日有食之,在虛初度。十七年十月戊午朔,日有食之,不盡如鉤,在氐九度。二十年二月甲戌朔,日有食之,在營室十度。八月辛未朔,日有食之,在翼七度。二十一年七月乙丑朔,日有食之,在張十五度。二十二年十二月戊子朔,日有食之,在南斗二十三度。二十三年閏十一月壬午朔,日有食之,在南斗十一度。二十六年九月丙申朔,日有食之,在亢九度。二十八年三月丁亥朔,日有食之,在婁三度。   天寶元年七月癸卯朔,日有食之,在張五度。五載五月壬子朔,日有食之,在畢十六度。十三載六月乙丑朔,日有食之,幾既,在東井十九度。京師分也。   至德元載十月辛巳朔,日有食之,既,在氐十度。   上元二年七月癸未朔,日有食之,既,大星皆見,在張四度。   大歷三年三月乙巳朔,日有食之,在奎十一度。十年十月辛酉朔,日有食之,在氐十一度。宋分也。十四年七月戊辰朔,日有食之,在張四度。十二月丙寅晦,日有食之,在危十二度。貞元二年八月辛巳朔,日有食之,在軫八度。五年正月甲辰朔,日有食之,在營室六度。八年十一月壬子朔,日有食之,在尾六度。宋分也。十二年八月己未朔,日有食之,在翼十八度。占曰:「旱。」十七年五月壬戌朔,日有食之,在東井十度。   元和三年七月辛巳朔,日有食之,在七星三度。十年八月己亥朔,日有食之,在翼十八度。十三年六月癸丑朔,日有食之,在輿鬼一度。京師分也。   長慶二年四月辛酉朔,日有食之,在胃十三度。三年九月壬子朔,日有食之,在角十二度。   大和八年二月壬午朔,日有食之,在奎一度。   開成元年正月辛丑朔,日有食之,在虛三度。   會昌三年二月庚申朔,日有食之,在東壁一度。并州分也。四年二月甲寅朔,日有食之,在營室七度。五年七月丙午朔,日有食之,在張七度。六年十二月戊辰朔,日有食之,在南斗十四度。   大中二元五月己未朔,日有食之,在參九度。八年正月丙戌朔,日有食之,在危一度。危為玄枵,亦耗祥也。   鹹通四年七月辛卯朔,日有食之,在張十七度。   乾符三年九月乙亥朔,日有食之,在軫十四度。四年四月壬申朔,日有食之,在畢三度。六年四月庚申朔,日有食之,既,在胃八度。   文德元年三月戊戌朔,日有食之,在胃一度。   天祐元年十月辛卯朔,日有食之,在心二度。三年四月癸未朔,日有食之,在胃十二度。   凡唐著紀二百八十九年,日食九十三:朔九十,晦二,二日一。   ○日變   貞觀初,突厥有五日並照。二十三年三月,日赤無光。李淳風曰:「日變色,有軍急。」又曰:「其君無德,其臣亂國。」濮陽復曰:「日無光,主病。」   鹹亨元年二月壬子,日赤無光。癸丑,四方濛濛,日有濁氣,色赤如赭。   上元二年三月丁未,日赤如赭。   永淳元年三月,日赤如赭。   文明元年二月辛巳,日赤如赭。   長安四年正月壬子,日赤如赭。   景龍三年二月庚申,日色紫赤無光。   開元十四年十二月己未,日赤如赭。二十九年三月丙午,風霾,日無光,近晝昏也。占為上刑急,人不樂生。   天寶三載正月庚戌,日暈五重。占曰:「是謂棄光,天下有兵。」   肅宗上元二年二月乙酉,白虹貫日。   大歷二年七月丙寅,日旁有青赤氣,長四丈餘。壬申,日上有赤氣,長二丈。九月乙亥至於辛丑,日旁有青赤氣。三年正月丁巳,日有黃冠、青赤珥。辛丑,亦如之。凡氣長而立者為直,橫者為格,立於日上者為冠。直為有自立者,格為戰鬥。又曰:「赤氣在日上,君有佞臣。黃為土功,青赤為憂。」   貞元二年閏五月壬戌,日有黑暈。六年正月甲子,日赤如血。十年三月乙亥,黃霧四塞,日無光。   元和二年十月壬午,日傍有黑氣如人形跪,手捧盤向日,盤中氣如人頭。四年閏三月,日傍有物如日。五年四月辛未,白虹貫日。十年正月辛卯,日外有物如烏。十一年正月己卯,日紫赤無光。   長慶元年六月己丑,白虹貫日。三年二月庚戌,白虹貫日。   寶歷元年六月甲戌,赤虹貫日。九月甲申,日赤無光。二年三月甲午,日中有黑氣如柸。辛亥,日中有黑子。四月甲寅,白虹貫日。   太和二年二月癸亥,日無光,白霧晝昏。十二月癸亥,有黑祲,與日如斗。五年二月辛丑,白虹貫日。六年三月,有黑祲與日如斗。庚戌,日中有黑子。四月乙丑,黑氣蔽日。七年正月庚戌,白虹貫日。八年七月甲戌,白虹貫日,日有交暈。十月壬寅,白虹貫日,東西際天,上有背玦。九年二月辛卯,日月赤如血。壬辰,亦如之。   開成元年正月辛丑朔,白虹貫日。二月己丑,亦如之。二年十一月辛巳,日中有黑子,大如雞卵,日赤如赭,晝昏至於癸未。五年正月己丑,日暈,白虹在東,如玉環貫珥。二月丙辰,日有重暈,有赤氣夾日。十二月癸卯朔,日旁有黑氣來觸。   會昌元年十一月庚戌,日中有黑子。四年正月戊申,日無光。二月己巳,白虹貫日如玉環。   大中十三年四月甲午,日暗無光。   鹹通六年正月,白虹貫日,中有黑氣如雞卵。七年十二月癸酉,白氣貫日,日有重暈。甲戌,亦如之。白氣,兵象也。十四年二月癸卯,白虹貫日。   乾符元年,日中有黑子。二年,日中有若飛燕者。六年十一月丙辰朔,有兩日並出而鬥,三日乃不見。斗者,離而復合也。   廣明元年,日暈如虹,黃氣蔽日無光。日不可以二;虹,百殃之本也。   中和三年三月丙午,日有青黃暈。四月丙辰,亦如之。丁巳、戊午,又如之。   光啟三年十一月己亥,下晡,日上有黑氣。四年二月己丑,日赤如血。庚寅,改元文德。是日,風,日赤無光。   景福元年五月,日色散如黃金。   光化三年冬,日有虹蜺背跁藝惘砥A日有赤氣,自東北至於東南。   天復元年十月,日色散如黃金。十一月,又如之。三年二月丁丑,日有赤氣,自東北至於東南。   天祐元年二月丙寅,日中見北斗,其占重。十一月癸酉,日中,日有黃暈,旁有青赤氣二。二年正月甲申,日有黃白暈,暈上有青赤背。乙酉,亦如之,暈中生白虹,漸東,長百餘丈。二月乙巳,日有黃白暈如半環,有蒼黑雲夾日,長各六尺餘,既而雲變,狀如人如馬,乃消。舊占:「背者,叛背之象。日暈有虹者為大戰,半暈者相有謀,蒼黑,祲祥也。夾日者,賊臣制君之象。變而如人者為叛臣;如馬者為兵。」三年正月辛未,日有黃白暈,上有青赤背。二月癸巳,日有黃白暈,如半環,有青赤背。庚戌,日有黃白暈,青赤背。   ○月變   貞觀初,突厥有三月並見。   儀鳳二年正月甲子朔,月見西方,是謂朓。朓則侯王其舒。   武太后時,月過望不虧者二。   天寶三載正月庚戌,月有紅氣如垂帶。   肅宗元年建子月癸巳乙夜,月掩昴而暈,色白,有白氣自北貫之。昴,胡也;白氣,兵喪。建辰月丙戌,月有黃白冠,連暈,圍東井、五諸侯、兩河及輿鬼。東井,京師分也。   大歷十年九月戊申,月暈熒惑、畢、昴、參,東及五車,暈中有黑氣,乍合乍散。十二月丙子,月出東方,上有白氣十餘道,如匹練,貫五車及畢、觜觿、參、東井、輿鬼、柳、軒轅,中夜散去。占曰:「女主凶。」白氣為兵喪,五車主庫兵,軒轅為後宮,其宿則晉分及京師也。   元和十一年,己未旦,日已出,有虹貫月於營室。   開成四年閏正月甲申朔,乙酉,月在營室,正偃魄質成,早也。占為臣下專恣之象。五年正月戊寅朔,甲申,月昏而中,未弦而中,早也。占同上。   景福二年十一月,有白氣如環,貫月,穿北斗,連太微。   天復二年十二月甲申,夜月有三暈,裹白,中赤黃,外綠。   天祐二年二月丙申,月暈熒惑。   ○孛彗   武德九年二月壬午,有星孛於胃、昴間;丁亥,孛於捲舌。孛與彗皆非常惡氣所生,而災甚於彗。   貞觀八年八月甲子,有星孛於虛、危,歷玄枵,乙亥不見。十三年三月乙丑,有星孛於畢、昴。十五年六月己酉有星孛於太微,犯郎位,七月甲戌不見。   龍朔三年八月癸卯,有彗星於左攝提,長二尺餘,乙巳不見。攝提,建時節,大臣象。   乾封二年四月丙辰,有彗星於東北,在五車、畢、昴間,乙亥不見。   上元二年十二月壬午,有彗星於角、亢南,長五尺。三年七月丁亥,有彗星於東井,指北河,長三尺餘;東北行,光芒益盛,長三丈,掃中台,指文昌。九月乙酉,不見。東井,京師分;中台、文昌,將相位;兩河,天闕也。   開耀元年九月丙申,有彗星於天市中,長五丈,漸小,東行至河鼓,癸丑不見。市者,貨食之所聚,以衣食生民者;一曰帝將遷都。河鼓,將軍象。   永淳二年三月丙午,有彗星於五車北,四月辛未不見。   文明元年七月辛未夕,有彗星於西方,長丈餘,八月甲辰不見。是謂天攙。   光宅元年九月丁丑,有星如半月,見於西方。月,眾陰之長,星如月者陰盛之極。   景龍元年十月壬午,有彗星於西方,十一月甲寅不見。二年七月丁酉,有星孛於胃、昴間。胡分也。三年八月壬辰,有星孛於紫宮。   延和元年六月,有彗星自軒轅入太微,至大角滅。   開元十八年六月甲子,有彗星於五車。癸酉,有星孛於畢、昴。二十六年三月丙子,有星孛於紫宮垣,歷北斗魁,旬餘,因雲陰不見。   乾元三年四月丁巳,有彗星於東方,在婁、胃間,色白,長四尺,東方疾行,歷昴、畢、觜觿、參、東井、輿鬼、柳、軒轅至右執法西,凡五旬餘不見。閏月辛酉朔,有彗星於西方,長數丈,至五月乃滅。婁為魯,胃、昴、畢為趙、觜觿、參為唐,東井,輿鬼為京師分,柳其半為周分。二彗仍見者,薦禍也。又婁、胃間,天倉。   大歷元年十二月己亥,有彗星於匏瓜,長尺餘,經二旬不見,犯宦者星。五年四月己未,有彗星於五車,光芒蓬勃,長三丈。五月己卯,彗星見於北方,色白,癸未東行近八谷中星;六月癸卯近三公,己未不見。占曰:「色白者,太白所生也。」七年十二月丙寅,有長星於參下。其長亙天。長星,彗屬。參,唐星也。   元和十年三月,有長星於太微,尾至軒轅。十二年正月戊子,有彗星於畢。   長慶元年正月己未,有星孛於翼;丁卯,孛於太微西上將。六月,在彗星於昴,長一丈,凡十日不見。   太和二年七月甲辰,有彗星於右攝提南,長二尺。三年十月,客星見於水位。八年九月辛亥,有彗星於太微,長丈餘,西北行,越郎位,庚申不見。   開成二年二月丙午,有彗星於危,長七尺餘,西指南斗;戊申在危西南,芒耀愈盛;癸丑在虛;辛酉,長丈餘,西行稍南指;壬戌,在婺女,長二丈餘,廣三尺;癸亥,愈長且闊;三月甲子,在南斗;乙丑,長五丈,其末兩岐,一指氐,一掩房;丙寅,長六丈,無岐,北指,在亢七度;丁卯,西北行,東指;己巳,長八丈餘,在張;癸未,長三尺,在軒轅右不見。凡彗星晨出則西指,夕出則東指,乃常也。未有遍指四方,凌犯如此之甚者。甲申,客星出於東井下。戊子,客星別出於端門內,近屏星。四月丙午,東井下客星沒。五月癸酉,端門內客星沒。壬午,客星如孛,在南斗天龠旁。八月丁酉,有彗星於虛、危,虛、危為玄枵。枵,耗名也。三年十月乙巳,有彗星於軫魁,長二丈餘,漸長,西指。十一月乙卯,有彗星於東方,在尾、箕,東西亙天;十二月壬辰不見。四年正月癸酉,有彗星於羽林。衛分也。閏月丙午,有彗星於捲舌西北;二月己卯不見。五年二月庚申,有彗星於營室、東壁間,二十日滅。十一月戊寅,有彗星於東方。燕分也。   會昌元年七月,有彗星於羽林、營室、東壁間也。十一月壬寅,有彗星於北落師門,在營室,入紫宮,十二月辛卯不見。并州分也。   大中六年三月,有彗星於觜、參。參,唐星也。十一月年九月乙未,有彗星於房,長三尺。   鹹通五年五月己亥,夜漏未盡一刻,有彗星出於東北,色黃白,長三尺,在婁。徐州分也。九年正月,有彗星於婁、胃。十年八月,有彗星於大陵,東北指。占為外夷兵及水災。   乾符四年五月,有彗星。   光啟元年,有彗星於積水、積薪之間。二年五月丙戌,有星孛於尾、箕,歷北斗、攝提。占曰:「貴臣誅。」   大順二年四月庚辰,有彗星於三台,東行入太微,掃大角、天市,長十丈餘,五月甲戌不見。宦者陳匡知星,奏曰:「當有亂臣入宮。」三台,太一三階也;太微大角,帝廷也;天市,都市也。   景福元年五月,蚩尤旗見,初出有白彗,形如發,長二尺許,經數日,乃從中天下,如匹布,至地如蛇。六月,孫儒攻楊行密於宣州,有黑雲如山,漸下,墜於儒營上,狀如破屋,占曰:「營頭星也。」十一月,有星孛於斗、牛。占曰;「越有自立者。」十二月丙子,天攙出於西南;己卯,化為雲而沒。二年三月,天久陰,至四月乙酉夜,雲稍開,有彗星於上台,長十餘丈,東行入太微,掃大角,入天市,經三旬有七日,益長,至二十餘丈,因雲陰不見。   乾寧元年正月,有星孛於鶉首。秦分也。又星隕於西南,有聲如雷。七月,妖星見,非彗非孛,不知其名,時人謂之妖星,或曰惡星。三年十月,有客星三,一大二小,在虛、危間,乍合乍離,相隨東行,狀如斗,經三日而二小星沒,其大星後沒。虛、危,齊分也。   光化三年正月,客星出於中垣宦者旁,大如桃,光炎射宦者,宦者不見。   天復元年五月,有三赤星,各有鋒芒,在南方,既而西方、北方、東方亦如之,頃之,又各增一星,凡十六星;少時,先從北滅。占曰:「濛星也,見則諸侯兵相攻。」二年正月,客星如桃,在紫宮華蓋下,漸行至御女。丁卯,有流星起文昌,抵客星,客星不動;己巳,客星在槓,守之,至明年猶不去。占曰:「將相出兵。」五月夕,有星當箕下,如炬火,炎炎上衝,人初以為燒火也,高丈餘乃隕。占曰:「機星也,下有亂。」   天祐元年四月,有星狀如人,首赤身黑,在北斗下紫微中。占曰:「天沖也。天沖抱極泣帝前,血濁霧下天下冤。」後三日而黑風晦暝。二年四月庚子夕,西北隅有星類太白,上有光似彗,長三四丈,色如赭;辛丑夕,色如縞。或曰五車之水星也,一曰昭明星也。甲辰,有彗星於北河,貫文昌,長三丈餘,陵中台、下台;五月乙丑夜,自軒轅左角及天市西坦,光芒猛怒,其長亙天;丙寅雲陰,至辛未少霽,不見。兩河為天闕,在東井間,而北河,中國所經也。文昌,天之六司。天市,都市也。   ○星變   武德三年十月己未,有星隕於東都中,隱隱有聲。   貞觀二年,天狗隕於夏州城中。十四年八月,有星隕於高昌城中。十六年六月甲辰,西方有流星如月,西南行三丈乃滅。占曰:「星甚大者,為人主。」十八年五月,流星出東壁,有聲如雷。占曰:「聲如雷者,怒象。」十九年四月己酉,有流星向北斗杓而滅。   永徽三年十月,有流星貫北極。四年十月,睦州女子陳碩真反,婺州刺史崔義玄討之,有星隕於賊營。   乾封元年正月癸酉,有星出太徽,東流,有聲如雷。   鹹亨元年十一月,西方有流星,聲如雷。   調露元年十一月戊寅,流星入北斗魁中;乙巳,流星燭地有光,使星也。   神龍三年三月丙辰,有流星聲如頹牆,光燭天地。   景龍二年二月癸未,有大星隕於西南,聲如雷,野雉皆雊。   景雲元年八月己未,有流星出五車,至上台滅。九月甲申,有流星出中台,至相滅。   太極元年正月辛卯,有流星出太微,至相滅。   延和元年六月,幽州都督孫佺討奚、契丹,出師之夕,有大星隕於營中。   開元二年五月乙卯晦,有星西北流,或如甕,或如斗,貫北極,小者不可勝數,天星盡搖,至曙乃止。占曰:「星,民象;流者,失其所也。」《漢書》曰:「星搖者民勞。」十二年十月壬辰,流星大如桃,色赤黃,有光燭地。占曰:「色赤為將軍使。」   天玉三載閏二月辛亥,有星如月,墜於東南,墜後有聲。   至德二載,賊將武令珣圍南陽,四月甲辰夜中,有大星赤黃色,長數十丈,光燭地,墜賊營中。十一月壬戌,有流星大如斗,東北流,長數丈,蛇行屈曲,有碎光迸出。占曰:「是謂枉矢。」   廣德二年六月丁卯,有妖星隕於汾州。十二月丙寅,自乙夜至曙,星流如雨。   大歷二年九月乙丑,晝有星如一斗器,色黃,有尾長六丈餘,出南方,沒於東北。東北於中國,則幽州分也。三年九月乙亥,有星大如斗,北流,有光燭地,占為貴使。六年九月甲辰,有星西流,大如一斗器,光燭地,有尾,迸光如珠,長五丈,出婺女,入天市南垣滅。八年六月戊辰,有流星大如一升器,有尾,長三丈餘,入太微。十二月壬申,有流星大如一升器,有尾長二丈餘,出紫微入濁。十年三月戊戌,有流星出於西方,如二升器,有尾,長二丈,入濁。十二年二月辛亥,有流星如桃,尾長十丈,出匏瓜,入太微。   建中四年八月庚申,有星隕於京師。   興元元年六月戊午,星或什或伍而隕。   貞元三年閏五月戊寅,枉矢墜於虛、危。十四年閏五月辛亥,有星墜於東北,光燭如晝,聲如雷。   元和二年十二月己巳,西北有流星亙天,尾散如珠。占曰:「有貴使。」四年八月丁丑,西北有大星,東南流,聲如雷鼓。六年三月戊戌日晡,天陰寒,有漢星大如一斛器,墜於袞、鄆間,聲震數百里,野雉皆雊,所墜之上,有赤氣如立蛇,長丈餘,至夕乃滅。時占者以為日在戌,魯分也,不及十年,其野主殺而地分。九年正月有大星如半席,自下而升,有光燭地,群小星隨之。四月辛巳,有大流星,尾跡長五丈餘,光燭地,至右攝提西滅。十二年九月己亥甲夜,有流星起中天,首如甕,尾如二百斛舡,長十餘丈,聲如群鴨飛,明若火炬,過月下西流,須臾,有聲礱礱,墜地,有大聲如壞屋者三,在陳、蔡間。十四年五月己亥,有大流星出北半魁,長二丈餘,南抵軒轅而滅。占曰:「有赦,赦視星之大小。」十五年七月癸亥,有大星出鉤陳,南流至婁滅。   長慶元年正月丙辰,有大星出狼星北,色赤,有尾跡,長三丈餘,光燭地,東北流至七星南滅。四月,有大星墜於吳,聲如飛羽。十月乙巳,有大流星出參西北,色黃,有尾跡,長六七丈,光燭地,至羽林滅。八月辛巳,東北方有大星自雲中出,色白,光燭地,前銳後大,長二丈餘,西北流入雲中滅。二年四月辛亥,有流星出天市,光燭地,隱隱有聲,至郎位滅。市者,小人所聚,郎在天廷中,主宿衛。六月丁酉,有小星隕於房、心間,戊戌亦如之,己亥亦如之。閏十月丙申,有流星大如斗,抵中台上星。三年八月丁酉夜,有大流星如數斗器,起西北,經奎、婁,東南流,去月甚近,迸光散落,墜地有聲。四年四月,紫微中,星隕者眾。七月乙卯,有大流星出天船,犯斗魁樞星而滅。占曰:「有舟楫事。」丙子,有大流星出天將軍東北,入濁。   寶歷元年正月乙卯,有流星出北斗樞星,光燭地,入濁。占曰:「有赦。」二年五月癸巳,西北有流星,長三丈餘,光燭地,入天市中滅。占為有誅。七月丙戌,日初入,東南有流星,向南,滅,以晷度推之,在箕、斗間。八月丙申,有大流星出王良,長四丈餘,至北斗杓滅。王良,奉車御官也。   大和四年六月辛未,自昏至戊夜,流星或大或小,觀者不能數。占曰:「民失其所,王者失道,綱紀廢則然。」又曰:「星在野象物,在朝象官。」七年六月戊子,自昏及曙,四方流星,大小縱橫百餘。八年六月辛巳,夜中有流星出河鼓,赤色,有尾跡,光燭地,迸如散珠,北行近天呸滅,有聲如雷。河鼓為將軍。天呸者,帝之武備。九年六月丁酉,自昏至丁夜,流星二十餘,縱橫出沒,多近天漢。   開成二年九月丁酉,有星大如斗,長五丈,自室、壁西北流,入大角下沒,行類枉矢,中天有聲,小星數百隨之。十一月丁丑,有大星隕於興元府署寢室之上,光燭庭宇。三年五月乙丑,有大星出於柳、張,尾長五丈餘,再出再沒。四年二月己亥,丁夜至戊夜,四方中天流星小大凡二百餘,並西流,有尾跡,長二丈至五丈。八月辛未,流星出羽林,有尾跡,長八丈餘,有聲如雷。羽林,天軍也。十二月壬申,蚩尤旗見。   會昌元年六月戊辰,自昏至戊夜,小星數十,縱橫流散。占曰;「小星,民象。」七月庚午,北方有星,光燭地,東北流經王良,有聲如雷。十一月壬寅,有大星東北流,光燭地,有聲如雷。四年八月丙午,有大星如炬火,光燭天地,自奎、婁掃西方七宿而隕。六年二月辛丑,夜中有流星赤色如桃,光燭地,有尾跡,貫紫微入濁。   鹹通六年七月乙酉,甲夜有大流星長數丈,光爍如電,群小星隨之,自南徂北。其象南方有以眾叛而之北也。九年十一月丁酉,有星出如匹練,亙空化為雲而沒,在楚分。是謂長庚,見則兵起。十三年春,有二星從天際而上,相從至中天,狀如旌旗,乃隕。九月,蚩尤旗見。   乾符二年冬,有二星,一赤一白,大如斗,相隨東南流,燭地如月,漸大,光芒猛怒。三年,晝有星如炬火,大如五升器,出東北,徐行,隕於西北。四年七月,有大流星如盂,自虛、危,歷天市,入羽林滅。占為外兵。   中和元年,有異星出於輿鬼,占者以為惡星。八月己丑夜,星隕如雨,或如杯碗者,交流如織,庚寅夜亦如之,至丁酉止。三年十一月夜,星隕於西北,如雨。   光啟二年九月,有大星隕於揚州府署延和閣前,聲如雷,光炎燭地。十月壬戌,有星出於西方,色白,長一丈五尺,屈曲而隕。占曰:「長庚也,下則流血。」三年五月,秦宗權擁兵於汴州北郊,晝有大星隕於其營,聲如雷,是謂營頭。其下破軍殺將。   乾寧元年夏,有星隕於越州,後有光,長丈餘,狀如蛇。或曰枉矢也。三年六月,天暴雨,雷電,有星大如碗,起西南,墜於東北,色如鶴練,聲如群鴨飛。占為奸謀。   光化元年九月丙子,有大星墜於北方。三年三月丙午,有星如二十斛船,色黃,前銳後大,西南行。十一月,中天有大星自東緩流,如帶屈曲,光凝著天,食頃乃滅。是謂枉矢。   天復三年二月,帝至自鳳翔,其明日,有大星如月,自東濁際西流,有聲如雷,尾跡橫貫中天,三夕乃滅。   天祐元年五月戊寅乙夜,雨、晦暝,有星長二十丈,出東方,西南向,首黑、尾赤、中白,枉矢也,一曰長星。二年三月乙丑,夜中有大星出中天,如五斗器,流至西北,去地十丈許而止,上有星芒,炎如火,赤而黃,長丈五許,而蛇行,小星皆動而東南,其隕如雨,少頃沒,後有蒼白氣如竹叢,上衝天中,色瞢瞢。占曰:「亦枉矢也。」三年十二月昏,東方有星如太白,自地徐上,行極緩,至中天,如上弦月,乃曲行,頃之,分為二。占曰;「有大孽。」 志第二十三 天文三   ○月五星凌犯及星變   隋大業十三年六月,鎮星贏而旅於參。參,唐星也。李淳風曰:「鎮星主福,未當居而居,所宿國吉。」   義寧二年三月丙午,熒惑入東井。占曰:「大人憂。」   武德元年五月庚午,太白晝見。占曰:「兵起,臣強。」六月丙子,熒惑犯右執法。占曰:「執法,大臣象。」二年七月戊寅,月犯牽牛。凡月與列宿相犯,其宿地憂。牽牛,吳、越分。九月庚寅,大白晝見。冬,熒惑守五諸侯。六年七月癸卯,熒惑犯輿鬼西南星。占曰:「大臣有誅。」七年六月,熒惑犯右執法。七月戊寅,歲星犯畢。占曰:「邊有兵。」八年九月癸丑,熒惑入太微。太微,天廷也。冬,太白入南鬥。斗主爵祿。九年五月,太白晝見;六月丁巳,經天;己未,又經天。在秦分。丙寅,月犯氐。氐為天子宿宮。己卯,太白晝見;七月辛亥,晝見;甲寅,晝見;八月丁巳,晝見。太白,上公;經天者,陰乘陽也。   貞觀三年三月丁丑,歲星逆行入氐。占曰:「人君治宮室過度。」一曰;「饑。」五年五月庚申,鎮星犯鍵閉。占為腹心喉舌臣。九年四月丙午,熒惑犯軒轅。十年四月癸酉,復犯之。占曰:「熒惑主禮,禮失而後罰出焉。」軒轅為後宮。十一年二月癸未,熒惑入輿鬼。占曰;「賊在大人側。」十二年六月辛卯,熒惑入東井。占曰:「旱。」十三年五月乙巳,犯右執法。六月,太白犯東井北轅。井,京師分也。十四年十一月壬午,月入太微。占曰;「君不安。」十五年二月,芝惑逆行,犯太微東上相。十六年五月,太白犯畢左股,畢為邊將;六月戊戌,晝見。九月己未,熒惑犯太微西上將;十月丙戌,入太微,犯左執法。十七年二月,犯鍵閉;三月丁巳,守心前星;癸酉,逆行犯鉤鈐。熒惑常以十月入太微,受制而出,伺其所守犯,天子所誅也。鍵閉為腹心喉舌臣,鉤鈐以開闔天心,皆貴臣象。十八年十一月乙未,月掩鉤鈐。十九年七月壬午,太白入太微,是夜月掩南鬥,太白遂犯左執法,光芒相及箕、斗間。漢津,高麗地也。太白為兵,亦罰星也。二十年七月丁未,歲星守東壁。占曰:「五穀以水傷。」二十一年四月戊寅,月犯熒惑。占曰:「貴臣死。」十二月丁丑,月食昴。占曰:「天子破匈奴。」二十二年五月丁亥,犯右執法。七月,太白晝見。乙巳,鎮星守東井。占曰;「旱。」閏十二月辛巳,太白犯建星。占曰:「大臣相譖。」   永徽元年二月己丑,熒惑犯東井。上曰:「旱。」四月己巳,月犯五諸侯,熒惑犯輿鬼。占曰;「諸侯凶。」五月己未,太白晝見。二年六月己丑,太白入太微,犯右執法;九月甲午,犯心前星。十二月乙未,太白晝見。三年正月壬戌,犯牽牛。牽牛為將軍,又吳、越分也。丁亥,歲星掩太微上將。二月己丑,熒惑犯五諸侯;五月戊子,掩右執法。四年六月己丑,太白晝見。六年七月乙亥,歲星守尾。占曰;「人主以嬪為後。」己丑,熒惑入輿鬼;八月丁卯,入軒轅。   顯慶元年四月丁酉,太白犯東井北轅。占曰:「秦有兵。」五年二月甲午,熒惑入南斗;六月戊申,復犯之。南鬥,天廟;去復來者,其事大且久也。   龍朔元年六月辛巳,太白晝見經天;九月癸卯,犯左執法。二年七月己丑,熒惑守羽林,羽林,禁兵也;三年正月己卯,犯天街。占曰:「政塞奸出。」六月乙酉,太白入東井。占曰:「君失政,大臣有誅。」   麟德二年三月戊午,熒惑犯東井;四月壬寅,入輿鬼,犯質星。   乾封元年八月乙巳,熒惑入東井。二年五月庚申,入軒轅。三年正月乙巳,月犯軒轅大星。   鹹亨元年四月癸卯,月犯東井。占曰;「人主憂。」七月壬申,熒惑入東井。占曰:「旱。」丙申,月犯熒惑。占曰;「貴人死。」十二月丙子,熒惑入太微;二年四月戊辰,復犯。太微垣,將相位也。五年六月壬寅,太白入東井。   上元二年正月甲寅,熒惑犯房。占曰;「君有憂。」一曰;「有喪。」二年正月丁卯,太白犯牽牛。占曰:「將軍凶。」   儀鳳二年八月辛亥,太白犯軒轅左角。左角,貴相也。三年十月戊寅,熒惑犯鉤鈐;四年四月戊午,入羽林。占曰「軍憂。」   調露元年七月辛巳,入天囷。   永隆元年五月癸未,犯輿鬼。丁酉,太白晝見經天。是謂陰乘陽,陽,君道也。   永淳元年五月丁巳,辰星犯軒轅。九月庚戌,熒惑入輿鬼,犯質星;十一月乙未,復犯輿鬼。去而復來,是謂「句巳」。   垂拱元年四月癸未,辰星犯東井北轅。辰星為廷尉,東井為法令,失道則相犯也。十二月戊子,月掩軒轅大星;二年三月丙辰,復犯之。   萬歲通天元年十一月乙丑,歲星犯司怪。占曰:「水旱不時。」   聖歷元年五月庚午,太白犯天關。天關主邊事。二年,熒惑入輿鬼。三年三月辛亥,歲星犯左執法。   久視元年十二月甲戌晦,熒惑犯軒轅。   自乾封二年後,月及熒惑、太白、辰星凌犯軒轅者六。   長安二年熒惑犯五諸侯。渾儀監尚獻甫奏;「臣命在金,五諸侯太史之位,火克金,臣將死矣。」武後曰:「朕為卿禳之,以獻甫為水衡都尉,水生金,又去太史之位,卿無憂矣。」是秋,獻甫卒。四年,熒惑入月,鎮星犯天關。   神龍元年三月癸巳,熒惑犯天田,占曰「旱」;七月辛巳,掩氐西南星,占曰「賊臣在內」。二年閏正月丁卯,月掩軒轅後星。九月壬子,熒惑犯左執法。己巳,月犯軒轅後星;十一月辛亥,犯昴,占曰「胡王死」。戊午,熒惑入氐;十二月丁酉,犯天江,占曰「旱」。三年五月戊戌,太白入輿鬼中。占曰:「大臣有誅。」   景龍三年六月癸巳,太白晝見在東井。京師分也。四年二月癸未,熒惑犯天街。五月甲子,月犯五諸侯。   景雲二年三月壬申,太白入羽林。八月己未,歲星犯執法。   太極元年三月壬申,熒惑入東井。   先天元年八月甲子,太白襲月。占曰:「太白,兵象;月,大臣體。」二年十一月丙子,熒惑犯司怪。   開元二年七月己丑,太白犯輿鬼東南星。七年六月甲戌,太白犯東井鉞星。占曰:「斧鉞用。」八年三月庚午,犯東井北轅;五月甲子,犯軒轅。十一年十一月丁卯,歲星犯進賢。十四年十月甲寅,太白晝見。二十五年六月壬戌,熒惑犯房。二十七年七月辛丑,犯南鬥。占曰:「貴相凶。」   天寶十三載五月,熒惑守心五旬餘。占曰:「主去其宮。」十四載十二月,月食歲星在東井。占曰:「其國亡。」東井,京師分也。   至德二載七月己酉。太白晝見經天,至於十一月戊午不見,歷秦、周、楚、鄭、宋、燕之分。十二月,歲星犯軒轅大星。占曰:「女主謀君。」   乾元元年五月癸未,月掩心前星,占曰「太子憂」;六月癸丑,入南斗魁中,占曰「大人憂」。二年正月癸未,歲星蝕月在翼,楚分也,一曰:「饑。」二月丙辰,月犯心中星。占曰:「主命惡之。」   上元元年五月癸丑,月掩昴。占曰;「胡王死。」八月己酉,太白犯進賢。十二月癸未,歲星掩房。占曰:「將相憂。」三年建子月癸巳,月掩昴,出昴北;八月丁卯,又掩昴。   寶應二年四月己丑,月掩歲星。占曰:「饑。」   永泰元年九月辛卯,太白晝見經天。   大歷二年七月癸亥,熒惑入氐,其色赤黃。乙丑,鎮星犯水位。占曰:「有水災。」乙亥,歲星犯司怪。八月壬午,月入氐;丙申,犯畢。九月戊甲,歲星守東井。占皆為有兵。乙丑,熒惑犯南鬥。在燕分。十二月丁丑,犯壘壁。占曰:「兵起。」三年正月壬子,月掩畢;八月己未,復掩畢;辛酉,入東井。九月壬申,歲星入輿鬼。占曰:「歲星為貴臣,輿鬼主死喪。」丁丑,熒惑入太微,二旬而出。己卯,太白犯左執法。四年二月壬寅,熒惑守房上相;丙午,有芒角;三月壬午,逆行入氐中。是月,鎮星犯輿鬼。七月戊辰,熒惑犯次相;九月丁卯,犯建星。占曰:「大臣相譖。」五年二月乙巳,歲星入軒轅。六月丁酉,月犯進賢;庚子,犯氐。庚戌,太白入東井。六年七月乙巳,月掩畢,入畢中;壬子,月犯太微。八月甲戌,熒惑犯鄭星。庚辰,月入太微。九月壬辰,熒惑犯哭星;庚子,犯泣星。是夜,月掩畢;丁未,入太微;十月丁卯,掩畢。己巳,熒惑犯壘壁。甲戌,月入軒轅。占曰「憂在後宮」;十一月壬寅,入太微;丙午掩氐;十二月己巳,入太微;七年正月乙未,犯軒轅;二月戊午,掩天關。占曰:「亂臣更天子法令。」己巳,熒惑犯天街;四月丁巳,入東井。辛未,歲星犯左角。占曰:「天下之道不通。」壬申,月入羽林;五月丙戌,入太微。八年四月癸丑,歲星掩房。占曰:「將相憂。」又宋分也。甲寅,熒惑入壘壁;五月庚辰,入羽林。七月己卯,太白入東井,留七日,非常度也。占曰:「秦有兵。」乙未,月入畢中。癸未,入羽林。己丑,太白入太微。占曰:「兵入天廷。」八月晝見。十月丁巳,月掩畢;壬戌,入輿鬼,掩質星。庚午,月及太白入氐中。占曰;「君有哭泣事。」十一月己卯,月入羽林。癸未,太白入房。占曰:「白衣會。」不曰犯而曰入,蓋鉤鈐間。癸丑,月掩天關;甲寅,入東井;癸酉,入羽林。九年三月丁未,熒惑入東井。四月丁丑,月入太微。五月己未,太白入軒轅。占曰:「憂在後宮。」六月己卯,月掩南斗;庚辰,入太微;七月甲辰,掩房;辛亥,入羽林;壬戌,入輿鬼。九月辛丑,太白入南鬥。占曰:「有反臣。」又曰:「有赦。」甲子,熒惑入氐。宋分也。十月戊子,歲星入南鬥。占曰:「大臣有誅。」十二月戊辰,月入羽林。十年三月庚戌,熒惑入壘壁;四月甲子,入羽林。八月戊辰,月入太微。十一年閏八月丁酉,太白晝見經天。十二年正月乙丑,月掩軒轅;癸酉,掩心前星,宋分也」丙子,入南斗魁中。二月乙未,鎮星入氐中。占曰:「其分兵喪。」李正己地也。三月壬戌,月入太微;四月乙未,掩心前星;五月丙辰,入太微;戍戌,入羽林;七月庚戌,入南鬥。乙亥,熒惑入東井。十月壬辰,月掩昴;庚子,入太微;十一月乙卯,入羽林;十二月壬午,復入羽林。自六年至此,月入太微者十有二,入羽林者八;熒惑三入東井,再入羽林,三入壘壁;月,太白、歲星,皆入南斗魁中。十四年春,歲星入東井。   建中元年十一月,月食歲星,在秦分。占曰:「其國亡。」是月,歲星食天屍。天屍,輿鬼中星。占曰:「有妖言,小人在位,君王失樞,死者太半。」三年七月,月掩心中星。   貞元四年五月丁卯,月犯歲星在營室。六月癸卯,熒惑逆行入羽林。占曰:「軍有憂。」六年五月戊辰,月犯太白,間容一指。占曰:「大將死。」十年四月,太白晝見。十一年七月,熒惑、太白相繼犯太微上將。十三年二月戊辰,太白入昴。三月庚寅,月犯太白。十九年三月,熒惑入南鬥,色如血。鬥,吳、越分;色如血者,旱祥也。二十一年正月己酉,太白犯昴。趙分也。   永貞元年十二月丙午,月犯畢,己酉,歲星犯太微西垣。將相位也。   元和元年十月,太白入南斗;十二月,復犯之。鬥,吳分也。二年正月癸丑,月犯太白於女、虛。二月壬申,月掩歲星。占曰:「大臣死。」四月丙子,太白犯東井北轅。己卯,月犯房上相。三年三月乙未,鎮星蝕月在氐。占曰:「其地主死。」四年九月癸亥,太白犯南鬥。七年正月辛未,月掩熒惑。五月癸亥,熒惑犯右執法。六月己亥,月犯南斗魁。八年七月癸酉,月犯五諸侯。十月己丑,熒惑犯太微西上將;十二月,掩左執法。九年二月丁酉,月犯心中星;七月辛亥,掩心中星。占曰:「其宿地凶。」心,豫州分。壬辰,月掩軒轅。是月,太白入南鬥,至十月出,乃晝見。熒惑入南斗中,因留,犯之。南鬥,天廟,又丞相位也。十年八月丙午,月入南斗魁中。十一年二月丙辰,月掩心。是月,熒惑入氐,因逆行。三月己丑,月犯鎮星在女。齊分也。四月丙辰,太白犯輿鬼。占曰:「有僇臣。」六月甲辰,月掩心後星。是月,熒惑復入氐,是謂「句巳」。十一月戊寅,月犯歲星;十二月甲午,犯鎮星在危。亦齊分也。十二年三月丁丑,月犯心。十三年正月乙未,歲星逆行,犯太微西上將。三月,熒惑入南鬥,因逆留,至於七月,在南斗中,大如五升器,色赤而怒,乃東行,非常也。八月甲戌,太白犯左執法。乙巳,熒惑犯哭星。十月甲子,月犯昴。趙分也。十四年正月癸卯,月犯南斗魁。占曰;「相凶。」五月丙戌,月犯心中星;七月乙酉,掩心中星;十五年正月丙申,復犯中星。四月,太白犯昴。七月庚申,熒惑逆行入羽林。八月己卯,月掩牽年。吳、越分也。十一月壬子,月犯東井北轅。   長慶元年正月丙午,月掩東井鉞,遂犯南轅第一星。二月乙亥,太白犯昴。趙分也。丁亥,月犯歲星在尾。占曰:「大臣死。」燕分也。三月庚戌,太白犯五車,因晝見,至於七月。以歷度推之,在唐及趙、魏之分。占曰:「兵起。」七月壬寅,月掩房次相。九月乙巳,太白犯左執法。二年九月,太白晝見。熒惑守天囷,六旬餘乃去。占曰:「天囷,上帝之藏,耗祥也。十月,熒惑犯鎮星於昴。甲子,月掩牽牛中星。占曰;「吳、越凶。」十一月丁丑,掩左角;十二月,復掩之。占曰:「將死。」甲寅,月犯太白於南鬥。四年三月庚午,太白犯東井北轅,遂入井中,晝見經天,七日而出,因犯輿鬼。京師分也。五月乙亥,月掩畢大星。六月丙戌,鎮星依歷在觜觿,贏行至參六度,當居不居,失行而前,遂犯井鉞。占曰:「所居宿久,國福厚;易,福薄。」又曰;「嬴,為王不寧;鉞主斬刈而又犯之,其占重。」癸未,熒惑犯東井;丁亥,入井中。己丑,太白犯軒轅右角,因晝見,至於九月。占曰:「相凶。」十月辛巳,月入畢口。十一月,熒惑逆行向參,鎮星守天關。十二月戊子,月掩東井。   寶歷元年四月壬寅,熒惑入輿鬼,掩積屍;七月癸卯,犯執法。甲辰,鎮星犯東井。甲子,月掩畢大星。癸未,太白犯南鬥。丙戌,月犯畢;十月辛亥,犯天囷。十一月庚辰,鎮星復犯東井。癸未,月犯東井。二年正月甲申,犯左執法;戊子,入於氐。二月丙午,犯畢。五月甲午,熒惑犯昴。六月,太白犯昴。七月壬申,月犯畢。八月庚戌,熒惑犯輿鬼。   大和元年正月庚午,月掩畢;三月癸丑,入畢口,掩大星。月變於畢者,自寶歷元年九月,及茲而五。五月,月掩熒惑在太微西坦。丙戌,熒惑犯右執法。   大和二年正月庚午,月掩鎮星。七月甲辰,熒惑掩輿鬼質星。十月丁卯,月掩東井北轅。三年二月乙卯,太白犯昴。壬申,熒惑掩右執法;七月,入於氐;十月,入於南鬥。四年四月庚申,月掩南斗杓次星。十一月辛未,熒惑犯右執法。五年二月甲申,月掩熒惑。三月,熒惑犯南斗杓次星。六年四月辛未,月掩鎮星於端門。己丑,太白晝見。七月戊戌,月掩心大星;辛丑,掩南斗杓次星。七年五月甲辰,熒惑守心中星。六月丙子,月掩心中星,遂犯熒惑。七月甲午,月掩心中星;丙申,掩南鬥口第二星。九月丁巳,入於箕;戊辰,入於南鬥。癸酉,太白入南鬥。冬,鎮星守角;八年二月始去。七月戊子,月犯昴。十月庚子,熒惑、鎮星合於亢。十二月丙戌,月掩昴。是歲,月入南斗者五。占曰:「大人憂。」九年夏,太白晝見,自軒轅至於翼、軫。六月庚寅,月掩歲星在危而暈;十月庚辰,月復掩歲星在危。   開成元年正月甲辰,太白掩建星。占曰:「大臣相譖。」六月丁未,月掩心前星;八月乙巳,入南鬥。二年正月壬申,月掩昴。二月己亥,月掩太白於昴中。六月甲寅,月掩昴而暈,太白亦有暈。六月己酉,大星晝見。庚申,太白入於東井。七月壬申,月入南斗;丁亥,掩太白於柳。八月壬子,太白入太微,遂犯左、右執法。九月丙子,月掩昴;三年二月己酉,掩心前星。二月戊午,熒惑入東井;三月乙酉,入輿鬼。五月辛酉,太白犯輿鬼。庚午,月犯心中星。甲寅,太白犯右執法。七月乙丑,月掩心前星。十月辛卯,太白犯南鬥。四年二月丁卯,月掩歲星於畢;三月乙酉,掩東井。七月乙未,月犯熒惑。占曰;「貴臣死。」八月壬申,熒惑犯鉞,遂入東井。十月戊午,辰星入南斗魁中。占曰:「大赦。」五年春,木當王,而歲星小暗無光。占曰:「有大喪。」二月壬申,熒惑入輿鬼。四月,太白、歲星入輿鬼。五月,辰星見於七星,色赤如火。七月乙酉,月掩鎮星。   會昌元年閏八月丁酉,熒惑入輿鬼中。占曰:「有兵喪。」十二月庚午,月犯太白於羽林;二年正月壬戌,掩太白於羽林。六月丙寅,太白犯東井。十月丙戌,月掩歲星於角。三年三月丙申,又掩歲星於角。七月癸巳,熒惑入東井,色蒼赤,動搖井中;八月丁丑,犯輿鬼。十月壬午晝,月食太白於亢。四年二月,歲星守房,掩上相;熒惑逆行,守軒轅,四旬乃去。庚申,月掩畢大星。十月癸未,太白與熒惑合,遂入南鬥。五年二月壬午,太白掩昴;五月辛酉,入畢口;八月壬午,犯軒轅大星。九月癸巳,熒惑犯太微上將。六年二月丁丑,犯畢大星。丁亥,月出無光,犯熒惑於太微,頃之,乃稍有光,遂犯左執法;丙申,掩牽牛南星,遂犯歲星。牽牛,揚州分。   大中十一年八月,熒惑犯東井。   鹹通十年春,熒惑逆行,守心。   乾符二年四月庚辰,太白晝見在昴。三年七月,常星晝見。四年七月,月犯房。六年冬,歲星入南斗魁中。占曰;「有反臣。」   光啟二年四月,熒惑犯月角。   文德元年七月丙午,月入南鬥。八月,熒惑守輿鬼。占曰:「多戰死。」   龍紀元年七月甲辰,月犯心。   乾寧二年七月癸亥,熒惑犯心。   光化二年,鎮星入南鬥。三年八月壬申,太白應見在氐,不見,至九月丁亥乃見,是謂當出不出。十一月丁未,太白犯月,因晝見。   天復元年五月自丁酉至於己亥,太白晝見經天,在井度。十月,大角五色散搖,煌煌如火。占曰:「王者惡之。」二年五月甲子,太白襲熒惑在軒轅後星上,太白遂犯端門,又犯長垣中星。占曰:「賊臣謀亂,京畿大戰。」十月甲戌,太白夕見在鬥,去地一丈而墜。占曰:「兵聚其下。」又曰;「山摧石裂,大水竭。」庚子,辰星見氐中,小而不明。占曰:「負海之國大水。」是歲,鎮星守虛。三年二月始去虛。十一月丙戌,太白在南鬥,去地五尺許,色小而黃,至明年正月乃高十丈,光芒甚大。是冬,熒惑徘徊於東井間,久而不去。京師分也。   天祐元年二月辛卯,太白夕見昴西,色赤,炎焰如火;壬辰,有三角如花而動搖。占曰:「有反,城有火災,胡兵起。」六月甲午,太白在張,芒角甚大;癸丑,句巳,犯水位。自夏及秋,大角五色散搖,煌煌然。占同天復初。三年八月丙午,歲星在哭星上,生黃白氣如孛狀。   ○五星聚合   武德元年七月丙午,鎮星、太白、辰星聚於東井。關中分也。二年三月丙申,鎮星、太白、辰星復聚於東井。九年六月己卯,歲星、辰星合於東井。占曰:「為變謀。」   貞觀十八年五月,太白、辰星合於東井。占曰:「為兵謀。」十九年六月丙辰,太宗征高麗,次安市城,太白、辰星合於東井。《史記》曰:太白為主,辰星為客,為蠻夷,出相從而兵在野為戰。   永徽元年七月辛酉,歲星、太白合於柳。在秦分。占曰:「兵起。」   景龍元年十月丙寅,太白、熒惑合於虛、危。占曰;「有喪。   景雲二年七月,鎮星、太白合於張。占曰;「內兵。」   太極元年四月,熒惑、太白合於東井。   天寶九載八月,五星聚於尾、箕,熒惑先至而又先去。尾、箕,燕分也。占曰:「有德則慶,無德則殃。」十四載二月,熒惑、太白斗於畢、昴、井、鬼間,至四月乃伏。十五載五月,熒惑、鎮星同在虛、危,中天芒角大動搖。占者以為北方之宿,子午相沖,災在南方。   至德二載四月壬寅,歲星、熒惑、太白、辰星聚於鶉首,從歲星也。罰星先去,而歲星留。占曰;「歲星、熒惑為陽,太白、辰星為陰。陰主外邦,陽主中邦,陽與陰合,中外相連以兵。」八月,太白芒怒,掩歲星於鶉火,又晝見經天。鶉火,周分也。   乾元元年四月,熒惑、鎮星、太白聚於營室。太史南宮沛奏;「其地戰不勝。」衛分也。   大歷三年七月壬申,五星並出東方。占曰;「中國利。」八年閏十一月壬寅,太白、辰星合於危。齊分也。十年正月甲寅,歲星、熒惑合於南鬥。占曰:「饑、旱。」吳、越分也。一曰:「不可用兵。」七月庚辰,太白、辰星合於柳。京師分也。   建中二年六月,熒惑、太白斗於東井。四年六月,熒惑、太白復斗於東井。京師分也。金、火、罰星斗者,戰象也。   興元元年春,熒惑守歲星在角、亢。占曰;「有反臣。」角、亢,鄭也。   貞元四年五月乙亥,歲星、熒惑、鎮星聚於營室。占曰:「其國亡。」地在衛分。六年閏三月庚申,太白、辰星合於東井。占為兵憂。戊寅,熒惑犯鎮星在奎。魯分也。   元和九年十月辛未,熒惑犯鎮星,又與太白合於女。在齊分。十年六月辛未,歲星、熒惑、太白、辰星合於東井。占曰:「中外相連以兵。」十一年五月丁卯,歲星、辰星合於東井」六月己未,復合於東井。占曰;「為變謀而更事。」十一月戊子,鎮星、熒惑合於虛、危。十二月,鎮星、太白、辰星聚於危。皆齊分也。十四年八月丁丑,歲星、太白、辰星聚於軫。占曰:「兵喪。」在楚分與南方夷貊之國。十五年三月,鎮星、太白合於奎。占曰:「內兵。」徐州分也。十二月,熒惑、鎮星合於奎。占曰:「主憂。」   長慶二年二月甲戌,歲星、熒惑合於南鬥。占曰:「饑、旱。」八月丙寅,熒惑犯鎮星在昴、畢,因留相守。占曰;「主憂。」四年八月庚辰,熒惑犯鎮星於東井,鎮星即失行犯鉞。而熒惑復往犯之。占曰:「內亂。」   寶歷二年八月丁未,熒惑、鎮星復合於東井、輿鬼間。   大和二年九月,歲星、熒惑、鎮星聚於七星。三年四月壬申,歲星犯鎮星。占曰:「饑。」四年五月丙午,歲星、太白合於東井。六年正月,太白、熒惑合於羽林。十月,太白、熒惑、鎮星聚於軫。八年七月庚寅,太白、熒惑合相犯,推歷度在翼,近太微。占曰:「兵起。」   開成三年六月丁亥,太白犯熒惑於張。占曰:「有喪。」四年正月丁巳,熒惑、太白、辰星聚於南鬥,推歷度在燕分。占曰;「內外兵喪,改立王公。」冬,歲星、熒惑俱逆行失色,合於東井。京師分也。   會昌二年六月乙丑,熒惑犯歲星於翼。占曰;「旱。」四年十月癸未,太白、熒惑合於南鬥。   鹹通中,熒惑、鎮星、太白、辰星聚於畢、昴,在趙,魏之分。詔鎮州王景崇被袞冕,軍府稱臣以厭之。   文德元年八月,歲星、鎮星、太白聚於張,周分也。占曰:「內外有兵。」為河內、河東地。   光化三年十月,太白、鎮星合於南鬥。占曰:「吳、越有兵。」 志第二十四 五行一   萬物盈於天地之間,而其為物最大且多者有五: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 ,五曰土。其用於人也,非此五物不能以為生,而闕其一不可,是以聖王重焉。夫所謂五物者,其見象於天也為五星,分位於地也為五方,行於四時也為五德,稟於人也為五常,播於音律為五聲,發於文章為五色,而總其精氣之用謂之五行。   自三代之後,數術之士興,而為災異之學者務極其說,至舉天地萬物動植,無大小,皆推其類而附之於五物,曰五行之屬。以謂人稟五行之全氣以生。故於物為最靈。其餘動植之類,各得其氣之偏者,其發為英華美實、氣臭滋味、羽毛鱗介、文采剛柔,亦皆得其一氣之盛。至其為變怪非常,失其本性,則推以事類吉凶影響,其說尤為委曲繁密。   蓋王者之有天下也,順天地以治人,而取材於萬物以足用。若政得其道,而取不過度,則天地順成,萬物茂盛,而民以安樂,謂之至治。若政失其道,用物傷夭,民被其害而愁苦,則天地之氣沴,三光錯行,陰陽寒暑失節,以為水旱、蝗螟、風雹、雷火、山崩、水溢、泉竭、雪霜不時、雨非其物,或發為氛霧、虹蜺、光怪之類,此天地災異之大者,皆生於亂政。而考其所發,驗以人事,往往近其所失,而以類至。然時有推之不能合者,豈非天地之大,固有不可知者邪?若其諸物種類,不可勝數,下至細微家人里巷之占,有考於人事而合者,有漠然而無所應者,皆不足道。語曰;「迅雷風烈必變。」蓋君子之畏天也,見物有反常而為變者,失其本性,則思其有以致而為之戒懼,雖微不敢忽而已。至為災異之學者不然,莫不指事以為應。及其難合,則旁引曲取而遷就其說。   蓋自漢儒董仲舒、劉向與其子歆之徒,皆以《春秋》、《洪範》為學,而失聖人之本意。至其不通也,父子之言自相戾。可勝歎哉!昔者箕子為周武王陳禹所有《洪範》之書,條其事為九類,別其說為九章,謂之「九疇」。考其說初不相附屬,而向為《五行傳》,乃取其五事、皇極、庶證附於五行、以為八事皆屬五行歟,則至於八政、五紀、三德、稽疑、福、極之類,又不能附,至俾《洪範》之書失其倫理,有以見所謂旁引曲取而遷就其說也。然自漢以來,未有非之者。又其祥眚禍痾之說,自其數術之學,故略存之,庶幾深識博聞之士有以考而擇焉。   夫所謂災者,被於物而可知者也,水旱、螟蝗之類是已。異者,不可知其所以然者也,日食、星孛、五石、六鷁之類是已。孔子於《春秋》,記災異而不著其事應,蓋慎之也。以謂天道遠,非諄諄以諭人,而君子見其變,則知天之所以譴告,恐懼脩省而已。若推其事應,則有合有不合,有同有不同。至於不合不同,則將使君子怠焉。以為偶然而不懼。此其深意也。蓋聖人慎而不言如此,而後世猶為曲說以妄意天,此其不可以傳也。故考次武德以來,略依《洪範五行傳》,著其災異,而削其事應雲。   《五行傳》曰;「田獵不宿,飲食不享,出入不節,奪民農時,及有奸謀,則木不曲直。」謂生不暢茂,多折槁,及為變怪而失其性也。又曰:「貌之不恭,是謂不肅。厥咎狂,厥罰常雨,厥極凶。時則有服妖,時則有龜孽,時則有雞禍,時則有下體生上之痾,時則有青眚青祥、鼠妖,惟金沴木。」   木不曲直。   武德四年,亳州老子祠枯樹復生枝葉。老子,唐祖也。占曰:「枯木復生,權臣執政。」眭孟以為有受命者。九年三月,順天門樓東柱已傾毀而自起。占曰:「木僕而自起,國之災。」   永微二年十一月甲申,陰霧凝凍,封樹木,數日不解。劉向以為木少陽,貴臣象。此人將有害,則陰氣脅木先寒,故得雨而冰也。亦謂之樹介,介,兵象也。   顯慶四年八月,有毛桃樹生李。李,國姓也。占曰:「木生異實,國主殃。」   麟德元年十二月癸酉,氛霧終日不解。甲戌,雨木冰。   儀鳳三年十一月乙未,昏霧四塞,連夜不解。丙申,雨木冰。   垂拱四年三月,雨桂子於台州,旬餘乃止。占曰:「天雨草木,人多死。」   長壽二年十月,萬象神宮側檉杉皆變為柏。柏貫四時,不改柯易葉,有士君子之操;檉杉柔脆,小人性也。像小人居君子之位。   延載元年十月癸酉,白霧,木冰。   景龍四年三月庚申,雨木冰。   景雲二年,高祖故第有柿樹,自天授中枯死,至是復生。   開元二十一年,蓬州枯楊生李枝,有實,與顯慶中毛桃生李同。二十九年,亳州老子祠,枯樹復榮。是年十一月己巳,寒甚,雨木冰,數日不解。   永泰元年三月庚子,夜霜,木有冰。   大歷二年十一月,紛霧如雪,草木冰。九年,晉州神山縣慶唐觀枯檜復生。   興元元年春,亳州真源縣有李樹,植已十四年,其長尺有八寸,至是枝忽上聳,高六尺,周回如蓋九尺餘。李,國姓也。占曰:「木生枝聳,國有寇盜。」是歲,中書省枯柳復榮。   貞元元年十二月,雨木冰。四年正月,雨木於陳留,十里許,大如指,長寸餘,中空,所下者立如植。木生於下,而自上隕者,上下易位之象;碎而中空者,小人像;如植者,自立之象。二十年冬,雨木冰。   元和十五年九月己酉,大雨,樹無風而摧者十五六,近木自拔也。占曰:「木自拔,國將亂。」   長慶三年十一月丁丑,雨木冰;成都栗樹結實,食之如李。   寶歷元年十一月丙申,雨木冰。   大和三年,成都李樹生木瓜,空中不實。七年十二月丙戌,夜霧,木冰。   開成四年九月辛丑,雨雪,木冰。十月己巳,亦如之。   會昌元年十二月丁丑,雨木冰。四年正月己酉,雨木冰。庚戌,亦如之。   鹹通十四年四月,成都李實變為木瓜。時人以為:李,國姓也;變者,國奪於人之象。   廣明二年春,眉州在檀樹已枯倒,一夕復生。   ○常雨   武德六年秋,關中久雨。少陽曰梉鵅A少陰曰雨,陽德衰則陰氣勝,故常雨。   貞觀十五年春,霖雨。   永徽六年八月,京城大雨。   顯慶元年八月,霖雨,更九旬乃止。   開元二年五月壬子,久雨,崇京城門。十六年九月,關中久雨。害稼。   天寶五載秋,大雨,十二載八月,久雨。十三載秋,大霖雨,害稼,六旬不止。九月,閉坊市北門,蓋井,禁婦人入街市,祭玄冥太社,崇明德門,壞京城垣屋殆盡,人亦乏食。   至德二載三月癸亥,大雨,至甲戌乃止。   上元元年四月,雨,訖閏月乃止。二年秋,霖雨連月,渠竇生魚。   永泰元年九月丙午,大雨,至於丙寅。   大歷四年四月,雨,至於九月,閉坊市北門,置土台,台上置壇,立黃幡以祈晴。六年八月,連雨,害秋稼。   貞元二年正月乙未,大雨雪,至於庚子,平地數尺,雪上黃黑如塵。五月乙巳,雨,至於丙申,時大饑,至是麥將登,復大雨霖,眾心恐懼。十年春,雨,至閏四月,間止不過一二日。十一年秋,大雨。十九年八月己未,大霖雨。   元和四年四月,冊皇太子寧,以雨沾服,罷。十月,再擇日冊,又以雨沾服罷。近常雨也。六年七月,霖雨害稼。十二年五月,連雨。八月壬申,雨,至於九月戊子。十五年二月癸未,大雨。八月,久雨,閉坊市北門。宋、滄、景等州大雨,自六月癸酉至於丁亥,廬舍漂沒殆盡。   寶歷元年六月,雨,至於八月。   大和四年夏,鄆、曹、濮等州雨,壞城郭廬舍殆盡。五年正月庚子朔,京城陰雪,彌旬。   開成五年七月,霖雨,葬文宗,龍輴陷,不能進。   大中十年四月,雨,至於九月。   鹹通九年六月,久雨、崇明德門。   乾符五年秋,大霖雨,汾、澮及河溢流害稼。   廣明元年秋八月,大霖雨。   天復元年八月,久雨。   服妖。   唐初,宮人乘馬者,依周舊儀,著冪釭,全身障蔽,永徽後,乃用帷帽,施裙,及頸,頗為淺露,至神龍末,冪釭始絕,皆婦人預事之象。   太尉長孫無忌以烏羊毛為渾脫氈帽,人多效之,謂之「趙公渾脫」。近服妖也。   高宗嘗內宴,太平公主紫衫、玉帶、皁羅折上巾,具紛礪七事,歌舞於帝前。帝與武後笑曰:「女子不可為武官,何為此裝束?」近服妖也。   武後時,嬖臣張易之為母臧作七寶帳,有魚龍鸞鳳之形,仍為象床、犀簟。   安樂公主使尚方合百鳥毛織二裙,正視為一色,傍視為一色,日中為一色,影中為一色,而百鳥之狀皆見,以其一獻韋後。公主又以百獸毛為殘^面,韋後則集鳥毛為之,皆具其鳥獸狀,工費巨萬。公主初出降,益州獻單絲碧羅籠裙,縷金為花鳥,細如絲發,大如黍米,眼鼻觜甲皆備,嘹視者方見之。皆服妖也。自作毛裙,貴臣富家多效之,江、嶺奇禽異獸毛羽采之殆盡。   韋後妹嘗為豹頭枕以辟邪,白澤枕以辟魅,伏熊枕以宜男,亦服妖也。   景龍三年十一月,郊祀,韋後為亞獻,以婦人為齋娘,以祭祀之服執事。近服妖也。   中宗賜宰臣宗楚客等巾子樣,其制高而踣,即帝在籓邸時冠也,故時人號「英王踣」。踣,顛仆也。   開元二十五年正月,道士尹愔為諫議大夫,衣道干服視事,亦服妖也。   天寶初,貴族及士民好為胡服胡帽,婦人則簪步搖釵,衿袖窄小。楊貴妃常以假鬢為首飾,而好服黃裙。近服妖也。時人為之語曰:「義髻拋河裡,黃裙逐水流。」   元和末,婦人為圓鬟椎髻,不設鬢飾,不施硃粉,惟以烏膏注脣,狀似悲啼者。圓鬟者,上不自樹也;悲啼者,憂恤象也。   文宗時,吳、越間織高頭草履,纖如經綾谷,前代所無。履,下物也,織草為之,又非正服,而被以文飾,蓋陰斜闒茸泰侈之象。   乾符五年,雒陽人為帽,皆冠軍士所冠者。又內臣有刻木象頭以裡帕頭,百官效之,工門如市,度木斫之曰:「此斫尚書頭,此斫將軍頭,此斫軍容頭。」近服妖也。   僖宗時,內人束髮極急,及在成都,蜀婦人效之,時謂為「囚髻」。   唐末,京都婦人梳發,以兩鬢抱面,狀如椎髻,時謂之「拋家髻」。又世俗尚以琉璃為釵釧。近服妖也。拋家、流離,皆播遷之兆雲。   昭宗時,十六宅諸王華侈相尚,巾幘各自為制度,都人效之,則曰:「為我作某王頭。」識者以為不祥。   ○龜孽   大足初,虔州獲龜,六眼,一夕而失。   肅宗上元二年,有鼉聚於揚州城門上,節度使鄧景山以問族弟珽,對曰:「鼉,介物,兵象也。」   貞元三年,潤州魚鱉蔽江而下,皆無首。   大和三年,魏博管內有蟲,狀如龜,其鳴晝夜不絕。近龜孽也。   秦宗權在蔡州,州中地忽裂,有石出,高五六尺,廣袤丈餘,正如大龜。   雞禍。   垂拱三年七月,冀州雌雞化為雄。   永昌元年正月,明州雌雞化為雄。八月,松州雌雞化為雄。   景龍二年春,滑州匡城縣民家雞有三足。京房《易妖占》曰:「君用婦言,則雞生妖。」   玄宗好鬥雞,貴臣、外戚皆尚之,貧者或弄木雞,識者以為:雞,酉屬,帝生之歲也;斗者,兵象。近雞禍也。   大中八年九月,考城縣民家雄雞化為雌,伏子而雄鳴。化為雌,王室將卑之象,反雌伏也。漢宣帝時,雌雞化為雄,至元帝而王氏始萌,蓋馴致其禍也。   鹹通六年七月,徐州彭城民家雞生角。角,兵象,雞,小畜,猶賤類也。   下體生上之痾。   鹹通十四年七月,宋州襄邑有獵者得雉,五足,三足出背上。足出於背者,下幹上之象;五足者,眾也。   青眚青祥。   貞觀十七年四月,立晉王為太子,有青氣繞東宮殿。始冊命而有祲,不祥。十八年六月壬戌,有青黑氣廣六尺,貫於辰戌,其長亙天。   大和九年,鄭注篋中藥化為蠅數萬飛去。注始以藥術進,化為蠅者,敗死之象。近青眚也。干元三年六月,昏,西北有青氣三。   ○鼠妖   武德元年秋,李密、王世充隔洛水相拒,密營中鼠,一夕渡水盡去。占曰:「鼠無故皆夜去,邑有兵。」   貞觀十三年,建州鼠害稼。二十一年,渝州鼠害稼。   顯慶三年,長孫元忌第有大鼠見於庭,月餘出入無常,後忽然死。   龍朔元年十一月,洛州貓鼠同處。鼠隱伏象盜竊,貓職捕嚙,而反與鼠同,像司盜者廢職容奸。   弘道初,梁州倉有大鼠,長二尺餘,為貓所嚙,數百鼠反嚙貓。少選,聚萬餘鼠,州遣人捕擊殺之,余皆去。   景雲中,有蛇鼠斗於右威衛營東街槐樹,蛇為鼠所傷。斗者,兵象。   景龍元年,基州鼠害稼。   開元二年,韶州鼠害稼,千萬為群。   天寶元年十月,魏郡貓鼠同乳。同乳者,甚於同處。   大歷十三年六月,隴右節度使硃泚於兵家得貓鼠同乳以獻。   大和三年,成都貓鼠相乳。   開成四年,江西鼠害稼。   鹹通十二年正月,汾州孝義縣民家鼠多銜蒿芻巢樹上。鼠穴居,去穴登木,賤人將貴之象。   乾符三年秋,河東諸州多鼠,穴屋、壞衣,三月止。鼠,盜也,天戒若曰:「將有盜矣。」   乾寧末,陝州有蛇鼠斗於南門之內,蛇死而鼠亡去。   ○金沴木   武德元年八月戊戌,突厥始畢可汁衙帳無故自壞。   中宗即位,金雞竿折。樹雞竿所以肆赦,始發大號而雞竿折,不祥。   神龍中,有群狐入御史大夫李承嘉第,其堂無故壞;又秉筆而管直裂,易之又裂。   開元五年正月癸卯,太廟四室壞。   天寶十四載十二月,哥舒翰帥師守潼關,前軍啟行,牙門旗至坊門,觸落槍刃,眾以為不祥。   永秦二年三月辛酉,中書敕庫壞。   貞元四年正月庚戌朔,德宗御含元殿受朝賀,質明,殿階及欄檻三十餘間自壞,衛士死者十餘人。含元路寢,大朝會之所御也;正月朔,一歲之元。王者之事,天所以儆者重矣。   大和九年,鄭注為鳳翔節度使,將之鎮,出開遠門,旗竿折。   光啟初,揚州府署門屋自壞,故隋之行台門也,制度甚宏麗雲。   《五行傳》曰:「棄法律,逐功臣,殺太子,以妾為妻,則火不炎上。」謂火失其性而為災也。京房《易傳》曰:「上不儉,下不節,盛火數起,燔宮室。」蓋火主禮雲。又曰:「視之不明,是謂不哲。厥咎舒,厥罰常燠,厥極疾。時則有草妖,時則有羽蟲之孽,時則有羊禍,時則有目痾,時則有赤眚赤祥,惟水沴火。」   ○火不炎上   貞觀四年正月癸巳,武德殿北院火。十三年三月壬寅,雲陽石燃,方丈,晝則如灰,夜則有光,投草木則焚,歷年乃止。火失其性而沴金也。二十三年三月,甲弩庫火。   永徽五年十二月乙巳,尚書司勳庫火。   顯慶元年九月戊辰,恩州、吉州火,焚倉廩、甲仗、民居二百餘家。十一月己巳,饒州火。   證聖元年正月丙申夜,明堂火,武太后欲避正殿,徹樂。宰相姚w以為火因人,非天災也,不宜貶損。後乃御端門觀酺,引建章故事,復作明堂以厭之。是歲,內庫災,燔二百餘區。   萬歲登封元年三月壬寅,撫州火。   久視元年八月壬子,平州火,燔千餘家。   景龍四年二月,東都凌空觀災。   開元五年十一月乙卯,定陵寢殿火。是歲,洪州、潭州災,延燒州署,州人見有物赤而暾暾飛來,旋即火發。十五年七月甲戌,興教門樓柱災。是年,衡州災,延燒三百餘家,州人見有物大如甕,赤如燭籠,所至火即發。十八年二月丙寅,大雨雪,俄而雷震,左飛龍廄災。占曰:「天火燒廄,兵大起。」十月乙丑,東都宮佛光寺火。   天寶二年六月,東都應天門觀災,延燒左、右延福門,經日不滅。京房《易傳》曰:「君不思道,天火燔其宮室。」九載三月,華岳廟災,時帝將封西嶽,以廟災乃止。十載八月丙辰,武庫災,燔兵器四十餘萬。武庫,甲兵之本也。   寶應元年十二月己酉,太府左藏庫火。   廣德元年十二月辛卯夜,鄂州大風,火發江中,焚舟三千艘,延及岸上民居二千餘家,死者數千人。   大歷十年二月,莊嚴寺浮圖災。初有疾風震電,俄而火從浮圖中出。   貞元元年,江陵度支院火,焚江東租賦百餘萬。十三年正月,東都尚書省火。十九年四月,家令寺火。   二年七月,洪州火,燔民舍萬七千家。元和七年六月,鎮州甲仗庫災,主吏坐死者百餘人。八年,江陵大火。十一年十一月甲戌,元陵火。李師道起宮室於鄆州,將謀亂,既成而火。   大和二年十一月甲辰,禁中昭德寺火,延至宣政東垣及門下省,宮人死者數百人。三年十月癸丑,仗內火。四年三月,陳州、許州火,燒萬餘家。十月,浙西火。十一月,揚州海陵火。八年三月,揚州火。皆燔民舍千區。五月己巳,飛龍神駒中廄火。十月,揚州市火,燔民舍數千區。十二月,禁中昭成寺火。   開成二年六月,徐州火,延燒民居三百餘家。四年十二月乙卯,乾陵火。丁丑晦,揚州市火,燔民舍數千家。   會昌元年五月,潞州市火。三年六月,西內神龍寺火;萬年縣東市火,焚廬舍甚眾。六年八月,葬武宗,辛未,靈駕次三原縣,夜大風,行宮幔城火。   乾符四年十月,東都聖善寺火。   大順二年六月乙酉,幽州市樓災,延及數百步。七月癸丑甲夜,汴州相國寺佛閣災。是日暮,微雨震電,或見有赤塊轉門譙籐網中,周而火作。頃之,赤塊北飛,轉佛閣籐網中,亦周而火作。既而大雨暴至,平地水深數尺,火益甚,延及民居,三日不滅。   ○常燠   天寶元年冬,無冰。先儒以為陰失節也。又曰:「知罪不誅,其罰燠,夏則暑殺人,冬則物華實。」蓋當寒反燠,像宜刑而賞之也。   貞元十四年夏,大燠。   元和九年六月,大燠。   長慶二年冬,少雪,水不冰凍,草木萌荑如正月。   廣明元年十一月,暖如仲春。   ○草妖   武德四年,益州獻芝草如人狀。占曰:』王德將衰,下人將起,則有木生為人狀。」草,亦木類也。   景龍二年,岐州郿縣民王上賓家,有苦□菜高三尺餘,上廣尺餘,厚二分。近草妖也。三年,內出蒜條,上重生蒜。蒜,惡草也;重生者,其類眾也。四年,京畿藍田山竹實如麥。占曰:「大饑。」   開元二年,終南山竹有華,實如麥,嶺南亦然,竹並枯死,是歲大饑,民採食之。占曰:「國中竹、柏枯,不出三年有喪。」十七年,睦州竹實。   天寶初,臨川郡人李嘉胤屋柱生芝草,狀如天尊像。   上元二年七月甲辰,延英殿御座上生白芝,一莖三花。白,喪象也。   大和九年冬,鄭注之金帶有菌生。近草妖也。   開成四年六月,襄州山竹有實成米,民採食之。   光啟元年七月,河中解、永樂生草,葉自相樛結,如旌旗之狀,時人以為「旗子草」。一年七月,鳳翔麟游草生如旗狀。占曰:「其野有兵。」   ○羽蟲之孽   武德初,隋將堯君素守蒲州,有鵲巢其砲機。   貞觀十七年春,齊王祐為齊州刺史,好畜鴨,有豬嚙鴨,頭斷者四十餘。是歲四月丙戌,立晉王為太子,雌雉集太極殿前,雄雉集東宮顯德殿前。太極,三朝所會也。   永徽四年,宋州人蔡道基捨傍有獸高丈餘,頭類羊,一角,鹿形,馬蹄,牛尾,五色,有翅。占曰:「鳥如畜形者,有大兵。」五年七月辛巳。萬年宮有小鳥如雀,生子大如鳲鳩。   調露元年,鳴綴溢s飛入塞,相繼蔽野,至二年正月,還復北飛,至靈夏北,悉墮地而死,視之皆無首。   文明後,天下屢奏雌雉化為雄,或半化者。   景龍四年六月辛巳朔,烏集太極殿梁,驅之不去。   開元十三年十一月戊子,雄雉馴飛泰山齋宮內。封禪,所以告成功,祀事無重於此者,而野鳥馴飛,不忌禁衛,不祥。二十五年四月,濮州兩烏、兩鵲、兩瞿瘁晹P巢。隴州鵲哺慈烏。二十八年四月庚辰,慈烏巢宣政殿栱。辛巳,又巢宣政殿栱。   天寶十三載,葉縣有鵲巢於車轍中。不巢木而巢地,失其所也。   至德二載三月,安祿山將武令珣圍南陽,有鵲巢於城中砲機者三,雛成乃去。   大歷八年九月,武功獲大鳥,肉翅狐首,四足有爪,長四尺餘,毛赤如蝙蝠,群鳥隨而噪之。近羽蟲孽也。十三年五月,左羽林軍有瞿瘁晲鼴N二。   貞元四年三月,中書省梧桐樹有鵲以泥為巢。鵲巢知歲次,於羽蟲為有知,今以泥露巢,遇風雨壞矣。是歲夏,鄭、汴境內烏皆群飛,集魏博田緒、淄青李納境內,銜木為城,高二三尺,方十里,緒、納惡而焚之,信宿又然,烏口皆流血。九年春,許州鵲哺烏雛。十年四月,有大鳥飛集宮中,食雜骨數日,獲之,不食死。六月辛未晦,水鳥集左藏庫。十三年十月,懷州w鵊巢內有黃雀往來哺食。十四年秋,有異鳥,色青,類鳩、鵲,見於宋州郊外,所止之處,群鳥翼衛,朝夕嗛稻粱以哺之,睢陽人適野聚觀者旬日。十八年六月烏集徐州之滕縣,滬摁蒗鬥陛A中有白烏一,碧烏一。   元和元年,常州鸛巢於平地。四年十二月,群烏夜集於太行山上。十三年春,淄青府署及城中烏、鵲互取其雛,各以哺子,更相搏擊,不能禁。   寶歷元年十一月丙申,群烏夜鳴。   開成元年閏五月丙戌,烏集唐安寺,逾月散。雀集玄法寺,燕集蕭望之塚。二年三月。真興門外鵲巢於古塚。鵲巢知避歲,而古占又以高下卜水旱,今不巢於木而穴於塚,不祥。秋,突厥鳥自塞北群飛入塞。五年六月,有禿鶖群飛集禁苑。鶖,水鳥也。   會昌元年,潞州長子有白頸烏與鵲鬥。   大中十年三月,舒州吳塘堰有眾禽成巢,闊七尺,高一尺。水禽山鳥,無不馴狎。中有如人面、綠毛,紺爪觜者,其聲曰「甘」,人謂之「甘蟲」。占曰:「有鳥非常,來宿於邑中,國有兵,人相食。」   鹹通七年,涇州靈台百里戍有雀生燕,至大俱飛去。京房《易傳》曰:「賊臣在國,厥妖燕生雀。」雀生燕同說。十一年夏,雉集河內縣署。鹹通中,吳、越有異鳥極大,四目三足,鳴山林,其聲曰「羅平」。占曰:「國有兵,人相食。」   乾符四年春,廬江縣北鵲巢於地。六年夏,鴟、雉集於偃師南樓及縣署。劉向說:「野鳥入處,宮室將空。」   廣明元年春,絳州翼城縣有鵂鶹鳥群飛集縣署,眾鳥逐而噪之。光啟元年、二年,復如之,鵂鶹,一名訓狐。   中和元年三月,陳留有烏變為鵲。二年,有鵲變為烏。古者以烏卜軍之勝負。烏變為鵲,民從賊之象;鵲復變為烏,賊復為民之象。三年,新安縣吏家捕得雉養之,與雞馴,月餘相與斗死。四年,臨淮漣水民家鷹化為鵝,而弗能游。鷹以鷙而擊,武臣象也;鵝雖毛羽清潔,而飛不能遠,無搏擊之用,充庖廚而已。   光啟元年十二月,陝州平陸集津山有雉二首向背而連頸者,棲集津倉廡後,數月,群雉數百來鬥殺之。二年正月,閺鄉、湖城野雉及鳶夜鳴。七月,中條山鵲焚其巢。三年七月,鵲復焚巢。京房《易傳》曰:「人君暴虐,鳥焚其捨。」三年十月,慈州仵城梟與鴟斗相殺。   光化二年,幽州節度使劉仁恭屠貝州去,夜有鵂鶹鳥十數飛入帳中,逐去復來。   昭宗時,有禿鶖鳥巢寢殿隅,帝親射殺之。   天復二年,帝在鳳翔,十一月丁巳,日南至,夜驟風,有烏數千,迄明飛噪,數日不止。自車駕在岐,常有烏數萬棲殿前諸樹,岐人謂之神鴉。三年,宣州有鳥如雉而大,尾有火光如散星,集於戟門,明日大火,曹局皆盡,惟兵械存。   ○羊禍   義寧二年三月丙辰,麟游縣有羔生而無尾。是月乙丑,太原獻羖羊,無頭而不死。   開元二年正月,原州獻肉角羊。二年三月,富平縣有肉角羊。   會昌二年春,代州崞縣羊生二首連頭,兩尾。占曰:「二首,上不一也。」   鹹通三年夏,平陶民家羊生羔如犢。   乾符二年,洛陽建春門外因暴雨,有物墮地如羖羊,不食,頃之入地中,其跡月餘不滅,或以為雨土也。占曰:「當旱。」   ○赤眚赤祥   武德七年,河間王孝恭征輔公拓,宴群帥於舟中,孝恭以金碗酌江水,將飲之,則化為血。孝恭曰:「碗中之血,公拓授首之祥。」   武德初,突厥國中雨血三日。   光宅初,宗室岐州刺史崇真之子橫、杭等夜宴,忽有氣如血腥。   武後時,來俊臣家井水變赤如血,井中夜有吁嗟歎惋聲,俊臣以木棧之,木忽自投十步外。長安中,并州晉祠水赤如血。   中宗時,成王千里家有血點地,及奩箱上有血淋瀝,腥聞數步。又中郎將東夷人毛婆羅炊飯,一夕化為血。   景龍二年七月癸巳,赤氣際天,光燭地,三日乃止。赤氣,血祥也。   天寶六載,少陵原楊慎矜父墓封域內,草人皆流血,慎矜令浮屠史敬思禳之,退朝裸而桎梏於叢棘間,如是數旬而流血不止。十二載,李林甫第東北隅每夜火光起,或有如小兒持火出入者。近赤祥也。   寶應元年八月庚午夜,有赤光亙天,貫紫微,漸移東北,瀰漫半天。   大歷十三年二月,太僕寺有泥像,左臂上有黑汗滴下,以紙承之,血也。   貞元二年十一月壬午,日沒,有赤氣五,出於黑雲中,亙天。十二年九月癸卯,夜有赤氣如火,見北方,上至北斗。十七年,福州劍池水赤如血。二十一年正月甲戌,雨赤雪於京師。   元和十四年二月,鄆州從事院門前地有血,方尺餘,色甚鮮赤,不知所從來,人以為自空而墮也。   長慶元年七月戊午,河水赤,三日止。   寶歷元年十二月乙酉夜,西北有霧起,須臾遍天,霧止,有赤氣,或淺或深,久而乃散。   大和元年四月庚戌,北方有赤氣,中有數白氣間之。六月乙卯夜,西北有赤氣。八月癸卯,京師見赤氣滿天。二年閏三月乙卯,北方有赤氣如血。   鹹通七年,鄭州永福湖水赤如凝血者三日。   乾符六年,中書政事堂忽旦有死人,血污滿地,不知主名。又御井水色赤而腥,渫之,得一死女子腐爛,近赤祥也。   中和二年七月丙午夜,西北方赤氣如絳,際天。   光啟元年正月,潤州江水赤,凡數日。   ○水沴火   幽州坊谷地常有火,長慶三年夏,遂積水為池。近水沴火也。 志第二十五 五行二   《五行傳》曰:「治宮室,飾台榭,內淫亂,犯親戚,侮父兄 ,則稼穡不成。」謂土失其性,則有水旱之災,草木百谷不熟也。又曰:』思心不睿,是謂不聖。厥咎霧,厥罰常風,厥極凶短折。時則有脂夜之妖,時則有華孽、蠃蟲之孽,時則有牛禍,時則有心腹之痾,時則有黃眚黃祥,時則有木、火、金、水沴土。」   ○稼穡不成   貞觀元年,關內饑。   總章二年,諸州四十餘饑,關中尤甚。   儀鳳四年春,東都饑。   調露元年秋,關中饑。   永隆元年冬,東都饑。   永淳元年,關中及山南州二十六饑,京師人相食。   垂拱三年,天下饑。   大足元年春,河南諸州饑。   景龍二年春,饑。三年三月,饑。   先天二年冬,京師、岐、隴、幽州饑。   開元十六年,河北饑。   乾元三年春,饑,米斗錢千五百。   廣德二年秋,關輔饑,米斗千錢。   永泰元年,饑,京師米斗千錢。   貞元元年春,大饑,東都、河南、河北米斗千錢,死者相枕。二年五月,麥將登而雨霖,米斗千錢。十四年,京師及河南饑。十九年秋,關輔饑。   元和七年春,饑。八年,廣州饑。九年春,關內饑。十一年,東都、陳許州饑。   長慶二年,江淮饑。   大和四年,河北及太原饑。六年春,劍南饑。九年春,饑,河北尤甚。   開成四年,溫、台、明等州饑。   大中五年冬,湖南饑。六年夏,淮南饑,海陵、高郵民於官河中漉得異米,號「聖米」。九年秋,淮南饑。   鹹通三年夏,淮南、河南饑。九年秋,江左及關內饑,東都尤甚。   乾符三年春,京師饑。   中和二年,關內大饑。四年,關內大饑,人相食。   光啟二年二月,荊、襄大饑,米斗三千錢,人相食。三年,揚州大饑,米斗萬錢。   大順二年春,淮南大饑。   天祐元年十月,京師大饑。   ○常風   武德二年十二月壬子,大風拔木。《易》巽為風,「重巽以申命」。其及物也,像人君誥命,其鼓動於天地間,有時飛沙揚塵,怒也,發屋拔木者,怒甚也。其占:「大臣專恣而氣盛,眾逆同志,君行蒙暗,施於事則皆傷害,故常風。」又「飄風入宮闕,一日再三,若風聲如雷觸地而起,為兵將興。」   貞觀十四年六月乙酉,大風拔木。   鹹亨四年八月己酉,大風落太廟鴟尾。   永隆二年七月,雍州大風害稼。   弘道元年十二月壬午晦,宋州大風拔木。   嗣聖元年四月丁巳,寧州大風拔木。   垂拱四年十月辛亥,大風拔木。   永昌二年五月丁亥,大風拔木。   神龍元年三月乙酉,睦州大風拔木。崔玄眴釩妘梜扇p王也,大風折其輅蓋。二年六月乙亥,滑州大風拔木。   景龍元年七月,郴州大風,發屋拔木。八月,宋州大風拔木,壞廬舍。二年十月辛亥,滑州暴風發屋。三年三月辛未,曹州大風拔木。   開元二年六月,京師大風發屋,大木拔者十七八。四年六月辛未,京師、陝、華大風拔木。九年七月丙辰,揚州、潤州暴風雨,發屋拔木。十四年六月戊午,大風拔木發屋,端門鴟尾盡落。端門,號令所從出也。十九年六月乙酉,大風拔木。二十二年五月戊子,大風拔木。   天寶十一載五月甲子,東京大風拔木。十三載三月辛酉,大風拔木。   永泰元年三月辛亥,大風拔木。   大歷七年五月乙酉,大風拔木。十年五月甲寅,大風拔木。   貞元元年七月庚子,大風拔木。六年四月甲申,大風雨。八年五月己未,暴風發太廟屋瓦,毀門闕、官署、廬舍不可勝紀。十年六月辛未,大風拔木。十四年八月癸未,廣州大風,壞屋覆舟。   元和元年六月丙申,大風拔木。三年四月壬申,大風毀含元殿欄檻二十七間。占為兵起。四年十月壬午,天有氣如煙,臭如燔皮,日昳大風而止。五年三月丙子,大風毀崇陵上宮衙殿鴟尾及神門戟竿六,壞行垣四十間。八年六月庚寅,京師大風雨,毀屋飄瓦,人多壓死者,丙申,富平大風,拔棗木千餘株。十二年春,青州一夕暴風自西北,天地晦冥,空中有若旌旗狀,屋瓦上如蹂躒聲。有日者佔之曰:「不及五年,茲地當大殺戮。」   長慶二年正月己酉,大風霾。十月,夏州大風,飛沙為堆,高及城堞。三年正月丁巳朔,大風,昏霾終日。四年六月庚寅,大風毀延喜門及景風門。   大和八年六月癸未,暴風壞長安縣署及經行寺塔。九年四月辛丑,大風拔木萬株,墮含元殿四鴟尾,拔殿廷樹三,壞金吾仗捨,發城門樓觀內外三十餘所,光化門西城十數雉壞。   開成三年正月戊辰,大風拔木。五年四月甲子,大風拔木;五月壬寅,亦如之;七月戊寅,亦如之。   會昌元年三月,黔南大風飄瓦。   鹹通六年正月,絳州大風拔木,有十圍者。十一月己卯晦,潼關夜中大風,出如吼雷,河噴石鳴,群烏亂飛,重關傾側。十二月,大風拔木。   乾符五年五月丁酉,大風拔木。   廣明元年四月甲申,京師及東都、汝州雨雹,大風拔木。四年六月乙巳,太原大風雨,拔木千株,害稼百里。   光化三年七月乙丑,洺州大風,拔木發屋。   天復二年,升州大風,發屋飛大木。   ○夜妖   大和九年十一月戊辰,晝晦。   鹹通七年九月辛卯朔,天暗。   乾符二年二月,宣武境內黑風,雨土。   天祐元年閏四月乙未朔,大風,雨土。   ○華孽   延載元年九月,內出梨華一枝示宰相。萬木搖落而生華,陰陽黷也。《傳》曰:「天反時為災。」又近常燠也。   神龍二年十月,陳州李有華,鮮茂如春。   元和十一年十二月,桃杏華。   大和二年九月,徐州、滑州李有華,實可食。   會昌三年冬,沁源桃李華。   廣明元年冬,桃李華,山華皆發。   中和二年九月,太原諸山桃杏華,有實。   景福中,滄州城塹中冰有文,如畫大樹、華葉芬敷者,時人以為其地當有兵難。近華孽也。   ○嬴蟲之孽   貞觀二十一年八月,萊州螟。   開元二十二年八月,榆關□□蟲害稼,入平州界,有群雀來食之,一日而盡。二十六年,榆關□□蟲害稼,群雀來食之。三載,青州紫蟲食田,有鳥食之。   廣德元年秋,□□蟲害稼,關中尤甚,米斗千錢。   貞元十年四月,江西溪澗魚頭皆戴蚯蚓。   長慶四年,絳州□□蟲害稼。   大和元年秋,河東、同虢等州□□蟲害稼。   開成元年,京城有蟻聚,長五六十步,闊五尺至一丈,厚五寸至一尺者。四年,河南黑蟲食田。   ○牛禍   調露元年春,牛大疫。京房《易傳》曰;「牛少者谷不成。」又佔曰:「金革動。」   長安中,有獻牛無前膊,三足而行者。又有牛膊上生數足,蹄甲皆具者。武太后從姊之子司農卿宗晉卿家牛生三角。   神龍元年春,牛疫。二年冬,牛大疫。   先天初,洛陽市有牛,左脅有人手,長一尺,或牽之以乞丐。   開元十五年春,河北牛大疫。   大歷八年,武功、櫟陽民家牛生犢,二首。   貞元二年,牛疫。四年二月,郊牛生犢,六足,足多者,下不一。郊所以奉天。七年,關輔牛大疫,死者十五六。   鹹通七年,荊州民家牛生犢,五足。十五年夏,渝州江陽有水牛生騾駒,駒死。   光啟元年,河東有牛人言,其家殺而食之。二年,延州膚施有牛死復生。   ○黃眚黃祥   貞觀七年三月丁卯,雨土。二十年閏三月己酉,有黃雲闊一丈,東西際天。黃為土功。   永徽三年三月辛巳,雨土。   景龍元年六月庚午,陝州雨土。十二月丁丑,雨土。   天寶十三載二月丁丑,雨黃土。   大歷七年十二月丙寅,雨土。   貞元二年四月甲戌,雨土。八年二月庚子,雨土。   大和八年十月甲子,土霧晝昏,至於十一月癸丑。   開成元年七月乙亥,雨土。   鹹通十四年三月癸巳,雨黃土。   中和二年五月辛酉,大風,雨土。   天復三年二月,雨土,天地昏霾。   天祐元年閏四月甲辰,大風,雨土。   ○木火金水沴土   武德二年十月乙未,京師地震。陰盛而反常則地震,故其占為臣強,為后妃專恣,為夷犯華,為小人道長,為寇至,為叛臣。七年七月,雋州地震,山摧壅江,水噎流。   貞觀七年十月乙丑,京師地震,十二年正月壬寅,松、叢二州地震,壞廬舍。二十年九月辛亥,靈州地震,有聲如雷。二十三年八月癸酉朔,河東地震,晉州尤其,壓殺五十餘人;乙亥,又震。十一月乙丑,又震。   永徽元年四月己巳朔,晉州地震;己卯,又震。六月庚辰,又震,有聲如雷。二年十月,又震。十一月戊寅,定襄地震。帝始封晉王,初即位而地屢震,天下將由帝而動搖象也。   儀鳳二年正月庚辰,京師地震。   永淳元年十月甲子,京師地震。   垂拱三年七月乙亥,京師地震。四年七月戊午,又震。八月戊戌,神都地震。   延載元年四月壬戌,常州地震。   大足元年七月乙亥,楊、楚、常、潤、蘇五州地震。二年八月辛亥,劍南六州地震。   景龍四年五月丁丑,剡縣地震。   景雲三年正月甲戌,並、汾、絳三州地震,壞廬舍,壓死百餘人。   開元二十二年二月壬寅,秦州地震,西北隱隱有聲,坼而復合,經時不止,壞廬舍殆盡,壓死四千餘人。二十六年三月癸巳,京師地震。   至德元載十一月辛亥朔,河西地震裂有聲,陷廬舍,張掖、酒泉尤甚,至二載三月癸亥乃止。   大歷二年十一月壬申,京師地震,自東北來,其聲如雷者。三年五月丙戌,又震。十二年,恆、定二州地大震,三日乃止,束鹿、寧晉地裂數丈,沙石隨水流出平地,壞廬舍,壓死者數百人。   建中元年四月己亥,京師地震。三年六月甲子,又震。四年四月甲子,又震。五月辛巳,又震。   貞元二年五月己酉,又震。三年十一月丁丑夜,京師、東都、蒲、陝地震。四年正月庚戌朔夜,京師地震;辛亥、壬子、丁卯、戊辰、庚午、癸酉、甲戌、乙亥,皆震,金、房二州尤甚,江溢山裂,屋宇多壞,人皆露處。二月壬午,京師又震;甲申、乙酉,丙申,三月甲寅、己未、庚午、辛未,五月丙寅、丁卯,皆震。八月甲午,又震,有聲如雷;甲辰,又震。九年四月辛酉,又震,有聲如雷,河中、關輔尤甚,壞城壁廬舍,地裂水湧。十年四月戊申,京師地震。癸丑,又震,侍中渾瑊第有樹湧出,樹枝皆戴蚯蚓。十三年七月乙未,又震。   元和七年八月,京師地震,草樹皆搖。九年三月丙辰,雋州地震,晝夜八十,壓死百餘人,地陷者三十里。十年十月,京師地震。十一年二月丁丑,又震。十五年正月,穆宗即位,戊辰,始朝群臣於宣政殿,是夜地震。   大和二年正月壬申,地震;七年六月甲戌,又震。九年三月乙卯,京師地震,屋瓦皆墜,戶牖間有聲;開成元年二月乙亥,又震;二年十一月乙丑夜,又震;四年十一月甲戌,又震。   會昌二年正月癸亥,宋、亳二州地震。十二月癸未,京師地震。   大中三年十月辛巳,上都及振武、河西、天德、靈武、鹽夏等州地震,壞廬舍,壓死數十人。十二年八月丁巳,太原地震。   鹹通元年五月,上都地震。六年十二月,晉、絳二州地震,壞廬舍,地裂泉湧,泥出青色。八年正月丁未,河中、晉、絳三州地大震,壞廬舍,人有死者。十三年四月庚子朔,浙東、西地震。   乾符三年六月乙丑,雄州地震,至七月辛巳止,州城廬舍盡壞,地陷水湧,傷死甚眾;是月,濮州地震。十二月,京師地震有聲。四年六月庚寅,雄州地震。六年二月,京師地震,有聲如雷,藍田山裂水湧。   中和三年秋,晉州地震,有聲如雷。   光啟二年春,成都地震,月中十數。占曰:「兵、饑。」十二月,魏州地震。   乾寧二年三月庚午,河東地震。   ○山摧   貞觀八年七月,隴右山摧。山者高峻,自上而隕之象也。   垂拱二年九月己巳,雍州新豐縣露台鄉大風雨,震電,有山湧出,高二十丈,有池週三百畝,池中有龍鳳之形、麥之異,武後以為休應,名曰「慶山」。荊州人俞文俊上言:「天氣不和而寒暑隔,人氣不和而贅疣生,地氣不和而堆阜出。今陛下以女主居陽位,反易剛柔,故地氣隔塞,山變為災。陛下以為『慶山』,臣以為非慶也。宜側身脩德以答天譴,不然,恐災禍至。」後怒,流於嶺南。   永昌中,華州赤水南岸大山,晝日忽風昏,有聲隱隱如雷,頃之漸移東數百步,擁赤水,壓張村民三十餘家,山高二百餘丈,水深三十丈,坡上草木宛然。《金滕》曰:「山徙者人君不用道,祿去公室,賞罰不由君,佞人執政,政在女主,不出五年,有走王。」   開元十七年四月乙亥,大風震電,藍田山摧裂百餘步,畿內山也。國主山川,山摧川竭,亡之證也。占曰:「人君德消政易則然。」   大歷九年十一月戊戌,同州夏陽有山徙於河上,聲如雷。十三年,郴州黃芩山摧,壓死者數百人。   建中二年,霍山裂。   元和八年五月丁丑,大隗山摧。十五年七月丁未,苑中土山摧,壓死二十人。   光啟三年四月,維州山崩,累日不止,塵坌亙天,壅江水逆流。占曰:「國破。」   ○山鳴   武德二年三月,太行山聖人崖有聲。占曰:「有寇至。」   開元二十八年六月,吐蕃圍安戎城,斷水路,城東山鳴石坼,湧泉二。   ○土為變怪   垂拱元年九月,淮南地生毛,或白或蒼,長者尺餘,遍居人床下,揚州尤甚,大如馬鬣,焚之臭如燎毛。占曰:「兵起,民不安。」   長壽中,東都天宮寺泥像皆流汗霢葸。   天寶十一載六月,虢州閺鄉黃河中女媧墓因大雨晦冥,失其所在,至乾元二年六月乙未夜,瀕河人聞有風雷聲,曉見其墓踴出,下有巨石,上有雙柳,各長丈餘,時號風陵堆。占曰:「絮儮茼蛢鴃A天下破。」十三載,汝州葉縣南有土塊鬥,中有血出,數日不止。   大歷六年四月戊寅,藍田西原地陷。   建中初,魏州魏縣西四十里,地數畝忽長崇數尺。四年四月甲子,京師地生毛,或黃或白,有長尺餘者。   貞元四年四月,淮南及河南地生毛。   元和十二年四月,吳元濟郾城守將鄧懷金以城降,城自壞五十餘步。   大和六年二月,蘇州地震,生白毛。   長慶中,新都大道觀泥人生須數寸,拔之復生。   鹹通五年十月,貞陵隧道摧陷。神策軍有浮屠像,懿宗嘗跪禮之,像沒地四尺。   《五行傳》曰:「好攻戰,輕百姓,飾城郭,侵邊境,則金不從革。」謂金失其性而為變怪也。又曰:「言之不從,是謂不乂。厥咎僭,厥罰常晹,厥極憂。時則有詩妖、訛言,時則有毛蟲之孽,時則有犬禍,時則有口舌之痾,時則有白眚白祥,惟木沴金。」   ○金不從革   堯君素為隋守蒲州,兵器夜皆有光如火。火鑠金,金所畏也,敗亡之象。劉武周據并州,兵勢甚盛,城上槊刃夜每有火光。   貞觀十七年八月,涼州昌松縣鴻池谷有石五,青質白文成字曰:「高皇悔出多子李元王八十年太平天子李世民年千年太子李治書燕山人士樂大國主尚汪譂獎文仁邁千古大王五王六王七王十風毛才子七佛八菩薩及上界佛田天子文武貞觀昌大聖延四方上不治示孝仙戈八為善。」太宗遣使祭之曰:「天有成命,表瑞貞石,文字昭然,歷數惟永,既旌高廟之業,又錫眇身之祚。迨於皇太子治,亦降貞符,具紀姓氏。甫惟寡薄,彌增寅懼。」昔魏以土德代漢,涼州石有文。石,金類,以五勝推之,故時人謂為魏氏之妖,而晉室之瑞。唐亦土德王,石有文,事頗相類。然其文初不可曉,而後人因推已事以驗之。蓋武氏革命,自以為金德王,其「佛菩薩」者,慈氏金輪之號也;「樂太國主」則鎮國太平公主、安樂公主,皆以女亂國;其「五王六王七王」者,唐世十八之數。   垂拱三年七月,魏州地出鐵如船數十丈;廣州雨金。金位正秋,為刑、為兵。占曰:「人君多殺無辜。一年兵災於朝。」   開元二十三年十二月乙巳,龍池《聖德頌》石自鳴,其音清遠如鐘磬。石與金同類。《春秋傳》:「怨讟動於民,則有非言之物言。」石鳴,近石言也。   天寶十載六月乙亥,大同殿前鍾自鳴。占曰:「庶雄為亂。」   至德二載,昭陵石馬汗出。昔周武帝之克晉州也,齊有石像,汗流濕地,此其類也。   乾元二年七月乙亥晝,渾天儀有液如汗下流。   上元二年,楚州獻寶玉十三:曰「玄黃天符」,形如笏,長八寸,有孔,雲辟兵疫;曰「玉雞毛」,白玉也;曰「谷璧」,亦白玉也,粟爛自然,無雕鐫跡;曰「西王母白環」二;曰「如意寶珠」,大如雞卵;曰「紅靺鞨」,大如巨粟;曰「琅玕珠」二,形如玉環,四分缺一;曰「玉印」,大如半手,理如鹿,陷入印中;曰「皇后採桑鉤」,如箸屈其末;曰「雷公石斧」無孔;其一闕。凡十三;寘之日中,白氣連天。   元和中,文水《武士皞碑》失其龜頭。翰林院有鈴,夜中文書入則引之,以代傳呼,長慶中,河北用兵,夜輒自鳴,與軍中息耗相應,聲急則軍事急,聲緩則軍事緩。資州有石方丈,走行數畝。   大和三年,南蠻圍成都,毀玉晨殿為礧,有吼聲三,乃止。四年五月己卯,通化南北二門鎖不可開,鑰入,如有持之者,破其管,門乃啟;又浙西觀察使王璠治潤州城隍,中得方石,有刻文曰:「山有石,石有玉,玉有瑕,瑕即休。」   廣明元年,華岳廟玄宗御制碑隱隱然有聲,聞數里間,浹旬乃止。近石言也。   光化三年冬,武德殿前鐘聲忽嘶嗄;天復元年九月,聲又變小。   ○常暘   武德三年夏,旱,至於八月乃雨。四年,自春不雨,至於七月。雨,少陰之氣,其氣毀則不雨。少陰者,金也,金為刑、為兵,刑不辜,兵不戢,則金氣毀,故常為旱。火為盛陽,陽氣強悍,故聖人制禮以節之。禮失則僭而驕炕,以導盛陽,火勝則金衰,故亦旱。於五行,土實制水,土功興則水氣壅閼,又常為旱。天官有東井,主水事,天漢、天江,亦水祥也。水與火仇,而受制於土,土火謫見,若日蝕過分而未至,與七曜循中道之南,皆旱祥也。七年秋,關內、河東旱。   貞觀元年夏,山東大旱。二年春,旱。三年春、夏,旱。四年春,旱。自太上皇傳位至此,而比年水旱。九年秋,劍南、關東州二十四旱。十二年,吳、楚、巴、蜀州二十六旱;冬,不雨,至於明年五月。十七年春、夏,旱,二十一年秋,陝、絳、蒲、夔等州旱。二十二年秋,開、萬等州旱;冬,不雨,至於明年三月。   永徽元年,京畿雍、同、絳等州十,旱。二年九月,不雨,至於明年二月。四年夏、秋,旱,光、婺、滁、穎等州尤甚。   顯慶五年春,河北州二十二旱。   總章元年,京師及山東、江淮大旱。二年七月,劍南州十九旱;冬,無雪。   鹹享元年春,旱;秋,復大旱。   儀鳳二年夏,河南、河北旱。三年四月,旱。   永隆二年,關中旱,霜,大饑。   永淳元年,關中大旱,饑。二年夏,河南、河北旱。   永昌元年三月,旱。   神功元年,黃、隋等州旱。   久視元年夏,關內、河東旱。   長安二年春,不雨,至於六月。三年冬,無雪,至於明年二月。   神龍二年冬,不雨,至於明年五月,京師、山東、河北、河南旱,饑。   太極元年春,旱;七月復旱。   開元二年春,大旱。十二年七月,河東、河北旱,帝親禱雨宮中,設壇席,暴立三日。九月蒲、同等州旱。十四年秋,諸道州十五旱。十五年,諸道州十七旱。十六年,東都、河南、宋亳等州旱。二十四年夏,旱。   永泰元年春、夏,旱。二年,關內大旱,自三月不雨,至於六月。   大歷六年春,旱,至於八月。   建中三年,自五月不雨,至於七月。   興元元年冬,大旱。   貞元元年春,旱,無麥苗,至於八月,旱甚,灞滻將竭,井皆無水。六年春,關輔大旱,無麥苗;夏,淮南、浙西、福建等道大旱,井泉竭,人晙T且疫,死者甚眾。七年,揚、楚、滁、壽、澧等州旱。十四年春,旱,無麥。十五年夏,旱。十八年夏,申、光、蔡州旱。十九年正月,不雨,至七月甲戌乃雨。   永貞元年秋,江浙、淮南、荊南、湖南、鄂岳陳許等州二十六,旱。   元和三年,淮南、江南、江西、湖南、廣南、山南東西皆旱。四年春、夏,大旱;秋,淮南、浙西、江西、江東旱。七年夏,揚、潤等州旱。八年夏,同、華二州旱。十五年夏,旱。   寶歷元年秋,荊南、淮南、浙西、江西、湖南及宣、襄、鄂等州旱。   太和元年夏,京畿、河中、同州旱。六年,河東、河南、關輔旱。七年秋,大旱。八年夏,江淮及陝、華等州旱。九年秋,京兆、河南、河中、陝華同等州旱。   開成二年春、夏,旱。四年夏,旱,浙東尤甚。   會昌五年春,旱。六年春,不雨;冬,又不雨,至明年二月。   大中四年,大旱。   鹹通二年秋,淮南、河南不雨,至於明年六月。九年,江淮旱。十年夏,旱。十一年夏,旱。   廣明元年春、夏,大旱。   中和四年,江南大旱,饑,人相食。   景福二年秋,大旱。   光化三年冬,京師旱,至於四年春。   ○詩妖   竇建德未敗時,有謠曰:「豆入牛口,勢不得久。」   貞觀十四年,交河道行軍大總管侯君集伐高昌。先是其國中有童謠曰;「高昌兵馬如霜雪,漢家兵馬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回首自消滅。」   永徽後,民歌《武媚娘曲》。   調露初,京城民謠有「側堂堂,橈堂堂」之言。太常丞李嗣真曰:「側者,不正;橈者,不安。自隋以來,樂府有《堂堂曲》,再言堂者,唐再受命之象。」   永淳元年七月,東都大雨,人多殍殕。先是童謠曰:「新禾不入箱,新麥不入場,迨及八九月,狗吠空垣牆。」   高宗自調露中欲封嵩山,屬突厥叛而止;後又欲封,以吐蕃入寇遂停。時童謠曰:「嵩山凡幾層,不畏登不得,但恐不得登,三度徵兵馬,傍道打騰騰。」   永徽末,裡歌有《桑條韋也》、《女時韋也》樂。   龍朔中,時人飲酒令曰;「子母相去離,連台拗倒。」俗謂杯盤為子母,又名盤為台。又裡歌有《突厥鹽》。   永淳後,民歌曰:「楊柳楊柳漫頭駝。」   垂拱後,東都有《契苾兒歌》,皆淫艷之詞。契苾,張易之小字也。   如意初,裡歌曰:「黃獐黃獐草裡藏,彎弓射爾傷。」其後,王孝傑敗於黃獐谷。   神龍以後,民謠曰:「山南烏鵲窠,山北金駱駝,鐮柯不鑿孔,斧子不施柯。」山南,唐也,烏鵲窠者,人居寡也;山北,胡也,金駱駝者,虜獲而重載也。安樂公主於洺州造安樂寺,童謠曰:「可憐安樂寺,了了樹頭懸。」   景龍中,民謠曰:「黃牸犢子挽紖斷,兩足踏地揹O斷,城南黃牸犢子韋。」又有《阿緯娘歌》。時又謠曰:「可憐聖善寺,身著綠毛衣,牽來河裡飲,踏殺鯉魚兒。」   玄宗在潞州,有童謠曰;「羊頭山北作朝堂。」   天寶中,有術士李遐周於玄都觀院廡間為詩曰:「燕市人皆去,函關馬不歸,人逢山下鬼,環上系羅衣。」而人皆不悟,近詩妖也。又祿山未反時,童謠曰;「燕燕飛上天,天上女兒鋪白氈,氈上有千錢。」時幽州又有謠曰:「舊來誇戴竿,今日不堪看,但看五月裡,清水河邊見契丹。」   德宗時,或為詩曰;「此水連涇水,雙眸血滿川,青牛逐硃虎,方號太平年。」近詩妖也。硃泚未敗前兩月,有童謠曰:「一隻箸,兩頭硃,五六月,化為膝B。」   元和初,童謠曰;「打麥打麥三三三。」乃轉身曰:「舞了也。」   大中末,京師小兒疊布漬水紐之向日,謂之曰「拔暈」。   鹹通七年,童謠曰:「草青青,被嚴霜,鵲始後,看顛狂。」十四年,鹹都童謠曰;「鹹通癸巳,出無所之,蛇去馬來,道路稍開,頭無片瓦,地有殘灰。」是歲,歲陰在巳,明年在午。巳,蛇也;午,馬也。   僖宗時,童謠曰:「金色蝦蟆爭努眼,翻卻曹州天下反。」   乾符六年,童謠曰;「八月無霜寒草青,將軍騎馬出空城,漢家天子西巡狩,猶向江東更索兵。」   中和初,童謠曰:「黃巢走,泰山東,死在翁家翁。」   ○訛言   貞觀十七年七月,民訛言官遣棖棖殺人,以祭天狗,云:其來也,身衣狗皮,鐵爪,每於暗中取人心肝而去。於是更相震怖,每夜驚擾,皆引弓斂自防,無兵器者剡竹為之,郊外不敢獨行。太宗惡之,令通夜開諸坊門,宣旨慰諭,月餘乃止。   武後時,民飲酒謳歌,曲終而不盡者,謂之「族鹽」。   開元二十七年十月,改作東都明堂,訛言官取小兒埋明堂下,以為厭勝。村野兒童藏於山谷,都城騷然,或言兵至。玄宗惡之,遣使尉諭,久之乃止。   天寶三載二月辛亥,有星如月,墜於東南,墜後有聲,京師訛言官遣棖棖捕人,取肝以祭天狗,人頗恐懼,畿內尤甚,遣使安諭之,與貞觀十七年占同。   天寶後,詩人多為憂苦流寓之思,及寄興於江湖僧寺,而樂曲亦多以邊地為名,有《伊州》、《甘州》、《涼州》等,至其曲遍繁聲,皆謂之「入破」。又有《胡旋舞》,本出康居,以旋轉便捷為巧,時又尚之。破者,蓋破碎雲。   建中三年秋,江淮訛言有毛人食其心,人情大恐。硃泚既僭號,名其舊第曰潛龍宮,移內府珍貨以實之。占者以為,《易》稱「潛龍勿用」,此敗祥也。   大和九年,京師訛言鄭注為上合金丹,生取小兒心肝,密旨捕小兒無算。往往陰相告曰:「某處失幾兒矣。」方士言金丹可致神仙,蓋誕妄不經之語,或信而服之,則發熱多死,如有所戒雲。小兒,無辜者,取其心肝,將有殺戮象。   劉從諫未死時,潞州有狂人折腰於市曰;「石雄七千人至矣。」從諫捕斬之。   鹹通十四年秋,成都訛言有捰i母鬼夜入人家,民皆恐,夜則聚坐。或曰某家見鬼,眼晃然如燈焰,民益懼。   黃巢未入京師時,都人以黃米及黑豆屑蒸食之,為之「黃賊打黑賊」。僖宗時,里巷斗者激怒,言:「任見右廂天子。」   毛蟲之孽。   永徽中,河源軍有狼三,晝入軍門,射之,斃。   永淳中,嵐、勝州兔害稼,千萬為群,食苗盡,兔亦不復見。   開元三年,有熊晝入揚州城。   乾元二年十月,詔百官上勤政樓觀安西兵赴陝州,有狐出於樓上,獲之。   大歷四年八月己卯,虎入京師長壽坊宰臣元載家廟,射殺之。虎,西方之屬,威猛吞噬,刑戮之象。六年八月丁丑,獲白兔於太極殿之內廊。占曰;「國有憂。白,喪祥也。」   建中三年九月己亥夜,虎入宣陽裡,傷人二,詰朝獲之。   貞元二年二月乙丑,有野鹿至於含元殿前,獲之;壬申,又有鹿至於含元殿前,獲之。占曰:「有大喪。」四年三月癸亥,有鹿至京師西市門,獲之。   開成四年四月,有獐出於太廟,獲之。   ○犬禍   武德三年,突厥處羅可汗將入冠,夜聞犬群嗥而不見犬。   武後初,酷吏丘神勣家狗生子皆無首,當項有孔如口,晝夜鳴吠,俄失所在。   神功元年,安國獻兩首犬。首多者,上不一也。   天寶十一載,李林甫晨起盥飾將朝,取書囊視之,中有物如鼠,躍於地即變為狗,壯大雄目,張牙視林甫,林甫射之,中,殺然有聲,隨箭沒。   貞元七年,趙州柏鄉民李崇貞家黃犬乳犢。   會昌三年,定州深澤令家狗生角。   大中初,狗生角。京房曰:「執正失將害之應。」又曰:「君子危陷,則狗生角。」   鹹通中,會稽有狗生而不能吠,擊之無聲。狗職吠以守禦,其不能者,像鎮守者不能禦寇之兆。   成汭為荊南節度使,城中犬皆夜吠,日者向隱以為城郭將丘墟。   中和二年秋,丹徒狗與彘交。占曰;「諸侯有謀害國者。」   ○白眚白祥   調露元年十一月壬午,秦州神亭治北霧開如日初耀,有白鹿、白狼見。近白祥也。   神龍二年四月己亥,雨毛於越州之鄮縣。占曰:「邪人進,賢人遁。」   大歷二年七月甲戌日入時,有白氣亙天。九月戊午夜,白霧起西北,亙天。五年五月甲申,西北有白氣亙天。   貞元二十年九月庚辰甲夜,有白氣八,東西際天。   大和三年八月,西方有白氣如柱。七年十月己酉,西方又有白氣如柱者三。   光啟二年四月,有白氣頭黑如發,自東南入於揚州滅。   光化二年三月乙巳,日中有白氣亙天,自西南貫於東北。   天復元年八月己亥,西方有白雲如履底,中出白氣如匹練,長五丈,上衝天,分為三彗,頭下垂。占曰:「天下有兵。白者,戰祥也。」   ○木沴金   神龍中,東都白馬寺鐵像頭無故自落於殿門外。   天寶五載四月,宰臣李適之常列鼎具膳羞,中夜,鼎躍出相鬥不解,鼎耳及足皆折。 志第二十六 五行三   《五行傳》曰:「簡宗廟,不禱祠,廢祭祀,逆天時,則水不潤下。」謂水失其性 ,百川逆溢,壞鄉邑,溺人民而為災也。又曰:「聽之不聰,是謂不謀。厥咎急,厥罰常寒,厥極貧。時則有鼓妖,時則有豕禍,時則有耳痾,時則有雷電、霜、雪、雨、雹、黑眚黑祥,惟火沴水。」   △水不潤下   貞觀三年秋,貝、譙、鄆、泗、沂、徐、豪、蘇、隴九州水。水,太陰之氣也。若臣道顓,女謁行,夷狄強,小人道長,嚴刑以逞,下民不堪其憂,則陰類勝,其氣應而水至;其謫見於天,月及辰星與列星之司水者為之變,若七曜循中道之北,皆水祥也。四年秋,許、戴、集三州水。七年八月,山東、河南州四十大水。八年七月,山東、江淮大水。十年,關東及淮海旁州二十八大水。十一年七月癸未,黃氣際天,大雨,谷水溢,入洛陽宮,深四尺,壞左掖門,毀官寺十九;洛水漂六百餘家。九月丁亥,河溢,壞陝州之河北縣及太原倉,毀河陽中迣獢C十六年秋,徐、戴二州大水。十八年秋,谷、襄、豫、荊、徐、梓、忠、綿、宋、亳十州大水。十九年秋,泌、易二州水,害稼。二十一年八月,河北大水,泉州海溢,驩州水。二十二年夏,瀘、越、徐、交、渝等州水。   永徽元年六月,新豐、渭南大雨,零口山水暴出,漂廬舍;宣、歙、饒、常等州大雨,水,溺死者數百人。秋,齊、定等州十六水。二年秋,汴、定、濮、亳等州水。四年,杭、夔、果、忠等州水。五年五月丁丑夜,大雨,麟游縣山水沖萬年宮玄武門,入寢殿,衛士有溺死者。六月河北大水,滹沱溢,損五千餘家。六年六月,商州大水。秋,冀、沂、密、兗、滑、汴、鄭、婺等州水,害稼;洛州大水,毀天津橋。十月,齊州河溢。   顯慶元年七月,宣州涇縣山水暴出,平地四丈,溺死者二千餘人。九月,括州暴風雨,海水溢,壞安固、永嘉二縣。四年七月,連州山水暴出,漂七百餘家。   麟德二年六月,鄜州大水,壞居人廬舍。   總章二年六月,括州大風雨,海溢,壞永嘉、安固二縣,溺死者九千七十人;冀州大雨,水平地深一丈,壞民居萬家。   鹹亨元年五月丙戌,大雨,山水溢,溺死五千餘人。二年八月,徐州山水漂百餘家。四年七月,婺州大雨,山水暴漲,溺死五千餘人。   上元三年八月,青州大風,海溢,漂居人五千餘家;齊、淄等七州大水。   永隆元年九月,河南、河北大水,溺死者甚眾。二年八月,河南、河北大水,壞民居十萬餘家。   永淳元年五月丙午,東都連日澍雨;乙卯,洛水溢,壞天津橋及中橋,漂居民千餘家。六月乙亥,京師大雨,水平地深數尺。秋,山東大雨,水,大饑。二年七月己巳,河溢,壞河陽橋。八月,恆州滹沱河及山水暴溢,害稼。   文明元年七月,溫州大水,漂千餘家;括州溪水暴漲,溺死百餘人。   如意元年四月,洛水溢,壞永昌橋,漂居民四百餘家。七月,洛水溢,漂居民五千餘家。八月,河溢,壞河陽縣。   長壽二年五月,棣州河溢,壞居民二千餘家。是歲,河陽州十一水。   萬歲通天元年八月,徐州大水,害稼。   神功元年三月,括州水,壞民居七百餘家。是歲,河南州十九,水。   聖歷二年七月丙辰,神都大雨,洛水壞天津橋。秋,水溢懷州,漂千餘家。三年三月辛亥,鴻州水,漂千餘家,溺死四百餘人。   久視元年十月,洛州水。   長安三年六月,寧州大雨,水,漂二千餘家,溺死千餘人。四年八月,瀛州水,壞民居數千家。   神龍元年四月,雍州同官縣大雨,水,漂民居五百餘家。六月,河北州十七大水。七月甲辰,洛水溢,壞民居二千餘家。二年四月辛丑,洛水壞天津橋,溺死數百人。八月,魏州水。   景龍三年七月,澧水溢,害稼。九月,密州水,壞民居數百家。   開元三年,河南、河北水。四年七月丁酉,洛水溢,沉舟數百艘。五年六月甲申,瀍水溢,溺死者千餘人;鞏縣大水,壞城邑,損民居數百家;河南水,害稼。八年夏,契丹寇營州,發關中卒援之,宿澠池之缺門,營谷水上,夜半,山水暴至,萬餘人皆溺死。六月庚寅夜,谷、洛溢,入西上陽宮,宮人死者十七八,畿內諸縣田稼廬舍蕩盡,掌閒衛兵溺死千餘人,京師興道坊一夕陷為池,居民五百餘家皆沒不見。是年,鄧州三鴉口大水塞谷,或見二小兒以水相沃,須臾,有蛇大十圍,張口仰天,人或斫射之,俄而暴雷雨,漂溺數百家。十年五月辛酉,伊水溢,毀東都城東南隅,平地深六尺;河南許、仙、豫、陳、汝、唐、鄧等州大水,害稼,漂沒民居,溺死者甚眾。六月,博州,棣州河決。十二年六月,豫州大水。八月,兗州大水。十四年秋,天下州五十,水,河南、河北尤甚,河及支川皆溢,懷、衛、鄭、滑、汴、濮人或巢或舟以居,死者千計;潤州大風自東北,海濤沒瓜步。十五年五月,晉州大水。七月,鄧州大水,溺死數千人;洛水溢,入鄜城,平地丈餘,死者無算,壞同州城市及馮翊縣,漂居民二千餘家。八月,澗、谷溢,毀澠池縣。是秋,天下州六十三大水,害稼及居人廬舍,河北尤甚。十七年八月丙寅,越州大水,壞州縣城,十八年六月壬午,東都瀍水溺揚、楚等州租船,洛水壞天津、永濟二橋及民居千餘家。十九年秋,河南水,害稼。二十年秋,宋、滑、兗、鄆等州大水。二十二年秋,關輔、河南州十餘水,害稼。二十七年三月,澧、袁、江等州水。二十八年十月,河南郡十三水。二十九年七月,伊、洛及支川皆溢,害稼,毀天津橋及東西漕、上陽宮仗捨,溺死千餘人。是秋,河南、河北郡二十四水,害稼。   天寶四載九月,河南、淮陽、睢陽、譙四郡水。十載,廣陵大風駕海潮,沈江口船數千艘。十三載九月,東都瀍、洛溢,壞十九坊。   廣德元年九月,大雨,水平地數尺,時吐蕃寇京畿,以水自潰去。二年五月,東都大雨,洛水溢,漂二十餘坊;河南諸州水。   大歷元年七月,洛水溢。二年秋,湖南及河東、河南、淮南、浙東西、福建等道州五十五水災。七年二月,江州江溢。十年七月,杭州海溢。十一年七月戊子,夜澍雨,京師平地水尺餘,溝渠漲溢,壞民居千餘家。十二年秋,京畿及宋、亳、滑三州大雨水,害稼,河南尤甚,平地深五尺,河溢。   建中元年,幽、鎮、魏、博大雨,易水、滹沱橫流,自山而下,轉石折樹,水高丈餘,苗稼蕩盡。   貞元二年六月丁酉,大風雨,京城通衢水深數尺,有溺死者。東都、河南、荊南、淮南江河溢。三年三月,東都、河南、江陵、汴揚等州大水。四年八月,灞水暴溢,殺百餘人。八年秋,自江淮及荊、襄、陳、宋至於河朔州四十餘大水,害稼,溺死二萬餘人,漂沒城郭廬舍,幽州平地水深二丈,徐、鄭、涿、薊、檀、平等州,皆深丈餘。八年六月,淮水溢,平地七尺,沒泗州城。十一年十月,朗、蜀二州江溢。十二年四月,福、建二州大水,嵐州暴雨,水深二丈。十三年七月,淮水溢於亳州。十八年春,申、光、蔡等州大水。   永貞元年夏,朗州之熊、武五溪溢。秋,武陵、龍陽二縣江水溢,漂萬餘家。京畿長安等九縣山水害稼。   元和元年夏,荊南及壽、幽、徐等州大水。二年六月,蔡州大雨,水平地深數尺。四年十月丁未,渭南暴水,漂民居二百餘家。六年十月,鄜坊、黔中水。七年正月,振武河溢,毀東受降城;五月,饒、撫、虔、吉、信五州暴水,虔州尤甚,平地有深至四丈者。八年五月,陳州、許州大雨,大隗山摧,水流出,溺死者千餘人。六月庚寅,大風,毀屋揚瓦,人多壓死;京師大水,城南深丈餘,入明德門,猶漸車輻。辛卯,渭水漲,絕濟。時所在百川發溢,多不由故道。滄州水潦,浸鹽山等四縣。九年秋,淮南及岳、安、宣、江、撫、袁等州大水,害稼。十一年五月,京畿大雨水,昭應尤甚;衢州山水害稼,深三丈,毀州郭,溺死百餘人。六月,密州大風雨,海溢,毀城郭;饒州浮梁、樂平二縣暴雨,水,漂沒四千餘戶;潤、常、潮、陳、許五州及京畿水,害稼。八月甲午,渭水溢,毀中橋。十二年六月乙酉,京師大雨,水,含元殿一柱傾,市中水深三尺,毀民居二千餘家;河南、河北大水,洺、邢尤甚,平地二丈;河中、江陵、幽澤潞晉隰蘇台越州水,害稼。十三年六月辛未,淮水溢。十五年秋,洪、吉、信、滄等州水。   長慶二年七月,河南陳、許、蔡等州大水;好畤山水漂民居三百餘家;處州大雨,水,平地深八尺,壞城邑、桑田太半。四年夏,蘇、湖二州大雨,水,太湖決溢;睦州及壽州之霍山山水暴出;鄆、曹、濮三州雨,水壞州城、民居、田稼略盡;襄、均、復、郢四州漢水溢決。秋,河南及陳、許二州水,害稼。   寶歷元年秋,鄜、坊二州暴水;兗、海、華三州及京畿奉天等六縣水,害稼。   大和二年夏,京畿及陳、滑二州水,害稼;河陽水,平地五尺;河決,壞棣州城;越州大風,海溢;河南鄆、曹、濮、淄、青、齊、德、兗、海等州並大水。三年四月,同官縣暴水,漂沒二百餘家;宋、亳、徐等州大水,害稼。四年夏,江水溢,沒舒州太湖、宿松、望江三縣民田數百戶;鄜坊水,漂三百餘家;浙西、浙東、宣歙、江西、鄜坊、山南東道、淮南、京畿、河南、江南、荊襄、鄂岳、湖南大水,皆害稼。五年六月,玄武江漲,高二丈,溢入梓州羅城;淮西、浙東、浙西、荊襄、岳鄂、東川大水,害稼。六年二月,蘇、湖二州大水。六月,徐州大雨,壞民居九百餘家。七年秋,浙西及揚、楚、舒、廬、壽、滁、和、宣等州大水,害稼。八年秋,江西及襄州水,害稼;蘄州湖水溢;滁州大水,溺萬餘戶。   開成元年夏,鳳翔麟游縣暴雨,水,毀九成宮,壞民舍數百家,死者百餘人。七月,鎮州滹沱河溢,害稼。三年夏,河決,浸鄭、滑外城;陳、許、鄜、坊、鄂、曹、濮、襄、魏、博等州大水;江、漢漲溢,壞房、均、荊、襄等州民居及田產殆盡;蘇、湖、處等州水溢入城,處州平地八尺。四年秋,西川、滄景、淄青大雨,水,害稼及民廬舍,德州尤甚,平地水深八尺。五年七月,鎮州及江南水。   會昌元年七月,江南大水,漢水壞襄、均等州民居甚眾。   大中十二年八月,魏、博、幽、鎮、兗、鄆、滑、汴、宋、舒、壽、和、潤等州水,害稼;徐、泗等州水深五丈,漂沒數萬家。十三年夏,大水。   鹹通元年,穎州大水。四年閏六月,東都暴水,自龍門毀定鼎、長夏等門,漂溺居人。七月,東都許、汝、徐、泗等州大水,傷稼。九月,孝義山水深三丈,破武牢關金城門汜水橋,六年六月,東都大水,漂壞十二坊,溺死者甚眾。七年夏,江淮大水。秋,河南大水,害稼。十四年八月,關東、河南大水。   乾符三年,關東大水。   光化三年九月,浙江溢,壞民居甚眾。   乾寧三年四月,河圮於滑州,硃全忠決其堤,因為二河,散漫千餘里。   △常寒   顯慶四年二月壬子,大雨雪。方春,少陽用事,而寒氣脅之,古占以為人君刑法暴濫之象。近常寒也。   鹹亨元年十月癸酉,大雪,平地三尺,人多凍死。   儀鳳三年五月丙寅,高宗在九成宮,霖雨,大寒,兵衛有凍死者。   開耀元年冬,大寒。   久視元年三月,大雪。   神龍元年三月乙酉,睦州暴寒且冰。   開元二十九年九月丁卯,大雨雪,大木偃折。   大歷四年六月伏日,寒。   貞元元年正月戊戌,大風雪,寒;丙午,又大風雪,寒,民饑,多凍死者。十二年十二月,大雪甚寒,竹柏柿樹多死。占曰;「有德遭險,厥災暴寒。」十九年三月,大雪。二十年二月庚戌,始雷,大雨雹,震電,大雨雪。既雷則不當雪,陰脅陽也,如魯隱公之九年。   元和六年十二月,大寒。八年十月,東都大寒,霜厚數寸,雀鼠多死。十二年九月己丑,雨雪,人有凍死者。十五年八月己卯,同州雨雪,害稼。   長慶元年二月,海州海水冰,南北二百里,東望無際。   大和六年正月,雨雪逾月,寒甚。九年十二月,京師苦寒。   會昌三年春,寒,大雪,江左尤甚,民有凍死者。   鹹通五年冬,隰、石、汾等州大雨雪,平地深三尺。   景福二年二月辛巳,曹州大雪,平地二尺。   天復三年三月,浙西大雪,平地三尺餘,其氣如煙,其味苦。十二月,又大雪,江海冰。   天祐元年九月壬戌朔,大風,寒如仲冬。是冬,浙東、浙西大雪。吳、越地氣常燠而積雪,近常寒也。   △鼓妖   武德三年二月丁丑,京師西南有聲如崩山。近鼓妖也。說者以為人君不聰,為眾所惑,則有聲無形,不知所從生。   天授元年九月,檢校內史宗秦客拜日,無雲而雷震。近鼓妖也。   貞元十三年六月丙寅,天晦,街鼓不鳴。   中和二年十月,西北方無雲而雷。   天復三年十月甲午,有大聲出於宣武節度使廳事。近鼓妖也。   △魚孽   如意中,濟源路敬淳家水碾柱將壞,易之為薪,中有m魚長尺餘,猶生。近魚孽也。   開元四年,安南都護府江中有大蛇,首尾橫出兩岸,經日而腐,寸寸自斷。數日,江魚盡死,蔽江而下,十十五五相附著,江水臭。   神龍中,渭水有蝦蟆大如鼎,裡人聚觀,數日而失。是歲大水。   元和十四年二月,晝,有魚長尺餘,墜於鄆州市,良久乃死。魚失水而墜於市,敗滅象也。   開成二年三月壬申,有大魚長六丈,自海入淮,至濠州招義,民殺之。近魚孽也。   乾符六年,汜水河魚逆流而上,至垣曲、平陸界。魚,民象,逆流而上,民不從君令也。   光啟二年,揚州雨魚。占如元和十四年。   △蝗   武德六年,夏州蝗。蝗之殘民,若無功而祿者然,皆貪撓之所生。先儒以為人主失禮煩苛則旱,魚螺變為蟲蝗,故以屬魚孽。   貞觀二年六月,京畿旱、蝗。太宗在苑中掇蝗祝之曰:「人以谷為命,百姓有過,在予一人,但當蝕我,無害百姓。」將吞之,侍臣懼帝致疾,遽以為諫。帝曰;「所冀移災朕躬,何疾之避?」遂吞之。是歲,蝗不為災。三年五月,徐州蝗。秋,德、戴、廓等州蝗。四年秋,觀、兗、遼等州蝗。二十一年秋,渠、泉二州蝗。   永徽元年,夔、絳、雍、同等州蝗。   永淳元年三月,京畿蝗,無麥苗。六月,雍、岐、隴等州蝗。   長壽二年,台、建等州蝗。   開元三年七月,河南、河北蝗。四年夏,山東蝗,蝕稼,聲如風雨。二十五年,貝州蝗,有白鳥數千萬,群飛食之,一夕而盡,禾稼不傷。   廣德二年秋,蝗,關輔尤甚,米斗千錢。   興元元年秋,螟蝗自山而東際於海,晦天蔽野,草木葉皆盡。   貞元元年夏,蝗,東自海,西盡河、隴,群飛蔽天,旬日不息,所至草木葉及畜毛靡有孑遺,餓殣枕道,民蒸蝗,曝,揚去翅足而食之。   永貞元年秋,陳州蝗。   元和元年夏,鎮、冀等州蝗。   長慶三年秋,洪州螟蝗害稼八萬頃。   開成元年夏,鎮州、河中蝗,害稼。二年六月,魏博、昭義、淄青、滄州、兗海、河南蝗。三年秋,河南、河北鎮定等州蝗,草木葉皆盡。五年夏,幽、魏、博、鄆、曹、濮、滄、齊、德、淄、青、兗、海、河陽、淮南、虢、陳、許、汝等州螟蝗害稼。占曰:「國多邪人,朝無忠臣,居位食祿,如蟲與民爭食,故比年蟲蝗。」   會昌元年七月,關東、山南鄧唐等州蝗。   大中八年七月,劍南東川蝗。   鹹通三年六月,淮南、河南蝗。六年八月,東都、同華陝虢等州蝗。七年夏,東都、同、華、陝、虢及京畿蝗。九年,江淮、關內及東都蝗。十年夏,陝、虢等州蝗。不絀無德,虐取於民之罰。   乾符二年,蝗自東而西蔽天。   光啟元年秋,蝗自東方來,群飛蔽天。二年,荊、襄蝗、米斗錢三千,人相食;淮南蝗,自西來,行而不飛,浮水緣城入揚州府署,竹樹幢節,一夕如翦,幡幟畫像,皆嚙去其首,撲不能止。旬日,自相食盡。   △豕禍   貞觀十七年六月,司農寺豕生子,一首八足,自頸分為二。   貞元四年二月,京師民家有豕生子,兩首四足。首多者,上不一也。是歲,宣州大雨震雷,有物墮地如豬,手足各兩指,執赤班蛇食之。頃之,雲合不復見。近豕禍也。   元和八年四月,長安西市有豕生子,三耳八足,自尾分為二。足多者,下不一也。   鹹通七年,徐州蕭縣民家豕出溷舞,又牡豕多將鄰里群豕而行,復自相噬嚙。   乾符六年,越州山陰民家有豕入室內,壞器用,銜桉缶置於水次。   廣明元年,絳州稷山縣民一豕生如人狀,無眉目耳發。占為邑有亂。   △雷電   貞觀十一年四月甲子,震乾元殿前槐樹。震耀,天之威怒,以象殺戮;槐,古者三公所樹也。   證聖元年正月丁酉,雷。雷者陽聲,出非其時,臣竊君柄之象。   長安四年五月丁亥,震雷,大風拔木,人有震死者。   延和元年六月,河南偃師縣李材村有震電入民家,地震裂,闊丈餘,長十五里,深不可測,所裂處井廁相通,或沖塚墓,柩出平地無損。李,國姓也;震電,威刑之象;地,陰類也。   永泰元年二月甲子夜,震霆。自是無雷,至六月甲申乃雷。   大歷十年四月甲申,雷電,暴風拔木飄瓦,人有震死者,京畿害稼者七縣。   建中元年九月己卯。雷。四年四月丙子,東都畿汝節度使哥舒曜攻李希烈,進軍至穎橋,大雨震電,人不能言者十三四,馬驢多死。   貞元十四年五月己酉夏至,始雷。   元和十一年冬,雷。   長慶二年六月乙丑,大風震電,落太廟鴟尾,破御史台樹。   大和八年三月辛酉,定陵台大雨,震,廡下地裂二十有六步。占曰;「士庶分離,大臣專恣,不救大敗。」   會昌三年五月甲午,始雷。   鹹通四年十二月,震雷。   乾符二年十二月,震雷,雨雹。   乾寧四年,李茂貞遣將符道昭攻成都,至廣漢,震雷,有石隕於帳前。   △霜   貞觀元年秋,霜殺稼。京房《易傳》曰:「人君刑罰妄行,則天應之以隕霜。」三年,北邊霜殺稼。   永微二年,綏、延等州霜殺稼。   調露元年八月,邠、涇、寧、慶、原五州霜。   證聖元年六月,睦州隕霜,殺草。吳、越地燠而盛夏隕霜,昔所未有。四年四月,延州霜,殺草。四月純陽用事,像人君當布惠於天下,而反隕霜,是無陽也。   開元十二年八月,潞,綏等州霜殺稼。十五年,天下州十七霜殺稼。   元和二年七月,邠、寧等州霜殺稼。九年三月丁卯,隕霜,殺桑。十四年四月,淄、青隕霜,殺惡草及荊棘,而不害嘉谷。   寶歷元年八月,邠州霜殺稼。   大和三年秋,京畿奉先等八縣早霜,殺稼。   大中三年春,隕霜,殺桑。   中和元年春,霜。秋,河東早霜,殺稼。   △雹   貞觀四年秋,丹、延、北永等州雹。   顯慶二年五月,滄州大雨雹,中人有死者。   鹹亨元年四月庚午,雍州大雨雹。二年四月戊子,大雨雹,震電,大風折木,落則天門鴟尾三。先儒以為「雹者,陰脅陽也」。又曰:「人君惡聞其過,抑賢用邪,則雹與雨俱;信讒殺無罪,則雹下毀瓦、破車、殺牛馬。」   永淳元年五月壬寅,定州大雨雹,害麥、禾及桑。   天授二年六月庚戌,許州大雨雹。   證聖元年二月癸卯,滑州大雨雹,殺燕雀。   神功元年,媯、綏二州雹。   聖歷元年六月甲午,曹州大雨雹。   久視元年六月丁亥,曹州大雨雹。   長安三年八月,京師大雨雹,人畜有凍死者。   神龍元年四月壬子,雍州同官縣大雨雹,殺鳥獸。   景龍元年四月己巳,曹州大雨雹。二年正月己卯,滄州雨雹如雞卵。   開元八年十二月丁未,滑州大雨雹。二十二年五月戊辰,京畿渭南等六縣大風雹,傷麥。   大歷七年五月乙酉,雨雹。   貞元二年六月丙子,大雨雹。十七年二月丁酉,雨雹;己亥,霜;戊申夜,震霆,雨雹;庚戌,大雨雪而雹。五月戊寅,好畤縣風雹,害麥。十八年七月癸酉,大雨雹。   元和元年,鄜、坊等州雹。十年秋,鄜、坊等州風雹,害稼。十二年夏,河南雨雹,中人有死者。十五年三月,京畿興平、醴泉等縣雹,傷麥。   長慶四年六月庚寅,京師雨雹如彈丸。   大和四年秋,鄜、坊等州雹。五年夏,京畿奉先、渭南等縣雨雹。   開成二年秋,河南雹,害稼。四年七月,鄭、滑等州風雹。五年六月,濮州雨雹如拳,殺人三十六,牛馬甚眾。   會昌元年秋,登州雨雹,文登尤甚,破瓦害稼。四年夏,雨雹如彈丸。   乾符六年五月丁酉,宣授宰臣豆盧谻翩B崔沆制,殿庭氛霧四塞,及百官班賀於政事堂,雨雹如鳧卵,大風雷雨拔木。   廣明元年四月甲申朔,汝州大雨風,拔街衢樹十二三;東都有雲起西北,大風隨之,長夏門內表道古槐樹自拔者十五六,宮殿鴟尾皆落,雨雹大如杯,鳥獸殪於川澤。   △黑眚黑祥   大歷二年十二月戊戌,黑氣如塵,瀰漫於北方。黑氣,陰沴也。   貞元四年七月,自陝至河陰,河水黑,流入汴,至汴州城下,一宿而復。近黑祥也。占曰;「法嚴刑酷,傷水性也。五行變節,陰陽相干,氣色繆亂,皆敗亂之象。」十四年,潤州有黑氣如堤,自海門山橫亙江中,與北固山相峙,又有白氣如虹,自金山出,與黑氣交,將旦而沒。   大和四年正月壬寅,黑氣如帶,東西際天。   鹹通十四年七月,僖宗即位,是日,黑氣如盤,自天屬含元殿庭。   △火沴水   武德九年二月,蒲州河清。襄楷以為:「河,諸侯象;清,陽明之效也。」   貞觀十四年二月,陝州、泰州河清。十六年正月,懷州河清。十七年十二月,鄭州、滑州河清。二十三年四月,靈州河清。   永徽元年正月,濟州河清。二年十二月,衛州河清。五年六月,濟州河清十六里。   調露二年夏,豐州河清。   長安初,醴泉坊太平公主第井水溢流。又并州文水縣猷水竭,武氏井溢。   神龍二年三月壬子,洛陽城東七里,地色如水,樹木車馬,歷歷見影,漸移至都,月餘乃滅。長安街中,往往見水影。昔苻堅之將死也,長安嘗有是。   景龍四年三月庚申,京師井水溢。占曰:「君凶」。又曰:「兵將起。」   開元二十二年八月,清夷軍黃帝祠古井湧浪。二十五年五月,淄州、棣州河清。二十九年,亳州老子祠九井涸復湧。   乾元二年七月,嵐州合河、關河三十里清如井水,四日而變。   寶應元年九月甲午,太州至陝州二百餘里河清,澄澈見底。   大歷末,深州束鹿縣中有水影長七八尺,遙望見人馬往來,如在水中,及至前,則不見水。   建中四年五月乙巳,滑州、濮州河清。   貞元十四年閏五月乙丑,滑州河清。二十一年夏,越州鏡湖竭。是歲,朗州熊、武五溪水鬥。占曰:「山崩川竭,國必亡。」又曰:「方伯力政,厥異水鬥。」   開成二年夏,旱,揚州運河竭。   大中八年正月,陝州河清。   鹹通八年七月,泗州下邳雨湯,殺鳥雀。水沸於火,則可以傷物,近火沴水也。雨者,自上而降;鳥雀,民象。   中和三年秋,汴水入於淮水,鬥,壞船數艘。   廣明元年夏,汝州峴陽峰龍池涸。近川竭也。   《五行傳》曰:「皇之不極,是謂不建,厥咎眊,厥罰常陰,厥極弱。時則有射妖,時則有龍蛇之孽,時則有馬禍,時則有下人伐上之痾,時則有日月亂行,星辰逆行。」謂木金火水土沴天也。   △常陰   長安四年,自九月霖雨陰晦,至於神龍元年正月。   貞元二十一年秋,連月陰霪。   元和十五年正月庚辰至於丙申,晝常陰晦,微雨雪,夜則晴霽。占曰:「晝霧夜晴,臣志得申。」   鹹通十四年七月,靈州陰晦。   乾符六年秋,多雲霧晦冥,自旦及禺中乃解。   光啟元年秋,河東大雲霧。明年夏,晝陰積六十日。二年十一月,淮南陰晦雨雪,至明年二月不解。   景福二年夏,連陰四十餘日。   △霧   長壽元年九月戊戌,黃霧四塞。霧者,百邪之氣,為陰冒陽,本於地而應於天;黃為土,土為中宮。   神龍二年三月乙巳,黃霧四塞。   景龍二年八月甲戌,黃霧昏濁不雨。二年正月丁卯,黃霧四塞。十一月甲寅,日入後,昏霧四塞,經二日乃止。占曰:「霧連日不解,其國昏亂。」   開元五年正月戊辰,昏霧四塞。   天寶十四載冬三月,常霧起昏暗,十步外不見人,是謂晝昏。占曰:「有破國。」   至德二載四月,賊將武令珣圍南陽,白霧四塞。   上元元年閏四月,大霧。占曰:「兵起。」   貞元十年三月乙亥,黃霧四塞,日無光。   鹹通九年十一月,龐勳圍徐州,甲辰,大霧昏塞,至於丙午。   光化四年冬,昭宗在東內,武德門內煙霧四塞,門外日色皎然。   △虹蜺   武德初,隋將堯君素守蒲州,有白虹下城中。   唐隆元年六月戊子,虹蜺亙天。蜺者,斗之精。占曰:「后妃陰脅王者。」又曰:「五色迭至,照於宮殿,有兵。」   延和元年六月,幽州都督孫佺帥兵襲奚,將入賊境,有白虹垂頭於軍門。占曰;「其下流血。」   至德二載正月丙子,南陽夜有白虹四,上亙百餘丈。   元和十三年十二月丙辰,有白虹闊五尺,東西亙天。   會昌四年正月己酉,西方有白虹。   鹹通元年七月己酉朔,白虹橫亙西方。九年七月戊戌,白虹橫亙西方。   光啟二年九月,白虹見西方。十月壬辰夜,又如之。   天復三年三月庚申,有曲虹在日東北。   △龍蛇孽   貞觀八年七月,隴右大蛇屢見。蛇,女子之祥;大者,有所象也。又汾州青龍見,吐物在空中,光明如火,墮地地陷,掘之得玄金,廣尺,長七寸。   顯慶二年五月庚寅,有五龍見於岐州之皇后泉。   先天二年六月,京師朝堂磚下有大蛇出,長丈餘,有大蝦蟆如盤,而目赤如火,相與鬥,俄而蛇入於大樹,蝦蟆入於草。蛇、蝦蟆,皆陰類;朝堂出,非其所也。   開元四年六月,郴州馬嶺山下有白蛇與黑蛇鬥,白蛇長六七尺,吞黑蛇,至腹,口眼血流,黑蛇長丈餘,頭穿白蛇腹出,俱死。   天寶中,洛陽有巨蛇,高丈餘,長百尺,出芒山下,胡僧無畏見之曰:「此欲決水瀦洛城。」即以天竺法咒之,數日蛇死。十四載七月,有二龍斗於南陽城西。《易坤》:「上六,龍戰於野。」《文言》曰:「陰疑於陽必戰。」   至德元載八月朔,成都丈人廟有肉角蛇見。二載三月,有蛇斗於南陽門之外,一蛇死,一蛇上城。   建中二年夏,趙州寧晉縣沙河北,有棠樹甚茂,民祠之為神。有蛇數百千自東西來,趨北岸者聚棠樹下,為二積,留南岸者為一積,俄有徑寸龜三,繞行,積蛇盡死,而後各登其積。野人以告。蛇腹皆有瘡,若矢所中。刺史康日知圖其事,奉三龜來獻。四年九月戊寅,有龍見於汝州城壕。龍,大人像,其潛也淵,其飛也天;城壕,失其所也。   貞元末,資州得龍丈餘,西川節度使韋皋匣而獻之,百姓縱觀,三日,為煙所薰而死。   大和二年六月丁丑,西北有龍鬥。三年,成都門外有龍與牛鬥。   開成元年,宮中有眾蛇相與鬥。   光化三年九月,杭州有龍斗於浙江,水溢,壞民廬舍。占同天寶十四載。   光啟二年冬,鄜州洛交有蛇見於縣署,復見於州署。蛇,冬則蟄,《易》曰;「龍蛇之蟄,以存身也。」   △馬禍   義寧二年五月戊申,有馬生角,長二寸,末有肉。角者,兵象。   武德三年十月,王世充偽左僕射韋霽馬生角,當項。   永隆二年,監牧馬大死,凡十八萬疋。馬者,國之武備,天去其備,國將危亡。   文明初,新豐有馬生駒,二首同項,各有口鼻,生而死;又咸陽牝馬生石,大如升,上微有綠毛。皆馬禍也。   開元十二年五月,太原獻異馬駒,兩肋各十六,肉尾無毛。二十五年,濮州有馬生駒,肉角。二十九年三月,滑州刺史李邕獻馬,肉鬃鱗臆,嘶不類馬,日行三百里。   建中四年五月,滑州馬生角。   大和九年八月,易定馬飲水,因吐珠一,以獻。   開成元年六月,揚州民明齊家馬生角,長一寸三分。   會昌元年四月,桂州有馬生駒,三足,能隨群於牧。   鹹通三年,郴州馬生角。十一年,沁州綿上及和川牡馬生子,皆死。京房《易傳》曰:「方伯分威,厥妖牡馬生子。   乾符二年,河北馬生人。   中和元年九月,長安馬生人,京房《易傳》曰:「諸侯相伐,厥妖馬生人。」一曰;「人流亡。」二年二月,蘇州嘉興馬生角。   光啟二年夏四月,僖宗在鳳翔,馬尾皆吒蓬如篲。吒,怒象。   文德元年,李克用獻馬二,肘膝皆有鬣,長五寸許,蹄大如七寸甌。   △人痾   武德四年,太原尼志覺死,十日而蘇。   貞觀十九年,衛州人劉道安頭生肉角,隱見不常,因以惑眾,伏誅。角,兵象;肉,不可以觸者。永徽六年,淄州高苑民吳威妻、嘉州民辛道護妻皆一產四男。凡物反常則為妖,亦陰氣盛則母道壯也。   顯慶三年,普州有人化為虎。虎,猛噬而不仁。   儀鳳三年四月,涇州獻二小兒,連心異體。初,鶉觚縣衛士胡萬年妻吳生一男一女,其胸相連,余各異體,乃析之,則皆死;又產,復然,俱男也,遂育之,至是四歲,以獻於朝。   永隆元年,長安獲女魃,長尺有二寸,其狀怪異。《詩》曰:「旱魃為虐,如炎如焚。」是歲秋,不雨,至於明年正月。   永隆二年九月,萬年縣女子劉凝靜衣白衣,從者數人,升太史令廳,問比有何災異。令執之以聞。是夜,彗星見。太史司天文、歷候,王者所以奉若天道、恭授民時者,非女子所當問。   載初中,涪州民范端化為虎。   神功元年一月庚子,有人走入端門,又入則天門,至通天宮,閽及仗衛不之覺。時來俊臣婢產肉塊如二升器,剖之有赤蟲,須臾化為蜂,螫人而去。   久視二年正月,成州有大人跡見。   長安中,郴州佐史因病化為虎,欲食其嫂,擒之,乃人也,雖未全化,而虎毛生矣。   太極元年,狂人段萬謙潛入承天門,登太極殿,升御床,自稱天子,且言:「我李安國也,人相我年三十二當為天子。」   開元二十三年四月,冀州獻長人李家寵,八尺有五寸。   大歷十年二月,昭應婦人張產一男二女。   貞元八年正月丁亥,許州人李狗兒持仗上含元殿擊欄檻,伏誅。十年四月,恆州有巨人跡見。十五年正月戊申,狂人劉忠詣銀台,稱白起令上表,天下有火災。十七年十一月,翰林待詔戴少平死十有六日而蘇。是歲,宣州南陵縣丞李嶷死,已殯三十日而蘇。   元和二年,商州洪崖冶役夫將化為虎,眾以水沃之,不果化。   長慶四年三月,民徐忠信潛入浴堂門。   寶歷二年十二月,延州人賀文妻一產四男。   大和二年十月,狂人劉德廣入含元殿。   鹹通七年,渭州有人生角寸許。占曰:「天下有兵。」十三年四月,太原晉陽民家有嬰兒,兩頭異頸,四手聯足。此天下不一之妖。是歲,民皇甫及年十四,暴長七尺餘,長啜大嚼,三倍如初,歲余死。   乾符六年秋,蜀郡婦人尹生子首如豕,目在脽下。占曰:「君失道。」   光啟元年,隰州溫泉民家有死者,既葬且半月,行人聞聲呼地下,其家發之,則復生,歲余乃死。二年春,鳳翔郿縣女子未枌化為丈夫,旬日而死。京房《易傳》曰:「茲謂陰昌,賊人為王。」   大順元年六月,資州兵王全義妻如孕,覺物漸下入股,至足大拇,痛甚,坼而生珠如彈丸,漸長大如杯。   天祐二年五月,穎州汝陰民彭文妻一產三男。   △疫   貞觀十年,關內、河東大疫。十五年三月,澤州疫。十六年夏,谷、涇、徐、戴、虢五州疫。十七年夏,潭、濠、廬三州疫。十八年,廬、濠、巴、普、郴五州疫。二十二年,卿州大役永徽六年三月,楚州大役。   永淳元年冬,大疫,兩京死者相枕於路。占曰:「國將有恤,則邪亂之氣先被於民,故疫。」   景龍元年夏,自京師至山東、河北疫,死者千數。   寶應元年,江東大疫,死者過半。   貞元六年夏,淮南,浙西、福建道疫。   元和元年夏,浙東大疫,死者太半。   大和六年春,自劍南至浙西大疫。   開成五年夏,福、建、台、明四州疫。   鹹通十年,宣、歙、兩浙疫。   大順二年春,淮南疫,死者十三四。   △天鳴   天寶十四載五月,天鳴,聲若雷。占曰:「人君有憂。」   貞元二十一年八月,天鳴,在西北。   中和三年三月,浙西天鳴,聲如轉磨。無雲而雨。   元和十二年正月乙酉,星見而雨。占曰:「無雲而雨,是謂天泣。」   △隕石   永徽四年八月己亥,隕石於同州馮翊十八,光耀,有聲如雷。近星隕而化也。庶民惟星,在上而隕,民去其上之象。一曰:「人君為詐妄所蔽則然。」 志第二十七 地理一   自秦變古,王制亡,始郡縣天下。下更漢、晉,分裂為南、北。至隋滅陳,天下始合為一 ,乃改州為郡,依漢制置太守,以司隸、刺史相統治,為郡一百九十,縣一千二百五十五,戶八百九十萬七千五百三十六,口四千六百一萬九千九百五十六。其地東西九千三百里,南北一萬四千八百一十五里,東、南皆至海,西至且末,北至五原。   唐興,高祖改郡為州、太守為刺史,又置都督府以治之。然天下初定,權置州郡頗多。太宗元年,始命並省,又因山川形便,分天下為十道:一曰關內,一曰河南,三曰河東,四曰河北,五曰山南,六曰隴右,七曰淮南,八曰江南,九曰劍南,十曰嶺南。至十三年定簿,凡州府三百五十八,縣一千五百五十一。明年,平高昌,又增州二,縣六。其後,北殄突厥頡利,西平高昌,北逾陰山,西抵大漠。其地東極海,西至焉耆,南盡林州南境,北接薛延陀界;東西九千五百一十一里,南北一萬六千九百一十八里。景雲二年,分天下郡縣,置二十四都督府以統之。既而以其權重不便,罷之。開元二十一年,又因十道分山南、江南為東、西道,增置黔中道及京畿、都畿,置十五採訪使,檢察如漢刺史之職。天寶盜起,中國用兵,而河西、隴右不守,陷於吐蕃,至大中、鹹通,始復隴右。乾符以後,天下大亂,至於唐亡。然舉唐之盛時,開元、天寶之際,東至安東,西至安西,南至日南,北至單于府,蓋南北如漢之盛,東不及而西過之。開元二十八年戶部帳,凡郡府三百二十有八,縣千五百七十三,戶八百四十一萬二千八百七十一,口四千八百一十四萬三千六百九,應受田一千四百四十萬三千八百六十二頃。   考隋、唐地理之廣狹、戶口盈耗與其州縣廢置,其盛衰治亂興亡可以見矣。蓋自古為天下者,務廣德而不務廣地,德不足矣,地雖廣莫能守也。嗚呼,盛極必衰,雖曰勢使之然,而殆忽驕滿,常因盛大,可不戒哉!   關內道,蓋古雍州之域,漢三輔、北地、安定、上郡及弘農、隴西、五原、西河、雲中之境。京兆、華、同、鳳翔、邠、隴、涇、原、渭、武、寧、慶、鄜、坊、丹、延、靈、威、雄、會、鹽、綏、宥為鶉首分,麟、豐、勝、銀、夏、單于、安北為實沈分,商為鶉火分。為府二,都護府二,州二十七,縣百三十五。其名山:太白、九嵕、吳、岐、梁、華。其大川:涇、渭、灞、滻。厥賦:絹、綿、布、麻。京兆、同、華、岐調綿,余州布、麻。開元二十五年,以關輔寡蠶,詔納米粟,其河南、河北非通漕州,皆調絹,以便關中。厥貢:毛、羽、革、角、布、席、弓、刀。   上都,初曰京城,天寶元年曰西京,至德二載曰中京,上元二年復曰西京,肅宗元年曰上都。皇城長千九百一十五步,廣千二百步。宮城在北,長千四百四十步,廣九百六十步,週四千八百六十步,其崇三丈有半。龍朔後,皇帝常居大明宮,乃謂之西內,神龍元年曰太極宮。大明宮在禁苑東南,西接宮城之東北隅,長千八百步,廣千八十步,曰東內,本永安宮,貞觀八年置,九年曰大明宮,以備太上皇清暑,百官獻貲以助役。高宗以風痺,厭西內湫濕,龍朔三年始大興葺,曰蓬萊宮,鹹亨元年曰含元宮,長安元年復曰大明宮。興慶宮在皇城東南,距京城之東,開元初置,至十四年又增廣之,謂之南內,二十年,築夾城入芙蓉園。京城前直子午谷。後枕龍首山,左臨灞岸,右抵澧水,其長六千六百六十五步,廣五千五百七十五步,週二萬四千一百二十步,其崇丈有八尺。   京兆府京兆郡,本雍州,開元元年為府。厥貢:水土稻、麥、麰、紫稈粟、隔紗、粲席、靴氈、蠟、酸棗人、地骨皮、櫻桃、藕粉。天寶元年領戶三十六萬二千九百二十一,口百九十六萬一百八十八。領縣二十:有府百三十一,曰真化、匡道、水衡、仲山、新城、竇泉、善信、鳳神、安業、平香、太清,余皆逸。萬年,赤。本大興,武德元年更名。二年析置芷陽縣,七年省。總章元年析置明堂縣,長安二年省。天寶七載曰咸寧,至德三載復故名。有南望春宮,臨滻水,西岸有北望春宮,宮東有廣運潭。福陵在東二十五里,敬陵在東南四十里。長安,赤。總章元年析置乾封縣,長安二年省。有大安宮,本弘義,後更名。南五十里太和谷有太和宮,武德八年置,貞觀十年廢,二十一年復置,曰翠微宮,籠山為苑,元和中以為翠微寺。有子午關。天寶二年,尹韓朝宗引渭水入金光門,置潭於西市,以貯材木。大歷元年,尹黎干自南山開漕渠抵景風、延喜門,入苑以漕炭薪。咸陽,畿。武德元年析涇陽、始平置。有望賢宮;有便橋;有興寧陵,又有順陵,在咸陽原。興平,畿。本始平,景龍四年,中宗送金城公主降吐蕃至此,改曰金城,至德二載更名。西十八里有隋仙林宮。雲陽,赤。武德元年析置石門縣,三年以石門、溫秀置泉州。貞觀元年州廢,省溫秀,更石門曰雲陽,雲陽曰池陽。八年省雲陽,更池陽曰雲陽。天授二年以雲陽、涇陽、醴泉、三原置鼎州,大足元年州廢。有堯山、甘泉山,凡禁樵采者著於志。有古鄭、白渠。崇陵在北十五里嵯峨山,貞陵在西北四十里。涇陽,畿。三原,次赤。武德四年曰池陽,六年曰華池,析置三原,隸泉州,貞觀元年省,復華池曰三原。永康陵在北十八里,獻陵在東十八里,莊陵在西北五里,端陵在東十里。渭南,畿。武德元年隸華州,五年還隸雍州。天授二年析渭南、慶山置鴻門縣,以渭南、慶山、鴻門、高陵、櫟陽置鴻州,尋省鴻門,大足元年州廢。西十里有游龍宮,開元二十五年更置。東十五里有隋崇業宮。昭應,次赤。本新豐,垂拱二年曰慶山,神龍元年復故名。有宮在驪山下,貞觀十八年置,鹹亨二年始名溫泉宮。天寶元年更驪山曰會昌山。三載,以縣去宮遠,析新豐、萬年置會昌縣。六載,更溫泉曰華清宮,治湯井為池,環山列宮室,又築羅城,置百司及十宅;七載省新豐,更會昌縣及山曰昭應。東三十五里有慶山,垂拱二年湧出。有清虛原,本鳳凰,有幽棲谷,本鸚鵡,中宗以韋嗣立所居更名。有旌儒鄉,有廟,故坑儒,玄宗更名。齊陵在東十六里。高陵,畿。武德元年析置鹿苑縣,貞觀元年省。西四十里有龍躍宮,武德六年,高祖以舊第置,德宗以為脩真觀。有古白渠,寶歷元年,令劉仁師請更水道,渠成,名曰劉公,堰曰彭城。同官,畿。有女迥山。富平,次赤。有荊山,有鹽池澤。定陵在西北十五里龍泉山,元陵在西北二十五里檀山,豐陵在東三十三里甕金山,章陵在西北二十里,簡陵在西北四十里。藍田,畿。武德二年析置白鹿縣,三年更曰寧民,又析藍田置玉山縣,貞觀三年皆省。有覆軍山;有藍田關,故嶢關;有庫谷,谷有關。武德六年,寧民令顏昶引南山水入京城。永淳元年作萬全宮,弘道元年廢。鄠,畿。有渼陂。東南三十里有隋太平宮,西南二十二里有隋甘泉宮。奉天,次赤。文明元年,析醴泉、始平、好畤、武功、豳州之永壽置,以奉乾陵,陵在北五里梁山。靖陵在東北十里。乾寧二年以縣置乾州,及覃王出鎮,又以畿內之好畤、武功、盩厔、醴泉隸之。好畤,畿。故上宜,武德二年析醴泉置好畤。貞觀八年廢上宜入岐陽,二十一年省好畤、岐陽,復置上宜,更上宜曰好畤。有大橫關。武功,畿。武德三年,以武功、好畤、盩厔及郇州之郿、鳳泉置稷州,又析始平置扶風縣,四年以岐州之圍川隸之,七年以郿隸岐州。貞觀元年州廢,省扶風,以圍川、鳳泉隸岐州,盩厔、武功隸雍州。天授二年,復以武功、始平、奉天、盩厔、好畤置稷州,大足元年州廢。有太一山,高十八里。有慶善宮,臨渭水。武德元年,高祖以舊第置宮,後廢為慈德寺。西原,殤帝所葬。醴泉,次赤。武德元年析置溫秀縣,後省醴泉。貞觀十年營昭陵,析雲陽、咸陽復置。有芳山,有九嵕山。昭陵在西北六十里九嵕山;建陵在東北十八里武將山,一名馮山。華原,畿。義寧二年以華原、宜君、同官置宜君郡,並置士門縣以隸之。武德元年曰宜州,貞觀十七年州廢,省宜君、土門,以華原、同官隸雍州。垂拱二年更華原曰永安。天授二年復以永安、同官、富平、美原置宜州,大足元年州廢。有永安宮,長安二年置。神龍元年復永安曰華原。有蒲萄園宮。天祐三年,李茂貞墨制以縣置耀州。美原。畿。鹹亨二年,析富平、華原及同州之蒲城,以故土門縣置。天祐三年,李茂貞墨制以縣置鼎州。   華州華陰郡,上輔。義寧元年析京兆郡之鄭、華陰置,垂拱二年避武氏諱曰太州,神龍元年復故名,上元二年又更名太州,寶應元年復故名。乾寧四年曰興德府,縣次畿、赤。光化三年復為州。土貢:鷂、烏鶻、伏苓、伏神、細辛。戶三萬三千一百八十七,口二十二萬三千六百一十三。縣四:有府二十,曰普樂、豐原、義全、清義、萬福、脩仁、神水、常興、義津、定城、延壽、羅文、鄭邑、宣義、相原、孝德、溫湯、宣化、懷德、懷仁。有鎮國軍,肅宗上元元年置。鄭,望。有少華山。東北三里有神台宮,本隋普德宮,鹹亨二年更名。西南二十三里有利俗渠,引喬谷水,東南十五里有羅文渠,引小敷谷水,支分溉田,皆開元四年詔陝州刺史姜師度疏故渠,又立堤以捍水害。華陰,望。垂拱元年更名仙掌。天授二年析置潼津縣,在關口,後隸虢州,聖歷二年來屬,長安中省。神龍元年復曰華陰,上元二年曰太陰,華山曰太山,寶應元年復故名。有岳祠;有潼關,有渭津關;有漕渠,自苑西引渭水,因古渠會灞、滻,經廣運潭至縣入渭,天寶三載韋堅開;又有永豐倉,有臨渭倉;西十八里有瓊岳宮,故隋華陰宮,顯慶三年更名;東十三里有隋金城宮,武德三年廢,顯慶三年復置;西二十四里有敷水渠,開元二年,姜師度鑿,以洩水害,五年,刺史樊忱復鑿之,使通渭漕。下邽,望。本隸同州,垂拱元年來屬。東南二十里有金氏二陂,武德二年引白渠灌之,以置監屯。櫟陽。本畿。故萬年,隸雍州。武德元年更名,又析置平陵縣,二年更平陵曰粟邑,貞觀八年省;有煮鹽澤。天祐三年來屬。   同州馮翊郡,上輔。武德元年更諸郡為州,其沒於賊者,事平乃更。天寶三載以州為郡,乾元元年復以郡為州。凡州、郡、縣無所更置者皆承隋舊。土貢:靴斑═G物、皺紋吉莫、麝、芑茨、龍莎、凝水石。戶六萬九百二十八,口四十萬八千七百五。縣八:有府二十六,曰濟北、唐安、秦城、太州、大亭、河東、興德、連邑、伏龍、溫陽、安遠、業善、南鄉、臨高、瀵陽、襄城、崇道、淅谷、吉安、長春、華池、永大、洪泉、善福、司御、效誠。馮翊,望。武德九年析置臨沮縣,貞觀九年省。有沙苑。南三十二里有興德宮,在志武裡,高祖將趨長安所次。朝邑,望。有長春宮。武德三年析置河濱縣,貞觀元年省。北四里有通靈陂,開元七年,刺史姜師度引洛堰河以溉田百餘頃。乾元三年曰河西,隸河中府,大歷五年復曰朝邑,還隸同州。有河瀆祠、西海祠。小池有鹽。韓城,上。武德八年徙置西韓州,貞觀八年州廢,以韓城、河西、郃陽來屬,天祐二年更名韓原。有鐵;有梁山;有龍門山;有關。武德七年,治中雲得臣自龍門引河溉田六千餘頃。郃陽,望。有陽班湫,貞元四年堰邽堥忖籉芋C夏陽,本河西,武德三年析郃陽置,又以河西、郃陽、韓城置西韓州。乾元三年更河西曰夏陽,隸河中,後復來屬。白水,望。澄城,望。武德三年析置長寧縣,貞觀八年省。奉先。本次赤。故蒲城,開元四年更名,隸京兆府。橋陵在西北三十里豐山,泰陵在東北二十里金粟山,景陵在西北二十里金熾山,光陵在北十五里堯山,惠陵在西北十里。有鹵池二,大中二年,其一生鹽。天祐三年來屬。   商州上洛郡,望。土貢:麝香、弓材。有洛源監錢官。貞元七年,刺史李西華自藍田至內鄉開新道七百餘里,回山取塗,人不病涉,謂之偏路,行旅便之。戶八千九百二十六,口五萬三千八十。縣六:有府二,曰洵水、玉京。有興平軍,初在郿縣東原,至德中徙。上洛,緊。有熊耳山。豐陽,上。洛南,上。有金,有銅,有鐵。商洛,望。東有武關。上津,上。義寧二年以上津、豐利、黃土置上津郡,並置長利縣。武德元年曰上州。貞觀元年省長利。八年州廢,以黃土隸金州,豐利隸均州,上津來屬。乾元。中下。本安業,萬歲通天元年析豐陽置,景龍三年隸雍州,景雲元年來屬,乾元元年更名,隸京兆,尋復還屬。   鳳翔府扶鳳郡,赤上輔。本岐州,至德元載更郡曰鳳翔,二載復郡故名,號西京,為府。上元二年罷京,元年曰西都,未幾復罷都。士貢:榛實、龍鬚席、蠟燭。戶五萬八千四百八十六,口三十八萬四百六十三。縣九:有府十三,曰岐山、雍北、道清、洛邑、留谷、岐陽、文城、支邑、三交、鳳泉、望苑、邵吉、山泉。天興,次赤。本雍,至德二載曰鳳翔,仍析置天興縣,寶應元年省鳳翔入天興。岐山。次畿。貞觀七年,析扶風、岐山及京兆之上宜置岐陽縣,八年省上宜入岐山,永徽五年復置,元和三年省。有岐山。扶風,次畿。本湋川,武德三年析岐山置,以湋水名之,貞觀八年更名。麟游,次畿。義寧元年置,以麟游及京兆之上宜、扶風郡之普潤置鳳棲郡。二年以仁壽宮中獲白麟,更郡曰麟游,又以安定郡之鶉觚並析置靈台縣隸之。武德元年曰麟州。貞觀元年州廢,省靈台入麟游,以麟游、普潤來屬,上宜還隸雍州,鶉觚還隸涇州。西五里有九成宮,本隋仁壽宮,義寧元年廢,貞觀五年復置,更名,永徽二年曰萬年宮,乾封二年復曰九成宮,周垣千八百步,並置禁苑及府庫官寺等;又西三十里有永安宮,貞觀八年置。普潤,次畿。有隴右軍,貞元十年置,十一年以縣隸隴右經略使,元和元年更名保義軍。寶雞,次畿。本陳倉,至德二載更名。東有渠引渭水入升原渠,通長安故城,鹹亨三年開。西南有大散關,有寶雞山。虢,次畿。貞觀八年省入岐山,天授二年復置。東北十里有高泉渠、如意元年開,引水入縣城;又西北有升原渠,引汧水至咸陽,垂拱初運岐、隴水入京城。郿,次畿。義寧二年置郿城郡,又析置鳳泉縣。武德元年曰郇州,以鳳泉來屬,三年州廢,以郿隸稷州,七年來屬,貞觀八年省鳳泉。大歷五年權隸京兆。有太白山,有鳳泉湯。盩厔。本畿,隸雍州。武德二年析置終南縣,貞觀八年省,天寶元年更名宜壽,至德二載復故名,乾寧中隸乾州,天復元年來屬。有駱谷關,武德七年置;有司竹園;東南三十二里有隋宜壽宮,有樓觀、老子祠。   邠州新平郡,緊。義寧二年析北地郡之新平、三水置。邠,故作「豳」,開元十三年以字類「幽」改。土貢:剪刀、火筋、蓽豆、澡豆、白蜜、地膽。戶二萬二千九百七十七,口十二萬五千二百五十。縣四:有府十,曰嘉陽、宜祿、公劉、良社、胡陵、蚌川、萬敵、金池、舜城、宜山。新平,望。有永定壘二,太宗討薛舉置。三水,緊。有石門山。北二十里有萬壽湫,大歷八年因風雷而成。永壽,上。武德二年析新平置,神龍元年隸雍州,唐隆元年來屬。宜祿。中。貞觀二年析新平及涇州之保定、靈台置。有淺水原,有長武城。   右京畿採訪使,治京城內。   隴州汧陽郡,上。本隴東郡,義寧二年,析扶風郡之汧源、汧陽、南由,安定郡之華亭置。天寶元年更郡曰汧陽。土貢:榛實、龍鬚席。戶二萬四千六百五十二,口十萬一百四十八。縣三:有府四,曰大堆、龍盤、開川、臨汧。汧源,上。垂拱二年更華亭曰亭川,神龍元年復故名,元和三年省入汧源。西有安戎關,在隴山,本大震關,大中六年,防禦使薛逵徙築,更名。有鐵;有五節堰,引隴川水通漕,武德八年,水部郎中姜行本開,後廢。華亭有義寧軍,大歷八年置。貞元十三年築永信城於平戎川。汧陽,上。有臨汧城,大和元年築。吳山。中。本長蛇,義寧二年置,貞觀元年更名,上元二年曰華山,尋復曰吳山。武德元年以南由縣置含州,四年州廢,元和三年省入焉。有西鎮吳山祠,有紫堆山。西有安夷關。   涇州保定郡,上。本安定郡,至德元載更名。土貢:龍鬚席。戶三萬一千三百六十五,口十八萬六千八百四十九。縣五:有府六,曰涇陽、四門、興教、純德、肅清、仁賢。保定,上。本安定,至德元載更名,廣德元年沒吐蕃,大歷三年復置。有折址故城。靈台,上。本鶉觚,天寶元年更名。臨涇,中。良原,上。興元二年沒吐蕃,貞元四年復置。潘原。中。本陰盤,天寶元年更名,後省為彰信堡,貞元十一年復置。   原州平涼郡,中都督府,望。廣德元年沒吐蕃,節度使馬璘表置行原州於靈台之百里城。貞元十九年徙治平涼。元和三年又徙治臨涇。大中三年收復關、隴,歸治平高。廣明後覆沒吐蕃,又僑治臨涇。土貢:氈、覆鞍氈、龍鬚席。戶七千三百四十九,口三萬三千一百四十六。縣二:有府二,曰彭陽、安善。平高,望。有崆峒山;西南有木峽關。州境又有石門、驛藏、制勝、石峽、木崝等關,並木峽、大盤為七關。又南有瓦亭故關。百泉。上。   渭州,元和四年以原州之平涼縣置行渭州,廣明元年為吐蕃所破,中和四年,涇原節度使張鈞表置。凡乾元後所置州,皆無郡名;及其季世,所置州縣,又不列上、中、下之第。縣一。平涼。上。廣德元年沒吐蕃,貞元四年復置。及為行渭州,其民皆州自領之。西南隴山有六盤關;有銀,有銅,有鐵;西北五里有吐蕃會盟壇,貞元三年築。   武州,中。大中五年以原州之蕭關置。中和四年僑治潘原。縣一:蕭關。中。貞觀六年以突厥降戶置緣州,治平高之他樓城。高宗置他樓縣,隸原州,神龍元年省,置蕭關縣。白草軍在蔚茹水之西,至德後沒吐蕃。   寧州彭原郡,望。本北地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五色覆鞍氈、龍鬚席、芫青、亭長、庵褲、假蘇。戶三萬七千一百二十一,口二十二萬四千八百三十七。縣五:有府十一,曰彭池、高望、靜難、驎寶、天固、蒲川、東原、三會、大延、和泉、永寧。定安,望。義寧二年析置歸義縣,貞觀十七年省入定平。有定安故關。真寧,緊。本羅川。有要冊湫。天寶元年獲玉真人像二十七,因更名。襄樂,緊。彭原,緊。武德元年以縣置彭州,二年析置豐義縣。貞觀元年州廢,以彭原、豐義來屬。開元八年以豐義隸涇州,尋復還屬,唐末省。定平。上。武德二年析定安置,後隸邠州。元和三年復來屬,四年隸左神策軍。有高摭城。唐末以縣置衍州。   慶州順化郡,中都督府。本弘化郡,天寶元年曰安化,至德元載更名。土貢:「胡女布、牛酥、麝、蠟。戶二萬三千九百四十九,口十二萬四千二百三十六。縣十:有府八,曰龍息、交水、同川、永清、蟠交、永業、樂蟠、永安。順化,中。本弘化,天寶元年曰安化,至德元載更名。合水,中。本合川,武德元年置,是年,又析置蟠交縣。貞觀元年省合川入弘化。天寶元年更蟠交曰合水。樂蟠,中。義寧元年析合水置。馬嶺,中。華池,下。武德四年置,以縣置林州,貞觀元年州廢。同川,中下。本三泉,義寧二年析彭原郡之彭原置,武德三年更名。洛源,中。貞觀三年置,四年隸北永州,五年徙州來治,八年州廢,來屬。延慶,中。本白馬,武德六年徙故豐州民析合水置,天寶元年更名。方渠,中下。神龍三年析馬嶺置。懷安。下。開元十一年括逃戶連黨項蕃落置。   鄜州洛交郡,上。本上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龍鬚席。戶二萬三千四百八十四,口十五萬三千七百一十四。縣五:有府十一,曰洛昌、龍交、葦川、五交、大同、安光、洛安、銀方、杏林、脩武、安吉。有肅戎軍,大歷六年置,在鹿城。洛交,緊。洛川,上。三川,中。華池水、黑水、洛水所會。直羅,中。武德三年析三川、洛交因古直羅城置,羅水過城下,地平直,故名。甘泉。中。本伏陸,武德元年析洛交置,天寶元年更名。   坊州中部郡,上。武德二年析鄜州之中部、鄜城置。土貢:龍鬚席、枲、弦麻。戶二萬二千四百五十八,口十二萬二百八。縣四:有府五,曰杏城、仁裡、思臣、永平、安台。中部,上。本內部,武德二年更名。周天和中,元皇帝為敷州刺史,置馬坊,高祖因以名州。有鐵。州郭無水,東北七里有上善泉,開成二年,刺史張怡架水入城,以紓遠汲。四年,刺史崔駢復增修之,民獲其利。後思之,為立祠。宜君,上。本隸宜州。有仁智宮,武德七年置。貞觀十七年州廢,縣亦省。二十年置玉華宮,復置縣,隸雍州。宮在北四里鳳凰谷。永徽二年廢宮為玉華寺,縣又省。龍朔三年析中部、同官復置,來屬。有鐵。昇平,上。天寶十二載析宜君置,寶應元年省,後復置。鄜城。上。唐末以縣置翟州。   丹州咸寧郡,上。本丹陽郡,義寧元年析延安郡之義川、汾川、咸寧縣置,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龍鬚席、麝、蠟燭。戶萬五千一百五,口八萬七千六百二十五。縣四:有府五,曰宜城、通天、同化、丹陽、長松。義川,上。雲巖,中。武德元年析義川置。汾川,上。有烏仁關。咸寧。中。   延州延安郡,中都督府。土貢:樺皮、麝、蠟。戶萬八千九百五十四,口十萬四十。縣十:有府七,敦化、延川、寧戎、因城、塞門、延安、金明。又儀鳳中,吐谷渾部落自涼州內附,置二府於金明西境,曰羌部落,曰閤門。膚施,上。有牢山鎮城。延長,中。本延安,武德二年置,以縣置北連州,並置義鄉、齊明二縣以隸之。貞觀二年州廢,省義鄉、齊明入延安,來屬。廣德二年更名。臨真,中。武德元年隸東夏州,貞觀二年州廢來屬。金明,中。武德二年析膚施置,以縣置北武州,並置開遠、全義、崇德、永安、定義五縣。貞觀二年州廢,省開遠、全義、崇德、永安、定義入金明,來屬。豐林,中。武德四年僑置雲州及雲中、榆林、龍泉三縣,八年州廢,省龍泉入臨真,省雲中、榆林入豐林。東北有合嶺關。延川,中。武德二年招慰稽胡置基州;又安撫使段德操表置義門縣,以義門置南平州。三年析綏州之城平置魏平縣。四年廢南平州,省義門、魏平。五年更基州曰北基州。貞觀八年州廢,來屬。敷政,中下。本因城,武德二年徙治金城鎮,更名金城;又東境置永州,並置洛盤、新昌、土堆三縣。貞觀四年徙州治洛源。及州廢,省洛盤、新昌、土堆入金城。天寶元年曰敷政。延昌,武德二年置北仁州,貞觀三年州廢,十年以其地置罷交縣,天寶元年更名。其北蘆子關。延水,中下。本安民,武德二年析延川置,以縣置西和州,並置修文、桑原二縣。貞觀二年州廢,省修文、桑原入安民,隸北基州。州廢,來屬。二十三年曰弘風,神龍元年更名。門山。上。武德三年析汾川置,隸丹州,廣德二年來屬。   靈州靈武郡,大都督府。土貢:紅藍,甘草,花蓯蓉,代赭,白膠,青蟲,雕,鶻,白羽,麝,野馬、鹿革,野豬黃,吉莫靴,斑╮A氈,庫利,赤檉,馬策,印鹽,黃牛臆。戶萬一千四百五十六,口五萬三千一百六十三。縣四:有府五,曰武略、河間、靜城、鳴沙、萬春。有朔方經略軍。黃河外有豐安、定遠、新昌等軍,豐寧、保寧等城。回樂,望。武德四年析置豐安縣。貞觀四年於回樂境置回州,以豐安隸回州。十三年州廢,省豐安。有溫泉鹽池;有特進渠,溉田六百頃,長慶四年詔開。靈武,上。懷遠,緊。武德六年廢豐州,省九原、永豐二縣入焉,隋九原郡也。有鹽池三:曰紅桃、武平、河池。保靜。上。本弘靜,神龍元年曰安靜,至德元載更名。   威州郡闕。中。本安樂州。初,吐谷渾部落自涼州徙於鄯州,不安其居,又徙於靈州之境,鹹亨三年以靈州之故鳴沙縣地置州以居之。至德後沒吐蕃。大中三年收復,更名。光啟三年徙治涼州鎮為行州。縣二:鳴沙,上。武德二年置會州,貞觀六年州廢,更置環州,以大河環曲為名。九年州廢,還隸靈州。神龍中為默啜所寇,移治故豐安城。大中三年復得故縣。溫池。上。本隸靈州,神龍元年置,大中四年來屬。有鹽池。   雄州,在靈州西南百八十里。中和元年徙治承天堡為行州。   警州,本定遠城,在靈州東北二百里,先天二年,朔方大總管郭元振置。其後為上縣,隸靈州。景福元年,靈威節度使韓遵表為州。羊馬城幅員十四里,信安王禕所築。   會州會寧郡,上。本西會州,武德二年以平涼郡之會寧鎮置。貞觀八年以足食故更名粟州,是年又更名。土貢:駝毛褐、野馬革、覆鞍氈、鹿舌、鹿尾。戶四千五百九十四,口二萬六千六百六十。縣二:有新泉軍,開元五年廢為守捉。會寧,上。本涼川,武德二年更名。開元四年別置涼川縣,九年省。有黃河堰,開元七年,刺史安敬忠築,以捍河流。有河池,因雨生鹽。東南有會寧關。烏蘭。上。武德九年置。西南有烏蘭關。   鹽州五原郡,下都督府。本鹽川郡。唐初沒梁師都。武德元年僑治靈州。貞觀元年州省,以縣隸靈州,二年,師都平,復置州。天寶元年更郡曰五原。貞元三年沒吐蕃,九年復城之。土貢:鹽山、木瓜、牛。戶二千九百二十九,口萬六千六百六十五。縣二:有府一,曰鹽川。有保塞軍,貞元十九年置。五原,上。有烏池、白池、細項池、瓦窯池鹽。白池。上。本興寧,貞觀元年與州同省,二年復置。景龍三年更名。   夏州朔方郡,中都督府。土貢:氈、角弓、酥、拒霜薺。戶九千二百一十三,口五萬三千一十四。縣三:有府二,曰寧朔、順化。朔方,上。本鷿錄,貞觀三年更名。貞元七年開延化渠,引烏水入庫狄澤,溉田二百頃。有鹽池二。有天柱軍,天寶十四載置,寶應元年廢。長慶四年,節度使李祐築烏延、宥州、臨塞、陰河、陶子等城於蘆子關北,以護塞外。有木瓜嶺。靜德,中下。貞觀七年隸北開州,八年曰化州,十三年州廢。寧朔。中下。武德六年置南夏州。貞觀二年州廢,縣省入朔方,五年復置,來屬。長安二年省。開元四年又置,九年省,其後又置。   綏州上郡,下。本雕陰郡地。唐初沒梁師都。武德三年以歸民於延州豐林縣僑置,六年徙治延川境,七年徙治魏平。貞觀二年,師都平,歸治上縣。天寶元年更郡名。士貢:胡女布、蠟燭。戶萬八百六十七,口八萬九千一百一十二。縣五:有府四,曰伏洛、義合、萬古、大斌。龍泉,中。本上縣,天寶元年更名。延福,中下。武德六年析置北吉州,並置歸義、洛陽二縣;又析置羅州,並置石羅、關善、萬福三縣;又析置匡州,並置安定、源泉二縣。貞觀二年州、縣皆廢。綏德,中下。武德二年置。六年析置雲州,並置信義、淳義二縣;又析置龍州,並置風鄉、義良二縣。貞觀二年州、縣皆廢。綏德,中下。武德三年置魏州,並置安故、安泉二縣。貞觀二年州廢,省安故、安泉。西南有魏平關。大斌。中下。武德七年徙治魏平城,取「稽胡懷化,文武雜半」以名。   銀州銀川郡,下。貞觀二年析綏州之儒林、真鄉置。土貢:女稽布。戶七千六百二,口四萬五千五百二十七。縣四:儒林,中。東北有無定河。真鄉,中下。西北有茹盧水。開光,中。本隸綏州,貞觀二年置,八年隸柘州,十三年州廢,來屬。撫寧。中下。本隸綏州,貞觀八年來屬。   宥州寧朔郡,上。調露元年,於靈、夏南境以降突厥置魯州、麗州、含州、塞州、依州、契州,以唐人為刺史,謂之六胡州。長安四年並為匡、長二州。神龍三年置蘭池都督府,分六州為縣。開元十年復置魯州、麗州、契州、塞州。十年平康待賓,遷其人於河南及江、淮。十八年復置匡、長二州。二十六年還所遷胡戶置宥州及延恩等縣,其後僑治經略軍。至德二載更郡曰懷德。乾元元年復故名。寶應後廢。元和九年於經略軍復置,距故州東北三百里。十五年徙治長澤,為吐蕃所破。長慶四年,節度使李祐復奏置。土貢:氈。戶七千八十三,口三萬二千六百五十二。縣二:延恩,中。開元二十六年以故匡州地置;又以故塞門縣地置懷德縣,以故蘭州之長泉縣地置歸仁縣。寶應後皆省。元和九年復置延恩。有經略軍,在榆多勒城,天寶中王忠嗣奏置。長澤。中下。本隸夏州,貞觀七年置長州,十三年州廢,隸夏州,元和十五年來屬。有胡洛鹽池。   麟州新秦郡,下都督府。開元十二年析勝州之連谷、銀城置,十四年廢,天寶元年復置。土貢:青他鹿角。戶二千四百二十八,口萬九百三。縣三:新秦,中。開元二年置,七年又置鐵麟縣,十四年州廢,皆省。天寶元年復置新秦。連谷。中下。貞觀八年以隋連谷戍置。銀城。中下。貞觀二年置,四年隸銀州,八年隸勝州。   勝州榆林郡,下都督府。武德中沒梁師都。師都平,復置。土貢:胡布、青他鹿角、芍葯、徐長卿。戶四千一百八十七,口二萬九百五十二。縣二:有義勇軍。榆林,中下。有隋故榆林宮。東有榆林關,貞觀十三年置。河濱。中下。貞觀三年置,以縣置雲州,四年曰威州,八年州廢,來屬。東北有河濱關,貞觀七年置。   豐州九原郡,下都督府。貞觀四年以降突厥戶置,不領縣。十一年州廢,地入靈州。二十三年復置。土貢:白麥、印鹽、野馬胯革、駝毛褐、氈。戶二千八百一十三,口九千六百四十一。縣二:九原,中下。永徽四年置。有陵陽渠,建中三年浚之以溉田,置屯,尋棄之。有鹹應、永清二渠,貞元中,刺史李景略開,溉田數百頃。永豐。中下。永徽元年置。麟德元年別置豐安縣,天寶末省。東受降城,景雲三年,朔方軍總管張仁願築三受降城。寶歷元年,振武節度使張惟清以東城濱河,徙置綏遠烽南。中受降城,有拂雲推祠。接靈州境有關,元和九年置;又有橫塞軍,本可敦城,天寶八載置,十二載廢。西二百里大同川有天德軍,大同川之西有天安軍,皆天寶十二載置。天德軍,乾元後徙屯永濟柵,故大同城也。元和九年,宰相李吉甫奏修復舊城。北有安樂戍。西受降城。開元初為河所圮,十年,總管張說於城東別置新城。北三百里有鷿鵜泉。   單于大都護府,本雲中都護府,龍朔三年置,麟德元年更名。土貢:胡女布、野馬胯革。戶二千一百五十五,口六千八百七十七。縣一:金河。中。天寶四年置。本後魏道武所都。有雲伽關,後廢,大和四年復置。   安北大都護府,本燕然都護府,龍朔三年曰瀚海都督府,總章二年更名。開元二年治中受降城,十年徙治豐、勝二州之境,十二年徙治天德軍。土貢:野馬胯革。戶二千六,口七千四百九十八。縣二:陰山,上。天寶元年置。通濟。上。   鎮北大都護府。土貢:篔牛尾。縣二。大同,上。長寧。上。   右關內採訪使,以京官領。 志第二十八 地理二   河南道,蓋古豫、兗、青、徐之域,漢河南、弘農、穎川、汝南、陳留、沛、泰山、濟陰、濟南、東萊、齊、山陽、東海、琅邪、北海、千乘、東郡,及梁、楚、魯、東平、城陽、淮陽、菑川、高密、泗水等國,暨平原、渤海、九江之境。洛、陝負河而北 ,為實沈分;負河而南,虢、汝、許及新鄭之地,為鶉火分;鄭、汴、陳、蔡、穎為壽星分;宋、亳、徐、宿、鄆、曹、濮為大火分;兗、海、沂、泗為降婁分;青、淄、密、登、萊、齊、棣為玄枵分;滑為娵訾分;濠為星紀分。為府一,州二十九,縣百九十六。其名山:三崤、少室、砥柱、蒙、嶧、嵩高、泰岳。其大川:伊、洛、汝、穎、沂、泗、淮、濟。厥賦:絹、施、綿、布。厥貢:絲布、葛、席、埏埴盎缶。   東都,隋置,武德四年廢。貞觀六年號洛陽宮,顯慶二年曰東都,光宅元年曰神都,神龍元年復曰東都,天寶元年曰東京,上元二年罷京,肅宗元年復為東都。皇城長千八百一十七步,廣千三百七十八步,週四千九百三十步,其崇三丈七尺,曲折以象南宮垣,名曰太微城。宮城在皇城北,長千六百二十步,廣八百有五步,週四千九百二十一步,其崇四丈八尺,以象北辰籓衛,曰紫微城,武後號太初宮。上陽宮在禁苑之東,東接皇城之西南隅,上元中置,高宗之季常居以聽政。都城前直伊闕,後據中山,左瀍右澗,洛水貫其中,以象河漢。東西五千六百一十步,南北五千四百七十步,西連苑,北自東城而東二千五百四十步,週二萬五千五十步,其崇丈有八尺,武後號曰金城。   河南府河南郡,本洛州,開元元年為府。土貢:文綾、繒、縠、絲葛、埏埴盎缶、苟杞、黃精、美果華、酸棗。戶十九萬四千七百四十六,口百一十八萬三千九十二。縣二十:有府三十九,曰武定、復梁、康城、柏林、巖邑、陽樊、王陽、永嘉、邵南、慕善、政教、鞏洛、伊陽、懷音、軹城、洛汭、郟鄏、伊川、洛泉、通谷、穎源、宜陽、金谷、王屋、成皋、夏邑、原邑、原城、鶴台、函谷、千秋、同軌、餞濟、溫城、具茨、寶圖、鈞台、承雲、軒轅。河南,赤。垂拱四年析河南、洛陽置永昌縣。永昌元年更河南曰合宮。長安二年省永昌。神龍元年復曰河南,二年又曰合宮,唐隆元年復故名。有洛漕新潭,大足元年開,以置租船。龍門山東抵天津,有伊水石堰,天寶十載,尹裴迥置。有瀍水,避武宗名曰吉水,宣宗立,復故名。洛陽,赤。天授三年析洛陽、永昌置來庭縣,長安二年省。神龍二年更洛陽曰永昌,唐隆元年復故名。偃師,畿。天寶七載,尹韋濟以北坡道迂,自縣東山下開新道通孝義橋。西北有故富平津、河陽故關。鞏,畿。有洛口倉。緱氐,次赤。貞觀十八年省,上元二年復置。有恭陵,有和陵,在太平山,本懊來山,天祐元年更名。東南有軒轅故關。陽城,畿。武德四年,王世充偽令王雄來降,以陽城、嵩陽、陽翟置嵩州,又析三縣地置康城縣。貞觀三年州廢,省康城。萬歲登封元年將封嵩山,改陽城曰告成。神龍元年復故名,二年復為告成。天祐二年更名陽邑。有測景台,開元十一年,詔太史監南宮說刻石表焉。登封,畿。本嵩陽,貞觀十七年省入陽城。永淳元年營奉天宮,分陽城、緱氏復置,二年省。光宅元年復置。萬歲登封元年更名,神龍元年曰嵩陽,二年復曰登封。嵩山有中岳祠,有少室山;有三陽宮,聖歷三年置。陸渾,畿。有鳴皋山。有漢故關。伊闕,畿。北有伊闕故關。有陸渾山,一名方山。新安,畿。義寧二年以縣置新安郡。武德元年曰谷州,以熊州之澠池隸之,並析置東垣縣。四年省東垣。貞觀元年來屬。有長石山。澠池,畿。貞觀元年徙谷州來治。西五里有紫桂宮,儀鳳二年置。調露二年曰避暑宮,永淳元年曰芳桂宮,弘道元年廢。福昌,畿。本宜陽。義寧二年以宜陽、澠池、永寧置宜陽郡,武德元年曰熊州。二年更宜陽曰福昌,因隋宮為名。四年以洛州之壽安隸之。貞觀元年州廢,以福昌、永寧二縣隸谷州。六年徙谷州來治。八年以虢州之長水隸之。顯慶二年州廢,以福昌、永寧、長水來屬。西十七里有蘭昌宮;有故隋福昌宮,顯慶三年復置。有女幾山。長水,畿。本長淵,隸弘農郡,義寧元年更名。武德元年隸虢州,貞觀八年隸谷州,顯慶二年來屬。有錫。西有高門關、松陽故關、鵜鶘故關。永寧,畿。本熊耳,義寧二年更名,隸宜陽郡。武德三年以永寧、崤置函州。八年州廢,以永寧隸熊州,崤隸陝州。西五里有崎岫營,西三十三里有蘭峰宮,皆顯慶三年置。壽安,畿。初隸谷州,貞觀七年來屬。西二十九里有連昌宮,顯慶三年置。西南四十里萬安山有興泰宮,長安四年置,並析置興泰縣,神龍元年省。有錦屏山,武後所名。密,畿。武德三年以縣置密州,並置零水、洧源二縣。四年州廢,省零水、洧源,以密隸鄭州。龍朔二年來屬。有羽山。河清,畿。本大基,武德二年置,隸懷州,八年省。鹹亨四年析河南、洛陽、新安、王屋、濟源、河陽復置,並置柏崖縣,尋省柏崖。先天元年更名。會昌三年隸孟州,尋還屬,後廢。鹹通中復置。有柏崖倉。穎陽,畿。本武林,載初元年析河南、伊闕、嵩陽置。開元十五年更名。西北有大谷故關。倚箔山有鐘乳,貞觀七年采。伊陽,畿。先天元年析陸渾置。有太和山。有銀、銅、錫。伊水有金。王屋。畿。武德元年更名邵伯,隸邵州。貞觀元年州廢,隸懷州。顯慶二年復故名,來屬。有王屋山。   汝州臨汝郡,雄。本伊州襄城郡,貞觀八年更州名,天寶元年更郡名。土貢:施。戶六萬九千三百七十四,口二十七萬三千七百五十六。縣七:有府四,曰龍興、魯陽、梁川、郟城。梁,望。本承休。又有梁縣在西南四十五里。貞觀元年省梁,更承休曰梁。西南五十里有溫湯,可以熟米。又有黃女湯。高宗置溫泉頓。有石樓山、永仁山。郟城,緊。魯山,上。王世充置魯州,武德四年廢。俄以魯山、滍陽復置魯州。貞觀九年州廢,省滍陽,以魯山來屬,有堯山。有銀。有漢故關。葉,緊。本隸許州,武德四年以縣置葉州,五年州廢,隸北澧州。貞觀八年隸魯州,州廢,隸許州。開元三年,以葉、襄城及唐州之方城、豫州之西平、許州之舞陽置仙州,二十七年州廢,縣還故屬,未幾以葉來屬。大歷四年復以葉、襄城置仙州,又析置仙鳧縣,以許州之舞陽、蔡州之西平、唐州之方城隸之。五年州廢,省仙鳧,余縣皆還故屬。有黃城山、白石山。襄城,望。武德元年以縣置汝州,並置汝墳、期城二縣。貞觀元年州廢,省汝墳、期城,以襄城隸許州,開元二十七年來屬,二十八年還隸許州,天寶七載復來屬。龍興,上。本湍陽,武德四年置,貞觀元年省。證聖元年析郟城、魯山復置,曰武興。神龍元年更名中興,尋又更名。臨汝。上。先天元年置。有清暑宮,在鳴皋山南,貞觀中置。   右都畿採訪使,治東都城內。   陝州陝郡,大都督府,雄。本弘農郡,義寧元年置。武德元年曰陝州。三年兼置南韓州,四年廢南韓州。天寶元年更郡名。天祐元年為興唐府,縣次畿、赤。哀帝初復故。土貢:麰麥、栝蔞、柏實。戶二萬九百五十八,口十七萬二百三十八。縣六:府十五,曰曹陽、崇樂、華望、安城、桃林、夏台、萬歲、安戎、河北、忠孝、上陽、底柱、夏川、望陝、古亭。陝,望。有大陽故關,即茅津,一曰陝津,貞觀十一年造浮梁;有南、北利人渠,南渠,貞觀十一年太宗東幸,使武候將軍丘行恭開;有陝城宮;有廣濟渠,武德元年,陝東道大行台金部郎中長孫操所開,引水入城,以代井汲;有太原倉;有峴山。峽石,上。本崤,義寧二年省,武德元年復置。貞觀十四年移治峽石塢,因更名。有底柱山,山有三門,河所經,太宗勒銘;有繡嶺宮,顯慶三年置;東有神雀台,天寶二年以赤雀見置。靈寶,望。本桃林,義寧元年隸虢郡,武德元年來屬。天寶元年獲寶符於縣南古函谷關,因更名。有浢津,義寧元年置關,貞觀元年廢關,置津;有桃源宮,武德元年置。夏,望。本隸虞州,貞觀十七年隸絳州,大足元年來屬,尋還隸絳州,乾元三年復來屬。芮城,望。武德二年以芮城、河北、永樂置芮州。貞觀元年州廢,以永樂隸鼎州,芮城、河北來屬。平陸。望。本河北,隸蒲州,貞觀元年來屬。天寶元年,太守李齊物開三門以利漕運,得古刃,有篆文曰「平陸」,因更名。三門西有鹽倉,東有集津倉。有瑟瑟穴,有銀穴三十四,銅穴四十八,在覆釜、三錐、五岡、分雲等山。   虢州弘農郡,雄。本虢郡,治盧氏。義寧元年,析隋弘農郡三縣置。貞觀八年徙治弘農。天寶元年更郡名。土貢:施、瓦硯、麝、地骨皮、梨。戶二萬八千二百四十九,口八萬八千八百四十五。縣六:有府四,曰鼎湖、全節、金門、開方。弘農,緊。本隋弘農郡,義寧元年曰鳳林,領弘農、閿鄉、湖城。武德元年曰鼎州,因鼎湖為名。貞觀八年州廢,縣皆來屬。神龍初避孝敬皇帝諱,曰恆農,開元十六年復故名。南七里有渠,貞觀元年,令元伯武引水北流入城。閿鄉,望。貞觀元年來屬。有潼關、大谷關,武德二年廢;有鳳陵關,貞觀元年廢;有軒游宮,故隋別院宮,鹹亨五年更名。湖城,望。義寧元年置。乾元三年更名天平,大歷四年復舊。有故隋上陽宮,貞觀初置,鹹亨元年廢。縣東故道濱河,不井汲,馬多渴死,天寶八載,館驛使、御史中丞宋渾開新路,自稠桑西由晉王斜。有熊耳山;覆釜山,一名荊山。硃陽,上。龍朔元年隸商州,萬歲通天二年隸洛州,後來屬。有鐵。玉城,上。義寧元年置。盧氏。上。武德元年置。南有硃陽關,武德八年廢。   滑州靈昌郡,望。本東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方紋綾、紗、絹、席、酸棗人。戶七萬一千九百八十三,口四十二萬二千七百九。縣七:有宜義軍,大歷七年置,本永平。十四年徙屯蔡州,興元元年復還。貞元元年曰義成軍,光啟二年更名。白馬,望。衛南,緊。匡城,望。有長垣縣,貞觀八年省。韋城,望。王世充置燕州,偽刺史單宗來降,復為縣。胙城,緊。武德二年置胙州,並置南燕縣。四年州廢,省南燕,以胙城來屬。酸棗,望。本隸東梁州。武德三年析酸棗、胙城置守節縣,四年省。貞觀八年州廢,來屬。靈昌。緊。王世充置興州,世充平,廢。   鄭州滎陽郡,雄。武德四年置,治虎牢城。貞觀七年徙治管城。土貢:絹、龍莎。戶七萬六千六百九十四,口三十六萬七千八百八十一。縣七:管城,望。武德四年以管城、中牟、原武、陽武、新鄭置管州,並置須水、清池二縣。貞觀元年州廢,省須水、清池,以管城、原武、陽武、新鄭來屬。有僕射陂,後魏孝文帝賜僕射李沖,因以為名。天寶六載更名廣仁池,禁漁采。滎陽,上。天授二年析置武泰縣,隸洛州,尋省,更滎陽曰武泰。萬歲通天元年復為滎陽,又別置武泰縣,二年省,更滎陽曰武泰。神龍元年復故名,二年來屬。滎澤,望。原武,緊。本原陵,唐初更名,復漢舊。陽武,望。本原武城,武德四年置。新鄭,望。中牟。緊。本圃田,武德三年更名,以縣置牟州。四年州廢,隸管州。貞觀元年隸汴州,龍朔二年來屬。   穎州汝陰郡,上。本信州,武德四年置,六年更名。土貢:施、綿、糟白魚。戶三萬七百七,口二十萬二千八百九十。縣四:汝陰,緊。武德初有永安、高唐、永樂、清丘、穎陽等縣,六年省永安、高唐、永樂,貞觀元年省清丘、穎陽,皆入汝陰。南三十五里有椒陂塘,引潤水溉田二百頃,永徽中,刺史柳寶積修。穎上。上。下蔡,上。武德四年置渦州,八年州廢。西北百二十里有大崇陂,八十里有雞陂,六十里有黃陂,東北八十里有湄陂,皆隋末廢,唐復之,溉田數百頃。沈丘。中。本州,領沈丘、宛丘。唐初州廢,以宛丘隸陳州,沈丘來屬。後省沈丘入汝陰,神龍二年復置。   許州穎川郡,望。土貢:絹、席、柿。戶七萬三千三百四十七,口四十八萬七千八百六十四。縣九:長社,望。本穎川,隸汴州。武德四年更名,來屬。州又領黃台、釓翿j二縣,貞觀元年省入焉。繞州郭有堤塘百八十里,節度使高瑀立以溉田。長葛,緊。有小陘山。陽翟,本畿。初隸嵩州,貞觀元年來屬,龍朔二年隸洛州,會昌三年復來屬。有具茨山。許昌,上。鄢陵,上。扶溝,望。武德四年以縣置北陳州,是年州廢,隸洧州。臨穎,上。貞觀元年省繁昌縣入焉。有講武台,本尚書檯,馬融講書之地,顯慶二年,高宗大閱於此,更名。舞陽,上。本北舞,隸道州。貞觀元年來屬,尋廢。開元四年復置,更名。有鐵。郾城。望。武德四年以郾城、邵陵、北舞、西平置道州。貞觀元年州廢,省邵陵、西平入郾城,隸蔡州。建中二年以郾城、臨穎,陳州之殷水置殷州。貞元二年州廢,縣還故屬。元和十二年復以郾城、上蔡、西平、遂平置殷州。長慶元年州廢,縣還隸蔡州,是年,以郾城來屬。   陳州淮陽郡,上。土貢:絹。戶六萬六千四百四十二,口四十萬二千四百八十六。縣六:有忠武軍,貞元元年置於許州。天復元年徙屯。宛丘,緊。武德元年析置新平縣,八年省。太康,緊。貞觀元年省扶樂縣入焉。項城,上。武德四年置,以項城、銅陽、南頓、殷水置沈州,並置穎東縣。貞觀元年州廢,省穎東入項城,以殷水來屬。殷水,上。建中二年隸殷州,興元二年州廢,來屬。南頓,上。武德六年省入項城。證聖元年復置,曰光武,以縣有光武祠名。景雲元年復故名。西華。上。武德元年更名箕城,貞觀元年省入宛丘。長壽元年復置,曰武城。神龍元年又曰箕城,景雲元年復故名。有鄧門廢陂,神龍中,令張餘慶復開,引穎水溉田。   蔡州汝南郡,緊。本豫州,寶應元年更名。土貢:□玉棋子,四窠、雲花、龜甲、雙距、溪等綾。戶八萬七千六十一,口四十六萬二百五。縣十:汝陽,緊。貞元七年析汝陽、朗山、上蔡、吳房置汝南縣,元和十三年省。朗山,上。本隸北朗州,貞觀元年隸蔡州。遂平,上。本吳房,貞觀元年省,八年復置。元和十二年更名,權隸唐州,長慶元年復來屬。上蔡,緊。新蔡,中。武德四年以新蔡、褒信、舒城置舒州。貞觀元年州廢,省舒城入沈丘。褒信,中。天祐中更曰包孚。新息,上。武德四年以縣置息州,並置淮川、長陵二縣。貞觀元年州廢,省淮川入真陽,長陵入褒信,以新息來屬。有□玉坑,歲出貢玉。西北五十里有隋故玉梁渠,開元中,令薛務增浚,溉田三千餘頃。真陽,上。載初元年曰淮陽,神龍元年復故名。平輿,中。王世充置輿州,武德七年州廢。貞觀元年省入新蔡,天授二年復置。西平。上。武德初置,貞觀元年省。天授二年分郾城復置,尋又廢。開元四年復置。   汴州陳留郡,雄。武德四年以鄭州之浚儀、開封,滑州之封丘置。土貢:絹。戶十萬九千八百七十六,口五十七萬七千五百七。縣六:有宣武軍,建中二年置於宋州。興元元年徙屯。浚儀,望。故縣陷李密,縣民王要漢率豪族置縣,自為令。高祖因之,復置汴州,並置小黃、新裡二縣,貞觀元年省二縣。開封,望。貞觀元年省入浚儀,延和元年析浚儀、尉氏復置。有湛渠,載初元年引汴注白溝,以通曹、兗賦租。有福源池,本蓬池,天寶六載更名,禁漁采。尉氏,望。本隸穎川郡,王世充置尉州。武德四年廢,以尉氏、扶溝、\焉陵置洧州,並置康陰、新汲、宛陵、歸化四縣。貞觀元年州廢,省康陰、宛陵、新汲、歸化,以扶溝、\焉陵隸許州,尉氏來屬。封丘,緊。雍丘,望。本隸梁郡。武德四年,以雍丘、陳留、圉城、襄邑、外黃、濟陽置杞州。貞觀元年州廢,省濟陽、圉城、外黃,以襄邑隸宋州,雍丘、陳留來屬。陳留。緊。武德四年置。有觀省陂,貞觀十年,令劉雅決水溉田百頃。   宋州睢陽郡,望。本梁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絹。戶十二萬四千二百六十八,口八十九萬七千四十一。縣十:宋城,望。襄邑,望。本隸杞州,貞觀元年來屬。寧陵,緊。下邑,上。谷熟,上。隋末縣民劉繼叔據之,武德二年置南谷州,授以刺史,四年州廢。楚丘,緊。柘城,緊。貞觀元年省入寧陵、谷熟,永淳元年復置。碭山,上。光化二年,硃全忠以碭山、虞城、單父,曹州之成武,表置輝州。三年置崇德軍。單父,緊。光化三年徙輝州來治。虞城。上。武德四年置東虞州,五年州廢。   亳州譙郡,望。本譙州,貞觀八年更名。土貢:絹。戶八萬八千九百六十,口六十七萬五千一百二十一。縣七:譙,緊。酇,上。本隸沛郡,武德四年來屬。城父,上。王世充置成州,世充平,廢。武德三年於魯丘堡置文州,並置藥城縣。四年州廢為文城縣,七年省入城父,天祐二年更名焦夷。鹿邑,上。大業十三年,縣民田黑社盜據,號渦州。武德三年來降,復為縣。真源,望。本谷陽,乾封元年更名。戴初元年曰仙源,神龍元年復曰真源。有老子祠,天寶二年曰太清宮。又有洞霄宮,先天太后祠也。永城,上。蒙城。上。本山桑,天寶元年更名。   徐州彭城郡,緊。土貢:雙絲綾、絹、綿紬、布、刀錯、紫石。戶六萬五千一百七十,口四十七萬八千六百七十六。縣七:彭城,望。秋丘冶有鐵。蕭,上。豐,上。沛,上。武德五年置。滕,上。宿遷,上。本宿預,隸泗州。寶應元年更名,來屬。下邳。上。武德四年以下邳、郯、良城置邳州。貞觀元年州廢,省郯、良城,以下邳隸泗州,又省泗州之淮陽入焉。元和四年來屬。   泗州臨淮郡,上。本下邳郡,治宿預,開元二十三年徙治臨淮。天寶元年更郡名。土貢:錦、貲布。戶三萬七千五百二十六,口二十萬五千九百五十九。縣四:臨淮,緊。長安四年析徐城置。漣水,上。武德四年以縣置漣州,並置金城縣。貞觀元年州廢,省金城,以漣水來屬。總章元年隸楚州,鹹亨五年復故。有新漕渠,南通淮,垂拱四年開,以通海、汧、密等州。盱眙,緊。武德四年以縣置西楚州,八年州廢,隸楚州。光宅初曰建中,後復故名。建中二年來屬,有直河,太極元年,敕使魏景清引淮水至黃土岡,以通揚州。徐城。中。   濠州鍾離郡,上。「濠」字初作「豪」,元和三年改從「濠」。土貢:絁、綿、絲布、雲母。戶二萬一千八百六十四,口十三萬八千三百六十一。縣三:鍾離,緊。武德七年省塗山縣入焉。南有故千人塘,乾封中脩以溉田。有塗山。定遠,緊。本臨豪,武德三年更名。招義。上。本化明,武德二年析置睢陵縣,三年更化明曰招義,四年省睢陵。大業末,縣民馬簿盜據,號化州。後楊益德殺簿,自號刺史。又置濟陰縣,是年來降。貞觀元年廢化州,省濟陰。   宿州,上。元和四年析徐州之苻離、蘄,泗州之虹置。大和三年州廢,七年復置。初治虹,後徙治苻離。土貢:絹。縣四:符離,武德四年置。貞觀元年省徐州之諸陽入焉。有西句山,一曰石城。東北九十里有隋故牌湖堤,灌田五百餘頃,顯慶中復脩。虹,中。本夏丘。武德四年以夏丘、谷陽置仁州,又析夏丘置虹及龍亢二縣。六年省夏丘。貞觀八年州廢,省龍亢,以虹隸泗州、谷陽隸北譙州。有銅。有廣濟新渠,開元二十七年,採訪使齊澣開,自虹至淮陰北十八里入淮,以便漕運,即成,湍急不可行,遂廢。蘄,上。顯慶元年省谷陽入焉。臨渙。緊。武德四年以臨渙、永城、山桑、蘄置北譙州。貞觀八年增領谷陽。十七年州廢,以臨渙、永城、山桑隸亳州,谷陽、蘄隸徐州。元和後來屬。   鄆州東平郡,緊。本治鄆城,貞觀八年徙治須昌。土貢:絹、防風。戶八萬三千四十八,口五十萬一千五百九。縣九:須昌,望。貞觀八年省宿城縣入焉。景龍三年復置宿城縣。貞元四年曰東平,大和四年曰天平,六年省入須昌。壽張,緊。武德四年以縣置壽州,並置壽良縣。五年州廢,省壽良,以壽張來屬。有刀梁山。鄆城,緊。天祐二年曰萬安。鉅野,望。武德四年以縣置麟州。五年州廢,隸鄆州。貞觀元年省乘丘縣入焉。後隸戴州,州廢來屬。盧,緊。本濟州,武德四年析東平郡置。隋曰濟北郡,天寶元年更名濟陽郡。領盧、平陰、長清、東阿、陽谷、范六縣,又置昌城、濟北、谷城、孝感、冀丘、美政六縣。六年省美政、孝感、谷城、冀丘、昌城,八年以范隸濮州,貞觀元年省濟北,天寶十三載郡廢,以長清隸濟州,以盧、平陰、東阿、陽谷來屬。北有碻磝津故關。平陰,緊。大和六年省入盧、東阿。開成二年復置。有龍山。東阿,緊。陽谷,上。中都。上。本平陸,隸兗州。天寶元年更名。貞元十四年來屬。   齊州濟南郡,上。本齊郡,天寶元年更名臨淄,五載又更名。土貢:絲、葛、絹、綿、防風、滑石、雲母。戶六萬二千四百八十五,口三十六萬五千九百七十二。縣六:歷城,上。有華不注山;有鐵。章丘,上。武德二年,縣民李義滿以縣來降,於平陵置譚州,並置平陵縣,以章丘、亭山、營城、臨邑隸之。八年省營城入平陵,又領臨濟、鄒平。貞觀元年州廢,以平城、亭山、章丘、臨邑、臨濟來屬,鄒平隸淄州。十七年,齊王祐反,平陵人不從,因更名全節。元和十五年省全節入歷城,省亭山入章丘。有大胡山、長白山。臨邑,上。元和十三年析德州之安德置歸化縣,隸德州。大和二年來屬,四年省入臨邑。北有鹿角故關。臨濟,上。武德元年以臨濟、鄒平、長山、高苑,滄州之蒲台置鄒州。八年州廢,以長山、高苑、蒲台隸淄州。長清,中。本隸濟州,貞觀十七年來屬。武德元年析置山荏縣,天寶元年曰豐齊,元和十年省。有牛山。西南有四口關,武德中廢。禹城。上。本祝阿,貞觀元年省源陽縣入焉。天寶元年更名。   曹州濟陰郡,上。土貢:絹、綿、大蛇粟、葶歷。戶十萬三百五十二,口七十一萬六千八百四十八。縣六:濟陰,緊。武德四年析置蒙澤縣,貞觀元年,及定陶省入焉。考城,上。武德四年以縣置東梁州,五年州廢,來屬。元和十四年權隸宋州,尋復故。宛句,上。武德四年析置濟陽縣,隸杞州。貞觀元年省。乘氏,上。武德四年置晉陽縣,尋省。南華,上。本離狐,天寶元年更名。成武。緊。武德四年以成武及宋州之單父、楚丘置戴州,並置高鄉、鑿城二縣,尋省高鄉、鑿城入單父。貞觀十七年州廢,以成武來屬。光化二年,硃全忠表縣隸輝州。   濮州濮陽郡,上。武德四年置。土貢:絹、犬。戶五萬七千七百八十二,口四十萬六百四十八。縣五:鄄城,緊。武德四年析置永定縣,八年省。北有靈津關。濮陽,緊。武德四年析置昆吾縣,八年省。范,上。武德二年以縣置范州。五年州廢,隸濟州。貞觀八年來屬。雷澤,上。武德四年析置廩城縣,八年省。臨濮。緊。武德四年析雷澤置,並置長城、安丘二縣。五年省長城、安丘。   青州北海郡,望,土貢:仙紋綾、絲、棗、紅藍、紫草。戶七萬三千一百四十八,口四十萬二千七百四。縣七:益都,望。臨淄,緊。武德八年省時水縣入焉。千乘,緊。武德二年以千乘、博昌、壽光置乘州,並置新河縣。六年省新河。八年州廢,縣來屬。博昌,上。武德八年省樂安、安平二縣入焉。有靈山。壽光,緊。武德二年置。臨朐,上。武德五年置,八年省般陽縣入焉。北海。緊。唐初,營丘民汲嗣率鄉人拒賊,權置杞州。武德二年復為營丘縣。是年,以北海、營丘、下密置濰州;又置連永、平壽、華池、城都、東陽、寒水、訾亭、濰水、汶陽、膠東、華宛、昌安、城平十三縣,六年皆省。入年州廢,省營丘、下密入北海,來屬。長安中,令竇琰於故營丘城東北穿渠,引白浪水曲折三十里以溉田,號竇公渠。   淄州淄川郡,上。武德元年析齊州之淄川置。土貢:防風、理石。戶四萬二千七百三十七,口二十三萬三千八百二十一。縣四:淄川,上。武德元年析置長白縣,六年省。有鐵。長山,上。高苑,上。景龍元年析置濟陽縣,元和十五年省。南有八會津。鄒平。上。武德元年置。   登州東牟郡,中都督府。如意元年以萊州之牟平、黃、文登置。神龍三年徙治蓬萊。土貢:貲布、水蔥席、石器、文蛤、牛黃。戶二萬二千二百九十八,口十萬八千九。縣四:有平海軍,亦曰東牟守捉。蓬萊,本黃,神龍三年更名。有銀山、龍山。牟平,中。武德四年以牟平、黃置牟州。六年以登州之觀陽隸萊州。麟德元年析文登復置牟平,來屬。有之罘山。文登,武德四年置登州,以東萊郡之觀陽隸之。六年析置清陽、廓定二縣。及州廢,省清陽、廓定,以文登來屬。有成山。黃。中。先天元年析蓬萊別置。有萊山。   萊州東萊郡,中。土貢:貲布、水蔥席、石器、文蛤、牛黃。戶二萬六千九百九十八,口十七萬一千五百一十六。縣四:有東萊守捉,亦曰「團結營」。又有蓬萊鎮兵,亦曰「挽強兵」。掖,上。貞觀元年省曲城、當利、曲台三縣入焉。有東海祠;有鹽井二。昌陽,上。貞觀元年省盧鄉縣入焉。有銀,有鐵;東百四十里有黃銀坑,貞觀初得之。膠水,中。貞觀元年省膠東縣入焉。有鹽。即墨。中。有馬山、中祠山、女姑山;東南有堰,貞觀十年,令仇源築,以防淮涉水;有鹽。   棣州樂安郡,上。武德四年析滄州之陽信、商河、樂陵、厭次置。八年州廢,縣還隸滄州。貞觀十七年,復以滄州之厭次,德州之商河、陽信置。土貢:絹。戶三萬九千一百五十,口二十三萬八千一百五十九。縣五:厭次,上。貞觀元年隸德州。商河,中。貞觀元年隸德州。陽信,望。貞觀元年省,八年復置。蒲台,緊。本隸淄州,貞觀六年省入高苑,七年復置。景龍元年來屬。渤海。緊。垂拱四年析蒲台、厭次置。有鹽。   兗州魯郡,上都督府。土貢:鏡花綾、雙距綾、絹、雲母、防風、紫石。戶八萬七千九百八十七,口五十八萬六百八。縣十:瑕丘,上。曲阜,緊。貞觀元年省,八年復置。乾封,上。本博城。武德五年以博城、梁父、贏置東泰州,並置肥城、岱二縣。貞觀元年州廢,省梁父、贏、肥城、岱入博城,來屬。乾封元年更名乾封,總章元年又曰博城,神龍元年復曰乾封。有泰山,有東嶽祠,有梁父山、亭亭山、奕奕山、云云山、社首山、肅然山、石閭山、蒿里山。泗水,上。鄒,上。有嶧山。任城,緊。龔丘,中。金鄉,望。武德四年以金鄉、方與置金州。五年州廢,縣隸戴州,徙戴州來治,仍析金鄉置昌邑縣。八年省昌邑。貞觀十七年,以單父、楚丘隸宋州,成武隸曹州,鉅野隸鄆州。魚台,上。本方與,寶應元年更名。元和十四年權隸徐州,尋復故。萊蕪。中。本隸淄州,武德六年省入博城。長安四年以廢贏縣復置,元和十五年省入乾封,大和元年復置。有鐵冶十三,有銅冶十八、銅坑四;有錫;西北十五里有普濟渠,開元六年,令趙建盛開。   海州東海郡,上。土貢:綾、楚布、紫菜。戶二萬八千五百四十九,口十八萬四千九。縣四:朐山,上。武德四年,析州境置龍沮、曲陽、利城、厚丘、新樂五縣。六年改新樂曰祝其。八年,省龍沮、曲陽入朐山,利城、祝其入懷仁,厚丘入沭陽。東二十里有永安堤,北接山,環城長七里,以捍海潮,開元十四年,刺史杜令昭築。東海,上。武德四年以縣置環州,並置青山、石城、贛榆三縣。八年州廢,省青山、石城、贛榆,以東海來屬。沭陽,中。總章元年隸泗州,鹹亨五年復故。懷仁。中。   沂州琅邪郡,上。土貢:紫石、鐘乳。戶三萬三千五百一十。口十九萬五千七百三十七。縣五:臨沂,上。武德四年析置蘭山、臨汴、昌樂三縣,六年皆省。費,上。貞觀元年省顓臾縣入焉。丞,上。本蘭陵,武德四年以縣置鄫州,更名,別置蘭陵、鄫城二縣。貞觀元年州廢,省蘭陵、鄫城,以丞來屬。有鐵;有陂十三,畜水溉田,皆貞觀以來築。沂水,上。武德五年以沂水、新泰、莒置莒州。貞觀八年州廢,以莒隸密州,沂水、新泰來屬。有銅;有沂山、龍山;北有穆陵關。新泰。上。有蒙山。   密州高密郡,上。土貢:貲布、海蛤、牛黃。戶二萬八千二百九十二,口十四萬六千五百二十四。縣四:諸城,上。有鹽。輔唐,上。本安丘,武德六年省郚城縣入焉。乾元二年更名。高密,上。武德三年置,六年省膠西縣入焉。莒。上。有鹽。   右河南採訪使,治汴州。 志第二十九 地理三   河東道,蓋古冀州之域,漢河東、太原、上黨、西河、雁門、代郡及鉅鹿、常山、趙國、廣平國之地。河中、絳、晉、慈、隰、石、太原、汾、忻、潞、澤、沁、遼為實沈分,代、雲、朔、蔚、武、新、嵐、憲為大梁分。為府二,州十九 ,縣百一十。其名山:雷首、介、霍、五台。其大川:汾、沁、丹、潞。厥賦:布、繭。厥貢:布、席、豹尾、熊斑╮B雕羽。   河中府河東郡,赤。本蒲州,上輔。義寧元年治桑泉,武德三年徙治河東。開元八年置中都,為府;是年罷都,復為州。乾元三年復為府。土貢:氈、簹扇、龍骨、棗、鳳棲梨。戶七萬八百,口四十六萬九千二百一十三。縣十三:有府三十三,曰興樂、德義、胡壁、龍亭、清源、永和、陶城、霍山、瀵水、首陽、壽貴、歸仁、長渠、虞城、通閏、寶鼎、鹽海、歸淳、大陽、永安、奉信、永興、右威、汾陰、甘泉、平川、安保、石門、綏化、壇道、安邑、崇義、六軍。又有耀德軍,乾元二年置,廣德二年廢。河東,次赤。有芳醞監、汲河以釀,武德三年置,貞觀十年廢;南有風陵關,聖歷元年置;有歷山。河西,次赤。開元八年析河東置,尋省。乾元三年更同州之朝邑曰河西,來屬。大歷五年復還同州,析朝邑、河東別置。有蒲津關,一名蒲阪。開元十三年鑄八牛,牛有一人策之,牛下有山,皆鐵也,夾岸以維浮梁。十五年自朝邑徙河瀆祠於此。臨晉,次畿。本桑泉,武德三年析置溫泉縣,九年省。天寶十三載更名。解,次畿。本虞鄉,武德元年更名。貞觀十七年省,以地入虞鄉,二十二年復置。有鹽池,又有女鹽池;有紫泉監,乾元元年置;有銅穴十二。猗氏,次畿,有孤山。虞鄉,次畿。武德元年別置。貞觀二十二年省,以地入解。天授二年復置。北十五里有涑水渠,貞觀十七年,刺史薛萬徹開,自聞喜引涑水下入臨晉。永樂,次畿。武德元年置,本隸芮州,州廢,隸鼎州,貞觀八年來屬,後又隸虢州,神龍元年復故。有雷首山。安邑,次畿。義寧元年以安邑、虞鄉、夏置安邑郡。武德元年曰虞州,又析置桐鄉縣。三年析安邑置興樂縣。貞觀元年省。十七年州廢,省桐鄉入聞喜,以安邑、解來屬。至德二載更安邑曰虞邑,乾元元年隸陝州,大歷四年復故名,元和三年來屬。有龍池宮,開元八年置;有鹽池,與解為兩池,大歷十二年生乳鹽,賜名寶應靈慶池;有銀監。寶鼎,次畿。本汾陰。義寧元年以汾陰、龍門置汾陰郡,武德元年曰泰州,州廢來屬。開元十年獲寶鼎,更名。有后土祠。襄陵,緊。本隸晉州,元和十四年隸絳州,大和元年來屬。稷山,上。本隸絳州,唐末來屬。有稷山。萬泉,上。本隸泰州,武德三年析稷山、安邑、猗氏、汾陰、龍門置,州廢隸絳州,大順二年來屬。有介山。龍門。次畿。武德二年徙泰州來治,五年析置萬春縣。貞觀十七年州廢,省萬春入龍門,隸絳州。元和初來屬。有龍門關;有高祖廟,貞觀中置;北三十里有瓜谷山堰,貞觀十年築;東南二十三里有十石壚渠,二十三年,縣令長孫恕鑿,溉田良沃,畝收十石;西二十一里有馬鞍塢渠,亦恕所鑿;有龍門倉,開元二年置。   晉州平陽郡,望。本臨汾郡,義寧二年更名。土貢:蠟燭。有平陽院礬官。戶六萬四千八百三十六,口四十二萬九千二百二十一。縣八:有府十五,曰神山、平陽、豐寧、冀城、安信、萬安、益昌、英台、岳陽、仁壽、高陽、臨汾、晉安、白澗、高華、仁德。臨汾,望。東北十里有高梁堰,武德中引高梁水溉田,入百金泊。貞觀十三年為水所壞。永徽二年,刺史李寬自東二十五里夏柴堰引潏水溉田,令陶善鼎復治百金泊,亦引潏水溉田。乾封二年堰壞,乃西引晉水;有姑射山。洪洞,望。本楊,義寧二年更名。武德元年析洪洞、臨汾置西河縣,貞觀十七年省入臨汾。神山,中。本浮山,武德二年析襄陵置。東南有羊角山。四年以老子祠更名。岳陽,中。東有府城關;有鐵。霍邑,上。義寧元年以霍邑、趙城、汾西、靈石置霍山郡。武德元年曰呂州。貞觀十七年州廢,以靈石隸汾州,霍邑、趙城、汾西來屬。有西北鎮霍山祠。趙城,上。義寧元年析霍邑置。汾西,中。有鐵。冀氏。中。   絳州絳郡,雄。土貢:自縠、粱米、梨、墨、蠟燭、防風。戶八萬二千二百四,口五十一萬七千三百三十一。縣七:有府三十三,曰新田、太平、正平、武城、長社、大鄉、垣城、涑川、絳川、蓋松、鳳亭、延光、平原、高涼、神泉、桐鄉,萬泉、翼城、皮氏、董澤、零原、石池、延福、永康、景山、周陽、夏台、古亭、崇樂、絳邑、長平、武陽、蒲邑。正平,望。西有武平故關。太平,緊。有太平關,貞觀七年置。曲沃,望。東北三十五里有新絳渠,永徽元年,令崔翳引古堆水溉田百餘頃;南十三里山有銅。翼城,望。義寧元年以翼城、絳置翼城郡,並置小鄉縣。武德元年曰澮州,二年曰北澮州,四年州廢,縣皆來屬,九年省小鄉入翼城。天祐二年更曰澮川。有銅源、翔皋錢坊二;有澮高山,有銅,有鐵。絳,望。有鐵。聞喜,望。武德元年置。有銅冶。東南三十五里有沙渠,儀鳳二年,詔引中條山水於南坡下,西流經十六里,溉涑陰田。垣。上。義寧元年以垣、王屋置邵原郡,又置清廉、亳城二縣。武德元年曰邵州。二年置長泉縣,是年,以長泉隸懷州,後省。五年省亳城入垣。貞觀元年州廢,省清廉入垣,來屬。龍朔三年隸洛州,長安二年復舊;貞元三年隸陝州,元和三年復舊。   慈州文城郡,下。本汾州,武德五年曰南汾州,貞觀八年更名。土貢:白蜜、蠟燭。戶萬一千六百一十六,口六萬二千四百八十六。縣五:有府三,曰仵城、吉昌、平昌。吉昌,中。有鐵。文城,中。天祐中更曰屈邑。有孟門山、石鼓山。昌寧,中。有鐵。呂香,中。本平昌,義寧元年析仵城置,貞觀元年更名。仵城。中。有雞山。   隰州大寧郡,下。本龍泉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胡女布、蜜、蠟燭。戶萬九千四百五十五,口十三萬四千四百二十。縣六:有府六,曰隰川、大義、孝敬、修善、玉城、屈產。隰川,中。蒲,中。武德二年以縣置昌州,並置仵城、常安、昌原三縣。貞觀元年州廢,省昌原、仵城、常安,以蒲來屬。西南有常安原。大寧,中。本仵城,武德二年更名,是年置中州,並置大義、白龍二縣。貞觀元年州廢,省大義、白龍,以大寧來屬。有孔山。西有馬斗關。永和,中。武德二年置東和州,六年析置樓山縣。貞觀二年州廢,省樓山,以永和來屬。西北有永和關。石樓,中。武德二年以縣置西德州,並置長壽、臨河二縣。貞觀元年州廢,省長壽、臨河,以石樓隸東和州,州廢來屬。北有上平津。溫泉。中。武德三年置北溫州,並置新城、高唐二縣。貞觀元年州廢,省新城、高唐,以溫泉來屬。有鐵。   北都,天授元年置,神龍元年罷,開元十一年復置,天寶元年曰北京,上元二年罷,肅宗元年復為北都。晉陽宮在都之西北,宮城週二千五百二十步,崇四丈八尺。都城左汾右晉,潛丘在中,長四千三百二十一步,廣三千一百二十二步,周萬五千一百五十三步,其崇四丈。汾東曰東城,貞觀十一年長史李勣築。兩城之間有中城,武後時築,以合東城。宮南有大明城,故宮城也。宮城東有起義堂。倉城中有受瑞壇。唐初高祖使子元吉留守,獲瑞石,有文曰「李淵萬吉」,築壇,祠以少牢。   太原府太原郡,本并州,開元十一年為府。土貢:銅鏡、鐵鏡、馬鞍、梨、蒲萄酒及煎玉粉屑、龍骨、柏實人、黃石鉚、甘草、人、礬石、菪菕C戶十二萬八千九百五,口七十七萬八千二百七十八。縣十三:有府十八,曰興政、復化、寧靜、洞渦、五泉、昌寧、志節、汾陽、靜智、信童、晉原、聞陽、清定、豐川、竹馬、攘胡、西胡、文谷。城中有天兵軍,開元十一年廢。太原,赤。井苦不可飲,貞觀中,長史李勣架汾引晉水入東城,以甘民食,謂之晉渠。晉陽,赤。有號令堂,高祖誓義師於此。西北十五里有講武台、飛閣,顯慶五年築。有龍山。太谷,畿。武德三年以太谷、祁置太州,六年州廢,二縣來屬。東南八十里馬嶺上有長城,自平城至於魯口三百里,貞觀元年廢。祁,畿。文水,畿。武德三年隸汾州,六年來屬,七年又隸汾州,貞觀元年復舊,天授元年更名武興,神龍元年復故名。西北二十里有柵城渠,貞觀三年,民相率引文谷水,溉田數百頃;西十里有常渠,武德二年,汾州刺史蕭顗引文水南流入汾州;東北五十里有甘泉渠,二十五里有蕩沙渠,二十里有靈長渠、有千畝渠,俱引文谷水,傳溉田數千頃,皆開元二年令戴謙所鑿。榆次,畿。盂,畿。武德三年以盂、受陽置受州,貞觀元年省并州之烏河縣入焉。有銅、有鐵。東北有白馬故關。壽陽,畿。本受陽。武德六年徙受州來治,又以遼州之石艾、樂平隸之。貞觀八年州廢,縣皆來屬,十一年更名。有方山。樂平,畿。廣陽,畿。本石艾,天寶元年更名。東有井陘故關,東北有盤石故關、葦澤故關。清源,畿。武德元年置。交城,畿。先天二年析置靈川縣,開元二年省。有鐵。陽曲。畿。本陽直。武德三年析置汾陽縣,七年省陽直,更汾陽曰陽曲,仍析置羅陰縣。貞觀元年省,六年以蘇農部落置燕然縣,隸順州,八年僑治陽曲,十七年省。有赤塘關、天門關。   汾州西河郡,望。本浩州,武德三年更名。士貢:鞍、面氈、龍鬚席、石膏、消石。戶五萬九千四百五十,口三十二萬二百三十。縣五:有府十二,曰嘉善、六壁、崇德、華夏、靈扶、五柳、京陵、介休、賈胡、寧固、開遠、清勝。西河,望。本隰城,肅宗上元元年更名。孝義,望。本永安,貞觀元年更名,有隱泉山。介休,望。義寧元年以介休、平遙置介休郡,武德元年曰介州,貞觀元年州廢,以二縣來屬。有雀鼠谷,有介山。平遙,望。靈石。上。有賈胡堡,宋金剛拒唐兵,高祖所次。西南有陰地關,又有長寧關。   沁州陽城郡,下。本義寧郡,義寧元年置,天寶元年更郡名。土貢:龍鬚席、弦麻。戶六千三百八,口三萬四千九百六十三。縣三:有府二,曰延雙、安樂。沁源,中。武德二年析置招遠縣,三年省。有柴店關。和川,中。義寧元年析沁源置。綿上。中。有鐵。   遼州樂平郡,下。武德三年析并州之樂平、遼山、平城、石艾置,六年徙治遼山,八年曰箕州。先天元年避玄宗名曰儀州。中和三年復曰遼州。土貢:人、蠟。戶九千八百八十二,口五萬四千五百八十。縣四:有府三,曰遼城、清谷、龍城。遼山,中。榆社,中。本隸太原郡,義寧元年析上黨之鄉置。武德元年隸韓州。三年以縣及并州之平城置榆州,又析置偃武縣。六年州廢,省偃武,以榆社、平城來屬。平城,中。和順。中。武德三年析置義興縣,六年省。   嵐州樓煩郡,下。本東會州,武德六年更名。土貢:熊革郭、麝香。戶萬六千七百四十八,口八萬四千六。縣四:有府一,曰嵐山。有守捉兵。宜芳,中。本嵐城,武德四年更名,析置豐閏、合會二縣,五年省豐閏,六年省合會。靜樂,中。武德四年置管州,仍析置汾陽、六度二縣。五年曰北管州。六年州廢,省汾陽、六度,以靜樂來屬。有天池祠;有管涔山;北有樓煩關,有隋故汾陽宮。合河,中。本臨泉。武德三年曰臨津,四年隸東會州,九年省太和縣入焉。貞觀元年更名,三年復置,大和八年又省。北有合河關,東有蔚汾關。嵐谷。中。長安三年析宜芳置,神龍二年省,開元十二年復置。有岢嵐軍,永淳二年以岢嵐鎮為柵,長安三年為軍,景龍中,張仁亶徙其軍於朔方,留者號岢嵐守捉,隸大同。   憲州,下。本樓煩監牧,嵐州刺史領之。貞元十五年別置監牧使。龍紀元年,李克用表置州,領縣三:樓煩,下。玄池,下。有鐵。天池。下。有雁門關。   石州昌化郡,下。本離石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胡女布、龍鬚席、蜜、蠟燭、荑。戶萬四千二百九十四,口六萬六千九百三十五。縣五:有府二,曰離石、昌化。離石,中。平夷,中。有孝文山。定胡,中。武德三年置西定州。貞觀二年州廢,來屬,又析置孟門縣,七年省。西有孟門關。臨泉,中。本太和。武德三年更名,置北和州,別析置太和縣,四年以太和隸東會州。貞觀三年州廢,以臨泉來屬。方山。中。武德二年以縣置方州,三年州廢來屬。   忻州定襄郡,下。本新興郡,義寧元年以樓煩郡之秀容置。土貢:麝香、豹尾。戶萬四千八百六,口八萬二千三十二。縣二:有府四,曰秀容、高城、漳源、定襄。有守捉兵。秀容。上。貞觀五年以思結部落於縣境置懷化縣,隸順州。十二年以懷化隸代州,後省。有系舟山,有鐵。定襄。上。武德四年析秀容置。有石嶺關。   代州雁門郡,中都督府。土貢:蜜、青碌彩、麝香、豹尾、白雕羽。戶二萬一千二百八十,口十萬三百五十。縣五:有府三,曰五台、東冶、雁門。有守捉兵。其北有大同軍,本大武軍,調露二年曰神武軍,天授二年曰平狄軍,大足元年復更名。其西有天安軍,天寶十二載置;又有代北軍,永泰元年置。雁門,上。有東陘關、西陘關。五台,中。柏谷有銀,有銅,有鐵;有五台山。繁畤,中。崞,中。有石門關。唐林。中。本武延,證聖元年析五台、崞置,唐隆元年更名。   雲州雲中郡,下都督府。貞觀十四年自朔州北定襄城徙治定襄縣。永淳元年為默啜所破,徙其民於朔州。開元十八年復置。土貢:犛牛尾、雕羽。戶三千一百六十九,口七千九百三十。縣一:有雲中、樓煩二守捉;城東有牛皮關。雲中。中。本馬邑郡雲內之恆安鎮。武德六年置北恆州,七年廢。貞觀十四年復置,曰定襄縣。永淳元年廢。開元十八年復置,更名。有陰山道、青坡道,皆出兵路。   朔州馬邑郡,下。本治善陽,建中中,節度使馬燧徙治馬邑,後復故治。土貢:白雕羽、豹尾、甘草。戶五千四百九十三,口二萬四千五百三十三。縣二:善陽,中。武德四年省常寧縣入焉。馬邑。中。開元五年析善陽於大同軍城置。   蔚州興唐郡,下。本安邊郡。隋雁門郡之靈丘、上谷郡之飛狐縣地。唐初沒突厥。武德六年置州,並置靈丘、飛狐二縣,僑治陽曲。七年僑治繁畤。八年僑治秀容故北恆州城。貞觀五年破突厥,復故地,還治靈丘。開元初徙治安邊。至德二載更郡名,復故治。土貢:熊斑╮B豹尾、松實。戶五千五十二,口二萬九百五十八。縣三:東北有橫野軍。乾元元年徙天成軍合之,而廢橫野軍,西有清塞軍,本清塞守捉城,貞元十五年置。靈丘,中。有直谷關;其北有孔嶺關,有太安鎮。飛狐,中。初僑治易州之遂城,遙隸蔚州,貞觀五年復故地。有三河銅冶,有錢官。興唐。中。本安邊,開元十二年置,治橫野軍,至德二載更名。   武州。闕。領縣一:文德。   新州。闕。領縣四:永興,礬山,龍門,懷安。   潞州上黨郡,大都督府。土貢:貲布、人、石蜜、墨。戶六萬八千三百九十一,口三十八萬八千六百六十一。縣十:有府一,曰戡黎。上黨,望。有啟聖宮,本飛龍,玄宗故第,開元十一年置,後又更名。有瑞閣,有五龍山、馬駒山。壺關,上。武德四年析上黨置。長子,緊。屯留,上。有三嵕山。潞城,上。天祐二年更曰潞子。襄垣,上。武德元年以襄垣、黎城、涉、銅鞮、鄉置韓州,貞觀十七年州廢,縣皆來屬。東有井谷故關。黎城,上。天祐二年更曰黎亭。有銅山;東有壺口故關。涉,中。有鐵。銅鞮,上。武德三年析置甲水縣,隸韓州,九年省。永徽六年隸沁州。顯慶四年來屬。武鄉。中。本鄉,武後更名武鄉,神龍元年復故名,尋又曰武鄉。北有昂車關。   澤州高平郡,上。本長平郡,治濩澤,武德八年徙治端氏,貞觀元年徙治晉城,天寶元年更郡名。土貢:人、石英、野雞。戶二萬七千八百二十二,口十五萬七千九十。縣六:有府五,曰丹川、永固、安平、沁水、白澗。晉城,上。本丹川,武德元年置建州。三年析丹川置晉城以隸之。六年州廢,隸蓋州,徙蓋州來治。九年省丹川、蓋城入晉城。貞觀元年州廢,以晉城、高平、陵川來屬。天祐二年更曰丹川。南有天井關,一名太行關。端氏,中。有隗山。陵川,中。陽城,中。本濩澤,天寶元年更名,天祐二年更曰濩澤。有銅,有錫,有鐵。沁水,中。高平。上。本隋長平郡,武德元年曰蓋州,領高平、丹川、陵川三縣,並析置蓋城縣以隸之。有泫水,一曰丹水,貞元元年,令明濟引入城,號甘泉;有省冤谷,本殺谷,玄宗幸潞州,過之,因更名;北有長平關。   右河東採訪使,治蒲州。   河北道,蓋古幽、冀二州之境,漢河內、魏、渤海、清河、平原、常山、上谷、涿、漁陽、右北平、遼西、真定、中山、信都、河間、廣陽等郡國,又參有東郡、河東、上黨、鉅鹿之地。孟、懷、澶、衛及魏、博、相之南境為娵訾分,邢、洺、惠、貝、冀、深、趙、鎮、定及魏、博、相之北境為大梁分,滄、景、德為玄枵分,瀛、莫、幽、易、涿、平、媯、檀、薊、營、安東為析木津分。為州二十九,都護府一,縣百七十四。其名山:林慮、白鹿、封龍、井陘、碣石、常岳。其大川:漳、淇、呼陀。厥賦:絲、絹、綿。厥貢:羅、綾、紬、紗、鳳翮葦席。   孟州,望。建中二年,以河南府之河陽、河清、濟源、溫租賦入河陽三城使,又以汜水租賦益之。會昌三年遂以五縣為州。土貢:黃魚皎t。縣五:有河陽軍,建中四年置。河陽,望。武德四年,析懷州之河陽、集城、溫於河陽宮置盟州。八年州廢,省集城入河陽,溫隸懷州。顯慶二年隸洛州。有河陽關。有回洛故城。有池,永徽四年引濟水漲之,開元中以畜黃魚。汜水,望。本隸鄭州,武德四年析置成皋縣,貞觀元年省,顯慶二年隸洛州,垂拱四年曰廣武,神龍元年復故名。有虎牢關,東南有成皋故關,西南有旋門故關;有牛口渚;西一里伏龜山有昭武廟,會昌五年置。河陰,望。開元二十二年析汜水、滎澤、武陟置,隸河南府,領河陰倉,會昌三年來屬。有梁公堰,在河、汴間,開元二年,河南尹李傑因故渠浚之,以便漕運。溫,望。武德四年,隋令周仲隱以縣去王世充來降,置平州,名縣城曰李城;是年州廢,隸懷州。顯慶二年隸洛州。濟源。望。武德二年,王世充將丁伯德以縣來降,置西濟州,又析置溴陽、蒸川、邵原三縣。四年州廢,省溴陽、蒸川、邵原,以濟源隸懷州。貞觀元年省懷州之軹縣入焉。顯慶二年隸洛州。有枋口堰,大和五年,節度使溫造浚古渠,溉濟源、河內、溫、武陟田五千頃;有濟瀆祠、北海祠;西有故軹關。   懷州河內郡,雄。武德二年沒王世充,僑治濟源之柏崖城。四年,世充平,還舊治。土貢:「平紗、平紬、枳殼、茶、牛膝。戶五萬五千三百四十九,口三十一萬八千一百二十六。縣五:有府二,曰丹水、吳澤。河內,望。武德三年析置太行、忠義、紫陵三縣,析河陽置谷旦縣。四年皆省。有太行山;有丹水,開元十一年更名懷水。武德,望。本安昌,武德二年更名,是年,置北義州。四年州廢,來屬。北百里有大斛故關在太行山。獲嘉,望。武德四年以獲嘉、武陟、脩武、新鄉、共城置殷州,並置博望縣。貞觀元年州廢,以獲嘉、武陟、脩武來屬,新鄉、共城、博望隸衛州。武陟,望。貞觀元年省懷縣入焉。脩武。緊。武德二年,河內民李厚德以濁鹿城來降,置陟州,並置脩武縣。四年徙縣治故脩武,更脩武曰武陟,別置脩武縣;是年州廢,隸殷州。西北二十里有新河,自六真山下合黃丹泉水南流入吳澤陂,大中年,令杜某開。   魏州魏郡,大都督府,雄。本武陽郡,龍朔二年更名冀州,鹹亨三年復曰魏州,天寶元年更郡名。土貢:花紬、綿紬、平紬、施、絹、紫草。戶十五萬一千五百九十六,口百一十萬九千八百七十三。縣十四:貴鄉,望。有西渠,開元二十八年,刺史盧暉徙永濟渠,自石灰窠引流至城西,注魏橋,以通江、淮之貨。元城,望。貞觀十七年省入貴鄉,聖歷二年復置。魏,望。武德四年置漳陰縣,貞觀元年省入焉。館陶,望。武德五年,以館陶、冠氏及博州之堂邑,貝州之臨清、清水置毛州,並析臨清置沙丘縣。貞觀元年州廢,省清水入冠氏,省沙丘入臨清,余縣皆還故屬。冠氏,望。莘,上。武德五年以莘、臨黃、武陽、博州之武水置莘州,貞觀元年州廢,縣還故屬。朝城,緊。本武陽,貞觀十七年省入臨黃、莘。永昌元年復置,曰武聖。開元七年更名。元和中隸澶州,後復來屬。天祐三年更曰武陽,又以武陽、莘河外地入鄆州。昌樂,望。武德五年置,貞觀十八年省繁水入焉。臨河,上。武德二年隸黎州,貞觀十七年省澶水縣入焉。澶水,本澶淵,避高祖名更。州廢,隸相州,天祐三年來屬。洹水,上。本隸相州,天祐三年來屬。成安,上。本隸相州,天祐二年更名斥丘,三年來屬。內黃,緊。本隸相州,武德四年析置繁陽縣,隸黎州,貞觀元年省,天祐三年來屬。宗城,望。本隸貝州,武德四年,以宗城、經城及冀州之南宮、斌強置宗州,析經城置府城縣。九年州廢,省府城入經城,省斌強入清河,余縣皆還故屬。天祐三年曰廣宗,是歲來屬。永濟。上。本隸貝州,大歷七年,田承嗣析魏州之臨清置。天祐三年來屬。   博州博平郡,上。武德四年以魏州之聊城、武水、堂邑、高唐置。土貢:綾、平紬。戶五萬二千六百三十一,口四十萬八千二百五十二。縣六:卿城,緊。武德四年析置茌平縣,又析魏州之華置華亭縣。貞觀元年皆省。天祐三年更曰聊邑,又以聊邑、博平、高唐、武水之河外地入鄆州。東南有四口故關。博平,上。武德三年析置靈泉縣,四年省。貞觀十七年省博平入聊城,天授二年復置。武水,上。清平,上。武德四年置。堂邑,上。高唐。上。長壽二年曰崇武,神龍元年復故名。   相州鄴郡,望。本魏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紗、絹、隔布、鳳翮席、花口瓢、知母、胡粉。戶十萬一千一百四十二,口五十九萬一百九十六。縣六:有昭義軍,大歷元年置。安陽,緊。武德四年省零泉縣,五年省相縣入焉。西二十里有高平渠,刺史李景引安陽水東流溉田,入廣潤陂,鹹亨三年開。鄴,緊。南五里有金鳳渠,引天平渠下流溉田,鹹亨三年開;有鐵。湯陰,上。本蕩陰。武德四年析安陽置蕩源縣,隸衛州,六年來屬。貞觀元年更蕩源曰湯陰。林慮,上。武德二年以縣置巖州,五年州廢,來屬。有鐵,有林慮山。堯城,上。天祐三年更曰永定。北四十五里有萬金渠,引漳水入故齊都領渠以溉田,鹹亨三年開。臨漳。上。南有菊花渠,自鄴引天平渠水溉田,屈曲經三十里;又北三十里有利物渠,自滏陽下入成安,並取天平渠水以溉田。皆鹹亨四年令李仁綽開。   衛州汲郡,望。本治衛,貞觀元年徙治汲。土貢:綾、絹、綿、胡粉。戶四萬八千五十六,口二十八萬四千六百三十。縣五:汲,緊。武德元年以汲、新鄉置義州。四年州廢,以汲來屬,新鄉隸殷州。衛,緊。貞觀十七年省清淇縣入焉。長安三年復置清淇縣。神龍元年又省。御水有石堰一,貞觀十七年築;有蘇門山。共城。上。武德元年以縣置共州,並析置凡城縣。四年州廢,省凡城,以共城隸殷州。六年省博望縣入焉。有白鹿山。新鄉,望。東北有故臨清關,東南有故延津關。黎陽。上。武德二年以縣置黎州,尋沒竇建德。四年,建德平,復以黎陽、臨河、內黃、澶水,魏州觀城、頓丘,相州之蕩源置;是年,以頓丘、觀城還隸魏州,蕩源還隸相州。貞觀十七年州廢,省澶水,以黎陽來屬,內黃、臨河隸相州。有白馬津,一名黎陽關;有大岯山,一名黎陽山;有新河,元和八年,觀察使田弘正及鄭滑節度使薛平開,長十四里,闊六十步,深丈有七尺,決河注故道,滑州遂無水患。   貝州清河郡,望。本治清河,武德六年徙治歷亭,八年復故治。土貢:絹、氈、覆鞍氈。戶十萬一十五,口八十三萬四千七百五十七。縣八:清河,緊。清陽,緊。武德四年析置夏津縣,九年省。武城,上。經城,望。西南四十里有張甲河,神龍三年,姜師度因故瀆開。臨清,望。大歷七年隸瀛州,貞元末來屬。漳南,上。歷亭,上。夏津。上。本鄃,天寶元年更名。   澶州,上。武德四年析黎州之澶水,魏州之頓丘、觀城置。貞觀元年州廢,縣還故屬。大歷七年,田承嗣表以魏州之頓丘、臨黃復置。土貢:角弓、鳳翮席、胡粉。縣四:頓丘,望。清豐,上。大歷七年析頓丘、昌樂置,以孝子張清豐名。觀城,緊。貞觀十七年省入昌樂、臨黃,大歷七年復置。臨黃。緊。東南有盧津關,一名高陵津。   邢州鉅鹿郡,上。本襄國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絲布、磁器、刀、文石。戶七萬一百八十九,口三十八萬二千七百九十八。縣八:龍岡,上。武德元年析龍岡、內丘置青山縣,開成五年省入焉。沙河,上。武德元年置溫州,四年州廢來屬。有鐵。南和,緊。武德元年置和州,四年州廢來屬。鉅鹿,上。武德元年置起州,並析置白起縣。四年州廢,省白起,以鉅鹿隸趙州。貞觀元年來屬。有大陸澤;有鹹泉,煮而成鹽。平鄉,上。武德元年置封州,四年州廢,來屬。貞元中,刺史元誼徙漳水,自州東二十里出,至鉅鹿北十里入故河。任,中。武德四年置。堯山,上。本柏仁。武德元年置東龍州,四年州廢,隸趙州,五年來屬。天寶元年更名。內丘。上。武德四年隸趙州,五年來屬。有鐵。   洺州廣平郡,望。本武安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施、綿、紬、油衣。戶九萬一千六百六十六,口六十八萬三千二百八十。縣六:永年,望。平恩,上。臨洺,緊。武德元年以臨洺、武安、肥鄉、邯鄲置紫州,四年州廢,縣皆隸磁州,六年以臨洺、肥鄉來屬。狗山有太宗故壘,討劉黑闥於此。雞澤,上。武德四年置。有普樂縣,武德初置,後陷竇建德,遂廢。有漳、虷W南堤二,沙河南堤一,永徽五年築。肥鄉,上。州又領清漳、池水二縣。會昌三年省清漳入肥鄉,池水入曲周。曲周。上。武德四年置。   惠州,上。本磁州,武德元年以相州之滏陽、臨水、成安置。貞觀元年州廢,滏陽、成安還隸相州。永泰元年,昭義節度使薛嵩表復以相州之滏陽,洺州之邯鄲、武安置。天祐三年以「磁」「慈」聲一,更名。土貢:紗、磁石。縣四:滏陽,望。邯鄲,上。貞觀元年隸洺州。武安,上。武德六年隸洺州。有錫。昭義。上。本臨水,武德六年省,永泰元年復置,更名。有鐵。   鎮州常山郡,大都督府。本恆州恆山郡,治石邑,義寧元年析隋高陽郡置。武德四年徙治真定。天寶元年更郡名。十五載曰平山,尋復為恆山。元和十五年避穆宗名更。土貢:孔雀羅、瓜子羅、春羅、梨。戶五萬四千六百三十三,口三十四萬二千一百三十四。縣十一:有恆陽軍,開元中置。真定,望。武德六年析置恆山縣,貞觀元年省。載初元年曰中山,神龍元年復故名。槁城,緊。義寧元年置鉅鹿郡,並析置柏肆、新豐、宜安三縣,武德元年曰廉州。四年,以趙州之鼓城、定州之毋極、冀州之鹿城隸之,省柏肆、新豐、宜安入槁城。貞觀元年州廢,以鹿城隸深州,鼓城、毋極隸定州,槁城來屬。天祐二年更曰槁平。石邑,緊。九門,上。義寧元年置九門郡,並析置新市、信義二縣。武德元年曰觀州,五年州廢,省信義、新市,以九門來屬。行唐,中。武德四年置玉城縣,五年省滋陽縣入焉。長壽二年曰章武,神龍元年復故名。大歷三年以縣置泜州,又以靈壽及定州之恆陽隸之。九年州廢,縣還故屬。井陘,中。義寧元年置井陘郡,又析置葦澤縣。武德元年曰井州,後又領鹿泉及房山、蒲吾、靈壽。貞觀元年省蒲吾入房山,鹿泉、葦澤入井陘。十七年州廢,縣皆來屬。有鐵;有離隔山。平山,中。本房山。義寧元年置房山郡,又置蒲吾縣。武德元年曰岳州,四年州廢,縣皆隸井州。天寶十五載更名。有鐵,有白馬關,有房山。獲鹿,中。本鹿泉,天寶十五載更名。有故井陘關,一名土門關。東北十里有大唐渠,自平山至石邑,引太白渠溉田;有禮教渠,總章二年,自石邑西北引太白渠東流入真定界以溉田;天寶二年,又自石邑引大唐渠東南流四十三里入太白渠;有抱犢山。靈壽,中。義寧元年以縣置燕州,武德四年州廢,隸井州。鼓城,中。本隸定州,大歷三年來屬。欒城。中。本隸趙州,大歷二年來屬,天祐二年更名欒氏。   冀州信都郡,上。本治信都,武德六年徙治下博,貞觀元年復故治,龍朔二年更名魏州,鹹亨三年復故名。土貢:絹、綿。戶十一萬三千八百八十五,口八十三萬五百二十。縣九:信都,望。天祐二年更曰堯都。東二里有葛榮陂,貞觀十一年,刺史李興公開,引趙照渠水以注之。南宮,望。西五十九里有濁漳堤,顯慶元年築;有通利渠,延載元年開。堂陽,上。西南三十里有渠,自鉅鹿入縣境,下入南宮,景龍元年開。西十里有漳水堤,開元六年築。棗強,上。武邑,上。武德四年析置昌亭縣,貞觀元年省。北三十里有衡漳右堤,顯慶元年築。衡水,上。南一里有羊令渠,載初中,令羊元珪引漳水北流,貫城注隍。阜城,望。天祐二年更曰漢阜。蓨,上。本隸德州,永泰元年來屬。武強。望。貞觀元年隸深州,州廢來屬。後復隸深州,開元二年來屬。永泰元年復隸深州,唐末來屬。   深州饒陽郡,上。武德四年以定州之安平、瀛州之饒陽置,尋徙治饒陽。貞觀十七年州廢,縣還故屬。先天二年,以瀛州之饒陽,冀州之鹿城、下博、武強,定州之安平復置。土貢:絹。戶萬八千八百二十五,口三十四萬六千四百七十二。縣七:陸澤,上。先天二年析饒陽、鹿城置。饒陽,望。武德四年析置無蔞縣,貞觀元年省。束鹿,上。本鹿城,天寶十五載更名。安平,上。博野,望。本隸蒲州。武德五年以博野、清苑、定州之義豐置蠡州,八年州廢,縣還故屬,九年復以博野、清苑置。貞觀元年州廢,以博野、清苑隸瀛州。永泰中以博野來屬。元和十年復隸瀛州,後又來屬。樂壽,緊。本隸瀛州,大歷中來屬,元和十年復隸瀛州,後又來屬。下博。上。本隸冀州,貞觀元年來屬。州廢,還隸冀州。後又來屬。開元二年隸冀州。永泰元年復來屬。有永寧軍,貞元十年置。   趙州趙郡,望。武德初治柏鄉,四年徙治平棘,五年更名欒城,貞觀初復故名。土貢:絹。戶六萬三千四百五十四,口三十九萬五千二百三十八。縣八:平棘,上。東二里有廣潤陂,引太白渠以注之,東南二十里有畢泓,皆永徽五年令弓志元開,以畜洩水利。寧晉,緊。本癭陶,天寶元年更名。地旱鹵。西南有新渠,上元中,令程處默引洨水入城以溉田,經十餘里,地用豐潤,民食乃甘。昭慶,望。本大陸,武德四年曰象城,天寶元年更名。西南二十里有建初陵、啟運陵,二陵共塋。城下有澧水渠,儀鳳三年,令李玄開,以溉田通漕。柏鄉,上。西有千金渠、萬金堰,開元中,令王佐所浚築,以疏積潦。高邑,中。臨城,中。本房子,天寶元年更名,天祐二年更曰房子。贊皇,中。元氏。上。有靈山、封龍山。   滄州景城郡,上。本渤海郡,治清池,武德元年徙治饒安,六年徙治胡蘇,貞觀元年復治清池。土貢:絲布、柳箱、葦簟、糖蟹、鱧□。戶十二萬四千二十四,口八十二萬五千七百五。縣七:西南有橫海軍,開元十四年置,天寶後廢,大歷元年復置。清池,緊。西北五十五里有永濟堤二,永徽二年築;西四十五里有明溝河堤二,西五十里有李彪澱東堤及徒駭河西堤,皆三年築;西四十里有衡漳堤二,顯慶元年築;西北六十里有衡漳東堤,開元十年築;東南二十里有渠,注毛氏河,東南七十里有渠,注漳,並引浮水,皆刺史姜師度開;西南五十七里有無棣河,東南十五里有陽通河,皆開元十六年開;南十五里有浮河堤、陽通河堤,又南三十里有永濟北堤,亦是年築。有甘泉二,十年,令毛某母老,苦水鹹無以養,縣捨穿地,泉湧而甘,民謂之毛公井;有鹽。鹽山,緊。武德四年置東鹽州,五年,以景州之清池並析鹽山置浮水縣以隸之。貞觀元年州廢,省浮水,以清池、鹽山來屬。有鹽。長蘆,上。本隸瀛州。武德四年,以長蘆、平舒、魯城及滄州之清池置景州。貞觀元年州廢,以平舒還隸瀛州,長蘆、魯城來屬。樂陵,上。本隸棣州,武德八年來屬,大和二年又隸棣州,尋復來屬。饒安,上。武德四年析置鬲津縣,貞觀元年省入樂陵。無棣,上。貞觀元年省入陽信,八年復置,大和二年隸棣州,尋來屬。有無棣溝通海,隋末廢,永徽元年,刺史薛大鼎開。乾符。上。本魯城,乾符元年生野稻水谷二千餘頃,燕、魏饑民就食之,因更名。   景州,上。貞元三年析滄州之弓高、東光、臨津置。長慶元年州廢,縣還滄州,二年復以弓高、東光、臨津、南皮、景城置。大和四年,州又廢,縣還滄州。景福元年復置。土貢:葦簟。縣四:弓高,上。本隸德州,武德四年,以弓高及胡蘇、東光,冀州之阜城、、安陵、觀津置觀州,並析東光置安陵縣,析置觀津縣。六年以胡蘇隸滄州。貞觀元年省觀津,復以胡蘇隸觀州。十七年州廢,以弓高東光、胡蘇隸滄州,、安陵隸德州,阜城還隸冀州。東光,上。南二十里有靳河,自安陵入浮河,開元中開。臨津,上。本胡蘇,天寶元年更名。南皮。上。古毛河,自臨津經縣入清池,開元十年開。有唐昌軍,貞元二十一年置。   德州平原郡,上。土貢:絹、綾。戶八萬三千二百一十一,口六十五萬九千八百五十五。縣六:安德,緊。長河,上。東南有張公故關。平原,上。大和二年隸齊州,三年來屬。平昌,上。貞觀十七年省般縣入焉,大和二年隸齊州,三年來屬。有馬頰河,久視元年開,號「新河」。將陵,望。安陵,望。景福元年隸景州,尋復來屬。   定州博陵郡,上。本高陽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羅、紬、細綾、瑞綾、兩窠綾、獨窠綾、二包綾、熟線綾。戶七萬八千九十,口四十九萬六千六百七十六。縣十:有義武軍,建中四年置。西有北平軍,開元中置。安喜,緊。本鮮虞,武德四年更名。義豐,緊。萬歲通天二年以拒契丹更名立節,神龍元年復故名。北平,上。萬歲通天二年以拒契丹更名徇忠,神龍元年復故名。西北有安陽故關。望都,上。武德四年置。曲陽,上。本恆陽,元和十五年更名,是年,又更恆岳曰鎮岳,有岳祠。陘邑,中。本隋昌,武德四年曰唐昌,天寶元年更名。唐,上。有銅,有鐵;西北有八度故關、倒馬故關,北有委粟故關。新樂,中。東南二十里有木刀溝,有民木刀居溝傍,因名之。無極,上。「無」本作「毋」,萬歲通天二年更。有無極山。景福二年,節度使王處存以縣及深澤表置祁州。深澤。中。   易州上谷郡,上。土貢:紬、綿、墨。戶四萬四千二百三十,口二十五萬八千七百七十九。縣六:有府九,曰遂城、安義、脩武、德行、新安、古亭、武遂、長樂、龍水。有高陽軍。易,上。容城,上。本遒。武德五年,以容城及幽州之固安、歸義置北義州。貞觀元年州廢,縣還故屬。聖歷二年以拒契丹更名全忠,神龍三年復故名,天寶元年又更名。遂城,上。淶水,上。滿城,中。本永樂,天寶元年更名。有郎山。有永清軍,貞元十五年置。五回。中下。開元二十三年析易置,並置樓亭、板城二縣。天寶後省。   幽州范陽郡,大都督府。本涿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綾、綿、絹、角弓、人、栗。戶六萬七千二百四十三,口三十七萬一千三百一十二。縣九:有府十四,曰呂平、涿城、德聞、潞城、樂上、清化、洪源、良鄉、開福、政和、停驂、柘河、良杜、咸寧。城內有經略軍,又有納降軍,本納降守捉城,故丁零川也。西南有安塞軍,有赫連城。有宗王、乾澗、殄寇三鎮城,召堆、車坊、蒿城、河旁四戍。薊,望。天寶元年析置廣寧縣,三載省。有鐵;有故隋臨朔宮。幽都,望。本薊縣地。隋於營州之境汝羅故城置遼西郡,以處粟末靺鞨降人。武德元年曰燕州,領縣三:遼西、瀘河、懷遠。土貢:豹尾。是年,省滬河。六年自營州遷於幽州城中,以首領世襲刺史。貞觀元年省懷遠。開元二十五年徙治幽州北桃谷山。天寶元年曰歸德郡。戶二千四十五,口萬一千六百三。建中二年為硃滔所滅,因廢為縣。廣平,上。天寶元年析薊置,三載省,至德後復置。潞,上。武德二年自無終徙漁陽郡於此,置玄州,領潞、漁陽,並置臨溝縣。貞觀元年州廢,省臨溝、無終,以潞、漁陽來屬。武清,上。本雍奴,天寶元年更名。永清,緊。本武隆,如意元年析安次置,景雲元年曰會昌,天寶元年更名。安次,上。良鄉,望。聖歷元年曰固節,神龍元年復故名,有大防山。昌平。望。北十五里有軍都陘;西北三十五里有納款關,即居庸故關,亦謂之軍都關;其北有防禦軍,古夏陽川也;有狼山。   涿州,上。大歷四年,節度使硃希彩表析幽州之范陽、歸義、固安置。縣五:范陽,望。本涿,武德七年更名。歸義,上。武德五年置,貞觀元年省,八年復置。景雲二年隸鄚州,是年,還隸幽州。固安,上。新昌,上。大歷四年析固安置。新城。上。大和六年以故督亢地置。   瀛州河間郡,上。土貢:絹。戶九萬八千一十八,口六十六萬三千一百七十一。縣五:河間,望。武德五年置武垣縣,貞觀元年省入焉。西北百里有長豐渠,二十一年,刺史硃潭開。又西南五里有長豐渠,開元二十五年,刺史盧暉自東城、平舒引滹沱東入淇通漕,溉田五百餘頃。高陽,上。武德四年以高陽、鄚、博野、清苑置滿州。五年以博野、清苑隸蠡州。貞觀元年州廢,以鄚、高陽來屬。平舒,上。束城,上。景城。上。本隸滄州,武德四年來屬,貞觀元年隸滄州,大歷七年復舊。後隸景州,尋又來屬。   莫州文安郡,上。本鄚州,景雲二年,以瀛州之鄚、任丘、文安、清苑、唐興,幽州之歸義置。開元十三年以「鄚」「鄭」文相類,更名。土貢:絹、綿。戶五萬三千四百九十三,口三十三萬九千九百七十二。縣六:有唐興軍,開元十四年置;北又有渤海軍。莫,緊。本鄚,開元十三年更。有九十九澱。清苑,上。文安,上。貞觀元年省豐利縣入焉。任丘,上。武德五年分鄚置。有通利渠,開元四年,令魚思賢開,以洩陂澱,自縣南五里至城西北入滱,得地二百餘頃。長豐,中。本利豐,開元十年析文安、任丘置,是年更名。唐興。上。本武昌,如意元年析河間置。長安四年隸易州,是年,還隸瀛州。神龍元年更名。   平州北平郡,下。初治臨渝,武德元年徙治盧龍。土貢:熊斑╮B蔓荊實、人。戶三千一百一十三,口二萬五千八十六。縣三:有府一,曰盧龍。有盧龍軍,天寶二載置;又有柳城軍,永泰元年置;有溫溝、白望、西狹石、東狹石、綠疇、米磚、長楊、黃花、紫蒙、白狼、昌黎、遼西等十二戍,愛川、周夔二鎮城;東北有明垤關、鶻湖城、牛毛城。盧龍,中。本肥如,武德二年更名,又置撫寧縣,七年省。石城,中。本臨渝,武德七年省,貞觀十五年復置,萬歲通天二年更名。有臨渝關,一名臨閭關;有大海關。有碣石山;有溫昌鎮。馬城。中。古海陽城也,開元二十八年置,以通水運。東北有千金冶;城東有茂鄉鎮城。   媯州媯川郡,上。本北燕州,武德七年平高開道,以幽州之懷戎置。貞觀八年更名。土貢:樺皮、胡祿、甲榆、矢、麝香。戶二千二百六十三,口萬一千五百八十四。縣一:有府二,曰密雲、白檀。有清夷軍,垂拱中置;有堆北、白陽度、雲治、廣邊四鎮兵;有橫河、柴城二戍。有陽門城;有永定、窯子子二關。又有懷柔軍,在媯、蔚二州之境。懷戎。上。天寶中析置媯川縣,尋省。媯水貫中。北九十里有長城,開元中張說築;東南五十里有居庸塞,東連盧龍、碣石,西屬太行、常山,實天下之險;有鐵門關。西有寧武軍;又北有廣邊軍,故白雲城也。   檀州密雲郡,本安樂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人、麝香。戶六千六十四,口三萬二百四十六。縣二:有威武軍,萬歲通天元年置,本漁陽,開元十九年更名;又有鎮遠軍,故黑城川也。有三叉城、橫山城、米城;有大王、北來、保要、鹿固、赤城、邀虜、石子七鎮;有臨河、黃崖二戍。密雲,中。有隗山。燕樂。中。東北百八十五里有東軍、北口二守捉。北口,長城口也。又北八百里有吐護真河,奚王衙帳也。   薊州漁陽郡,下。開元十八年析幽州置。土貢:白膠。戶五千三百一十七,口萬八千五百二十一。縣三:有府二,曰漁陽、臨渠。南二百里有靜塞軍,本障塞軍,開元十九年更名;又有雄武軍,故廣漢川也;東北九十里有洪水守捉,又東北三十里有鹽城守捉,又東北渡灤河有古盧龍鎮,又有斗陘鎮;自古盧龍北經九荊嶺、受米城、張洪隘度石嶺至奚王帳六百里;又東北行傍吐護真河五百里至奚、契丹衙帳;又北百里至室韋帳。漁陽,中。神龍元年隸營州,開元四年還隸幽州。有平虜渠傍海穿漕,以避海難,又其北漲水為溝,以拒契丹,皆神龍中滄州刺史姜師度開。三河,中。開元四年析潞置。北十二里有渠河塘。西北六十里有孤山陂,溉田三千頃。玉田。中。本無終,武德二年置,貞觀元年省,乾封二年復置,萬歲通天元年更名,神龍元年隸營州,開元四年還隸幽州,八年隸營州,十一年又隸幽州。有壕門、米亭、三谷、礓石、方公、白楊等七戍。   營州柳城郡,上都督府。本遼西郡,萬歲通天元年為契丹所陷,聖歷二年僑治漁陽,開元五年又還治柳城,天寶元年更名。土貢:人、麝香、豹尾、皮骨。戶九百九十七,口三千七百八十九。縣一:有平盧軍,開元初置;東有鎮安軍,本燕郡守捉城,貞元二年為軍城;西四百八十里有渝關守捉城;又有汝羅、懷遠、巫閭、襄平四守捉城。柳城。中。西北接奚,北接契丹。有東北鎮醫巫閭山祠,又東有碣石山。   安東,上都護府。總章元年,李勣平高麗國,得城百七十六,分其地為都督府九,州四十二,縣一百,置安東都護府於平壤城以統之,用其酋渠為都督、刺史、縣令。上元三年徙遼東郡故城,儀鳳二年又徙新城。聖歷元年更名安東都督府,神龍元年復故名。開元二年徙於平州,天寶二年又徙於遼西故郡城。至德後廢。土貢:人。有安東守捉。有懷遠軍,天寶二載置;又有保定軍。   右河北採訪使,治魏州。 志第三十 地理四   山南道,蓋古荊、梁二州之域,漢南郡、武陵、巴郡、漢中、南陽及江夏、弘農、廣漢、武都郡地。江陵、峽、歸、夔、澧、朗、復、郢、襄、房為鶉尾分,鄧、隋、泌、均為鶉火分,興元、金、洋、鳳、興、成、文、扶、利、集、壁、巴、蓬、通、開、忠、萬、涪、閬、果、渠為鶉首分。為府二 ,州三十三,縣百六十一。其名山:嶓塚、熊耳、銅梁、巫、荊、峴。其大川:巴、漢、沮、淯。厥賦:絹、布、綿紬。厥貢:金、絲、紵、漆。   江陵府江陵郡,本荊州南郡,天寶元年更郡名。肅宗上元元年號南都,為府。二年罷都,是年又號南都。尋罷都。土貢:方紋綾、貲布、柑、橙、橘、椑、白魚、糖蟹、梔子、貝母、覆盆、烏梅、石龍芮。戶三萬三百九十二,口十四萬八千一百四十九。縣八:有府一,曰羅含。有永安軍,乾元二年置。江陵,次赤。貞觀十七年省安興縣入焉。貞元八年,節度使嗣曹王皋塞古堤,廣良田五千頃,畝收一鐘。又規江南廢洲為廬舍,架江為二橋。荊俗飲陂澤,乃教人鑿井,人以為便。枝江,次畿。上元元年析江陵置長寧縣,二年省枝江入長寧。大歷六年復置枝江,省長寧。當陽,次畿。武德四年置平州,並析置臨沮縣。六年曰玉州。八年州廢,省臨沮,以當陽來屬。有南紫蓋山、北紫蓋山。長林,次畿。武德四年於東境置基州,並置章山縣。七年州廢,以章山隸郢州。郢州廢,來屬。八年省章山入長林。石首,次畿。武德四年置。松滋,次畿。公安,次畿。荊門。次畿。貞元二十一年析長林置。   峽州夷陵郡,中。本治下牢戍,貞觀九年徙治步闡壘。土貢:紵葛、箭竹、柑、茶、蠟、芒硝、五加、杜若、鬼臼。戶八千九十八,口四萬五千六百六。縣四:夷陵,上。西北二十八里有下牢鎮。有黃牛山。宜都,中下。本宜昌,隸南郡。武德二年更名,以宜都及峽州之夷道置江州,六年曰東松州。貞觀八年州廢,省入宜都,來屬。長陽,中下。本隸南郡。武德四年以縣置睦州,並置巴山、鹽水二縣。八年州廢,省鹽水,以長陽、巴山隸東松州。州廢,來屬。天寶八載省巴山入長陽。遠安。中下。有神馬山,本白馬山,天寶元年更名。   歸州巴東郡,下。武德二年析夔州之秭歸、巴東置。土貢:紵葛、茶、蜜、蠟。戶四千六百四十五,口二萬三千四百一十七。縣三:秭歸,中。有鹽;東南八十五里有太清鎮城。巴東,中下。有鹽,有鐵。興山。中下。武德三年析秭歸置。   夔州雲安郡,下都督府。本信州巴東郡,武德二年更州名,天寶元年更郡名。土貢:紵錫布、熊、羆、山雞、茶、柑、橘、蜜、蠟。戶萬五千六百二十,口七萬五千。縣四:有府一,曰東陽。奉節,上。本人復,貞觀二十三年更名。有鐵。有永安井鹽官。雲安,上。有鹽官。巫山,中。有巫山。大昌。下。有鹽官。   澧州澧陽郡,上。土貢:紋綾、紵綀縛巾、犀角、竹簟、光粉、柑、橘、恆山、蜀漆。戶萬九千六百二十,口九萬三千三百四十九。縣四:澧陽,望。有關山。安鄉,中。貞觀元年省孱陵縣入焉。石門,中。有鐵。慈利。中下。武德中置崇義縣,麟德元年省入焉。本故崇州。   朗州武陵郡,下。土貢:葛、紵綀簟、柑、犀角。戶九千三百六,口四萬三千七百六十。縣二:武陵,上。北有永泰渠,光宅中,刺史胡處立開,通漕,且為火備;西北二十七里有北塔堰,開元二十七年,刺史李璡增修,接古專陂,由黃土堰注白馬湖,分入城隍及故永泰渠,溉田千餘頃;東北八十九里有考功堰,長慶元年,刺史李翱因故漢樊陂開,溉田千一百頃;又有右史堰,二年,刺史溫造增修,開後鄉渠,經九十七里,溉田二千頃;又北百一十九里有津石陂,本聖歷初,令崔嗣業開,翱、造亦從而增之,溉田九百頃。翱以尚書考功員外郎,造以起居舍人,出為刺史,故以官名。東北八十里有崔陂,東北三十五里有槎陂,亦嗣業所修以溉田,後廢。大歷五年,刺史韋夏卿復治槎陂,溉田千餘頃。十三年以堰壞遂廢;有枉山。龍陽。中上。   忠州南賓郡,下。本臨州,義寧二年析巴東郡之臨江置,貞觀八年更名。土貢:生金、綿紬、蘇薰席、文刀。戶六千七百二十二,口四萬三千二十六。縣五:臨江,中下。有鹽。豐都,中下。義寧二年析臨江置。南賓,中下。武德二年析浦州之武寧置。有鐵。墊江,中下。桂溪。中下。本清水,武德二年析臨江置,天寶元年更名。   涪州涪陵郡,下。武德元年以渝州之涪陵鎮置。土貢:麩金、文刀、獠布、蠟。戶九千四百,口四萬四千七百二十二。縣五:涪陵,中下。武德二年置,並置武龍縣。又析涪陵、巴縣地置永安縣。開元二十二年省永安入樂溫。賓化,下。本隆化,貞觀十一年置,先天元年更名。武龍,中下。樂溫,中下。武德二年析巴縣地置,隸南潾州,九年來屬。溫山。下。本隸南潾州,後來屬。   萬州南浦郡,下。本南浦州,武德二年析信州置。八年州廢,以南浦、梁山隸夔州,武寧隸臨州。九年復置,曰浦州。貞觀八年更名。土貢:麩金、藥子。戶五千一百七十九,口二萬五千七百四十六。縣三:南浦,中。有塗祇監、漁陽監,鹽官二。武寧,中下。梁山。中下。   襄州襄陽郡,望。土貢:綸巾,漆器,庫路真二品:十乘花文、五乘碎石文,柑,蔗,芋,姜。戶四萬七千七百八十,口二十五萬二千一。縣七:有府一,曰漢津。襄陽,望。貞觀八年省常平縣入焉。有峴山。鄧城,緊。本安養,天寶元年曰臨漢,貞元二十一年更名。谷城,上。武德四年以谷城、陰城置酇州,五年州廢,二縣來屬。貞觀八年省陰城入焉。有薤山。義清,中。貞觀八年省南漳入焉,南漳本臨沮。南漳,中下。本荊山,武德二年析南漳置,以縣置重州,並置重陽、平陽、渠陽、土門、歸義五縣。七年省渠陽入荊山,省平陽入重陽,省土門、歸義入房州之永清。貞觀元年州廢,以荊山來屬,徙重陽於故重州,隸遷州。八年省重陽入荊山。開元十八年徙於故南漳,因改名。有荊山。樂鄉,中下。本隸竟陵郡,武德四年以樂鄉及襄州之率道、上洪置鄀州。貞觀元年又領長壽,省上洪。八年州廢,以長壽隸溫州,樂鄉、率道來屬。宜城。上。本率道,貞觀八年省漢南縣入焉,天寶七載更名。有石樑山、陰山。   泌州淮安郡,上。本昌州舂陵郡,治棗陽。武德五年以唐城山更名唐州,九年徙治比陽。天寶元年更郡名。天祐三年,硃全忠徙治泌陽,表更名。土貢:絹、布。戶四萬二千六百四十三,口十八萬二千三百六十四。縣七:泌陽,中。本上馬,貞觀元年省入湖陽,開元十三年復置,天寶元年更名。比陽,上。本淮安郡治,武德四年曰顯州,領比陽、慈丘、平氏、顯岡、桐柏五縣。貞觀二年省顯岡。九年州廢,縣皆來屬。慈丘,上。桐柏,中。武德初置純州,貞觀元年州廢,來屬。有桐柏山;有淮瀆祠。平氏,中。有祈中山。湖陽,中。武德四年以縣置湖州,貞觀元年州廢,來屬。有蓼山。方城。上。本淯陽郡治。武德二年曰北澧州,領方城、真昌二縣。貞觀元年省真昌。八年曰魯州,九年州廢,以方城來屬。   隋州漢東郡,上。土貢:合羅、綾、葛、覆盆。戶二萬三千九百一十七,口十萬五千七百二十二。縣四:隋,上。武德四年省安貴縣入焉。五年省平林、順義縣入焉。光化,上。棗陽,上。本隸唐州。武德五年省唐州之清漳縣入焉。貞觀元年又省唐州之舂陵縣入焉。十年以棗陽來屬。有光武山。唐城。上。開元二十六年以客戶析棗陽地置。   鄧州南陽郡,上。土貢:絲布、茅菊。戶四萬三千五十五,口十六萬五千二百五十七。縣六:穰,望。武德四年析置平晉縣,以新野置新州,尋廢新州,以新野來屬。六年省平晉縣。又領深陽縣,貞觀元年省,乾元元年省新野,皆入焉。南陽,緊。武德三年以南陽及舂陵郡之上馬置宛州,並置雲陽、上宛、安固三縣。八年州廢,以上馬隸唐州,省雲陽、上宛,以安固入南陽,來屬。聖歷元年曰武台。神龍初復故名。有銅。向城,上。武德三年以縣置淯州。八年州廢,隸北澧州,州廢,來屬。聖歷元年曰武清。神龍初復故名。北八十里有魯陽關。臨湍,上。本新城。武德二年以縣置酈州,八年州廢,來屬。貞觀元年省冠軍縣入焉。天寶元年更名。又有順陽縣,武德二年析冠軍置,六年省。內鄉,上。本淅陽郡治。武德二年曰淅州,並置默水縣。貞觀八年州廢,省默水入內鄉,來屬。有岵山。菊潭。中。開元二十四年析新城置。   均州武當郡,下。義寧二年析淅陽郡之武當、均陽置。貞觀元年州廢,二縣隸淅州。八年以武當、鄖鄉復置。土貢:山雞尾、麝香。戶九千六百九十八,口五萬八百九。縣三:有府一,曰至誠。武當,上。義寧二年析置平陵縣,武德七年省,八年省均陽入焉。東南百里有鹽池。有武當山。鄖鄉,上。本隸淅陽郡。武德元年以鄖鄉、安福置南豐州,並置堵陽、黃沙、白沙、固城四縣。八年省黃沙、白沙、固城,是年州廢,以鄖鄉、安福、堵陽隸淅州。貞觀元年省安福、堵陽入焉。有精舍山,本獨山,天寶中更名。豐利。上。有伏龍山;有錫義山,一名天心山。   房州房陵郡,上。武德元年析遷州之竹山、上庸置。貞觀十年徙治房陵。土貢:蠟、蒼礬、麝香、鐘乳、雷丸、石膏、竹綍。戶萬四千四百二十二,口七萬一千七百八。縣四:房陵,上。本光遷,房陵郡治,武德元年曰遷州,並析置受陽、淅川、房陵三縣。五年省淅川。七年省房陵、受陽。貞觀十年州廢,來屬,更光遷曰房陵。永清,中下。本隸遷州,州廢,來屬。有房山。竹山,中下。武德元年析置武陵縣,貞觀十年省。上庸。上。   復州竟陵郡,上。本沔陽郡,治竟陵。貞觀七年徙治沔陽。天寶元年更名。寶應二年復故治。土貢:白紵、白蜜。戶八千二百一十,口四萬四千八百八十五。縣三:沔陽,上。竟陵,上。有五花山;有石堰渠,鹹通中,刺史董元素開。監利。中下。   郢州富水郡,上。本竟陵郡,治長壽。貞觀元年州廢,以長壽隸鄀州,十七年復置,治京山,後還治長壽。土貢:紵布、葛、蕉、春酒麴、棗、節米。戶萬二千四十六,口五萬七千三百七十五。縣三:長壽,上。貞觀元年省藍水縣入焉。京山,上。本隸安州。武德四年以京山、富水二縣置溫州,貞觀十七年州廢,縣皆來屬。富水。上。有白沙山。   金州漢陰郡,上。本西城郡,天寶元年曰安康郡,至德二載更名。土貢:麩金、茶牙、椒、乾漆、椒實、白膠香、麝香、杜仲、雷丸、枳殼、枳實、黃櫱。有橘官。戶萬四千九十一,口五萬七千九百二十九。縣六:有府一,曰洪義。西城,上。本金川,義寧二年更名。有牛山。漢水有金。洵陽,中下。武德元年以縣置洵州,並置洵城、驢川二縣,七年州廢,縣皆來屬。貞觀二年省驢川,八年省洵城。東有申口鎮城。淯陽,上。本黃土,天寶元年更名,大歷六年省入洵陽,長慶初復置。石泉,中下。聖歷元年曰武安,神龍元年復故名,大歷六年省入漢陰,永貞元年復置。漢陰,中下。本安康。武德元年以縣置西安州,並置寧郁、廣德二縣。二年曰直州。貞觀元年州廢,省寧郁,以廣德入安康,來屬。至德二載更名。西有方山關,貞觀十二年置。月川水有金。平利。中下。武德元年以故吉安置,大歷六年省入西城,長慶初復置。有女媧山。   右東道採訪使,治襄州。   興元府漢中郡,赤。本梁州漢川郡,開元十三年以「梁」「涼」聲相近,更名褒州,二十年復曰梁州,天寶元年更郡名,興元元年為府。土貢:縠、蠟、紅藍、燕脂、夏蒜、冬筍、糟瓜、柑、枇杷、茶。戶三萬七千四百七十,口十五萬三千七百一十七。縣五:有府一,曰麗水。南鄭,次赤。有旱山、玉女山、中梁山。褒城,次畿。義寧二年更名褒中。貞觀三年復故名。有牛頭山;北有甘寧關。城固,次畿。武德二年更名唐固,三年析置白雲縣,九年省。貞觀二年復故名。西,次畿。武德三年以縣置褒州,析利州之綿谷置金牛縣,八年州廢,二縣來屬。寶歷元年省金牛縣入焉。西南有百牢關。有錫,有鐵。三泉。次畿。武德四年析利州之綿谷置,以縣置南安州,並置嘉牟縣。八年州廢,省嘉牟,以三泉隸利州。天寶元年來屬。   洋州洋川郡,雄。武德元年析梁州之西鄉、黃金、興勢置,天寶十五載徙治興道。土貢:白交梭、火麻布、野苧麻、蠟、白膠香、麝香。戶二萬三千八百四十九,口八萬八千三百二十七。縣四:興道。緊。本興勢,貞觀二十三年更名。有駱谷路,南口曰儻谷,北口曰駱谷。西鄉,上。武德四年析置洋源縣,寶歷元年省。有雲亭山。黃金,中。有子午谷路。真符。中。本華陽,開元十八年析興道置。天寶三載省。八載開清水谷路,復置,因鑿山得玉冊,更名,隸京兆府。十一載來屬。有太白山、金星洞。   利州益昌郡,下都督府。本義城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金、絲布、粱米、蠟燭、鯄魚、天門冬、芎藭、麝香。戶萬三千九百一十,口四萬四千六百。縣六:綿谷,上。有鐵。葭萌,上。益昌,中下。嘉川,中下。胤山,中下。本義城,義寧二年曰義清。武德七年以義清、岐坪、隆州之奉國置西平州。貞觀二年州廢,以義清來屬,岐坪、奉國隸閬州。天寶元年更名。景谷。中下。武德四年以景谷及龍州之方維置沙州。貞觀元年州廢,省方維為鎮,以景谷來屬。寶歷元年省,尋復置。西有石門關。西北有白壩、魚老二鎮城。   鳳州河池郡,下。土貢:布、蠟燭、麝香。戶五千九百一十八,口二萬七千八百七十七。縣三:有府一,曰歸昌。梁泉,中下。武德元年析置黃花縣,寶歷元年省。有銀,有鐵。兩當,中下。有銀。河池。中下。   興州順政郡,下。土貢:蠟、漆、丹沙、蜜、筍。戶二千二百二十四,口萬一千四十六。縣二:順政,中。有鐵,南有興城關。長舉。中下。元和中,節度使嚴礪自縣而西疏嘉陵江三百里,焚巨石,沃醯以碎之,通漕以饋成州戍兵。州又領鳴水縣,長慶元年省入焉。有鐵。   成州同谷郡,下。本漢陽郡,治上祿,天寶元年更名,寶應元年沒吐蕃,貞元五年,於同谷之西境泥公山權置行州,鹹通七年復置,徙治寶井堡,後徙治同谷。土貢:蠟燭、麝香、鹿茸、防葵、狼毒。戶四千七百二十七,口二萬一千五百八。縣三:有府一,曰平陰。有靜戎軍,寶應元年徙馬邑州於鹽井城置。同谷,中下。武德元年以縣置西康州,貞觀元年州廢,來屬,鹹通十三年復置。上祿,中。沒蕃後廢。有仇池山;有鹽。漢源。中下。沒蕃後廢。   文州陰平郡,下。義寧二年析武都郡之曲水、正西、長松置。土貢:麩金、紬、綿、麝香、白蜜、蠟燭、柑。戶千九百八,口九千二百五。縣一:曲水。中下。貞觀元年省正西縣,貞元六年省長松縣,皆來屬。   扶州同昌郡,下。乾元後沒吐蕃,大中二年,節度使鄭涯收復。土貢:麝香、當歸、芎藭。戶二千四百一十八,口萬四千二百八十五。縣四:有府二,曰安川、會川。同昌,中下。帖夷,中下。萬歲通天二年曰武進,神龍元年復故名。萬全,中下。本尚安,至德二年更名。鉗川。中下。   集州符陽郡,下。武德元年,析梁州之難江,巴州之符陽、長池、白石置。土貢:蠟燭、藥子。戶四千三百五十三,口二萬五千七百二十六。縣三:難江,上。武德九年析置平桑縣,貞觀元年省,二年復置,六年省,又省長池縣入焉。大牟,下。武德二年徙靜州治狄平,更狄平曰地平。十七年廢靜州,以大牟、清化隸巴州,地平來屬。永泰元年以大牟隸集州,更地平曰通平,寶歷元年省。嘉川。下。本隸利州,貞觀二年隸靜州,州廢,還隸利州,永泰元年來屬。   壁州始寧郡,下。武德八年析巴州之始寧縣地置。土貢:紬、綿、馬策。戶萬三千三百六十八,口五萬四千七百五十七。縣五:通江,上。本諾水,隸萬州。武德中省,八年又析巴州之始寧復置,天寶元年更名。廣納,中。武德三年析始寧、歸仁置,寶歷元年省,大中初復置。符陽,中。本隸清化郡,武德元年隸集州,八年來屬,貞觀八年復隸集州,長安三年來屬,景雲二年又隸集州,永泰元年來屬。白石,中。本隸清化郡,武德元年隸集州,八年來屬。東巴。中。本太平,開元二十三年置,天寶元年更名。   巴州清化郡,中。土貢:麩金、綿、紬、貲布、花油、橙、石蜜。戶三萬二百一十,口九萬一千五十七。縣九:化城,上。盤道,中下。寶歷元年省入恩陽,長慶中復置。清化,上。武德元年置靜州,又析置大牟、狄平二縣。曾口,中。歸仁,中。始寧,中。其章,中。寶歷元年省,大中元年復置。恩陽,中。貞觀十七年省,萬歲通天元年復置。七盤。上。久視元年置。   蓬州蓬山郡,下。本鹹安郡,武德元年,以巴州之安固、伏虞,隆州之儀隴、大寅,渠州之宕渠、鹹安置,開元二十九年徙治大寅,至德二載更郡名。土貢:綿、紬。戶萬五千五百七十六,口五萬三千三百五十三。縣七:蓬池,中。本大寅,廣德元年更名,後省,開成元年復置。良山,中。本安固,天寶元年更名,寶歷元年省入蓬池,大中中復置。儀隴,中。武德三年以縣置方州。八年州廢,還隸蓬州。伏虞,中。宕渠,中下。寶歷元年省入蓬山,大中中復置。蓬山,上。本鹹安,至德二載更名。朗池。中。武德四年析果州之相如縣置,隸果州,寶應元年來屬。寶歷元年省,開成二年復置。   通州通川郡,上。土貢:紬、綿、蜜、蠟、麝香、楓香、白藥實。戶四萬七百四十三,口十一萬八百四。縣九:通川,上。武德二年置思來縣,貞觀元年省入焉。永穆,上。本隸巴州。武德二年以永穆及歸仁置萬州,又置諾水、廣納、太平、恆豐四縣,七年省諾水。貞觀元年州廢,以歸仁還隸巴州,廣納隸壁州,省太平、恆豐入永穆,來屬。三岡,中。寶歷元年省,大中五年復置。石鼓,中。寶歷元年省,大中元年復置。東鄉,中。武德三年置南石州,又置下蒲、昌樂二縣。八年州廢,省昌樂入石鼓,下蒲入東鄉,來屬。宣漢,中下。武德元年置南井州,並析置東關縣。貞觀元年州廢,省東關,以宣漢來屬。有鹽,有金。新寧,中下。武德二年析通川置。大和三年隸開州,四年來屬。巴渠,中。永泰元年析石鼓置,大和三年隸開州,四年來屬。閬英。中。天寶九載置。   開州盛山郡,下。本萬世郡,義寧二年,析巴東郡之盛山、新浦,通川郡之萬世、西流置,天寶元年更名。土貢:白紵布、柑、芣絪實。戶五千六百六十,口三萬四百二十一。縣三:開江,上。本盛山,貞觀元年省西流縣入焉,廣德元年更名。新浦,中下。萬歲。中下。本萬世,貞觀二十三年更名,寶歷元年省,尋復置。有鹽。東南五里有靈洞,貞元九年雷雨震開。   閬州閬中郡,上。本隆州巴西郡,先天二年避玄宗名更州名,天寶元年更郡名。土貢:蓮綾、綿、絹、紬、縠。戶二萬九千五百八十八,口十三萬二千一百九十二。縣九:閬中,緊。本閬內,武德四年更名,是年析置思恭縣,七年省。有靈山;有鹽。晉安,中。本晉城,武德中避隱太子名更。南部,上。有鹽。蒼溪,中下。有雲台山、紫陽山。西水,中下。奉國,上。武德七年隸西平州,貞觀元年州廢,還隸隆州。新井,中。武德元年析南部、晉安置。有鹽。新政,中。本新城,武德四年析南部、相如置,避隱太子名更。有鹽。岐坪。中。本隸利州,開元二十三年來屬,寶歷元年省入奉國、蒼溪,天復中,王建表置。   果州南充郡,中。武德四年析隆州之南充、相如置,大歷六年更名充州,十年復故名。土貢:絹、絲布。戶三萬三千六百四,口八萬九千二百二十五。縣五:南充,上。有鹽。相如,中。有鹽。流奚,中。開耀元年析南充置。西充,上。武德四年析南充置。有鹽。岳池。中。萬歲通天二年析南充、相如置。有龍扶速山。   渠州潾山郡,下。本宕渠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紬、綿、藥實、買子本實。戶九千九百五十七,口二萬六千五百二十四。縣三:流江,上。武德元年析置義興縣,別置賨城縣,八年皆省。渠江,中。本賨城,武德元年曰始安,又析置豐樂縣,八年省。天寶元年更名。潾山。中下。武德元年析潾水置,以縣置潾州,並置鹽泉縣及渠州之潾水、墊江以隸之。三年以潾水來屬。八年州廢,以墊江隸忠州,潾山來屬。久視元年分蓬州之宕渠置大竹縣,隸蓬州。至德二載來屬。寶歷元年省潾水、大竹入潾山。有鐵。   右西道採訪使,治梁州。   隴右道,蓋古雍、梁二州之境,漢天水、武都、隴西、金城、武威、張掖、酒泉、燉煌等郡,總為鶉首分。為州十九,都護府二,縣六十。其名山:秦嶺、隴坻、鳥鼠同穴、硃圉、西傾、積石、合黎、崆峒、三危。其大川:河、洮、弱、羌、休屠之澤。厥賦:布、麻。厥貢:金屑、礪石、鳥獸、革角。自祿山之亂,河右暨西平、武都、合川、懷道等郡皆沒於吐蕃,寶應元年又陷秦、渭、洮、臨,廣德元年復陷河、蘭、岷、廓,貞元三年陷安西、北廷,隴右州縣盡矣。大中後,吐蕃微弱,秦、武二州浙復故地,置官守。五年,張義潮以瓜、沙、伊、肅、鄯、甘、河、西、蘭、岷、廓十一州來歸,而宣、懿德微,不暇疆理,惟名存有司而已。   秦州天水郡,中都督府。本治上邽,開元二十二年以地震徙治成紀之敬親川,天寶元年還治上邽,大中三年復徙治成紀。土貢:龍鬚席、芎藭。戶二萬四千八百二十七,口十萬九千七百四十。縣六:有府六,曰成紀、脩德、清德、清水、三度、長川。成紀,上。有銀,有銅,有鐵。上邽,上。有嶓塚山。伏羌,中。本冀城。武德二年更名,是年,以伏羌及渭州之隴西置伏州,八年州廢,縣還故屬。九年析置鹽泉縣,貞觀元年更名夷賓,三年省。有石臼山、硃圉山。隴城,下。武德二年以縣置文州,八年州廢,來屬。貞觀三年置長川縣,六年省入焉。有銀。清水,下。武德四年以縣置邽州,六年州廢,來屬。又有秦嶺縣,貞觀十七年省。大中二年先收復,權隸鳳翔府,三年來屬。東五十里有大震關;有銀。長道。中下。本隸成州,天寶末廢,鹹通十三年復置,來屬。有鹽。   河州安昌郡,下。本枹罕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麝香。戶五千七百八十二,口三萬六千八十六。縣三:西百八十里有鎮西軍,開元二十六年置;西八十里索恭川有天成軍,西百餘里雕窠城有振威軍,皆天寶十三載置;西南四十里有平夷守捉城。枹罕,中下。有可藍關。大夏,中下。貞觀元年省入枹罕,三年復置。鳳林。中下。本烏州,貞觀七年置,十一年州廢,更置安昌縣,來屬,天寶元年更名。北有鳳林關,有積石山。   渭州隴西郡,中都督府。土貢:龍鬚席、麝香、秦艽。戶六千四百二十五,口二萬四千五百二十。縣四:有府四,曰渭源、平樂、臨源、萬年。襄武,上。隴西,上。鄣,下。天授二年曰武陽,神龍元年復故名。南二里有鹽井。渭源。上。高宗上元二年更名首陽,於渭源故縣別置渭源縣。儀鳳三年省首陽入渭源。有鳥鼠同穴山,一名青雀山。   鄯州西平郡,下都督府。土貢:牸犀角。戶五千三百八十九,口二萬七千一十九。縣三:星宿川西有安人軍,西北三百五十里有威戎軍;西南二百五十里有綏和守捉城,南百八十里有合川守捉城。湟水,中。龍支,中。肅宗上元二年,州沒吐蕃,以龍支、鄯城隸河州。鄯城。中。儀鳳三年置。有土樓山,有河源軍,西六十里有臨蕃城,又西六十里有白水軍、綏戎城;又西南六十里有定戎城。又南隔澗七里有天威軍,軍故石堡城,開元十七年置,初曰振武軍,二十九年沒吐蕃,天寶八載克之,更名;又西二十里至赤嶺,其西吐蕃,有開元中分界碑。自振武經尉遲川、苦拔海、王孝傑米柵九十里至莫離驛。又經公主佛堂、大非川二百八十里至那錄驛,吐渾界也。又經暖泉、烈謨海,四百四十里渡黃河,又四百七十里至眾龍驛。又渡西月河,二百一十里至多彌國西界。又經犛牛河度籐橋,百里至列驛。又經食堂、吐蕃村、截支橋,兩石南北相當,又經截支川,四百四十里至婆驛。乃度大月河羅橋,經潭池、魚池,五百三十里至悉諾羅驛。又經乞量寧水橋,又經大速水橋,三百二十里至鶻莽驛,唐使入蕃,公主每使人迎勞於此。又經鶻莽峽十餘里,兩山相崟,上有小橋,三瀑水注如瀉缶,其下如煙霧,百里至野馬驛。經吐蕃墾田,又經樂橋湯,四百里至閤川驛。又經恕諶海,百三十里至蛤不爛驛,旁有三羅骨山,積雪不消。又六十里至突錄濟驛,唐使至,贊普每遣使慰勞於此。又經柳谷莽布支莊,有溫湯,湧高二丈,氣如煙雲,可以熟米。又經湯羅葉遺山及贊普祭神所,二百五十里至農歌驛。邏些在東南,距農歌二百里,唐使至,吐蕃宰相每遣使迎候於此。又經鹽池、暖泉、江布靈河,百一十里渡姜濟河,經吐蕃墾田,二百六十里至卒歌驛。乃渡臧河,經佛堂,百八十里至勃令驛鴻臚館,至贊普牙帳,其西南拔布海。   蘭州金城郡,下。以皋蘭山名州。土貢:麩金、麝香、渼鼠。戶二千八百八十九,口萬四千二百二十六。縣二:有府二,曰金城、廣武。又有榆林軍。五泉,下。鹹亨二年更名金城,天寶元年復故名。北有金城關。金城。下。本廣武縣,乾元二年更名。   臨州狄道郡,下都督府。天寶三載析金城郡之狄道縣置。縣二:有臨洮軍,久視元年置,寶應元年沒吐蕃。狄道,下。長樂。下。本安樂,天寶後置,乾元後更名。   階州武都郡,下。本武州,因沒吐蕃,廢,大歷二年復置為行州,鹹通中始得故地,龍紀初遣使招葺之,景福元年更名,治皋蘭鎮。土貢:麝香、蜜、蠟燭、山雞尾、羚羊角。戶二千九百二十三,口萬五千三百一十三。縣三:將利,中下。州又領建威縣,貞觀元年省入焉。福津,中下。本覆津,景福元年更名。盤堤。中下。沒蕃後不復置。   洮州臨洮郡,下。本治美相,貞觀八年徙治臨潭。開元十七年州廢,以縣隸岷州,二十年復置,更名臨州,二十七年復故名。土貢:甘草、麝香。戶二千七百,口萬五千六十。縣一;有府一,曰安西。有莫門軍,儀鳳二年置;西八十里磨禪川有神策軍,天寶十三載置。臨潭。中。本美相。貞觀四年徙治洪和城,以故地置旭州。五年又置臨潭縣。八年州廢,以臨潭來屬,徙州來治,遷於洮陽城。十二年省博陵縣,天寶中省美相縣,皆入臨潭。西百六十里有廣恩鎮,有西傾山。   岷州和政郡,下。義寧二年析臨洮郡之臨洮、和政置。土貢:龍鬚席、甘草。戶四千三百二十五,口二萬三千四百四十一。縣三:有府三,曰祐川、臨洮、和政。溢樂,中下。本臨洮,義寧二年更名,貞觀二年析置當夷縣,神龍元年省。有岷山,西有崆峒山。祐川,中下。本基城,義寧二年置,先天元年更名。和政。中。有闊博山。   廓州寧塞郡,下。本澆河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麩金、酥、大黃、戎鹽、麝香。戶四千二百六十一,口二萬四千四百。縣三:西有寧邊軍,本寧塞軍;西八十里宛秀城有威勝軍;西南百四十里洪濟橋有金天軍,其東南八十里百谷城有武寧軍;南二百里黑峽川有曜武軍;皆天寶十三載置。廣威,下。本化隆,先天元年曰化成,天寶元年又更名。達化,下。西有積石軍,本靜邊鎮,儀鳳二年為軍;東有黃沙戍。米川。下。貞觀五年置,又以縣置米州,十年州廢,隸河州。永徽六年來屬。   疊州合川郡,下。武德二年析洮州之合川、樂川、疊川置。土貢:麝香。戶千二百七十五,口七千六百七十四。縣二:有府一,曰長利。合川,下。武德五年以黨項戶置安化、和同二縣,尋省。貞觀二年省樂川、疊川入焉。有渭礱山。常芬。下。武德元年以縣置芳州,並置丹嶺縣。四年以丹嶺隸洮州。貞觀二年置恆香縣,僑治恆香戍,復以丹嶺隸芳州。高宗上元二年陷吐蕃,神龍元年州廢,省丹嶺、恆香,以常芬來屬。   宕州懷道郡,下。本宕昌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麩金、散金、麝香。戶千一百九十,口七千一百九十九。縣二:有府二,曰同歸、常吉。懷道,下。貞觀三年省和戎縣入焉。西百八十三里有蘇董戍。有同均山。良恭。下。貞觀元年以成州之潭水來屬,後省入焉。   涼州武威郡,中都督府。土貢:白綾、龍鬚席、毯、野馬革、芎藭。戶二萬二千四百六十二,口十一萬二百八十一。縣五:有府六,曰明威、洪池、番禾、武安、麗水、姑臧。又有赤水軍,本赤烏鎮,有赤青泉,因名之,幅員五千一百八十里,軍之最大也;西二百里有大斗軍,本赤水守捉,開元十六年為軍,因大斗拔谷為名;東南二百里有烏城守捉,南二百里有張掖守捉,西二百里有交城守捉;西北五百里有白亭軍,本白亭守捉,天寶十四載為軍。姑臧,中下。北百八十里有明威戍,西北百六十里有武安戍;有武興鹽池、黛眉鹽池。神烏,下。武德三年置,貞觀元年省,總章元年復置,曰武威,神龍元年復故名。昌松,中。東北百五十里有白山戍。天寶,中下。本番禾,鹹亨元年以縣置雄州,調露元年州廢來屬,天寶三載以山出醴泉更名。有通化鎮,有焉支山。嘉麟。神龍二年於故漢鸞鳥縣城置,景龍元年省,先天二年復置。   沙州敦煌郡,下都督府。本瓜州,武德五年曰西沙州,貞觀七年曰沙州,土貢:子、黃礬、石膏。戶四千二百六十五,口萬六千二百五十。縣二:有府三,曰龍勒、效谷、懸泉。有豆盧軍,神龍元年置。敦煌,下。東四十七里有鹽池,有三危山。壽昌。下。武德二年析敦煌置,永徽元年省,乾封二年復置,開元二十六年又省,後復置,治漢龍勒城。西有陽關,西北有玉門關;有雲雨山。   瓜州晉昌郡,下都督府。武德五年析沙州之常樂置。土貢:野馬革、緊□、草豉、黃礬、絳礬、胡桐律。戶四百七十七,口四千九百八十七。縣二:有府一,曰大黃。西北千里有墨離軍。晉昌,中下。本常樂,武德四年更名。東北有合河鎮,又百二十里有百帳守捉,又東百五十里有豹文山守捉,又七里至寧寇軍,與甘州路合。常樂。中下。武德五年別置。有拔河帝山。   甘州張掖郡,下。土貢:麝香,野馬革,冬柰,苟杞實、葉。戶六千二百八十四,口二萬二千九十二。縣二:西北百九十里祁連山北有建康軍,證聖元年,王孝傑以甘、肅二州相距回遠,置軍;西百二十里有蓼泉守捉城。張掖,上。有祁連山、合黎山。北九百里有鹽池,西有鞏筆驛。刪丹。中下。北渡張掖河,西北行出合黎山峽口,傍河東壖屈曲東北行千里,有寧寇軍,故同城守捉也,天寶二載為軍;軍東北有居延海,又北三百里有花門山堡,又東北千里至回鶻衙帳。   肅州酒泉郡,下。武德二年析甘州之福祿、瓜州之玉門置。土貢:麩金、野馬革、蓯蓉、柏脈根。戶二千二百三十,口八千四百七十六。縣三:有酒泉、威遠二守捉城。酒泉,中下。本福祿,唐初更名。西十五里有興聖皇帝陵,七十里有洞庭山,出金;有崑崙山。福祿,下。武德二年別置。東南百二十里有祁連戍,東北八十里有鹽池。玉門。中下。貞觀元年省,後復置。開元中沒吐蕃,因其地置玉門軍,天寶十四載廢軍為縣。北有獨登山,出鹽,以充貢;有神雨山。   伊州伊吾郡,下。本西伊州,貞觀六年更名。土貢:香棗、陰牙角、胡桐律。戶二千四百六十七,口萬一百五十七。縣三:西北三百里甘露川有伊吾軍,景龍四年置。伊吾,下。貞觀四年置,並置柔遠縣,神功元年省入焉。在大磧外,南去玉門關八百里,東去陽關二千七百三十里。有折羅漫山,亦曰天山;南二里有咸池海。納職,下。貞觀四年以鄯善故城置,開元六年省,十五年復置。南六十里有陸鹽池。自縣西經獨泉、東華、西華駝泉,渡茨萁水,過神泉,三百九十里有羅護守捉;又西南經達匪草堆,百九十里至赤亭守捉,與伊西路合。別自羅護守捉西北上乏驢領,百二十里至赤谷;又出谷口,經長泉、龍泉,百八十里有獨山守捉;又經蒲類,百六十里至北庭都護府。柔遠。下。   西州交河郡,中都督府。貞觀十四年平高昌,以其地置。開元中曰金山都督府。天寶元年為郡。土貢:絲、芃布、氈、刺蜜、蒲萄五物酒漿煎皺乾。戶萬九千一十六,口四萬九千四百七十六。縣五:有天山軍,開元二年置。自州西南有南平、安昌兩城,百二十里至天山西南入谷,經礌石磧,二百二十里至銀山磧;又四十里至焉耆界呂光館;又經盤石百里,有張三城守捉;又西南百四十五里經新城館,渡淡河,至焉耆鎮城。前庭,下。本高昌,寶應元年更名。柳中,下。交河,中下。自縣北八十里有龍泉館,又北入谷百三十里,經柳谷,渡金沙嶺,百六十里,經石會漢戍,至北庭都護府城。蒲昌,中。本隸庭州,後來屬。西有古屯城、弩支城,有石城鎮、播仙鎮。天山。下。有天山。   北庭大都護府,本庭州,貞觀十四年平高昌,以西突厥泥伏沙缽羅葉護阿史那賀魯部落置,並置蒲昌縣,尋廢,顯慶三年復置,長安二年為北庭都護府。土貢:陰牙角、速霍角、阿魏截根。戶二千二百二十六,口九千九百六十四。縣四:有瀚海軍,本燭龍軍,長安二年置,三年更名,開元中蓋嘉運增築;西七百里有清海軍,本清海鎮,天寶中為軍;南有神山鎮。自庭州西延城西六十里有沙缽城守捉,又有馮洛守捉;又八十里有耶勒城守捉,又八十里有俱六城守捉,又百里至輪台縣,又百五十里有張堡城守捉,又渡裡移得建河,七十里有烏宰守捉,又渡白楊河,七十里有清鎮軍城,又渡葉葉河,七十里有葉河守捉,又渡黑水,七十里有黑水守捉,又七十里有東林守捉,又七十里有西林守捉;又經黃草泊、大漠、小磧,渡石漆河,逾車嶺,至弓月城;過思渾川、蟄失蜜城,渡伊麗河,一名帝帝河,至碎葉界;又西行千里至碎葉城,水皆北流入磧及入夷播海。金滿,下。輪台,下。有靜塞軍,大歷六年置。後庭,下。本蒲類,隸西州,後來屬,寶應元年更名。有蒲類、郝遮、鹹泉三鎮,特羅堡。西海。下。寶應元年置。   安西大都護府,初治西州。顯慶二年平賀魯,析其地置濛池、昆陵二都護府,分種落列置州縣,西盡波斯國,皆隸安西,又徙治高昌故地。三年徙治龜茲都督府,而故府復為西州。鹹亨元年,吐蕃陷都護府。長壽二年收復安西四鎮。至德元載更名鎮西。後復為安西。土貢:釭优漶B緋氈、偏桃人。吐蕃既侵河、隴,惟李元忠守北庭,郭昕守安西,與沙陀、回紇相依,吐蕃攻之久不下。建中二年,元忠、昕遣使間道入奏,詔各以為大都護,並為節度。貞元三年,吐蕃攻沙陀、回紇,北庭、安西無援,遂陷。有保大軍,屯碎葉城;于闐東界有蘭城、坎城二守捉城,西有蔥嶺守捉城,有胡弩、固城、吉良三鎮,東有且末鎮,西南有皮山鎮;焉耆西有於術、榆林、龍泉、東夷僻、西夷僻、赤岸六守捉城。   右隴右採訪使,治善州。 志第三十一 地理五   淮南道,蓋古揚州之域,漢九江、廬江、江夏等郡,廣陵、六安國及南陽、汝南、臨淮之境。揚、楚、滁、和、廬、壽、舒為星紀分,安、黃、申、光、蘄為鶉尾分。為州十二 ,縣五十三。其名山:灊、天柱、羅、塗、八公。其大川:滁、肥、巢湖。厥賦:絁、絹、綿、布。厥貢:絲、布、紵、葛。   揚州廣陵郡,大都督府。本南兗州江都郡,武德七年曰邗州,以邗溝為名,九年更置揚州,天寶元年更郡名。土貢:金、銀、銅器、青銅鏡、綿、蕃客袍錦、被錦、半臂錦、獨窠綾、殿額莞席、水兕甲、黃[QXDV]米、烏節米、魚臍、魚魚誇、糖蟹、蜜姜、藕、鐵精、空青、白芒、兔絲、蛇粟、括姜粉。有丹楊監、廣陵監錢官二。戶七萬七千一百五,口四十六萬七千八百五十七。縣七:有府四,曰江平、新林、方山,邗江。江都,望。東十一里有雷塘,貞觀十八年,長史李襲譽引渠,又築勾城塘,以溉田八百頃;有愛敬陂水門,貞元四年,節度使杜亞自江都西循蜀岡之右,引陂趨城隅以通漕,溉夾陂田;寶歷二年,漕渠淺,輸不及期,鹽鐵使王播自七里港引渠東注官河,以便漕運;有銅。江陽,望。貞觀十八年析江都置。有康令祠,鹹通中大旱,令以身禱雨赴水死,天即大雨,民為立祠。六合,緊。武德七年析置石樑縣,以石樑、六合二縣置方州。貞觀元年州廢,省石樑,以六合來屬。有銅,有鐵。海陵,望。武德三年更名吳陵,以縣置吳州。七年州廢,復故名,來屬。景龍二年析置海安縣,開元十年省。有鹽官。高郵。上。有堤塘,溉田數千頃,元和中,節度使李吉甫築。揚子,望。永淳元年析江都置。天長。望。本千秋,天寶元年析江都、六合、高郵置,七載更名。有銅。   楚州淮陰郡,緊。本江都郡之山陽、安宜縣地,臧君相據之,號東楚州。武德四年,君相降,因之,八年更名。土貢:貲布、紵布。戶二萬六千六十二,口十五萬三千。縣四:山陽,上。有常豐堰,大歷中,黜陟使李承置以溉田。鹽城,上。本故漢鹽瀆縣地。隋末,盜韋徹據其地,置射州及射陽、安樂、新安三縣。武德四年來歸,因之。七年州廢,省射陽、安樂、新安,置鹽城縣。有鹽亭百二十三,有監。寶應,望。本安宜。武德四年以縣置倉州,七年州廢,來屬。上元三年以獲定國寶更名。西南八十里有白水塘、羨塘,證聖中開,置屯田;西南四十里有徐州涇、青州涇,西南五十里有大府涇,長慶中興白水塘屯田,發青、徐、揚州之民以鑿之,大府即揚州;北四里有竹子涇,亦長慶中開。淮陰。中。武德七年省,乾封二年析山陽復置。南九十五里有棠梨涇,長慶二年開。   滁州永陽郡,上。武德三年析揚州置。土貢:貲布、絲布、紵、綀、麻。有銅坑二。戶二萬六千四百八十六,口十五萬二千三百七十四。縣三:清流,上。全椒,緊。永陽。上。景龍三年析清流置。   和州歷陽郡,上。土貢:紵布。戶二萬四千七百九十四,口十二萬二千一十三。縣三:有府一,曰新川。歷陽,上。有禱應山,本白石山,有棲隱山,本梅山,皆天寶六載更名。烏江,上。東南二里有韋游溝,引江至郭十五里,溉田五百頃,開元中,丞韋尹開,貞元十六年,令游重彥又治之,民享其利,以姓名溝。含山。上。武德六年析歷陽之故龍亢縣地置,八年省,長安四年復置,更名武壽,神龍元年復故名。   壽州壽春郡,中都督府。本淮南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絲布、施、茶、生石斛。戶三萬五千五百八十一,口十八萬七千五百八十七。縣五:壽春,上。有八公山。安豐,緊。武德七年省小黃、肥陵二縣入焉。東北十里有永樂渠,溉高原田,廣德二年宰相元載置,大歷十三年廢。盛唐,上。本霍山。武德四年以霍山、應城、灊城三縣置霍州。貞觀元年州廢,省應城、灊城,以霍山來屬。神功元年曰武昌,神龍元年復故名,開元二十七年更名。有開化縣,武德四年置;有潛縣,五年置:貞觀中皆省。霍丘,緊。武德四年以松滋、霍丘二縣置蓼州,七年州廢,省松滋,以霍丘來屬。神功元年曰武昌。景雲元年復故名。霍山。上。天寶初析盛唐別置。有大別山、霍山。   廬州廬江郡,上。土貢:花紗、交梭絲布、茶、蠟、酥、鹿脯、生石斛。戶四萬三千三百二十三,口二十萬五千三百九十六。縣五:合肥,緊。慎,緊。巢,上。本襄安。武德三年置巢州,並析置開成、扶陽二縣。七年州廢,省開成、扶陽,以巢來屬。東南四十里有故東關。廬江,緊。有擩山、白茅山,有銅。舒城。上。開元二十三年析合肥、廬江置。   舒州同安郡,上。至德二載更名盛唐郡,後復故名。土貢:紵布、酒器、鐵器、石斛、蠟。戶三萬五千三百五十三,口十八萬六千三百九十八。縣五:懷寧,上。武德五年析置皖城、安樂、梅城、皖陽四縣,是年省安樂,七年省皖城、梅城、皖陽。有皖山。宿松,上。武德四年以縣置嚴州,七年以望江隸之,八年州廢,縣皆來屬。有嚴恭山。望江,中。武德四年以縣置高州,尋更名智州。七年州廢,以望江隸嚴州。太湖,上。武德四年析置青城、荊陽二縣,七年省青城入荊陽,八年省荊陽入太湖。桐城。緊。本同安,至德二載更名。自開元中徙治山城,地多猛虎、毒虺,元和八年,令韓震焚薙草木,其害遂除。   光州弋陽郡,上。本治光山,太極元年徙治定城。土貢:葛布、石斛。戶三萬一千四百七十三,口十九萬八千五百八十。縣五:定城,上。武德三年置弦州,貞觀元年州廢,來屬。光山,上。南有木陵故關。西南八里有雨施陂,永徽四年,刺史裴大覺積水以溉田百餘頃。仙居,上。本樂安。武德三年析置宋安縣,以宋安置谷州。貞觀元年州廢,省宋安。天寶元年更名。殷城,中。武德元年置義州,貞觀元年州廢,來屬。西有定城故關。固始。上。   蘄州蘄春郡,上。土貢:白紵,簟,鹿毛筆,茶,白花蛇、烏蛇脯。戶二萬六千八百九,口十八萬六千八百四十九。縣四:蘄春,上。武德四年省蘄水縣入焉。有鼓吹山。黃梅,上。武德四年置,以縣置南晉州,析置義豐、長吉、塘陽、新蔡四縣。八年州廢,省義豐、長吉、塘陽、新蔡,以黃梅來屬。廣濟,中。本永寧,武德四年析蘄春置,天寶元年更名。有鐵。蘄水。上。本浠水。武德四年更名蘭溪,省羅田縣入焉。天寶元年又更名。有鐵。   安州安陸郡,中都督府。土貢:青紵布、糟筍瓜。戶二萬二千二百二十一,口十七萬一千二百二。縣六:有府一,曰義安。安陸,上。雲夢,中。有神山。孝昌,中。武德四年以縣置澴州,並置澴陽縣。八年州廢,省澴陽,以孝昌來屬。寶應二年隸沔州,後復來屬。元和三年省入雲夢。鹹通中復置。應城,中。本應陽,武德四年更名。元和三年省入雲夢,大和二年復置。天祐二年復曰應陽。吉陽,中。元和三年省入應山,後復置。有白兆山。應山。中。武德四年以縣置應州,並析置禮山縣。八年州廢,省禮山,以應山來屬。有故黃峴、武陽、百雁、平靖四關。   黃州齊安郡,下。本永安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白紵布、貲布、連翹、松蘿、虻蟲。戶萬五千五百一十二,口九萬六千三百六十八。縣三:黃岡,上。武德三年省木蘭縣入焉;又析置堡城縣,七年省。有木蘭山。黃陂,中。武德三年以縣置南司州,七年州廢,來屬。北有大後關,有白沙關。麻城。中。武德三年以縣置亭州,又析置陽城縣。八年州廢,省陽城,以麻城來屬。元和三年省入黃岡,建中三年復置。西北有木陵關,在木陵山上;東北有陰山關。   申州義陽郡,中。土貢:緋葛、紵布、貲布、茶、虻蟲。戶二萬五千八百六十四,口十四萬七千七百五十六。縣三:義陽,上。南有故平靖關。鍾山,上。羅山。上。武德四年以縣置南羅州,八年州廢,來屬。   右淮南採訪使,治揚州。   江南道,蓋古揚州南境,漢丹楊、會稽、豫章、廬江、零陵、桂陽等郡,長沙國及牂柯、江夏、南郡地。潤、升、常、蘇、湖、杭、睦、越、明、衢、處、婺、溫、台、宣、歙、池、洪、江、饒、虔、吉、袁、信、撫、福、建、泉、汀、漳為星紀分,岳、鄂、潭、衡、永、道、郴、邵、黔、辰、錦、施、敘、獎、夷、播、思、費、南、溪、溱為鶉尾分。為州五十一,縣二百四十七。其名山:衡、廬、茅、蔣、天目、天台、會稽、四明、括蒼、縉雲、金華、大庾、武夷。其大川:湘、贛、沅、澧、浙江、洞庭、彭蠡、太湖。厥賦:麻、紵。厥貢:金、銀、紗、綾、蕉、葛、綿、綀、鮫革、籐紙、丹沙。   潤州丹楊郡,望。武德三年以江都郡之延陵縣地置,取潤浦為州名。土貢:衫羅,水紋、方紋、魚口、繡葉、花紋等綾,火麻布,竹根,黃粟,伏牛山銅器,鱘,鮓。戶十萬二千二十三,口六十六萬二千七百六。縣四:有丹楊軍,乾元二年置,元和二年廢。丹徒,望。本延陵縣地,武德三年置。開元二十二年,刺史齊浣以州北隔江,舟行繞瓜步,回遠六十里,多風濤,乃於京口埭下直趨渡江二十里,開伊婁河二十五里,渡揚子,立埭,歲利百億,舟不漂溺。有勾驪山。丹楊,望。本曲阿。武德二年以縣置雲州。五年曰簡州,以縣南有簡瀆取名。八年州廢,來屬。天寶元年更名。有練塘,周八十里,永泰中,刺史韋損因廢塘復置,以溉丹楊、金壇、延陵之田,民刻石頌之。金壇,緊。本曲阿縣地。隋末,土人保聚,因為金山縣。隋亡,沈法興又置琅王耶縣,李子通以琅琊置茅州,以金山隸之。賊平,因之,後隸蔣州。武德八年省入延陵。垂拱四年復置,來屬,更名。東南三十里有南、北謝塘,武德二年,刺史謝元超因故塘復置以溉田。延陵。緊。故治丹徒,武德三年別置,隸茅州,後隸蔣州,九年來屬。有茅山。   升州江寧郡,至德二載以潤州之江寧縣置,上元二年廢,光啟三年復以上元、句容、溧水、溧陽四縣置。土貢:筆、甘棠。縣四:有江寧軍,乾元二年置;有石頭鎮兵;有下蜀、淮山二戍。上元,望。本江寧,隸潤州。武德三年以江寧、溧水二縣置揚州,析置丹楊、溧陽、安業三縣,更江寧曰歸化。七年平輔公祏,更名蔣州。八年,復為揚州,又以延陵、句容隸之,省安業入歸化,更歸化曰金陵。九年州廢,都督徙治江都,更名金陵曰白下,以白下、延陵、句容隸潤州,丹楊、溧水、溧陽隸宣州。貞觀九年更白下曰江寧,肅宗上元二年又更名。有銅,有鐵;有蔣山。句容,望。武德三年以句容、延陵二縣置茅州,七年州廢,隸蔣州,九年隸潤州。乾元元年來屬。西南三十里有絳巖湖,麟德中,令楊延嘉因梁故堤置,後廢,大歷十二年,令王昕復置,周百里為塘,立二斗門以節旱m,開田萬頃。絳巖,故赤山,天寶中更名。有銅,有礬。溧水,上。乾元元年隸升州,州廢,還隸宣州。有銅。溧陽。緊。上元元年隸升州,州廢,還隸宣州。有湖山。有銅,有鐵。   常州晉陵郡,望。本昆陵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紬、絹布、紵、紅紫綿巾、緊紗、兔褐、皁布、大小香粳、龍鳳席、紫筍茶、署預。戶十萬二千六百三十三,口六十九萬六百七十三。縣五:晉陵,望。武進,望。武德三年以故蘭陵縣地置,貞觀八年省入晉陵,垂拱二年復置。西四十里有孟瀆,引江水南注通漕,溉田四千頃,元和八年,刺史孟簡因故渠開。江陰,望。武德三年以縣置暨州,並析置暨陽、利城二縣。九年州廢,省暨陽、利城,以江陰來屬。義興,緊。武德七年以縣置南興州,並析置臨津、陽羨二縣。八年州廢,省陽羨、臨津,以義興來屬。有張公山。無錫。望。南五里有泰伯瀆,東連蠡湖,亦元和八年孟簡所開。   蘇州吳郡,雄。土貢:絲葛,絲綿,八蠶絲,緋綾,布,白角簟,草蓆、揹O,大小香粳、柑、橘、藕、鯔皮、魬、痔鶠B鴨胞、肚魚、魚子、白石脂、蛇粟。戶七萬六千四百二十一,口六十三萬二千六百五十。縣七:有長洲軍,乾元二年置,大歷十二年廢。吳,望。有包山,有銅。長洲,望。萬歲通天元年析吳置。嘉興,望。武德七年置,八年省入吳,貞觀八年復置。有鹽官。昆山,望。常熟,緊。海鹽,緊。貞觀元年省,景雲二年復置。有古涇三百,長慶中令李諤開,以御水旱;又西北六十里有漢塘,大和七年開;有故縣山。華亭。上。天寶十載析嘉興置。   湖州吳興郡,上。武德四年,以吳郡之烏程縣置。土貢:御服、烏眼綾、折皁布、綿紬、布、紵、糯米、黃蝖B紫筍茶、木瓜、杭子、乳柑、蜜、金沙泉。戶七萬三千三百六,口四十七萬七千六百九十八。縣五:烏程,望。東百二十三里有官池,元和中刺史范傳正開。東南二十五里有陵波塘,寶歷中刺史崔玄亮開。北二里有蒲帆塘,刺史楊漢公開,開而得蒲帆,因名。有卞山;有太湖,占湖、宣、常、蘇四州境。武康,上。李子通置安州,又曰武州。武德四年平子通,因之,七年州廢,縣隸湖州。有封山,有銅。長城,望。大業末沈法興置長州。武德四年更置綏州,因古綏安縣名之,又更名雉州,並置原鄉縣。七年州廢,省原鄉,以長城來屬。有西湖,溉田三千頃,其後堙廢,貞元十三年,刺史於□復之,人賴其利。顧山有茶,以供貢;有銅。安吉,緊。義寧二年沈法興置。武德四年賊平,因之,以縣隸桃州。七年,省入長城。麟德元年復置。北三十里有邸閣池,北十七里有石鼓堰,引天目山水溉田百頃,皆聖歷初令鉗耳知命置;有銅,有錫。德清。上。本武源,天授二年析武康置,景雲二年曰臨溪,天寶元年更名。   杭州餘杭郡,上。土貢:白編綾、緋綾、籐紙、木瓜、橘、蜜姜、乾薑、芑、牛膝。有臨平監、新亭監鹽官二。戶八萬六千二百五十八,口五十八萬五千九百六十三。縣八:有餘杭軍,乾元二年置;有鎮海軍,建中二年置於潤州,元和六年廢,大和九年復置,景福二年徙屯;又有烏山戍。錢塘,望。南五里有沙河塘,鹹通二年刺史崔彥曾開;有皋亭山。鹽官,緊。武德四年隸東武州,七年省入錢塘,貞觀四年復置。有鹽官。有捍海塘堤,長百二十四里,開元元年重築。餘杭,望。南五里有上湖,西二里有下湖,寶歷中,令歸珧因漢令陳渾故跡置;北三里有北湖,亦珧所開,溉田千餘頃。珧又築甬道,通西北大路,高廣徑直百餘里,行旅無山水之患。有銅。富陽,緊。北十四里有陽陂湖,貞觀十二年令郝某開;南六十步有堤,登封元年令李浚時築,東自海,西至於莧浦,以捍水患,貞元七年,令鄭早又增脩之;王洲有橘,以供貢。於潛,緊。武德七年以縣置潛州,並置臨水縣。八年州廢,省臨水,以於潛來屬。南三十里有紫溪水溉田,貞元十八年令杜泳開,又鑿渠三十里,以通舟楫;有天目山。臨安,緊。垂拱四年析餘杭、於潛地以故臨水城置。有石鏡山。新城,上。武德七年省入富陽,永淳元年復置。北五里有官塘,堰水溉田;有九澳,永淳元年開。唐山。中。垂拱二年析於潛置紫溪縣。萬歲通天元年曰武隆,其年復為紫溪,又析紫溪別置武隆縣。聖歷三年省武隆入紫溪,長安四年復置。神龍元年更武隆為唐山。大歷二年皆省。長慶初復置唐山。   睦州新定郡,上。本遂安郡,治雉山。武德七年曰東睦州,八年復舊名。萬歲通天二年徙治建德。天寶元年更郡名。土貢:文綾、簟、白石英、銀花、細茶。有銅坑二。戶五萬四千九百六十一,口三十八萬二千五百六十三。縣六:有三河戍。建德,上。武德四年置,七年省入桐廬、雉山。永淳二年復置。有銅。清溪,上。本雉山,文明元年曰新安,開元二十年曰還淳,永貞元年更名。壽昌,上。永昌元年析雉山置,載初元年省,神龍元年復置。桐廬,緊。武德四年以桐廬、分水、建德置嚴州。七年州廢,以桐廬來屬。分水,上。武德七年省入桐廬,如意元年復置,更名武盛,神龍元年復故名。寶應二年析置昭德縣,大歷六年省。遂安。上。石英山有白石英,以供貢;有銅。   越州會稽郡,中都督府。土貢:寶花、花紋等羅,白編、交梭、十樣花紋等綾,輕容、生谷、花紗,吳絹,丹沙,石蜜,橘,葛粉,瓷器,紙,筆。有蘭亭監鹽官。戶九萬二百七十九,口五十二萬九千五百八十九。縣七:有府一,曰浦陽。有義勝軍、靜海軍,寶應元年置。大歷二年廢靜海軍,元和六年廢義勝軍。中和二年復置義勝軍,乾寧三年曰鎮東。會稽,望。有南鎮會稽山,有祠。東北四十里有防海塘,自上虞江抵山陰百餘里,以畜水溉田,開元十年令李俊之增脩,大歷十年觀察使皇甫溫、大和六年令李左次又增脩之;有錫。山陰,緊。武德七年析會稽置,八年省,垂拱二年復置,大歷二年省,七年復置,元和七年省,十年復置。北三十里有越王山堰,貞元元年,觀察使皇甫政鑿山以畜洩水利,又東北二十里作硃儲斗門;北五里有新河,西北十里有運道塘,皆元和十年觀察使孟簡開;西北四十六里有新逕斗門,大和七年觀察使陸亙置;有鐵。諸暨,望。有銀冶。東二里有湖塘,天寶中令郭密之築,溉田二十餘頃。余姚,緊。武德四年析故句章縣置,以縣置姚州,七年州廢,來屬。有風山、四明山。剡,望。武德四年以縣置嵊州,並析置剡城縣,八年州廢,省剡城,以剡來屬。蕭山,緊。本永興,儀鳳二年置,天寶元年更名。上虞。上。貞元中析會稽置。西北二十七里有任嶼湖,寶歷二年令金堯恭置,溉田二百頃;北二十里有黎湖,亦堯恭所置。   明州余姚郡,上。開元二十六年,採訪使齊浣奏以越州之鄮縣置,以境有四明山為名。土貢:吳綾、交梭綾、海味、署預、附子。戶四萬二千二百七,口二十萬七千三十二。縣四:有上亭戍。鄮,上。武德四年析故句章縣置鄞州,八年州廢,更置鄮縣,隸越州。開元二十六年析置翁山縣,大歷六年省。有鹽。南二里有小江湖,溉田八百頃,開元中令王元緯置,民立祠祀之;東二十五里有西湖,溉田五百頃,天寶二年令陸南金開廣之;西十二里有廣德湖,溉田四百頃,貞元九年,刺史任侗因故跡增脩;西南四十里有仲夏堰,溉田數千頃,大和六年刺史於季友築。奉化,上。開元二十六年析鄮置。有銅。慈溪,上。開元二十六年析鄮置。像山。中。本隸台州,神龍元年析寧海及貿置,廣德二年來屬。   衢州信安郡,上。武德四年析婺州之信安縣置,六年沒輔公祐,因廢州,垂拱二年析婺州之信安、龍丘、常山復置。土貢:綿紙、竹扇。戶六萬八千四百七十二,口四十四萬四百一十一。縣四:西安,望。本信安,武德四年析置定陽縣,六年省,鹹通中更信安曰西安。東五十五里有神塘,開元五年,因風雷摧山,偃澗成塘,溉田二百頃。有銀。龍丘,緊。本太末,武德四年置,以縣置谷州,並置白石縣,八年州廢,省太末、白石入信安。貞觀八年析信安、金華復置,更名龍丘,隸婺州。如意元年析置盈川縣。證聖二年置武安縣,後省武安。元和七年省盈川入信安。有岑山。須江,上。武德四年析信安置,八年省,永昌元年復置。常山。上。鹹亨五年析信安置,隸婺州,垂拱二年來屬,乾元元年隸信州,後復故。   處州縉雲郡,上。本括州永嘉郡,天寶元年更郡名,大歷十四年更州名。土貢:綿、蠟、黃連。戶四萬二千九百三十六,口二十五萬八千二百四十八。縣六:麗水,上。本括蒼,武德八年省麗水縣入焉,大歷十四年更名。有銅,出豫章、孝義二山;東十里有惡溪,多水怪,宣宗時刺史段成式有善政,水怪潛去,民謂之好溪;有括蒼山。松陽,上。武德中以縣置松州,八年州廢,來屬。有銀,出馬鞍山。縉雲,上。聖歷元年析括蒼及婺州之永康置。有縉雲山。青田,中。景雲二年析括蒼置。遂昌,上。武德八年省入松陽,景雲二年復置。龍泉。中。乾元二年析遂昌、松陽置。   婺州東陽郡,上。土貢:綿、葛、紵布、籐紙、漆、赤松澗米、香粳、葛粉、黃連。戶十四萬四千八十六,口七十萬七千一百五十二。縣七:金華,望。武德八年省長山縣入焉。垂拱四年曰金山,神龍元年復故名。有百沙山、金華山;有銅。義烏,緊。本烏傷,武德四年以縣置綢州,因綢巖為名,並析置華川縣。七年州廢,省華川入烏傷,更名,來屬。永康,望。本縉雲,武德四年置麗州,八年州廢,更名,來屬。東陽,望。垂拱二年析義烏置。有歌山。蘭溪,緊。鹹亨五年析金華置。有望雲山、大家山。武成,上。本武義,天授二年析永康置,更名,天祐中復曰武義。浦陽。上。天寶十三載析義烏、蘭溪及杭州之富陽置。   溫州永嘉郡,上。高宗上元元年析括州之永嘉、安固置。土貢:布、柑、橘、蔗、蛟革。有永嘉監鹽官。戶四萬二千八百一十四,口二十四萬一千六百九十。縣四:永嘉,上。武德五年以縣置東嘉州,並析置永寧、安固、橫陽、樂成四縣。貞觀元年州廢,省橫陽、永寧,以永嘉、安固隸括州。安固,上。有銅。橫陽,上。大足元年析安固復置。樂成。上。武德七年省入永嘉,載初元年復置。   台州臨海郡,上。本海州,武德四年以永嘉郡之臨海置。土貢:金漆、乳柑、乾薑、甲香、蛟革、飛生鳥。戶八萬三千八百六十八,口四十八萬九千一十五,縣五:臨海,望。武德四年析置章安縣,八年省。有鐵。唐興,上。本始豐,武德四年析臨海置,八年省,貞觀八年復置,高宗上元二年更名。有土牆山、鼻山、天台山。黃巖,上。本永寧,高宗上元二年析臨海置,天授元年更名。有鐵,有鹽。樂安,上。武德四年析臨海置,八年省,高宗上元二年復置。寧海。上。武德四年析臨海置,七年省入章安,永昌元年復置。有鐵,有鹽。   福州長樂郡,中都督府。本泉州建安郡治,武德六年別置,景雲二年曰閩州,開元十三年更州名,天寶元年更郡名。土貢:蕉布、海蛤、文扇、茶、橄欖。戶三萬四千八十四,口七萬五千八百七十六。縣十:有經略軍,有寧海軍,至德二載置,元和六年廢。閩,望。東五里有海堤,大和三年令李茸築。先是,每六月潮水鹹鹵,禾苗多死,堤成,渚溪水殖稻,其地三百戶皆良田。候官,緊。武德六年置,八年省,長安二年析閩復置,元和三年省,五年復置。有鹽官。西南七里有洪塘浦,自石閬縝茠F,經甓瀆至柳橋,以通舟楫,貞元十一年觀察使王翃開。長樂,上。本新寧,武德六年析閩置,尋更名。元和三年省入福唐,五年復置。有鹽。東十里有海堤,大和七年令李茸築,立十斗門以御潮,旱則渚水,雨則洩水,遂成良田。福唐,上。本萬安,聖歷二年析長樂置,天寶元年更名。有鐵。連江,上。本溫麻,武德六年析閩置,尋更名。有鹽。東北十八里有材塘,貞觀元年築。長溪,中下。武德六年置,尋省入連江,長安二年復置。有鹽。古田,中下。永泰二年析候官、尤溪置。梅溪,中。貞觀元年析候官置。永泰,中。鹹通二年析連江及閩置。尤溪。中下。開元二十九年開山洞置。有銀,有銅,有鐵。   建州建安郡,上。武德四年置。土貢:蕉、花練、竹綀。戶二萬二千七百七十,口十四萬二千七百七十四。縣五:建安,上。有銀,有銅。邵武,中下。本隸撫州,武德四年析置綏城縣,隸建州,七年以邵武來屬。貞觀三年省綏城入焉。有銅,有鐵。浦城,緊。本吳興,武德四年更名唐興,後廢入建安,載初元年復置,天授二年曰武寧,神龍元年復曰唐興,天寶元年更名。建陽,上。武德四年置,八年省入建安,垂拱四年復置。有武夷山。將樂。中下。武德五年析邵武置,隸撫州,七年省,垂拱四年析邵武及故綏城縣地復置。元和三年省,五年復置。金泉有金,又有銀、有鐵。   泉州清源郡,上。本武榮州,聖歷二年析泉州之南安、莆田、龍溪置,治南安,後治晉江。三年,州廢,縣還隸泉州。久視元年復置。景雲二年更名。土貢:綿、絲、蕉、葛。戶二萬三千八百六,口十六萬二百九十五。縣四:自州正東海行二日至高華嶼,又二日至濆嶼,又一日至流求國。晉江,上。開元八年析南安置。北一里有晉江,開元二十九年,別駕趙頤貞鑿溝通舟楫至城下;東一里有尚書塘,溉田三百餘頃,貞元五年刺史趙昌置,名常稔塘,後昌為尚書,民思之,因更名;西南一里有天水塘,灌田百八十頃,大和二年刺史趙棨開;有鹽。南安,緊。武德五年以縣置豐州,並析置莆田縣,貞觀元年州廢,二縣來屬。有鹽,有鐵。莆田,上。武德五年析南安置。西一里有諸泉塘,南五里有瀝潯塘,西南二里有永豐塘,南二十里有橫塘,東北四十里有頡洋塘,東南二十里有國清塘,溉田總千二百頃,並貞觀中置;北七里有延壽陂,溉田四百餘頃,建中年置。仙遊。中。本清源,聖歷二年析莆田置,天寶元年更名。   汀州臨汀郡,下。開元二十四年開福、撫二州山洞置,治雜羅,大歷四年徙治白石,皆長汀縣地。土貢:蠟燭。戶四千六百八十,口萬三千七百二。縣三:長汀,中下。有銅,有鐵。寧化,中下。本黃連,天寶元年更名。有銀,有鐵。沙。中下。本隸建州,武德四年置,後省入建安,永徽六年復置,大歷十二年來屬。有銅,有鐵。   漳州漳浦郡,下。垂拱二年析福州西南境置,以南有漳水為名,並置漳浦、懷恩二縣,初治漳浦,開元四年徙治李澳川,乾元二年徙治龍溪。土貢:甲香、鮫革。戶五千八百四十六,口萬七千九百四十。縣三:龍溪,中下。本隸泉州,後隸武榮州,開元二十九年來屬。龍巖,中下。開元二十四年置,隸汀州,大厲十二年來屬。漳浦。中下。開元二十九年省懷恩縣入焉。有梁山。   右東道採訪使,治蘇州。   宣州宣城郡,望。土貢:銀、銅器、綺、白p寧、絲頭紅毯、兔褐、簟、紙、筆、署預、黃連、碌青。有鉛坑一。戶十二萬一千二百四,口八十八萬四千九百八十五。縣八:有採石軍,乾元二年置,元和六年廢。宣城,望。武德三年析置懷安縣,六年省。東十六里有德政陂,引渠溉田二百頃,大歷二年觀察使陳少游置;有敬亭山。當塗,緊。武德三年以縣置南豫州,八年州廢,來屬。貞觀元年省丹楊縣入焉。乾元元年隸升州,上元二年復來屬。有神武山。有採石戍。有銅,有鐵。涇,緊。武德三年以縣置南徐州,尋更名猷州,並置南陽、安吳二縣。八年州廢,省南陽、安吳,以涇來屬。廣德,緊。本綏安。武德三年以縣置桃州,並置桐陳、懷德二縣。七年州廢,省桐陳、懷德,以綏安來屬。至德二載更名。有橫山。南陵,望。武德四年隸池州,州廢來屬。後析置義安縣,又廢義安為銅官冶。利國山有銅,有鐵;鳳凰山有銀。有大農陂,溉田千頃,元和四年,寧國令范某因廢陂置,為石堰三百步,水所及者六十里;有永豐陂,在青弋江中,鹹通五年置。有鵲頭鎮兵。有梅根、宛陵二監錢官。太平,上。天寶十一載析當塗、涇置,大歷中省,永泰中復置。寧國,緊。武德三年析宣城置,六年省,天寶三載析宣城、當塗復置。有銀。旌德。上。寶應二年析太平置。   歙州新安郡,上。土貢:白紵、簟、紙、黃連。戶三萬八千三百二十,口二十四萬九千一百九。縣六:歙,緊。東南十二里有呂公灘,本車輪灘,湍悍善覆舟,刺史呂季重以俸募工鑿之,遂成安流。有主簿山。休寧,上。永泰元年,盜方清陷州,州民拒賊,保於山險,二年賊平,因析置歸德縣,大歷四年省。黟,上。績溪,中下。本北野,永徽五年析歙置,後更名。有銀,有鉛。婺源,上。開元二十八年析休寧置。祈門。中下。永泰二年平方清,因其壘析黟及饒州之浮梁置。西四十里有武陵嶺,元和中令路旻鑿石為盤道。西南十三里有閶門灘,善覆舟,旻開斗門以平其隘,號路公溪,後斗門廢。鹹通三年,令陳甘節以俸募民穴石積木為橫樑,因山派渠,餘波入於乾溪,舟行乃安。   池州,上。武德四年以宣州之秋浦、南陵二縣置,貞觀元年州廢,縣還隸宣州,永泰元年復析宣州之秋浦、青陽,饒州之至德置。土貢:紙、鐵。有鉛坑一。縣四:秋浦,緊。有烏石山,廣德初盜陳莊、方清所據。有銀,有銅。青陽,上。天寶元年析涇、南陵、秋浦置。有銅,有銀。至德,中。至德二載析鄱陽、秋浦置,隸潯陽郡,乾元元年隸饒州。石埭。中。永泰二年析青陽、秋浦置。   洪州豫章郡,上都督府。土貢:葛、絲布、梅煎、乳柑。有銅坑一。戶五萬五千五百三十。口三十五萬三千二百三十一。縣七:有南昌軍,乾元二年置,元和六年廢。南昌,望。本豫章。武德五年析置鍾陵縣,又置南昌縣,以南昌置孫州,八年州廢,又省南昌、鍾陵。寶應元年更豫章曰鍾陵。貞元中又更名。縣南有東湖,元和三年,刺史韋丹開南塘斗門以節江水,開陂塘以溉田。豐城,上。天祐中曰吳皋。高安,望。本建城,武德五年更名,以縣置靖州,又置望蔡、華陽、宜豐、陽樂四縣。七年曰米州,又更名筠州。八年州廢,省華陽、望蔡、宜豐、陽樂,以高安來屬。有米山。建昌,緊。武德五年置南昌州,又析置龍安、永脩、新吳三縣。八年州廢,省永脩、龍安、新吳,以建昌來屬。南一里有捍水堤,會昌六年攝令何易於築;西二里又有堤,鹹通二年令孫永築。新吳,上。永淳二年析建昌復置。武寧,上。長安四年析建昌置,景雲元年曰豫寧,寶應元年復故名。分寧。上。貞元十五年析武寧置。   江州潯陽郡,上。本九江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葛、紙、碌、生石斛。戶萬九千二十五,口十萬五千七百四十四。縣三:有湖口、湓城二戍。潯陽,緊。本湓城,武德四年更名,又別析置湓城縣,五年析湓城置楚城縣,八年省湓城,貞觀八年省楚城。南有甘棠湖,長慶二年刺史李渤築,立斗門以蓄洩水勢;東有秋水堤,大和三年刺史韋珩築,西有斷洪堤,會昌二年刺史張又新築,以窒水害;有銀,有銅;有廬山;有彭蠡湖,一名宮亭湖。彭澤,上。武德五年置浩州,又析置都昌、樂城二縣。八年州廢,省樂城,以彭澤、都昌隸江州。有銅。都昌。上。南一里有陳令塘,鹹通元年令陳可夫築,以阻潦水。   鄂州江夏郡,緊。土貢:銀、碌、貲布。有鳳山監錢官。戶萬九千一百九十,口八萬四千五百六十三。縣七:有武昌軍,元和元年置。江夏,望。有鐵。永興,緊。有銅,有鐵。北有長樂堰,貞元十三年築。武昌,緊。有樊山,有銀,有銅,有鐵。浦圻,上。唐年,上。天寶二年開山洞置。漢陽,中。本沔州漢陽郡,武德四年以沔陽郡之漢陽、汊川二縣置。寶應二年以安州之孝昌隸之。建中二年州廢,四年復置。元和三年省孝昌。寶歷三年州又廢,二縣來屬。汊川。中。武德四年析漢陽置。   岳州巴陵郡,中。本巴州,武德六年更名。土貢:紵布、鱉甲。戶萬一千七百四十,口五萬二百九十八。縣五:巴陵,上。有鐵。有洞庭山,在洞庭湖中。華容,上。垂拱二年更名容城,神龍元年復故名。橋江,中。本沅江,乾寧中更名。湘陰,中下。武德八年省羅縣入焉。昌江。中下。神龍三年析湘陰置。   饒州鄱陽郡,上。土貢:麩金、銀、簟、茶。有永平監錢官。有銅坑三。戶四萬八百九十九,口二十四萬四千三百五十。縣四:鄱陽,上。武德五年析置廣晉縣,隸浩州,八年州廢,省縣入焉。縣東有邵父堤,東北三里有李公堤,建中元年刺史李復築,以捍江水。東北四里有馬塘,北六里有土湖,皆刺史馬植築。余干,上。武德四年置玉亭、長城二縣,七年省玉亭入長城,八年省長城入余干。有神山。樂平,上。武德四年置,九年省,後復置。有金,有銀,有銅,有鐵。浮梁。上。本新平,武德四年析鄱陽置,八年省,開元四年復置,曰新昌,天寶元年更名。   虔州南康郡,上。土貢:絲布、紵布、竹綀、石蜜、梅、桂子、斑竹。戶三萬七千六百四十七,口二十七萬五千四百一十。縣七:有猶口鎮兵,有百丈戍。贛,上。虔化,上。有梅嶺山。南康,上。有錫。有大庾山。雩都,上。有金,天祐元年置瑞金監;有君山,有般固山。信豐,上。本南安,永淳元年析南康置,天寶元年更名。大庾,中。神龍元年析南康置。有鉛、錫。有橫浦關。安遠。中。貞元四年析雩都置。有鐵,有錫。   吉州廬陵郡,上。土貢:絲葛、紵布、陟厘、斑竹。戶三萬七千七百五十二,口三十三萬七千三十二。縣五:廬陵,緊。太和,上。武德五年置南平州,並置永新、廣興、東昌三縣。八年州廢,省永新、廣興、東昌入太和,來屬。有王山。安福,上。武德五年以縣置穎州,七年州廢,來屬。新淦,上。永新。上。顯慶二年析太和置。   袁州宜春郡,上。土貢:白紵。有銅坑一。戶二萬七千九十三,口十四萬四千九十六。縣三:宜春,上。有宜春泉,醞酒入貢;西南十里有李渠,引仰山水入城,刺史李將順鑿;有鐵。蘋鄉,上。新喻。上。本作「渝」,天寶後相承作「喻」。   信州,上。乾元元年析饒州之弋陽,衢州之常山、玉山及建、撫之地置。土貢:葛粉。有玉山監錢官。有銅坑一,鉛坑一。縣四:上饒,緊。武德四年置,隸饒州,七年省入弋陽,乾元元年復置,並置永豐縣,元和七年省永豐入焉。有金,有銅,有鐵,有鉛。弋陽,上。有銀。貴溪,中。永泰元年析弋陽置。玉山。上。證聖二年析常山、須江及弋陽置。有銀。   撫州臨川郡,上。土貢:金絲布、葛、竹箭、硃橘。戶三萬六百五,口十七萬六千三百九十四。縣四:臨川,上。有金,有銀。南城,上。武德五年析置永城、東興二縣,七年省。崇仁,上。武德五年析置宜黃縣,八年省。南豐。上。景雲二年析南城置,先天二年省,開元八年復置。   潭州長沙郡,中都督府。土貢:絲葛、絲布、木瓜。戶三萬二千二百七十二,口十九萬二千六百五十七。縣六:有府一,曰長沙。有淥口、花石二戍,有橋口鎮兵。長沙,望。有金。湘潭,緊。本隸衡州,元和後來屬。有衡山。湘鄉,緊。武德四年析衡山置。益陽,上。武德四年析置新康縣,七年省。永泰元年,都督翟灌自望浮驛開新道,經浮丘至湘鄉。醴陵,中。武德四年析長沙置。有王喬山。瀏陽。中。景龍二年析長沙置。   衡州衡陽郡,上。本衡山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麩金、綿紙。戶三萬三千六百八十八,口十九萬九千二百二十八。縣六:有戎分、洞口、平陽三戍。衡陽,緊。本臨烝,武德四年置,七年省重安、新城二縣入焉。開元二十年更名。有西母山。衡山,上。本隸潭州,神龍三年來屬。有南嶽衡山祠。常寧,中下。本新寧,天寶元年更名。攸,中。武德四年置南雲州,又析置茶陵、安樂、陰山、新興、建寧五縣。貞觀元年州廢,省茶陵、安樂、陰山、新興、建寧,以攸來屬。茶陵,中。聖歷元年析攸因故縣復置。耒陽。上。本耒陰,武德四年更名。   永州零陵郡,中。土貢:葛、笴、零陵香、石蜜、石燕。戶二萬七千四百九十四,口十七萬六千一百六十八。縣四:有麻田鎮兵,有雷石、盧洪二戍。零陵,上。祁陽,上。武德四年析零陵置,貞觀元年省,四年復置。有鐵。湘源,上。有金,有鐵。灌陽。中。蕭銑析湘源置,武德七年省,上元二年復置。   道州江華郡,中。本營州,武德四年以零陵郡之營道、永陽二縣置,五年曰南營州,貞觀八年更名,十七年,州廢入永州,上元二年復置。土貢:白紵、零陵香、犀角。戶二萬二千五百五十一,口十三萬九千六十三。縣五:弘道,上。本營道,天寶元年更名。延唐,上。本梁興,蕭銑析營道置,銑平,更名唐興,長壽二年曰武盛,神龍元年復曰唐興,天寶元年又更名。有鐵。江華,中。武德四年析賀州之馮乘縣置,文明元年曰雲溪,神龍元年更名。有錫。永明,中。本永陽,貞觀八年省入營道,天授二年復置,天寶元年更名。有銀,有鐵。大歷。中。大歷二年析延唐置。   郴州桂陽郡,上。土貢:赤錢、p寧布、絲布。有桂陽監錢官。戶三萬三千一百七十五。縣八:郴,上。有馬嶺山。義章,中下。蕭銑析郴置,武德七年省,八年復置。有銀,有銅,有鉛。平陽,上。資興,上。本晉興,貞觀八年省,鹹亨三年復置,更名。高亭,中下。本安陵,開元十三年析郴置,天寶元年更名。義昌,中下。臨武,中下。如意元年曰隆武,神龍元年復故名。藍山。上。本南平,鹹亨二年置,天寶元年更名。   邵州邵陽郡,下。本南梁州,武德四年析潭州之邵陽置,並置邵陵、建興二縣,貞觀十年更名。土貢:銀、犀角。戶萬七千七十三,口七萬一千六百四十四。縣二:邵陽,上。武德七年省邵陵縣入焉。有文斤山。武岡,中。本武攸,武德四年更名,七年省建興縣入焉。   右西道採訪使,治洪州。   黔州黔中郡,下都督府。本黔安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犀角、光明丹沙、蠟。戶四千二百七十,口二萬四千二百四。縣六:彭水,上。武德元年析置都上、石城二縣,二年又析置盈隆、洪杜、相永、萬資四縣。貞觀四年以相永、萬資置費州,都上置夷州,十年以夷州之高富來屬,十一年以高富隸夷州。有鹽。黔江,中下。本石城,天寶元年更名。洪杜,中下。洋水,中下。本盈隆,先天元年曰盈川,天寶元年更名。信寧,中下。本信安,武德二年更名,隸義州,貞觀十一年州廢,來屬。都濡。中下。貞觀二十年析盈隆置。   辰州盧溪郡,中都督府。本沅陵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光明丹沙、犀角、黃連、黃牙。戶四千二百四十一,口二萬八千五百五十四。縣五:沅陵,上。盧溪,中下。武德三年析沅陵置。有武山。漵浦,上。武德五年析辰溪置。麻陽,中下。武德三年析沅陵、辰溪置。垂拱四年析置龍門縣,尋省。有丹穴。辰溪。中。   錦州盧陽郡,下。垂拱二年以辰州麻陽縣地及開山洞置。土貢:光明丹砂、犀角。戶二千八百七十二,口萬四千三百七十四。縣五:盧陽,中下。招諭,中下。渭陽,中下。常豐,中下。本萬安,天寶元年更名。洛浦。中下。本隸溪州,天授二年析辰州之大鄉置,長安四年來屬。   施州清化郡,下。本清江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麩金、犀角、黃連、蠟、藥實。戶三千七百二,口萬六千四百四十四。縣二:清江,中下。義寧元年置開夷縣,武德元年省入焉。建始。中下。義寧二年置葉州,貞觀八年州廢,來屬。   敘州潭陽郡,下。本巫州,貞觀八年以辰州之龍標縣置,天授二年曰沅州,開元十三年以「沅」「原」聲相近,復為巫州,大歷五年更名。土貢:麩金、犀角。戶五千三百六十八,口二萬二千七百三十八。縣三:龍標,上。武德七年置,貞觀八年析置夜郎、朗溪、思微三縣,九年省思微。朗溪,中下。潭陽。中下。先天二年析龍標置。   獎州龍溪郡,下。本舞州,長安四年以沅州之夜郎、渭溪二縣置,開元十三年以「舞」「武」聲相近,更名鶴州,二十年曰業州,大歷五年又更名。土貢:麩金、犀角、蠟。戶千六百七十二,口七千二百八十四。縣三:峨山,中下。本夜郎,天寶元年更名。渭溪,中下。天授二年析夜郎置。梓姜。中下。本隸充州,天寶三載廢為羈縻州,以縣來屬。   夷州義泉郡,下。本隋明陽郡地,武德四年以思州之寧夷縣置,貞觀元年州廢,四年復以黔州之都上縣開南蠻置,十一年徙治綏陽。土貢:犀角、蠟燭。戶千二百八十四,口七千一十三。縣五:綏陽,中下。有綏陽山。都上,中下。義泉,中下。本隸明陽郡。武德二年以信安、義泉、綏陽三縣置義州,並置都牢、洋川二縣,五年曰智州。貞觀四年省都牢。五年,以廢虧州之樂安、宜林、芙蓉、□川四縣隸之,後又領廢夷州之綏養。十一年曰牢州,徙治義泉。十六年州廢,省綏養、樂安、宜林,以綏陽、義泉、洋川來屬,芙容、□川隸播州。洋川,中下。寧夷。中下。武德四年,析置夜郎、神泉、豐樂、綏養、雞翁、伏遠、明陽、高富、思義、丹川、宣慈、慈岳十二縣。六年省雞翁。及州廢,省夜郎、神泉、豐樂,以寧夷、伏遠、明陽、高富、思義、丹川隸務州,宣慈、慈岳隸涪州,綏養隸智州。貞觀六年復置雞翁縣,來屬。十一年又以高富來屬。永徽後省雞翁、高富。開元二十五年復以寧夷來屬。   播州播川郡,下。本郎州,貞觀九年以隋牂柯郡之牂柯縣置,十一年廢,十三年復置,更名。土貢:斑竹。戶四百九十,口二千一百六十八。縣三:遵義,中下。本恭水,貞觀元年以牂柯地置,並置高山、貢山、柯盈、邪施、釋燕五縣。及郎州廢,縣亦省。十三年復置州,亦復置縣。十四年,更恭水曰羅蒙,高山曰捨月,貢山曰湖江,柯盈曰帶水,邪施曰羅為,釋燕曰胡刀。十六年更羅蒙曰遵義。顯慶五年省捨月、湖江、羅為。芙蓉,中下。貞觀五年置,隸虧州,十一年並□川,隸牢州。開元二十六年省□川、胡刀入焉。帶水。中下。   思州寧夷郡,下。本務州,武德四年以隋巴東郡之務川、扶陽置,貞觀四年更名。土貢:蠟。戶千五百九十九,口萬二千二十一。縣三:務川,中下。武德元年置。貞觀元年,以廢夷州之寧夷、伏遠、思義、明陽、高富、丹川及廢思州之丹陽、城樂、感化、思王、多田隸務州,尋省思義、明陽、丹川,二年省丹陽,八年省感化,十年以高富隸黔州,十一年省伏遠。思王,中下。武德三年置。思邛。中下。開元四年開生獠置。   費州涪川郡,下。貞觀四年析思州之涪川、扶陽,開南蠻置。土貢:蠟。戶四百二十九,口二千六百九。縣四:涪川,中下。武德四年析務川置。貞觀四年以黔州之相永、萬資隸費州,十一年省。扶陽,中下。多田,中下。武德四年置,隸思州,貞觀元年隸務州,八年來屬。城樂。中下。武德四年招慰生獠置,隸思州,貞觀元年隸務州,八年來屬。   南州南川郡,下。武德二年開南蠻置,三年更名僰州,四年復故名。土貢:斑布。戶四百四十三,口二千四十三。縣二:南川,中下。本隆陽,武德二年置,並置扶化、隆巫、丹溪、靈水四縣。貞觀十一年省扶化、隆巫、靈水。先天元年更隆陽曰南川。三溪。中下。貞觀五年置,七年又置當山、嵐山、歸德、汶溪四縣,八年皆省。   溪州靈溪郡,下。天授二年析辰州置。土貢:丹沙、犀角、茶牙。戶二千一百八十四,口萬五千二百八十二。縣二:大鄉,上。三亭。中下。貞觀九年析大鄉置。有大酉山。   溱州溱溪郡,下。貞觀十六年開山洞置。土貢:文龜、斑布、丹沙。戶八百七十九,口五千四十五。縣五:榮懿,中下。貞觀十六年置,並置扶歡、樂來二縣。鹹亨元年省樂來。扶歡,中下。夜郎,中下。貞觀十六年開山洞置珍州,並置夜郎、麗皋、樂源三縣,後為夜郎郡。元和三年州廢,縣皆來屬。麗皋,中下。樂源。中下。   右黔中採訪使,治黔州。 志第三十二 地理六   劍南道,蓋古梁州之域,漢蜀郡、廣漢、犍為、越巂、益州、牂柯、巴郡之地,總為鶉首分。為府一,都護府一 ,州三十八,縣百八十九。其名山:岷、峨、青城、鶴鳴。其大川:江、涪、雒、西漢。厥賦:絹、綿、葛、紵。厥貢:金、布、絲、葛、羅、綾、綿紬、羚角、犛尾。   成都府蜀郡,赤。至德二載曰南京,為府,上元元年罷京。土貢:錦、單絲羅、高杼布、麻、蔗糖、梅煎、生春酒。戶十六萬九百五十,口九十二萬八千一百九十九。縣十:有府三,曰威遠、歸德、二江。有天征軍,本天威,乾元二年置,元和三年更名。成都,次赤。有江瀆祠。北十八里有萬歲池,天寶中,長史章仇兼瓊築堤,積水溉田。南百步有官源渠堤百餘里,天寶二載,令獨孤戒盈築。華陽,次赤。本蜀,貞觀十七年析成都置,乾元元年更名。新都,次畿。武德二年置。有繁陽山。犀浦,次畿。垂拱二年析成都置。新繁,次畿。雙流,次畿。廣都,次畿。龍朔二年析雙流置。郫,次畿。溫江,次畿。本萬春,武德三年置,貞觀元年更名。有新源水,開元二十三年,長史章仇兼瓊因蜀王秀故渠開,通漕西山竹木。靈池。次畿。本東陽,久視元年置,天寶元年更名。   彭州濛陽郡,緊。垂拱二年析益州置。土貢:段羅、交梭。戶五萬五千九百二十二,口三十五萬七千三百八十七。縣四:有府二,曰天水、唐興。有威戎軍,有羊灌田、朋笮、繩橋三守捉城,有七盤、安遠、龍溪三城,有當風戍,有靜塞關。九隴,望。武德三年以九隴、綿竹、導江置濛州。貞觀二年州廢,縣皆來屬。武後時,長史劉易從決唐昌□江,鑿川派流,合堋口垠歧水溉九隴、唐昌田,民為立祠。有葛瑰山、漓沅山、陽平山。導江,望。本盤龍,武德元年以故汶山置,尋更名。貞觀中曰灌寧,開元中復為導江。有侍郎堰,其東百丈堰,引江水以溉彭、益田;龍朔中築;又有小堰,長安初築。西有蠶崖關;有岷山、玉壘山。有鎮靜軍,開元中置。有白沙守捉城。有木瓜戍、三奇戍。唐昌,望。儀鳳二年析九隴、導江、郫置。長壽二年曰周昌,神龍元年復故名。濛陽。緊。儀鳳二年析九隴、什邡、雒置。   蜀州唐安郡,緊。垂拱二年析益州置。土貢:錦、單絲羅、花紗、紅藍、馬策。戶五萬六千五百七十七,口三十九萬六百九十四。縣四:有府三,曰金堰、廣逢、灌口。有鎮靜軍,乾符二年,節度使高駢置。晉原,望。有天倉山。青城,望。「青」故作「清」,開元十八年更。有青城山。唐安。望。本唐隆,武德元年置。長壽二年曰武隆,神龍元年復為唐隆,先天元年更名。新津。望。西南二里有遠濟堰,分四筒穿渠,溉眉州通義、彭山之田,開元二十八年,採訪使章仇兼瓊開。有稠梗山、本竹山、天社山、主簿山,有鐵。   漢州德陽郡,上。垂拱二年析益州置。土貢:交梭,雙紃,彌牟、紵布,衫段,綾,紅藍,蜀馬。戶六萬九千五,口三十萬八千二百三。縣五:有府一,曰玉津。有威勝軍。雒,望。貞元末,刺史盧士珵立堤堰,溉田四百餘頃。德陽,緊。武德三年析雒置。有鹿頭關。什邡,望。武德二年析雒置。有李冰祠山。綿竹,緊。有庚除山、萬安山、鹿堂山。金堂。上。鹹亨二年析雒、新都置。有昌利山。   嘉州犍為郡,中。本眉山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麩金、紫葛、麝香。戶三萬四千二百八十九,口九萬九千五百九十一。縣八:有犍為、沐源、寺莊、牛徑、銅山、曲灘、陀和、平戎、依名、利雲、溶川、羅護、柘林、大池、雞心、龍溪、賴泥、可陽、婆籠、馬鞍、始犁、峨眉等二十二鎮兵。龍游,緊。平羌,中下。有鐵,有關。峨眉,上。有金,有鐵。夾江,上。有鐵。玉津,中。綏山,中。久視元年析置樂都縣,尋省。有綏山。羅目,中。麟德二年開生獠置,以縣置沐州。高宗上元三年州廢,縣亦省,儀鳳三年復置,來屬。有峨眉山。犍為。中。本隸戎州,高宗上元元年來屬。   眉州通義郡,上。武德二年析嘉州置。土貢:麩金、柑、石蜜、葛粉。戶四萬三千五百二十九,口十七萬五千二百五十六。縣五:通義,緊。彭山,緊。本隆山,隸陵州。貞觀元年省入通義,二年復置,來屬。先天元年更名。有通濟大堰一,小堰十,自新津中江口引渠南下,百二十里至州西南入江,溉田千六百頃,開元中,益州長史章仇兼瓊開。有鹽,有彭女山。丹稜,上。有龍鵠山。洪雅,上。武德元年以縣置犍州,五年省南安入焉。貞觀元年州廢,來屬。開元七年置義州,並以獠戶置南安、平鄉二縣。八年州廢,省二縣,以洪雅來屬。青神。上。大和中,榮夷人張武等百餘家請田於青神,鑿山釃渠,溉田二百餘頃。   邛州臨邛郡。上。武德元年析雅州置,顯慶二年徙治臨邛。土貢:葛、絲布、酒杓。戶四萬二千一百七,口十九萬三百二十七。縣七:有府一,曰興化。有鎮南軍,寶應元年置。臨邛,緊。有銅,有鐵。依政,上。安仁,上。武德三年析臨邛、依政置。貞觀十七年省,鹹亨元年復置。大邑,上。鹹亨二年析益州之晉原置。有鶴鳴山。蒲江,中下。有鹽。大和四年以蒲江、臨溪隸巂州,後皆復來屬。臨溪,中下。有鐵。火井。中下。有鎮兵,有鹽。   簡州陽安郡,下。武德三年析益州置。土貢:麩金、葛、綿紬、柑。戶二萬三千六十六,口十四萬三千一百九。縣三:陽安,上。有銅,有鹽;有柏廟山、玉女靈山。金水,上。本金淵,武德元年更名。有銅。平泉。中。   資州資陽郡,上。本治盤石,鹹通六年徙治內江,七年復治盤石。土貢:麩金、柑。戶二萬九千六百三十五,口十萬四千七百七十五。縣八:有安定軍。盤石,中。有平岡山、崇靈山;有鹽;北七十里有百枝池,週六十里,貞觀六年,將軍薛萬徹決東使流。資陽。上。有鹽。清溪,下。本牛鞞,天寶元年更名。內江,中。有鹽。月山,下。義寧二年置。龍水,中。義寧二年置。有鹽。銀山,下。義寧二年置。丹山。中。貞觀四年置,六年省入內江,七年復置。   巂州越巂郡,中都督府。本治越巂,至德二載沒吐蕃,貞元十三年收復。大和五年為蠻寇所破,六年徙治台登。土貢:蜀馬、絲布、花布、麩金、麝香、刀靶。戶四萬七百二十一,口十七萬五千二百八十。縣九:有清溪關,大和中,節度使李德裕徙於中城;西南有昆明軍,其西有寧遠軍,有新安、三阜、沙野、蘇祁、保塞、羅山、西瀘、蛇勇、遏戎九城。自清溪關南經大定城百一十里至達仕城,西南經菁口百二十里至永安城,城當滇、笮要衝;又南經水口西南度木瓜嶺二百二十里至台登城;又九十里至蘇祁縣,又南八十里至巂州,又經沙野二百六十里至羌浪驛,又經陽蓬嶺百餘里至俄准添館;陽蓬嶺北巂州境,其南南詔境。又經菁口、會川四百三十里至河子鎮城,又三十里渡瀘水,又五百四十里至姚州,又南九十里至外沴蕩館;又百里至佉龍驛,與戎州往羊苴咩城路合。貞元十四年,內侍劉希昂使南詔由此。台登,中。武德元年隸登州,貞觀二年來屬。有九子山。越巂,中。邛部,中。蘇祁,中。西瀘,中。本可,天寶元年更名。昆明,中。武德二年置。有鹽,有鐵。和集,中。貞觀八年置。昌明,中。貞觀二十二年開松外蠻,置牢州及松外、尋聲、林開三縣,永徽三年州廢,省三縣入昌明。會川。中。本邛都,高宗上元二年徙於會川,因更名。有瀘津關。   雅州盧山郡,下都督府。本臨邛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麩金、茶、石菖蒲、落雁木。戶萬八百九十二,口五萬四千一十九。縣五:有和川、始陽、靈關、安國四鎮兵,又有晏山、邊臨、統塞、集重、伐謀、制勝、龍游、尼陽八城。嚴道,中。唐初,以州境析置濛陽、長松、靈關、陽啟、嘉良、火利六縣,武德六年皆省。盧山,中。儀鳳二年置大渡縣,長安二年省。有靈關;有鹽,有銅。名山,中下。有雞棟關。百丈,中。貞觀八年置。榮經。中下。武德三年置。有邛崍山,有關。有銅。有金湯軍,乾符二年置;並置靜寇軍,故延貢地也。   黎州洪源郡,下都督府。大足元年以雅州之漢源、飛越,巂州之陽山置。神龍三年州廢,縣還故屬。開元四年復置。土貢:升麻、椒、麝香、牛黃。戶千七百三十一,口七千六百七十。縣三:有洪源軍。有定蕃、飛越、和孤三鎮兵,又有武侯、廓清、銅山、肅寧、大定、要衝、潘倉、三碉、杖義、琉璃、和孤十一城。漢源,中。武德元年以漢源、陽山二縣置登州,九年州廢,二縣來屬。貞觀三年隸巂州,永徽三年復故。飛越,中。儀鳳二年析漢源置,並置大渡縣,隸雅州,長安二年省。神龍中隸雅州,開元三年還屬。通望。中下。本陽山,隸登州,武德元年析台登置。州廢,隸雅州,貞觀二年來屬。天寶元年更名。   茂州通化郡,下都督府。本汶山郡,武德元年曰會州,四年曰南會州,貞觀八年更州名,天寶元年更郡名。土貢:麩金、丹砂、麝香、狐尾、羌活、當歸、乾酪。戶二千五百一十,口萬五千二百四十二。縣四:有威戎軍。汶山,中。有龍泉山、岷山。汶川,中下。有古桃關。石泉,中下。貞觀八年置,永徽二年省北川縣入焉。有石紐山。通化。中下。   翼州臨翼郡,下。武德元年析會州之左封、翼針置。鹹亨三年僑治悉州之悉唐,上元二年還治翼針。土貢:犛牛尾、麝香、白蜜。戶七百一十一,口三千六百一十八。縣三:有峨和、白岸、都護、祚鼎四城,有合江、谷堆、三谷三守捉城;有隴東、益登、清溪、御籓、吉超五鎮兵。衛山,中下。本翼針,天寶元年更名。翼水,下。峨和。下。   維州維川郡,下。武德七年以白狗羌戶於姜維故城置,並置金川、定廉二縣。貞觀元年以羌叛,州廢,縣亦省,二年復置。麟德二年自羈縻州為正州,儀鳳二年以羌叛,復降為羈縻州,垂拱三年復為正州。廣德元年沒吐蕃,大和五年收復,尋棄其地。大中三年首領以州內附。土貢:麝香、犛牛尾、羌活、當歸。戶二千一百四十二,口三千一百九十八。縣三:有通化軍,有乾溪、白望、暗桶、赤鼓溪、石梯、達節、鴉口、質台、駱它九守捉城;西山南路有通耳、瓜平、乾溪、侏儒、箭上、谷口六守捉城,又有符堅城;有寧塞、姜維二鎮兵。薛城,中下。貞觀二年置,又析置鹽溪縣,永徽元年省入定廉。有鹽。通化,中下。本小封,鹹亨二年以生羌戶於故金川縣地置,後更名。歸化。下。   戎州南溪郡,中都督府。本犍為郡,治南溪,貞觀中徙治僰道。天寶元年更名。長慶中復治南溪。土貢:葛纖、荔枝煎。戶四千三百五十九,口萬六千三百七十五。縣五:有石門、龍騰、和戎、馬湖、移風、伊祿、義賓、可封、泥溪、開邊、平寇十一鎮兵;有奮戎城,乾符二年置。南溪,中。有平蓋山。僰道,中。義賓,中下。本存馬,武德二年省,三年復置。天寶元年更名,又省撫夷縣入焉。開邊,中下。貞觀四年以石門、開邊、硃提三縣置南通州,五年析置鹽泉縣以隸之。八年曰賢州,是年州廢,以石門、硃提、鹽泉置撫夷縣及開邊,隸戎州。自縣南七十里至曲州,又四百八十里至石門鎮,隋開皇五年率益、漢二州兵所開;又經鄧枕山、馬鞍渡二百二十五里至阿傍部落,又經蒙夔山百九十里至阿夔部落,又百八十里至諭官川,又經薄漫u川百五十里至界江山下,又經荊溪谷、邾えX池三百二十里至湯麻頓,又二百五十里至柘東城,又經安寧井三百九十里至曲水,又經石鼓二百二十里渡石門至佉龍驛,又六十里至雲南城,又八十里至白崖城,又八十里至龍尾城,又四十里至羊苴咩城。貞元十年,詔祠部郎中袁滋與內給事劉貞諒使南詔,由此。歸順。中下。聖歷二年析存馬縣地,以生獠戶置。   姚州雲南郡,下。武德四年以漢雲南縣地置。土貢:麩金、麝香。戶三千七百。縣三:有澄川、南江二守捉城。自巂州南至西瀘,經陽蓬、鹿谷、菁口、會川四百五十里至瀘州,乃南渡瀘水,經褒州、微州三百五十里至姚州。州西距羊苴咩城三百里,東南距安南水陸二千里。姚城,下。故漢弄棟縣地。瀘南,下。本長城,垂拱元年置,天寶初更名。有蔥山。長明。下。   松州交川郡,下都督府。武德元年以扶州之嘉誠、會州之交川置,以地產甘松名。廣德元年沒吐蕃,其後松、當、悉、靜、柘、恭、保、真、霸、乾、維、翼等為行州,以部落首領世為刺史、司馬。土貢:蠟、朴硝、麝香、狐尾、當歸、羌活。戶千七十六,口五千七百四十二。縣四:有松當軍,武後時置。嘉誠,下。交川,下。平康,下。本隸當州,垂拱元年析交川及當州之通軌、翼針置。天寶元年隸松州。鹽泉。下。   當州江源郡,下。貞觀二十一年,以羌首領董和那蓬固守松州功,析松州之勇軌縣置,以地產當歸名。土貢:麩金、酥、麝香、當歸、羌活。戶二千一百四十六,口六千七百一十三。縣三:通軌,中下。貞觀三年置。利和,下。顯慶二年析通軌置。谷和。下。文明元年開生羌置,並置平唐縣,後省。有常舊山。   悉州歸誠郡,下。顯慶元年以當州之左封置,並置悉唐、識臼二縣,治悉唐。鹹亨元年徙治左封,儀鳳二年羌叛,僑治當州,俄徙治左封。土貢:麩金、麝香、犛牛尾、當歸、柑。戶八百一十六,口三千九百一十四。縣二:左封,中。本隸會州,武德元年隸翼州,三年省。貞觀四年復置,二十一年隸當州。歸誠。下。垂拱二年析左封置。   靜州靜川郡,下。本南和州,儀鳳元年以悉州之悉唐置,天授二年更名。土貢:麝香、犛牛尾、當歸、羌活。戶千五百七十七,口六千六百六十九。縣三:悉唐,中。靜居,中。清道。下。   柘州蓬山郡,下。顯慶三年開置。土貢:麝香、當歸、羌活。戶四百九十五,口二千二百二十。縣二:柘,下。喬珠。下。   恭州恭化郡,下。開元二十四年以靜州之廣平置。土貢:麝香、當歸、升麻、羌活。戶千一百八十九,口六千二百二十三。縣三:西南有平戎軍。和集,下。本廣平,天寶元年更名。博恭,下。開元二十四年析廣平置。烈山。下。開元二十四年析廣平置。   保州天保郡,下。本奉州雲山郡,開元二十八年以維州之定廉置。天寶八年徙治天保軍,更郡名。廣德元年沒吐蕃,乾元元年,嗣歸誠王董嘉俊以郡來歸,更州名。後又更名古州,其後復為保州。土貢:麩金、麝香、犛牛尾。戶千二百四十五,口四千五百三十六。縣四:有天保軍。定廉,下。武德七年置,永徽元年省維州之鹽溪縣入焉。歸順,下。天寶八載析定廉置。雲山,下。天寶八載析定廉置。安居。下。   真州昭德郡,下。天寶五載析臨翼郡置。土貢:麝香、大黃。戶六百七十六,口三千一百四十七。縣四:真符,中下。天寶五載析雞川、昭德置。雞川,中下。先天元年析翼水縣地開生獠置,本隸悉州,天寶元年隸翼州。昭德,下。本識臼,顯慶元年開生獠置,隸悉州,天寶元年隸翼州。昭遠,中下。   霸州靜戎郡,下。天寶元年招附生羌置。戶五百七十一,口千八百六十一。縣四:安信,下。牙利,中。保寧,中。歸化。中。   乾州,下。大歷三年開西山置。縣二:招武,下。寧遠。下。   梓州梓潼郡,下。本新城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紅綾、絲布、柑、蔗糖、橘皮。戶六萬一千八百二十四,口二十四萬六千六百五十二。縣九:郪,望。有鹽。射洪,上。通泉,緊。大歷二年隸遂州,後復來屬。有鹽,有鐵。玄武,上。本隸益州,武德三年來屬。有鹽。鹽亭,上。有鹽。有負戴山。飛烏,上。有鹽。永泰,中。武德四年,析鹽亭及劍州之黃安、閬州之西水置。有鹽。有女徒山。銅山,中。南可像山,西北私鎔山,皆有銅。貞觀二十三年置鑄錢官,調露元年罷,析郪、飛烏置縣。有會軍堂山。涪城。緊。本隸綿州,大歷十三年來屬。有鹽。   遂州遂寧郡,中都督府。土貢:樗蒲綾、絲布、天門冬。戶三萬五千六百三十二,口十萬七千七百一十六。縣五:有靜戎軍。方義,望,有鹽。長江,中。有鹽。有廣山。蓬溪,中。本唐興,永淳元年析方義置。長壽二年曰武豐,神龍元年復故名。景龍二年析置唐安縣,先天二年省。天寶元年更唐興曰蓬溪。有化鹽池。青石,中。遂寧。中。景龍元年以故廣溪縣地置。   綿州巴西郡,上。本金山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鏤金銀器、麩金、輕容、雙紃、綾、綿、白藕、蔗。有橘官。戶六萬五千六十六,口二十六萬三千三百五十二。縣八:巴西,望。南六里有廣濟陂,引渠溉田百餘頃,垂拱四年,長史樊思孝、令夏侯奭因故渠開;有富樂山;有金,有銀,有鐵,有鹽。昌明,緊。本昌隆,武德三年析置顯武、文義二縣。貞觀元年省文義,神龍元年更顯武曰興聖,先天元年更昌隆曰昌明,開元二年省興聖入焉。尋又析巴西、涪城、萬安地復置興聖,二十七年省,地還故屬。有北芒山;有鹽,有鐵。魏城,上。北五里有洛水堰,貞觀六年引安西水入縣,民甚利之;有鐵,有鹽。羅江,中。本萬安,天寶元年更名。北五里有茫江堰,引射水溉田入城,永徽五年,令白大信置;北十四里有楊村堰,引折腳堰水溉田,貞元二十一年,令韋德築;有白馬關;有鹽。神泉,上。北二十里有折腳堰,引水溉田,貞觀元年開;有鐵。鹽泉,中。武德三年析魏城置。有鐵。龍安,上。本金山,武德三年更名。有松嶺關,開元十八年廢;東南二十三里有雲門堰,決茶川水溉田,貞觀元年築。西昌。中。永淳元年以隋益昌縣地置。有鐵。   劍州普安郡,上。本始州,先天二年更名。土貢:麩金、絲布、蘇薰席、葛粉。戶二萬三千五百一十,口十萬四百五十。縣八:普安,上。普城,緊。本黃安,唐末更名。永歸,中下。有停船山。梓潼,上。有亮山、神山。陰平,中。西北二里有利人渠,引馬閣水入縣溉田,龍朔三年,令劉鳳儀開,寶應中廢,後復開,景福二年又廢;有浮滄山。臨津,中上。武連,中。劍門。中下。聖歷二年析普安、永歸、陰平置。   合州巴川郡,中。本涪陵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麩金、葛、桃竹箸、雙陸子、書筒、橙、牡丹、藥實。戶六萬六千八百一十四,口七萬七千二百二十。縣六:石鏡,上。有鐵,有銅梁山。新明,中。武德三年析石鏡置。漢初,中。赤水,中。巴川,中。開元二十三年析石鏡、銅梁置。有鐵。銅梁。中。長安三年置。   龍州應靈郡,中都督府。本平武郡西龍州,義寧二年曰龍門郡,又曰西龍門郡,貞觀元年曰龍門州。初為羈縻,屬茂州,垂拱中為正州。天寶元年曰江油郡,至德二載更郡名,乾元元年更州名。土貢:麩金、酥、羚羊角、葛粉、厚樸、附子天雄、側子、烏頭。戶二千九百九十二,口四千二百二十八。縣二:江油,望。貞觀八年省平武縣入焉。有涪水關。清川。中下。本馬盤,天寶元年更名。   普州安岳郡,中。武德二年析資州置。土貢:雙紃、葛布、柑、天門冬煎。戶二萬五千六百九十三,口七萬四千六百九十二。縣六:安岳,上。有鹽。安居,中下。大歷二年隸遂州,後復來屬。有鹽。普慈,中。樂至,中。武德三年置。有鹽。普康,中下。本隆康,先天元年更名。有鹽,崇龕。中。本隆龕,武德三年置,先天元年更名。   渝州南平郡,下。本巴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葛、藥實。戶六千九百九十五,口二萬七千六百八十五。縣五:巴,中下。有鹽。江津,中下。萬壽,中下。本萬春,武德三年析江津置,五年更名。南平,中下。貞觀四年析巴縣置南平州,並置南平、清谷、周泉、昆川、和山、白溪、瀛山七縣。八年曰霸州,十三年州廢,省清谷、周泉、昆川、和山、白溪、瀛山,以南平來屬。壁山。中下。至德二載析巴、江津、萬壽置。有鹽。   陵州仁壽郡,本隆山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麩金、鵝溪絹、細葛、續髓、苦藥。戶三萬四千七百二十八,口十萬一百二十八。縣五:仁壽,望。有鹽,有高城山。貴平,中。有鹽。井研,中。有井鑊山。始建,中下。有鐵。籍。上。永徽四年析貴平置。東五里有漢陽堰,武德初引漢水溉田二百頃,後廢,文明元年,令陳充復置,後又廢;有鹽。   榮州和義郡,中。武德元年析資州置。治公井,六年徙治大牢,永徽二年徙治旭川。土貢:紬、班布、葛、利鐵、柑。戶五千六百三十九,口萬八千二十四。縣六:有威遠軍。旭川,中下。貞觀元年析大牢置。應靈,中下。本大牢,景龍二年省雲州及羅水、雲川、胡連三縣入焉。天寶元年更名。有鹽。公井,中下。武德元年置。有鹽。資官,中下。本隸嘉州,武德六年來屬。有鹽,有鐵。威遠,中下。貞觀元年析置婆日、至如二縣。二年以瀘州之隆越來屬。八年省婆日、至如、隆越入焉。有鹽。和義。中下。本隸瀘州,貞觀八年來屬。   昌州,下都督府。乾元二年析資、瀘、普、合四州之地置,治昌元。大歷六年州、縣廢,其地各還故屬,十年復置。光啟元年徙治大足。土貢:麩金、麝香。縣四:大足,下。本合州巴川地。靜南,中。昌元,上。永川。下。本渝州壁山縣地。有鐵。   瀘州瀘川郡,下都督府。土貢:麩金、利鐵、葛布、班布。戶萬六千五百九十四。口六萬五千七百一十一。縣五:瀘川,中。貞觀八年析置涇南縣,後省。富義,中。本富世,武德九年省來鳳縣入焉。貞觀二十三年更名。江安,中。貞觀元年以夷獠戶置思隸、思逢、施陽三縣。八年省施陽,十三年省思隸、思逢入焉。有鹽。合江,中。綿水。中。   保寧都護府,天寶八載以劍南之索磨川置,領牂柯、吐蕃。   右劍南採訪使,治益州。 志第三十三上 地理七上   嶺南道,蓋古揚州之南境,漢南海、鬱林、蒼梧、珠崖、儋耳、交趾、合浦、九真、日南等郡。韶、廣、康、端、封、梧、籐、羅、雷、崖以東為星紀分,桂、柳、鬱林、富、昭、蒙、龔、繡、容、白、羅而西及安南為鶉尾分。為州七十有三,都護府一 ,縣三百一十四。其名山:黃嶺、靈洲。其大川:桂、郁。厥賦:蕉、紵、落麻。厥貢:金、銀、孔翠、犀、象、彩籐、竹布。   廣州南海郡,中都督府。土貢:銀、籐簟、竹蓆、荔支、皮、鱉甲、蚺蛇膽、石斛、沈香、甲香、詹糖香。戶四萬二千二百三十五,口二十二萬一千五百。縣十三:有府二,曰綏南、番禺。有經略軍,屯門鎮兵。南海,上。有南海祠。山峻水深,民不井汲,都督劉巨麟始鑿井四。有牛鼻鎮兵,有赤岸、紫石二戍。有靈洲山,在郁水中。番禺,上。增城,中。四會,中。武德五年以四會、化蒙二縣置南綏州,並析置新招、化注、化穆三縣。貞觀元年省新招、化注,以廢威州之懷集、廢齊州之洊安隸之。八年更名湞州。十三年州廢,省化穆,以四會、化蒙、懷集、洊安來屬。化蒙,中。有鉛穴一。懷集,中。武德五年置威州,並析置興平、霍清、威成三縣。貞觀元年州廢,省興平、霍清、威成入懷集。開元二年省永固縣入焉。有驃山,有鐵。洊水,中。本洊安,武德五年置齊州,並析置宣樂、宋昌二縣。貞觀元年州廢,省宣樂、宋昌入洊安。至德二載更名。東莞,中。本寶安,至德二載更名。有鹽,有黃嶺山。清遠,中。武德六年省政賓縣入焉。涵洭,中。武德五年以涵洭、真陽二縣置洭州,並析置翁源縣。貞觀元年州廢,以翁源隸韶州,涵洭、真陽來屬。湞陽,中。本真陽,貞觀元年更名。有鐵,西南有洭浦故關。新會,中。武德四年,以南海郡之新會、義寧二縣置岡州新會郡,以地有金岡以名州,並析置封平、封樂二縣。貞觀十三年州廢,省封平、封樂,以新會、義寧來屬。是年,復以新會、義寧置岡州,又析義寧置封樂縣。後省封樂。開元二十三年州廢,以新會、義寧復來屬。有鹽。義寧。中。   韶州始興郡,下。本番州,武德四年析廣州之曲江、始興、樂昌、翁源置。尋更名東衡州,貞觀元年又更名。土貢:竹布、鐘乳、石斛。戶三萬一千,口十六萬八千九百四十八。縣六:曲江,上。武德四年置臨瀧、良化二縣,貞觀八年省。始興,下。有大庾嶺新路,開元十六年,詔張九齡開。東北有安遠鎮兵。樂昌,下。翁源,下。仁化,下。本隸廣州,垂拱四年析曲江置,後來屬。湞昌,下。光宅元年析始興置。   循州海豐郡,下。本龍川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布,五色籐盤、鏡匣,蚺蛇膽,甲煎,鮫革,荃台,綬草。戶九千五百二十五。縣六:歸善,中下。貞觀元年省龍川縣入焉。博羅,中下。貞觀元年省羅陽縣入焉。河源,中下。武德五年析置石城縣,貞觀元年省。海豐,中下。武德五年析置陸安縣,貞觀元年省。興寧,貞觀元年省齊昌縣入焉。雷鄉。中下。天授二年置。   潮州潮陽郡,下。本義安郡。土貢:蕉、鮫革、甲香、蚺蛇膽、龜、石井、銀石、水馬。戶四千四百二十,口二萬六千七百四十五。縣三:海陽,中下。有鹽。潮陽,中下。永徽初省,先天初復置。程鄉。中下。   康州晉康郡,下。本南康州,武德六年析端州之端溪置,九年州廢。貞觀元年復置,十一年又廢,十二年復置,更名康州。土貢:金、銀。戶萬五百一十,口萬七千二百一十九。縣四:端溪,下。武德五年析端州之博林置撫納縣,後省。晉康,下。本遂安,至德二載更名。悅城,下。本樂城,隸端州,武德五年來屬,後更名。都城。下。   瀧州開陽郡,下。本永熙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銀、石斛。戶三千六百二十七,口九千四百三十九。縣四:瀧水,下。武德四年析置正義縣,並領懷德縣。後省正義,以懷德隸竇州。開陽,下。武德四年析瀧水置。鎮南,下。本安南,武德四年置南建州,以永熙郡之安遂、永熙、永業三縣隸之。五年析瀧水置安南縣。貞觀八年更南建州曰藥州。十八年州廢,省安遂、永業,以永寧、安南來屬。至德二載更名。建水。下。本永熙,武德五年曰永寧,天寶元年復更名,以建水在西也。   端州高要郡,下。本信安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銀、柑。戶九千五百,口二萬一千一百二十。縣二:高要,下。貞觀十三年省博林縣入焉。東有青岐鎮。平興。下。武德七年析置清泰縣,貞觀十三年省。   新州新興郡,下。本新昌郡,武德四年以端州之新興置。土貢:金、銀、蕉。戶九千五百。縣二:新興,下。武德四年析置索盧、新昌、單牒、永順四縣。後省新昌、單牒,乾元後又省索盧。永順。下。   封州臨封郡,下。本廣信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銀、鮫革、石斛。戶三千九百,口萬一千八百二十七。縣二:封川,下。武德四年析置封興縣,後省。開建。下。武德四年置。   潘州南潘郡,下。本南宕州南巴郡,武德四年以合浦郡之南昌、定川置。本治南昌,貞觀元年徙治定川,八年更名,後徙治茂名。後廢,地入高州。永徽元年復以茂名、南巴、毛山三縣置。土貢:銀。戶四千三百,口八千九百六十七。縣三:茂名,下。本隸高州,以茂名水名,貞觀元年來屬。潘水,下。武德五年置,以潘水名,又析南昌、定川置陸川、思城、溫水、宕川四縣。貞觀八年省思成,後以定川、宕川隸牢州,陸川、溫水隸禺州,後省南昌。二十三年析潘水置毛山縣,以毛山名。其後省潘水縣。開元二年改毛山曰潘水。南有博畔鎮。南巴。下。本隸高州,武德五年置,永徽元年來屬。   春州南陵郡,下。本陽春郡,武德四年以高涼郡之陽春置,天寶元年更郡名。土貢:銀、鐘乳、石斛。戶萬一千二百一十八。縣二:陽春,下。武德四年並置流南縣,五年又置西城縣,後皆省。有鉛。羅水。下。天寶後置。   勤州雲浮郡,下。本銅陵郡,武德四年析春州置,五年州廢。萬歲通天二年復置,長安中復廢。開元十八年平春、瀧等州,首領陳行范餘黨保銅陵北山,廣州都督耿仁忠奏復置州,治富林洞,因以為縣。乾元元年徙治銅陵。土貢:金、銀、石斛。戶六百八十二,口千九百三十三。縣二:銅陵,下。本隸端州,武德五年隸春州,後來屬。有銅。富林。下。武德四年析銅陵置。州廢,隸春州,後縣亦廢,乾元元年復置。   羅州招義郡,下。本石城郡,武德五年以高涼郡之石龍、吳川置,六年徙治石城。土貢:銀、孔雀、鸚鵡。戶五千四百六十,口八千四十一。縣四:廉江,下。本石城,以石城水名。武德五年,析石龍、吳川置南河、石城、招義、零綠、石龍、陵羅、龍化、羅辯、慈廉、羅肥十縣。後以石龍而下六縣隸南石州。天寶元年更名。大歷八年以南河隸順州。吳川,下。干水,下。本石龍,武德五年曰招義,天寶元年更名,以干水名。零綠。下。以零綠水名。   辯州陵水郡,下。本南石州石龍郡,武德六年,以羅州之石龍、陵羅、龍化、羅辯、慈廉、羅肥置。貞觀九年更名。天祐元年,硃全忠以「辯」「汴」聲近,表更名勳州。土貢:銀、竹揹O。戶四千八百五十八,口萬六千二百九。縣二:石龍,下。貞觀元年省慈廉、羅肥二縣入焉。陵羅。下。   高州高涼郡,下。武德六年分廣州之電白、連江置。本治高涼,貞觀二十三年徙治良德,大歷十一年徙治電白。土貢:銀、蚺蛇膽。戶萬二千四百。縣三:電白,下。良德,下。本隸瀧州,武德中來屬。保寧。下。本連江,開元五年曰保安,至德二載更名。   恩州恩平郡,下。本齊安郡,貞觀二十三年以高州之西平、齊安、杜陵置。大順二年徙治恩平。土貢:金、銀。戶九千。縣三:有清海軍。恩平,下。本海安,武德五年曰齊安,至德二載更名。有西平縣,本高涼,亦武德五年更名,後省。杜陵,下。本杜原,武德五年更名。陽江。下。有銀。   雷州海康郡,下。本南合州徐聞郡,武德四年以合浦郡之海康、隋康、鐵杷置。貞觀元年更名東合州,八年又更名。土貢:絲電、班竹、孔雀。戶四千三百二十,口二萬五百七十二。縣三:海康,中。遂溪,下。本鐵杷、椹川二縣,後並省,更名。徐聞。下。本隋康,貞觀二年更名。   崖州珠崖郡,下。土貢:金、銀、珠、玳瑁、高良姜。戶八百一十九。縣三:捨城,下。以捨城水名。西南有勤連鎮兵。有顏城縣,本顏盧,貞觀元年更名,開元後省。澄邁,下。文昌。下。本平昌,武德五年置,貞觀元年更名。   瓊州瓊山郡,下都督府。貞觀五年以崖州之瓊山置。自乾封後沒山洞蠻,貞元五年,嶺南節度使李復討復之。土貢:金。戶六百四十九。縣五:瓊山,下。貞觀十三年析置曾口、顏羅、容瓊三縣。貞元七年省容瓊。有鹽。臨高,下。本臨機,隸崖州,貞觀五年來屬,州沒隸崖州。開元元年更名。曾口,下。樂會,下。顯慶五年置。顏羅。下。   振州延德郡,下。本臨振郡,又曰寧遠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金、五色籐盤、班布、食單。戶八百一十九,口二千八百二十一。縣五:寧遠,下。以寧遠水名。有鹽。延德,下。以延德水名。吉陽,下。貞觀二年析延德置。臨川,下。落屯。下。天寶後置。   儋州昌化郡,下。本儋耳郡,隋珠崖郡治,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金、糖香。戶三千三百九。縣五:義倫,下。有鹽。昌化,下。貞觀元年析置吉安縣,乾元後省。感恩,下。洛場,下。乾元後置。富羅。下。本毘善,武德五年更名。   萬安州萬安郡,下。龍朔二年以崖州之萬安置。開元九年徙治陵水。至德二載更名萬全郡。貞元元年復治萬全,後復故名。土貢:金、銀。戶二千九百九十七。縣四:萬安,下。本隸瓊州,貞觀五年析文昌置,並置富雲、博遼二縣。十三年隸崖州,後來屬。至德二載曰萬全,後復故名。陵水,下。本隸振州,後來屬。富雲,下。博遼。下。   邕州朗寧郡,下都督府。本南晉州,武德四年以隋鬱林郡之宣化置。貞觀八年更名。土貢:金、銀。有金坑。戶二千八百九十三,口七千三百二。縣七:有經略軍。宣化,中下。武德五年析置武緣、晉興、朗寧、橫山四縣。乾元後省橫山。郁水自蠻境七源州流出,州民常苦之,景雲中,司馬呂仁引渠分流以殺水勢,自是無沒溺之害,民乃夾水而居。武緣,中下。西有都稜鎮。晉興,中下。朗寧,中下。思籠,中下。乾元後開山洞置。如和,中下。本隸欽州,武德五年析南賓、安京置,景龍二年來屬。封陵。中下。乾元後開山洞置。   澄州賀水郡,下。本南方州,武德四年以鬱林郡之嶺方地置,貞觀八年更名。土貢:金、銀。戶千三百六十八,口八千五百八十。縣四:上林,下。武德四年,析嶺方縣地置無虞、琅邪、思干、上林、止戈五縣。無虞,下。止戈,下。賀水。下。本隸柳州,武德四年析馬平置,八年來屬。   賓州嶺方郡,下。本安城郡,貞觀五年,析南方州之嶺方、思干、琅邪,南尹州之安城置。至德二載更名。土貢:籐器。戶千九百七十六,口八千五百八十。縣三:嶺方,中下。貞觀十二年省思干縣。琅邪,中下。保城。中下。本安城,至德二載更名。   橫州寧浦郡,下。本簡州,武德四年以鬱林郡之寧浦、樂山置。六年曰南簡州,貞觀八年更名。土貢:金、銀。戶千九百七十八,口八千三百四十二。縣三:寧浦,中下。武德四年析置蒙澤縣。五年以貴州之嶺山來屬。貞觀十二年省蒙澤入焉,後又省嶺山。從化,中下。本淳風,武德四年析寧浦置,永貞元年更名。樂山。下。   潯州潯江郡,下。貞觀七年以燕州之桂平、大賓置。十三年州廢,縣隸龔州,後復置。土貢:金、銀。戶二千五百,口六千八百三十六。縣三:桂平,下。本隸貴州,武德五年隸燕州。七年置陵江縣,十二年省入焉。皇化,下。本隸繡州,貞觀七年來屬。大賓,下。   巒州永定郡,下。本淳州,武德四年以故秦桂林郡地置,永貞元年更名。土貢:金、銀。戶七百七十,口三千八百三。縣三:永定,下。武羅,下。靈竹。下。   欽州寧越郡。土貢:金、銀、翠羽、高良姜。戶二千七百,口萬一百四十六。縣五:欽江,下。東南有西零戍。保京,下。本安京,至德二載更名,內亭,下。武德五年以內亭、遵化二縣置南亭州,貞觀二年州廢,二縣來屬。遵化,中下。靈山。下。本南賓,貞觀十年更名。   貴州懷澤郡,下。本南定州鬱林郡,武德四年曰南尹州,貞觀八年曰貴州,天寶元年更郡名。土貢:金、銀、鉛器、紵布。戶三千二十六,口九千三百。縣四:有府一,曰龍山。鬱林,中下。懷澤,下。武德四年置。潮水,下。武德四年析鬱林置。義山。下。武德四年更馬嶺縣曰馬度。貞觀後省,天寶後更置,曰義山。   龔州臨江郡,下。貞觀七年,以燕州故治,析潯州之武林、燕州之泰川置,後徙治平南。土貢:銀。戶九千,口二萬一千。縣五:平南,下。貞觀七年置,又置西平、歸政、大同三縣。十二年省泰川入平南,又省歸政、西平。武林,下。本隸籐州,貞觀七年來屬。隋建,下。本隸籐州,貞觀十三年來屬。大同,下。陽川。下。本陽建,後更名。   像州象郡,下。本桂林郡,武德四年以始安郡之陽壽、桂林置,以象山為州名。貞觀十三年徙治武化,大歷十一年復治陽壽。土貢:銀、籐器。戶五千五百,口萬八百九十。縣三:陽壽,下。武德四年析桂林置武德、西寧、武仙三縣。貞觀十二年省西寧入武德,天寶元年省武德入陽壽。武仙,下。乾封元年省桂林縣入焉。武化。下。武德四年析桂州之建陵置,本隸封州,後隸晏州;又析陽壽置長風縣,隸晏州。州廢,縣皆來屬,大歷十一年省長風入焉。   籐州感義郡,下。本永平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銀。戶三千九百八十。縣四:鐔津,中下。初州治永平,無鐔津,又有隋安、賀川、寧人等縣,皆貞觀後省並更置,而寧人隸容州,永平隸昭州。有鉛。感義,下。本淳民,武德中更名。義昌,下。本安昌,至德二載更名。寧風。下。武德五年以縣置燕州,以貴州之桂平隸之。貞觀三年又以籐州之大賓隸之,增領長恭、泰川、池陽、龍陽四縣,治長恭,五年置新樂、寧風、梁石、羅風四縣。七年更名泰州,徙治寧風,更池陽曰承恩,復以籐州之安基隸之;以梁石、羅風隸籐州;省長恭縣。八年徙治安基,復為燕州。十二年省龍陽、承恩二縣。十八年州廢,以寧風來屬。後省新樂、安基、梁石、羅風。   巖州常樂郡,下。調露二年析橫、貴二州置,以巖岡之北因為名。天寶元年曰安樂郡,至德二載更名。土貢:金。戶千一百一十。縣四:常樂,下。本安樂,蕭銑分興德縣置。貞觀元年省,乾封元年復置,隸鬱林州,永隆元年來屬。至德二載更名。恩封,下。本伏龍洞,當牢、宜二州之境,調露二年與高城、石巖同置。高城,下。以高城水名。石巖。下。   宜州龍水郡,下。唐開置,本粵州,乾封中更名。有銀、丹沙。戶千二百二十,口三千二百三十。縣四:龍水,下。崖山,下。東璽,下。天河,下。邕管所領,又有顯州、武州、沈州,後皆廢省。   瀼州臨潭郡,下。貞觀十二年,清平公李弘節開夷獠置。戶千六百六十六。縣四:瀼江,下。波零,下。鵠山,下。弘遠。下。貞元後州、縣名存而已。   籠州扶南郡,下。貞觀十二年,李弘節招慰生蠻置。戶三千六百六十七。縣七:武勤,下。武禮,下。羅籠,下。扶南,下。龍額,下。武觀,下。武江,下。   田州橫山郡,下。開元中開蠻洞置,貞元二十一年廢,後復置。戶四千一百六十八。縣五:都救,下。惠佳,下。武龍,下。橫山,下。如賴。下。   環州整平郡,下。貞觀十二年,李弘節開拓生蠻置。縣八:正平,下。福零,下。龍源,下。饒勉,下。思恩,下。武石,下。歌良,下。都蒙。下。   桂州始安郡,中都督府。至德二載更郡曰建陵,後復故名。土貢:銀、銅器、麂皮靴、簟。戶萬七千五百,口七萬一千一十八。縣十一:有經略軍。臨桂,上。本始安,武德四年置福祿縣,貞觀八年省入焉,更名。有相思埭,長壽元年築,分相思水使東西流。又東南有回濤堤,以捍桂水,貞元十四年築。有侯山。理定,中。本興安,武德四年置宣風縣,貞觀十二年省入焉。至德二載更名。西十里有靈渠,引漓水,故秦史祿所鑿,後廢。寶歷初,觀察使李渤立斗門十八以通漕,俄又廢。鹹通九年,刺史魚孟威以石為鏵堤,亙四十里,植大木為斗門,至十八重,乃通巨舟。靈川,中。龍朔二年析始安置。陽朔,中下。武德四年置歸義縣,貞觀元年省入焉。荔浦,中下。武德四年,以始安郡之荔浦、建陵、隋化三縣置荔州,又析置崇仁、純義、東區三縣。五年以隋化、東區隸南恭州,貞觀元年以建陵隸晏州。十二年州廢,以荔浦、崇仁來屬。崇仁後省,純義隸蒙州。豐水,中下。本永豐,隸昭州,武德四年析陽朔置,後來屬。長慶三年更名。修仁,中下。本建陵,貞觀元年置晏州,並置武龍、武化、長風三縣。十二年州廢,省武龍,以武化、長風隸象州,建陵來屬。長慶三年更名。恭化,中下。本純化,武德四年析始安置,永貞元年更名。永福,中下。武德四年析始安置。全義,中下。本臨源,武德四年析始安置,大歷三年更名。古。乾寧二年析慕化置。   梧州蒼梧郡,下。武德四年以靜州之蒼梧、豪靜、開江置。土貢:銀、白石英。戶千二百九。縣三:蒼梧,下。貞觀八年以賀州之綏越來屬。十二年省豪靜,其後又省綏越,而開江復隸富州。戎城,下。本隸籐州,永徽中來屬。光化四年,馬殷表以縣隸桂州。孟陵。下。本猛陵,隸籐州,蕭銑置。貞觀八年來屬,更名。光化中,馬殷表以縣隸桂州。   賀州臨賀郡,下。本綏越郡,武德四年,以始安郡之富川、熙平郡之桂嶺、零陵郡之馮乘、蒼梧郡之封陽置。土貢:銀。戶四千五百五十二,口二萬五百七十。縣六:臨賀,下。武德四年置。東有銅冶,在橘山。桂嶺,下。朝岡、程岡皆有鐵。馮乘,下。有荔平關,有錫冶三。封陽,下。貞觀元年省,九年復置。富川,下。有富水。天寶中更名富水,後復故名。有錫,有鐘乳穴三。蕩山。下。天寶後置。   連州連山郡,下。本熙平郡,天寶元年更名。土貢:赤錢、竹紵練、白紵細布、鐘乳、水銀、丹沙、白鑞。戶三萬二千二百一十,口十四萬三千五百三十三。縣三:桂陽,上。有桂陽山,本靈山,天寶八載更名。有銀,有鐵。陽山,中下。有鐵,有故秦湟溪關。連山。中。有金,有銅,有鐵。   柳州龍城郡,下。本昆州,武德四年以始安郡之馬平置,是年,更名南昆州,貞觀八年又以地當柳星更名。土貢:銀、蚺蛇膽。戶二千二百三十二,口萬一千五百五十。縣五:馬平,下。武德四年析置新平、文安、賀水、歸德四縣,尋更名歸德曰脩德,文安曰樂沙。八年以賀水隸澄州。貞觀七年省樂沙,九年置崖山縣,十二年省新平。其後又省崖山,以脩德隸嚴州。龍城,下。武德四年置龍州,並置柳嶺縣。貞觀七年州廢,省柳嶺,以龍城來屬。像,下。本隸桂州,後來屬。洛曹,下。本洛封,元和十三年更名。洛容。下。貞觀中置。   富州開江郡,下。本靜州龍平郡,武德四年,以始安郡之龍平、豪靜,蒼梧郡之蒼梧置,貞觀八年更名。土貢:銀、班布。戶千四百六十,口八千五百八十六。縣三:龍平,下。武德四年析置博勞、歸化、安樂、開江四縣,尋以蒼梧、豪靜、開江隸梧州,九年省安樂、歸化、博勞。思勤,下。天寶後置。馬江。下。本開江,後隸梧州,又復隸柳州。長慶三年更名。   昭州平樂郡,下。本樂州,武德四年以始安郡之平樂置,貞觀八年更名。土貢:銀。戶四千九百一十八,口萬二千六百九十一。縣三:平樂,下。以平樂水名之。有鐘乳穴三。武德四年析置沙亭縣,貞觀七年省沙亭。恭城,下。蕭銑置。有鐘乳穴十二,在銀帳山。永平。下。本隸籐州,後來屬。   蒙州蒙山郡,下。本南恭州,武德五年析荔州之隋化置,貞觀八年更名。土貢:麩金、銀。戶千五十九,口五千九百三十三。縣三:立山,下。本隋化,武德五年更名;又析置欽政縣,貞觀十二年省。東區,下。武德五年析立山置。貞觀六年隸燕州,十年來屬。正義。下。本純義,隸燕州,十年來屬。永貞元年更名。   嚴州循德郡,下。乾封二年招致生獠,以秦故桂林郡地置。土貢:銀。戶千八百五十九,口七千五十一。縣三:來賓,下。乾封二年置。循德,下。本隸柳州,後來屬。歸化。下。乾封二年置。   融州融水郡,下。武德四年析始安郡之義熙置。土貢:金、桂心。戶千二百三十二。縣二:融水,下。本義熙,武德四年析置臨牂、黃水、安脩三縣,六年更名。貞觀十三年省安脩入臨牂。武陽。下。天寶初並黃水、臨牂二縣更置。   思唐州武郎郡,下。永隆二年析龔、蒙、像三州置。開元二十四年為羈縻州,建中元年為正州。土貢:銀。戶百四十一。縣二:武郎,下。思和。下。本平原,長慶三年更名。   古州樂興郡,下。貞觀十二年,李弘節開夷獠置。土貢:蠟。戶二百八十五。縣三:樂山,本樂預,寶應元年更名。古書,下。樂興。下。   容州普寧郡,下都督府。本銅州,武德四年以合浦郡之北流、普寧置。貞觀八年更名。元和中徙治普寧。土貢:銀、丹沙、水銀。戶四千九百七十,口萬七千八十五。縣六:有經略軍。普寧,下。北流,下。武德四年析置豪石、宕昌、南流、陵城、新安五縣。貞觀十一年省新安,後又省豪石、宕昌。北三十里有鬼門關,兩石相對,中闊三十步。陵城,下。渭龍,下。武德四年析普寧置。欣道,下。本寧人,隸籐州。貞觀二十三年更名,來屬。陸川。下。本隸東峨州,唐末來屬。   牢州定川郡,下。本義州,武德二年以巴蜀徼外蠻夷地置。貞觀十一年以東北有牢石,因更名,徙治南流,後廢。乾封三年,將軍王杲平蠻獠復置。土貢:布、銀。戶千六百四十一,口萬一千七百五十六。縣三:南流,下。本隸容州,武德四年析北流置南流、定川、牢川三縣,以南百步有南流江名之,乾封三年皆來屬。定川,下。本隸潘州,定川水名之。宕川。下。本隸潘州,因瀘宕水名之。   白州南昌郡,下。本南州,武德四年以合浦郡之合浦地置,六年更名。土貢:金、銀、珠。戶二千五百七十四,口九千四百九十八。縣四:博白,下。武德四年置,並置朗平、周羅、龍豪、淳良、建寧五縣。貞觀六年以廉州之大都隸之。十二年省郎平、淳良,後又省大都。大歷八年以龍豪隸順州。西南百里有北戍灘,鹹通中。安南都護高駢募人平其險石,以通舟楫。建寧,下。周羅,下。南昌。下。本隸潘州,後來屬。   順州順義郡,下。大歷八年,容管經略使王翃析禺、羅、辯、白四州置。土貢:銀。戶五百九。縣四:龍化,下。武德四年置,以西有龍化水名之,六年隸辯州。溫水,下。本隸禺州。南河,下。武德五年析石龍置,隸羅州。龍豪。武德四年析合浦置,隸白州。   繡州常林郡,下。本林州,武德四年以鬱林郡之阿林縣及郁平縣地置,六年更名。土貢:金。戶九千七百七十三。縣三:常林,中。武德四年置,又置羅繡、皇化、歸誠三縣。貞觀七年以皇化隸潯州,省歸誠。阿林,中下。羅繡。下。武德四年析置盧越縣,貞觀六年縣廢入焉。   鬱林州鬱林郡,下。本郁州,麟德二年析貴州之石南、興德、郁平置,乾封元年更名。土貢:布。戶千九百一十八,口九千六百九十九。縣四:郁平,下。本隸貴州,後來屬。興業,下。麟德二年析石南置,建中二年省石南入焉。興德,下。蕭銑析石南置,尋廢。武德四年析郁平復置。潭栗。下。   黨州寧仁郡,下。本鬱林州地,永淳元年開古黨洞置。土貢:金、銀。戶千一百四十九,口七千四百四。縣八:撫安,下。古西甌地。善勞,中下。善文,下。寧仁,下。容山,下。本安仁,永淳二年析黨州置平琴州平琴郡,領安仁、懷義、福陽、古符四縣。垂拱三年廢,神龍三年復置。至德中更安仁曰容山。建中二年州廢,縣皆來屬。懷義,下。福陽,下。古符。下。   竇州懷德郡,下。本南扶州,武德四年以永熙郡之懷德置。以獠叛,僑治瀧州,後徙治信義。貞觀元年州廢,以縣隸瀧州。二年復置,五年又廢,以縣隸瀧州。六年復置,八年更名。土貢:銀。戶千一十九,口七千三百三十九。縣四:信義,中下。武德四年置,並析置潭峨縣,五年又析置特亮縣。懷德,中下。潭峨,下。特亮。下。   禺州溫水郡,下。本東峨州,乾封三年,將軍王杲奏析白、辯、竇、容四州置,總章二年更名。土貢:銀。戶三千一百八十。縣四:峨石,下。總章二年析白州之溫水置,以南有峨石名之。羅辯,下。本陸川,隸辯州,後更名。本羅辯洞地。扶萊,下。武德五年析信義縣置,隸竇州,以扶萊水名之。貞觀中省,後復置。宕昌。下。本隸容州。   廉州合浦郡,下。本合州,武德四年曰越州,貞觀八年更名,以本大廉洞地。土貢:銀。戶三千三十二,口萬三千二十九。縣四:合浦,中下。武德五年置安昌、高城、大廉、大都四縣。貞觀六年置珠池縣。後以大都隸白州。十二年省珠池、安昌入焉。封山,下。武德五年置姜州,並置東羅、蔡龍二縣。貞觀十年州廢,以封山、東羅、蔡龍來屬。後省東羅。蔡龍,下。以蔡龍洞名之。貞觀十二年省高城縣入焉。大廉。下。   義州連城郡,下。本南義州,武德五年以永熙郡之永業縣地置。貞觀元年州廢,以縣隸南建州。二年復置,五年又廢,以縣隸南建州。六年復置,後第名義州。土貢:銀。戶千一百一十,口七千三百三。縣三:岑溪,下。本龍城,武德五年置,並置安義、義城二縣。至德中更龍城曰岑溪。其後又省義城。有郡山。永業,下。本安義,至德中更名。連城。下。武德五年析瀧州之正義置。   安南中都護府,本交趾郡,武德五年曰交州,治交趾。調露元年曰安南都護府,至德二載曰鎮南都護府,大歷三年復為安南。寶歷元年徙治宋平。土貢:蕉、檳榔、鮫革、蚺蛇膽、翠羽。戶二萬四千二百三十,口九萬九千六百五十二。縣八:有經略軍。宋平,上。武德四年置宋州,並置弘教、南定二縣。五年析置交趾、懷德二縣,隸交州。六年曰南宋州。貞觀元年州廢,省弘教、懷德,徙交趾於故南慈州,來屬。南定,本隸宋州,武德四年析宋平置,五年隸交州。大歷五年省,貞元八年復置。太平,中下。本隆平,武德四年置,以縣置隆州,並置義廉、封溪二縣,治義廉。六年曰南隆州。貞觀元年州廢,省義廉,以封溪隸峰州,隆平來屬。先天元年更名。交趾,中下。武德四年置慈州,並置慈廉、烏延、武立三縣,以慈廉水因名之。六年曰南慈州。貞觀元年州廢,省三縣更置。硃鳶,上。武德四年置鳶州,並置高陵、定安二縣。貞觀元年州廢,省高陵、定安,以硃鳶來屬。龍編,中下。武德四年置龍州,並置武寧、平樂二縣。貞觀元年州廢,省武寧、平樂,以龍編隸仙州,州廢來屬。平道,中下。武德四年置道州,並置昌國縣。六年曰南道州,是年更名仙州。貞觀十年州廢,省昌國,以平道來屬。武平。中下。本隸道州,武德五年來屬。   陸州玉山郡,下。本玉山州,武德五年以寧越郡之安海、玉山置。貞觀二年州廢,縣隸欽州。高宗上元二年復置,更名。土貢:銀、玳瑁、裛皮、翠羽、甲香。戶四百九十四,口二千六百七十四。縣三:烏雷,下。華清,下。本玉山,天寶中更名。寧海。下。本安海。武德四年又置海平縣,貞觀十二年省。至德二載更名。   峰州承化郡,下都督府。武德四年以交趾郡之嘉寧置。土貢:銀、籐器、白鑞、蚺蛇膽、豆寇。戶千九百二十。縣五:嘉寧,下。武德四年置新昌、安仁、竹格、石堤四縣,又領封溪縣。貞觀元年省石堤、封溪入嘉寧,後又省安仁。承化,下。新昌,下。貞觀元年省竹格縣入焉。嵩山,元和後置。珠綠。元和後置。   愛州九真郡,下。土貢:紗、施、孔雀尾。戶萬四千七百。縣六:九真,下。武德五年置松源、楊山、安預三縣。貞觀元年省楊山、安預,九年省松源。有金,有石磬。安順,下。武德五年置順州,並析置東河、建昌、邊河三縣。貞觀元年州廢,省三縣入安順,來屬。崇平,下。本隆安。武德五年置安州,並置教山、建道、都握三縣,又置山州,並置岡山、真潤、古安、西安、建初五縣。貞觀元年廢安州,省教山、建道、都握入隆安,來屬;又廢山州,省岡山、真潤、古安、西安入建初,來屬。八年省建初。先天元年更隆安曰崇安,至德二載又更名。軍寧,下。本軍安,武德五年以縣置永州,七年曰都州。貞觀元年州廢,隸南陵州。至德二載更名。日南,下。武德五年置積州,又置積善、津梧、方載三縣;又以移風縣地置前真州,並置九皋、建正、真寧三縣;又以胥浦縣置胥州,並置攀龍、如侯、博犢、鎮星四縣。九年更積州曰南陵州,貞觀元年曰後真州。是年廢前真州,省九皋、建正、真寧,以移風隸南陵州;又廢胥州,省攀龍、如侯、博犢、鎮星,以胥浦隸南陵州。十年州亦廢,以軍安、日南、移風、胥浦來屬,天寶中省移風、胥浦。長林。下。本無編。   驩州日南郡,下都督府。本南德州,武德八年曰德州,貞觀元年又更名。土貢:金、金薄、黃屑、象齒、犀角、沈香、班竹。戶九千六百一十九,口五萬八百一十八。縣四:九德,中下。武德五年置安遠、曇羅、光安三縣。是年,以光安置源州,又置水源、安銀、河龍、長江四縣。貞觀八年更名阿州。十三年州廢,省水源、河龍、長江,以光安、安銀來屬。安遠、曇羅、光安、安銀後皆省。浦陽,下。越裳,下。武德五年置明州,並置萬安、明弘、明定三縣;又以日南郡之文谷、金寧二縣置智州,並置新鎮、闍員二縣。貞觀元年更曰南智州,省新鎮、闍員。十三年廢明州,省萬安、明弘、明定入越裳,隸智州。後廢智州,省文谷、金寧入越裳,來屬。初以隋林邑郡置林州,比景郡置七州。又更名七州曰南景州,貞觀二年綏懷林邑,乃僑治驩州之南境,領比景、硃吾二縣,並置由文縣。八年第名景州。九年置林州,亦寄治驩州之南境,領林邑、金龍、海界三縣。又置山州,領龍池、盆山二縣。有浦陽戍。戶千三百二十,口五千二百。後為龍池郡。皆貞元末廢。懷驩。下。本鹹歡,武德五年置驩州,並置安人、扶演、相景、西源四縣,治安人。貞觀元年更名演州。十三年省相景。十六年州廢,省安人、扶演、西源,以鹹驩來屬。後更鹹驩曰懷驩。   長州文楊郡,下。唐置。土貢:金。戶六百四十八。縣四:文陽,下。銅蔡,下。長山,下。其常。下。   福祿州唐林郡,下。本福祿郡,總章二年,智州刺史謝法成招慰生獠昆明、北樓等七千餘落,以故唐林州地置。大足元年更名安武州,至德二載更郡曰唐林,乾元元年復州故名。土貢:白鑞、紫穀。戶三百一十七。縣三:柔遠,本安遠,至德二載更名。唐林,唐初以唐林、安遠二縣置唐林州,後州、縣皆廢,更置。福祿。下。   湯州湯泉郡,下。唐以故秦象郡地置。土貢:金。縣三:湯泉,下。綠水,下。羅韶。下。   芝州忻城郡,下。唐置。戶千二百,口五千三百。縣七:忻城,下。富川,下。平西,下。樂光,下。樂艷,下。多雲,下。思龍。下。   武峨州武峨郡,下。唐置。戶千八百五十,口五千三百二十。縣七:武峨,下。如馬,下。武義,下。武夷,下。武緣,下。武勞,下。梁山。下。   演州龍池郡,下。本忠義郡,又曰演水郡。貞觀中廢,廣德二年析驩州復置。土貢:金。戶千四百五十。縣七:忠義,下。懷驩,下。龍池,下。思農,下。武郎,下。武容,下。武金。下。   武安州武曲郡,下。土貢:金、朝霞布。戶四百五十。縣二:武安,下。臨江,下。   開元中安南所領有龐州,土貢:孔雀尾、紫穀;又有南登州。後皆廢省。   右嶺南採訪使,治廣州。 志第三十三下 地理七下   ○羈縻州   唐興,初未暇於四夷,自太宗平突厥,西北諸蕃及蠻夷稍稍內屬,即其部落列置州縣。其大者為都督府,以其首領為都督、刺史,皆得世襲。雖貢賦版籍,多不上戶部,然聲教所暨,皆邊州都督、都護所領,著於令式。今錄招降開置之目,以見其盛。其後或臣或叛,經制不一,不能詳見。突厥、回紇、黨項、吐谷渾隸關內道者,為府二十九,州九十。突厥之別部及奚、契丹、靺鞨、降胡、高麗隸河北者,為府十四,州四十六。突厥、回紇、黨項、吐谷渾之別部及龜茲、于闐、焉耆、疏勒、河西內屬諸胡、西域十六國隸隴右者,為府五十一,州百九十八。羌、蠻隸劍南者,為州二百六十一。蠻隸江南者,為州五十一,隸嶺南者,為州九十三。又有黨項州二十四,不知其隸屬。大凡府州八百五十六,號為羈縻雲。   ○關內道   突厥州十九,府五:   定襄都督府,貞觀四年析頡利部為二,以左部置,僑治寧朔。 領州四:貞觀二十三年分諸部置州三。 阿德州以阿史德部置。 執失州以執失部置。 蘇農州以蘇農部置。 拔延州   右隸夏州都督府   雲中都督府,貞觀四年析頡利右部置,僑治朔方境。 領州五:貞觀二十三年分諸部置州三。 舍利州以舍利吐利部置。 阿史那州以阿史那部置。 綽州以綽部置。 思壁州 白登州貞觀末隸燕然都護,後復來屬。桑乾都督府,龍朔三年分定襄置,僑治朔方。領州四:貞觀二十三年分諸部置州三。郁射州以郁射施部置,初隸定襄,後來屬。 藝失州以多地藝失部置。 卑失州以卑失部置,初隸定襄,後來屬。 叱略州呼延都督府,貞觀二十年置。領州三:貞觀二十三年分諸部置州三。賀魯州,以賀魯部置,初隸雲中都督,後來屬。 葛邏州,以葛邏、挹怛部置,初隸雲中都督,後來屬  跌州初為都督府,隸北庭,後為州,來屬。   右隸單于都護府。   新黎州貞觀二十三年以車鼻可汗之子羯漫陀部置。初為都督府,後為州。渾河州永徽元年,以車鼻可汗餘眾歌邏祿之烏德鞬山左廂部落置。 狼山州永徽元年以歌邏祿右廂部落置,為都督府,隸雲中都護。顯慶三年為州,來屬。堅昆都督府,貞觀二十三年以沙缽羅葉護部落置。右隸安北都護府。   回紇州十八,府九。貞觀二十二年分回紇諸部落置。   燕然州以多濫葛部地置,初為都督府,及雞鹿、雞田、燭龍三州,隸燕然都護。開元元年來屬,僑治回樂。 雞鹿州以奚結部置,僑治回樂。 雞田州以阿跌部置,僑治回樂。 東皋蘭州以渾部置,初為都督府,並以延陀餘眾置祁連州,後罷都督,又分東、西州,永徽三年皆廢。後復置東皋蘭州,僑治鳴沙。 燭龍州貞觀二十三年析瀚海都督之掘羅勿部置,僑治溫池。燕山州僑治溫池。右隸靈州都督府。   達渾都督府,以延陀部落置,僑治寧朔。領州五:姑衍州 步訖若州溪彈州永徽中收延陀散亡部落置。 鶻州 低粟州。安化州都督府僑治朔方。寧朔州都督府僑治朔方。僕固州都督府僑治朔方。右隸夏州都督府。   榆溪州以契芯部置。 寘顏州以白部置。 居延州以白別部置。稽落州本高闕州,以斛薩部置。永徽元年廢高闕州,更置稽落州,後又廢,三年以阿特部復置。 余吾州本玄闕州,貞觀中以骨利幹部置,龍朔中更名。浚稽州 仙萼州初隸瀚海都護,後來屬。瀚海都督府以回紇部置。金微都督府以僕固部置。幽陵都督府以拔野古部置。龜林都督府貞觀二年以同羅部落置。堅昆都督府以結骨部置。右隸安北都護府。   黨項州五十一,府十五:貞觀三年,酋長細封步賴內附,其後諸姓酋長相率亦內附,皆列其地置州縣,隸松州都督府。五年又開其地置州十六,縣四十七;又以拓拔赤詞部置州三十二。乾封二年以吐蕃入寇,廢都、流、厥、調、湊、般、匐、器、邇、鍠、率、差等十二州,鹹亨二年又廢蠶、黎二州。祿山之亂,河、隴陷吐蕃,乃徙黨項州所存者於靈、慶、銀、夏之境。   清塞州 歸德州僑治銀州境。蘭池都督府 芳池都督府 相興都督府永平都督府 旭定都督府 清寧都督府 忠順都督府 寧保都督府 靜塞都督府萬吉都督府 樂容州都督府,領州一:東夏州 靜邊州都督府,貞觀中置,初在隴右,後僑治慶州之境。領州二十五:布州 北夏州 思義州 思樂州昌塞州 吳州天授二年置吳、朝、歸、浮等州。 朝州「朝」一作「彭」。 歸州「歸」,一作「陽」。浮州 祐州貞觀四年置,領縣二:廓川,歸定。 卑州 西歸州 嶂州貞觀四年置。縣四:洛平,顯川,桂川,顯平。 飾州 開元州 歸順州本在山南之西,寶應元年詣梁州刺史內附。淳州貞觀十二年以降戶置於洮州之境,並置素恭、烏城二縣。開元中廢,後為羈糜。烏籠州恤州嵯州貞觀五年置。縣一: 相雞。相雞本隸西懷州, 貞觀十年來屬。 蓋州本西唐州,貞觀四年置,八年更名。縣四:湘水,河唐,曲嶺,祐川。 悅州 回樂州 烏掌州 諾州貞觀五年置。縣三:諾川,德歸,籬渭。右隸靈州都督府。   芳池州都督府,僑治懷安,皆野利氏種落。領州九:寧靜州 種州 玉州貞觀五年置。縣二:玉山,帶河。濮州 林州 尹州 位州貞觀四年置。縣二:位豐,西使。 長州 寶州。宜定州都督府,本安定,後更名。領州七:黨州 橋州貞觀六年置。 烏州 西戎州貞觀五年以拓拔赤詞部落置。初為都督府,後為州,來屬。 野利州 米州 還州。安化州都督府,領州七:永和州 威州 旭州 莫州 西滄州貞觀六年置,八年更名台州,後復故名。 琮州 儒州本西鹽州,貞觀五年以拓拔部置,治故後魏洪和郡之藍川縣地,八年更名。開元中廢,後為羈縻。右隸慶州都督府。   吐谷渾州二:   寧朔州初隸樂容都督府,代宗時來屬。右隸夏州都督府;渾州儀鳳中自涼州內附者,處於金明西境置。右隸延州都督府。   ○河北道   突厥州二:   順州順義郡貞觀四年平突厥,以其部落置順、祐、化、長四州都督府於幽、靈之境;又置北開、北寧、北撫、北安等四州都督府。六年順州僑治營州南之五柳戍;又分思農部置燕然縣,僑治陽曲;分思結部置懷化縣,僑治秀容,隸順州;後皆省。祐、化、長及北開等四州亦廢,而順州僑治幽州城中。歲貢麝香。縣一:賓義。瑞州本威州,貞觀十年以烏突汗達幹部落置,在營州之境。鹹亨中更名。後僑治良鄉之廣陽城。縣一:來遠。右初隸營州都督府,及李盡忠陷營州,以順州隸幽州都督府,徙瑞州於宋州之境。神龍初北還,亦隸幽州都督府。   奚州九,府一:   鮮州武德五年析饒樂都督府置。僑治潞之古縣城。縣一:賓從。 崇州武德五年析饒樂都督府之可汗部落置。貞觀三年更名北黎州,治營州之廢陽師鎮。八年復故名。後與鮮州同僑治潞之古縣城。縣一:昌黎。 順化州縣一:懷遠。 歸義州歸德郡總章中以新羅戶置,僑治良鄉之廣陽城。縣一:歸義。後廢。開元中,信安王禕降契丹李詩部落五千帳,以其眾復置。   奉誠都督府,本饒樂都督府,唐初置,後廢。貞觀二十二年以內屬奚可度者部落更置,並以別帥五部置弱水等五州。開元二十三年更名。領州五:弱水州以阿會部置。 祁黎州以處和部置。 洛環州以奧失部置。 太魯州以度稽部置。 渴野州以元俟析部置。   契丹州十七,府一:   玄州貞觀二十年以紇主曲據部落置。僑治范陽之魯泊村。縣一:靜蕃。鹹州本遼州,武德二年以內稽部落置。初治燕支城,後僑治營州城中。貞觀元年更名。後治良鄉之石窟堡。縣一:威化。 昌州貞觀二年以松漠部落置,僑治營州之靜蕃戍。七年徙於三合鎮,後治安次之故常道城。縣一:龍山。師州貞觀三年以契丹、室韋部落置,僑治營州之廢陽師鎮,後僑治良鄉之東閭城。縣一:陽師。 帶州貞觀十年以乙失革部落置。僑治昌平之清水店。縣一:孤竹。 歸順州歸化郡本彈汗州,貞觀二十二年以內屬契丹別帥析紇便部置。開元四年更名。縣一:懷柔。 沃州載初中析昌州置。萬歲通天元年沒於李盡忠,開元二年復置。後僑治薊之南回城。縣一:濱海。 信州萬歲通天元年以乙失活部落置。僑治范陽境。縣一:黃龍。 青山州景雲元年析玄州置。僑治范陽之水門村。縣一:青山。   松漠都督府,貞觀二十二年以內屬契丹窟哥部置,其別帥七部分置峭落等八州。李盡忠叛後廢,開元二年復置。領州八:峭落州以達稽部置。 無逢州以獨活部置。 羽陵州以芬問部置。 白連州以突便部置。   徒何州以芮奚部置。 萬丹州以墜斤部置。 疋黎州以伏部置。赤山州以伏部分置。   ○歸誠州   靺鞨州三,府三:慎州武德初以涑沫、烏素固部落置。僑治良鄉之故都鄉城。縣一:逢龍。 夷賓州乾符中以愁思嶺部落置,僑治良鄉之古廣陽城。縣一:來蘇。 黎州載初二年析慎州置。僑治良鄉之故都鄉城。縣一:新黎。黑水州都督府開元十四年置。 渤海都督府 安靜都督府 右初皆隸營州都督,李盡忠陷營州,乃遷玄州於徐、宋之境,威州於幽州之境,昌、師、帶、鮮、信五州於青州之境,崇、慎二州於淄、青之境,夷賓州於徐州之境,黎州於宋州之境,在河南者十州,神龍初乃使北還,二年皆隸幽州都督府。   降胡州一:   凜州天寶初置,僑治范陽境。 右隸幽州都督府。   高麗降戶州十四,府九太宗親征,得蓋牟城,置蓋州;得遼東城,置遼州;得白崖城,置巖州。及師還,拔蓋、遼二州之人以歸。高宗滅高麗,置都督府九,州四十二,後所存州止十四。初,顯慶五年平百濟,以其地置熊津、馬韓、東明、金連、德安五都督府,並置帶方州,麟德後廢:南蘇州 蓋牟州 代那州 倉巖州磨米州 積利州 黎山州 延津州 木底州 安市州 諸北州 識利州拂涅州 拜漢州 新城州都督府 遼城州都督府 哥勿州都督府 衛樂州都督府舍利州都督府 居素州都督府 越喜州都督府 去旦州都督府 建安州都督府右隸安東都護府。   ○隴右道   突厥州三,府二十七:   皋蘭州貞觀二十二年以阿史德特健部置,初隸燕然都護,後來屬。興昔都督府 右隸涼州都督府。   特伽州 雞洛州開元中又有火拔州、葛祿州,後不復見。   濛池都護府貞觀二十三年,以阿史那賀魯部落置瑤池都督府,永徽四年廢。顯慶二年禽賀魯,分其地,置都護府二、都督府八,其役屬諸胡皆為州。昆陵都護府 匐陵都督府以處木昆部置。 嗢鹿州都督府以突騎施索葛莫賀部置。 潔山都督府以突騎施阿利施部置。 雙河都督府以攝捨提暾部置。 鷹娑都督府以鼠尼施處半部置。 鹽泊州都督府以胡祿屋闕部置。陰山州都督府顯慶三年分葛邏祿三部置三府,以謀落部置。 大漠州都督府以葛邏祿熾俟部置。 玄池州都督府以葛邏祿踏實部置。 金附州都督府析大漠州置。 輪台州都督府 金滿州都督府永徽五年以處月部落置為州,隸輪台。龍朔二年為府。 咽面州都督府初,玄池、咽面為州,隸燕然,長安二年為都督府,隸北庭。 鹽祿州都督府 哥系州都督府 孤舒州都督府 西鹽州都督府 東鹽州都督府 叱勒州都督府 迦瑟州都督府 憑洛州都督府 沙陀州都督府 答爛州都督府 右隸北庭都護府。   回紇州三,府一:控a林州以思結別部置。 金水州 賀蘭州 盧山都督府以思結部置。 右初隸燕然都護府,總章元年隸涼州都督府。   黨項州七十三,府一,縣一:   馬邑州開元十七年置,在秦、成二州山谷間。寶應元年徙於成州之鹽井故城。 右隸秦州都督府。   保塞州 右隸臨州都督府。   密恭縣高宗上元三年為吐蕃所破,因廢,後復置。 右隸洮州。   叢州貞觀三年置。縣三:寧遠,臨泉,臨河。 崌州貞觀元年以降戶置。縣二:江源,落稽。 奉州本西仁州,貞觀元年置,八年更名。縣三:奉德,恩安,永慈。 巖州本西金州,貞觀五年置,八年更名。縣三:金池,甘松,丹巖。 遠州本西懷州,貞觀四年置,八年更名。縣二:羅水,小部川。 麟州本西麟州,貞觀五年置,八年更名。縣七:硤川,和善,劍具,硤源,三交,利恭,東陵。 可州本西義州,貞觀四年置,八年更名。縣三:義誠,清化,靜方。 闊州貞觀五年置。縣二:闊源,落吳。 彭州本洪州,貞觀三年置,七年更名。縣四:洪川,歸遠,臨津,歸正。 直州本西集州,貞觀五年置,八年更名。縣二:集川,新川。 肆州貞觀五年置。縣四:歸唐,芳叢,鹽水,磨山。 序州貞觀十年置。靜州鹹亨三年以內附部落置。 軌州都督府貞觀二年以細封步賴部置。縣四:玉城,金原,俄徹,通川。 以上有版。   研州 探那州 豸x州 毘州 河州 干州 瓊州 犀州 龕州 陪州 如州 麻州 霸州 麥韘{ 光州 至涼州 曄州   思帝州 統州 谷邛州 達違州 萬卑州 慈州 融洮州 執州 答針州稅河州 吳洛州 齊帝州 苗州 始目州 悉多州   質州 兆州 求易州 托州 志德州 延避州 略州 索京州   柘剛州 明桑州 白豆州 瓚州 酋和州 和昔州 祝州 索川州 拔揭州鼓州 飛州 索渠州 目州 寶劍州 津州 柘鍾州 紀州 微州 以上無版。   右初隸松州都督府,肅宗時懿、蓋、嵯、諾、嶂、祐、台、橋、浮、寶、玉、位、儒、歸、恤及西戎、西滄、樂容、歸德等州皆內徙,余皆沒於吐蕃;   乾封州 歸義州 順化州 和寧州 和義州 保善州 寧定州 羅雲州 朝鳳州以上寶應元年內附。 永定州永泰元年以永定等十二州部落內附,析置州十五。 宜芳州余闕。 右闕。   吐谷渾州一: 合門州 右隸涼州都督府。   四鎮都督府,州三十四。鹹亨元年,吐蕃陷安西,因罷四鎮,長壽二年復置。   龜茲都督府,貞觀二十年平龜茲置。領州九。闕。   毘沙都督府,本于闐國,貞觀二十二年內附,初置州五,高宗上元二年置府,析州為十。領州十。闕。   焉耆都督府貞觀十八年滅焉耆置。有碎葉城,調露元年,都護王方翼築,四面十二門,為屈曲隱出伏沒之狀雲。   疏勒都督府,貞觀九年疏勒內附置。領州十五。闕。   河西內屬諸胡,州十二,府二:   烏壘州 和墨州 溫府州 蔚頭州 遍城州 耀建州 寅度州 豬拔州 達滿州 蒲順州 郢及滿州 乞乍州 媯塞都督府 渠黎都督府   西域府十六,州七十二龍朔元年,以隴州南由令王名遠為吐火羅道置州縣使,自于闐以西,波斯以東,凡十六國,以其王都為都督府,以其屬部為州縣。凡州八十八,縣百一十,軍、府百二十六:   月支都督府,以吐火羅葉護阿緩城置。領州二十五:藍氏州以缽勃城置。 大夏州以縛叱城置。 漢樓州以俱祿犍城置。 弗敵州以烏邏氈城置。 沙律州以咄城置。 媯水州以羯城置。 盤越州以忽婆城置。 忸密州以烏羅渾城置。 伽倍州以摩彥城置。 粟特州以阿捺臘城置。 缽羅州以蘭城置。 雙泉州以悉計蜜悉帝城置。 祀惟州以昏磨城置。 遲散州以悉蜜言城置。 富樓州以乞施巘城置。丁零州以泥射城置。 薄知州以析面城置。桃槐州以阿臘城置。大檀州以頰厥伊城具闕達官部落置。 伏盧州以播薩城置。 身毒州以乞澀職城置。 西戎州以突厥施怛駃城置。 篾頡州以騎失帝城置。 疊仗州以發部落城置。 苑湯州以拔特山城置。 大汗都督府,以厭噠部落活路城置。領州十五:附墨州以弩那城置。 奄蔡州以胡路城置。 依耐州以婆多楞薩達健城置。 犁州以少俱部落置。榆令州以烏模言城置。 安屋州以遮瑟多城置。 罽陵州以數始城置。 碣石州以迦沙紛遮城置。 波知州以羯勞支城置。 烏丹州以烏捺斯城置。 諾色州以速利城置。 迷蜜州以順問城置。 盻頓州以乍城置。 宿利州以頌施谷部落置。 賀那州以汗曜部落置。 條支都督府,以訶達羅支國伏寶瑟顛城置。領州九:細柳州以護聞城置。虞泉州以贊候瑟顛城置。 犁蘄州以據瑟部落置。 崦嵫州以遏忽部落置。 巨雀州以烏離難城置。 遺州以遺蘭部落置。 西海州以郝薩大城置。 鎮西州以活恨部落置。 乾陀州以縛狼部落置。天馬都督府,以解蘇國數瞞城置。領州二:洛那州以忽論城置。 束離州以達利薄紇城置。 高附都督府,以骨咄施沃沙城置。領州二:五翕州以葛邏犍城置。 休蜜州以烏斯城置。 脩鮮都督府,以罽賓國遏紇城置。領州十:毘捨州以羅漫城置。 陰米州以賤那城置。波路州以和藍城置。 龍池州以遺恨城置。 烏弋州以塞奔你邏斯城置。羅羅州以濫犍城置。 檀特州以半制城置。烏利州以勃逸城置。漠州以鶻換城置。 懸度州以布路犍城置。 寫鳳都督府,以帆延國羅爛城置。領州四:嶰谷州以肩捺城置。 泠淪州以俟麟城置。悉萬州以縛時伏城置。 鉗敦州以未臘薩旦城置。 悅般州都督府,以石汗那國艷城置。領雙靡州。以俱蘭城置。 奇沙州都督府,以護時犍國遏蜜城置。領州二:沛隸州以漫山城置。 大秦州以睿蜜城置。姑墨州都督府,以怛沒國怛沒城置。領栗弋州。以弩羯城置。 旅獒州都督府,以烏拉喝國摩竭城置。 昆墟州都督府,以多勒建國低寶那城置。 至拔州都督府,以俱蜜國褚瑟城置。 鳥飛州都督府,以護蜜多國摸逵城置。領缽和州。以娑勒色訶城置。 王庭州都督府,以久越得犍國步師城置。   波斯都督府,以波斯國疾陵城置。 右隸安西都護府。   ○劍南道   諸羌州百六十八:   西雅州貞觀五年置。縣三:新城,三泉,石龍。 蛾州貞觀五年置。縣二:常平,那川。 拱州顯慶元年以缽南伏浪恐部置。 劍州永徽五年以大首領凍就部落置。右隸松州都督府。   塗州武德元年以臨塗羌內附置,領臨塗、端源、婆覽三縣。貞觀元年州廢,縣亦省。二年析茂州之端源戍復置,縣三:端源,臨塗,悉鄰。 炎州本西封州,貞觀五年開生羌置,八年更名。縣三:大封,慕仙,義川。 徹州貞觀六年以西羌董洞貴部落置。縣三:文徹,俄耳,文進。 向州貞觀五年以生羌置。縣二:貝左,向貳。冉州本西冉州,貞觀六年以徼外斂才羌地置,八年更名,九年第為冉州。縣四:冉山,磨山,玉溪,金水。 穹州本西博州,貞觀五年以生羌置,八年更名。縣五:小川,徹當,璧川,當博,恭耳。笮州本西恭州,貞觀七年以白狗羌戶置,八年更名。縣三:遂都,亭勸,比思。 蓬魯州永徽二年,特浪生羌董悉奉求、辟惠生羌卜簷莫等種落萬餘戶內附,又析置州三十二。 姜州 恕州 葛州 勿州鞮州 占州 達州 浪州 邠州 斂州 補州 賴州 那州 舉州 多州 爾州射州 鐸州 平祭州 時州箭州 婆州 浩州 質州 居州 可州 宕州 歸化州 柰州竺州 卓州右隸茂州都督府。   思亮州 杜州 初漢州 孚川州 渠川州 丘盧州 祐州 計州 龍施州月亂州 浪彌州 月邊州 團州 櫃州 威川州 米羌州 右隸巂州都督府。   當馬州此下二十一州,天寶前置。 林波州 中川州 林燒州 鉗矢州會野州 當仁州 金林州 東嘉梁州 西嘉梁州 東石乳州 西石乳州 涉邛州 汶東州 費林州 徐渠州 強雞州 長臂州 楊常州 羅巖州初隸黎州都督,後來屬。雉州 椎梅州此下三十六州,開元後置。 三井州 束鋒州 名配州 鉗恭州 斜恭州 畫重州 羅林州 籠羊州 龍逢州 敢川州 驚川州 檛眉州 木燭州 當品州 嚴城州 昌磊州 鉗并州 作重州 檛林州 三恭州 布嵐州 欠馬州 羅蓬州 論川州 讓川州 遠南州 卑廬州 夔龍州 耀川州 金川州 鹽井州 涼川州 夏梁州 甫和州 橛查州 右隸雅州都督府。   奉上州此下二十二州,開元前置。 輒榮州 劇川州 合欽州 蓬口州博盧州 明川州 胣膝皉{ 蓬矢州 大渡州 米川州 木屬州 河東州甫嵐州 昌明州 歸化州初隸巂州,後來屬。 像川州 叢夏州 和良州和都州 附樹州 東川州 上貴州此下二十八州,開元十七年置。 滑川州比川州 吉川州 甫萼州 比地州 蒼榮州 野川州 邛凍州 貴林州 牒珍州 浪彌州 郎郭州 上欽州 時蓬州 儼馬州 邛川州 護邛州 腳川州 開望州 上蓬州 比蓬州 剝重州 久護州 瑤劍州 明昌州 護川州 索古州此下三州,大和以前置。 諾柞州 柏坡州 右隸黎州都督府。   諸蠻州九十二:皆無城邑,椎髻皮服,惟來集於都督府,則衣冠如華人焉。   南寧州漢夜郎地。武德元年開南中,因故同樂縣置,治味。四年置總管府。五年僑治益州,八年復治味,更名郎州。貞觀元年罷都督。開元五年復故名。天寶末沒於蠻,因廢。唐末復置州於清溪鎮,去黔州二十九日行。縣七:味,同樂,升麻,同起,新豐,隴堤,泉麻。 昆州本隋置,隋亂廢。武德元年開南中,復置。土貢:牛黃。縣四:益寧,晉寧,安寧,秦臧。有滇池,在晉寧。其秦臧,則故臧漢地也。 梨州本西寧州,武德七年析南寧州二縣置,貞觀八年更名。北接昆州。縣二:梁水,絳。 匡州本南雲州,武德七年置,貞觀八年更名。漢永昌郡地。縣二:勃弄,匡川。 州本西濮州,武德四年置,貞觀十一年更名。漢越巂郡地,南接姚州。縣四:濮水,青蛉,岐星,銅山。 尹州武德四年置,北接州。縣五:馬邑,天池,鹽泉,百泉,湧泉。 曾州武德四年置,西接匡州。縣五:曾,三部,神泉,龍亭,長和。 鉤州本南龍州,武德七年置,貞觀十一年更名。東北接昆州。縣二:望水,唐封。 裒州武德七年置。本弄棟地,南接姚州。縣二:楊彼,樂強。 宗州本西宗州,武德七年置,貞觀十一年第名宗州。北接姚州。縣三:宗居,石塔,河西。 微州本西利州,武德七年置,貞觀十一年更名。北接縻州。縣二:深利,十部。縻州本西豫州,武德七年置,貞觀三年更名。南接姚州。初為都督府,督縻、望、謻羅三州,後罷都督。縣二:磨豫,七部。 望州貞觀末以諸蠻內附,與傍州同置,初隸郎州都督,後來屬。謻羅州 盤州本西平州,武德四年置,貞觀八年更名。故興古郡地,其南交州。縣三:附唐,平夷,盤水。 麻州貞觀二十二年析郎州置。 英州 聲州 勤州 傍州貞觀二十三年,諸蠻末徒莫祗、儉望二種落內附,置傍、望、求、丘、覽五州。 求州 丘州覽州 鹹州 瀘慈州 歸武州 嚴州 湯望州 武德州 奏龍州 武鎮州本武恆,避穆宗名改。 南唐州 連州縣六:當為,都寧,邏游,羅龍,加平,清坎。南州析盈州置。縣三:播政,百榮,洪盧。 德州析志州置。縣二:羅連,萬巖。 為州析扶德州置。縣二:扶,羅僧。 洛州析鏡州置。縣四:臨津,賓夷,曾城,蔥藥。 移州析悅州置。縣三:移當,臨河,湯陵。 悅州縣六:甘泉,青賓,臨川,悅水,夷鄰,胡璠。鏡州縣六:夷郎,賓唐,溪琳,琮連,池臨,野並。 筠州縣八:鹽水,筠山,羅余,臨居,澄瀾,臨昆,唐川,尋源。 志州「志」一作「總」。縣四:浮萍,雞惟,夷賓,河西。 盈州縣四:盈川,塗賽,播陵,施燕。 武昌州縣七:洪武,羅虹,琅林,夷朗,來賓,羅新,綺婆。 扶德州縣三:宋水,扶德,阿陰。 播朗州析鞏州置。縣三:播勝,從顏,順化。 信州居州炎州 馴州縣五:馴祿,天池,方陀,羅藏,播騁。騁州縣二:斛木,羅相。浪川州貞元十三年,節度使韋皋表置。縣五:郎浪,郎違,何度,郎仁,因閤。協州本隋置,隋亂廢。武德元年開南中復置。縣三:東安,西安,胡津。 靖州析協州置。縣二:靖川,分協。曲州本恭州,隋置,隋亂廢。武德元年開南中復置,八年更名。故硃提郡,北接協州。縣二:硃提,唐興。硃提,本安上,武德七年更名。 播陵州析盈州置。 鉗州析開邊縣置。 哥靈州 滈州縣三:拱平,掃宮,羅谷。 切騎州縣四:柳池,奏祿,縻托,通識。 品州縣三:八秤,松花,牧。 從州縣六:從花,昆池,武安,羅林,梯山,南寧。 縞i連州縣三:縞i連,羅名,新戍。 碾衛州縣三:麻金,碾衛,涪麻。 右隸戎州都督府。   於州武德四年以古滇王國民多姚姓,因置姚州都督,並置州十三。 異州 五陵州 堨悁{ 和往州 舍利州 范鄧州 野共州 洪郎州 日南州 眉鄧州 醾備州 洛諾州 右隸姚州都督府。   納州都寧郡義鳳二年開山洞置。縣八:羅圍,播羅,施陽,都寧,羅當,羅藍,都,胡茂。先天二年與薩、晏、鞏皆降為羈縻。 薩州黃池郡儀鳳二年招生獠置。縣二:黃池,播陵。 晏州羅陽郡儀鳳二年招生獠置。縣七:思峨,縞i陰,新賓,扶來,思晏,哆罔,羅陽。 鞏州因忠郡儀鳳二年開山洞置。縣五:哆摟,都檀,波婆,比求,播郎。 奉州儀鳳二年開山洞置。縣二:縞i裡,邏蓬。 浙州儀鳳二年開山洞置。縣四:浙源,越賓,洛川,鱗山。 順州載初二年置。縣五:曲水,順山,靈巖,來猿,龍池。 思峨州天授二年置。縣二:多溪,洛溪。 淯州久視元年置。縣四:新定,淯川,固城,居牢。 能州大足元年置。縣四:長寧,來銀,菊池,猿山。高州縣三:縞i巴,移甫,徒西。 宋州縣四:縞i龍,縞i支,宋水,盧吾。 長寧州縣四:婆員,波居,青盧,羅門。 定州縣二:支江,扶德。 右隸瀘州都督府。   ○江南道   諸蠻州五十一:   牂州武德三年以牂柯首領謝龍羽地置,四年更名柯州,後復故名。初,牂、琰、莊、充、應、矩六州皆為下州,開元中降牂、琰、莊為羈縻,天寶三載又降充、應、矩為羈縻。縣三:建安,賓化,新興。建安,本牂柯,武德二年更名。新興與州同置。琰州貞觀四年置。縣五:武侯,望江,應江,始安,東南。貞觀中又領隆昆、琰川二縣,後省。 莊州本南壽州,貞觀三年以南謝蠻首領謝強地置,四年更名,十一年為都督府,景龍二年罷都督。故隋牂柯郡地。南百里有桂嶺關。縣七:石牛,南陽,輕水,多樂,樂安,石城,新安。貞觀中又領清蘭縣,後省。 充州武德三年,以牂柯蠻別部置,縣七:平蠻,東停,韶明,牂柯,東陵,辰水,思王。 應州貞觀三年以東謝首領謝元深地置,縣五:都尚,婆覽,應江,熄屆A羅恭。 矩州武德四年置。 明州貞觀中以西趙首領趙磨酋地置。 □州 勞州 羲州 福州 犍州 邦州 清州峨州 蠻州 縣一:巴江。 歐州「歐」一作「鼓」。 濡州琳州縣三:多梅,古陽,多奉。 鸞州 令州 那州 暉州 都州 總州鹹亨三年,昆明十四姓率戶二萬內屬分置。 敦州鹹亨三年析內屬昆明部置,縣六:武寧,溝水,古質,昆川,叢燕,孤雲。 殷州鹹亨三年析昆明部置,後廢。開元十五年分戎州復置,後又廢。貞元二年,節度使韋皋表復置。故南漢之境也。縣五:殷川,東公,龍原,韋川,賓川。初與敦州皆隸戎州都督,後來屬。 候州 晃州 樊州 稜州 添州 普寧州 功州 亮州 茂龍州 延州 訓州 卿州 貞觀十五年置。 雙城州 整州 懸州 撫水州縣四:撫水,古勞,多蓬,京水。 思源州 逸州 南平州 勳州 襲州 寶州萬歲通天二年以昆明夷內附置。 姜州 鴻州縣五:樂鴻,思翁,都部,新庭,臨川。   右隸黔州都督府   ○嶺南道   諸蠻州九十二:   紆州縣六:東區,吉陵,賓安,南山,都邦,紆質。 歸思州思順州縣五:羅遵,履博,都恩,吉南,許水。 蕃州縣三:蕃水,都伊,思寮。溫泉州溫泉郡土貢:金。縣二:溫泉,洛富。述昆州土貢:桂心。縣五:夷蒙,夷水,古桂,臨山,都隴。 格州 右隸桂州都督府。   椳州縣八:正平,富平,龍源,思恩,饒勉,武招,都像,歌良。歸順州本歸淳,元和初更名。 思剛州 侯州 歸誠州 倫州 石西州 思恩州 思同州 思明州 縣一:顯川。 萬形州 萬承州 上思州 談州思琅州波州 員州 功饒州 萬德州左州 思誠州 痊T州 歸樂州 青州得州 七源州 右隸邕州都督府。   德化州永泰二年以林睹符部落置。縣二:德化,歸義。 郎茫州永泰二年以林睹符部落分置。縣二:郎茫,古勇。 龍武州大歷中以潘歸國部落置。縣二:龍丘,福宇。 歸化州縣四:歸朝,洛都,落回,落巍。 郡州土貢:白鑞、孔雀尾。縣二:郡口,樂安。萬泉州縣一:陸水。 思農州縣三;武郎,武容,武全。 為州縣三:都龍,漢會,武零。 西原州縣三:羅和,古林,羅淡。 林西州縣二:林西,甘橘。 思廓州縣三:都寧,昆陽,羅方。 武靈州縣三:文葛,甘郎,蘇物。 新安州縣三:歸化,賓陽,安德。 金廓州縣三:羅嘉,文龍,祿榮。 提上州縣三:長賓,提頭,硃綠。 甘棠州縣一:忠誠。 武定州縣三:福祿,柔遠,康林。 都金州縣四:溫泉,嘉陵,甘陽,都金。 諒州縣二:武興,古都。 武陸州開成三年,都護馬植表以武陸縣置。 平原州開成四年析都金州之平原館置。縣三:龍石,平林,龍當。 龍州 武定州 真州 信州 思陵州 祿州中宗時有單樂縣,後省。 南平州 西平州門州 餘州 巋州 金鄰州儀鳳元年置。 暑州 羅伏州 儋陵州 樊德州 金龍州 哥富州 貞元十二年置。 尚思州貞元十二年置。 安德州貞元十二年置。 右隸安南都護府。   蜀爨蠻州十八貞元七年領州名逸。   右隸峰州都督府   唐置羈縻諸州,皆傍塞外,或寓名於夷落。而四夷之與中國通者甚眾,若將臣之所征討,敕使之所慰賜,宜有以記其所從出。天寶中,玄宗問諸蕃國遠近,鴻臚卿王忠嗣以《西域圖》對,才十數國。其後貞元宰相賈耽考方域道裡之數最詳,從邊州入四夷,通譯於鴻臚者,莫不畢紀。其入四夷之路與關戍走集最要者七:一曰營州入安東道,二曰登州海行入高麗渤海道,三曰夏州塞外通大同雲中道,四曰中受降城入回鶻道,五曰安西入西域道,六曰安南通天竺道,七曰廣州通海夷道。其山川聚落,封略遠近,皆概舉其目。州縣有名而前所不錄者,或夷狄所自名雲。   營州西北百里曰松陘嶺,其西奚,其東契丹。距營州北四百里至湟水。營州東百八十里至燕郡城。又經汝羅守捉,渡遼水至安東都護府五百里。府,故漢襄平城也。東南至平壤城八百里;西南至都裡海口六百里;西至建安城三百里,故中郭縣也;南至鴨淥江北泊汋城七百里,故安平縣也。自都護府東北經古蓋牟、新城,又經渤海長嶺府,千五百里至渤海王城,城臨忽汗海,其西南三十里有古肅慎城,其北經德理鎮,至南黑水靺鞨千里。   登州東北海行,過大謝島、龜歆島、末島、烏湖島三百里。北渡烏湖海,至馬石山東之都裡鎮二百里。東傍海壖,過青泥浦、桃花浦、杏花浦、石人汪、橐駝灣、烏骨江八百里。乃南傍海壖,過烏牧島、貝江口、椒島,得新羅西北之長口鎮。又過秦王石橋、麻田島、古寺島、得物島,千里至鴨淥江唐恩浦口。乃東南陸行,七百里至新羅王城。自鴨淥江口舟行百餘里,乃小舫溯流東北三十里至泊汋口,得渤海之境。又溯流五百里,至丸都縣城,故高麗王都。又東北溯流二百里,至神州。又陸行四百里,至顯州,天寶中王所都。又正北如東六百里,至渤海王城。夏州北渡烏水,經賀麟澤、拔利干澤,過沙,次內橫剷、沃野泊、長澤、白城,百二十里至可硃渾水源。又經故陽城澤、橫剷北門、突紇利泊、石子嶺,百餘里至阿頹泉。又經大非苦鹽池,六十六里至賀蘭驛。又經庫也干泊、彌鵝泊、榆祿渾泊,百餘里至地頹澤。又經步拙泉故城,八十八里渡烏那水,經胡洛鹽池、紇伏干泉,四十八里度庫結沙,一曰普納沙,二十八里過橫水,五十九里至十賁故城,又十里至寧遠鎮。又涉屯根水,五十里至安樂戍,戍在河西壖,其東壖有古大同城。今大同城,故永濟柵也。北經大泊,十七里至金河。又經故後魏沃野鎮城,傍金河,過古長城,九十二里至吐俱麟川。傍水行,經破落汗山、賀悅泉,百三十一里至步越多山。又東北二十里至纈特泉。又東六十里至賀人山,山西磧口有詰特犍泊。吐俱麟川水西有城,城東南經拔厥那山,二百三十里至帝割達城。又東北至諾真水邽q。又東南百八十七里,經古可汗城至鹹澤。又東南經烏咄谷,二百七里至古雲中城。又西五十五里有綏遠城。皆靈、夏以北蕃落所居。   中受降城正北如東八十里,有呼延谷,谷南口有呼延柵,谷北口有歸唐柵,車道也,入回鶻使所經。又五百里至鷿鵜泉,又十里入磧,經麚鹿山、鹿耳山、錯甲山,八百里至山燕子井。又西北經密粟山、達旦泊、野馬泊、可汗泉、橫嶺、綿泉、鏡泊,七百里至回鶻衙帳。又別道自鷿鵜泉北經公主城、眉間城、怛羅思山、赤崖、鹽泊、渾義河、爐門山、木燭嶺,千五百里亦至回鶻衙帳。東有平野,西據烏德鞬山,南依嗢昆水,北六七百里至仙娥河,河北岸有富貴城。又正北如東過雪山松樺林及諸泉泊,千五百里至骨利干,又西十三日行至都播部落,又北六七日至堅昆部落,有牢山、劍水。又自衙帳東北渡仙娥河,二千里至室韋。骨利干之東,室韋之西有鞠部落,亦曰祴部落。其東十五日行有俞折國,亦室韋部落。又正北十日行有大漢國,又北有骨師國。骨利干、都播二部落北有小海,冰堅時馬行八日可度。海北多大山,其民狀貌甚偉,風俗類骨利干,晝長而夕短。回鶻有延侄伽水,一曰延特勒泊,曰延特勒那海。烏德鞬山左右嗢昆河、獨邏河皆屈曲東北流,至衙帳東北五百里合流。泊東北千餘里有俱倫泊,泊之四面皆室韋。   安西西出柘厥關,渡白馬河,百八十里西入俱毘羅磧。經苦井,百二十里至俱毘羅城。又六十里至阿悉言城。又六十里至撥換城,一曰威戎城,曰姑墨州,南臨思渾河。乃西北渡撥換河、中河,距思渾河百二十里,至小石城。又二十里至於闐境之胡蘆河。又六十里至大石城,一曰於祝,曰溫肅州。又西北三十里至粟樓烽。又四十里度拔達嶺。又五十里至頓多城,烏孫所治赤山城也。又三十里渡真珠河,又西北渡乏驛嶺,五十里渡雪海,又三十里至碎卜戍,傍碎卜水五十里至熱海。又四十里至凍城,又百一十里至賀獵城,又三十里至葉支城,出谷至碎葉川口,八十里至裴羅將軍城。又西二十里至碎葉城,城北有碎葉水,水北四十里有羯丹山,十姓可汗每立君長於此。自碎葉西十里至米國城,又三十里至新城,又六十里至頓建城,又五十里至阿史不來城,又七十里至俱蘭城,又十里至稅建城,又五十里至怛羅斯城。自撥換、碎葉西南渡渾河,百八十里有濟濁館,故和平鋪也。又經故達干城,百二十里至謁者館。又六十里至據史德城,龜茲境也,一曰郁頭州,在赤河北岸孤石山。渡赤河,經岐山,三百四十里至葭蘆館。又經達漫城,百四十里至疏勒鎮,南北西三面皆有山,城在水中。城東又有漢城,亦在灘上。赤河來自疏勒西葛羅嶺,至城西分流,合於城東北,入據史德界。自撥換南而東,經昆崗,渡赤河,又西南經神山、睢陽、鹹泊,又南經疏樹,九百三十里至於闐鎮城。于闐西五十里有葦關,又西經勃野,西北渡系館河,六百二十里至郅支滿城,一曰磧南州。又西北經苦井、黃渠,三百二十里至雙渠,故羯飯館也。又西北經半城,百六十里至演渡州,又北八十里至疏勒鎮。自疏勒西南入劍末谷、青山嶺、青嶺、不忍嶺,六百里至蔥嶺守捉,故羯盤陀國,開元中置守捉,安西極邊之戍。有寧彌故城,一曰達德力城,曰汗彌國,曰拘彌城。于闐東三百九十里,有建德力河,東七百里有精絕國。于闐西南三百八十里,有皮山城,北與姑墨接。凍凌山在于闐國西南七百里。又於闐東三百里有坎城鎮,東六百里有蘭城鎮,南六百里有胡弩鎮,西二百里有固城鎮,西三百九十里有吉良鎮。于闐東距且末鎮千六百里。自焉耆西五十里過鐵門關,又二十里至於術守捉城,又二百里至榆林守捉,又五十里至龍泉守捉,又六十里至東夷僻守捉,又七十里至西夷僻守捉,又六十里至赤岸守捉,又百二十里至安西都護府。又一路自沙州壽昌縣西十里至陽關故城,又西至蒲昌海南岸千里。自蒲昌海南岸,西經七屯城,漢伊脩城也。又西八十里至石城鎮,漢樓蘭國也,亦名鄯善,在蒲昌海南三百里,康艷典為鎮使以通西域者。又西二百里至新城,亦謂之弩支城,艷典所築。又西經特勒井,渡且末河,五百里至播仙鎮,故且末城也,高宗上元中更名。又西經悉利支井、祆井、勿遮水,五百里至於闐東蘭城守捉。又西經移杜堡、彭懷堡、坎城守捉,三百里至於闐。   安南經交趾太平,百餘里至峰州。又經南田,百三十里至恩樓縣,乃水行四十里至忠城州。又二百里至多利州,又三百里至硃貴州,又四百里至丹棠州,皆生獠也。又四百五十里至古湧步,水路距安南凡千五百五十里。又百八十里經浮動山、天井山,山上夾道皆天井,間不容跬者三十里。二日行,至湯泉州。又五十里至祿索州,又十五里至龍武州,皆爨蠻安南境也。又八十三里至儻遲頓,又經八平城,八十里至洞澡水,又經南亭,百六十里至曲江,劍南地也。又經通海鎮,百六十里渡海河、利水至絳縣。又八十里至晉寧驛,戎州地也。又八十里至柘東城,又八十里至安寧故城,又四百八十里至雲南城,又八十里至白崖城,又七十里至蒙捨城,又八十里至龍尾城,又十里至大和城,又二十五里至羊苴咩城。自羊苴咩城西至永昌故郡三百里。又西渡怒江,至諸葛亮城二百里。又南至樂城二百里。又入驃國境,經萬公等八部落,至悉利城七百里。又經突旻城至驃國千里。又自驃國西度黑山,至東天竺迦摩波國千六百里。又西北渡迦羅都河至奔那伐檀那國六百里。又西南至中天竺國東境恆河南岸羯硃嗢羅國四百里。又西至摩羯陀國六百里。一路自諸葛亮城西去騰充城二百里。又西至彌城百里。又西過山,二百里至麗水城。乃西渡麗水、龍泉水,二百里至安西城。乃西渡彌諾江水,千里至大秦婆羅門國。又西渡大嶺,三百里至東天竺北界個沒盧國。又西南千二百里,至中天竺國東北境之奔那伐檀那國,與驃國往婆羅門路合。一路自驩州東二日行,至唐林州安遠縣,南行經古羅江,二日行至環王國之檀洞江。又四日至硃崖,又經單補鎮,二日至環王國城,故漢日南郡地也。自驩州西南三日行,度霧溫嶺,又二日行至棠州日落縣,又經羅倫江及古朗洞之石蜜山,三日行至棠州文陽縣。又經漦誑澗,四日行至文單國之算台縣,又三日行至文單外城,又一日行至內城,一曰陸真臘,其南水真臘。又南至小海,其南羅越國,又南至大海。   廣州東南海行,二百里至屯門山,乃帆風西行,二日至九州石。又南二日至象石。又西南三日行,至占不勞山,山在環王國東二百里海中。又南二日行至陵山。又一日行,至門毒國。又一日行,至古笪國。又半日行,至奔陀浪洲。又兩日行,到軍突弄山。又五日行至海硤,蕃人謂之「質」,南北百里,北岸則羅越國,南岸則佛逝國。佛逝國東水行四五日,至訶陵國,南中洲之最大者。又西出硤,三日至葛葛僧祗國,在佛逝西北隅之別島,國人多鈔暴,乘舶者畏憚之。其北岸則個羅國。個羅西則哥谷羅國。又從葛葛僧只四五日行,至勝鄧洲。又西五日行,至婆露國。又六日行,至婆國伽藍洲。又北四日行,至師子國,其北海岸距南天竺大岸百里。又西四日行,經沒來國,南天竺之最南境。又西北經十餘小國,至婆羅門西境。又西北二日行,至拔狖國。又十日行,經天竺西境小國五,至提狖國,其國有彌蘭太河,一曰新頭河,自北渤昆國來,西流至提狖國北,入於海。又自提狖國西二十日行,經小國二十餘,至提羅盧和國,一曰羅和異國,國人於海中立華表,夜則置炬其上,使舶人夜行不迷。又西一日行,至烏剌國,乃大食國之弗利剌河,南入於海。小舟溯流二日至末羅國,大食重鎮也。又西北陸行千里,至茂門王所都縛達城。自婆羅門南境,從沒來國至烏剌國,皆緣海東岸行;其西岸之西,皆大食國,其西最南謂之三蘭國。自三蘭國正北二十日行,經小國十餘,至設國。又十日行,經小國六七,至薩伊瞿和竭國,當海西岸。又西六七日行,經小國六七,至沒巽國。又西北十日行,經小國十餘,至拔離歌磨難國。又一日行,至烏剌國,與東岸路合。西域有陀拔思單國,在疏勒西南二萬五千里,東距勃達國,西至涅滿國,皆一月行,南至羅剎支國半月行,北至海兩月行。羅剎支國東至都槃國半月行,西至沙蘭國,南至大食國皆二十日行。都槃國東至大食國半月行,南至大食國二十五日行,北至勃達國一月行。勃達國東至大食國兩月行,西北至岐蘭國二十日行,北至大食國一月行。河沒國東南至陀拔國半月行,西北至岐蘭國二十日行,南至沙蘭國一月行,北至海兩月行。岐蘭國西至大食國兩月行,南至涅滿國二十日行,北至海五日行。涅滿國西至大食國兩月行,南至大食國一月行,北至岐蘭國二十日行。沙蘭國南至大食國二十五日行,北至涅滿國二十五日行。石國東至拔汗那國百里,西南至東米國五百里。罽賓國在疏勒西南四千里,東至俱蘭城國七百里,西至大食國千里,南至婆羅門國五百里,北至吐火羅國二百里。東米國在安國西北二千里,東至碎葉國五千里,西南至石國千五百里,南至拔汗那國千五百里。史國在疏勒西二千里,東至俱蜜國千里,西至大食國二千里,南至吐火羅國二百里,西北至康國七百里。 志第三十四 選舉志上   唐制,取士之科,多因隋舊,然其大要有三。由學館者曰生徒,由州縣者曰鄉貢 ,皆升於有司而進退之。其科之目,有秀才,有明經,有俊士,有進士,有明法,有明字,有明算,有一史,有三史,有開元禮,有道舉,有童子。而明經之別,有五經,有三經,有二經,有學究一經,有三禮,有三傳,有史科。此歲舉之常選也。其天子自詔者曰制舉,所以待非常之才焉。   凡學六,皆隸於國子監:國子學,生三百人,以文武三品以上子孫若從二品以上曾孫及勳官二品、縣公、京官四品帶三品勳封之子為之;太學,生五百人,以五品以上子孫、職事官五品期親若三品曾孫及勳官三品以上有封之子為之;四門學,生千三百人,其五百人以勳官三品以上無封、四品有封及文武七品以上子為之,八百人以庶人之俊異者為之;律學,生五十人,書學,生三十人,算學,生三十人,以八品以下子及庶人之通其學者為之。京都學生八十人,大都督、中都督府、上州各六十人,下都督府、中州各五十人,下州四十人,京縣五十人,上縣四十人,中縣、中下縣各三十五人,下縣二十人。國子監生,尚書省補,祭酒統焉。州縣學生,州縣長官補,長史主焉。   凡館二:門下省有弘文館,生三十人;東宮有崇文館,生二十人。以皇緦麻以上親,皇太后、皇后大功以上親,宰相及散官一品、功臣身食實封者、京官職事從三品、中書黃門侍郎之子為之。   凡博士、助教,分經授諸生,未終經者無易業。凡生,限年十四以上,十九以下;律學十八以上,二十五以下。   凡《禮記》、《春秋左氏傳》為大經,《詩》、《周禮》、《儀禮》為中經,《易》、《尚書》、《春秋公羊傳》、《谷梁傳》為小經。通二經者,大經、小經各一,若中經二。通三經者,大經、中經、小經各一。通五經者,大經皆通,余經各一,《孝經》、《論語》皆兼通之。凡治《孝經》、《論語》共限一歲,《尚書》、《公羊傳》、《谷梁傳》各一歲半,《易》、《詩》、《周禮》、《儀禮》各二歲,《禮記》、《左氏傳》各三歲。學書,日紙一幅,間習時務策,讀《國語》、《說文》、《字林》、《三蒼》、《爾雅》。凡書學,石經三體限三歲,《說文》二歲,《字林》一歲。凡算學,《孫子》、《五曹》共限一歲,《九章》、《海島》共三歲,《張丘建》、《夏侯陽》各一歲,《周髀》、《五經算》共一歲,《綴術》四歲,《緝古》三歲,《記遺》、《三等數》皆兼習之。   旬給假一日。前假,博士考試,讀者千言試一帖,帖三言,講者二千言問大義一條,總三條通二為第,不及者有罰。歲終,通一年之業,口問大義十條,通八為上,六為中,五為下。並三下與在學九歲、律生六歲不堪貢者罷歸。諸學生通二經、俊士通三經已及第而願留者,四門學生補太學,太學生補國子學。每歲五月有田假,九月有授衣假,二百里外給程。其不帥教及歲中違程滿三十日,事故百日,緣親病二百日,皆罷歸。既罷,條其狀下之屬所,五品以上子孫送兵部,准廕配色。   每歲仲冬,州、縣、館、監舉其成者送之尚書省;而舉選不繇館、學者,謂之鄉貢,皆懷牒自列於州、縣。試已,長吏以鄉飲酒禮,會屬僚,設賓主,陳俎豆,備管弦,牲用少牢,歌《鹿鳴》之詩,因與耆艾敘長少焉。既至省,皆疏名列到,結款通保及所居,始由戶部集閱,而關於考功員外郎試之。   凡秀才,試方略策五道,以文理通粗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凡四等為及第。凡明經,先帖文,然後口試,經問大義十條,答時務策三道,亦為四等。凡《開元禮》,通大義百條、策三道者,超資與官;義通七十、策通二者,及第。散、試官能通者,依正員。凡三傳科,《左氏傳》問大義五十條,《公羊》、《谷梁傳》三十條,策皆三道,義通七以上、策通二以上為第,白身視五經,有出身及前資官視學究一經。凡史科,每史問大義百條、策三道,義通七、策通二以上為第。能通一史者,白身視五經、三傳,有出身及前資官視學究一經;三史皆通者,獎擢之。凡童子科,十歲以下能通一經及《孝經》、《論語》,卷誦文十,通者予官;通七,予出身。凡進士,試時務策五道、帖一大經,經、策全通為甲第;策通四、帖過四以上為乙第。凡明法,試律七條、令三條,全通為甲第,通八為乙第。凡書學,先口試,通,乃墨試《說文》、《字林》二十條,通十八為第。凡算學,錄大義本條為問答,明數造術,詳明術理,然後為通。試《九章》三條、《海島》《孫子》《五曹》《張丘建》《夏侯陽》《周髀》《五經算》各一條,十通六,《記遺》、《三等數》帖讀十得九,為第。試《綴術》、《輯古》,錄大義為問答者,明數造術,詳明術理,無注者合數造術,不失義理,然後為通。《綴術》七條、《輯古》三條,十通六,《記遺》、《三等數》帖讀十得九,為第。落經者,雖通六,不第。   凡弘文、崇文生,試一大經、一小經,或二中經,或《史記》、《前後漢書》、《三國誌》各一,或時務策五道。經史皆試策十道。經通六,史及時務策通三,皆帖《孝經》、《論語》共十條通六,為第。   凡貢舉非其人者、廢舉者、校試不以實者,皆有罰。   其教人取士著於令者,大略如此。而士之進取之方,與上之好惡、所以育材養士、招來獎進之意,有司選士之法,因時增損不同。   自高祖初入長安,開大丞相府,下令置生員,自京師至於州縣皆有數。既即位,又詔秘書外省別立小學,以教宗室子孫及功臣子弟。其後又詔諸州明經、秀才、俊士、進士明於理體為鄉里稱者,縣考試,州長重覆,歲隨方物入貢;吏民子弟學藝者,皆送於京學,為設考課之法。州、縣、鄉皆置學焉。及太宗即位,益崇儒術。乃於門下別置弘文館,又增置書、律學,進士加讀經、史一部。十三年,東宮置崇文館。自天下初定,增築學舍至千二百區,雖七營飛騎,亦置生,遣博士為授經。四夷若高麗、百濟、新羅、高昌、吐蕃,相繼遣子弟入學,遂至八千餘人。   高宗永徽二年,始停秀才科。龍朔二年,東都置國子監,明年以書學隸蘭台,算學隸秘閣,律學隸詳刑。上元二年,加試貢士《老子》策,明經二條,進士三條。國子監置大成二十人,取已及第而聰明者為之。試書日誦千言,並日試策,所業十通七,然後補其祿俸,同直官。通四經業成,上於尚書,吏部試之,登第者加一階放選。其不第則習業如初,三歲而又試,三試而不中第,從常調。   永隆二年,考功員外郎劉思立建言,明經多抄義條,進士唯誦舊策,皆亡實才,而有司以人數充第。乃詔自今明經試帖粗十得六以上,進士試雜文二篇,通文律者然後試策。   武後之亂,改易舊制頗多。中宗反正,詔宗室三等以下、五等以上未出身,願宿衛及任國子生,聽之。其家居業成而堪貢者,宗正寺試,送監舉如常法。三衛番下日,願入學者,聽附國子學、太學及律館習業。蕃王及可汗子孫願入學者,附國子學讀書。   玄宗開元五年,始令鄉貢明經、進士見訖,國子監謁先師,學官開講問義,有司為具食,清資五品以上官及朝集使皆往閱禮焉。七年,又令弘文、崇文、國子生季一朝參。及注《老子道德經》成,詔天下家藏其書,貢舉人滅《尚書》、《論語》策,而加試《老子》。又敕州縣學生年二十五以下、八品子若庶人二十一以下通一經及未通經而聰悟有文辭、史學者,入四門學為俊士。即諸州貢舉省試不第,願入學者亦聽。   二十四年,考功員外郎李昂為舉人詆訶,帝以員外郎望輕,遂移貢舉於禮部,以侍郎主之。禮部選士自此始。   二十九年,始置崇玄學,習《老子》、《莊子》、《文子》、《列子》,亦曰道舉。其生,京、都各百人,諸州無常員。官秩、廕第同國子,舉送、課試如明經。   天寶九載,置廣文館於國學,以領生徒為進士者。舉人舊重兩監,後世祿者以京兆、同、華為榮,而不入學。十二載,乃敕天下罷鄉貢,舉人不由國子及郡、縣學者,勿舉送。是歲,道舉停《老子》,加《周易》。十四載,復鄉貢。   代宗廣德二年,詔曰:「古者設太學,教胄子,雖年谷不登,兵革或動,而俎豆之事不廢。頃年戎車屢駕,諸生輟講,宜追學生在館習業,度支給廚米。」是歲,賈至為侍郎,建言歲方艱歉,舉人赴省者,兩都試之。兩都試人自此始。   貞元二年,詔習《開元禮》者舉同一經例,明經習律以代《爾雅》。是時弘文、崇文生未補者,務取員闕以補,速於登第,而用廕乖實,至有假市門資、變易昭穆及假人試藝者。六年,詔宜據式考試,假代者論如法。初,禮部侍郎親故移試考功,謂之別頭。十六年,中書舍人高郢奏罷,議者是之。   元和二年,置東都監生一百員。然自天寶後,學校益廢,生徒流散。永泰中,雖置西監生,而館無定員。於是始定生員:西京國子館生八十人,太學七十人,四門三百人,廣文六十人,律館二十人,書、算館各十人;東都國子館十人,太學十五人,四門五十人,廣文十人,律館十人,書館三人,算館二人而已。明經停口義,複試墨義十條。五經取通五,明經通六。其嘗坐法及為州縣小吏,雖藝文可采,勿舉。十三年,權知禮部侍郎庾承宣奏復考功別頭試。   初,開元中,禮部考試畢,送中書門下詳覆,其後中廢。是歲,侍郎錢徽所舉送,覆試多不中選,由是貶官,而舉人雜文復送中書門下。長慶三年,侍郎王起言:「故事,禮部已放榜,而中書門下始詳覆。今請先詳覆,而後放榜。」議者以起雖避嫌,然失貢職矣。諫議大夫殷侑言:「《三史》為書,勸善懲惡,亞於《六經》。比來史學都廢,至有身處班列,而朝廷舊章莫能知者。」於是立史科及三傳科。大和三年,高鍇為考功員外郎,取士有不當,監察御史姚中立又奏停考功別頭試。六年,侍郎賈餗又奏復之。八年,宰相王涯以為「禮部取士,乃先以榜示中書,非至公之道。自今一委有司,以所試雜文、鄉貫、三代名諱送中書門下」。   大抵眾科之目,進士尤為貴,其得人亦最為盛焉。方其取以辭章,類若浮文而少實;及其臨事設施,奮其事業,隱然為國名臣者,不可勝數,遂使時君篤意,以謂莫此之尚。及其後世,俗益媮薄,上下交疑,因以謂按其聲病,可以為有司之責,捨是則汗漫而無所守,遂不復能易。嗚呼,乃知三代鄉里德行之舉,非至治之隆莫能行也。太宗時,冀州進士張昌齡、王公謹有名於當時,考功員外郎王師旦不署以第。太宗問其故,對曰:「二人者,皆文采浮華,擢之將誘後生而弊風俗。」其後,二人者卒不能有立。   寶應二年,禮部侍郎楊綰上疏言:「進士科起於隋大業中,是時猶試策。高宗朝,劉思立加進士雜文,明經填帖,故為進士者皆誦當代之文,而不通經史,明經者但記帖括。又投牒自舉,非古先哲王側席待賢之道。請依古察孝廉,其鄉閭孝友、信義、廉恥而通經者,縣薦之州,州試其所通之學,送於省。自縣至省,皆勿自投牒,其到狀、保辨、識牒皆停。而所習經,取大義,聽通諸家之學。每問經十條,對策三道,皆通,為上第,吏部官之;經義通八,策通二,為中第,與出身;下第,罷歸。《論語》、《孝經》、《孟子》兼為一經,其明經、進士及道舉並停。」   詔給事中李棲筠、李廙、尚書左丞賈至、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嚴武議。棲筠等議曰:   「夏之政忠,商之政敬,周之政文,然則文與忠敬皆統人行。且謚號述行,莫美於文,文興則忠敬存焉。故前代以文取士,本文行也,由辭觀行,則及辭焉。宣父稱顏子「不遷怒,不貳過」,謂之「好學」。今試學者以帖字為精通,不窮旨義,豈能知遷怒、貳過之道乎?考文者以聲病為是非,豈能知移風易俗化天下乎?是以上失其源,下襲其流,先王之道莫能行也。夫先王之道消,則小人之道長,亂臣賊子由是生焉!今取士試之小道,而不以遠大,是猶以蝸蚓之餌垂海,而望吞舟之魚,不亦難乎?所以食垂餌者皆小魚,就科目者皆小藝。且夏有天下四百載,禹之道喪而商始興;商有天下六百祀,湯之法棄而周始興;周有天下八百年,文、武之政廢而秦始並焉。三代之選士任賢,皆考實行,是以風俗淳一,運祚長遠。漢興,監其然,尊儒術,尚名節,雖近戚竊位,強臣擅權,弱主外立,母后專政,而亦能終彼四百,豈非學行之效邪?魏、晉以來,專尚浮侈,德義不修,故子孫速顛,享國不永也。今綰所請,實為正論。然自晉室之亂,南北分裂,人多僑處,必欲復古鄉舉裡選,竊恐未盡。請兼廣學校,以明訓誘。雖京師州縣皆有小學,兵革之後,生徒流離,儒臣、師氏,祿廩無向。請增博士員,厚其稟稍,選通儒碩生,間居其職。十道大郡,置太學館,遣博士出外,兼領郡官,以教生徒。保桑梓者,鄉里舉焉;在流寓者,庠序推焉。朝而行之,夕見其利。」   而大臣以為舉人循習,難於速變,請自來歲始。帝以問翰林學士,對曰:「舉進士久矣,廢之恐失其業。」乃詔明經、進士與孝廉兼行。   先是,進士試詩、賦及時務策五道,明經策三道。建中二年,中書舍人趙贊權知貢舉,乃以箴、論、表、贊代詩、賦,而皆試策三道。大和八年,禮部復罷進士議論,而試詩、賦。文宗從內出題以試進士,謂侍臣曰:「吾患文格浮薄,昨自出題,所試差勝。」乃詔禮部歲取登第者三十人,苟無其人,不必充其數。是時,文宗好學嗜古,鄭覃以經術位宰相,深嫉進士浮薄,屢請罷之。文宗曰:「敦厚浮薄,色色有之,進士科取人二百年矣,不可遽廢。」因得不罷。   武宗即位,宰相李德裕尤惡進士。初,舉人既及第,綴行通名,詣主司第謝。其制,序立西階下,北上東向;主人席東階下。西向;諸生拜,主司答拜;乃敘齒,謝恩,遂升階,與公卿觀者皆坐;酒數行,乃赴期集。又有曲江會、題名席。至是,德裕奏:「國家設科取士,而附黨背公,自為門生。自今一見有司而止,其期集、參謁、曲江題名皆罷。」德裕嘗論公卿子弟艱於科舉,武宗曰:「向聞楊虞卿兄弟朋比貴勢,妨平進之路。昨黜楊知至、鄭樸等,抑其太甚耳。有司不識朕意,不放子弟,即過矣,但取實藝可也。」德裕曰:「鄭肅、封敖子弟皆有才,不敢應舉。臣無名第,不當非進士。然臣祖天寶末以仕進無他岐,勉強隨計,一舉登第。自後家不置《文選》,蓋惡其不根藝實。然朝廷顯官,須公卿子弟為之。何者?少習其業,目熟朝廷事,台閣之儀,不教而自成。寒士縱有出人之才,固不能閑習也。則子弟未易可輕。」德裕之論,偏異蓋如此。然進士科當唐之晚節,尤為浮薄,世所共患也。   所謂制舉者,其來遠矣。自漢以來,天子常稱制詔道其所欲問而親策之。唐興,世崇儒學,雖其時君賢愚好惡不同,而樂善求賢之意未始少怠,故自京師外至州縣,有司常選之士,以時而舉。而天子又自詔四方德行、才能、文學之士,或高蹈幽隱與其不能自達者,下至軍謀將略、翹關拔山、絕藝奇伎莫不兼取。其為名目,隨其人主臨時所欲,而列為定科者,如賢良方正、直言極諫、博通墳典達於教化、軍謀宏遠堪任將率、詳明政術可以理人之類,其名最著。而天子巡狩、行幸、封禪太山梁父,往往會見行在,其所以待之之禮甚優,而宏材偉論非常之人亦時出於其間,不為無得也。   其外,又有武舉,蓋其起於武後之時。長安二年,始置武舉。其制,有長垛、馬射、步射、平射、筒射,又有馬槍、翹關、負重、身材之選。翹關,長丈七尺,逕三寸半,凡十舉後,手持關距,出處無過一尺;負重者,負米五斛,行二十步:皆為中第,亦以鄉飲酒禮送兵部。其選用之法不足道,故不復書。 志第三十五 選舉志下   凡選有文、武,文選吏部主之,武選兵部主之,皆為三銓,尚書、侍郎分主之。   凡官員有數,而署置過者有罰,知而聽者有罰,規取者有罰。每歲五月,頒格於州縣,選人應格,則本屬或故任取選解,列其罷免、善惡之狀,以十月會於省,過其時者不敘。其以時至者,乃考其功過。同流者,五五為聯,京官五人保之,一人識之。刑家之子、工賈異類及假名承偽、隱冒升降者有罰。文書粟錯,隱幸者駁放之;非隱幸則不。   凡擇人之法有四:一曰身,體貌豐偉;二曰言,言辭辯正;三曰書,楷法遒美;四曰判,文理優長。四事皆可取,則先德行;德均以才,才均以勞。得者為留,不得者為放。五品以上不試,上其名中書門下;六品以下始集而試,觀其書、判。已試而銓,察其身、言;已銓而注,詢其便利而擬;已注而唱,不厭者得反通其辭,三唱而不厭,聽冬集。厭者為甲,上於僕射,乃上門下省,給事中讀之,黃門侍郎省之,侍中審之,然後以聞。主者受旨而奉行焉,謂之「奏受」。視品及流外,則判補。皆給以符,謂之「告身」。凡官已受成,皆廷謝。   凡試判登科謂之「入等」,甚拙者謂之「藍縷」。選未滿而試文三篇,謂之「宏辭」;試判三條,謂之「拔萃」。中者即授官。   凡出身,嗣王、郡王,從四品下;親王諸子封郡公者,從五品上;國公,正六品上;郡公,正六品下;縣公,從六品上;侯,正七品上;伯,正七品下;子,從七品上;男,從七品下;皇帝緦麻以上親、皇太后期親,正六品上;皇太后大功、皇后期親,從六品上;皇帝袒免、皇太后小功緦麻、皇后大功親,正七品上;皇后小功緦麻、皇太子妃期親,從七品上。外戚,皆以服屬降二階敘。娶郡主者,正六品上;娶縣主者,正七品上;郡主子,從七品上;縣主子,從八品上。   凡用廕,一品子,正七品上;二品子,正七品下;三品子,從七品上;從三品子,從七品下;正四品子,正八品上;從四品子,正八品下;正五品子,從八品上;從五品及國公子,從八品下。凡品子任雜掌及王公以下親事、帳內勞滿而選者,七品以上子,從九品上敘。其任流外而應入流內,敘品卑者,亦如之。九品以上及勳官五品以上子,從九品下敘。三品以上廕曾孫,五品以上廕孫。孫降子一等,曾孫降孫一等。贈官降正官一等,死事者與正官同。郡、縣公子,神從五品孫。縣男以上子,降一等。勳官二品子,又降一等。二王后孫,視正三品。   凡秀才,上上第,正八品上;上中第,正八品下;上下第,從八品上;中上第,從八品下。明經,上上第,從八品下;上中第,正九品上;上下第,正九品下;中上第,從九品下。進士、明法,甲第,從九品上;乙第,從九品下。弘文、崇文館生及第,亦如之。應入五品者,以聞。書、算學生,從九品下敘。   凡弘文、崇文生,皇緦麻以上親,皇太后、皇后大功以上親,一家聽二人選。職事二品以上、散官一品、中書門下正三品同三品、六尚書等子孫並侄,功臣身食實封者子孫,一廕聽二人選。京官職事正三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供奉官三品子孫,京官職事從三品、中書黃門侍郎並供奉三品官、帶四品五品散官子,一廕一人。   凡勳官選者,上柱國,正六品敘;六品而下,遞降一階。驍騎尉、武騎尉,從九品上敘。   凡居官必四考,四考中中,進年勞一階敘。每一考,中上進一階,上下二階,上中以上及計考應至五品以上奏而別敘。六品以下遷改不更選及守五品以上官,年勞歲一敘,給記階牒。考多者,准考累加。   凡醫術,不過尚藥奉御。陰陽、卜筮、圖畫、工巧、造食、音聲及天文,不過本色局、署令。鴻臚譯語,不過典客署令。凡千牛備身、備身左右,五考送兵部試,有文者送吏部。凡齋郎,太廟以五品以上子孫及六品職事並清官子為之,六考而滿;郊社以六品職事官子為之,八考而滿。皆讀兩經粗通,限年十五以上、二十以下,擇儀狀端正無疾者。   武選,凡納課品子,歲取文武六品以下、勳官三品以下五品以上子,年十八以上,每州為解上兵部,納課十三歲而試,第一等送吏部,第二等留本司,第三等納資二歲,第四等納資三歲;納已,複試,量文武授散官。若考滿不試,免當年資;遭喪免資。無故不輸資及有犯者,放還之。凡捉錢品子,無違負滿二百日,本屬以簿附朝集使,上於考功、兵部。滿十歲,量文武授散官。其視品國官府佐應停者,依品子納課,十歲而試,凡一歲為一選。自一選至十二選,視官品高下以定其數,因其功過而增損之。   初,武德中,天下兵革新定,士不求祿,官不充員。有司移符州縣,課人赴調,遠方或賜衣續食,猶辭不行。至則授用,無所黜退。不數年,求者浸多,亦頗加簡汰。   貞觀二年,侍郎劉林甫言:「隋制以十一月為選始,至春乃畢。今選者眾,請四時注擬。」十九年,馬周以四時選為勞,乃復以十一月選,至三月畢。   太宗嘗謂攝吏部尚書杜如晦曰:「今專以言辭刀筆取人,而不悉其行,至後敗職,雖刑戮之,而民已敝矣。」乃欲放古,令諸州辟召。會功臣行世封,乃止。它日復顧侍臣曰:「致治之術,在於得賢。今公等不知人,朕又不能遍識,日月其逝,而人遠矣。吾將使人自舉,可乎?」而魏徵以為長澆競,又止。   初,銓法簡而任重。高宗總章二年,司列少常伯裴行儉始設長名榜,引銓注法,復定州縣升降為八等,其三京、五府、都護、都督府,悉有差次,量官資授之。其後李敬玄為少常伯,委事於員外郎張仁禕,仁禕又造姓歷,改狀樣、銓歷等程式,而銓總之法密矣。然是時仕者眾,庸愚咸集,有偽主符告而矯為官者,有接承它名而參調者,有遠人無親而置保者。試之日,冒名代進,或旁坐假手,或借人外助,多非其實。雖繁設等級、遞差選限、增譴犯之科、開糾告之令以遏之,然猶不能禁。大率十人競一官,余多委積不可遣,有司患之,謀為黜落之計,以僻書隱學為判目,無復求人之意。而吏求貨賄,出入升降。至武後時,天官侍郎魏玄同深嫉之,因請復古辟署之法,不報。   初,試選人皆糊名,令學士考判,武後以為非委任之方,罷之。而其務收人心,士無賢不肖,多所進獎。長安二年,舉人授拾遺、補闕、御史、著作佐郎、大理評事、衛佐凡百餘人。明年,引見風俗使,舉人悉授試官,高者至鳳閣舍人、給事中,次員外郎、御史、補闕、拾遺、校書郎。試官之起,自此始。時李嶠為尚書,又置員外郎二千餘員,悉用勢家親戚,給俸祿,使厘務,至與正官爭事相毆者。又有檢校、敕攝、判知之官。神龍二年,嶠復為中書令,始悔之,乃停員外官厘務。   中宗時,韋後及太平、安樂公主等用事,於側門降墨敕斜封授官,號「斜封官」,凡數千員。內外盈溢,無聽事以居,當時謂之「三無坐處」,言宰相、御史及員外郎也。又以鄭愔為侍郎,大納貨賂,選人留者甚眾,至逆用三年員闕,而綱紀大潰。韋氏敗,始以宋璟為吏部尚書,李乂、盧從願為侍郎,姚元之為兵部尚書,陸象先、盧懷慎為侍郎,悉奏罷斜封官,量闕留人,雖資高考深,非才實者不取。初,尚書銓掌七品以上選,侍郎銓掌八品以下選。至是,通其品而掌焉。未幾,璟、元之等罷,殿中侍御史崔蒞、太子中允薛昭希太平公主意,上言:「罷斜封官,人失其所,而怨積於下,必有非常之變。」乃下詔盡復斜封別敕官。   玄宗即位,厲精為治。左拾遺內供奉張九齡上疏言:「縣令、刺史,陛下所與共理,尤親於民者也。今京官出外,乃反以為斥逐,非少重其選不可。」又曰:「古者或遙聞辟召,或一見任之,是以士脩名行,而流品不雜。今吏部始造簿書,以備遺忘,而反求精於案牘,不急人才,何異遺劍中流,而刻舟以記。」於是下詔擇京官有善政者補刺史,歲十月,按察使校殿最,自第一至第五,校考使及戶部長官總核之,以為升降。凡官,不歷州縣不擬台省。已而悉集新除縣令宣政殿,親臨問以治人之策,而擢其高第者。又詔員外郎、御史諸供奉官,皆進名敕授,而兵、吏部各以員外郎一人判南曹,由是銓司之任輕矣。其後戶部侍郎宇文融又建議置十銓,乃以禮部尚書蘇頲等分主之。太子左庶子吳兢諫曰:「《易》稱『君子思不出其位』,言不侵官也。今以頲等分掌吏部選,而天子親臨決之,尚書、侍郎皆不聞參,議者以為萬乘之君,下行選事。」帝悟,遂復以三銓還有司。   開元十八年,侍中裴光庭兼吏部尚書,始作循資格,而賢愚一概,必與格合,乃得銓授,限年躡級,不得逾越。於是久淹不收者皆便之,謂之「聖書」。及光庭卒,中書令蕭嵩以為非求材之方,奏罷之。乃下詔曰:「凡人年三十而出身,四十乃得從事,更造格以分寸為差,若循新格,則六十未離一尉。自今選人才業優異有操行及遠郡下寮名跡稍著者,吏部隨材甄擢之。」   初,諸司官兼知政事者,至日午後乃還本司視事。兵部、吏部尚書侍郎知政事者,亦還本司分闕注唱。開元以來,宰相位望漸崇,雖尚書知政事,亦於中書決本司事以自便。而左、右相兼兵部、吏部尚書者,不自銓總。又故事,必三銓、三注、三唱而後擬官,季春始畢,乃過門下省。楊國忠以右相兼文部尚書,建議選人視官資、書判、狀跡、功優,宜對眾定留放。乃先遣吏密定員闕,一日會左相及諸司長官於都堂注唱,以誇神速。由是門下過官、三銓注官之制皆廢,侍郎主試判而已。   肅、代以後兵興,天下多故,官員益濫,而銓法無可道者。至德宗時,試太常寺協律郎沈既濟極言其敝曰:   近世爵祿失之者久,其失非他,四太而已:入仕之門太多,世胄之家太優,祿利之資太厚,督責之令太薄。臣以為當輕其祿利,重其督責。夫古今選用之法,九流常敘,有三科而已,曰德也,才也,勞也;而今選曹,皆不及焉。且吏部甲令,雖曰度德居任,量才授職,計勞升敘,然考校之法,皆在書判簿歷、言辭俯仰之間,侍郎非通神,不可得而知。則安行徐言,非德也;空文善書,非才也;累資積考,非勞也。苟執不失,猶乖得人,況眾流茫茫,耳目有不足者乎?蓋非鑒之不明,非擇之不精,法使然也。王者觀變以製法,察時而立政。按前代選用,皆州、府察舉,至於齊、隋,署置多由請托。故當時議者,以為與其率私,不若自舉;與其外濫,不若內收。是以罷州府之權,而歸於吏部。此矯時懲弊之權法,非經國不刊之常典。今吏部之法蹙矣,不可以坐守刓弊。臣請五品以上及群司長官、宰臣進敘,吏部、兵部得參議焉;六品以下或僚佐之屬,聽州、府辟用。則銓擇之任,委於四方;結奏之成,歸於二部。必先擇牧守,然後授其權。高者先署而後聞,卑者聽版而不命。其牧守、將帥,或選用非公,則吏部、兵部得察而舉之。聖主明目達聰,逖聽遐視,罪其私冒。不慎舉者,小加譴黜,大正刑典。責成授任,誰敢不勉?夫如是,則接名偽命之徒,菲才薄行之人,貪叨賄貨,懦弱奸宄,下詔之日,隨聲而廢,通大數,十去八九矣。如是,人少而員寬,事核而官審,賢者不獎而自進,不肖者不抑而自退。或曰:『開元、天寶中,不易吏部之法,而天下砥平,何必外辟,方臻於理?』臣以為不然。夫選舉者,經邦之一端,雖制之有美惡,而行之由法令。是以州郡察舉,在兩漢則理,在魏、齊則亂。吏部選集,在神龍、景龍則紊,在開元、天寶則理。當其時久承昇平,御以法術,慶賞不軼,威刑必齊,由是而理,匪用吏部而臻此也。向以此時用辟召之法,則理不益久乎?」   天子雖嘉其言,而重於改作,訖不能用。   初,吏部歲常集人,其後三數歲一集,選人猥至,文簿紛雜,吏因得以為奸利,士至蹉跌,或十年不得官,而闕員亦累歲不補。陸贄為相,乃懲其弊,命吏部據內外員三分之,計闕集人,歲以為常。是時,河西、隴右沒於虜,河南、河北不上計,吏員大率減天寶三之一,而入流者加一,故士人二年居官,十年待選,而考限遷除之法浸壞。憲宗時,宰相李吉甫定考遷之格,諸州刺史、次赤府少尹、次赤令、諸陵令、五府司馬、上州以上上佐、東宮官詹事諭德以下、王府官四品以上皆五考。侍御史十三月,殿中侍御史十八月,監察御史二十五月。三省官、諸道敕補、檢校五品以上及台省官皆三考,余官四考,文武官四品以下五考。凡遷,尚書省四品以上、文武官三品以上皆先奏。   唐取人之路蓋多矣,方其盛時,著於令者,納課品子萬人,諸館及州縣學六萬三千七十人,太史歷生三十六人,天文生百五十人,太醫藥童、針咒諸生二百一十一人,太卜卜筮三十人,千牛備身八十人,備身左右二百五十六人,進馬十六人,齋郎八百六十二人,諸衛三衛監門直長三萬九千四百六十二人,諸屯主、副千九百八人,諸折衝府錄事、府、史一千七百八十二人,校尉三千五百六十四人,執仗、執乘每府三十二人,親事、帳內萬人,集賢院御書手百人,史館典書、楷書四十一人,尚藥童三十人,諸台、省、寺、監、軍、衛、坊、府之胥史六千餘人。凡此者,皆入官之門戶,而諸司主錄已成官及州縣佐史未敘者,不在焉。   至於銓選,其制不一,凡流外,兵部、禮部舉人,郎官得自主之,謂之「小選」。太宗時,以歲旱谷貴,東人選者集於洛州,謂之「東選」。高宗上元二年,以嶺南五管、黔中都督府得即任土人,而官或非其才,乃遣郎官、御史為選補使,謂之「南選」。其後江南、淮南、福建大抵因歲水旱,皆遣選補使即選其人。而廢置不常,選法又不著,故不復詳焉。 志第三十六 百官一   唐之官制,其名號祿秩雖因時增損,而大抵皆沿隋故。其官司之別,曰省、曰台、曰寺、曰監、曰衛、曰府,各統其屬 ,以分職定位。其辯貴賤、敘勞能,則有品、有爵、有勳、有階,以時考核而升降之,所以任群材、治百事。其為法則精而密,其施於事則簡而易行,所以然者,由職有常守,而位有常員也。方唐之盛時,其制如此。蓋其始未嘗不欲立制度、明紀綱為萬世法,而常至於交侵紛亂者,由其時君不能慎守,而徇一切之苟且,故其事愈繁而官益冗,至失其職業而卒不能復。   初,太宗省內外官,定制為七百三十員,曰:「吾以此待天下賢材,足矣。」然是時已有員外置,其後又有特置,同正員。至於檢校、兼、守、判、知之類,皆非本制。又有置使之名,或因事而置,事已則罷,或遂置而不廢。其名類繁多,莫能遍舉。自中世已後,盜起兵興,又有軍功之官,遂不勝其濫矣。故采其綱目條理可為後法,及事雖非正後世遵用因仍而不能改者,著於篇。   宰相之職,佐天子總百官、治萬事,其任重矣。然自漢以來,位號不同,而唐世宰相,名尤不正。初,唐因隋制,以三省之長中書令、侍中、尚書令共議國政,此宰相職也。其後,以太宗嘗為尚書令,臣下避不敢居其職,由是僕射為尚書省長官,與侍中、中書令號為宰相,其品位既崇,不欲輕以授人,故常以他官居宰相職,而假以他名。自太宗時,杜淹以吏部尚書參議朝政,魏徵以秘書監參預朝政,其後或曰「參議得失」、「參知政事」之類,其名非一,皆宰相職也。貞觀八年,僕射李靖以疾辭位,詔疾小瘳,三兩日一至中書門下平章事,而「平章事」之名蓋起於此。其後,李勣以太子詹事同中書門下三品,謂同侍中、中書令也,而「同三品」之名蓋起於此。然二名不專用,而佗官居職者猶假佗名如故。自高宗已後,為宰相者必加「同中書門下三品」,雖品高者亦然;惟三公、三師、中書令則否。其後改易官名,而張文瓘以東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同三品」入銜,自文瓘始。永淳元年,以黃門侍郎郭待舉、兵部侍郎岑長倩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平章事」入銜,自待舉等始。自是以後,終唐之世不能改。   初,三省長官議事於門下省之政事堂,其後,裴炎自侍中遷中書令,乃徙政事堂於中書省。開元中,張說為相,又改政事堂號「中書門下」,列五房於其後:一曰吏房,二曰樞機房,三曰兵房,四曰戶房,五曰刑禮房,分曹以主眾務焉。   宰相事無不統,故不以一職名官,自開元以後,常以領他職,實欲重其事,而反輕宰相之體。故時方用兵,則為節度使;時崇儒學,則為大學士;時急財用,則為鹽鐵轉運使,又其甚則為延資庫使。至於國史、太清宮之類,其名頗多,皆不足取法,故不著其詳。   學士之職,本以文學言語被顧問,出入侍從,因得參謀議、納諫諍,其禮尤寵;而翰林院者,待詔之所也。   唐制,乘輿所在,必有文詞、經學之士,下至卜、醫、伎術之流,皆直於別院,以備宴見;而文書詔令,則中書舍人掌之。自太宗時,名儒學士時時召以草制,然猶未有名號;乾封以後,始號「北門學士」。玄宗初,置「翰林待詔」,以張說、陸堅、張九齡等為之,堂四方表疏批答、應和文章;既而又以中書務劇,文書多壅滯,乃選文學之士,號「翰林供奉」,與集賢院學士分掌制詔書敕。開元二十六年,又改翰林供奉為學士,別置學士院,專掌內命。凡拜免將相、號令征伐,皆用白麻。其後,選用益重,而禮遇益親,至號為「內相」,又以為天子私人。凡充其職者無定員,自諸曹尚書下至校書郎,皆得與選。入院一歲,則遷知制誥,未知制誥者不作文書,班次各以其官,內宴則居宰相之下,一品之上。憲宗時,又置「學士承旨」。唐之學士,弘文、集賢分隸中書、門下省,而翰林學士獨無所屬,故附列於此雲。   ○三師三公   太師、太傅、太保各一人,是為三師;太尉、司徒、司空各一人,是為三公。皆正一品。三師,天子所師法,無所總職,非其人則闕。三公,佐天子理陰陽、平邦國,無所不統。親王拜者不親事,祭祀闕則攝。隋廢三師,貞觀十一年復置,與三公皆不設官屬。   ○尚書省   尚書令一人,正二品,掌典領百官。其屬有六尚書:一曰吏部,二曰戶部,三曰禮部,四曰兵部,五曰刑部,六曰工部。六尚書:兵部、吏部為前行,刑部、戶部為中行,工部、禮部為後行;行總四司,以本行為頭司,余為子司。庶務皆會決焉。凡上之逮下,其制有六:一曰制,二曰敕,三曰冊,天子用之;四曰令,皇太子用之;五曰教,親王、公主用之;六曰符,省下於州,州下於縣,縣下於鄉。下之達上,其制有六:一曰表,二曰狀,三曰箋,四曰啟,五曰辭,六曰牒。諸司相質,其制有三:一曰關,二曰刺,三曰移。凡授內外百司之事,皆印其發日為程,一曰受,二曰報。諸州計奏達京師,以事大小多少為之節。凡符、移、關、牒,必遣於都省乃下。天下大事不決者,皆上尚書省。凡制敕計奏之數、省符宣告之節,以歲終為斷。龍朔二年,改尚書省曰中台,廢尚書令;尚書曰太常伯,侍郎曰少常伯。光宅元年,改尚書省曰文昌台,俄曰文昌都省。垂拱元年曰都台,長安三年曰中台。   左右僕射各一人,從二品,掌統理六官,為令之貳,令闕則總省事,劾御史糾不當者。龍朔二年,改左右僕射曰左右匡政,光宅元年曰文昌左右相;開元元年曰左、右丞相;天寶元年復。   左丞一人,正四品上;右丞一人,正四品下。掌辯六官之儀,糾正省內,劾御史舉不當者。吏部、戶部、禮部,左丞總焉;兵部、刑部、工部,右丞總焉。郎中各一人,從五品上;員外郎各一人,從六品上。掌付諸司之務,舉稽違,署符目,知宿直,為丞之貳。以都事受事發辰、察稽失、監印、給紙筆;以主事、令史、書令史署覆文案,出符目;以亭長啟閉、傳禁約;以掌固守當倉庫及陳設。諸司皆如之。隋尚書省諸司郎及承務郎各一人,而廢左右司。武德三年,改諸司郎為郎中,承務郎為員外郎。貞觀元年,復置左右司郎中。龍朔元年,改左右丞曰左右肅機,郎中曰左右承務,諸司郎中曰大夫。永昌元年,復置員外郎。神龍元年省,明年復置。初有馹驛百人,掌乘傳送符,後廢。   都事各六人,從七品上;主事各六人,從八品下。吏部考功、禮部主書皆如之。諸司主事,從九品上。有令史各十八人,書令史各三十六人,亭長各六人,掌固各十四人。   ○吏部   尚書一人,正三品;侍郎二人,正四品上;郎中二人,正五品上;員外郎二人,從六品上。掌文選、勳封、考課之政。以三銓之法官天下之材,以身、言、書、判、德行、才用、勞效較其優劣而定其留放,為之注擬。五品以上,以名上而聽制授;六品以下,量資而任之。其屬有四:一曰吏部,二曰司封,三曰司勳,四曰考功。   吏部郎中,掌文官階品、朝集、祿賜,給其告身、假使,一人掌選補流外官。員外郎二人,從六品上,一人判南曹。皆為尚書、侍郎之貳。凡文官九品,有正、有從,自正四品以下,有上、下,為三十等。凡文散階二十九:從一品曰開府儀同三司,正二品曰特進,從二品曰光祿大夫,正三品曰金紫光祿大夫,從三品曰銀青光祿大夫,正四品上曰正議大夫,正四品下曰通議大夫,從四品上曰太中大夫,從四品下曰中大夫,正五品上曰中散大夫,正五品下曰朝議大夫,從五品上曰朝請大夫,從五品下曰朝散大夫,正六品上曰朝議郎,正六品下曰承議郎,從六品上曰奉議郎,從六品下曰通直郎,正七品上曰朝請郎,正七品下曰宣德郎,從七品上曰朝散郎,從七品下曰宣義郎,正八品上曰給事郎,正八品下曰徵事郎,從八品上曰承奉郎,從八品下曰承務郎,正九品上曰儒林郎,正九品下曰登仕郎,從九品上曰文林郎,從九品下曰將仕郎。自四品,皆番上於吏部;不上者,歲輸資錢,三品以上六百,六品以下一千,水、旱、蟲、霜減半資。有文藝樂京上者,每州七人;六十不樂簡選者,罷輸。勳官亦如之。以征鎮功得護軍以上者,納資減三之一。凡流外九品,取其書、計、時務,其校試、銓注,與流內略同,謂之小選。   吏部主事四人,司封主事二人,司勳主事四人,考功主事三人。武德五年改選部曰吏部,七年省侍郎。貞觀二年復置。龍朔元年改吏部曰司列,主爵曰司封,考功曰司績。武後光宅元年改吏部曰天官。垂拱元年改主爵曰司封。天寶十一載改吏部曰文部,至德二載復舊。有吏部令史三十人,書令史六十人;制書令史十四人;甲庫令史十一人,亭長八人,掌固十二人;司封令史四人,書令史九人,掌固四人;司勳令史三十三人,書令史六十七人,掌固四人;考功令史十五人,書令史三十人,掌固四人。   司封郎中一人,從五品上;員外郎一人,從六品上;諸郎中、員外郎品皆如之。掌封命、朝會、賜予之級。凡爵九等:一曰王,食邑萬戶,正一品;二曰嗣王、郡王,食邑五千戶,從一品;三曰國公,食邑三千戶,從一品;四曰開國郡公,食邑二千戶,正二品;五曰開國縣公,食邑千五百戶,從二品;六曰開國縣侯,食邑千戶,從三品;七曰開國縣伯,食邑七百戶,正四品上;八曰開國縣子,食邑五百戶,正五品上;九曰開國縣男,食邑三百戶,從五品上。皇兄弟、皇子,皆封國為親王;皇太子子,為郡王;親王之子,承嫡者為嗣王,諸子為郡公,以恩進者封郡王;襲郡王、嗣王者,封國公。皇姑為大長公主,正一品;姊妹為長公主,女為公主,皆視一品;皇太子女為郡主,從一品;親王女為縣主,從二品。凡王、公十五以上,預朝集,宗親女婦、諸王長女月二參。內命婦,一品母為正四品郡君,二品母為從四品郡君,三品、四品母為正五品縣君。凡諸王、公主、外戚之家,卜、祝、占、相不入門。王妃、公主、郡縣主嫠居有子者,不再嫁。凡外命婦有六;王、嗣王、郡王之母、妻為妃,文武官一品、國公之母、妻為國夫人,三品以上母、妻為郡夫人,四品母、妻為郡君,五品母、妻為縣君,勳官四品有封者母、妻為鄉君。凡外命婦朝參,視夫、子之品。諸蕃三品以上母、妻授封以制。流外技術官,不封母、妻。親王,孺人二人,視正五品,媵十人,視從六品;二品,媵八人,視正七品;國公及三品,媵六人,視從七品;四品,媵四人,視正八品;五品,媵三人,視從八品。凡置媵,上其數,補以告身。散官三品以上,皆置媵。凡封戶,三丁以上為率,歲租三之一入於朝庭。食實封者,得真戶,分食諸州。皇后、諸王、公主食邑,皆有課戶。名山、大川、畿內之地,皆不以封。   司勳郎中一人,員外郎二人,掌官吏勳級。凡十有二轉為上柱國,視正二品;十有一轉為柱國,視從二品;十轉為上護軍,視正三品;九轉為護軍,視從三品;八轉為上輕車都尉,視正四品;七轉為輕車都尉,視從四品;六轉為上騎都尉,視正五品;五轉為騎都尉,視從五品;四轉為驍騎尉,視正六品;三轉為飛騎尉,視從六品;二轉為雲騎尉,視正七品;一轉為武騎尉,視從七品。凡以功授者,覆實然後奏擬,戰功則計殺獲之數。堅城苦戰,功第一者,三轉。出少擊多,曰上陣;兵數相當,曰中陣;出多擊少,曰下陣;矢石未交,陷堅突眾,敵因而敗者,曰跳蕩。殺獲十之四,曰上獲;十之二,曰中獲;十之一,曰下獲。凡酬功之等:見任、前資、常選,曰上資;文武散官、衛官、勳官五品以上,曰次資;五品以上子孫,上柱國、柱國子,勳官六品以下,曰下資;白丁、衛士,曰無資。跳蕩人,上資加二階,次資、下資、無資以次降。凡上陣:上獲五轉,中獲四轉,下獲三轉,第二、第三等遞降焉。中陣之上獲視上陣之中獲,中獲視上陣之下獲,下獲兩轉。下陣之上獲視中陣之中獲,中獲視中陣之下獲,下獲一轉。破蠻、獠,上陣上獲,比兩番降二轉。凡勳官九百人,無職任者,番上於兵部,視遠近為十二番,以強幹者為番頭,留宿衛者為番,月上。外州分五番,主城門、倉庫,執刀。上柱國以下番上四年,驍騎尉以下番上五年,簡於兵部,授散官;不第者,五品以上復番上四年,六品以下五年,簡如初;再不中者,十二年則番上六年,八年則番上四年。勳至上柱國有餘,則授周以上親,無者賜物。太常音聲人,得五品以上勳,非征討功不除簿。諸州授勳人,歲第勳之高下,三月一報戶部,有蠲免必驗。   考功郎中、員外郎各一人,掌文武百官功過、善惡之考法及其行狀。若死而傳於史官、謚於太常,則以其行狀質其當不;其欲銘於碑者,則會百官議其宜述者以聞,報其家。其考法,凡百司之長,歲較其屬功過,差以九等,大合眾而讀之。流內之官,敘以四善:一曰德義有聞,二曰清慎明著,三曰公平可稱,四曰恪勤匪懈。善狀之外有二十七最:一曰獻可替否,拾遺補闕,為近侍之最;二曰銓衡人物,擢盡才良,為選司之最;三曰揚清激濁,褒貶必當,為考校之最;四曰禮制儀式,動合經典,為禮官之最;五曰音律克諧,不失節奏,為樂官之最;六曰決斷不滯,與奪合理,為判事之最;七曰部統有方,警守無失,為宿衛之最;八曰兵士調習,戎裝充備,為督領之最;九曰推鞫得情,處斷平允,為法官之最;十曰讎校精審,明於刊定,為校正之最;十一曰承旨敷奏,吐納明敏,為宣納之最;十二曰訓導有方,生徒克業,為學官之最。十三曰賞罰嚴明,攻戰必勝,為軍將之最;十四曰禮義興行,肅清所部,為政教之最;十五曰詳錄典正,詞理兼舉,為文史之最;十六曰訪察精審,彈舉必當,為糾正之最;十七曰明於勘覆,稽失無隱,為句檢之最;十八曰職事脩理,供承強濟,為監掌之最;十九曰功課皆充,丁匠無怨,為役使之最;二十曰耕耨以時,收穫成課,為屯官之最;二十一曰謹於蓋藏,明於出納,為倉庫之最;二十二曰推步盈虛,究理精密,為歷官之最;二十三曰占候醫卜,效驗多者,為方術之最;二十四曰檢察有方,行旅無壅,為關津之最;二十五曰市廛弗擾,奸濫不行,為市司之最;二十六曰牧養肥碩,蕃息孳多,為牧官之最;二十七曰邊境清肅,城隍脩理,為鎮防之最。一最四善為上上,一最三善為上中,一最二善為上下;無最而有二善為中上,無最而有一善為中中,職事粗理,善最不聞,為中下;愛憎任情,處斷乖理,為下上;背公向私,職務廢闕,為下中;居官飾詐,貪濁有狀,為下下。凡定考,皆集於尚書省,唱第然後奏。親王及中書、門下、京官三品以上、都督、刺史、都護、節度、觀察使,則奏功過狀,以核考行之上下。每歲,尚書省諸司具州牧、刺史、縣令殊功異行,災蝗祥瑞,戶口賦役增減,盜賊多少,皆上於考司。監領之官,以能撫養役使者為功;有耗亡者,以十分為率,一分為一殿。博士、助教,計講授多少為差。親、勳、翊衛,以行能功過為三等,親、勳、翊衛備身,東宮親、勳、翊衛備身,王府執仗親事、執乘親事及親勳翊衛主帥、校尉、直長、品子、雜任、飛騎,皆上、中、下考,有二上第者,加階。番考別為簿,以侍郎顓掌之。流外官,以行能功過為四等:清謹勤公為上,執事無私為中,不勤其職為下,貪濁有狀為下下。凡考,中上以上,每進一等,加祿一季;中中,守本祿;中下以下,每退一等,奪祿一季。中品以下,四考皆中中者,進一階;一中上考,復進一階;一上下考,進二階;計當進而參有下考者,以一中上覆一中下,以一上下覆二中下。上中以上,雖有下考,從上第。有下下考者,解任。凡制敕不便,有執奏者,進其考。貞觀初,歲定京官望高者二人,分校京官、外官考,給事中、中書舍人各一人蒞之,號監中外官考使。考功郎中判京官考,員外郎判外官考。其後屢置監考、校考、知考使。故事,考簿硃書,吏緣為奸;鹹通十四年,始以墨。   ○戶部   尚書一人,正三品;侍郎二人,正四品下。掌天下土地、人民、錢谷之政、貢賦之差。其屬有四:一曰戶部,二曰度支,三曰金部,四曰倉部。   戶部郎中、員外郎,掌戶口、土田、賦役、貢獻、蠲免、優復、姻婚、繼嗣之事,以男女之黃、小、中、丁、老為之帳籍,以永業、口分、園宅均其土田,以租、庸、調斂其物,以九等定天下之戶,以為尚書、侍郎之貳。其後以諸行郎官判錢谷,而戶部、度支郎官失其職矣。會昌二年著令:以本行郎官,分判錢谷。   戶部巡官二人,主事四人;度支主事二人;金部主事三人;倉部主事三人。高宗即位,改民部曰戶部。龍朔三年,改戶部曰司元,度支曰司度,金部曰司珍,倉部曰司庾。光宅元年,改戶部曰地官。天寶十一載,改金部曰司金,倉部曰司儲。有戶部令史十七人,書令史三十四人,計史一人,亭長六人,掌固十人;度支令史十六人,書令史三十三人,計史一人,掌固四人;金部主事三人,令史十人,書令史二十一人,計史一人,掌固四人;倉部令史十二人,書令史二十三人,計史一人,掌固四人。   度支郎中、員外郎各一人,掌天下租賦、物產豐約之宜、水陸道塗之利,歲計所出而支調之,以近及遠,與中書門下議定乃奏。   金部郎中、員外郎各一人,掌天下庫藏出納、權衡度量之數,兩京市、互市、和市、宮市交易之事,百官、軍鎮、蕃客之賜,及給宮人、王妃、官奴婢衣服。   倉部郎中、員外郎各一人,掌天下軍儲,出納租稅、祿糧、倉廩之事。以木契百,合諸司出給之數,以義倉、常平倉備凶年,平谷價。   ○禮部   尚書一人,正三品;侍郎一人,正四品下。掌禮儀、祭享、貢舉之政。其屬有四:一曰禮部,二曰祠部,三曰膳部,四曰主客。   禮部郎中、員外郎,掌禮樂、學校、衣冠、符印、表疏、圖書、冊命、祥瑞、鋪設,及百官、宮人喪葬贈賻之數,為尚書、侍郎之貳。五禮之儀:一曰吉禮,二曰賓禮,三曰軍禮,四曰嘉禮,五曰凶禮。凡齊衰心喪以上奪情從職,及周喪未練、大功未葬,皆不預宴;大功以上喪,受冊蒞官,鼓吹從而不作,戎事則否。凡朝,晚入、失儀,御史錄名奪俸,三奪者奏彈。凡出蕃冊授、吊贈者,給衣冠。皇帝巡幸,兩京文武官職事五品以上,月朔以表參起居;近州刺史,遣使一參;留守,月遣使起居;北都,則四時遣使起居。諸司奏大事者,前期三日具狀,長官躬署,對仗伏奏,仗下,中書門下蒞讀。河南、太原府父老,每歲上表願駕幸,遣使以聞。駕在都,則京兆府亦如之。凡景雲、慶雲為大瑞,其名物六十有四;白狼、赤兔為上端,其名物三十有人;蒼烏、硃雁為中瑞,其名物三十有二;嘉禾、芝草、木連理為下瑞,其名物十四。大瑞,則百官詣闕奉賀;余瑞,歲終員外郎以聞,有司告廟。凡喪,三品以上稱薨,五品以上稱卒,自六品達於庶人稱死。皇親三等以上喪,舉哀,有司帳具給食;諸蕃首領喪,則主客、鴻臚月奏。   禮部主事二人,祠部主事二人,膳部主事二人,主客主事二人。武德三年,改儀曹郎曰禮部郎中,司籓郎曰主客郎中。龍朔二年,改禮部曰司禮,祠部曰司禋,膳部曰司膳,光宅元年,改禮部曰春官。有禮部令史五人,書令史十一人,亭長六人,掌固八人;祠部令史六人,書令史十三人,掌固四人;主客令史四人,書令史九人,掌固四人。   祠部郎中、員外郎各一人,掌祠祀、享祭、天文、漏刻、國忌、廟諱、卜筮、醫藥、僧尼之事。珠玉珍寶供祭者,不求於市。駕部、比部歲會牲之死亡,輸皮於太府。郊祭酒醴、脯醢、黍稷、果實,所司長官封署以供。兩京及磧西諸州火祆,歲再祀,而禁民祈祭。凡巡幸,路次名山、大川、聖帝明王名臣墓,州縣以官告祭。二王后享廟,則給牲牢、祭器,而完其帷帟、几案,主客以四時省問。凡國忌廢務日,內教、太常停習樂,兩京文武五品以上及清官七品以上,行香於寺觀。凡名醫子弟試療病,長官蒞覆,三年有驗者以名聞。   膳部郎中、員外郎各一人,掌陵廟之牲豆酒膳。諸司供奉口味,躬鐍其輿乃遣,進胙亦如之。非大禮、大慶不獻食,不進口味。凡羊,至廚而乳者釋之長生。大齋日,尚食進蔬食,釋所殺羊為長生供奉。凡獻食、進口味,不殺犢。尚食有猝須別索,必奏覆,月終而會之。凡尚食進食,以種取而別嘗之。殿中省主膳上食於諸陵,以番上下,四時遣食醫、主食各一人蒞之。   主客郎中、員外郎各一人,掌二王后、諸蕃朝見之事。二王后子孫視正三品,酅公歲賜絹三百,米粟亦如之,介公減三之一。殊俗入朝者,始至之州給牒,覆其人數,謂之邊牒。蕃州都督、刺史朝集日,視品給以衣冠、褲褶。乘傳者日四驛,乘驛者六驛。供客食料,以四時輸鴻臚,季終句會之。客初至及辭設會,第一等視三品,第二等視四品,第三等視五品,蕃望非高者,視散官而減半,參日設食。路由大海者,給祈羊豕皆一。西南蕃使還者,給入海程糧,西北諸蕃,則給度磧程糧。蕃客請宿衛者,奏狀貌年齒。突厥使置市坊,有貿易,錄奏,為質其輕重,太府丞一人蒞之。蕃王首領死,子孫襲初授官,兄弟子降一品,兄弟子代攝者,嫡年十五還以政。使絕域者還,上聞見及風俗之宜、供饋贈貺之數。   ○兵部   尚書一人,正三品;侍郎二人,正四品下。掌武選、地圖、車馬、甲械之政。其屬有四:一曰兵部,二曰職方,三曰駕部,四曰庫部。凡將出征,告廟,授斧鉞;軍不從令,大將專決,還日,具上其罪。凡發兵,降敕書於尚書,尚書下文符。放十人,發十馬,軍器出十,皆不待敕。衛士番直,發一人以上,必覆奏。諸蕃首領至,則備威儀郊導。凡俘馘,酬以絹,入鈔之俘,歸於司農。   郎中一人判帳及武官階品、衛府眾寡、校考、給告身之事;一人判簿及軍戎調遣之名數,朝集、祿賜、假告之常。員外郎一人掌貢舉、雜請;一人判南曹,歲選解狀,則核簿書、資歷、考課。皆為尚書、侍郎之貳。武散階四十有五;從一品曰驃騎大將軍;正二品曰輔國大將軍;從二品曰鎮軍大將軍;正三品上曰冠軍大將軍、懷化大將軍;正三品下曰懷化將軍;從三品上曰雲麾將軍、歸德大將軍;從三品下曰歸德將軍;正四品上曰忠武將軍;正四品下曰壯武將軍、懷化中郎將;從四品上曰宣威將軍;從四品下曰明威將軍、歸德中郎將;正五品上曰定遠將軍;正五品下曰寧遠將軍、懷化郎將;從五品上曰游騎將軍;從五品下曰游擊將軍、歸德郎將;正六品上曰昭武校尉;正六品下曰昭武副尉、懷化司階;從六品上曰振威校尉;從六品下曰振威副尉、歸德司階;正七品上曰致果校尉;正七品下曰致果副尉、懷化中候;從七品上曰翊麾校尉;從七品下曰翊麾副尉、歸德中候;正八品上曰宣節校尉;正八品下曰宣節副尉、懷化司戈;從八品上曰禦侮校尉;從八品下曰禦侮副尉、歸德司戈;正九品上曰仁勇校尉;正九品下曰仁勇副尉、懷化執戟長上;從九品上曰陪戎校尉;從九品下曰陪戎副尉、歸德執戟長上。自四品以上,皆番上於兵部,以遠近為八番,三月一上;三千里外者免番,輸資如文散官,唯追集乃上。六品以下,尚書省送符。懷化大將軍、歸德大將軍,配諸衛上下;余直諸衛為十二番,皆月上。忠武將軍以下、游擊將軍以上,每番,閱強毅者直諸衛;番滿,有將略者以名聞。   兵部主事四人,職方主事二人,駕部主事二人,庫部主事二人。龍朔二年,改兵部曰司戎,職方曰司城,駕部曰司輿,庫部曰司庫。光宅元年,改兵部曰夏官,天寶十一載曰武部,駕部曰司駕。有兵部令史三十人,書令史六十人,制書令史十三人,甲庫令史十二人,亭長八人,掌固十二人;職方令史四人,書令史九人,掌固四人;駕部令史十人,書令史二十四人,掌固四人;庫部令史七人,書令史十五人,掌固四人。   職方郎中、員外郎各一人,掌地圖、城隍、鎮戍、烽候、防人道路之遠近及四夷歸化之事。凡圖經,非州縣增廢,五年乃脩,歲與版籍偕上。凡蕃客至,鴻臚訊其國山川、風土,為圖奏之,副上於職方;殊俗入朝者,圖其容狀、衣服以聞。   駕部郎中、員外郎各一人,掌輿輦、車乘、傳驛、廄牧馬牛雜畜之籍。凡給馬者,一品八匹,二品六匹,三品五匹,四品、五品四匹,六品三匹,七品以下二匹;給傳乘者,一品十馬,二品九馬,三品八馬,四品、五品四馬,六品、七品二馬,八品、九品一馬;三品以上敕召者給四馬,五品三馬,六品以上有差。凡驛馬,給地四頃,蒔以苜蓿。凡三十里有驛,驛有長,舉天下四方之所達,為驛千六百三十九;阻險無水草鎮戍者,視路要隙置官馬。水驛有舟。凡傳驛馬驢,每歲上其死損、肥瘠之數。   庫部郎中、員外郎各一人,掌戎器、鹵簿儀仗。元日冬至陳設、祠祀、喪葬,辨其名數而供焉。凡戎器,色別而異處,以衛尉幕士暴涼之。京衛旗畫蹲獸、立禽,行幸則給飛走旗。凡諸衛儀仗,以御史蒞其庋掌;武庫器仗,則兵部長官蒞其脩完。京官五品以上征行者,假甲、纛、旗、幡、槊;諸衛,給弓;千牛,給甲。   ○刑部   尚書一人,正三品;侍郎一人,正四品下。掌律令、刑法、徒隸、按覆讞禁之政。其屬有四:一曰刑部,二曰都官,三曰比部,四曰司門。   刑部郎中、員外郎,掌律法,按覆大理及天下奏讞,為尚書、侍郎之貳。凡刑法之書有四:一曰律,二曰令,三曰格,四曰式。凡鞫大獄,以尚書侍郎與御史中丞、大理卿為三司使。凡國有大赦,集囚徒於闕下以聽。   刑部主事四人,都官主事二人,比部主事四人,司門主事二人。龍朔二年,改刑部曰司刑,都官曰司僕,比部曰司計,司門曰司關。光宅元年,改刑部曰秋官。天寶十一載,改刑部曰司憲,比部曰司計。有刑部令史十九人,書令史三十八人,亭長六人,掌固十人;都官令史九人,書令史十二人,掌固四人;比部令史十四人,書令史二十七人,計史一人,掌固四人;司門令史六人,書令史十三人,掌固四人。   都官郎中、員外郎各一人,掌俘隸簿錄,給衣糧醫藥,而理其訴免。凡反逆相坐,沒其家配官曹,長役為官奴婢。一免者,一歲三番役。再免為雜戶,亦曰官戶,二歲五番役。每番皆一月。三免為良人。六十以上及廢疾者,為官戶;七十為良人。每歲孟春上其籍,自黃口以上印臂,仲冬送於都官,條其生息而按比之。樂工、獸醫、騙馬、調馬、群頭、栽接之人皆取焉。附貫州縣者,按比如平民,不番上,歲督丁資,為錢一千五百;丁婢、中男,五輸其一;侍丁、殘疾半輸。凡居作者,差以三等:四歲以上為小;十一以上為中;二十以上為丁。丁奴,三當二役;中奴、丁婢,二當一役;中婢,三當一役。   比部郎中、員外郎各一人,掌句會內外賦斂、經費、俸祿、公廨、勳賜、贓贖、徒役課程、逋欠之物,及軍資、械器、和糴、屯收所入。京師倉庫,三月一比,諸司、諸使、京都,四時句會於尚書省,以後季句前季;諸州,則歲終總句焉。   司門郎中、員外郎各一人,掌門關出入之籍及闌遺之物。凡著籍,月一易之。流內,記官爵、姓名;流外,記年齒、貌狀。非遷解不除。凡有召者,降墨敕,勘銅魚、木契然後入。監門校尉巡日送平安。凡奏事,遣官送之,晝題時刻,夜題更籌。命婦諸親朝參者,內侍監校尉蒞索。凡葦畚車,不入宮門。闌遺之物,揭於門外,榜以物色,期年沒官。天下關二十六,有上、中、下之差,度者,本司給過所;出塞逾月者,給行牒;獵手所過,給長籍,三月一易。蕃客往來,閱其裝重,入一關者,余關不譏。   ○工部   尚書一人,正三品;侍郎一人,正四品下。掌山澤、屯田、工匠、諸司公廨紙筆墨之事。其屬有四:一曰工部,二曰屯田,三曰虞部,四曰水部。   工部郎中、員外郎各一人,掌城池土木之工役程式,為尚書、侍郎之貳。凡京都營繕,皆下少府、將作共其用,役千功者先奏。凡工匠,以州縣為團,五人為火,五火置長一人。四月至七月為長功,二月、三月、八月、九月為中功,十月至正月為短功。雇者,日為絹三尺,內中尚巧匠,無作則納資。凡津梁道路,治以九月。   工部主事三人,屯田主事二人,虞部主事二人,水部主事二人。武德三年,改起部曰工部,龍朔二年,曰司平,屯田曰司田,虞部曰司虞,水部曰司川。光宅元年,改工部曰冬官。天寶十一載,改虞部曰司虞,水部曰司水。工部有令史十二人,書令史二十一人,計史一人,亭長六人,掌固八人;屯田令史七人,書令史十二人,計史一人,掌固四人;虞部令史四人,書令史九人,掌固四人;水部令史四人,書令史九人,掌固四人。    屯田郎中、員外郎各一人,掌天下屯田及京文武職田、諸司公廨田,以品給焉。   虞部郎中、員外郎各一人,掌京都衢、苑囿、山澤草木及百官蕃客時蔬薪炭供頓、畋獵之事。每歲春,以戶小兒、戶婢仗內蒔種溉灌,冬則謹其蒙覆。凡郊祠神壇、五嶽名山,樵采、芻牧皆有禁,距翕礞T十步外得耕種,春夏不伐木。京兆、河南府三百里內,正月、五月、九月禁弋獵。山澤有寶可供用者,以聞。   水部郎中、員外郎各一人,掌津濟、船艫、渠梁、堤堰、溝洫、漁捕、運漕、碾磑之事。凡坑陷、井穴皆有標。京畿有渠長、斗門長。諸州堤堰,刺史、縣令以時檢行,而蒞其決築。有埭,則以下戶分牽,禁爭利者。 志第三十七 百官二   ○門下省   侍中二人,正二品。掌出納帝命,相禮儀。凡國家之務,與中書令參總,而顓判省事。下之通上,其制有六:一曰奏鈔,以支度國用、授六品以下官、斷流以下罪及除免官用之;二曰奏彈;三曰露布;四曰議;五曰表;六曰狀。自露布以上乃審,其餘覆奏,畫制可而授尚書省。行幸,則負寶以從,版奏中嚴、外辦;還宮,則請降輅、解嚴。皇帝齋,則請就齋室;將奠,則奉玉、幣;盥,則奉匜、取盤,酌罍水,贊洗;酌泛齊,受虛爵,進福酒,皆左右其儀。饗宗廟,進瓚而贊酌郁酒;既祼,贊酌醴齊。籍田,則奉耒。四夷朝見,則承詔勞問。臨軒命使冊皇后、皇太子,則承詔降宣命。慰問、聘召,則蒞封題。發驛遣使,則給魚符。凡官爵廢置、刑政損益,授之史官;既書,復蒞其記注。職事官六品以下進擬,則審其稱否而進退之。武德元年改侍內曰納言,三年曰侍中。龍朔二年改門下省曰東台,侍中曰左相,武後光宅元年曰納言,垂拱元年改門下省曰鸞台。開元元年曰黃門省,侍中曰監,天寶元年曰左相。   門下侍郎二人,正三品。掌貳侍中之職。大祭祀則從;盥則奉巾,既帨,奠巾;奉匏爵贊獻。元日、冬至,奏天下祥瑞。侍中闕,則蒞封符券、給傳驛。龍朔二年改黃門侍郎曰東台侍郎,武後垂拱元年曰鸞台侍郎,天寶元年曰門下侍郎,乾元元年曰黃門侍郎,太歷二年復舊。   左散騎常侍二人,正三品下。掌規諷過失,侍從顧問。隋廢散騎常侍。貞觀元年復置,十七年為職事官。顯慶二年,分左右,隸門下、中書省,皆金蟬、珥貂,左散騎與侍中為左貂,右散騎與中書令為右貂,謂之八貂。龍朔二年曰侍極。   左諫議大夫四人,正四品下。掌諫諭得失,侍從贊相。武後垂拱二年,有魚保宗者,上書請置匭以受四方之書,乃鑄銅匭四,塗以方色,列於朝堂:青匭曰「延恩」在東,告養人勸農之事者投之,丹匭曰「招諫」,在南,論時政得失者投之;白匭曰「申冤」,在西,陳抑屈者投之;黑匭曰「通玄」,在北,告天文、秘謀者投之。以諫議大夫、補闕、拾遺一人充使,知匭事;御史中丞、侍御史一人,為理匭使。其後同為一匭。天寶九載,玄宗以「匭」聲近「鬼」,改理匭使為獻納使,至德元年復舊。寶應元年,命中書門下擇正直清白官一人知匭,以給事中、中書舍人為理匭使。建中二年,以御史中丞為理匭使,諫議大夫一人為知匭使;投匭者,使先驗副本。開成三年,知匭使李中敏以為非所以廣聰明而慮幽枉也,乃奏罷驗副封。武德元年置諫議大夫,龍朔二年曰正諫大夫,貞元四年分左右。   給事中四人,正五品上。掌侍左右,分判省事,察弘文館繕寫讎校之課。凡百司奏抄,侍中既審,則駁正違失。詔敕不便者,塗竄而奏還,謂之「塗歸」。季終,奏駁正之目。凡大事,覆奏;小事,署而頒之。三司詳決失中,則裁其輕重。發驛遣使,則與侍郎審其事宜。六品以下奏擬,則校功狀殿最、行藝,非其人,則白侍中而更焉。與御史、中書舍人聽天下冤滯而申理之。   門下省有錄事四人,從七品上;主事四人,從八品下。有令史二十二人,書令史四十三人,甲庫令史十三人,能書一人,傳制二人,亭長六人,掌固十四人,脩補制敕匠五人,裝潢一人。起居郎領令史三人,贊者六人。武德三年,改給事郎曰給事中。   左補闕六人,從七品上;左拾遺六人,從八品上。掌供奉諷諫,大事廷議,小則上封事。武後垂拱元年,置補闕、拾遺,左右各二員。   起居郎二人,從六品上。掌錄天子起居法度。天子御正殿,則郎居左,舍人居右。有命,俯陛以聽,退而書之,季終以授史官。貞觀初,以給事中、諫議大夫兼知起居注,或知起居事。每仗下,議政事,起居郎一人執筆記錄於前,史官隨之。其後,復置起居舍人,分侍左右,秉筆隨宰相入殿;若仗在紫宸內閤,則夾香案分立殿下,直第二螭首,和墨濡筆,皆即坳處,時號螭頭。高宗臨朝不決事,有司所奏,唯辭見而已。許敬宗、李義府為相,奏請多畏人之知也,命起居郎、舍人對仗承旨,仗下,與百官皆出,不復聞機務矣。長壽中,宰相姚w建議:仗下後,宰相一人,錄軍國政要,為時政紀,月送史館。然率推美讓善,事非其實,未幾亦罷。而起居郎猶因制敕,稍稍筆削,以廣國史之闕。起居舍人本記言之職,唯編詔書,不及它事。開元初,復詔脩史官非供奉者,皆隨仗而入,位於起居郎、舍人之次。及李林甫專權,又廢。大和九年,詔入閣日,起居郎、舍人具紙筆立螭頭下,復貞觀故事。有令史三人,贊者六人。貞觀三年置起居郎,廢舍人。龍朔二年曰左史,天授元年亦如之。   典儀二人,從九品下。掌贊唱及殿中版位之次,侍中版奏中嚴、外辦,亦贊焉。隋謁者台有典儀,武德五年復置,隸門下省。   城門郎四人,從六品上。掌京城、皇城、官殿諸門開闔之節,奉管鑰而出納之。開則先外後內,闔則先內後外;啟閉有時,不以時則詣閤覆奏。有令史二人,書令史二人。武德五年,置門僕八百人,番上送管鑰。   符寶郎四人,從六品上。掌天子八寶及國之符節。有事則請於內,既事則奉而藏之。大朝會,則奉寶進於御座;行幸,則奉以從焉。大事出符,則藏其左而班其右,以合中外之契,兼以敕書;小事則降符函封,使合而行之。凡命將、遣使,皆請旌、節,旌以顓賞,節以顓殺。有令史二人,書令史三人,主寶二人,主符四人,主節四人。武後延載元年,改符璽郎曰符寶郎;開元元年,亦曰符寶郎。   ○弘文館   學士,掌詳正圖籍,教授生徒;朝廷制度沿革、禮儀輕重,皆參議焉。武德四年,置修文館於門下省;九年,改曰弘文館。貞觀元年,詔京官職事五品已上子嗜書者二十四人,隸館習書,出禁中書法以授之。其後又置講經博士。儀鳳中,置詳正學士,校理圖籍。武德後,五品以上曰學士,六品已下曰直學士,又有文學直館,皆它官領之。武後垂拱後,以宰相兼領館務,號館主;給事中一人判館事。神龍元年,改弘文館曰昭文館,以避孝敬皇帝之名;二年曰脩文館。景龍二年,置大學士四人,以象四時;學士八人,以象八節;直學士十二人,以象十二時。景雲中,減其員數,復為昭文館。開元七年曰弘文館,置校書郎,又有校理、讎校錯誤等官。長慶三年,與詳正學士、講經博士皆罷,顓以五品以上曰學士,六品以下曰直學士,未登朝為直館。   校書郎二人,從九品上。掌校理典籍、刊正錯謬。凡學生教授、考試,如國子之制。有學生三十八人,令史二人,楷書十二人,供進筆二人,典書二人,拓書手三人,筆匠三人,熟紙裝潢匠八人,亭長二人,掌固四人。   ○中書省   中書令二人,正二品。掌佐天子執大政,而總判省事。凡王言之制有七:一曰冊書,立皇后、皇太子,封諸王,臨軒冊命則用之;二曰制書,大賞罰、赦宥慮囚、大除授則用之;三曰慰勞制書,褒勉贊勞則用之;四曰發敕,廢置州縣、增減官吏、發兵、除免官爵、授六品以上官則用之;五曰敕旨,百官奏請施行則用之;六曰論事敕書,戒約臣下則用之;七曰敕牒,隨事承製,不易於舊則用之。皆宣署申覆,然後行焉。大祭祀,則相禮;親征纂嚴,則戒飭百官;臨軒冊命,則讀冊;若命於朝,則宣授而已。冊太子,則授璽綬。凡制詔文章獻納,以授記事之官。武德三年,改內書省曰中書省,內書令曰中書令。龍朔元年,改中書省曰西台,中書令曰右相。光宅元年,改中書省曰鳳閣,中書令曰內史。開元元年,改中書省曰紫微省,中書令曰紫微令。天寶元年曰右相,至大歷五年,紫微侍郎乃復為中書侍郎。   侍郎二人,正三品。掌貳令之職,朝廷大政參議焉。臨軒冊命,為使,則持冊書授之。四夷來朝,則受其表疏而奏之;獻贄幣,則受以付有司。   舍人六人,正五品上。掌侍進奏,參議表章。凡詔旨制敕、璽書冊命,皆起草進畫;既下,則署行。其禁有四:一曰漏洩,二曰稽緩,三曰違失,四曰忘誤。制敕既行,有誤則奏改之。大朝會,諸方起居,則受其表狀;大捷、祥瑞,百寮表賀亦如之。冊命大臣,則使持節讀冊命;將帥有功及大賓客,則勞問。與給事中及御史三司鞫冤滯。百司奏議考課,皆預裁焉。以久次者一人為閣老,判本省雜事;又一人知制誥,顓進畫,給食於政事堂;其餘分署制敕。以六員分押尚書六曹,佐宰相判案,同署乃奏,唯樞密遷授不預。姚崇為紫微令,奏:大事,舍人為商量狀,與本狀皆下紫微令,判二狀之是否,然後乃奏。開元初,以它官掌詔敕策命,謂之「兼知制誥」。肅宗即位,又以它官知中書舍人事。兵興,急於權便,政去台閣,決遣顓出宰相,自是舍人不復押六曹之奏。會昌末,宰相李德裕建議:台閣常務、州縣奏請,復以舍人平處可否。先是,知制誥率用前行正郎,宣宗時,選尚書郎為之。   主書四人,從七品上。主事四人,從八品下。有令史二十五人,書令史五十人,能書四人,蕃書譯語十人,乘驛二十人,傳制十人,亭長十八人,掌固二十四人,裝制敕匠一人,脩補制敕匠五十人,掌函、掌案各二十人。   右散騎常侍二人,右諫議大夫四人,右補闕六人,右拾遺六人,掌如門下省。   起居舍人二人,從六品上。掌脩記言之史,錄製誥德音,如記事之制,季終以授國史。有楷書手四人,典二人。   通事舍人十六人,從六品上。掌朝見引納、殿庭通奏。凡近臣入侍、文武就列,則導其進退,而贊其拜起、出入之節。蠻夷納貢,皆受而進之。軍出,則受命勞遣;既行,則每月存問將士之家,視其疾苦;凱還,則郊迓。有令史十人,典謁十人,亭長十八人,掌固二十四人。武德四年,廢謁者台,改通事謁者曰通事舍人。   ○集賢殿書院   學士、直學士、侍讀學士、脩撰官,掌刊緝經籍。凡圖書遺逸、賢才隱滯,則承旨以求之。謀慮可施於時,著述可行於世者,考其學術以聞。凡承旨撰集文章、校理經籍,月終則進課於內,歲終則考最於外。開元五年,乾元殿寫四部書,置乾元院使,有刊正官四人,以一人判事;押院中使一人,掌出入宣奏,領中官監守院門;知書官八人,分掌四庫書。六年,乾元院更號麗正脩書院,置使及檢校官,改脩書官為麗正殿直學士。八年,加文學直,又加脩撰、校理、刊正、校勘官。十一年,置麗正院脩書學士;光順門外,亦置書院。十二年,東都明福門外亦置麗正書院。十三年,改麗正脩書院為集賢殿書院,五品以上為學士,六品以下為直學士,宰相一人為學士知院事,常侍一人為副知院事,又置判院一人、押院中使一人。玄宗嘗選耆儒,日一人侍讀,以質史籍疑義,至是,置集賢院侍講學士、侍讀直學士。其後,又增脩撰官、校理官、待制官、留院官、知檢討官、文學直之員;募能書者為書直及寫御書人,其後亦以前資、常選、三衛、散官五品以上子孫為之;又置畫直。至十九年,以書直、畫直、拓書有官者為直院。至德二年,置大學士。貞元初,置編錄官;四年,罷大學士;八年,罷校理,置校書四人、正字二人。元和二年,復置集賢校理,罷校書、正字;四年,集賢御書院學士、直學士皆用五品,如開元故事,以學士一人年高者判院事,非登朝官者為校理,余皆罷。初,太宗即位,命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書、門下兩省,以備訪問。永徽中,命弘文館學士一人,日待制於武德殿西門。文明元年,詔京官五品以上清官,日一人待制於章善、明福門。先天末,又命朝集使六品以上二人,隨仗待制。永泰時,勳臣罷節制,無職事,皆待制於集賢門,凡十三人。崔祐甫為相,建議文官一品以上更直待制。其後著令,正衙待制官日二人。   校書四人,正九品下。正字二人,從九品上。有中使一人,孔目官一人,專知御書檢討八人,知書官八人,書直、寫御書手九十人,畫直六人,裝書直十四人,造筆直四人,拓書六人,典四人。   ○史館   修撰四人,掌修國史。貞觀三年,置史館於門下省,以他官兼領,或卑位有才者亦以直館稱,以宰相蒞脩撰;又於中書省置秘書內省,脩五代史。開元二十年,李林甫以宰相監脩國史,建議以為中書切密之地,史官記事隸門下省,疏遠。於是諫議大夫、史館脩撰尹愔奏徙於中書省。天寶後,他官兼史職者曰史館脩撰,初入為直館。元和六年,宰相裴□建議:登朝官領史職者為修撰,以官高一人判館事;未登朝官皆為直館。大中八年,廢史館直館二員,增脩撰四人,分掌四季。有令史二人,楷書十二人,寫國史楷書十八人,楷書手二十五人,典書二人,亭長二人,掌固四人,熟紙匠六人。   ○秘書省   監一人,從三品;少監二人,從四品上;丞一人,從五品上。監掌經籍圖書之事,領著作局,少監為之貳。武德四年,改少令曰少監。龍朔二年,改秘書省曰蘭台,監曰太史,少監曰侍郎,丞曰大夫,秘書郎曰蘭台郎。武後垂拱元年,秘書省曰麟台;太極元年曰秘書省。有典書四人,楷書十人,令史四人,書令史九人,亭長六人,掌固八人,熟紙匠十人,裝潢匠十人,筆匠六人。   秘書郎三人,從六品上。掌四部圖籍。以甲乙丙丁為部,皆有三本,一曰正,二曰副,三曰貯。凡課寫功程,皆分判。   校書郎十人,正九品上;正字四人,正九品下。掌讎校典籍,刊正文章。   ○著作局   郎二人,從五品上;著作佐郎二人,從六品上;校書郎二人,正九品上;正字二人,正九品下。著作郎掌撰碑誌、祝文、祭文,與佐郎分判局事。武德四年,改著作曹曰局。龍朔二年,曰司文局;郎曰郎中,佐郎曰司文郎。有楷書五人,書令史一人,書吏二人,掌固四人。   ○司天台   監一人,正三品;少監二人,正四品上;丞一人,正六品上;主簿二人,正七品上;主事一人,正八品下。監掌察天文,稽歷數。凡日月星辰、風雲氣色之異,率其屬而占。有通玄院,以藝學召至京師者居之。凡天文圖書、器物,非其任不得與焉。每季錄祥眚送門下、中書省,紀於起居注,歲終上送史館。歲頒歷於天下。武德四年,改太史監曰太史局,隸秘書省;七年,廢監候。龍朔二年,改太史局曰秘書閣局,令曰秘書閣郎中。武後光宅元年,改太史局曰渾天監,不隸麟台;俄改曰渾儀監,置副監及丞、主簿,改司辰師曰司辰。長安二年,渾儀監復曰太史局,廢副監及丞,隸麟台如故,改天文博士曰靈台郎,歷博士曰保章正。景龍二年,改太史局曰太史監,不隸秘書省,復置丞。景雲元年,又為局,隸秘書省,逾月為監,歲中復為局;二年,改曰渾儀監。開元二年,復曰太史監,改令為監,置少監。十四年,太史監復為局,以監為令,而廢少監。天寶元年,太史局復為監,自是不隸秘書省。乾元元年,曰司天台。藝術人韓穎、劉烜建議改令為監,置通玄院及主簿,置五官監候及五官禮生十五人,掌布諸壇神位,五官楷書手五人,掌寫御書。有令史五人,天文觀生九十人,天文生五十人,歷生五十五人。初,有天文博士二人,正八品下;歷博士一人,從八品上;司辰師五人,正九品下,裝書歷生五人。掌候天文,掌教習天文氣色,掌寫御歷,後皆省。   春官、夏官、秋官、冬官、中官正,各一人,正五品上;副正各一人,正六品上。掌司四時,各司其方之變異。冠加一星珠,以應五緯;衣從其方色。元日、冬至、朔望朝會及大禮,各奏方事,而服以朝見。乾元三年,置五官正及副正。   五官保章正二人,從七品上;五官監候三人,正八品下;五官司歷二人,從八品上。掌曆法及測景分至表准。   五官靈台郎各一人,正七品下。掌候天文之變。五官挈壺正二人,正八品上;五官司辰八人,正九品上;漏刻博士六人,從九品下。掌知漏刻。凡孔壺為漏,浮箭為刻,以考中星昏明,更以擊鼓為節,點以擊鍾為節。武後長安二年,置挈壺正。乾元元年,與靈台郎、保章正、司歷、司辰,皆加五官之名。有漏刻生四十人,典鍾、典鼓三百五十人。初,有刻漏視品、刻漏典事,掌知刻漏、檢校刻漏,後皆省。   ○殿中省   監一人,從三品;少監二人,從四品上;丞二人,從五品上。監掌天子服御之事。其屬有六局,曰尚食、尚藥、尚衣、尚乘、尚捨、尚輦。少監為之貳。凡聽朝,率屬執繖扇列於左右;大朝會、祭祀,則進爵;行幸,則侍奉仗內、驂乘,百司皆納印而藏之,大事聽焉,有行從百司之印。左右仗廄:左曰奔星,右曰內駒。兩仗內又有六廄:一曰左飛,二曰右飛,三曰左萬,四曰右萬,五曰東南內,六曰西南內。園苑有官馬坊,每歲河隴群牧進其良者以供御。六閒馬,以殿中監及尚乘主之。武後萬歲通天元年,置仗內六閒:一曰飛龍,二曰祥麟,三曰鳳苑,四曰鵷鸞,五曰吉良,六曰六群,亦號六廄。以殿中丞檢校仗內閒廄,以中官為內飛龍使。聖歷中,置閒廄使,以殿中監承恩遇者為之,分領殿中、太僕之事,而專掌輿輦牛馬。自是,宴游供奉,殿中監皆不豫。開元初,閒廄馬至萬餘匹,駱駝、巨象皆養焉。以駝、馬隸閒廄,而尚乘局名存而已。閒廄使押五坊,以供時狩:一曰雕坊,二曰鶻坊,三曰鷂坊,四曰鷹坊,五曰狗坊。侍御尚醫二人,正六品上;主事二人,從九品上。武德元年,改殿內省曰殿中省。龍朔二年,曰中御府,監曰大監,丞曰大夫。有令史四人,書令史十二人,左右仗、千牛各十人,掌固、亭長各八人。舊有天藏府,開元二十三年省。   進馬五人,正七品上。掌大陳設,戎服執鞭,居立仗馬之左,視馬進退。天寶八載,罷南衙立仗馬,因省進馬;十二載復置,乾元後又省,大歷十四年復。   △尚食局   奉御二人,正五品下;直長五人,正七品上。諸奉御、直長,品皆如之。食醫八人,正九品下。奉御掌儲供,直長為之貳。進御必辨時禁,先嘗之;饗百官賓客,則與光祿視品秩而供;凡諸陵月享,視膳乃獻。龍朔二年,改尚食局曰奉膳局,諸局奉御皆曰大夫。有書令史二人,書吏五人,主食十六人,主膳八百四十人,掌固八人。   △尚藥局   奉御二人,直長二人。掌和御藥、診視。凡藥供御,中書、門下長官及諸衛上將軍各一人,與監、奉御蒞之。藥成,醫佐以上先嘗,疏本方,具歲月日,蒞者署奏;餌日,奉御先嘗,殿中監次之,皇太子又次之,然後進御。太常每季閱送上藥,而還其朽腐者。左右羽林軍,給藥;飛騎、萬騎病者,頒焉。龍朔二年,改尚藥局曰奉醫局。有按摩師四人,咒禁師四人,書令史二人,書吏四人,直官十人,主藥十二人,藥童三十人,合口脂匠二人,掌固四人。   侍御醫四人,從六品上。掌供奉診候。   司醫五人,正八品下;醫佐十人,正九品下。掌分療眾疾。皆貞觀中置。   △尚衣局   奉御二人,直長四人,掌供冕服、几案。祭祀,則奉鎮圭於監,而進於天子;大朝會,設案。龍朔二年,改尚衣局曰奉冕局。有書令史三人,書吏四人,主衣十六人,掌固四人。   △尚捨局   奉御二人,直長六人,掌殿庭祭祀張設、湯沐、燈燭、汛掃。行幸,則設三部帳幕,有古帳、大帳、次帳、小次帳、小帳凡五等,各三部;其外,則蔽以排城。大朝會,設黼扆,施躡席,薰爐。朔望,設幄而已。龍朔二年,改尚捨局曰奉扆局。有書令史三人,書吏七人,掌固十人,幕士八十人。舊有給使百二十人,掌供御湯沐、燈燭、雜使,貞觀中省。   尚乘局奉御二人,直長十人,掌內外閒廄之馬。左右六閒:一曰飛黃,二曰吉良,三曰龍媒,四曰騊駼,五曰駃騠,六曰天苑。凡外牧歲進良馬,印以三花、「飛」「鳳」之字。飛龍廄日以八馬列宮門之外,號南衙立仗馬,仗下,乃退。大陳設,則居樂縣之北,與象相次。龍朔二年,改尚乘局曰奉駕局。有書令史六人,書吏十四人,直官二十人,習馭五百人,掌閒五千人,典事五人,獸醫七十人,掌固四人。習馭,掌調六閒之馬;掌閒,掌飼六閒之馬,治其乘具鞍轡;典事,掌六閒芻粟。太宗置司廩,司庫;高宗置習馭、獸醫。   司廩、司庫各一人,正九品下。掌六閒稿秸出納。奉乘十八人,正九品下。掌飼習御馬。   △尚輦局   奉御二人;直長三人;尚輦二人,正九品下。掌輿輦、繖扇,大朝會則陳於庭,大祭祀則陳於廟,皆繖二、翰一、扇一百五十有六,既事而藏之。常朝則去扇,左右留者三。龍朔二年,改尚輦局曰奉輿局。有書令史二人,書吏四人,七輦主輦各六人,掌扇六十人,掌翰三十人,掌輦四十二人,奉輿十五人,掌固六人。掌扇、掌翰,掌執繖扇、紙筆硯雜供奉之事;掌輦,掌率主輦以供其事。高宗置掌翰。   ○內侍省   監二人,從三品;少監二人,內侍四人,皆從四品上。監掌內侍奉,宣制令。其屬六局,曰掖庭、宮闈、奚官、內僕、內府、內坊。少監、內侍為之貳。皇后親蠶,則升壇執儀;大駕出入,為夾引。武德四年,改長秋監曰內侍監,內承奉曰內常侍,內承直曰內給事。龍朔二年,改監為省。武後垂拱元年,曰司宮台。天寶十三載,置內侍監,改內侍曰少監;尋更置內侍。有高品一千六百九十六人,品官白身二千九百三十二人,令史八人,書令史十六人。   內常侍六人,正五品下,通判省事。   內給事十人,從五品下。掌承旨勞問,分判省事。凡元日、冬至,百官賀皇后,則出入宣傳;宮人衣服費用,則具品秩,計其多少,春秋宣送於中書。主事二人,從九品下。   內謁者監十人,正六品下。掌儀法、宣奏、承敕令及外命婦名帳。凡諸親命婦朝會者,籍其數上內侍省;命婦下車,則導至朝堂奏聞。唐廢內謁者局,置內典引十八人,掌諸親命婦朝參,出入導引。有內亭長六人,掌固八人。   內謁者十二人,從八品下。掌諸親命婦朝集班位,分蒞諸門。   內寺伯六人,正七品下。掌糾察宮內不法,歲儺則蒞出入。   寺人六人,從七品下。掌皇后出入執御刀冗從。   △掖庭局   令二人,從七品下;丞三人,從八品下。掌宮人簿帳、女工。凡宮人名籍,司其除附;公桑養蠶,會其課業;供奉物皆取焉。婦人以罪配沒,工縫巧者隸之,無技能者隸司農。諸司營作須女功者,取於戶婢。有書令史四人,書吏八人,計史二人,典事十人,掌固四人。計史掌料功程。   宮教博士二人,從九品下。掌教習宮人書、算、眾藝。初,內文學館隸中書省,以儒學者一人為學士,掌教宮人。武後如意元年,改曰習藝館,又改曰萬林內教坊,尋復舊。有內教博士十八人,經學五人,史、子、集綴文三人,楷書二人,《莊老》、太一、篆書、律令、吟詠、飛白書、算、棋各一人。開元末,館廢,以內教博士以下隸內侍省,中官為之。   監作四人,從九品下。掌監蒞雜作,典工役。   △宮闈局   令二人,從七品下;丞二人,從八品下。掌侍宮闈,出入管鑰。凡享太廟,皇后神主出入,則帥其屬輿之。總小給使學生之籍,給以糧稟。有書令史三人,書吏六人,內閽史二十人,內掌扇十六人,內給使無常員,小給使學生五十人,掌固四人。凡無官品者,號曰內給使,掌諸門進物之歷;內閽史,掌承傳諸門,出納管鑰;內掌扇,掌中宮繖扇。   △奚官局   令二人,正八品下;丞二人,正九品下。掌奚隸、工役、宮官之品。宮人病,則供醫藥;死,給衣服,各視其品。陪陵而葬者,將作給匠戶,衛士營塚,三品葬給百人,四品八十人,五品六十人,六品、七品十人,八品、九品七人;無品者,斂以松棺五釘,葬以犢車,給三人。皆監門校尉、直長蒞之。內命婦五品以上無親戚者,以近塚同姓中男一人主祭於墓;無同姓者,春、秋祠以少牢。有書令史三人,書吏六人,典事、藥童、掌固各四人。   △內僕局   令二人,正八品下;丞二人,正九品下。掌中宮車乘。皇后出,則令居左、丞居右,夾引。有書令史二人,書吏四人,駕士百四十人,典事八人,掌固八人。駕士掌習御車輿、雜畜。   ○內府局   令二人,正八品下;丞二人,正九品下。掌中藏寶貨給納之數,及供燈燭、湯沐、張設。凡朝會,五品已上及有功將士、蕃酋辭還,皆賜於庭。有書令史二人,書吏、典史,掌固各四人,典事六人。   △太子內坊局   令二人,從五品下;丞二人,從七品下。掌東宮閤內及宮人糧稟。坊事五人,從八品下。初,內坊隸東宮。開元二十七年,隸內侍省,為局,改典內曰令,置丞。坊事及導客舍人六人,掌序導賓客;閤帥六人,掌帥閽人、內給使以供其事;內閽人八人,掌承諸門出入管鑰,內繖扇、燈燭;內廄尉二人,掌車乘。有錄事一人,令史三人,書令史五人,典事二人,駕士三十人,亭長、掌固各一人。   典直四人,正九品下。掌宮內儀式導引,通傳勞問,糾劾非違,察出納。   ○內官   貴妃、惠妃、麗妃、華妃各一人,正一品。掌佐皇后論婦禮於內,無所不統。唐因隋制,有貴妃、淑妃、德妃、賢妃各一人,為夫人,正一品;昭儀、昭容、昭媛、脩儀、脩容、脩媛、充儀、充容、充媛各一人,為九嬪,正二品;婕妤九人,正三品;美人四人,正四品;才人五人,正五品;寶林二十七人,正六品;御女二十七人,正七品;采女二十七人,正八品。六尚,亦曰諸尚書,正三品;二十四司,亦曰諸司事,正四品;二十四典,亦曰諸典事,正六品;二十四掌,亦曰諸掌事。龍朔二年,置贊德二人,正一品;宣儀四人,正二品;承閏五人,正四品;承旨五人,正五品;衛仙六人,正六品;供奉八人,正七品;侍櫛二十人,正八品;侍巾三十人,正九品。鹹亨復舊。開元中,玄宗以后妃四星,一為後,有後而復置四妃,非典法,乃置惠妃、麗妃、華妃,以代三夫人;又置六儀、美人、才人,增尚宮、尚儀、尚服三局。諸司諸典,自六品至九品而止。其後復置貴妃。   淑儀、德儀、賢儀、順儀、婉儀、芳儀各一人,正二品。掌教九御四德,率其屬以贊後禮。   美人四人,正三品,掌率女官脩祭祀、賓客之事。才人七人,正四品,掌敘燕寢,理絲枲,以獻歲功。   ○宮官   △尚宮局   尚宮二人,正五品。六尚皆如之。掌導引中宮,總司記、司言、司簿、司闈。凡六尚事物出納文籍,皆蒞其印署。有女史六人,掌執文書。   司記二人,正六品;二十四司皆如之。掌宮內文簿入出,錄為抄目,審付行焉。牒狀無違,然後加印。典記佐之。典記二人,正七品;二十四典皆如之。掌記二人,正八品;二十四掌皆如之。   司言、典言各二人,掌承敕宣付,別鈔以授司閽傳外。掌言二人,掌宣傳,外司附奏受事者,奏聞;承敕處分,則錄所奏為案記。有女史四人。   司簿、典簿、掌簿各二人,掌女史以上名簿。稟賜,則品別條錄為等。有女史六人。   司闈六人,掌諸閤管鑰。典闈、掌闈各六人,掌分蒞啟閉。有女史四人。   △尚儀局   尚儀二人,掌禮儀起居。總司籍、司樂、司賓、司贊。   司籍、典籍、掌籍各二人,掌供御經籍。分四部,部別為目,以時暴涼。教學則簿記課業,供奉几案、紙筆,皆預偫焉。有女史十人。   司樂、典樂、掌樂各四人,掌宮縣及諸樂陳布之儀,蒞其閱習。有女史二人。   司賓、典賓、掌賓各二人,掌賓客朝見,受名以聞。宴會,則具品數以授尚食;有賜物,與尚功蒞給。有女史二人。   司贊、典贊、掌贊各二人,掌賓客朝見、宴食,贊相導引。會日,引客立於殿庭,司言宣敕坐,然後引即席。酒至,起再拜;食至,亦起。皆相其儀。   彤史二人,正六品。有女史二人。   △尚服局   尚服二人,掌供服用采章之數,總司寶、司衣、司飾、司仗。   司寶二人,掌神寶、受命寶、六寶及符契,皆識其行用,記以文簿。典寶、掌寶各二人,凡出付皆旬別案記,還則硃書注入。有女史四人。   司衣、典衣、掌衣各二人,掌宮內御服、首飾整比,以時進奉。有女史四人。   司飾、典飾、掌飾各二人,掌湯沐、巾櫛。凡供進,識其寒溫之節。有女史二人。   司仗、典仗、掌仗各二人,掌仗衛之器。凡立儀衛,尚服率司仗等供其事。有女史二人。   尚食二人,掌供膳羞品齊。總司膳、司醞、司藥、司饎。凡進食,先嘗。   司膳二人,掌烹煎及膳羞、米面、薪炭。凡供奉口味,皆種別封印。典膳、掌膳各四人,掌調和御食,溫、涼、寒、熱,以時供進則嘗之。有女史四人。   司醞、典醞、掌醞各二人,掌酒醴酏飲,以時進御。有女史二人。   司藥、典藥、掌藥各二人,掌醫方。凡藥外進者,簿案種別。有女史四人。   司饎、典饎、掌饎各二人,掌給宮人餼食、薪炭,皆有等級,受付則旬別案記。有女史四人。   △尚寢局   尚寢二人,掌燕見進御之次敘,總司設、司輿、司苑、司燈。   司設、典設、掌設各二人,掌床帷茵席鋪設,久故者以狀聞。凡汛掃之事,典設以下分視。有女史四人。   司輿、典輿、掌輿各二人,掌輿輦、繖扇、文物、羽旄,以時暴涼。典輿以下分察。有女史二人。   司苑、典苑、掌苑各二人,掌園苑蒔植蔬果。典苑以下分察之。果熟,進御。有女史二人。   司燈、典燈、掌燈各二人,掌門閤燈燭。晝漏盡一刻,典燈以下分察。有女史二人。   △尚功局   尚功二人,掌女功之程,總司制、司珍、司彩、司計。   司制、典制、掌制各二人,掌供御衣服裁縫。有女史二人。   司珍、典珍、掌珍各二人,掌珠珍、錢貨。有女史六人。   司彩、典彩、掌彩各二人,掌綿彩、縑帛、絲枲。有賜用,則旬別案記。有女史二人。   司計、典計、掌計各二人,給衣服、飲食、薪炭。有女史二人。   宮正一人,正五品;司正二人,正六品;典正二人,正七品。宮正掌戒令、糾禁、謫罰之事。宮人不供職者,司正以牒取裁,小事決罰,大事秦聞。有女史四人。阿監、副監,視七品。   ○太子內官   良娣二人,正三品;良媛六人,正四品;承徽十人,正五品;昭訓十六人,正七品;奉儀二十四人,正九品。   司閨二人,從六品;三司皆如之。掌導引妃及宮人名簿,總掌正、掌書、掌筵。   掌正三人,從八品,九掌皆如之。掌文書出入、管鑰、糾察推罰。有女史三人。   掌書三人,掌符契、經籍、宣傳、啟奏、教學、稟賜、紙筆。有女史三人。   掌筵三人,掌幄帟、床褥、几案、輿繖、汛掃、鋪設。   司則二人,掌禮儀參見,總掌嚴、掌縫、掌藏。   掌嚴三人,掌首飾、衣服、巾櫛、膏沐、服玩、仗衛。有女史三人。   掌縫三人,掌裁紉、織績。有女史三人。   掌藏三人,掌財貨、珠寶、縑彩。   司饌二人,掌進食先嘗,總掌食、掌醫、掌園。有女史四人。   掌食三人,掌膳羞、酒醴、燈燭、薪炭、器皿。有女史四人。   掌醫三人,掌方藥、優樂。有女史二人。   掌園三人,掌種植蔬果。有女史二人。 志第三十八 百官三   ○御史台   大夫一人,正三品;中丞二人,正四品下。大夫掌以刑法典章糾正百官之罪惡,中丞為之貳。其屬有三院:一曰台院,侍御史隸焉;二曰殿院,殿中侍御史隸焉;三曰察院,監察御史隸焉。凡冤而無告者,三司詰之。三司,謂御史大夫、中書、門下也。大事奏裁,小事專達。凡有彈劾,御史以白大夫,大事以方幅,小事署名而已。有制覆囚,則與刑部尚書平閱。行幸,乘路車為導。朝會,則率其屬正百官之班序,遲明列於兩觀,監察御史二人押班,侍御史顓舉不如法者。文武官職事九品以上及二王后,朝朔望。文官五品以上及兩省供奉官、監察御史、員外郎、太常博士日參,號常參官。武官三品以上三日一朝,號九參官;五品以上及折衝當番者五日一朝,號六參官。弘文、崇文館、國子監學生四時參。凡諸王入朝及以恩追至者,日參。九品以上,自十月至二月,褲褶以朝;五品以上有珂,蕃官及四品非清官則否。凡朝位以官,職事同者先爵,爵同以齒,致仕官居上;職事與散官、勳官合班,則文散官居職事之下,武散官次之,勳官又次之;官同者,異姓為後。親王、嗣王任文武官者,從其班,官卑者從王品;郡王任三品以下職事者,居同階品之上。非任文武官者,嗣王居太子太保之下,郡王次之,國公居三品之下,郡公居從三品之下,縣公居四品之下,侯居從四品之下,伯居五品之下,子居從五品之上,男居從五品之下。以前官召見者,居本品見任之上,以理解者,居同品之下。本司參集者,以職事為上下。文武三品非職事官者,朝參名簿,皆稱曰諸公。凡出,不逾四面關則不辭見。都督、刺史、都護既辭,候旨於側門。左右僕射、侍中、中書令初拜,以表讓。中書門下五品以上及諸司長官,謝於正衙,復進狀謝於側門。兩班三品以朔望朝,就食廊下,殿中侍御史二人為使蒞之。高宗改治書侍御史中丞,以避帝名;龍朔二年,改御史台曰憲台,大夫曰大司憲,中丞曰司憲大夫。武後文明元年,改御史台曰肅政台。光宅元年,分左右台:左台知百司,監軍旅;右台察州縣、省風俗。尋命左台兼察州縣。兩台歲再發使八人,春曰風俗,秋曰廉察,以四十八條察州縣。兩台御史,有假、有檢校、有員外、有試,至神龍初皆廢。景雲三年,以兩台望齊,糾舉苛察,百僚厭其煩,乃廢右台。延和元年復置,歲中以尚書省隸左台,月餘而右台復廢。至德後,諸道使府參佐,皆以御史為之,謂之外台;復有檢校、裡行、內供奉,或兼或攝,諸使下官亦如之。會昌初,升大夫、中丞品。東都留台,有中丞一人、侍御史一人、殿中侍御史二人、監察御史三人;元和後,不置中丞,以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監察御史主留台務,而三院御史亦不常備。   侍御史六人,從六品下。掌糾舉百寮及入閤承詔,知推、彈、雜事。凡三司理事,與給事中、中書舍人更直朝堂。若三司所按而非其長官,則與刑部郎中、員外郎、大理司直、評事往訊。彈劾,則大夫、中丞押奏。大事,法冠、硃衣、纁裳、白紗中單;小事常服。久次者一人知雜事,謂之雜端,殿中監察職掌、進名、遷改及令史考第,台內事顓決,亦號台端。次一人知公廨。次一人知彈。分京城諸司及諸州為東、西:次一人知西推、贓贖、三司受事,號副端;次一人知東推、理匭等,有不糾舉者罰之;以殿中侍御史第一人同知東推,蒞太倉出納;第二人同知西推,蒞左藏出納。號四推御史。只日,台院受事;雙日,殿院受事。次侍御史一人,分司東都台。凡御史以下遇長官於路,去戴下馬,長官斂轡止之。出入行止,殿中以下視以為法,先後有罰。入朝,則與殿中侍御史隨仗分入,東則居侍中、黃門侍郎、給事中之次,西則居中書令、侍郎、舍人之次,各居中丞、大夫下。每一人東向承詔五日,有旨召御史,不呼名則承詔者出。樂彥瑋為大夫,以嘗召兩御史,乃加副承詔一人,闕則殿中承乏。監察御史分日直朝堂,入自側門,非奏事不至殿庭;正門無籍;天授中,詔側門置籍,得至殿庭;開元七年,又詔隨仗入閤。分左右巡,糾察違失,左巡知京城內,右巡知京城外,盡雍、洛二州之境,月一代,將晦,即巡刑部、大理、東西徒坊、金吾、縣獄。搜狩,則監圍,察斷絕失禽者。其後,以殿中掌左右巡;尋以務劇,選用京畿縣尉。又置御史裡行使、侍御史裡行使、殿中裡行使、監察裡行使,以未為正官,無員數。唐法,殿中侍御史遷拜及職事,與侍御史鈞。開元以降,權屬侍御史,而殿中兼知庫藏、宮門內事。故事,御史台不受訟,有訴可聞者略其姓名,托以風聞。其後,御史嫉惡者少,通狀壅絕。十四年,乃定授事御史一人,知其日劾狀,題告事人姓名。其後,宰相以御史權重,建議彈奏先白中丞、大夫,復通狀中書、門下,然後得奏。自是御史之任輕矣。建中元年,以侍御史分掌公廨、推、彈,自是雜端之任輕矣。元和八年,命四推御史受事,週而復始,罷東西分日之限。隋末,廢殿內侍御史;義寧元年,承相府置察非掾二人;武德元年,改曰殿中侍御史;龍朔元年,置監察御史裡行;武後文明元年,置殿中裡行,後亦顓以裡行名官;長安二年,置內供奉。   主簿一人,從七品下。掌印,受事發辰,核台務,主公廨及戶奴婢、勳散官之職。錄事二人,從九品下。有主事二人。台院有令史七十八人,書令史二十五人,亭長六人,掌固十二人。殿院有令史八人,書令史十八人。察院有計史三十四人,令史十人,掌固十二人。   殿中侍御史九人,從七品下。掌殿庭供奉之儀,京畿諸州兵皆隸焉。正班,列於閤門之外,糾離班、語不肅者。元日、冬至朝會,則乘馬、具服、戴黑豸升殿。巡幸,則往來門旗之內,檢校文物虧失者。一人同知東推,監太倉出納;一人同知西推,監左藏出納;二人為廊下食使;二人分知左右巡;三人內供奉。   監察御史十五人,正八品下。掌分察百寮,巡按州縣,獄訟、軍戎、祭祀、營作、太府出納皆蒞焉;知朝堂左右廂及百司綱目。   凡十道巡按,以判官二人為佐,務繁則有支使。其一,察官人善惡;其二,察戶口流散,籍帳隱沒,賦役不均;其三,察農桑不勤,倉庫減耗;其四,察妖猾盜賊,不事生業,為私蠹害;其五,察德行孝悌,茂才異等,藏器晦跡,應時用者;其六,察黠吏豪宗兼併縱暴,貧弱冤苦不能自申者。凡戰伐大克獲,則數俘馘、審功賞,然後奏之。屯田、鑄錢,嶺南、黔府選補,亦視功過糾察。決囚徒,則與中書舍人、金吾將軍蒞之。國忌齋,則與殿中侍御史分察寺觀。蒞宴射、習射及大祠、中祠,視不如儀者以聞。   初,開元中,兼巡傳驛,至二十五年,以監察御史檢校兩京館驛。大歷十四年,兩京以御史一人知館驛,號館驛使。監察御史分察尚書省六司,繇下第一人為始,出使亦然。興元元年,以第一人察吏部、禮部,兼監祭使;第二人察兵部、工部,兼館驛使;第三人察戶部、刑部。歲終議殿最。元和中,以新人不出使無以觀能否,乃命顓察尚書省,號曰六察官。開元十九年,以監察御史二人蒞太倉、左藏庫。三院御史,皆初領繁劇外府推事。其後,以殿中侍御史上一人為監太倉使,第二人為監左藏庫使。   凡諸使下三院御史內供奉,其班居正台監察御史之上。   ○太常寺   卿一人,正三品;少卿二人,正四品上。掌禮樂、郊廟、社稷之事,總郊社、太樂、鼓吹、太醫、太卜、廩犧、諸祠廟等署,少卿為之貳。凡大禮,則贊引;有司攝事,則為亞獻;三公行園陵,則為副;大祭祀,省牲、器,則謁者為之導;小祀及公卿嘉禮,命謁者贊相。凡巡幸、出師、克獲,皆擇日告太廟。凡藏大享之器服,有四院:一曰天府院,藏瑞應及伐國所獲之寶,禘祫則陳於廟庭;二曰御衣院,藏天子祭服;三曰樂縣院,藏六樂之器;四曰神廚院,藏御廩及諸器官奴婢。初,有衣冠署,令,正八品上;貞觀元年,署廢。高宗即位,改治禮郎曰奉禮郎,以避帝名;龍朔二年,改太常寺曰奉常寺,九寺卿皆曰正卿,少卿曰大夫。武後光宅元年,復改太常寺曰司常寺。   丞二人,從五品下。掌判寺事。凡享太廟,則修七祀於西門之內。主簿二人,從七品上。   博士四人,從七品上。掌辨五禮;按王公、三品以上功過善惡為之謚;大禮,則贊卿導引。   太祝六人,正九品上。掌出納神主,祭祀則跪讀祝文;卿省牲則循牲告充,牽以授太官。   奉禮郎二人,從九品上。掌君臣版位,以奉朝會、祭祀之禮。宗廟則設皇帝位於庭,九廟子孫列焉,昭、穆異位,去爵從齒。凡樽、彝、勺、冪、篚、坫、簠、簋、登,鈃、籩、豆,皆辨其位。凡祭祀、朝會,在位拜跪之節,皆贊導之。公卿巡行諸陵,則主其威儀鼓吹,而相其禮。   協律郎二人,正八品上。掌和律呂。錄事二人,從九品上;八寺錄事品同。有禮院修撰、檢討官各一人,府十一人,史二十三人,謁者十人,贊引二十人,贊者四人,祝史六人,贊者十六人。太常寺、禮院禮生各三十五人,亭長八人,掌固十二人。   △兩京郊社署   令各一人,從七品下;丞各一人,從八品上。令掌五郊、社稷、明堂之位,與奉禮郎設樽、罍、篚、冪,而太官令實之。立燎壇,積柴。合朔有變,則巡察四門,以俟變過,明則罷。有府二人,史四人,典事五人,掌固五人,門僕八人,齋郎百一十人。齋郎掌供郊廟之役。太廟九室,室有長三人,以主樽、罍、篚、冪、鎖鑰,又有罍洗二人;郊壇有掌坐二十四人,以主神御之物。皆禮部奏補。凡室長十年、掌座十二年,皆授官。祭饗而員少,兼取三館學生,皆絳衣絳幘。更一番者,戶部下蠲符,歲一申考諸署所擇者,太常以十月申解於禮部,如貢舉法,帖《論語》及一大經。中第者錄奏吏部注冬集散官,否者番上如初。六試而絀,授散官。唐初,以郊社、太樂、鼓吹、太醫、太官、左藏、乘黃、典廄、典客、上林、太倉、平准、常平、典牧、左尚、右尚為上署,鉤盾、右藏、織染、掌冶為中署,珍羞、良醞、掌醞、守宮、武器、車府、司儀、崇玄、導官、甄官、河渠、弩坊、甲坊、舟楫、太卜、廩犧、中校、左校、右校為下署。   △太樂署   令二人,從七品下;丞一人,從八品下;樂正八人,從九品下。令掌調鍾律,以供祭饗。凡習樂,立師以教,而歲考其師之課業為三等,以上禮部。十年大校,未成,則五年而校,以番上下。有故及不任供奉,則輸資錢,以充伎衣樂器之用。散樂,閏月人出資錢百六十,長上者復繇役,音聲人納資者歲錢二千。博士教之,功多者為上第,功少者為中第,不勤者為下第,禮部覆之。十五年有五上考、七中考者,授散官,直本司,年滿考少者,不敘。教長上弟子四考,難色二人、次難色二人業成者,進考,得難曲五十以上任供奉者為業成。習難色大部伎三年而成,次部二年而成,易色小部伎一年而成,皆入等第三為業成。業成、行脩謹者,為助教;博士缺,以次補之。長上及別教未得十曲,給資三之一;不成者隸鼓吹署。習大小橫吹,難色四番而成,易色三番而成;不成者,博士有謫。內教博士及弟子長教者,給資錢而留之。武德後,置內教坊於禁中。武後如意元年,改曰雲韶府,以中官為使。開元二年,又置內教坊於蓬萊宮側,有音聲博士、第一曹博士、第二曹博士。京都置左右教坊,掌俳優雜技。自是不隸太常,以中官為教坊使。唐改太樂為樂正,有府三人,史六人,典事八人,掌固六人,文武二舞郎一百四十人,散樂三百八十二人,仗內散樂一千人,音聲人一萬二十七人。有別教院。開成三年,改法曲所處院曰仙韶院。   △鼓吹署   令二人,從七品下;丞二人,從八品下;樂正四人,從九品下。令掌鼓吹之節。合朔有變,則帥工人設五鼓於太社,執麾旒於四門之塾,置龍床,有變則舉麾擊鼓,變復而止。馬射,設n鼓金鉦,施龍床。大儺,帥鼓角以助侲子之唱。有府三人,史六人,典事四人,掌固四人。唐並清商、鼓吹為一署,增令一人。   △太醫署   令二人,從七品下;丞二人,醫監四人,並從八品下;醫正八人,從九品下。令掌醫療之法,其屬有四:一曰醫師,二曰針師,三曰按摩師,四曰咒禁師。皆教以博士,考試登用如國子監。醫師、醫正、醫工療病,書其全之多少為考課。歲給藥以防民疾。凡陵寢廟皆儲以藥,尚藥、太常醫各一人受之。宮人患坊有藥庫,監門蒞出給;醫師、醫監、醫正番別一人蒞坊。凡課藥之州,置採藥師一人。京師以良田為園,庶人十六以上為藥園生,業成者為師。凡藥,辨其所出,擇其良者進焉。有府二人,史四人,主藥八人,藥童二十四人,藥園師二人,藥園生八人,掌固四人,醫師二十人,醫工百人,醫生四十人,典藥一人,針工二十人,針生二十人,按摩工五十六人,按摩生十五人,咒禁師二人,咒禁工八人,咒禁生十人。   醫博士一人,正八品上;助教一人,從九品上。掌教授諸生以《本草》、《甲乙》、《脈經》,分而為業:一曰體療,二曰瘡腫,三曰少小,四曰耳目口齒,五曰角法。   針博士一人,從八品上;助教一人,針師十人,並從九品下。掌教針生以經脈、孔穴,教如醫生。   按摩博士一人,按摩師四人,並從九品下。掌教導引之法以除疾,損傷折跌者,正之。   咒禁博士一人,從九品下。掌教咒禁祓除為厲者,齋戒以受焉。   △太卜署   令一人,從七品下;丞二人,從八品下;卜正、博士各二人,從九品下。掌卜筮之法:一曰龜,二曰五兆,三曰易,四曰式。祭祀、大事,率卜正卜日,示高於卿,退而命龜,既灼而占,先上旬,次中旬,次下旬。小祀、小事者,則卜正示高、命龜、作,而太卜令佐蒞之。季冬,帥侲子堂贈大儺,天子六隊,太子二隊,方相氏右執戈、左執楯而導之,唱十二神名,以逐惡鬼,儺者出,礫雄雞於宮門、城門。有卜助教二人,卜師二十人,巫師十五人,卜筮生四十五人,府一人,史二人,掌固二人。   △廩犧署   令一人,從八品下;丞二人,正九品下。掌犧牲粢盛之事。祀用太牢者,三牲加酒、脯、醢,與太祝牽牲就榜位,卿省牲,則北面告腯,以授太官。籍田,則供耒於司農卿,卿以授侍中;籍田所收以供粢盛、五齊、三酒之用,以余及槁飼犧牲。有府一人,史二人,典事二人,掌固二人。   △汾祠署   令一人,從七品下;丞一人,從八品上。掌享祭灑掃之制。有府二人,史四人,廟干二人。開元二十一年置署。   三皇五帝以前帝王、三皇、五帝、周文王、周武王、漢高祖、兩京武成王廟   令一人,從六品下;丞一人,正八品下。掌開闔、灑掃、釋奠之禮。有錄事一人,府二人,史四人,廟干二人,掌固四人,門僕八人。神龍二年,兩京置齊太公廟署,其後廢;開元十九年復置。天寶三載,初置周文王廟署;六載,置三皇五帝廟署;七載,置三皇五帝以前帝王廟署;九載,置周武王、漢高祖廟署。上元元年,改齊太公署為武成王廟署,硃全忠曰武明。   ○光祿寺   卿一人,從三品;少卿二人,從四品上;丞二人,從六品上;主簿二人,從七品上。掌酒醴膳羞之政,總太官、珍羞、良醞、掌醢四署。凡祭祀,省牲鑊、濯溉;三公攝祭,則為終獻。朝會宴享,則節其等差。錄事二人。龍朔二年,改光祿寺曰司宰寺。武後光宅元年,曰司膳寺。有府十一人,史二十一人,亭長六人,掌固六人。   △太官署   令二人,從七品下;丞四人,從八品下。掌供祠宴朝會膳食。祭日,令白卿詣廚省牲鑊,取明水、明火,帥宰人割牲,取毛血實豆,遂烹。又實簠簋,設於饌幕之內。有府四人,史八人,監膳十人,監膳史十五人,供膳二千四百人,掌固四人。   △珍羞署   令一人,正八品下;丞二人,正九品下。掌供祭祀、朝會、賓客之庶羞,榛栗、脯脩、魚鹽、菱芡之名數。武後垂拱元年,改餚藏署曰珍羞署,神龍元年復舊,開元元年又改。有府三人,史六人,典書八人,餳匠五人,掌固四人。   △良醞署   令二人,正八品下;丞二人,正九品下。掌供五齊、三酒。享太廟,則供郁鬯以實六彝;進御,則供春暴、秋清、酴捔G、桑落之酒。有府三人,史六人,監事二人,掌醞二十人,酒匠十三人,奉觶百二十人,掌固四人。   △掌醢署   令一人,正八品下;丞二人,正九品下。掌供醢醯之物:一曰鹿醢,二曰兔醢,三曰羊醢,四曰魚醢。宗廟,用菹以實豆;賓客、百官,用醯醬以和羹。有府二人,史二人,主醢十人,醬匠二十三人,酢匠十二人,豉匠十二人,菹醯匠八人,掌固四人。   ○衛尉寺   卿一人,從三品;少卿二人,從四品上;丞二人,從六品上。掌器械文物,總武庫、武器、守宮三署。兵器入者,皆籍其名數。祭祀、朝會,則供羽儀、節鉞、金鼓,帷帟、茵席。凡供宮衛者,歲再閱,有敝則脩於少府。主簿二人,從七品上。錄事一人。龍朔二年,改曰司衛寺。武後光宅元年又改。有府六人,史十一人,亭長四人,掌固六人。   丞,掌判寺事,辨器械出納之數。大事承製敕,小事則聽於尚書省。   △兩京武庫署   令各二人,從六品下;丞各二人,從八品下。掌藏兵械。有赦,建金雞,置鼓宮城門之右,大理及府縣囚徒至,則擊之。監事各一人,正九品上。諸署監事,品同。有府各六人,史各六人,典事各二人,掌固各五人。開元二十五年,東都亦置署。   △武器署   令一人,正八品下;丞二人,正九品下。掌外戎器。祭祀、巡幸,則納於武庫。給六品以上葬鹵簿、棨戟。凡戟,廟、社、宮、殿之門二十有四,東宮之門一十八,一品之門十六,二品及京兆河南太原尹、大都督、大都護之門十四,三品及上都督、中都督、上都護、上州之門十二,下都督、下都護、中州、下州之門各十。衣幡壞者,五歲一易之。薨卒者既葬,追還。監事二人。有府二人,史六人,典事二人,掌固四人。貞觀中,東都亦置署。   △守宮署   令一人,正八品下;丞二人,正九品下。掌供帳帟。祭祀、巡幸,則設王公百官之位。吏部、兵部、禮部試貢舉人,則供帷幕。王公婚禮,亦供帳具。京諸司長上官,以品給其床罽。供蕃客帷帟,則題歲月。席壽三年,氈壽五年,褥壽七年;不及期而壞,有罰。監事二人。有府二人,史四人,掌設六人,幕士八十人,掌固四人。   ○宗正寺   卿一人,從三品;少卿二人,從四品上;丞二人,從六品上。掌天子族親屬籍,以別昭穆;領陵台、宗玄二署。凡親有五等,先定於司封:一曰皇帝周親、皇后父母,視三品;二曰皇帝大功親、小功尊屬,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周親,視四品;三曰皇帝小功親、緦麻尊屬,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大功親,視五品;四曰皇帝緦麻親、袒免尊屬,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小功親;五曰皇帝袒免親,太皇太后小功卑屬,皇太后、皇后緦麻親,視六品。皇帝親之夫婦男女,降本親二等,余親降三等,尊屬進一等,降而過五等者不為親。諸王、大長公主、長公主親,本品;嗣王、郡王非三等親者,亦視五品;駙馬都尉,視諸親。祭祀、冊命、朝會,陪位、襲封者皆以簿書上司封。主簿二人,從七品上。知圖譜官一人,脩玉牒官一人,知宗子表疏官一人,錄事二人。武德二年,置宗師一人,後省。龍朔二年,改宗正寺曰司宗寺。武後光宅元年曰司屬寺。有府五人,史五人,亭長四人,掌固四人。京都太廟齋郎各一百三十人,門僕各三十三人,主簿、錄事各二人。   △諸陵台   令各一人,從五品上;丞各一人,從七品下。建初、啟運、興寧、永康陵,令各一人,從七品下;丞各一人,從八品下。掌守衛山陵。凡陪葬,以文武分左右,子孫從父祖者亦如之;宮人陪葬,則陵戶成墳。諸陵四至有封,禁民葬,唯故墳不毀。開元二十四年,以宗廟所奉不可名以署,太常少卿韋縚奏廢太廟署,以少卿一人知太廟事。二十五年,濮陽王徹為宗正卿,恩遇甚厚,建議以宗正司屬籍,乃請以陵寢、宗廟隸宗正。天寶十二載,駙馬都尉張□為太常卿,得幸,又以太廟諸陵署隸太常。十載,改獻、昭、乾、定、橋五陵署為台,升令品,永康、興寧二陵稱署如故。至德二年,復以陵廟隸宗正。永泰元年,太常卿姜慶初復奏以陵廟隸太常,大歷二年復舊。陵台有錄事各一人,府各二人,史各四人,主衣、主輦、主藥各四人,典事各三人,掌固各二人,陵戶各三百人,昭陵、乾陵、橋陵增百人。諸陵有錄事各一人,府各一人,史各二人,典事各二人,掌固各二人,陵戶各百人。   △諸太子廟   令各一人,從八品上;丞各一人,正九品下;錄事各一人。令掌灑掃開闔之節,四時享祭焉。有府各一人,史各二人,典事各二人,掌固各一人。   △諸太子陵   令各一人,從八品下;丞各一人,從九品下;錄事各一人。有府各一人,史各二人,典事各二人,掌固各一人,陵戶各三十人。太常舊有太廟署,令一人,從七品下;丞二人,從七品下;齋郎二十四人。   △崇玄署   令一人,正八品下;丞一人,正九品下。掌京都諸觀名數與道士帳籍、齋醮之事。新羅、日本僧入朝學問,九年不還者編諸籍。道士、女官、僧、尼,見天子必拜。凡止民家,不過三夜。出逾宿者,立案連署,不過七日,路遠者州縣給程。天下觀一千六百八十七,道士七百七十六,女官九百八十八;寺五千三百五十八,僧七萬五千五百二十四,尼五萬五百七十六。兩京度僧、尼、道士、女官,御史一人蒞之。每三歲州、縣為籍,一以留縣,一以留州;僧、尼,一以上祠部,道士、女官,一以上宗正,一以上司封。有府二人,史三人,典事六人,掌固二人,崇玄學博士一人、學生百人。隋以署隸鴻臚,又有道場、玄壇。唐置諸寺觀監,隸鴻臚寺,每寺觀有監一人。貞觀中,廢寺觀監。上元二年,置漆園監,尋廢。開元二十五年,置崇玄學於玄元皇帝廟。天寶元年,兩京置博士、助教各一員,學生百人,每祠享,以學生代齋郎。二載,改崇玄學曰崇玄館,博士曰學士,助教曰直學士,置大學士一人,以宰相為之,領兩京玄元宮及道院,改天下崇玄學為通道學,博士曰道德博士,未幾而罷。寶應、永泰間,學生存者亡幾。大歷三年,復增至百人。初,天下僧、尼、道士、女官,皆隸鴻臚寺,武後延載元年,以僧、尼隸祠部。開元二十四年,道士、女官隸宗正寺,天寶二載,以道士隸司封。貞元四年,崇玄館罷大學士,後復置左右街大功德使、東都功德使、修功德使,總僧、尼之籍及功役。元和二年,以道士、女官隸左右街功德使。會昌二年,以僧、尼隸主客,太清宮置玄元館,亦有學士,至六年廢,而僧、尼復隸兩街功德使。   ○太僕寺   卿一人,從三品;少卿二人,從四品上;丞四人,從六品上;主簿二人,從七品上;錄事二人。卿掌廄牧、輦輿之政,總乘黃、典廄、典牧、車府四署及諸監牧。行幸,供五路屬車。凡監牧籍帳,歲受而會之,上駕部以議考課。永徽中,太僕寺曰司馭寺,武後光宅元年改曰司僕寺。有府十七人,史三十四人,獸醫六百人,獸醫博士四人,學生百人,亭長四人,掌固六人。   △乘黃署   令一人,從七品下;丞一人,從八品下。掌供車路及馴馭之法。凡有事,前期四十日,率駕士調習,尚乘隨路色供馬;前期二十日,調習於內侍省。有府一人,史二人,駕士一百四十人,羊車小史十四人,掌固六人。   △典廄署   令二人,從七品下;丞四人,從八品下。掌飼馬牛、給養雜畜。良馬一丁,中馬二丁,駑馬三丁,乳駒、乳犢十給一丁。有府四人,史八人,主乘六人,典事八人,執馭百人,駕士八百人,掌固六人。   △典牧署   令三人,正八品上;丞六人,從九品上。掌諸牧雜畜給納及酥酪脯臘之事。群牧所送羊犢,以供廩犧、尚食。監事八人。有府四人,史八人,典事十六人,主酪七十四人,駕士百六十人,掌固四人。   △車府署   令一人,正八品下;丞一人,正九品下。掌王公以下車路及馴馭之法。從官三品以上婚、葬,給駕士。凡路車之馬牛,率馭士調習。有府一人,史二人,典書四人,馭士百七十五人,掌固六人。   △諸牧監   上牧監:監各一人,從五品下;副監各二人,正六品下;丞各二人,正八品上;主簿各一人,正九品下。中牧監:監,正六品下;副監,從六品下;丞,從八品上;主簿,從九品上。下牧監:監,從六品下;副監,正七品下;丞,正九品上;主簿,從九品下。中牧監副監、丞,減上牧監一員。南使、西使,丞各三人,從七品下;錄事各一人,從九品下。北使、鹽州使,丞各二人,從七品下。掌群牧孳課。凡馬五千為上監,三千為中監,不及為下監。馬牛之群,有牧長,有尉。馬之駑、良,皆著籍,良馬稱左,駑馬稱右。每歲孟秋,群牧使以諸監之籍合為一,以仲秋上於寺,送細馬,則有牽夫、識馬小兒、獸醫等。凡馬游牝以三月,駒犢在牧者,三歲別群。孳生過分有賞,死耗亦以率除之。歲終監牧使巡按,以功過相除為考課。上牧監,有錄事各一人,府各三人,史各六人,典事各八人,掌固各四人。中牧監,減府一人,史、典事各減三人。下牧監,典事、掌固減二人。南使、西使,錄事、史各一人,府各五人,史各九人;北使、鹽州使,錄事以下員數及品,如南使。麟德中,置八使,分總監坊。秦、蘭、原、渭四州及河曲之地。凡監四十有八:南使有監十五,西使有監十六,北使有監七,鹽州使有監八,嵐州使有監二。自京師西屬隴右,有七馬坊,置隴右三使領之。又有沙苑、樓煩、天馬監。沙苑監掌畜隴右諸牧牛羊,給宴祭及尚食所用,每歲與典牧署供焉。自監以下,品數如下牧監。至開元二十三年,廢監。   △東宮九牧監   丞二人,正八品上;錄事一人,從九品下。掌牧養馬牛,以供皇太子之用。有錄事史各一人,府三人,史六人。初,監有監、副監、丞、主簿、錄事各一人,府二人,史四人,典事四人,掌固二人。自監以下,品同下牧監。又有馬牧使,有丞以下官。   ○大理寺   卿一人,從三品;少卿二人,從五品下。掌折獄、詳刑。凡罪抵流、死,皆上刑部,覆於中書、門下。系者五日一慮。   龍朔二年,改曰詳刑寺;武後光宅元年,改曰司刑寺;中宗時廢獄丞。有府二十八人,史五十六人,司直史十二人,評事史二十四人,獄史六人,亭長四人,掌固十八人,問事百人。   正二人,從五品下。掌議獄,正科條。凡丞斷罪不當,則以法正之。五品以上論者,蒞決。巡幸則留總持寺事。   丞六人,從六品上。掌分判寺事,正刑之輕重。徒以上囚,則呼與家屬告罪,問其服否。   主簿二人,從七品上。掌印,省署鈔目,句檢稽失。凡官吏抵罪及雪免,皆立簿。私罪贖銅一斤,公罪二斤,皆為一負;十負為一殿。每歲吏部、兵部牒覆選人殿負,錄報焉。   獄丞二人,從九品下。掌率獄史,知囚徒。貴賤、男女異獄。五品以上月一沐,暑則置漿。禁紙筆、金刃、錢物、杵梃入者。囚病,給醫藥,重者脫械鎖,家人入侍。   司直六人,從六品上;評事八人,從八品下。掌出使推按。凡承製推訊長史,當停務禁錮者,請魚書以往。錄事二人。   ○鴻臚寺   卿一人,從三品;少卿二人,從四品上;丞二人,從六品上。掌賓客及凶儀之事。領典客、司儀二署。凡四夷君長,以蕃望高下為簿,朝見辨其等位,第三等居武官三品之下,第四等居五品之下,第五等居六品之下,有官者居本班。御史察食料。二王后、夷狄君長襲官爵者,辨嫡庶。諸蕃封命,則受冊而往。海外諸蕃朝賀進貢使有下從,留其半於境;繇海路朝者,廣州擇首領一人、左右二人入朝;所獻之物,先上其數於鴻臚。凡客還,鴻臚籍衣繼賜物多少以報主客,給過所。蕃客奏事,具至日月及所奏之宜,方別為狀,月一奏,為簿,以副藏鴻臚。獻馬,則殿中、太僕寺蒞閱,良者入殿中,駑病入太僕。獻藥者,鴻臚寺驗覆,少府監定價之高下。鷹、鶻、狗、豹無估,則鴻臚定所報輕重。凡獻物,皆客執以見,駝馬則陳於朝堂,不足進者州縣留之。皇帝、皇太子為五服親及大臣發哀臨吊,則卿贊相。大臣一品葬,以卿護;二品,以少卿;三品,以丞。皆司儀示以禮制。主簿一人,從七品上。錄事二人。龍朔二年,改鴻臚寺曰同文寺,武後光宅元年,改曰司賓寺。有府五人,史十人,亭長四人,掌固六人。   △典客署   令一人,從七品下;丞三人,從八品下。掌二王后介公、酅公之版籍及四夷歸化在籓者,朝貢、宴享、送迎皆預焉。酋渠首領朝見者,給稟食;病,則遣醫給湯藥;喪,則給以所須;還蕃賜物,則佐其受領,教拜謝之節。有典客十三人,府四人,史八人,掌固二人。   掌客十五人,正九品上。掌送迎蕃客,顓蒞館舍。   △司儀署   令一人,正八品下;丞一人,正九品下。掌凶禮喪葬之具。京官職事三品以上、散官二品以上祖父母、父母喪,職事散官五品以上、都督、刺史卒於京師,及五品死王事者,將葬,祭以少牢,率齋郎執俎豆以往。三品以上贈以束帛,黑一、纁二,一品加乘馬;既引,遣使贈於郭門之外,皆有束帛,一品加璧。五品以上葬,給營墓夫。有司儀六人,府二人,史四人,掌設十八人,齋郎三十人,掌固四人,幕士六十人。   ○司農寺   卿一人,從三品;少卿二人,從四品上。掌倉儲委積之事。總上林、太倉、鉤盾、霢官四署及諸倉、司竹、諸湯、宮苑、鹽池、諸屯等監。凡京都百司官吏祿稟、朝會、蔡祀所須,皆供焉。藉田,則進耒耜。   丞六人,從六品上。總判寺事。凡租及稿秸至京都者,閱而納焉。官戶奴婢有技能者配諸司,婦人入掖庭,以類相偶,行宮監牧及賜王公、公主皆取之。凡孳生雞彘,以戶奴婢課養。俘口則配輕使,始至給稟食。主簿二人,從七品上;錄事二人。龍朔二年,改司農寺曰司稼寺。有府三十八人,史七十六人,計史三人,亭長九人,掌固七人。   △上林署   令二人,從七品下;丞四人,從八品下。掌苑囿園池。植果蔬,以供朝會、祭祀及尚食諸司常料。季冬,藏冰千段,先立春三日納之冰井,以黑牡、秬黍祭司寒,仲春啟冰亦如之。監事十人。有府七人,史十四人,典事二十四人,掌固五人。   △太倉署   令三人,從七品下;丞五人,從八品下;監事八人。掌廩藏之事。有府十人,史二十人,典事二十四人,掌固八人。   △鉤盾署   令二人,正八品上;丞四人,正九品上;監事十人,掌供薪炭、鵝鴨、蒲藺、陂池藪澤之物,以給祭祀、朝會、饗燕賓客。有府七人,史十四人,典事十九人,掌固五人。   △{道禾}官署   令二人,正八品下;丞四人,正九品上;監事十人。掌{道禾}擇米麥。凡九谷,皆隨精粗差其耗損而供焉。有府八人,史十六人,典事二十四人,掌固五人。初有御細倉督、麴面倉督,貞觀中省。   △太原、永豐、龍門等倉   每倉監一人,正七品下;丞二人,從八品上。掌倉廩儲積。凡出納帳籍,歲終上寺。有錄事一人,府三人,史六人,典事八人,掌固六人;龍門等倉,減府一人,史、典事、掌固各減二人。   △司竹   監一人,從六品下;副監一人,正七品下;丞二人,正八品上。掌植竹、葦,供宮中百司簾篚之屬,歲以筍供尚食。有錄事一人,府二人,史四人,典事三十人,掌固四人,葦園匠一百人。   △慶善、石門、溫泉湯等監   每監監一人,從六品下;丞一人,正七品下。掌湯池、宮禁、防堰及偫粟芻、脩調度,以備供奉。王公以下湯館,視貴賤為差。凡近湯所潤瓜蔬,先時而熟者,以薦陵廟。有錄事一人,府一人,史二人,掌固四人。   △京都諸宮苑總監   監各一人,從五品下;副監各一人,從六品下;丞各二人,從七品下;主簿各二人,從九品上。掌苑內宮館、園池、禽魚、果木。凡官屬人畜出入,皆有籍。有錄事各二人,府各八人,史各十六人,亭長各四人,掌固各六人,獸醫各五人。   △京都諸園苑監、苑四面監   監各一人,從六品下;副監各一人,從七品下;丞各二人,正八品下。掌完葺苑面、宮館、園池與種蒔、蕃養六畜之事。顯慶二年,改青城宮監曰東都苑北面監,明德宮監曰東都苑南面監,洛陽宮農圃監曰東都苑東面監,倉貨監曰東都苑西面監。有錄事各一人,府各三人,史各六人,典事各六人,掌固各六人。   △九成宮總監   監一人,從五品下;副監一人,從六品下;丞一人,從七品下;主簿一人,從九品上。掌脩完宮苑,供進煉餌之事。有錄事一人,府三人,自監以下,品同宮苑。武德初,改隋仁壽宮監曰九成宮監。   △諸鹽池監   監一人,正七品下,掌鹽功簿帳。有錄事一人,史二人。   △諸屯   監一人,從七品下;丞一人,從八品下。掌營種屯田,句會功課及畜產簿帳,以水旱蝝蝗定課。屯主勸率營農,督斂地課。有錄事一人,府一人,史二人,典事二人,掌固四人。每屯主一人,屯副一人,主簿一人,錄事一人,府三人,史五人。   ○太府寺   卿一人,從三品;少卿二人,從四品上。掌財貨、廩藏、貿易,總京都四市、左右藏、常平七署。凡四方貢賦、百官俸秩,謹其出納。賦物任土所出,定精粗之差,祭祀幣帛皆供焉。龍朔二年,改太府寺曰外府寺。武後光宅元年,改曰司府寺。中宗即位,復曰太府寺。有府二十五人,史五十人,計史四人,亭長七人,掌固七人。   丞四人,從六品上。掌判寺事。凡元日、冬至以方物陳於庭者,受而進之。會賜及別敕六品以下賜者,給於朝堂。以一人主左、右藏署帳,凡在署為簿,在寺為帳,三月一報金部。   主簿二人,從七品上。掌印,省鈔目,句檢稽失,平權衡度量,歲以八月印署,然後用之。錄事二人。   △兩京諸市署   令一人,從六品上;丞二人,正八品上。掌財貨交易、度量器物,辨其真偽輕重。市肆皆建標築土為候,禁榷固及參市自殖者。凡市,日中擊鼓三百以會眾,日入前七刻,擊鉦三百而散。有果毅巡。平貨物為三等之直,十日為簿。車駕行幸,則立市於頓側互市,有衛士五十人,以察非常。有錄事一人,府三人,史七人,典事三人,掌固一人。   △左藏署   令三人,從七品下;丞五人,從八品下;監事八人。掌錢帛、雜彩。天下賦調,卿及御史監閱。有府九人,史十八人,典事十二人,掌固八人。   △右藏署   令二人,正八品上;丞三人,正九品上;監事四人。掌金玉、珠寶、銅鐵、骨角、齒毛、彩畫。有府五人,史十二人,典事七人,掌固十人。   △常平署   令一人,從七品上;丞二人,從八品下;監事五人。掌平糴、倉儲、出納。有府四人,史八人,典事五人,掌固六人。顯慶三年,置署。武後時,東都亦置署。   ○國子監   祭酒一人,從三品;司業二人,從四品下。掌儒學訓導之政,總國子、太學、廣文、四門、律、書、算凡七學。天子視學,皇太子齒胄,則講義。釋奠,執經論議,奏京文武七品以上觀禮。凡授經,以《周易》、《尚書》、《周禮》、《儀禮》、《禮記》、《毛詩》、《春秋左氏傳》、《公羊傳》、《谷梁傳》各為一經,兼習《孝經》、《論語》、《老子》,歲終,考學官訓導多少為殿最。   丞一人,從六品下,掌判監事。每歲,七學生業成,與司業、祭酒蒞試,登第者上於禮部。   主簿一人,從七品下。掌印,句督監事。七學生不率教者,舉而免之。錄事一人,從九品下。武德初,以國子監曰國子學,隸太常寺,貞觀二年復曰監。龍朔二年,改國子監曰司成館,祭酒曰大司成,司業曰少司成。鹹亨元年復曰監。垂拱元年,改國子監曰成均監。有府七人,史十三人,亭長六人,掌固八人。   △國子學   博士五人,正五品上。掌教三品以上及國公子孫、從二品以上曾孫為生者。五分其經以為業:《周禮》、《儀禮》、《禮記》、《毛詩》、《春秋左氏傳》各六十人,暇則習隸書、《國語》、《說文》、《字林》、《三倉》、《爾雅》。每歲通兩經。求仕者,上於監;秀才、進士亦如之。學生以長幼為序,習正業之外,教吉、凶二禮,公私有事則相儀。龍朔二年,改博士曰宣業。有大成十人,學生八十人,典學四人,廟干二人,掌固四人,東都學生十五人。   助教五人,從六品上。掌佐博士分經教授。   直講四人,掌佐博士、助教以經術講授。   五經博士各二人,正五品上。掌以其經之學教國子。《周易》、《尚書》、《毛詩》、《左氏春秋》、《禮記》為五經,《論語》、《孝經》、《爾雅》不立學官,附中經而已。   △太學   博士六人,正六品上;助教六人,從七品上。掌教五品以上及郡縣公子孫、從三品曾孫為生者,五分其經以為業,每經百人。有學生七十人,典學四人,掌固六人,東都學生十五人。   △廣文館   博士四人,助教二人。掌領國子學生業進士者。有學生六十人,東都十人。天寶九載,置廣文館,有知進士助教,後罷知進士之名。   △四門館   博士六人,正七品上;助教六人,從八品上;直講四人。掌教七品以上、侯伯子男子為生及庶人子為俊士生者。有學生三百人,典學四人,掌固六人;東都學生五十人。   △律學   博士三人,從八品下;助教一人,從九品下。掌教八品以下及庶人子為生者。律令為顓業,兼習格式法例。隋,律學隸大理寺,博士八人。武德初,隸國子監,尋廢;貞觀六年復置,顯慶三年又廢,以博士以下隸大理寺;龍朔二年復置。有學生二十人,典學二人。元和初,東都置學生五人。   △書學   博士二人,從九品下;助教一人。掌教八品以下及庶人子為生者。石經、《說文》、《字林》為顓業,兼習余書。武德初,廢書學,貞觀二年復置,顯慶三年又廢,以博士以下隸秘書省,龍朔二年復。有學生十人,典學二人,東都學生三人。   △算學   博士二人,從九品下;助教一人。掌教八品以下及庶人子為生者。二分其經以為業:《九章》、《海島》、《孫子》、《五曹》、《張丘建》、《夏侯陽》、《周髀》、《五經算》、《綴術》、《緝古》為顓業,兼習《記遺》、《三等數》。凡六學束脩之禮、督課、試舉,皆如國子學;助教以下所掌亦如之。唐廢算學,顯慶元年復置,三年又廢,以博士以下隸太史局。龍朔二年復。有學生十人,典學一人,東都學生二人。   ○少府   監一人,從三品;少監二人,從四品下。掌百工技巧之政。總中尚、左尚、右尚、織染、掌冶五署及諸冶、鑄錢、互市等監。供天子器御、后妃服飾及郊廟圭玉、百官儀物。凡武庫袍襦,皆識其輕重乃藏之,冬至、元日以給衛士。諸州市牛皮、角以供用,牧畜角、筋、腦、革悉輸焉。細鏤之工,教以四年;車路樂器之工三年;平漫刀槊之工二年,矢鏃竹漆屈柳之工半焉;冠冕弁幘之工九月。教作者傳家技,四季以令丞試之,歲終以監試之,皆物勒工名。丞六人,從六品下。掌判監事。給五署所須金石、齒革、羽毛、竹木,所入之物,各以名數州土為籍。工役眾寡難易有等差,而均其勞逸。主簿二人,從七品下;錄事二人,從九品上。武德初,廢監,以諸署隸太府寺。貞觀元年復置。龍朔二年改曰內府監,武後垂拱元年曰尚方監。有府二十七人,史十七人,計史三人,亭長八人,掌固六人,短蕃匠五千二十九人,綾綿坊巧兒三百六十五人,內作使綾匠八十三人,掖庭綾匠百五十人,內作巧兒四十二人,配京都諸司諸使雜匠百二十五人。   △中尚署   令一人,從七品下;丞二人,從八品下。掌供郊祀圭璧及天子器玩、后妃服飾雕文錯彩之制。凡金木齒革羽毛,任土以時而供。赦日,樹金雞於仗南,竿長七丈,有雞高四尺,黃金飾首,銜絳幡長七尺,承以彩盤,維以絳繩,將作監供焉。擊n鼓千聲,集百官、父老、囚徒。坊小兒得雞首者官以錢購,或取絳幡而已。歲二月,獻牙尺;寒食,獻;五月,獻綬帶;夏至,獻雷車;七月,獻鈿針;臘日,獻口脂;唯筆、琴瑟弦月獻;金銀暨紙非旨不獻。制魚袋以給百官;蕃客賜寶鈿帶魚袋,則授鴻臚寺丞、主簿。監作四人,從九品下。凡監作,皆同品。有府九人,史十八人,典事四人,掌固四人。唐改內尚方署曰中尚方署。武後改少府監曰尚方監,而中左右尚方、織染方、掌冶方五署,皆去方以避監。自是不改矣。有金銀作坊院。   △左尚署   令一人,從七品下;丞五人,從八品下。掌供翟扇、蓋繖、五路、五副、七輦、十二車,及皇太后、皇太子、公主、王妃、內外命婦、王公之車路。凡畫素刻鏤與宮中蠟炬雜作,皆領之。監作六人。有府七人,史二十人,典事十八人,掌固十四人。   △右尚署   令二人,從七品下;丞四人,從八品下。掌供十二閒馬之轡。每歲取於京兆、河南府,加飾乃進。凡五品三部之帳,刀劍、斧鉞、甲冑、紙筆、茵席、履舄,皆儗其用,皮毛之工亦領焉。監作六人。有府七人,史二十人,典事十三人,掌固十人。   △織染署   令一人,正八品上;丞二人,正九品上。掌供冠冕、組綬及織p任、色染。錦、羅、紗、縠、綾、紬、施、絹、布,皆廣尺有八寸,四丈為匹。布五丈為端,綿六兩為屯,絲五兩為絇,麻三斤為綟。凡綾錦文織,禁示於外。高品一人專蒞之,歲奏用度及所織。每掖庭經錦,則給酒羊。七月七日,祭杼。監作六人。有府六人,史十四人,典事十一人,掌固五人。   △掌冶署   令一人,正八品上;丞二人,正九品上。掌范鎔金銀銅鐵及塗飾琉璃玉作。銅鐵人得采,而官收以稅,唯鑞官市。邊州不置鐵冶,器用所須,皆官供。凡諸冶成器,上數於少府監,然後給之。監作二人。有府六人,史十二人,典事二十三人,掌固四人。   △諸冶監   令各一人,正七品下;丞各一人,從八品上。掌鑄兵農之器,給軍士、屯田居民,唯興農冶顓供隴右監牧。監作四人。有錄事一人,府一人,史二人,典事二人,掌固四人。太原冶,減監作二人。   △諸鑄錢監   監各一人,副監各二人,丞各一人。以所在都督、刺史判焉;副監,上佐;丞,以判司;監事以參軍及縣尉為之。監事各一人。有錄事各一人,府各三人,史各四人,典事各五人。凡鑄錢有七監,會昌中,增至八監,每道置鑄錢坊一。大中初,三監廢。   △互市監   每監監一人,從六品下;丞一人,正八品下。掌蕃國交易之事。隋以監隸四方館。唐隸少府。貞觀六年,改交市監曰互市監,副監曰丞,武後垂拱元年曰通市監。有錄事一人,府二人,史四人,價人四人,掌固八人。   ○將作監   監二人,從三品;少監二人,從四品下。掌土木工匠之政,總左校、右校、中校、甄官等署,百工等監。大明、興慶、上陽宮,中書、門下、六軍仗捨、閒廄,謂之內作;郊廟、城門、省、寺、台、監、十六衛、東宮、王府諸廨,謂之外作。自十月距二月,休冶功;自冬至距九月,休土功。凡治宮廟,太常擇日以聞。   丞四人,從六品下。掌判監事。凡外營繕、大事則聽制敕,小事則須省符。功有長短,役有輕重。自四月距七月,為長功;二月、三月、八月、九月,為中功;自十月距正月,為短功。長上匠,州率資錢以酬雇。軍器則勒歲月與工姓名。武德初,改令曰大匠,少令曰少匠。龍朔二年,改將作監曰繕工監,大匠曰大監,少匠曰少監。鹹亨元年,繕工監曰營繕監。天寶十一載,改大匠曰大監,少匠曰少監。有府十四人,史二十八人,計史三人,亭長四人,掌固六人,短蕃匠一萬二千七百四十四人,明資匠二百六十人。   主簿二人,從七品下。掌官吏糧料、俸食,假使必由之。諸司供署監物有闕,舉焉。錄事二人,從九品上。   △左校署   令二人,從八品下;丞一人,正九品下。掌梓匠之事。樂縣、簨弶、兵械、喪葬儀物皆供焉。宮室之制,自天子至士庶有等差,官脩者左校為之。監作十人。有府六人,史十二人,監作十二人。   △右校署   令二人,正八品下;丞三人,正九品下。掌版築、塗泥、丹堊、匽廁之事。有所須,則審其多少而市之。監作十人。有府五人,史十人,典事二十四人。   △中校署   令一人,從八品下;丞三人,正九品下。掌供舟軍、兵械、雜器。行幸陳設則供竿柱,閒廄系秣則供行槽,禱祀則供棘葛,內外營作所須皆取焉。監牧車牛,有年支芻豆,則受之以給車坊。監事四人。武後時,改曰營繕署。垂拱元年復舊,尋廢。開元初復置。有府二人,史六人,典事八人,掌固二人。   △甄官署   令一人,從八品下;丞二人,正九品下。掌琢石、陶土之事,供石磬、人、獸、碑、柱、碾、磑、瓶、缶之器,敕葬則供明器。監作四人。有府五人,史十人,典事十八人。   百工、就谷、庫谷、斜谷、太陰、伊陽監,監各一人,正七品下;副監一人,從七品下;丞一人,正八品上。掌採伐材木。監作四人。武德初,置百工監,掌舟車及營造雜作,有監、少監各一人,丞四人,主簿一人。又置就谷、庫谷、斜谷、太陰、伊陽五監。貞觀中,廢百工監。高宗置百工署,掌東都土木瓦石之功。開元十五年為監。有錄事一人,府一人,史三人,典事二十人。   ○軍器監   監一人,正四品上;丞一人,正七品上。掌繕甲弩,以時輸武庫。總署二:一曰弩坊,二曰甲坊。主簿一人,正八品下;錄事一人,從九品下。武德初,有武器監一人,正八品下。掌兵杖、廄牧。少監一人,丞二人,主簿一人。七年廢軍器監,八年復置,九年又廢。貞觀六年,廢武器監。開元以前,軍器皆出左尚署,三年置軍器監,十一年復廢為甲弩坊,隸少府,十六年復為監。有府八人,史十二人,亭長二人,掌固四人。   △弩坊署   令一人,正八品下;丞一人,正九品下。掌出納矛槊、弓矢、排弩、刃鏃、雜作及工匠。監作二人。有府二人,史五人,典事二人。貞觀六年,改弓弩署為弩坊署,甲鎧署為甲坊署。   △甲坊署   令一人,正八品下;丞一人,正九品下。掌出納甲冑、■繩、筋角、雜作及工匠。監作二人。有府二人,史五人,典事二人。   ○都水監   使者二人,正五品上。掌川澤、津梁、渠堰、陂池之政,總河渠、諸津監署。凡漁捕有禁,溉田自遠始,先稻後陸,渠長、斗門長節其多少而均焉。府縣以官督察。丞二人,從七品上。掌判監事。凡京畿諸水,因灌溉盜費者有禁。水入內之餘,則均王公百官。主簿一人,眾八品下。掌運漕、漁捕程,會而糾舉之。武德初,廢都水監為署。貞觀六年復為監,改令曰使者。龍朔二年,改都水監曰司津監,使者曰監。武後垂拱元年,改都水監曰水衡監,使者曰都尉。開元二十五年,不隸將作監。有錄事一人,府五人,史十人,亭長一人,掌固四人。初,貞觀六年,置舟楫署,有令一人,正八品下,掌舟楫、運漕;漕正一人,府三人,史六人,監漕一人,漕史一人,典事六人,掌固八人。上元二年,置丞二人,正九品下,掌運漕隱失。開元二十六年,署廢。   △河渠署   令一人,正八品下;丞一人,正九品上。掌河渠、陂池、堤堰、魚醢之事。凡溝渠開塞,漁捕時禁,皆顓之。饗宗廟,則供魚□;祀昊天上帝,有司攝事,則供腥魚。日供尚食及給中書、門下,歲供諸司及東宮之冬藏。渭河三百里內漁釣者,五坊捕治之。供祠祀,則自便橋至東渭橋禁民漁。三元日,非供祠不採魚。唐有河堤使者。貞觀初改曰河堤謁者。有府三人,史六人,典事三人,每渠及斗門有長一人,掌固三人,魚師十二人。初,有監漕十人,從九品上,大歷後省。興成、五門、六門、龍首、涇堰、滋堤,凡六堰,皆有丞一人,從九品下。府一人,史二人,典事二人,掌固二人。貞觀六年皆廢。   河堤謁者六人,正八品下。掌完堤堰、利溝瀆、漁捕之事。涇、渭、白渠,以京兆少尹一人督視。   △諸津   令各一人,正九品上;丞二人,從九品下。掌天下津濟舟梁。灞橋、永濟橋,以勳官散官一人蒞之;天津橋、中橋,則以衛士拚掃。凡舟渠之備,皆先儗其半,袽塞、竹鞢A所在供焉。唐改津尉曰令,有錄事一人,府一人,史二人,典事三人,津吏五人,橋丁各三十人,匠各八人。京兆、河南諸津,隸都水監;便橋、渭橋、萬年三橋,有丞一人,從九品下;府一人,史十人,典事二人,掌固二人。貞觀中廢。 志第三十九上 百官四上   ○十六衛   △左右衛   上將軍各一人,從二品;大將軍各一人,正三品;將軍各二人,從三品。掌宮禁宿衛,凡五府及外府皆總制焉。凡五府三衛及折衝府驍騎番上者,受其名簿而配以職。皇帝御正殿,則守諸門及內廂宿衛仗。非上日,亦將軍一人押仗,將軍缺,以中郎將代將軍,掌貳上將軍之事。左右驍衛、左右武衛、左右威衛、左右領軍、左右金吾、左右監門衛上將軍以下,品同。武德五年,改左右翊衛曰左右衛府,左右驍騎衛曰左右驍騎府,左右屯衛曰左右威衛,左右御衛曰左右領軍衛,左右備身府曰左右府,唯左右武衛府、左右監門府、左右候衛,仍隋不改。顯慶五年,改左右府曰左右千牛府。龍朔二年,左右衛府、驍衛府、武衛府,皆省「府」字,左右威衛曰左右武威衛,左右領軍衛曰左右戎衛,左右候衛曰左右金吾衛,左右監門府曰左右監門衛,左右千牛府曰左右奉宸衛,後又曰左右千牛衛。鹹亨元年,改左右戎衛曰領軍衛。武後光宅元年,改左右驍衛曰左右武威,左右武衛曰左右鷹揚衛,左右威衛曰左右豹韜衛,左右領軍衛曰左右玉鈐衛。貞元二年,初置十六衛上將軍。左右衛有錄事一人,府一人,史二人,亭長八人,掌固四人。   長史各一人,從六品上。掌判諸曹、五府、外府稟祿,卒伍、軍團之名數,器械、車馬之多少,小事得專達,每歲秋,贊大將軍考課。   錄事參軍事各一人,正八品上。掌受諸曹及五府、外府之事,句稽抄目,印給紙筆。   倉曹參軍事各二人,正八品下。掌五府文官勳考、假使、祿俸、公廨、田園、食料、醫藥、過所。自倉曹以下同品。有府二人,史四人。兵曹,府四人,史七人。騎曹,府二人,史四人。胄曹,府三人,史三人。武後長安初,改鎧曹曰胄曹,中宗即位復舊,先天元年又曰胄曹。開元初,諸衛司倉、司兵、騎兵參軍,改曰倉曹、兵曹、騎曹、胄曹參軍事。兵曹參軍事各二人,掌五府武官宿衛番第,受其名數,而大將軍配焉。騎曹參軍事各一人,掌外府雜畜簿帳、牧養。凡府馬承直,以遠近分七番,月一易之。以敕出宮城者,給馬。胄曹參軍事各一人,掌兵械、公廨興繕、罰謫。大朝會行從,則受黃質甲鎧、弓矢於衛尉。   奉車都尉,掌馭副車。有其名而無其人,大陳設則它官攝。駙馬都尉無定員,與奉車都尉皆從五品下。   司階各二人,正六品上;中候各三人,正七品下;司戈各五人,正八品下;執戟各五人,正九品下;長上各二十五人,從九品下。武後天授二年,置諸衛司階、中候、司戈、執戟,謂之四色官。   親衛之府一:曰親府。勳衛之府二:一曰勳一府,二曰勳二府。翊衛之府二:一曰翊一府,二曰翊二府。凡五府:每府中郎將一人,正四品下;左右郎將一人,正五品上;親衛,正七品上;勳衛,從七品上;翊衛,正八品上。總四千九百六十三人。兵曹參軍事各一人,正九品上;校尉各五人,正六品上。每校尉有旅帥二人,從六品上;每旅帥各有隊正二十人,正七品上,副隊正二十人,正七品下。五府中郎將掌領校尉、旅帥、親衛、勳衛之屬宿衛者,而總其府事;左右郎將貳焉。番上者,以名簿上於大將軍而配以職。武德、貞觀世重資廕,二品、三品子,補親衛;二品曾孫、三品孫、四品子、職事官五品子若孫、勳官三品以上有封及國公子,補勳衛及率府親衛;四品孫、五品及上柱國子,補翊衛及率府勳衛;勳官二品及縣男以上、散官五品以上子若孫,補諸衛及率府翊衛。王府執仗親事、執乘親事,每月番上者數千人,宿衛內廡及城門,給稟食。執扇三衛三百人,擇少壯肩膊齊、儀容整美者,本衛印臂,送殿中省肄習,仗下,每番三衛一人,為太僕寺引輅。其後入官路艱,三衛非權勢子弟輒退番,柱國子有白首不得進者;流外雖鄙,不數年給祿稟。故三衛益賤,人罕趨之。有錄事一人,府一人,史三人。唐親衛、勳衛置驃騎將軍、車騎將軍,翊衛置車騎將軍。武德七年,改驃騎將軍為中郎將,車騎將軍皆為郎將,分左右,以親衛曰一府,勳衛、翊衛曰二府,謂之三府衛。諸衛翊衛及率府親、勳衛,亦曰三衛。永徽三年,避太子諱,改中郎將曰旅賁郎,郎將曰翊軍郎。太子廢,復舊。   △左右驍衛   上將軍各一人,大將軍各一人,將軍各二人。掌同左右衛。凡翊府之翊衛、外府豹騎番上者,分配之。凡分兵守諸門,在皇城四面、宮城內外,則與左右衛分知助鋪。長史各一人,錄事參軍事各一人,倉曹參軍事各二人,兵曹參軍事各二人,騎曹參軍事各一人,胄曹參軍事各一人,左右司階各二人,左右中候各三人,左右司戈各五人,左右執戟各五人。左右翊中郎將府中郎將各一人,左郎將各一人,右郎將各一人,兵曹參軍事各一人,校尉各五人,旅帥各十人,隊正各二十人,副隊正各二十人。有錄事一人,史二人,亭長二人,掌固四人。倉曹,府二人,史二人;兵曹,府三人,史五人;騎曹,府二人,史四人;胄曹,府三人,史三人。左右翊中郎將府錄事一人、府一人、史二人。   △左右武衛   上將軍各一人,大將軍各一人,將軍各二人,掌同左右衛。凡翊府之翊衛、外府熊渠番上者,分配之。長史各一人,錄事參軍事各一人,倉曹參軍事各二人,兵曹參軍事各二人,騎曹參軍事各一人,胄曹參軍事各一人,左右司階各二人,左右中候各三人,左右司戈各五人,左右執戟各五人,長上各二十五人。左右翊中郎將府官,同驍衛。有稱長二人,錄事一人,史二人,亭長二人,掌固四人。倉曹,府二人,史四人;兵曹,府三人,史五人;騎曹,府二人,史四人;胄曹,府三人,史三人。稱長掌唱警,為應蹕之節。   △左右威衛   上將軍各一人,大將軍各一人,將軍各二人,掌同左右衛。凡翊府之翊衛、外府羽林番上者,分配之。凡分兵主守,則知皇城東面助鋪。長史各一人,錄事參軍事各一人,倉曹參軍事各二人,兵曹參軍事各二人,騎曹參軍事各一人,胄曹參軍事各一人,左右司階各二人,左右中候各三人,左右司戈各五人,左右執戟各五人,長上各二十五人。左右翊中郎將府官,同驍衛。有錄事一人,史二人,亭長二人,掌固四人。倉曹,府二人,史四人;兵曹,府三人,史五人;騎曹,府二人,史四人;胄曹,府三人,史三人。   △左右領軍衛   上將軍各一人,大將軍各一人,將軍各二人,掌同左右衛。凡翊府之翊衛、外府射聲番上者,分配之。凡分兵主守,則知皇城西面助鋪及京城、苑城諸門。長史各一人,錄事參軍事各一人,倉曹參軍事各二人,兵曹參軍事各二人,騎曹參軍事各一人,胄曹參軍事各一人,左右司階各二人,左右中候各三人,左右司戈各五人,左右執戟各五人,長上各二十五人。左右翊中郎將府官,同驍衛。有錄事一人,史二人,亭長二人,掌固四人。倉曹,府二人,史四人;兵曹,府三人,史五人;騎曹,府二人,史四人;胄曹,府三人,史三人。   △左右金吾衛   上將軍各一人,大將軍各一人,將軍各二人。掌宮中、京城巡警,烽候、道路、水草之宜。凡翊府之翊衛及外府佽飛番上,皆屬焉。師田,則執左右營之禁,南衙宿衛官將軍以下及千牛番上者,皆配以職。大功役,則與御史循行。凡敝幕、故氈,以給病坊。兵曹參軍事,掌翊府、外府武官,兼掌獵師。騎曹參軍事,掌外府雜畜簿帳、牧養之事。胄曹參軍事,掌同左右衛。大朝會行從,給青龍旗、槊於衛尉。長史各一人,錄事參軍事各一人,倉曹參軍事各二人,兵曹參軍事各二人,騎曹參軍事各一人,胄曹參軍事各一人,左右司階各二人,左右中候各三人,左右司戈各五人,左右執戟各五人,左右街使各一人,判官各二人。左右翊中郎將府官如驍衛。有錄事一人,史二人。倉曹,府二人,史四人;兵曹,府三人,史五人;騎曹,府二人,史四人;胄曹,府三人,史三人。左右街典二人,引駕仗三衛六十人,引駕佽飛六十六人,大角手六百人。隋有察非掾,至唐廢。   左右翊中郎將府中郎將,掌領府屬,督京城左右六街鋪巡警,以果毅二人助巡探。入閤日,中郎將一人升殿受狀,衛士六百為大角手,六番閱習,吹大角為昏明之節,諸營壘候以進退。   左右街使,掌分察六街徼巡。凡城門坊角,有武候鋪,衛士、擴騎分守,大城門百人,大鋪三十人,小城門二十人,小鋪五人,日暮,鼓八百聲而門閉;乙夜,街使以騎卒循行囂襜,武官暗探;五更二點,鼓自內發,諸街鼓承振,坊市門皆啟,鼓三千撾,辨色而止。   △左右監門衛   上將軍各一人,大將軍各一人,將軍各二人。掌諸門禁衛及門籍。文武官九品以上,每月送籍於引駕仗及監門衛,衛以帳報內門。凡朝參、奏事、待詔官及繖扇儀仗出入者,閱其數。以物貨器用入宮者,有籍有傍。左監門將軍判入,右監門將軍判出,月一易其籍。行幸,則率屬於衙門監守。   長史,掌判諸曹及禁門,巡視出入而司其籍、傍。余同左右衛。兵曹參軍事兼掌倉曹,胄曹兼掌騎曹。   左右翊中郎將府中郎將,掌蒞宮殿城門,皆左入右出。中郎將各四人,長史各一人,錄事參軍事各一人,兵曹參軍事各一人,胄曹參軍事各一人。有錄事一人,史二人,亭長二人,掌固二人。兵曹,府三人,史五人;胄曹,府三人,史四人。監門校尉三百二十人,直長六百八十人,長入長上二十人,直長長上二十人。監門校尉掌敘出入。唐改監門府郎將為將軍。   △左右千牛衛   上將軍各一人,大將軍各一人,將軍各二人。掌侍衛及供御兵仗。以千牛備身左右執弓箭宿衛,以主仗守戎器。朝日,領備身左右升殿列侍。親射,則率屬以從。胄曹參軍事掌甲仗。凡御仗之物二百一十有九,羽儀之物三百,自千牛以下分掌之。上日,執御弓箭者亦自備以入宿。主仗每月上,則配以職,行從則兼騎曹。中郎將各二人,長史各一人,錄事參軍事各一人,兵曹參軍事各一人,胄曹參軍事各一人。唐改備身郎將曰將軍,備身將曰中郎將,千牛左右、備身左右曰千牛備身。初置備身主仗。有錄事一人,史二人,亭長二人,掌固四人。兵曹,府一人,史二人;胄曹,府一人,史一人。千牛備身十二人,備身左右十二人,備身一百人,主仗一百五十人。千牛備身掌執御刀,服花鈿繡衣綠,執象笏,宿衛侍從。備身左右掌執御弓矢,宿衛侍從。備身,掌宿衛侍從。主仗,掌守供御兵仗。   左右翊中郎將府中郎將,掌供奉侍衛。凡千牛及備身左右以御刀仗升殿供奉者,皆上將軍領之,中郎將佐其職。有口敕,通事舍人承傳,聲不下聞者,中郎將宣告。   ○諸衛折衝都尉府   每府折衝都尉一人,上府正四品上,中府從四品下,下府正五品下。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上府從五品下,中府正六品上,下府正六品下。別將各一人,上府正七品下,中府從七品上,下府從七品下。長史各一人,上府正七品下,中府從七品上,下府從七品下。兵曹參軍事各一人,上府正八品下,中府正九品下,下府從九品上。校尉五人,從七品下。旅帥十人,從八品上。隊正二十人,正九品下;副隊正二十人,從九品下。   折衝都尉掌領屬備宿衛,師役則總戎具、資糧、點習,以三百人為團,一校尉領之。捉鋪持更者,晨夜有行人必問,不應則彈弓而向之,復不應則旁射,又不應則射之。晝以排門人遠望,暮夜以持更人遠聽。有眾而囂,則告主帥。   左右果毅都尉,掌貳都尉。每府有錄事一人,府一人,史二人。丘曹,府二人,史三人。每隊正領兵五十人。武德元年,改鷹揚郎將曰軍頭,正四品下;鷹擊郎將曰府副,正五品上;司馬曰長史,正八品下;校尉,正六品下,旅帥,正七品下。廢越騎、步兵二校尉及察非掾。又改軍頭曰驃騎將軍,府副曰車騎將軍,皆為府。諸率府置驃騎將軍五人、車騎將軍十人。二年,以車騎將軍府隸驃騎府,置十二軍,分關內諸府皆隸焉。每軍,將軍一人,副一人。至六年廢。七年,改驃騎將軍府為統軍府,車騎將軍為別將。八年,復置十二軍。貞觀十年,改統軍府曰折衝都尉,別將曰果毅都尉。軍坊置坊主一人,檢校戶口,勸課農桑,以本坊五品勳官為之。三輔及近畿州都督府皆置府,凡六百三十三。永徽中,廢長史,置司馬一人,總司兵、司騎二局。武後垂拱中,以千二百人為上府,千人為中府,八百人為下府,赤縣為赤府,畿縣為畿府。聖歷元年,廢司馬,置長史、兵曹參軍事,又有別將一人,從六品下,居果毅都尉之次,其後分左右各一人,尋廢。久之,復置一人,降其品。開元初,衛士為武士,諸衛折衝、果毅、別將,擇有行者為展仗押官。右羽林軍十五人,左羽林軍二十五人,衣服同色。諸衛有弩手,左右驍衛各八十五人,余衛各八十三人。   △左右羽林軍   大將軍各一人,正三品;將軍各三人,從三品。掌統北衙禁兵,督攝左右廂飛騎儀仗。大朝會,則周衛階陛。巡幸,則夾馳道為內仗。凡飛騎番上者,配其職。有敕上南衙者,大將軍承墨敕,白移於金吾,引駕仗官與監門奏覆,降墨敕,然後乃得入。長史各一人,從六品上;錄事參軍事各一人,正八品上;倉曹參軍事各一人,兼總騎曹事;兵曹參軍事各一人;胄曹參軍事各一人。自倉曹參軍以下,皆正八品下。司階各二人,正六品上;中候各三人,正七品下;司戈各五人,正八品上;執戟各五人,正九品下;長上各十人。左右翊衛中郎將府中郎將一人,正四品下;左右中郎一人,左右郎將一人,皆正五品上;兵曹參軍事一人,正九品上;校尉五人,旅帥十人,隊正二十人,副隊正二十人。有錄事一人,史二人,亭長二人,掌固四人。倉曹、兵曹各府二人、史四人;胄曹,府、史各二人。左右翊中郎將府,錄事一人,府一人,史二人;倉曹、兵曹各府二人,史四人;胄曹,府、史各二人。   △左右龍武軍   大將軍各一人,正二品;統軍各一人,正三品;將軍三人,從三品。掌同羽林。長史、錄事參軍事、倉曹參軍事、兵曹參軍事、胄曹參軍事各一人,司階各二人,中候各三人,司戈、執戟各五人,長上各十人。景雲元年,置龍武將軍。興元元年,六軍各置統軍。貞元三年,龍武軍增將軍一員,有錄事一人,史二人,亭長二人,掌固四人。倉曹,府二人,史四人;兵曹,府二人,史四人;胄曹,府、史各二人。   △左右神武軍   大將軍各一人,正二品;統軍各一人,正三品;將軍三人,從三品。總衙前射生兵。長史、錄事參軍事、倉曹參軍事、兵曹參軍事、胄曹參軍事各一人,司階各二人,中候各三人,司戈、執戟各五人,長上各十人。有錄事一人,史二人,倉曹、兵曹、胄曹府、史,皆如龍武軍。開元二十六年,分羽林置左右神武軍,尋廢;至德二年復置。   △左右神策軍   大將軍各一人,正二品;統軍各二人,正三品;將軍各四人,從三品。掌衛兵及內外八鎮兵。護軍中尉各一人,中護軍各一人,判官各三人,都句判官二人,句覆官各一人,表奏官各一人,支計官各一人,孔目官各二人,驅使官各二人。自長史以下,員數如龍武軍。左右龍武、左右神武、左右神策,號六軍。貞元二年,神策軍置大將軍、將軍,十四年置統軍,品秩同六軍。始,殿前左右神威軍,有大將軍二人,正二品;統軍二人,從三品;將軍二人,從五品。元和初,為一軍,號天威軍。八年廢,以軍隸神策,有馬軍、步軍將軍及指揮使等,以馬軍大將軍知軍事。天復三年廢神策軍,四年復置神策軍。   △東宮官   太子太師、太傅、太保各一人,從一品。掌輔導皇太子。每見,迎拜殿門,三師答拜,每門必讓,三師坐,太子乃坐。與三師書,前名惶恐,後名惶恐再拜。太子出,則乘路備鹵簿以從。   少師、少傅、少保各一人,從二品。掌曉三師德行,以諭皇太子,奉太子以觀三師之道德。自太師以下唯其人,不必備。先天元年開府,置令、丞各一人,隸詹事府。尋廢。   太子賓客四人,正三品。掌侍從規諫,贊相禮儀,宴會則上齒。侍讀,無常員,掌講導經學。貞觀十八年,以宰相兼賓客。開元中,定員四人。太宗時,晉王府有侍讀,及為太子亦置焉。其後,或置或否。開元初,十王宅引辭學工書者入教,亦為侍讀。   △詹事府   太子詹事一人,正三品;少詹事一人,正四品上。掌統三寺、十率府之政,少詹事為之貳。皇太子書稱令,庶子以下署名奉行,書案、畫日。丞二人,正六品上。掌判府事,知文武官簿、假使。凡敕令及尚書省、二坊符牒下東宮諸司者,皆發焉。主簿一人,從七品上;錄事二人,正九品下。隋廢詹事府。武德初復置。龍朔二年曰端尹府,詹事曰端尹,少詹事曰少尹。武後光宅元年改曰宮尹府,詹事曰宮尹,少詹事曰少尹。有令史九人,書令史十八人。   司直二人,正七品上。掌糾劾宮寮及率府之兵。皇太子朝,則分知東西班。監國,則詹事、庶子為三司使,司直一人與司議郎、舍人分日受理啟狀。太子出,則分察鹵簿之內。有令史一人,書令史二人,亭長四人,掌固六人。   △左春坊   左庶子二人,正四品上;中允二人,正五品下。掌侍從贊相,駁正啟奏。總司經、典膳、藥藏、內直、典設、宮門六局。皇太子出,則版奏外辦、中嚴;入則解嚴。凡令書下,則與中允、司議郎等畫諾、覆審,留所畫以為案,更寫印署,注令諾,送詹事府。司議郎二人,正六品上。掌侍從規諫,駁正啟奏。凡皇太子出入、朝謁、從祀、釋奠、講學、監國之命,可傳於史冊者,錄為記注;宮坊祥眚,官長除拜、薨卒,歲終則錄送史館。左諭德一人,正四品下。掌諭皇太子以道德,隨事諷贊。皇太子朝宮臣,則列侍左階,出入騎從。左贊善大夫五人,正五品上。掌傳令,諷過失,贊禮儀,以經教授諸郡王。錄事二人,從八品下;主事三人,從九品下。隋有內允。武德三年改曰中舍人,隸門下坊。貞觀初曰中允,十八年置司議郎。永徽三年,避皇太子名,復改中允曰內允。太子廢,復舊。龍朔二年,改門下坊曰左春坊,左庶子曰左中護,中允曰左贊善大夫,司議郎分左右,置左右諭德各一人。鹹亨元年,皆復舊,司議郎不分左右,其後諭德廢而司議郎復分。儀鳳四年,置左右贊善大夫各十人,以同姓為之。景雲二年,始兼用庶姓,改門下坊曰左春坊,復置諭德,庶子以比侍中,中允以比門下侍郎,司議郎以比給事中,贊善大夫以比諫議大夫,諭德以比散騎常侍。右坊,則庶子以比中書令,中舍人以比中書侍郎,太子監國則庶子比尚書令。有令史六人,書令史十二人,傳令四人,掌儀二人,贊者三人,亭長三人,掌固十人。   △崇文館   學士二人,掌經籍圖書,教授諸生,課試舉送如弘文館。校書郎二人,從九品下。掌校理書籍。貞觀十三年置崇賢館。顯慶元年,置學生二十人。上元二年,避太子名,改曰崇文館。有學士、直學士及讎校,皆無常員,無其人則庶子領館事。開元七年,改讎校曰校書郎。乾元初,以宰相為學士,總館事,貞元八年,隸左春坊。有館生十五人,書直一人,令史二人,書令史二人,典書二人,拓書手二人,楷書手十人,熟紙匠一人,裝潢匠二人,筆匠一人。   △司經局   洗馬二人,從五品下。掌經籍,出入侍從。圖書上東宮者,皆受而藏之。文學三人,正六品下。分知經籍,侍奉文章。校書四人,正九品下;正字二人,從九品上。掌校刊經史。唐改太子正書曰正字。龍朔三年,改司經局曰桂坊,罷隸左春坊,領崇賢館,比御史台;以詹事一人為令,比御史大夫,司直二人比侍御史,以洗馬為司經大夫。置文學四人,錄事一人,正九品下。三年,改司經大夫曰桂坊大夫,糾正違失。鹹亨元年,復隸左春坊,省錄事。有書令史二人,書吏二人,典書四人,楷書二十五人,掌固六人,裝潢匠二人,熟紙匠、筆匠各一人。   △典膳局   典膳郎二人,從六品下;丞二人,正八品上。掌進膳、嘗食,丞為之貳。每夕,更直於廚。龍朔二年,改典膳監曰典膳郎。有書令史二人,書吏四人,主食六人,典食二百人,掌固四人。   △藥藏局   藥藏郎二人,從六品下;丞二人,正八品上。掌和醫藥,丞為之貳。皇太子有疾,侍醫診候議方。藥將進,宮臣蒞嘗,如尚藥局之職。有書令史一人,書吏二人,侍醫四人,典藥二人,藥童六人,掌固四人。   △內直局   內直郎二人,從六品下;丞二人,正八品下。掌符璽、衣服、繖扇、几案、筆硯、垣牆。龍朔二年,改監曰內直郎,副監曰丞。有令史一人,書吏三人,典服十二人,典扇八人,典翰八人,掌固六人。武德中,有典璽四人,開元中廢。   △典設局   典設郎四人,從六品下;丞二人,正八品下。掌湯沐、燈燭、汛掃、鋪設。凡皇太子散齋別殿、致齋正殿,前一日設幄坐於東序及室內,張帷前楹。龍朔二年,改齋帥局曰典設局,齋帥曰郎。有書令史二人,書吏四人,幕士二百四十五人,掌固十二人。   △宮門局   宮門郎二人,從六品下;丞二人,正八品下。掌宮門管鑰。凡夜漏盡,擊漏鼓而開;夜漏上水一刻,擊漏鼓而閉。歲終行儺,則先一刻而啟。皇太子不在,則闔正門;還仗,如常。凡宮中,明時不鼓。龍朔三年,改宮門監曰宮門郎。有書令史一人,書吏二人,門僕百人,掌固四人。   △右春坊   右庶子二人,正四品下;中舍人二人,正五品下。掌侍從、獻納、啟奏,中舍人為之貳。皇太子監國,下令書則畫日,至春坊則庶子宣傳,中舍人奉行。太子舍人四人,正六品上。掌行令書、表啟。諸臣上皇太子,大事以箋,小事以啟,其封題皆上右春坊通事舍人以進。通事舍人八人,正七品下。掌導宮臣辭見,承令勞問。右諭德一人,右贊善大夫五人,錄事一人,主事二人,品皆如左春坊。隋內舍人隸典書坊。武德初改曰中舍人,管記舍人曰太子舍人。永徽元年,避太子名,復改中舍人曰內舍人。龍朔二年,改典書坊曰右春坊,右庶子曰右中護,中舍人曰右贊善大夫,舍人曰右司議郎。有令史九人,書令史十八人,傳令四人,典謁四人,亭長六人,掌固十人。   △家令寺   家令一人,從四品上。掌飲膳、倉儲。總食官、典倉、司藏三署。皇太子出入,則乘軺車為導;祭祀、賓客,則供酒食;賜予,則奉金玉、貨幣。凡床幾、茵席、器物,非取於將作、少府者,皆供焉。丞二人,從七品下,掌判寺事。凡三署出納,皆刺於詹事。莊宅、田園,審肥粟嶈隻珊臚尬ヾC宮、朝、坊、府土木營繕,則下於司藏。主簿一人,正九品下。唐改司府令曰家令。龍朔二年,改家令寺曰宮府寺,家令曰大夫。有錄事一人,府十人,史二十人,亭長四人,掌固四人,雜匠百人。   △食官署   令一人,從八品下;丞二人,從九品下。掌飲膳、酒醴。凡四時供送設食皆顓焉。供六品以下元日、寒食、冬至食於家令廚者。有府二人,史四人,掌膳四人,供膳百四十人,奉觶三十人。   △典倉署   令一人,從八品下;丞二人,從九品下。掌九谷、醯醢、庶羞、器皿、燈燭。凡園圃樹藝,皆受令焉。每月籍出納上於寺,歲終上詹事府。給戶奴婢、番戶、雜戶資糧衣服。有府三人,史五人,園丞二人,史二人。   △司藏署   令一人,從八品下;丞二人,從九品下。掌庫藏財貨出納、營繕。有府三人,史四人,計史一人。   △率更寺   令一人,從四品上。掌宗族次序、禮樂、刑罰及漏刻之政。太子釋奠、講學、齒胄,則總其儀;出入,乘軺車為導,居家令之次。坊、寺、府有罪者,論罰,庶人杖以下,皆送大理。皇太子未立,則斷於大理。丞一人,從七品上。掌貳令事。宮臣有犯理於率更者,躬問蔽罪而上於詹事。主簿一人,正九品下。掌印局。凡宗族不序,禮儀不節,音律不諧,漏刻不審,刑名不法,皆舉而正之。決囚,則與丞同蒞。龍朔二年,改曰司更寺,令曰司更大夫。有錄事一人,府三人,史四人,漏刻博士三人,掌漏六人,漏童二十人,典鍾、典鼓各十二人,亭長四人,掌固四人。漏刻博士掌教漏刻。   △僕寺   僕一人,從四品上。掌車輿、乘騎、儀仗、喪葬,總廄牧署。太子出,則率廄牧令進路,親馭。丞一人,從七品上。掌判寺事。凡馬畜芻粟,歲以季夏上於詹事,以時出入而節其數。主簿一人,正九品下。掌廄牧畜養、車騎駕馭、儀仗。龍朔二年,改曰馭僕寺,僕曰大夫。有進馬十一人,錄事一人,府三人,史五人,亭長三人,掌固三人。   △廄牧署   令一人,從八品下;丞二人,從九品下。掌車馬、閒廄、牧畜。皇太子出,則率典乘先期習路馬,率駕士馭車乘,既出,進路,式路車於西閤外,南向以俟。凡群牧隸東宮者,皆受其職事。典乘四人,從九品下。有府三人,史六人,翼馭十人,駕士十五人,掌閒六百人,獸醫十人,主酪三十人。翼馭掌調馬執馭。   △太子左右率府   率各一人,正四品上;副率各二人,從四品上。掌兵仗、儀衛。凡諸曹及三府、外府皆隸焉。元日、冬至,皇太子朝宮臣、諸方使,則率衛府之屬為衛。每月三府三衛及五府超乘番上者,配以職。武德五年,改左右侍率曰左右衛率府,左右武侍衛率曰左右宗衛率府,左右宮門將曰左右監門率府。龍朔二年,改左右衛率府曰左右典戎衛,左右宗衛率府曰左右司御率府,左右虞候率府曰左右清道衛,左右內率府曰左右奉裕衛,左右監門率府曰左右崇掖衛。武後垂拱中,改左右監門率府曰左右鶴禁衛。神龍元年,改左右司御率府曰左右宗衛府,左右清道衛曰左右虞候率府。景雲二年,左右宗衛府復曰左右司御率府。開元初,左右虞候率府復曰左右清道率府。   長史各一人,正七品上。掌判諸曹府。季秋以屬官功狀上於率,而為考課。   錄事參軍事各一人,從八品上;倉曹參軍事、兵曹參軍事、胄曹參軍事、騎曹參軍事各一人,從八品下。倉曹掌文官簿書,兵曹掌武官簿書,胄曹掌器械、公廨營繕。司階各一人,從六品上;中候各二人,從七品下;司戈各二人,從八品上;執戟各三人,散長上各十人,從九品下。左右司御、清道、監門、內率府,自率以下品同。有錄事一人,府一人,史一人。倉曹,府一人,史二人;兵曹、胄曹,各府二人,史三人;騎曹,府五人,史七人。亭長、掌固各二人。   △親府、勳府、翊府三府   每府中郎將各一人,從四品上;左右郎將各一人,正五品下。中郎將、郎將,掌其府校尉、旅帥及親、勳、翊衛之屬宿衛,而總其事。   兵曹參軍事各一人,從九品上。掌判句。大朝會及皇太子出,則從鹵簿而蒞其儀。親衛從七品上,勳衛正八品上,翊衛從八品上,員皆亡。校尉各五人,從六品上;旅帥各十人,正七品下;隊正各二十人,從八品上。武德元年,改功曹曰親衛,義曹曰勳衛,良曹曰翊衛,置三府,有錄事二人,府、史各一人。   △太子左右司御率府   率各一人,正四品上;副率各二人,從四品上。掌同左右衛。凡諸曹及外府旅賁番上者隸焉。長史各一人,正七品上;錄事參軍事各一人,從八品上;倉曹參軍事、兵曹參軍事、胄曹參軍事、騎曹參軍事各一人,從八品下;司階各一人,中候各二人,司戈各二人,執戟各三人。親衛、勳衛、翊衛三府中郎將以下,如左右衛率府。有錄事一人,史二人。倉曹,府一人,史二人;兵曹,府二人,史三人;胄曹,府、史各二人。亭長一人,掌固二人。   △太子左右清道率府   率各一人,副率各二人。掌晝夜巡警。凡諸曹及外府直蕩番上者隸焉。皇太子出入,則以清游隊先導,後拒隊為殿。長史各一人,錄事參軍事各一人,從八品上;倉曹參軍事、兵曹參軍事、胄曹參軍事各一人,從八品下;左右司階各一人,左右中候各二人,左右司戈各一人,左右執戟各三人。親衛、勳衛、翊衛三府中郎將以下,如左右衛率府。有錄事一人,史二人,亭長二人,掌固二人。倉曹,府一人,史二人;兵曹,府二人,史三人;胄曹,府二人,史二人。細引押仗五十人。   △太子左右監門率府   率各一人,副率各二人。掌諸門禁衛。凡財物、器用,出者有籍。長史各一人,錄事參軍事各一人,正九品上;兵曹參軍事各一人,正九品下,兼領倉曹;胄曹參軍事各一人,正九品下;監門直長七十八人,從七品下。唐改宮門將曰監門率,直事曰直長。有錄事一人,史二人,亭長一人,掌固二人。兵曹,府二人,史二人;胄曹,府二人,史三人。   △太子左右內率府   率各一人,副率各一人。掌千牛供奉之事。皇太子坐日,領千牛升殿。射於射宮,則千牛奉弓矢立東階,西面;率奉弓,副率奉矢、決拾。北面張弓,左執穸I,右執蕭以進,副率以弓拂巾而進,各退立於位。既射,左內率啟其中否。長史各一人,錄事參軍事各一人,正九品上;兵曹參軍事各一人,正九品下,兼領倉曹。胄曹參軍事各一人,正九品下;千牛各四十四人,從七品上。唐置兵曹,改司使左右復曰千牛備身,主射左右復曰備身左右,弓箭備身去弓箭之名。龍朔二年,改千牛備身曰奉裕。開元中,千牛備身、備身左右,並為千牛。有備身二十八人,主仗四十人,錄事一人,史二人。兵曹,府一人,史二人。胄曹,府一人,史一人。 志第三十九下 百官四下   ○王府官   傅一人,從三品。掌輔正過失。諮議參軍事一人,正五品上。掌訏謀議事。友一人,從五品下。掌侍游處,規諷道義。侍讀,無定員。文學一人,從六品上。掌校典籍,侍從文章。東、西閤祭酒各一人,從七品上。掌禮賢良、導賓客。自祭酒以下為王官。武德中,置師一人、常侍二人、侍郎四人,皆掌表啟書疏,贊相禮儀;舍人四人,掌通傳引納;謁者二人、舍人二人、諮議參軍事、友,皆正五品下;文學、祭酒,皆正六品下。高宗、中宗時,相王府長史以宰相兼之,魏、雍、衛王府以尚書兼之,徐、韓二王為刺史,府官同外官,資望愈下。永淳以前,王未出閤則不開府。天授二年,置皇孫府官。玄宗諸子多不出閤,王官益輕而員亦減矣。景雲二年,改師曰傅,開元二年廢,尋復置,廢常侍、侍郎、謁者、舍人。開成元年,改諸王侍讀曰奉諸王講讀,大中初復舊。   長史一人,從四品上;司馬一人,從四品下。皆掌統府僚、紀綱職務。掾一人,掌通判功曹、倉曹、戶曹事,屬一人,皆正六品上,掌通判兵曹、騎曹、法曹、士曹事。主簿一人,掌覆省書教,記室參軍事二人,掌表啟書疏,錄事參軍事一人,皆從六品上,掌付事、句稽,省署鈔目。錄事一人,從九品下。功曹參軍事掌文官簿書、考課、陳設,倉曹參軍事掌祿稟、廚膳、出內、市易、畋漁、芻稿,戶曹參軍事掌封戶、僮僕、弋獵、過所,兵曹參軍事掌武官簿書、考課、儀衛、假使,騎曹參軍事掌廄牧、騎乘、文物、器械,法曹參軍事掌按訊、決刑,士曹參軍事掌土功、公廨,自功曹以下各一人,正七品上。參軍事二人,正八品下;行參軍事四人,從八品上。皆掌出使雜檢校。典簽二人,從八品下,掌宣傳書教。武德中,改功曹以下書佐、法曹行書佐、土曹佐皆曰參軍事,長兼行書佐曰行參軍,廢城局參軍事。又有鎧曹參軍事二人,掌儀衛兵仗;田曹參軍事一人,掌公廨、職田、弋獵;水曹參軍事二人,掌舟船、漁捕、芻草。皆正七品下。家吏二人,百司問事謁者一人,正七品下。司閤一人,正九品下。貞觀中,廢鎧曹、田曹、水曹。武後時,家吏以下皆廢。主簿、記室有史二人;錄事、功曹、倉曹、兵曹、騎曹、法曹、士曹,各府一人、史二人;戶曹府、史各二人。自典簽以上為府官,郡王、嗣王不置長史。   ○親事府   典軍二人,正五品上;副典軍二人,從五品上。皆掌校尉以下守衛、陪從,兼知鞍馬。校尉五人,從六品上;旅帥,從七品下;隊正,從八品下,隊副,從九品下。皆掌領親事、帳內陪從。自旅帥以下,視親事多少乃置。   ○帳內府   典軍二人,正五品上;副典軍二人,從五品上。自校尉以下,員、品如親事府。初,典軍以武官及流外為之,領執仗、帳內等。秦王、齊王府置左右六護軍府、左右親軍府、左右帳內府。左一、右一護軍府,護軍各一人,副護軍各二人,長史、錄事參軍事,倉曹、兵曹、鎧曹參軍事,各一人,統軍各五人,別將各一人。左二、右二護軍府,左三、右三護軍府,減統軍三人,別將六人。左右親軍府,統軍各一人,長史各一人,錄事參軍事,兵曹、鎧曹參軍事,左別將,右別將,各一人。帳內府職員與護軍府同。又有庫直,隸親事府;驅咥直,隸帳內府。選材勇為之。貞觀中,庫直以下皆廢。親事府有府一人,史二人;執仗親事十六人,執弓仗;執乘親事十六人,掌供騎乘;親事三百三十人。帳內府有府一人,史一人,帳內六百六十七人。   ○親王國   令一人,從七品下;大農一人,從八品下。掌判國司。尉一人,正九品下;丞一人,從九品下。學官長、丞各一人,掌教授內人;食官長、丞各一人,掌營膳食;廄牧長、丞各二人,掌畜牧;典府長、丞各二人,掌府內雜事。長皆正九品下,丞皆從九品下。有典衛八人,掌守衛、陪從。舍人四人,錄事一人,府四人,史八人。   ○公主邑司   令一人,從七品下;丞一人,從八品下。掌公主財貨、稟積、田園。主簿一人,正九品下;錄事一人,從九品下。督封租、主家財貨出入。有史八人,謁者二人,舍人二人,家史二人。   ○外官   天下兵馬元帥、副元帥,都統、副都統,行軍長史,行軍司馬、行軍左司馬、行軍右司馬,判官,掌書記,行軍參謀,前軍兵馬使、中軍兵馬使、後軍兵馬使,中軍都虞候,各一人。元帥、都統、招討使,掌征伐,兵罷則省。都統總諸道兵馬,不賜旌節。高祖起兵,置左右領軍大都督,各總三軍。及定京師,置左右元帥、太原道行軍元帥、西討元帥,皆親王領之。天寶末,置天下兵馬元帥,都統朔方、河東、河北、平盧節度使。招討、都統之名始於此。大歷八年,罷天下兵馬元帥。建中四年,以李希烈反,置諸軍行營兵馬都元帥;興元元年,置副都統。會昌中,置靈、夏六道元帥。黃巢之難,置諸道行營都都統。天復三年,置諸道兵馬元帥,尋復改曰天下兵馬元帥。   行軍司馬,掌弼戎政。居則習搜狩,有役則申戰守之法,器械、糧帠ヾB軍籍、賜予皆專焉。武德元年,改贊治曰治中。太宗即位,曰司馬,下州亦置焉。顯慶二年,置洛州司馬。武後大足元年,東都、北都,雍、荊、揚、益州,置左右司馬。神龍二年省。太極元年,雍、洛四大都督府增司馬一人,亦分左右。   掌書記,掌朝覲、聘問、慰薦、祭祀、祈祝之文與號令升絀之事。行軍參謀,關豫軍中機密。景龍元年,置掌書記。開元十二年,罷行軍參謀,尋復置。   節度使、副大使知節度事、行軍司馬、副使、判官、支使、掌書記、推官、巡官、衙推各一人,同節度副使十人,館驛巡官四人,府院法直官、要籍、逐要親事各一人,隨軍四人。節度使封郡王,則有奏記一人;兼觀察使,又有判官、支使、推官、巡官、衙推各一人;又兼安撫使,則有副使、判官各一人;兼支度、營田、招討、經略使,則有副使、判官各一人;支度使復有遣運判官、巡官各一人。   節度使掌總軍旅,顓誅殺。初授,具帑抹兵仗詣兵部辭見,觀察使亦如之。辭日,賜雙旌雙節。行則建節、樹六纛,中官祖送,次一驛輒上聞。入境,州縣築節樓,迎以鼓角,衙仗居前,旌幢居中,大將鳴珂,金鉦鼓角居後,州縣繼印迎於道左。視事之日,設禮案,高尺有二寸,方八尺。判三案:節度使判宰相,觀察使判節度使,團練使判觀察使。三日洗印,視其刓缺。歲以八月考其治否;銷兵為上考,足食為中考,邊功為下考;觀察使以豐稔為上考,省刑為中考,辦稅為下考;團練使以安民為上考,懲奸為中考,得情為下考;防禦使以無虞為上考,清苦為中考,政成為下考;經略使以計度為上考,集事為中考,脩造為下考。罷秩則交廳,以節度使印自隨,留觀察使、營田等印,以郎官主之。鎖節樓、節堂,以節院使主之,祭奠以時。入朝未見,不入私第。京兆、河南牧,大都督,大都護,皆親王遙領。兩府之政,以尹主之;大都督府之政,以長史主之;大都護府之政,以副大都護主之,副大都護則兼王府長史。其後有持節為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者,正節度也。諸王拜節度大使者,皆留京師。   觀察使、副使、支使、判官、掌書記、推官、巡官、衙推、隨軍、要籍、進奏官,各一人。   團練使、副使、判官、推官、巡官、衙推,各一人。   防禦使、副使、判官、推官、巡官,各一人。   觀察處置使,掌察所部善惡,舉大綱。凡奏請,皆屬於州。貞觀初,遣大使十三人巡省天下諸州,水旱則遣使,有巡察、安撫、存撫之名。神龍二年,以五品以上二十人為十道巡察使,按舉州縣,再周而代。景雲二年,置都督二十四人,察刺史以下善惡,置司舉從事二人,秩比侍御史。揚、益、並、荊四州為大都督,汴、兗、魏、冀、蒲、綿、秦、洪、潤、越十州為中都督,皆正三品;齊、鄜、涇、襄、安、潭、遂、通、梁、夔十州為下都督,從三品。當時以為權重難制,罷之,唯四大都督府如故。置十道按察使,道各一人。開元二年,曰十道按察採訪處置使,至四年罷,八年復置十道按察使,秋、冬巡視州縣,十年又罷。十七年復置十道、京都、兩畿按察使,二十年曰採訪處置使,分十五道,天寶末,又兼黜陟使,乾元元年,改曰觀察處置使。   西都、東都、北都牧各一人,從二品;西都、東都、北都、鳳翔、成都、河中、江陵、興元、興德府尹各一人,從三品:掌宣德化,歲巡屬縣,觀風俗、錄囚、恤鰥寡。親王典州,則歲以上佐巡縣。武德元年,雍州置牧一人,以親王為之,然常以別駕領州事。永徽中,改尹曰長史。初,太宗伐高麗,置京城留守,其後車駕不在京都,則置留守,以右金吾大將軍為副留守;開元元年,改京兆、河南府長史復為尹,通判府務,牧缺則行其事;十一年,太原府亦置尹及少尹,以尹為留守,少尹為副留守:謂之三都留守。三都大都督府有典獄十八人,問事十二人,白直二十四人;典獄以防守囚系,問事以行罰。中府、上州,典獄十四人,問事八人,白直二十人;下府、中州,典獄十二人,問事六人,白直十六人;下州,典獄八人,問事四人,白直十六人。自三都以下,皆有執刀十五人。   少尹二人,從四品下。掌貳府州之事,歲終則更次入計。   司錄參軍事二人,正七品上。錄事四人,從九品上。功曹、倉曹、戶曹、田曹、兵曹、法曹、士曹參軍事各二人,皆正七品下。參軍事六人,正八品下。六府錄事參軍事以下減一人。錄事參軍事,掌正違失,蒞符印。武德初,改州主簿曰錄事參軍事,開元元年,改曰司錄。有史十人。大都督府有史四人,中府有史三人,下府、都護府、上州、中州、下州各有史二人。   功曹司功參軍事,掌考課、假使、祭祀、禮樂、學校、表疏、書啟、祿食、祥異、醫藥、卜筮、陳設、喪葬。武德初,司功、司倉、司戶、司兵、司法、司士書佐皆為司功等參軍事,有府四人、史十人。大都督府有府三人、史六人;中府有府二人、史三人;下府有府一人、史三人。大都護府有府一人、史二人。上府有府、史各二人。上州有佐二人、史五人;中州減史二人。   倉曹司倉參軍事,掌租調、公廨、庖廚、倉庫、市肆。有府五人,史十三人。大都督府有府四人,史六人。中府、下府各有府三人,史五人。都護府有府、史各二人。上州有佐二人,史五人;中州、下州減史二人。   戶曹司戶參軍事,掌戶籍、計帳、道路、過所、蠲符、雜徭、逋負、良賤、芻稿、逆旅、婚姻、田訟、旌別孝悌。有府八人,史十六人,帳史二人,知籍,按帳目捉錢。大都督府有府四人,史七人,帳史二人;中府有府三人,史五人,帳史一人;下府有府二人,史五人,帳史一人。上州有佐四人,史六人,帳史一人;中州有佐三人,史五人,帳史一人;下州有佐二人,史四人,帳史一人。都護府有府、史各二人,帳史一人。   田曹司田參軍事,掌園宅、口分、永業及廕田。景龍三年,初置司田參軍事,唐隆元年省,上元二年復置。有府四人,史十人。大都督府有府二人,史六人;中府有府、史各二人;下府有府一人,史二人。上州有佐二人,史五人;中州、下州減史二人。   兵曹司兵參軍事,掌武官選、兵甲、器仗、門禁、管鑰、軍防、烽候、傳驛、畋獵。有府六人,史十四人。大都督府有府四人,史八人;中府有府三人,史六人;下府有府二人,史五人。都護府有府三人,史四人。上州有佐二人,史五人;中州減史二人。   法曹司法參軍事,掌鞠獄麗法、督盜賊、知贓賄沒入。有府六人,史十四人。大都督府有府三人,史八人;中府有府三人,史六人;下府有府二人,史五人。上州有佐四人,史七人;中州有佐一人,史四人;下州有佐一人,史三人。   士曹司士參軍事,掌津梁、舟車、舍宅、工藝。有府五人,史十一人。大都督府有府四人,史八人;中府、下府有府三人,史六人。上州有佐二人,史五人;中州有佐一人,史四人。   參軍事掌出使、贊導。武德初,改行書佐曰行參軍,尋又改曰參軍事。初有亟使十五人,後省。   文學一人,從八品上。掌以五經授諸生。縣則州補,州則授於吏部。然無職事,衣冠恥之。武德初,置經學博士、助教、學生。德宗即位,改博士曰文學。元和六年,廢中州、下州文學。京兆等三府,助教二人,學生八十人。大都督府、上州,各助教一人;中都督府,學生五十人;下府、下州,各四十人。   醫學博士一人,從九品上。掌療民疾。貞觀三年,置醫學,有醫藥博士及學生。開元元年,改醫藥博士為醫學博士,諸州置助教,寫《本草》、《百一集驗方》藏之。未幾,醫學博士、學生皆省,僻州少醫藥者如故。二十七年,復置醫學生,掌州境巡療。永泰元年,復置醫學博士。三都、都督府、上州、中州各有助教一人。三都學生二十人,都督府、上州二十人,中州、下州十人。   ○大都督府   都督一人,從二品;長史一人,從三品;司馬二人,從四品下;錄事參軍事一人,正七品上;錄事二人,從九品上;功曹參軍事、倉曹參軍事、戶曹參軍事、田曹參軍事、兵曹參軍事、法曹參軍事、士曹參軍事各一人,正七品下;參軍事五人,正八品下;市令一人,從九品上;文學一人,正八品下;醫學博士一人,從八品上。   ○中都督府   都督一人,正三品;別駕一人,正四品下;長史一人,正五品上;司馬一人,正五品下;錄事參軍事一人,正七品下;錄事二人,從九品上;功曹參軍事、倉曹參軍事、戶曹參軍事、田曹參軍事、兵曹參軍事、法曹參軍事、士曹參軍事各一人,從七品上;參軍事四人,從八品上;市令一人,從九品上;文學一人,從八品上;醫學博士一人,正九品上。   ○下都督府   都督一人,從三品;別駕一人,從四品下;長史一人,從五品上;司馬一人,從五品下;錄事參軍事一人,從七品上;錄事二人,從九品上;功曹參軍事、倉曹參軍事、戶曹參軍事、田曹參軍事、兵曹參軍事、法曹參軍事、士曹參軍事各一人,從七品下;參軍事三人,從八品下;文學一人,從八品下;醫學博士一人,正九品上。   都督掌督諸州兵馬、甲械、城隍、鎮戍、糧稟,總判府事。武德初,邊要之地置總管以統軍,加號使持節,蓋漢刺史之任。有行台,有大行台。其員有尚書省令一人,正二品,掌管內兵民,總判省事。有僕射一人,從二品,掌貳令事。自左右丞以下,諸司郎中略如京省。又有食貨監一人,丞二人,掌膳羞、財物、賓客、帳具、音樂、醫藥;有農圃監一人,丞四人,掌倉廩、園圃、薪炭、芻稿、運漕;有武器監一人,丞二人,掌兵械、廄牧;有百工監一人,丞四人,掌舟車、營作。監皆正八品下,丞正九品下。七年,改總管曰都督,總十州者為大都督。貞觀二年,去「大」字,凡都督府有刺史以下如故,然大都督又兼刺史,而不檢校州事。其後都督加使持節,則為將,諸將亦通以都督稱,唯朔方猶稱大總管。邊州別置經略使,沃衍有屯田之州,則置營田使。武後聖歷元年,以夏州都督領鹽州防禦使。及安祿山反,諸郡當賊沖者,皆置防禦守捉使。乾元元年,置團練守捉使、都團練守捉使,大者領州十餘,小者二三州。代宗即位,廢防禦使,唯山南西道如故。元載秉政,思結人心,刺史皆得兼團練守捉使。楊綰為相,罷團練守捉使,唯澧、朗、峽、興、鳳如故。建中後,行營亦置節度使、防禦使、都團練使。大率節度、觀察、防禦、團練使,皆兼所治州刺史。都督府則領長史,都護府則領都護,或亦別置都護。都督府有掾,有屬,有記室參軍事,有典簽,武德中省。   市令一人,從九品上。掌交易,禁奸非,通判市事。貞觀十七年廢市令。垂拱元年復置。都督府、三都、諸州,各有市丞一人,佐一人,史二人,帥三人,分行檢察;倉督二人,顓蒞出納;史二人。下州省丞。   ○大都護府   大都護一人,從二品;副大都護二人,從三品;副都護二人,正四品上;長史一人,正五品上;司馬一人,正五品下;錄事參軍事一人,正七品上;錄事二人,從九品上;功曹參軍事、倉曹參軍事、戶曹參軍事、兵曹參軍事、法曹參軍事各一人,正七品下;參軍事三人,正八品下。   ○上都護府   都護一人,正三品;副都護二人,從四品上;長史一人,正五品上;司馬一人,正五品下;錄事參軍事一人,正七品下;功曹參軍事、倉曹參軍事、戶曹參軍事、兵曹參軍事各一人,從七品上;參軍事三人,從八品上。   都護掌統諸蕃,撫慰、征討、敘功、罰過,總判府事。   ○上州   刺史一人,從三品,職同牧尹;別駕一人,從四品下。武德元年,改太守曰刺史,加使持節,丞曰別駕。十年,改雍州別駕曰長史。高宗即位,改別駕皆為長史。上元二年,諸州復置別駕,以諸王子為之。永隆元年省,永淳元年復置。景雲二年,始參用庶姓。天寶元年,改刺史曰太守。八載,諸郡廢別駕,下郡置長史一員。上元二年,諸州復置別駕。德宗時,復省。元和、長慶之際,兩河用兵,裨將有功者補東宮王府官,久次當進及受代居京師者,常數十人,訴宰相以求官;文宗世,宰相韋處厚建議,復置兩輔、六雄、十望、十緊州別駕。   長史一人,從五品上;司馬一人,從五品下;錄事參軍事一人,從七品上;錄事二人,從九品下;司功參軍事一人、司倉參軍事一人、司戶參軍事二人、司田參軍事一人、司兵參軍事一人、司法參軍事二人、司士參軍事一人,皆從七品下;參軍事四人,從八品下;市令一人,從九品上;丞一人,從九品下;文學一人,從八品下;醫學博士一人,從九品下。   ○中州   刺史一人,正四品下;錄事參軍事一人,正八品上;錄事一人,從九品上;司功參軍事、司倉參軍事、司戶參軍事、司田參軍事、司兵參軍事、司法參軍事、司士參軍事各一人,正八品下;參軍事三人,正九品下;醫學博士一人,從九品下。   ○下州   刺史一人,正四品下;別駕一人,從五品上;司馬一人,從六品上;錄事參軍事一人,從八品上;錄事一人,從九品下;司倉參軍事、司戶參軍事、司田參軍事、司法參軍事各一人,從八品下;參軍事二人,從九品下;醫學博士一人,從九品下。   諸軍各置使一人,五千人以上有副使一人,萬人以上有營田副使一人。軍皆有倉、兵、胄三曹參軍事。刺史領使,則置副使、推官、衙官、州衙推、軍衙推。   ○京縣   令各一人,正五品上;丞二人,從七品上;主簿二人,從八品上;錄事二人,從九品下;尉六人,從八品下。   ○畿縣   令各一人,正六品上;丞一人,正八品下;主簿一人,正九品上;尉二人,正九品下。   ○上縣   令一人,從六品上;丞一人,從八品下;主簿一人,正九品下;尉二人,從九品上。   ○中縣   令一人,正七品上;丞一人,從八品下;主簿一人,從九品上;尉一人,從九品下。   ○中下縣   令一人,從七品上;丞一人,正九品上;主簿一人,從九品上;尉一人,從九品下。   ○下縣   令一人,從七品下;丞一人,正九品下;主簿一人,從九品上;尉一人,從九品下。   縣令掌導風化,察冤滯,聽獄訟。凡民田收授,縣令給之。每歲季冬,行鄉飲酒禮。籍帳、傳驛、倉庫、盜賊、堤道,雖有專官,皆通知。縣丞為之貳,縣尉分判眾曹,收率課調。武德元年,改書佐曰縣尉,尋改曰正。諸縣置主簿,以流外為之。京縣、上縣,丞皆一人;畿縣、上縣,正皆四人。七年,改縣正復曰尉。貞觀初,諸縣置錄事。開元,上縣萬戶、中縣四千戶以上,增尉一人。京兆、河南府諸縣,戶三千以上置市令一人,戶一萬以上置義倉督三人。其後畿縣戶不及四千,亦置尉二人,萬戶增一人。凡縣有司功佐、司倉佐、司戶佐、司兵佐、司法佐、司士佐、典獄、門事等,畿縣減司兵,上縣有司戶、司法而已。凡縣皆有經學博士、助教各一人,京縣學生五十人,畿縣四十人,中縣以下各二十五人。   上鎮,將一人,正六品下;鎮副二人,正七品下;倉曹參軍事、兵曹參軍事各一人,從八品下。中鎮,將一人,正七品上;鎮副一人,從七品上;兵曹參軍事一人,正九品下。下鎮,將一人,正七品下;鎮副一人,從七品下;兵曹參軍事一人,從九品下。每鎮又有使一人、副使一人。凡軍鎮,二萬人以上置司馬一人,正六品上;增倉曹、兵曹參軍事各一人,從七品下。不及二萬者,司馬從六品上,倉曹、兵曹參軍事正八品上。   上戍,主一人,正八品下;戍副一人,從八品下。中戍,主一人,從八品下。下戍,主一人,正九品下。   鎮將、鎮副,戍主、戍副,掌捍防守禦。凡上鎮二十,中鎮九十,下鎮一百三十五;上戍十一,中戍八十六,下戍二百四十五。倉曹參軍事,掌儀式、倉庫、飲膳、醫藥、付事、句稽、省署鈔目、監印、給紙筆、市易、公廨。中鎮則兵曹兼掌。兵曹參軍事,掌防人名帳、戎器、管鑰、馬驢、土木、謫罰之事。上鎮:有錄事一人,史一人,倉曹佐一人、史二人,兵曹佐、史各二人,倉督一人、史二人;中鎮:錄事一人,兵曹佐一人、史四人,倉督一人、史二人;下鎮:錄事一人,兵曹佐一人、史二人,倉督一人、史一人。凡軍鎮,五百人有押官一人,千人有子總管一人,五千人又有府三人、史四人。上戍:佐一人、史二人;中戍:史二人;下戍:史一人。唐廢戍子,每防人五百人為上鎮,三百人為中鎮,不及者為下鎮;五十人為上戍,三十人為中戍,不及者為下戍。開元十五年,朔方五城各置田曹參軍事一人,品同諸軍判司,專蒞營田。永泰後,諸鎮官頗增減開元之舊。   五嶽、四瀆,令各一人,正九品上,掌祭祀。有祝史三人,繼郎各三十人。   上關:令一人,從八品下;丞二人,正九品下。中關:令一人,正九品下;丞一人,從九品下。下關:令一人,亦從九品下。掌禁末游,察奸慝。凡行人車馬出入,據過所為往來之節。凡關二十有六,京四面關有驛道者為上關,元驛道者為中關,余為下關。丞掌付事、句稽、監印、省署鈔目,通判關事。上關:錄事一人,府二人,史四人,典事六人;中關:錄事一人,府二人,史二人,典事四人;下關:府一人,史、典事各二人。典事掌巡雉及雜當。初,諸關置都尉,亦有它官奉敕監者。上津置尉一人,掌舟梁之事;府一人,史二人,津長四人。下津尉一人,府一人,史二人,津長二人。永徽中,廢津尉,上關置津吏八人。永泰元年,中關置津吏六人,下關四人,無津者不置。 志第四十 兵   古之有天下國家者,其興亡治亂,未始不以德,而自戰國、秦、漢以來,鮮不以兵。夫兵豈非重事哉!然其因時制變 ,以苟利趨便,至於無所不為,而考其法制,雖可用於一時,而不足施於後世者多矣,惟唐立府兵之制,頗有足稱焉。   蓋古者兵法起於井田,自周衰,王制壞而不復;至於府兵,始一寓之於農,其居處、教養、畜材、待事、動作、休息,皆有節目,雖不能盡合古法,蓋得其大意焉,此高祖、太宗之所以盛也。至其後世,子孫驕弱,不能謹守,屢變其制。夫置兵所以止亂,及其弊也,適足為亂;又其甚也,至困天下以養亂,而遂至於亡焉。   蓋唐有天下二百餘年,而兵之大勢三變:其始盛時有府兵,府兵後廢而為芞s騎,擴騎又廢,而方鎮之兵盛矣。及其末也,強臣悍將兵布天下,而天子亦自置兵於京師,曰禁軍。其後天子弱,方鎮強,而唐遂以亡滅者,措置之勢使然也。若乃將卒、營陣、車旗、器械、征防、守衛,凡兵之事不可以悉記,記其廢置、得失、終始、治亂、興滅之跡,以為後世戒雲。   府兵之制,起自西魏、後周,而備於隋,唐興因之。隋制十二衛,曰翊衛,曰驍騎衛,曰武衛,曰屯衛,曰御衛,曰候衛,為左右,皆有將軍以分統諸府之兵。府有郎將、副郎將、坊主、團主,以相統治。又有驃騎、車騎二府,皆有將軍。後更驃騎曰鷹揚郎將,車騎曰副郎將。別置折衝、果毅。   自高祖初起,開大將軍府,以建成為左領大都督,領左三軍,敦煌公為右領大都督,領右三軍,元吉統中軍。發自太原,有兵三萬人。及諸起義以相屬與降群盜,得兵二十萬。武德初,始置軍府,以驃騎、車騎兩將軍府領之。析關中為十二道,曰萬年道、長安道、富平道、醴泉道、同州道、華州道、寧州道、岐州道、豳州道、西麟州道、涇州道、宜州道,皆置府。三年,更以萬年道為參旗軍,長安道為鼓旗軍,富平道為玄戈軍,醴泉道為井鉞軍,同州道為羽林軍,華州道為騎官軍,寧州道為折威軍,岐州道為平道軍,豳州道為招搖軍,西麟州道為苑遊軍,涇州道為天紀軍,宜州道為天節軍;軍置將、副各一人,以督耕戰,以車騎府統之。六年,以天下既定,遂廢十二軍,改驃騎曰統軍,車騎曰別將。居歲余,十二軍復,而軍置將軍一人,軍有坊,置主一人,以檢察戶口,勸課農桑。   太宗貞觀十年,更號統軍為折衝都尉,別將為果毅都尉,諸府總曰折衝府。凡天下十道,置府六百三十四,皆有名號,而關內二百六十有一,皆以隸諸衛。凡府三等:兵千二百人為上,千人為中,八百人為下。府置折衝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長史、兵曹、別將各一人,校尉六人。士以三百人為團,團有校尉;五十人為隊,隊有正;十人為火,火有長。火備六馱馬。凡火具烏布幕、鐵馬盂、布槽、鍤、钁、鑿、碓、筐、斧、鉗、鋸皆一,甲床二,鎌二;隊具火橨暀@,胸馬繩一,首羈、足絆皆三;人具弓一,矢三十,胡祿、橫刀、礪石、大觿、氈帽、氈裝、行籐皆一,麥飯九斗,米二鬥,皆自備,並其介冑、戎具藏於庫。有所征行,則視其入而出給之。其番上宿衛者,惟給弓矢、橫刀而已。   凡民年二十為兵,六十而免。其能騎而射者為越騎,其餘為步兵、武騎、排手、步射。   每歲季冬,折衝都尉率五校兵馬之在府者,置左右二校尉,位相距百步。每校為步隊十,騎隊一,皆卷槊幡,展刃旗,散立以俟。角手吹大角一通,諸校皆斂人騎為隊;二通,偃旗槊,解幡;三通,旗槊舉。左右校擊鼓,二校之人合噪而進。右校擊鉦,隊少卻,左校進逐至右校立所;左校擊鉦,少卻,右校進逐至左校立所;右校復擊鉦,隊還,左校復薄戰;皆擊鉦,隊各還。大角復鳴一通,皆卷幡、攝矢、弛弓、匣刃;二通,旗槊舉,隊皆進;三通,左右校皆引還。是日也,因縱獵,獲各入其人。其隸於衛也,左、右衛皆領六十府,諸衛領五十至四十,其餘以隸東宮六率。   凡發府兵,皆下符契,州刺史與折衝勘契乃發。若全府發,則折衝都尉以下皆行;不盡,則果毅行;少則別將行。當給馬者,官予其直市之,每匹予錢二萬五千。刺史、折衝、果毅歲閱不任戰事者鬻之,以其錢更市,不足則一府共足之。   凡當宿衛者番上,兵部以遠近給番,五百里為五番,千里七番,一千五百里八番,二千里十番,外為十二番,皆一月上。若簡留直衛者,五百里為七番,千里八番,二千里十番,外為十二番,亦月上。   先天二年誥曰:「往者分建府衛,計戶充兵,裁足周事,二十一入募,六十一出軍,多憚勞以規避匿。今宜取年二十五以上,五十而免。屢征鎮者,十年免之。」雖有其言,而事不克行。玄宗開元六年,始詔折衝府兵每六歲一簡。自高宗、武後時,天下久不用兵,府兵之法浸壞,番役更代多不以時,衛士稍稍亡匿,至是益耗散,宿衛不能給。宰相張說乃請一切募士宿衛。十一年,取京兆、蒲、同、岐、華府兵及白丁,而益以潞州長從兵,共十二萬,號「長從宿衛」,歲二番,命尚書左丞蕭嵩與州吏共選之。明年,更號曰「擴騎」。又詔:「諸州府馬闕,官私共補之。今兵貧難致,乃給以監牧馬。」然自是諸府士益多不補,折衝將又積歲不得遷,士人皆恥為之。   十三年,始以擴騎分隸十二衛,總十二萬,為六番,每衛萬人。京兆擴騎六萬六千,華州六千,同州九千,蒲州萬二千三百,絳州三千六百,晉州千五百,岐州六千,河南府三千,陝、虢、汝、鄭、懷、汴六州各六百,內弩手六千。其制:皆擇下戶白丁、宗丁、品子強壯五尺七寸以上,不足則兼以戶八等五尺以上,皆免征鎮、賦役,為四籍,兵部及州、縣、衛分掌之。十人為火,五火為團,皆有首長。又擇材勇者為番頭,頗習弩射。又有習林軍飛騎,亦習弩。凡伏遠弩自能施張,縱矢三百步,四發而二中;擘張弩二百三十步,四發而二中;角弓弩二百步,四發而三中;單弓弩百六十步,四發而二中:皆為及第。諸軍皆近營為堋,士有便習者,教試之,及第者有賞。   自天寶以後,擴騎之法又稍變廢,士皆失拊循。八載,折衝諸府至無兵可交,李林甫遂請停上下魚書。其後徒有兵額、官吏,而戎器、馱馬、鍋幕、糗糧並廢矣,故時府人目番上宿衛者曰侍官,言侍衛天子;至是,衛佐悉以假人為童奴,京師人恥之,至相罵辱必曰侍官。而六軍宿衛皆市人,富者販繒彩、食粱肉,壯者為角牴、拔河、翹木、扛鐵之戲,及祿山反,皆不能受甲矣。   初,府兵之置,居無事時耕於野,其番上者,宿衛京師而已。若四方有事,則命將以出,事解輒罷,兵散於府,將歸於朝。故士不失業,而將帥無握兵之重,所以防微漸、絕禍亂之萌也。及府兵法壞而方鎮盛,武夫悍將雖無事時,據要險,專方面,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甲兵,又有其財賦,以布列天下。然則方鎮不得不強,京師不得不弱,故曰措置之勢使然者,以此也。   夫所謂方鎮者,節度使之兵也。原其始,起於邊將之屯防者。唐初,兵之戍邊者,大曰軍,小曰守捉,曰城,曰鎮,而總之者曰道:若盧龍軍一,東軍等守捉十一,曰平盧道;橫海、北平、高陽、經略、安塞、納降、唐興、渤海、懷柔、威武、鎮遠、靜塞、雄武、鎮安、懷遠、保定軍十六,曰范陽道;天兵、大同、天安、橫野軍四,岢嵐等守捉五,曰河東道;朔方經略、豐安、定遠、新昌、天柱、宥州經略、橫塞、天德、天安軍九,三受降、豐寧、保寧、烏延等六城,新泉守捉一,曰關內道;赤水、大斗、白亭、豆盧、墨離、建康、寧寇、玉門、伊吾、天山軍十,烏城等守捉十四,曰河西道;瀚海、清海、靜塞軍三,沙缽等守捉十,曰北庭道;保大軍一,鷹娑都督一,蘭城等守捉八,曰安西道;鎮西、天成、振威、安人、綏戎、河源、白水、天威、榆林、臨洮、莫門、神策、寧邊、威勝、金天、武寧、曜武、積石軍十八,平夷、綏和、合川守捉三,曰隴右道;威戎、安夷、昆明、寧遠、洪源、通化、松當、平戎、天保、威遠軍十,羊灌田等守捉十五,新安等城三十二,犍為等鎮三十八,曰劍南道;嶺南、安南、桂管、邕管、容管經略、清海軍六,曰嶺南道;福州經略軍一,曰江南道;平海軍一,東牟、東萊守捉二,蓬萊鎮一,曰河南道。此自武德至天寶以前邊防之制。其軍、城、鎮、守捉皆有使,而道有大將一人,曰大總管,已而更曰大都督。至太宗時,行軍征討曰大總管,在其本道曰大都督。自高宗永徽以後,都督帶使持節者,始謂之節度使,猶猶未以名官。景雲二年,以賀拔延嗣為涼州都督、河西節度使。自此而後,接乎開元,朔方、隴右、河東、河西諸鎮,皆置節度使。   及范陽節度使安祿山反,犯京師,天子之兵弱,不能抗,遂陷兩京。肅宗起靈武,而諸鎮之兵共起誅賊。其後祿山子慶緒及史思明父子繼起,中國大亂,肅宗命李光弼等討之,號「九節度之師」。久之,大盜既滅,而武夫戰卒以功起行陣,列為侯王者,皆除節度使。由是方鎮相望於內地,大者連州十餘,小者猶兼三四。故兵驕則逐帥,帥強則叛上。或父死子握其兵而不肯代;或取捨由於士卒,往往自擇將吏,號為「留後」,以邀命於朝。天子顧力不能制,則忍恥含垢,因而撫之,謂之姑息之政。蓋姑息起於兵驕,兵驕由由方鎮,姑息愈甚,而兵將愈俱驕。由是號令自出,以相侵擊,虜其將帥,並其土地,天子熟視不知所為,反為和解之,莫肯聽命。   始時為朝廷患者,號「河朔三鎮」。及其末,硃全忠以梁兵、李克用以晉兵更犯京師,而李茂貞、韓建近據岐、華,妄一喜怒,兵已至於國門,天子為殺大臣、罪己悔過,然後去。及昭宗用崔胤召梁兵以誅宦官,劫天子奔岐,梁兵圍之逾年。當此之時,天下之兵無復勤王者。向之所謂三鎮者,徒能始禍而已。其他大鎮,南則吳、浙、荊、湖、閩、廣,西則岐、蜀,北則燕、晉,而梁盜據其中,自國門以外,皆分裂於方鎮矣。   故兵之始重於外也,土地、民賦非天子有;既其盛也,號令、征代非其有;又其甚也,至無尺土,而不能庇其妻子宗族,遂以亡滅。語曰:「兵猶火也,弗戢將自焚。」夫惡危亂而欲安全者,庸君常主之能知,至於措置之失,則所謂困天下以養亂也。唐之置兵,既外柄以授人,而末大本小,方區區自為捍衛之計,可不哀哉!   夫所謂天子禁軍者,南、北衙兵也。南衙,諸衛兵是也;北衙者,禁軍也。   初,高祖以義兵起太原,已定天下,悉罷遣歸,其願留宿衛者三萬人。高祖以渭北白渠旁民棄腴田分給之,號「元從禁軍」。後老不任事,以其子弟代,謂之「父子軍」。及貞觀初,太宗擇善射者百人,為二番於北門長上,曰「百騎」。以從田獵。又置北衙七營,選材力驍壯,月以一營番上。十二年,始置左右屯營於玄武門,領以諸衛將軍,號「飛騎」,其法:取戶二等以上、長六尺闊壯者,試弓馬四次上、翹關舉五、負米五斛行三十步者。復擇馬射為百騎,衣五色袍,乘六閒駁馬,虎皮韉,為游幸翊衛。   高宗龍朔二年,始取府兵越騎、步射置左右羽林軍,大朝會則執仗以衛階陛,行幸則夾馳道為內仗。武後改百騎曰「千騎」。中宗又改千騎曰「萬騎」,分左、右營。及玄宗以萬騎平韋氏,改為左右龍武軍,皆用唐元功臣子弟,制若宿衛兵。是時,良家子避征戍者,亦皆納資隸軍,分日更上如羽林。開元十二年,詔左右羽林軍、飛騎闕,取京旁州府士,以戶部印印其臂,為二籍,羽林、兵部分掌之。末年,禁兵浸耗,及祿山反,天子西駕,禁軍從者裁千人,肅宗赴靈武,士不滿百,及即位,稍復調補北軍。至德二載,置左右神武軍,補元從、扈從官子弟,不足則取它色,帶品者同四軍,亦曰「神武天騎」,制如羽林。總曰「北衙六軍」。又擇便騎射者置衙前射生手千人,亦曰「供奉射生官」,又曰「殿前射生」,分左、右廂,總號曰「左右英武軍」。乾元元年,李輔國用事,請選羽林騎士五百人邀巡。李揆曰:「漢以南、北軍相制,故周勃以北軍安劉氏。朝廷置南、北衙,文武區列,以相察伺。今用羽林代金吾警,忽有非常,何以制之?」遂罷。   上元中,以北衙軍使衛伯玉為神策軍節度使,鎮陝州,中使魚朝恩為觀軍容使,監其軍。初,哥舒翰破吐蕃臨洮西之磨環川,即其地置神策軍,以成如璆為軍使。及祿山反,如璆以伯玉將兵千人赴難,伯玉與朝恩皆屯於陝。時邊土陷蹙,神策故地淪沒,即詔伯玉所部兵,號「神策軍」,以伯玉為節度使,與陝州節度使郭英乂皆鎮陝。其後伯玉罷,以英乂兼神策軍節度。英乂入為僕射,軍遂統於觀軍容使。   代宗即位,以射生軍入禁中清難,皆賜名「寶應功臣」,故射生軍又號「寶應軍」。廣德元年,代宗避吐蕃幸陝,朝恩舉在陝兵與神策軍迎扈,悉號「神策軍」。天子幸其營。及京師平,朝恩遂以軍歸禁中,自將之,然尚未與北軍齒也。永泰元年,吐蕃復入寇,朝恩又以神策軍屯苑中,自是浸盛,分為左、右廂,勢居北軍右,遂為天子禁軍,非它軍比。朝恩乃以觀軍容宣慰處置使知神策軍兵馬使。大歷四年,請以京兆之好畤,鳳翔之麟游、普潤,皆隸神策軍。明年,復以興平、武功、扶風、天興隸之,朝廷不能遏。又用愛將劉希暹為神策虞候,主不法,遂置北軍獄,募坊市不逞,誣捕大姓,沒產為賞,至有選舉旅寓而挾厚貲多橫死者。朝恩得罪死,以希暹代為神策軍使。是歲,希暹復得罪,以朝恩舊校王駕鶴代將。十數歲,德宗即位,以白志貞代之。是時,神策兵雖處內,而多以裨將將兵征伐,往往有功。   及李希烈反,河北盜且起,數出禁軍征伐,神策之士多斗死者。建中四年下詔募兵,以志貞為使,搜補峻切。郭子儀之婿端王傅吳仲孺殖貲累巨萬,以國家有急不自安,請以子率奴馬從軍。德宗喜甚,為官其子五品。志貞乃請節度、都團練、觀察使與世嘗任者家,皆出子弟馬奴裝鎧助征,授官如仲孺子。於是豪富者緣為幸,而貧者苦之。神策兵既發殆盡,志貞陰以市人補之,名隸籍而身居市肆。及涇卒潰變,皆戢伏不出,帝遂出奔。初,段秀實見禁兵寡弱,不足備非常,上疏曰:「天子萬乘,諸侯千,大夫百,蓋以大制小,十制一也,尊君卑臣強幹弱支之道。今外有不廷之虜,內有梗命之臣,而禁兵不精,其數削少,後有猝故,何以待之?猛虎所以百獸畏者,爪牙也,爪牙廢,則孤豚特犬悉能為敵。願少留意。」至是方以秀實言為然。   及志貞等流貶,神策都虞候李晟與其軍之它將,皆自飛狐道西兵赴難,遂為神策行營節度,屯渭北,軍遂振。貞元二年,改神策左右廂為左右神策軍,特置監句當左右神策軍,以寵中官,而益置大將軍以下。又改殿前射生左右廂曰殿前左右射生軍,亦置大將軍以下。三年,詔射生、神策、六軍將士,府縣以事辦治,先奏乃移軍,勿輒逮捕。京兆尹鄭叔則建言:「京劇輕猾所聚,慝作不常,俟奏報,將失罪人,請非昏田,皆以時捕。」乃可之。俄改殿前左右射生軍曰左右神威軍,置監左右神威軍使。左右神策軍皆加將軍二員,左右龍武軍加將軍一員,以待諸道大將有功者。   自肅宗以後,北軍增置威武、長興等軍,名類頗多,而廢置不一。惟羽林、龍武、神武、神策、神威最盛,總曰左右十軍矣。其後京畿之西,多以神策軍鎮之,皆有屯營。軍司之人,散處甸內,皆恃勢凌暴,民間苦之。自德宗幸梁還,以神策兵有勞,皆號「興元元從奉天定難功臣」,恕死罪。中書、御史府、兵部乃不能歲比其籍,京兆又不敢總舉名實。三輔人假比於軍,一牒至十數。長安奸人多寓佔兩軍,身不宿衛,以錢代行,謂之納課戶。益肆為暴,吏稍禁之,輒先得罪,故當時京尹、赤令皆為之斂屈。十年,京兆尹楊於陵請置挾名敕,五丁許二丁居軍,余差以條限,繇是豪強少畏。   十二年,以監句當左神策軍、左監門衛大將軍、知內侍省事竇文場為左神策軍護軍中尉,監句當右神策軍、右監門衛將軍、知內侍省事霍仙鳴為右神策軍護軍中尉,監右神威軍使、內侍兼內謁者臨張尚進為右神威軍中護軍,監左神威軍使、內侍兼內謁者監焦希望為左神威軍中護軍。護軍中尉、中護軍皆古官,帝既以禁衛假宦官,又以此寵之。十四年,又詔左右神策置統軍,以崇親衛,如六軍。時邊兵衣饟多不贍,而戍卒屯防,藥茗蔬醬之給最厚。諸將務為詭辭,請遙隸神策軍,稟賜遂贏舊三倍,繇是塞上往往稱神策行營,皆內統於中人矣,其軍乃至十五萬。   故事,京城諸司、諸使、府、縣,皆季以御史巡囚。後以北軍地密,未嘗至。十九年,監察御史崔薳不知近事,遂入右神策,中尉奏之,帝怒,杖薳四十,流崖州。   順宗即位,王叔文用事,欲取神策兵柄,乃用故將范希朝為左右神策、京西諸城鎮行營兵馬節度使,以奪宦者權,而不克。元和二年,省神武軍。明年,又廢左右神威軍,合為一,曰「天威軍」。八年,廢天威軍,以其兵騎分隸左右神策軍。及僖宗幸蜀,田令孜募神策新軍為五十四都,離為十軍,令孜自為左右神策十軍兼十二衛觀軍容使,以左右神策大將軍為左右神策諸都指揮使,諸都又領以都將,亦曰「都頭」。   景福二年,昭宗以籓臣跋扈、天子孤弱,議以宗室典禁兵。及伐李茂貞,乃用嗣覃王允為京西招討使,神策諸都指揮使李曋陸々均A悉發五十四軍屯興平,已而兵自潰。茂貞逼京師,昭宗為斬神策中尉西門重遂、李周蝯ㄐA乃引去。乾寧元年,王行瑜、韓建及茂貞連兵犯闕,天子又殺宰相韋昭度、李磎,乃去。太原李克用以其兵伐行瑜等,同州節度使王行實入迫神策中尉駱全瓘、劉景宣請天子幸邠州,全瓘、景宣及子繼晟與行實縱火東市,帝御承天門,敕諸王率禁軍扞之。捧日都頭李筠以其軍衛樓下,茂貞將閻圭攻筠,矢及樓扉,帝乃與親王、公主幸筠軍,扈蹕都頭李君實亦以兵至,侍帝出幸莎城、石門。詔嗣薛王知柔入長安收禁軍、清宮室,月餘乃還。又詔諸王閱親軍,收拾神策亡散,得數萬。益置安聖、捧宸、保寧、安化軍,曰「殿後四軍」,嗣覃王允與嗣延王戒丕將之。三年,茂貞再犯闕,嗣覃王戰敗,昭宗幸華州。明年,韓建畏諸王有兵,請皆歸十六宅,留殿後兵三十人,為控鶴排馬官,隸飛龍坊,餘悉散之,且列甲圍行宮,於是四軍二萬餘人皆罷。又請誅都頭李筠,帝恐,為斬於大雲橋。俄遂殺十一王。   及還長安,左右神策軍復稍置之,以六千人為定。是歲,左右神策中尉劉季述、王仲先以其兵千人廢帝,幽之。季述等誅。已而昭宗召硃全忠兵入誅宦官,宦官覺,劫天子幸鳳翔。全忠圍之歲餘,天子乃誅中尉韓全誨、張弘彥等二十餘人,以解梁兵,乃還長安。於是悉誅宦官,而神策左右軍繇此廢矣。諸司悉歸尚書省郎官,兩軍兵皆隸六軍者,而以崔胤判六軍十二衛事。六軍者,左右龍武、神武、羽林,其名存而已。自是軍司以宰相領。   及全忠歸,留步騎萬人屯故兩軍,以子友倫為左右軍宿衛都指揮使,禁衛皆汴卒。崔胤乃奏:「六軍名存而兵亡,非所以壯京師。軍皆置步軍四將,騎軍一將。步將皆兵二百五十人,騎將皆百人,總六千六百人。番上如故事。」乃令六軍諸衛副使京兆尹鄭元規立格募兵於市,而全忠陰以汴人應之。胤死,以宰相裴樞判左三軍,獨孤損判右三軍,向所募士悉散去。全忠亦兼判左右六軍十二衛。及東遷,唯小黃門打球供奉十數人、內園小兒五百人從。至谷水,又盡屠之,易以汴人,於是天子無一人之衛。昭宗遇弒,唐乃亡。   馬者,兵之用也;監牧,所以蕃馬也,其制起於近世。唐之初起,得突厥馬二千匹,又得隋馬三千於赤岸澤,徙之隴右,監牧之制始於此。其官領以太僕,其屬有牧監、副監。監有丞,有主簿、直司、團官、牧尉、排馬、牧長、群頭,有正,有副。凡群置長一人,十五長置尉一人,歲課功,進排馬。又有掌閒,調馬習上。又以尚乘掌天子之御。左右六閒:一曰飛黃,二曰吉良,三曰龍媒,四曰騊竻E,五曰駃騠,六曰天苑。總十有二閒為二廄,一曰祥驎,二曰鳳苑,以系飼之。其後禁中又增置飛龍廄。   初,用太僕少卿張萬歲領群牧。自貞觀至麟德四十年間,馬七十萬六千,置八坊岐、豳、涇、寧間,地廣千里:一曰保樂,二曰甘露,三曰南普閏,四曰北普閏,五曰岐陽,六曰太平,七曰宜祿,八曰安定。八坊之田,千二百三十頃,募民耕之,以給芻秣。八坊之馬為四十八監,而馬多地狹不能容,又析八監列布河曲豐曠之野。凡馬五千為上監,三千為中監,余為下監。監皆有左、右,因地為之名。方其時,天下以一縑易一馬。萬歲掌馬久,恩信行於隴右。   後以太僕少卿鮮於匡俗檢校隴右牧監。儀鳳中,以太僕少卿李思文檢校隴右諸牧監使,監牧有使自是始。後又有群牧都使,有閒廄使,使皆置副,有判官。又立四使:南使十五,西使十六,北使七,東使九。諸坊若涇川、亭川、闕水、洛、赤城,南使統之;清泉、溫泉,西使統之;烏氏,北使統之;木硤、萬福,東使統之。它皆失傅。其後益置八監於鹽州、三監於嵐州。鹽州使八,統白馬等坊;嵐州使三,統樓煩、玄池、天池之監。   凡征伐而發牧馬,先盡強壯,不足則取其次。錄色、歲、膚第印記、主名送軍,以帳馱之,數上於省。   自萬歲失職,馬政頗廢,永隆中,夏州牧馬之死失者十八萬四千九百九十。景雲二年,詔群牧歲出高品,御史按察之。開元初,國馬益耗,太常少卿姜晦乃請以空名告身市馬於六胡州,率三十匹仇一遊擊將軍。命王毛仲領內外閒廄。九年又詔:「天下之有馬者,州縣皆先以郵遞軍旅之役,定戶復緣以升之。百姓畏苦,乃多不畜馬,故騎射之士減曩時。自今諸州民勿限有無廕,能家畜十馬以上,免帖驛郵遞征行,定戶無以馬為貲。」毛仲既領閒廄,馬稍稍復,始二十四萬,至十三年乃四十三萬。其後突厥款塞,玄宗厚撫之,歲許朔方軍西受降城為互市,以金帛市馬,於河東、朔方、隴右牧之。既雜胡種,馬乃益壯。   天寶後,諸軍戰馬動以萬計。王侯、將相、外戚牛駝羊馬之牧布諸道,百倍於縣官,皆以封邑號名為印自別;將校亦備私馬。議謂秦、漢以來,唐馬最盛,天子又銳志武事,遂弱西北蕃。十一載,詔二京旁五百里勿置私牧。十三載,隴右群牧都使奏:馬牛駝羊總六十萬五千六百,而馬三十二萬五千七百。   安祿山以內外閒廄都使兼知樓煩監,陰選勝甲馬歸范陽,故其兵力傾天下而卒反。肅宗收兵至彭原,率官吏馬抵平涼,搜監牧及私群,得馬數萬,軍遂振。至鳳翔,又詔公卿百寮以後乘助軍。其後邊無重兵,吐蕃乘隙陷隴右,苑牧畜馬皆沒矣。乾元後,回紇恃功,歲入馬取繒,馬皆病弱不可用。永泰元年,代宗欲親擊虜,魚朝恩乃請大搜城中百官、士庶馬輸官,曰「團練馬」。下制禁馬出城者,已而復罷。德宗建中元年,市關輔馬三萬實內廄。貞元三年,吐蕃、羌、渾犯塞,詔禁大馬出潼、蒲、武關者。元和十一年伐蔡,命中使以絹二萬市馬河曲。其始置四十八監也,據隴西、金城、平涼、天水,員廣千里,繇京度隴,置八坊為會計都領,其間善水草、腴田皆隸之。後監牧使與坊皆廢,故地存者一歸閒廄,旋以給貧民及軍吏,間又賜佛寺、道館幾千頃。十二年,閒廄使張茂宗舉故事,盡收岐陽坊地,民失業者甚眾。十三年,以蔡州牧地為龍陂監。十四年,置臨漢監於襄州,牧馬三千二百,費田四百頃。穆宗即位,岐人叩闕訟茂宗所奪田,事下御史按治,悉予民。大和七年,度支鹽鐵使言:「銀州水甘草豐,請詔刺史劉源市馬三千,河西置銀川監,以源為使。」襄陽節度使裴度奏停臨漢監。開成二年,劉源奏:「銀川馬已七千,若水草乏,則徙牧綏州境。今綏南二百里,四隅險絕,寇路不能通,以數十人守要,畜牧無它患。」乃以隸銀川監。   其後闕,不復可紀。 志第四十一 食貨一   古之善治其國而愛養斯民者,必立經常簡易之法,使上愛物以養其下,下勉力以事其上,上足而下不睏。故量人之力而授之田 ,量地之產而取以給公上,量其入而出之以為用度之數。是三者常相須以濟而不可失,失其一則不能守其二。及暴君庸主,縱其佚欲,而苟且之吏從之,變制合時以取寵於其上。故用於上者無節,而取於下者無限,民竭其力而不能供,由是上愈不足而下愈困,則財利之說興,而聚斂之臣用。《記》曰:「寧畜盜臣。」盜臣誠可惡,然一人之害爾。聚斂之臣用,則經常之法壞,而下不勝其弊焉。   唐之始時,授人以口分、世業田,而取之以租、庸、調之法,其用之也有節。蓋其畜兵以府衛之制,故兵雖多而無所損;設官有常員之數,故官不濫而易祿。雖不及三代之盛時,然亦可以為經常之法也。及其弊也,兵冗官濫,為之大蠹。自天寶以來,大盜屢起,方鎮數叛,兵革之興,累世不息,而用度之數,不能節矣。加以驕君昏主,奸吏邪臣,取濟一時,屢更其制,而經常之法,蕩然盡矣。由是財利之說興,聚斂之臣進。蓋口分、世業之田壞而為兼併,租、庸、調之法壞而為兩稅。至於鹽鐵、轉運、屯田、和糴、鑄錢、括苗、榷利、借商、進奉、獻助,無所不為矣。蓋愈煩而愈弊,以至於亡焉。   唐制:度田以步,其闊一步,其長二百四十步為畝,百畝為頃。凡民始生為黃,四歲為小,十六為中,二十一為丁,六十為老。授田之制,丁及男年十八以上者,人一頃,其八十畝為口分,二十畝為永業;老及篤疾、廢疾者,人四十畝,寡妻妾三十畝,當戶者增二十畝,皆以二十畝為永業,其餘為口分。永業之田,樹以榆、棗、桑及所宜之木,皆有數。田多可以足其人者為寬鄉,少者為狹鄉。狹鄉授田,減寬鄉之半。其地有薄厚,歲一易者,倍受之。寬鄉三易者,不倍授。工商者,寬鄉減半,狹鄉不給。凡庶人徙鄉及貧無以葬者,得賣世業田。自狹鄉而徙寬鄉者,得並賣口分田。已賣者,不復授。死者收之,以授無田者。凡收授皆以歲十月。授田先貧及有課役者。凡田,鄉有餘以給比鄉,縣有餘以給比縣,州有餘以給近州。   凡授田者,丁歲輸粟二斛,稻三斛,謂之租。丁隨鄉所出,歲輸絹二匹,綾、絁二丈,布加五之一,綿三兩,麻三斤,非蠶鄉則輸銀十四兩,謂之調。用人之力,歲二十日,閏加二日,不役者日為絹三尺,謂之庸。有事而加役二十五日者免調,三十日者租、調皆免。通正役不過五十日。   自王公以下,皆有永業田。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緦麻以上親,內命婦一品以上親,郡王及五品以上祖父兄弟,職事、勳官三品以上有封者若縣男父子,國子、太學、四門學生、俊士,孝子、順孫、義夫、節婦同籍者,皆免課役。凡主戶內有課口者為課戶。若老及男廢疾、篤疾、寡妻妾、部曲、客女、奴婢及視九品以上官,不課。   凡裡有手實,歲終具民之年與地之闊狹,為鄉帳。鄉成於縣,縣成於州,州成於戶部。又有計帳,具來歲課役以報度支。國有所須,先奏而斂。凡稅斂之數,書於縣門、村坊,與眾知之。水、旱、霜、蝗耗十四者,免其租;桑麻盡者,免其調;田耗十之六者,免租調;耗七者,課、役皆免。凡新附之戶,春以三月免役,夏以六月免課,秋以九月課、役皆免。徙寬鄉者,縣覆於州,出境則覆於戶部,官以閒月達之。自畿內徙畿外,自京縣徙余縣,皆有禁。四夷降戶,附以寬鄉,給復十年。奴婢縱為良人,給復三年。沒外蕃人,一年還者給復三年,二年者給復四年,三年者給復五年。浮民、部曲、客女、奴婢縱為良者附寬鄉。   貞觀中,初稅草以給諸閒,而驛馬有牧田。   太宗方銳意於治,官吏考課,以鰥寡少者進考,如增戶法;失勸導者以減戶論。配租以斂穫早晚、險易、遠近為差。庸、調輸以八月,發以九月。同時輸者先遠民。皆自概量。州府歲市土所出為貢,其價視絹之上下,無過五十匹。異物、滋味、口馬、鷹犬,非有詔不獻。有加配,則以代租賦。其凶荒則有社倉賑給,不足則徙民就食諸州。尚書左丞戴胄建議:「自王公以下,計墾田,秋熟,所在為義倉,歲凶以給民。」太宗善之,乃詔:「畝稅二升,粟、麥、粳、稻,隨土地所宜。寬鄉斂以所種,狹鄉據青苗簿而督之。田耗十四者免其半,耗十七者皆免之。商賈無田者,以其戶為九等,出粟自五石至於五斗為差。下下戶及夷獠不取焉。歲不登,則以賑民;或貸為種子,則至秋而償。」其後洛、相、幽、徐、齊、並、秦、蒲州又置常平倉,粟藏九年,米藏五年,下濕之地,粟藏五年,米藏三年,皆著於令。   貞觀初,戶不及三百萬,絹一匹易米一斗。至四年,米斗四五錢,外戶不閉者數月,馬牛被野,人行數千里不繼糧,民物蕃息,四夷降附者百二十萬人。是歲,天下斷獄,死罪者二十九人,號稱太平。此高祖、太宗致治之大略,及其成效如此。   高宗承之,海內艾安。太尉長孫無忌等輔政,天下未見失德。數引刺史入閤,問民疾苦。即位之歲,增戶十五萬。及中書令李義府、侍中許敬宗既用事,役費並起。永淳以後,給用益不足。加以武後之亂,紀綱大壞,民不勝其毒。   玄宗初立求治,蠲徭役者給蠲符,以流外及九品京官為蠲使,歲再遣之。開元八年,頒庸調法於天下,好不過精,惡不至濫,闊者一尺八寸,長者四丈。然是時天下戶未嘗升降。臨察御史宇文融獻策:括籍外羨田、逃戶,自佔者給復五年,每丁稅錢千五百,以攝御史分行括實。陽翟尉皇甫憬上書言其不可。玄宗方任用融,乃貶憬為盈川尉。諸道所括得客戶八十餘萬,田亦稱是。州縣希旨張虛數,以正田為羨,編戶為客,歲終,籍錢數百萬緡。   十六年,乃詔每三歲以九等定籍。而庸調折租所取華好,州縣長宮勸織,中書門下察濫惡以貶官吏,精者褒賞之。二十二年,詔男十五、女十三以上得嫁娶。州縣歲上戶口登耗,採訪使覆實之,刺史、縣令以為課最。   初,永徽中禁買賣世業、口分田。其後豪富兼併,貧者失業,於是詔買者還地而罰之。   先是楊州租、調以錢,嶺南以米,安南以絲,益州以羅、紬、綾、絹供春彩。因詔江南亦以布代租。   中書令李林甫以租庸、丁防、和糴、春彩、稅草無定法,歲為旨符,遣使一告,費紙五十餘萬。條目既多,覆問逾年,乃與採訪朝集使議革之,為長行旨,以授朝集使及送旨符使,歲有所支,進畫附驛以達,每州不過二紙。   凡庸、調、租、資課,皆任土所宜,州縣長官蒞定粗良,具上中下三物之樣輸京都。有濫惡,督中物之直。二十五年,以江、淮輸運有河、洛之艱,而關中蠶桑少,菽粟常賤,乃命庸、調、資課皆以米,凶年樂輸布絹者亦從之。河南、北不通運州,租皆為絹,代關中庸、課,詔度支減轉運。   明年,又詔民三歲以下為黃,十五以下為小,二十以下為中。又以民間戶高丁多者,率與父母別籍異居,以避征戍,乃詔十丁以上免二丁,五丁以上免一丁,侍丁孝者免徭役。天寶三載,更民十八以上為中男,二十三以上成丁。五載,詔貧不能自濟者,每鄉免三十丁租庸。男子七十五以上、婦人七十以上,中男一人為侍;八十以上以令式從事。是時,海內富實,米斗之價錢十三,青、齊間斗才三錢,絹一匹錢二百。道路列肆,具酒食以待行人,店有驛驢,行千里不持尺兵。天下歲入之物,租錢二百餘萬緡,粟千九百八十餘萬斛,庸、調絹七百四十萬匹,綿百八十餘萬屯,布千三十五萬餘端。天子驕於佚樂而用不知節,大抵用物之數,常過其所入。於是錢谷之臣,始事朘刻。太府卿楊崇禮句剝分銖,有欠折漬損者,州縣督送,歷年不止。其子慎矜專知太府,次子慎名知京倉,亦以苛刻結主恩。王□為戶口色役使,歲進錢百億萬緡,非租庸正額者,積百寶大盈庫,以供天子燕私。及安祿山反,司空楊國忠以為正庫物不可以給士,遣侍御史崔眾至太原納錢度僧尼道士,旬日得百萬緡而已。自兩京陷沒,民物耗弊,天下蕭然。   肅宗即位,遣御史鄭叔清等籍江淮、蜀漢富商右族訾畜,十收其二,謂之率貸。諸道亦稅商賈以贍軍,錢一千者有稅。於是北海郡錄事參軍第五琦以錢谷得見,請於江淮置租庸使,吳鹽、蜀麻、銅冶皆有稅,市輕貨繇江陵、襄陽、上津路轉至鳳翔。明年,鄭叔清與宰相裴冕建議,以天下用度不充,諸道得召人納錢,給空名告身,授官勳邑號;度道士僧尼不可勝計;納錢百千,賜明經出身;商賈助軍者,給復。及兩京平,又於關輔諸州,納錢度道士僧尼萬人。而百姓殘於兵盜,米斗至錢七千,鬻籺為糧,民行乞食者屬路。乃詔能賑貧乏者,寵以爵銗╮C   故事,天下財賦歸左藏,而太府以時上其數,尚書比部覆其出入。是時,京師豪將假取不能禁,第五琦為度支鹽鐵使,請皆歸大盈庫,供天子給賜,主以中官。自是天下之財為人君私藏,有司不得程其多少。   廣德元年,詔一戶三丁者免一丁,凡畝稅二升,男子二十五為成丁,五十五為老,以優民。而強寇未夷,民耗斂重。及吐蕃逼京師,近甸屯兵數萬,百官進俸錢,又率戶以給軍糧。至大歷元年,詔流民還者,給復二年,田園盡,則授以逃田。天下苗一畝稅錢十五,市輕貨給百官手力課。以國用急,不及秋,方苗青即征之,號「青苗錢」又有「地頭錢」,每畝二十,通名為青苗錢。又詔上都秋稅分二等,上等畝稅一鬥,下等六升,荒田畝稅二升。五年,始定法:夏,上田畝稅六升,下田畝四升;秋,上田畝稅五升,下田畝三升;荒田如故;青苗錢畝加一倍,而地頭錢不在焉。   初,轉運使掌外,度支使掌內。永泰二年,分天下財賦、鑄錢、常平、轉運、鹽鐵,置二使。東都畿內、河南、淮南、江東西、湖南、荊南、山南東道,以轉運使劉晏領之;京畿、關內、河東、劍南、山南西道,以京兆尹、判度支第五琦領之。及琦貶,以戶部侍郎、判度支韓滉與晏分治。   時回紇有助收西京功,代宗厚遇之,與中國婚姻,歲送馬十萬匹,酬以縑帛百餘萬匹。而中國財力屈竭,歲負馬價。河、湟六鎮既陷,歲發防秋兵三萬戍京西,資糧百五十餘萬緡。而中官魚朝恩方恃恩擅權,代宗與宰相元載日夜圖之。及朝恩誅,帝復與載貳,君臣猜間不協,邊計兵食,置而不議者幾十年。而諸鎮擅地,結為表裡,日治兵繕壘,天子不能繩以法,顓留意祠禱、焚幣玉、寫浮屠書,度支稟賜僧巫,歲以鉅萬計。然帝性儉約,身所御衣,必浣染至再三,欲以先天下。然生日、端午,四方貢獻至數千萬者,加以恩澤,而諸道尚侈麗以自媚。朝多留事,經歲不能遣,置客省以居,上封事不足采者、蕃夷貢獻未報及失職未敘者,食度支數千百人。德宗即位,用宰相崔祐甫,拘客省者出之,食度支者遣之,歲省費萬計。 志第四十二 食貨二   租庸調之法,以人丁為本。自開元以後,天下戶籍久不更造,丁口轉死,田畝賣易 ,貧富升降不實。其後國家侈費無節,而大盜起,兵興,財用益屈,而租庸調法弊壞。   自代宗時,始以畝定稅,而斂以夏秋。至德宗相楊炎,遂作兩稅法,夏輸無過六月,秋輸無過十一月。置兩稅使以總之,量出制入。戶無主、客,以居者為簿;人無丁、中,以貧富為差。商賈稅三十之一,與居者均役。田稅視大歷十四年墾田之數為定。遣黜陟使按比諸道丁產等級,免鰥寡惸獨不濟者。敢有加斂,以枉法論。議者以租、庸、調,高祖、太宗之法也,不可輕改。而德宗方信用炎,不疑也。舊戶三百八十萬五千,使者按比得主戶三百八十萬,客戶三十萬。天下之民,不土斷而地著,不更版籍而得其虛實。歲斂錢二千五十餘萬緡,米四百萬斛,以供外;錢九百五十餘萬緡,米千六百餘萬斛,以供京師。   稅法既行,民力未及寬,而硃滔、王武俊、田悅合從而叛,用益不給,而借商之令出。初,太常博士韋都賓、陳京請借富商錢,德宗以問度支杜佑,以為軍費裁支數月,幸得商錢五百萬緡,可支半歲,乃以戶部侍郎趙贊判度支,代佑行借錢令,約罷兵乃償之。京兆少尹韋楨、長安丞薛萃搜督甚峻,民有不勝其冤自經者,家若被盜。然總京師豪人田宅、奴婢之估,裁得八十萬緡。又取僦櫃納質錢及粟麥糶於市者,四取其一,長安為罷市,市民相率遮邀宰相哭訴,盧杞疾驅而過。韋楨懼,乃請錢不及百緡、粟麥不及五十斛者免,而所獲裁二百萬緡。淮南節度使陳少游增其本道稅錢,每緡二百,因詔天下皆增之。   自太宗時置義倉及常平倉以備凶荒,高宗以後,稍假義倉以給他費,至神龍中略盡。玄宗即位,復置之。其後第五琦請天下常平倉皆置庫,以畜本錢。至是趙贊又言:「自軍興,常平倉廢垂三十年,凶荒潰散,餧死相食,不可勝紀。陛下即位,京城兩市置常平官,雖頻年少雨,米不騰貴,可推而廣之,宜兼儲布帛。請於兩都、江陵、成都、楊、汴、蘇、洪置常平輕重本錢,上至百萬緡,下至十萬,積米、粟、布、帛、絲、麻、貴則下價而出之,賤則加估而收之。諸道津會置吏,閱商賈錢,每緡稅二十,竹、木、茶、漆稅十之一,以贍常平本錢。」德宗納其策。屬軍用迫蹴,亦隨而耗竭,不能備常平之積。是時,諸道討賊,兵在外者,度支給出界糧。每軍以台省官一人為糧料使,主供億。士卒出境,則給酒肉。一卒出境,兼三人之費。將士利之,逾境而屯。趙贊復請稅間架,算除陌。其法:屋二架為間,上間錢二千,中間一千,下間五百;匿一間,杖六十,告者賞錢五萬。除陌法:公私貿易,千錢舊算二十,加為五十;物兩相易者,約直為率。而民益愁怨。及涇原兵反,大諓|長安市中曰:「不奪爾商戶僦質,不稅爾間架、除陌矣。」於是間架、除陌、竹、木、茶、漆、鐵之稅皆罷。   硃泚平,天下戶口三耗其二。貞元四年,詔天下兩稅審等第高下,三年一定戶。自初定兩稅,貨重錢輕,乃計錢而輸綾絹。既而物價愈下,所納愈多,絹匹為錢三千二百,其後一匹為錢一千六百,輸一者過二,雖賦不增舊,而民愈困矣。度支以稅物頒諸司,皆增本價為虛估給之,而繆以濫惡督州縣剝價,謂之折納。復有「進奉」、「宣索」之名,改科役曰「召雇」,率配曰「和市」,以巧避微文,比大歷之數再倍。又癘疫水旱,戶口減耗,刺史析戶,張虛數以寬責。逃死闕稅,取於居者,一室空而四鄰亦盡。戶版不緝,無浮游之禁,州縣行小惠以傾誘鄰境,新收者優假之,唯安居不遷之民,賦役日重。帝以問宰相陸贄,贄上疏請釐革其甚害者,大略有六:   其一曰:   國家賦役之法,曰租、曰調、曰庸。其取法遠,其斂財均,其域人固。有田則有租,有家則有調,有身則有庸,天下法制均壹,雖轉徙莫容其奸,故人無搖心。天寶之季,海內波蕩,版圖隳於避地,賦法壞於奉軍。賦役舊法,行之百年,人以為便。兵興,供億不常,誅求隳制,此時弊,非法弊也。時有弊而未理,法無弊而已更。兩稅新制,竭耗編芋A日日滋甚。陛下初即位,宜損上益下,嗇用節財,而摘郡邑,驗簿書,州取大歷中一年科率多者為兩稅定法,此總無名之暴賦而立常規也。夫財之所生,必因人力。兩稅以資產為宗,不以丁身為本,資產少者稅輕,多者稅重。不知有藏於襟懷囊篋,物貴而人莫窺者;有場圃、囷倉,直輕而眾以為富者;有流通蕃息之貨,數寡而日收其贏者;有廬舍器用,價高而終歲利寡者。計估算緡,失平長偽,挾輕費轉徙者脫徭稅,敦本業者困斂求。此誘之為奸,驅之避役也。今徭賦輕重相百,而以舊為準,重處流亡益多,輕處歸附益眾。有流亡則攤出,已重者愈重;有歸附則散出,已輕者愈輕。人嬰其弊。願詔有司與宰相量年支,有不急者罷之,廣費者節之。軍興加稅,諸道權宜所增,皆可停。稅物估價,宜視月平,至京與色樣符者,不得虛稱折估。有濫惡,罪官吏,勿督百姓。每道以知兩稅判官一人與度支參計戶數,量土地沃瘠、物產多少為二等,州等下者配錢少,高者配錢多。不變法而逋逃漸息矣。   其二曰:   播殖非力不成,故先王定賦以布、麻、繒、纊、百谷,勉人功也。又懼物失貴賤之平,交易難准,乃定貨泉以節輕重。蓋為國之利權,守之在官,不以任下。然則谷帛,人所為也;錢貨,官所為也。人所為者,租稅取焉;官所為者,賦斂捨焉。國朝著令,租出谷,庸出絹,調出繒、纊、布、麻,曷嘗禁人鑄錢而以錢為賦?今兩稅效算緡之末法,估資產為差,以錢谷定稅,折供雜物,歲目頗殊。所供非所業,所業非所供,增價以市所無,減價以貨所有,耕織之力有限,而物價貴賤無常。初定兩稅,萬錢為絹三匹,價貴而數不多。及給軍裝,計數不計價,此稅少國用不充也。近者萬錢為絹六匹,價賤而數加。計口蠶織不殊,而所輸倍,此供稅多人力不及也。宜令有司覆初定兩稅之歲絹、布定估,為布帛之數,復庸、調舊制,隨土所宜,各脩家技。物甚賤,所出不加;物甚貴,所入不減。且經費所資,在錢者獨月俸、資課,以錢數多少給布,廣鑄而禁用銅器,則錢不乏。有糴鹽以入直,榷酒以納資,何慮無所給哉!   其三曰:   廉使奏吏之能者有四科,一曰戶口增加,二曰田野墾闢,三曰稅錢長數,四曰率辦先期。夫貴戶口增加,詭情以誘姦浮,苛法以析親族,所誘者將議薄征則遽散,所析者不勝重稅而亡,有州縣破傷之病;貴田野墾闢,率民殖荒田,限年免租,新畝雖辟,舊畬蕪矣,人以免租年滿,復為污萊,有稼穡不增之病;貴稅錢長數,重困疲羸,捶骨瀝髓,苟媚聚斂之司,有不恤人之病;貴率辦先期,作威殘人,絲不容織,粟不暇舂,貧者奔迸,有不恕物之病:四病繇考核不切事情之過。驗之以實,則租賦所加,固有受其損者,此州若增客戶,彼郡必減居人。增處邀賞而稅數加,減處懼罪而稅數不降。國家設考課之法,非欲崇聚斂也。宜命有司詳考課績,州稅有定,徭役有等,覆實然後報戶部。若人益阜實,稅額有餘,據戶均減十三為上課,減二次之,減一又次之。若流亡多,加稅見戶者,殿亦如之。民納租以去歲輸數為常,罷據額所率者。增辟勿益租,廢耕不降數。定戶之際,視雜產以校之。田既有常租,則不宜復入兩稅。如此,不督課而人人樂耕矣。   其四曰:   明君不厚所資而害所養,故先人事而借其暇力,家給然後斂余財。今督收迫促,蠶事方興而輸縑,農功未艾而斂谷。有者急賣而耗半直,無者求假費倍。定兩稅之初,期約未詳,屬征役多故,率先限以收。宜定稅期,隨風俗時候,務於紓人。   其五曰:   頃師旅亟興,官司所儲,唯給軍食,凶荒不遑賑救。人小乏則取息利,大乏則鬻田廬。劍穫始畢,執契行貸,饑歲室家相棄,乞為奴僕,猶莫之售,或縊死道途。天災流行,四方代有。稅茶錢積戶部者,宜計諸道戶口均之。穀麥熟則平糴,亦以義倉為名,主以巡院。時稔傷農,則優價廣糴,谷貴而止;小歉則借貸。循環斂散,使聚谷幸災者無以牟大利。   其六曰:   古者百畝地號一夫,蓋一夫授田不得過百畝,欲使人不廢業,田無曠耕。今富者萬畝,貧者無容足之居,依托強家,為其私屬,終歲服勞,常患不充。有田之家坐食租稅,京畿田畝稅五升,而私家收租畝一石,官取一,私取十,穡者安得足食?宜為占田條限,裁租價,損有餘,優不足,此安富恤窮之善經,不可捨也。   贄言雖切,以讒逐,事無施行者。   十二年,河南尹齊抗復論其弊,以為:「軍興,國用稍廣,隨要而稅,吏擾人勞。陛下變為兩稅,督納有時,貪暴無容其奸。二十年間,府庫充縣b。但定稅之初,錢輕貨重,故陛下以錢為稅。今錢重貨輕,若更為稅名,以就其輕,其利有六:吏絕其奸,一也;人用不擾,二也;靜而獲利,三也;用不乏錢,四也;不勞而易知,五也;農桑自勸,六也。百姓本出布帛,而稅反配錢,至輸時復取布帛,更為三估計折,州縣升降成奸。若直定布帛,無估可折。蓋以錢為稅,則人力竭而有司不之覺。今兩稅出於農人,農人所有,唯布帛而已。用布帛處多,用錢處少,又有鼓鑄以助國計,何必取於農人哉?」疏入,亦不報。   初,德宗居奉天,儲畜空窘,嘗遣卒視賊,以苦寒乞襦褲,帝不能致,剔親王帶金而鬻之。硃泚既平,於是帝屬意聚斂,常賦之外,進奉不息。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有「日進」,江西觀察使李兼有「月進」,淮南節度使杜亞、宣歙觀察使劉贊、鎮海節度使王緯、李錡皆徼射恩澤,以常賦入貢,名為「羨餘」。至代易又有「進奉」。當是時,戶部錢物,所在州府及巡院皆得擅留,或矯密旨加斂,謫官吏、刻祿稟,增稅通津、死人及蔬果。凡代易進奉,取於稅入,十獻二三,無敢問者。常州刺史裴肅鬻薪炭案紙為進奉,得遷浙東觀察使。刺史進奉,自肅始也。劉贊卒於宣州,其判官嚴綬傾軍府為進奉,召為刑部員外郎。判官進奉,自綬始也。自裴延齡用事,益為天子積私財,而生民重困。延齡死,而人相賀。   是時,宮中取物於市,以中官為宮市使。兩市置「白望」數十百人,以鹽估敝衣、絹帛,尺寸分裂酬其直。又索進奉門戶及腳價錢,有繼物入市而空歸者。每中官出,沽漿賣餅之家皆徹肆塞門。諫官御史數上疏諫,不聽,人不堪其弊。戶部侍郎蘇弁言:「京師游手數千萬家,無生業者仰宮市以活,奈何罷?」帝悅,以為然。京兆尹韋湊奏:「小人因宮市為奸,真偽難辨,宜下府縣供送。」帝許之。中官言百姓賴宮市以養者也,湊反得罪。   順宗即位,乃罷宮市使及鹽鐵使月進;憲宗又罷除官受代進奉及諸道兩稅外榷率,分天下之賦以為三:一曰上供,二曰送使,三曰留州。宰相裴□又令諸道節度、觀察調費取於所治州,不足則取於屬州,而屬州送使之餘與其上供者,皆輸度支。是時,因德宗府庫之積,頗約費用,天子身服澣濯。及劉辟、李錡既平,訾藏皆入內庫。山南東道節度使於□、河東節度使王鍔進獻甚厚,翰林學士李絳嘗諫曰:「方鎮進獻,因緣為奸,以侵百姓,非聖政所宜。」帝喟然曰:「誠知非至德事,然兩河中夏貢賦之地,朝覲久廢,河、湟陷沒,烽候列於郊甸。方刷祖宗之恥,不忍重斂於人也。」然獨不知進獻之取於人者重矣。   及討淮西,判度支楊於陵坐饋餫不繼貶,以司農卿皇甫鎛代之,由是益為刻剝。司農卿王遂、京兆尹李翛號能聚斂,乃以為宣歙、浙西觀察使,予之富饒之地,以辦財賦。鹽鐵使王播言:「劉晏領使時,自按租庸,然後知州縣錢谷利病虛實。」乃以副使程異巡江、淮,核州府上供錢谷。異至江、淮,得錢百八十五萬貫。其年,遂代播為鹽鐵使。是時,河北兵討王承宗,於是募人入粟河北、淮西者,自千斛以上皆授以官。度支鹽鐵與諸道貢獻尤甚,號「助軍錢」。及賊平,則有賀禮及助賞設物。群臣上尊號,又有獻賀物。   穆宗即位,一切罷之,兩稅外加率一錢者,以枉法贓論。然自在籓邸時,習見用兵之弊,以謂戎臣武卒,法當姑息。及即位,自神策諸軍,非時賞賜,不可勝紀。已而幽州兵囚張弘靖,鎮州殺田弘正,兩鎮用兵,置南北供軍院。而行營軍十五萬,不能亢兩鎮萬餘之眾。而饋運不能給,帛粟未至而諸軍或強奪於道。   蓋自建中定兩稅,而物輕錢重,民以為患,至是四十年。當時為絹二匹半者為八匹,大率加三倍。豪家大商,積錢以逐輕重,故農人日困,末業日增。帝亦以貨輕錢重,民困而用不充,詔百官議革其弊。而議者多請重挾銅之律。戶部尚書楊於陵曰:「王者制錢以權百貨,貿遷有無,通變不倦,使物無甚貴甚賤,其術非它,在上而已。何則?上之所重,人必從之。古者權之於上,今索之於下;昔散之四方,今藏之公府;昔廣鑄以資用,今減爐以廢功;昔行之於中原,今洩之於邊裔。又有閭井送終之唅,商賈貸舉之積,江湖壓覆之耗,則錢焉得不重,貨焉得不輕?開元中,天下鑄錢七十餘爐,歲盈百萬,今才十數爐,歲入十五萬而已。大歷以前,淄青、太原、魏博雜鉛鐵以通時用,嶺南雜以金、銀、丹砂、象齒,今一用泉貨,故錢不足。今宜使天下兩稅、榷酒、鹽利、上供及留州、送使錢,悉輸以布帛谷粟,則人寬於所求,然後出內府之積,收市廛之滯,廣山鑄之數,限邊裔之出,禁私家之積,則貨日重而錢日輕矣。」宰相善其議。由是兩稅、上供、留州,皆易以布帛、絲纊,租、庸、課、調不計錢而納布帛,唯鹽酒本以榷率計錢,與兩稅異,不可去錢。   文宗大和九年,以天下回殘錢置常平義倉本錢,歲增市之。非遇水旱不增者,判官罰俸,書下考;州縣假借,以枉法論。   文宗嘗召鹽倉御史崔虞問太倉粟數,對曰:「有粟二百五十萬石。」帝曰:「今歲費廣而所畜寡,奈何?」乃詔出使郎官、御史督察州縣壅遏錢谷者。時豪民侵噬產業不移戶,州縣不敢徭役,而徵稅皆出下貧。至於依富室為奴客,役罰峻於州縣。長吏歲輒遣吏巡覆田稅,民苦其擾。   武宗即位,廢浮圖法,天下毀寺四千六百、招提蘭若四萬,籍僧尼為民二十六萬五千人,奴婢十五萬人,田數千萬頃,大秦穆護、襖二千餘人。上都、東都每街留寺二,每寺僧三十人,諸道留僧以三等,不過二十人。腴田鬻錢送戶部,中下田給寺家奴婢丁壯者為兩稅戶,人十畝。以僧尼既盡,兩京悲田養病坊,給寺田十頃,諸州七頃,主以耆壽。   自會昌末,置備邊庫,收度支、戶部、鹽鐵錢物。宣宗更號延資庫。初以度支郎中判之,至是以屬宰相,其任益重。戶部歲送錢帛二十萬,度支鹽鐵送者三十萬,諸道進奉助軍錢皆輸焉。   懿宗時,雲南蠻數內寇,徙兵戍嶺南。淮北大水,徵賦不能辦,人人思亂。及龐勳反,附者六七萬。自關東至海大旱,冬蔬皆盡,貧者以蓬子為面,槐葉為齏。乾符初,大水,山東饑。中官田令孜為神策中尉,怙權用事,督賦益急。王仙芝、黃巢等起,天下遂亂,公私困竭。昭宗在鳳翔,為梁兵所圍,城中人相食,父食其子,而天子食粥,六宮及宗室多餓死。其窮至於如此,遂以亡。   初,乾元末,天下上計百六十九州,戶百九十三萬三千一百二十四,不課者百一十七萬四千五百九十二;口千六百九十九萬三百八十六,不課者千四百六十一萬九千五百八十七。減天寶戶五百九十八萬二千五百八十四,口三千五百九十二萬八千七百二十三。   元和中,供歲賦者,浙西、浙東、宣歙、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八道,戶百四十四萬,比天寶才四之一。兵食於官者八十三萬,加天寶三之一,通以二戶養一兵。京西北、河北以屯兵廣,無上供。至長慶,戶三百三十五萬,而兵九十九萬,率三戶以奉一兵。至武宗即位,戶二百一十一萬四千九百六十。會昌末,戶增至四百九十五萬五千一百五十一。   宣宗既復河、湟,天下兩稅、榷酒茶鹽錢,歲入九百二十二萬緡,歲之常費率少三百餘萬,有司遠取後年乃濟。及群盜起,諸鎮不復上計雲。 志第四十三 食貨三   唐都長安,而關中號稱沃野,然其土地狹,所出不足以給京師、備水旱,故常轉漕東南之粟。高祖、太宗之時 ,用物有節而易贍,水陸漕運,歲不過二十萬石,故漕事簡。自高宗已後,歲益增多,而功利繁興,民亦罹其弊矣。   初,江淮漕租米至東都輸含嘉倉,以車或馱陸運至陝。而水行來遠,多風波覆溺之患,其失常十七八,故其率一斛得八斗為成勞。而陸運至陝,才三百里,率兩斛計佣錢千。民送租者,皆有水陸之直,而河有三門底柱之險。顯慶元年,苑西監褚朗議鑿三門山為梁,可通陸運。乃發卒六千鑿之,功不成。其後,將作大匠楊務廉又鑿為棧,以輓漕舟。輓夫系二鈲於胸,而繩多絕,輓夫輒墜死,則以逃亡報,因系其父母妻子,人以為苦。   開元十八年,宣州刺史裴耀卿朝集京師,玄宗訪以漕事,耀卿條上便宜曰:「江南戶口多,而無征防之役。然送租、庸、調物,以歲二月至楊州入斗門,四月已後,始渡淮入汴,常苦水淺,六七月乃至河口,而河水方漲,須八九月水落始得上河入洛,而漕路多梗,船檣阻隘。江南之人不習河事,轉雇河師水手,重為勞費。其得行日少,阻滯日多。今漢、隋漕路,瀕河倉稟,遺跡可尋。可於河口置武牢倉,鞏縣置洛口倉,使江南之舟不入黃河,黃河之舟不入洛口。而河陽、柏崖、太原、永豐、渭南諸倉,節級轉運,水通則舟行,水淺則寓於倉以待,則舟無停留,而物不耗失。此甚利也。」玄宗初不省。二十一年,耀卿為京兆尹,京師雨水,谷踴貴。玄宗將幸東都,復問耀卿漕事,耀卿因請「罷陝陸運,而置倉河口,使江南漕舟至河口者,輸粟於倉而去,縣官僱舟以分入河、洛。置倉三門東西,漕舟輸其東倉,而陸運以輸西倉,復以舟漕,以避三門之水險。」玄宗以為然。乃於河陰置河陰倉,河清置柏崖倉;三門東置集津倉,西置鹽倉;鑿山十八里以陸運。自江、淮漕者,皆輸河陰倉,自河陰西至太原倉,謂之北運,自太原倉浮渭以實關中。玄宗大悅,拜耀卿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江淮都轉運使,以鄭州刺史崔希逸、河南少尹蕭炅為副使,益漕晉、絳、魏、濮、邢、貝、濟、博之租輸諸倉,轉而入渭。凡三歲,漕七百萬石,省陸運佣錢三十萬緡。   是時,民久不罹兵革,物力豐富,朝廷用度亦廣,不計道裡之費,而民之輸送所出水陸之直,增以「函腳」、「營窖」之名,民間傳言用斗錢運斗米,其縻耗如此。及耀卿罷相,北運頗艱,米歲至京師才百萬石。二十五年,遂罷北運。而崔希逸為河南陝運使,歲運百八十萬石。其後以太倉積粟有餘,歲減漕數十萬石。   二十九年,陝郡太守李齊物鑿砥柱為門以通漕,開其山顛為輓路,燒石沃醯而鑿之。然棄石入河,激水益湍怒,舟不能入新門,候其水漲,以人輓舟而上。天子疑之,遣宦者按視,齊物厚賂使者,還言便。齊物入為鴻臚卿,以長安令韋堅代之,兼水陸運使。堅治漢、隋運渠,起關門,抵長安,通山東租賦。乃絕灞、滻,並渭而東,至永豐倉與渭合。又於長樂坡瀕苑牆鑿潭於望春樓下,以聚漕舟。堅因使諸舟各揭其郡名,陳其土地所產寶貨諸奇物於袱上。先時民間唱俚歌曰「得體紇那邪」。其後得寶符於桃林,於是陝縣尉崔成甫更《得體歌》為《得寶弘農野》。堅命舟人為吳、楚服,大笠、廣袖、芒屩以歌之。成甫又廣之為歌辭十闋,自衣缺後綠衣、錦半臂、紅抹額,立第一船為號頭以唱,集兩縣婦女百餘人,鮮服靚妝,鳴鼓吹笛以和之。眾艘以次輳樓下,天子望見大悅,賜其潭名曰廣運潭。是歲,漕山東粟四百萬石。自裴耀卿言漕事,進用者常兼轉運之職,而韋堅為最。   初,耀卿興漕路,請罷陸運,而不果廢。自景雲中,陸運北路分八遞,雇民車牛以載。開元初,河南尹李傑為水陸運使,運米歲二百五十萬石,而八遞用車千八百乘。耀卿罷久之,河南尹裴迥以八遞傷牛,乃為交場兩遞,濱水處為宿場,分官總之,自龍門東山抵天津橋為石堰以遏水。其後大盜起,而天下匱矣。   肅宗末年,史朝義兵分出宋州,淮運於是阻絕,租庸鹽鐵溯漢江而上。河南尹劉晏為戶部侍郎,兼句當度支、轉運、鹽鐵、鑄錢使,江淮粟帛,繇襄、漢越商於以輸京師。   及代宗出陝州,關中空窘,於是盛轉輸以給用。廣德二年,廢句當度支使,以劉晏顓領東都、河南、淮西、江南東西轉運、租庸、鑄錢、鹽鐵,轉輸至上都,度支所領諸道租庸觀察使,凡漕事亦皆決於晏。晏即鹽利顧傭分吏督之,隨江、汴、河、渭所宜。故時轉運船繇潤州陸運至揚子,斗米費錢十九,晏命囊米而載以舟,減錢十五;繇揚州距河陰,斗米費錢百二十,晏為歇圇茪鉿臻謅G千艘,每船受千斛,十船為綱,每綱三百人,篙工五十,自揚州遣將部送至河陰,上三門,號「上門填闕船」,米斗減錢九十。調巴、蜀、襄、漢麻枲竹筱為綯挽舟,以朽索腐材代薪,物無棄者。未十年,人人習河險。江船不入汴,汴船不入河,河船不入渭;江南之運積揚州,汴河之運積河陰,河船之運積渭口,渭船之運入太倉。歲轉粟百一十萬石,無升斗溺者。輕貨自揚子至汴州,每馱費錢二千二百,減九百,歲省十餘萬緡。又分官吏主丹楊湖,禁引溉,自是河漕不涸。大歷八年,以關內豐穰,減漕十萬石,度支和糴以優農。晏自天寶末掌出納,監歲運,知左右藏,主財谷三十餘年矣。及楊炎為相,以舊惡罷晏,罷運使復歸度支,凡江淮漕米,以庫部郎中崔河圖主之。   及田悅、李惟岳、李納、梁崇義拒命,舉天下兵討之,諸軍仰給京師。而李納、田悅兵守渦口,梁崇義搤襄、鄧,南北漕引皆絕,京師大恐。江淮水陸轉運使杜佑以秦、漢運路出浚儀十里入琵琶溝,絕蔡河,至陳州而合,自隋鑿汴河,官漕不通,若導流培岸,功用甚寡;疏雞鳴岡首尾,可以通舟,陸行才四十里,則江、湖、黔中、嶺南、蜀、漢之粟可方舟而下,繇白沙趣東關,歷穎、蔡,涉汴抵東都,無濁河溯淮之阻,減故道二千餘里。會李納將李洧以徐州歸命,淮路通而止。戶部侍郎趙贊又以錢貨出淮迂緩,分置汴州東西水陸運兩稅鹽鐵使,以度支總大綱。   貞元初,關輔宿兵,米斗千錢,太倉供天子六宮之膳不及十日,禁中不能釀酒,以飛龍駝負永豐倉米給禁軍,陸運牛死殆盡。德宗以給事中崔造敢言,為能立事,用為相。造以江、吳素嫉錢谷諸使顓利罔上,乃奏諸道觀察使、刺史選官部送兩稅至京師,廢諸道水陸轉運使及度支巡院、江淮轉運使,以度支、鹽鐵歸尚書省,宰相分判六尚書事。以戶部侍郎元琇判諸道鹽鐵、榷酒,侍郎吉中孚判度支諸道兩稅。增江淮之運,浙江東、西歲運米七十五萬石,復以兩稅易米百萬石,江西、湖南、鄂岳、福建、嶺南米亦百二十萬石,詔浙江東、西節度使韓滉,淮南節度使杜亞運至東、西渭橋倉。諸道有鹽鐵處,復置巡院。歲終宰相計課最。崔造厚元琇,而韓滉方領轉運,奏國漕不可改。帝亦雅器滉,復以為江淮轉運使。元琇嫉其剛,不可共事,因有隙。琇稱疾罷,而滉為度支、諸道鹽鐵、轉運使,於是崔造亦罷。滉遂劾琇常餫米淄青、河中,而李納、懷光倚以構叛,貶琇雷州司戶參軍,尋賜死。   是時,汴宋節度使春夏遣官監汴水,察盜灌溉者。歲漕經底柱,覆者幾半。河中有山號「米堆」,運舟入三門,雇平陸人為門匠,執標指麾,一舟百日乃能上。諺曰:「古無門匠墓。」謂皆溺死也。陝虢觀察使李泌益鑿集津倉山西逕為運道,屬於三門倉,治上路以回空車,費錢五萬緡。下路減半;又為入渭船,方五板,輸東渭橋太倉米至凡百三十萬石,遂罷南路陸運。其後諸道鹽鐵、轉運使張滂復置江淮巡院。及浙西觀察使李錡領使,江淮堰埭隸浙西者,增私路小堰之稅,以副使潘孟陽主上都留後。李巽為諸道轉運、鹽鐵使,以堰埭歸鹽鐵使,罷其增置者。自劉晏後,江淮米至渭橋浸減矣,至巽乃復如晏之多。   初,揚州疏太子港、陳登塘,凡三十四陂,以益漕河,輒復堙塞。淮南節度使杜亞乃浚渠蜀岡,疏句城湖、愛敬陂,起堤貫城,以通大舟。河益庳,水下走淮,夏則舟不得前。節度使李吉甫築平津堰,以洩有餘,防不足,漕流遂通。然漕益少,江淮米至渭橋者才二十萬斛。諸道鹽鐵、轉運使盧坦糴以備一歲之費,省冗職八十員。自江以南,補署皆剸屬院監,而漕米亡耗於路頗多。刑部侍郎王播代坦,建議米至渭橋五百石亡五十石者死。其後判度支皇甫鎛議萬斛亡三百斛者償之,千七百斛者流塞下,過者死;盜十斛者流,三十斛者死。而覆船敗輓,至者不得十之四五。部吏舟人相挾為奸,榜笞號苦之聲聞於道路,禁錮連歲,赦下而獄死者不可勝數。其後貸死刑,流天德五城,人不畏法,運米至者十亡七八。鹽鐵、轉運使柳公綽請如王播議加重刑。太和初,歲旱河涸,掊沙而進,米多耗,抵死甚眾,不待覆奏。   秦、漢時故漕興成堰,東達永豐倉,咸陽縣令韓遼請疏之,自咸陽抵潼關三百里,可以罷車輓之勞。宰相李固言以為非時,文宗曰:「苟利於人,陰陽拘忌,非朕所顧也。」議遂決。堰成,罷輓車之牛以供農耕,關中賴其利。   故事,州縣官充綱,送輕貨四萬,書上考。開成初,為長定綱,州擇清強官送兩稅,至十萬遷一官,往來十年者授縣令。江淮錢積河陰,轉輸歲費十七萬餘緡,行綱多以盜抵死。判度支王彥威置縣遞群畜萬三千三百乘,使路傍民養以取傭,日役一驛,省費甚博。而宰相亦以長定綱命官不以材,江淮大州,歲授官者十餘人,乃罷長定綱,送五萬者書上考,七萬者減一選,五十萬減三選而已。及戶部侍郎裴休為使,以河瀕縣令董漕事,自江達渭,運米四十萬石。居三歲,米至渭橋百二十萬石。   凡漕達於京師而足國用者,大略如此。其他州、縣、方鎮,漕以自資,或兵所征行,轉運以給一時之用者,皆不足紀。   唐開軍府以扞要衝,因隙地置營田,天下屯總九百九十二。司農寺每屯三十頃,州、鎮諸軍每屯五十頃。水陸腴瘠、播殖地宜與其功庸煩省、收率之多少,皆決於尚書省。苑內屯以善農者為屯官、屯副,御史巡行蒞輸。上地五十畝,瘠地二十畝,稻田八十畝,則給牛一。諸屯以地良薄與歲之豐凶為三等,具民田歲穫多少,取中熟為率。有警,則以兵若夫千人助收。隸司農者,歲三月,卿、少卿循行,治不法者。凡屯田收多者,褒進之。歲以仲春籍來歲頃畝、州府軍鎮之遠近,上兵部,度便宜遣之。開元二十五年,詔屯官敘功以歲豐凶為上下。鎮戍地可耕者,人給十畝以供糧。方春,屯官巡行,謫作不時者。天下屯田收谷百九十餘萬斛。   初,度支歲市糧於北都,以贍振武、天德、靈武、鹽、夏之軍,費錢五六十萬緡,溯河舟溺甚眾。建中初,宰相楊炎請置屯田於豐州,發關輔民鑿陵陽渠以增溉。京兆尹嚴郢嘗從事朔方,知其利害,以為不便,疏奏不報。郢又奏:「五城舊屯,其數至廣,以開渠之糧貸諸城,約以冬輸;又以開渠功直布帛先給田者,據估轉谷。如此則關輔免調發,五城田辟,比之浚渠利十倍也。」時楊炎方用事,郢議不用,而陵陽渠亦不成。然振武、天德良田,廣袤千里。   元和中,振武軍饑,宰相李絳請開營田,可省度支漕運及絕和糴欺隱。憲宗稱善,乃以韓重華為振武、京西營田、和糴、水運使,起代北,墾田三百頃,出贓罪吏九百餘人,給以耒耜、耕牛,假種糧,使償所負粟,二歲大熟。因募人為十五屯,每屯百三十人,人耕百畝,就高為堡,東起振武,西逾雲州,極於中受降城,凡六百餘里,列柵二十,墾田三千八百餘頃,歲收粟二十萬石,省度支錢二千餘萬緡。重華入朝,奏請益開田五千頃,法用人七千,可以盡給五城。會李絳已罷,後宰相持其議而止。憲宗末,天下營田皆雇民或借庸以耕,又以瘠地易上地,民間苦之。穆宗即位,詔還所易地,而耕以官兵。耕官地者,給三之一以終身。靈武、邠寧,土廣肥而民不知耕。大和末,王起奏立營田。後黨項大擾河西,邠寧節度使畢諴亦募士開營田,歲收三十萬斛,省度支錢數百萬緡。   貞觀、開元後,邊土西舉高昌、龜茲、焉耆、小勃律,北抵薛延陀故地,緣邊數十州戍重兵,營田及地租不足以供軍,於是初有和糴。牛仙客為相,有彭果者獻策廣關輔之糴,京師糧稟益羨,自是玄宗不復幸東都。天寶中,歲以錢六十萬緡賦諸道和糴,斗增三錢,每歲短遞輸京倉者百餘萬斛。米賤則少府加估而糴,貴則賤價而糶。   貞元初,吐蕃劫盟,召諸道兵十七萬戍邊。關中為吐蕃蹂躪者二十年矣,北至河曲,人戶無幾,諸道戍兵月給粟十七萬斛,皆糴於關中。宰相陸贄以「關中谷賤,請和糴,可至百餘萬斛。計諸縣船車至太倉,谷價四十有餘,米價七十,則一年和糴之數當轉運之二年,一斗轉運之資當和糴之五斗。減轉運以實邊,存轉運以備時要。江淮米至河陰者罷八十萬斛,河陰米至太原倉者罷五十萬,太原米至東渭橋者罷二十萬。以所減米糶江淮水菑州縣,斗減時五十以救乏。京城東渭橋之糴,斗增時三十以利農。以江淮糶米及減運直市絹帛送上都。」帝乃命度支增估糴粟三十三萬斛,然不能盡用贄議。憲宗即位之初,有司以歲豐熟,請畿內和糴。當時府、縣配戶督限,有稽違則迫蹙鞭撻,甚於稅賦,號為和糴,其實害民。 志第四十四 食貨四   唐有鹽池十八,井六百四十,皆隸度支。蒲州安邑、解縣有池五,總曰「兩池」,歲得鹽萬斛 ,以供京師。鹽州五原有烏池、白池、瓦池、細項池,靈州有溫泉池、兩井池、長尾池、五泉池、紅桃池、回樂池、弘靜池、會州有河池,三州皆輸米以代鹽。安北都護府有胡落池,歲得鹽萬四千斛,以給振武、天德。黔州有井四十一,成州、巂州井各一,果、閬、開、通井百二十三,山南西院領之。邛、眉、嘉有井十三,劍南西川院領之。梓、遂、綿、合、昌、渝、瀘、資、榮、陵、簡有井四百六十,劍南東川院領之。皆隨月督課。幽州、大同橫野軍有鹽屯,每屯有丁有兵,歲得鹽二千八百斛,下者千五百斛。負海州歲免租為鹽二萬斛以輸司農。青、楚、海、滄、棣、杭、蘇等州,以鹽價市輕貨,亦輸司農。   天寶、至德間,鹽每斗十錢。乾元元年,鹽鐵、鑄錢使第五琦初變鹽法,就山海井灶近利之地置監院,遊民業鹽者為亭戶,免雜徭。盜鬻者論以法。及琦為諸州榷鹽鐵使,盡榷天下鹽,斗加時價百錢而出之,為錢一百一十。   自兵起,流庸未復,稅賦不足供費,鹽鐵使劉晏以為因民所急而稅之,則國足用。於是上鹽法輕重之宜,以鹽吏多則州縣擾,出鹽鄉因舊監置吏,亭戶糶商人,縱其所之。江、嶺去鹽遠者,有常平鹽,每商人不至,則減價以糶民,官收厚利而人不知貴。晏又以鹽生霖潦則鹵薄,m旱則土溜墳,乃隨時為令,遣吏曉導,倍於勸農。吳、越、揚、楚鹽廩至數千,積鹽二萬餘石。有漣水、湖州、越州、杭州四場,嘉興、海陵、鹽城、新亭、臨平、蘭亭、永嘉、大昌、候官、富都十監,歲得錢百餘萬緡,以當百餘州之賦。自淮北置巡院十三,曰揚州、陳許、汴州、廬壽、白沙、淮西、甬橋、浙西、宋州、泗州、嶺南、兗鄆、鄭滑,捕私鹽者,奸盜為之衰息。然諸道加榷鹽錢,商人舟所過有稅。晏奏罷州縣率稅,禁堰埭邀以利者。晏之始至也,鹽利歲才四十萬緡,至大歷末,六百餘萬緡。天下之賦,鹽利居半,宮闈服御、軍饟、百官祿俸皆仰給焉。明年而晏罷。   貞元四年,淮南節度使陳少游奏加民賦,自此江淮鹽每斗亦增二百,為錢三百一十,其後復增六十,河中兩池鹽每斗為錢三百七十。江淮豪賈射利,或時倍之,官收不能過半,民始怨矣。   劉晏鹽法既成,商人納絹以代鹽利者,每緡加錢二百,以備將士春服。包佶為汴東水陸運、兩稅、鹽鐵使,許以漆器、玳瑁、綾綺代鹽價,雖不可用者亦高估而售之,廣虛數以罔上。亭戶冒法,私鬻不絕,巡捕之卒,遍於州縣。鹽估益貴,商人乘時射利,遠鄉貧民困高估,至有淡食者。巡吏既多,官冗傷財,當時病之。其後軍費日增,鹽價浸貴,有以谷數斗易鹽一升。私糴犯法,未嘗少息。   順宗時始減江淮鹽價,每斗為錢二百五十,河中兩池鹽斗錢三百。增雲安、渙陽、塗鞬三監。其後鹽鐵使李錡奏江淮鹽斗減錢十以便民,未幾復舊。方是時,錡盛貢獻以固寵,朝廷大臣皆餌以厚貨,鹽鐵之利積於私室,而國用耗屈,榷鹽法大壞,多為虛估,率千錢不滿百三十而已。兵部侍郎李巽為使,以鹽利皆歸度支,物無虛估,天下糶鹽稅茶,其贏六百六十五萬緡。初歲之利,如劉晏之季年,其後則三倍晏時矣。兩池鹽利,歲收百五十餘萬緡。四方豪商猾賈、雜處解縣,主以郎官,其佐貳皆御史。鹽民田園籍於縣,而令不得以縣民治之。   憲宗之討淮西也,度支使皇甫鎛加劍南東西兩川、山南西道鹽估以供軍。貞元中,盜鬻兩池鹽一石者死,至元和中,減死流天德五城,鎛奏論死如初。一斗以上杖背,沒其車驢,能捕斗鹽者賞千錢;節度觀察使以判官、州以司錄錄事參軍察私鹽,漏一石以上罰課料;鬻兩池鹽者,坊市居邸主人、市儈皆論坐;盜刮鹼土一鬥,比鹽一升。州縣團保相察,比於貞元加酷矣。自兵興,河北鹽法羈縻而已。至皇甫鎛,又奏置榷鹽使,如江淮榷法,犯禁歲多。及田弘正舉魏博歸朝廷,穆宗命河北罷榷鹽。戶部侍郎張平叔議榷鹽法弊,請糶鹽可以富國,詔公卿議其可否。中書舍人韋處厚、兵部侍郎韓愈條詰之,以為不可,平叔屈服。是時奉天鹵池生水柏,以灰一斛得鹽十二斤,利倍鹼鹵。文帝時,采灰一鬥,比鹽一斤論罪。開成末,詔私鹽月再犯者,易縣令,罰刺史俸;十犯,則罰觀察、判官課科。   宣宗即位,茶、鹽之法益密,糶鹽少、私盜多者,謫觀察、判官,不計十犯。戶部侍郎、判度支盧弘止以兩池鹽法敝,遣巡院官司空輿更立新法,其課倍入,遷榷鹽使。以壕籬者,鹽池之堤禁,有盜壞與鬻鹼皆死,鹽盜持弓矢者亦皆死刑。兵部侍郎、判度支周墀又言:「兩池鹽盜販者,跡其居處,保、社按罪。鬻五石,市二石,亭戶盜糶二石,皆死。」是時江、吳群盜,以所剽物易茶鹽,不受者焚其室廬,吏不敢枝梧,鎮戍、場鋪、堰埭以關通致富。宣宗乃擇嘗更兩畿輔望縣令者為監院官。戶部侍郎裴休為鹽鐵使,上鹽法八事,其法皆施行,兩池榷課大增。   其後兵遍天下,諸鎮擅利,兩池為河中節度使王重榮所有,歲貢鹽三千車。中官田令孜募新軍五十四都,餫轉不足,乃倡議兩池復歸鹽鐵使,而重榮不奉詔,至舉兵反,僖宗為再出,然而卒不能奪。   唐初無酒禁。乾元元年,京師酒貴,肅宗以稟食方屈,乃禁京城酤酒,期以麥熟如初。二年,饑,復禁酤,非光祿祭祀、燕蕃客,不御酒。廣德二年,定天下酤戶以月收稅。建中元年,罷之。三年,復禁民酤,以佐軍費,置肆釀酒,斛收直三千,州縣總領,醨薄私釀者論其罪。尋以京師四方所湊,罷榷。貞元二年,復禁京城、畿縣酒,天下置肆以酤者,斗錢百五十,免其徭役,獨淮南、忠武、宣武、河東榷麴而已。元和六年,罷京師酤肆,以榷酒錢隨兩稅青苗斂之。大和八年,遂罷京師榷酤。凡天下榷酒為錢百五十六萬餘緡,在捘葆O居三之一,貧戶逃酤不在焉。昭宗世,以用度不足,易京畿近鎮麴法,復榷酒以贍軍,鳳翔節度使李茂貞方顓其利,按兵請入奏利害,天子遽罷之。   初,德宗納戶部侍郎趙贊議,稅天下茶、漆、竹、木,十取一,以為常平本錢。及出奉天,乃悼悔,下詔亟罷之。及硃泚平,佞臣希意興利者益進。貞元八年,以水災減稅,明年,諸道鹽鐵使張滂奏:出茶州縣若山及商人要路,以三等定估,十稅其一。自是歲得錢四十萬緡,然水旱亦未嘗拯之也。   穆宗即位,兩鎮用兵,帑藏空虛,禁中起百尺樓,費不可勝計。鹽鐵使王播圖寵以自幸,乃增天下茶稅,率百錢增五十。江淮、浙東西、嶺南、福建、荊襄茶,播自領之,兩川以戶部領之。天下茶加斤至二十兩,播又奏加取焉。右拾遺李玨上疏諫曰:「榷率起於養兵,今邊境無虞,而厚斂傷民,不可一也;茗飲,人之所資,重稅則價必增,貧弱益困,不可二也;山澤之饒,其出不訾,論稅以售多為利,價騰踴則市者稀,不可三也。」其後王涯判二使,置榷茶使,徙民茶樹於官場,焚其舊積者,天下大怨。令狐楚代為鹽鐵使兼榷茶使,復令納榷,加價而已。李石為相,以茶稅皆歸鹽鐵,復貞元之制。   武宗即位,鹽鐵轉運使崔珙又增江淮茶稅。是時茶商所過州縣有重稅,或掠奪舟車,露積雨中,諸道置邸以收稅,謂之「搨地錢」,故私販益起。大中初,鹽鐵轉運使裴休著條約:私鬻三犯皆三百斤,乃論死;長行群旅,茶雖少皆死;雇載三犯至五百斤、居捨儈保四犯至千斤者,皆死;園戶私鬻百斤以上,杖背,三犯,加重徭;伐園失業者,刺史、縣令以縱私鹽論。廬、壽、淮南皆加半稅,私商給自首之帖,天下稅茶增倍貞元。江淮茶為大摸,一斤至五十兩。諸道鹽鐵使於悰每斤增稅錢五,謂之「剩茶錢」,自是斤兩復舊。   凡銀、銅、鐵、錫之冶一百六十八。陝、宣、潤、饒、衢、信五州,銀冶五十八,銅冶九十六,鐵山五,錫山二,銅山四。汾州礬山七。麟德二年,廢陝州銅冶四十八。   開元十五年,初稅伊陽五重山銀、錫。德宗時戶部侍郎韓洄建議,山澤之利宜歸王者,自是皆隸鹽鐵使。   元和初,天下銀治廢者四十,歲采銀萬二千兩,銅二十六萬六千斤,鐵二百七萬斤,錫五萬斤,鉛無常數。   開成元年,復以山澤之利歸州縣,刺史選吏主之。其後諸州牟利以自殖,舉天下不過七萬餘緡,不能當一縣之茶稅。及宣宗增河湟戍兵衣絹五十二萬餘匹。鹽鐵轉運使裴休請復歸鹽鐵使以供國用,增銀冶二、鐵山七十一,廢銅冶二十七、鉛山一。天下歲率銀二萬五千兩、銅六十五萬五千斤、鉛十一萬四千斤、錫萬七千斤、鐵五十三萬二千斤。   隋末行五銖白錢,天下盜起,私鑄錢行。千錢初重二斤,其後愈輕,不及一斤,鐵葉、皮紙皆以為錢。高祖入長安,民間行線環錢,其制輕小,凡八九萬才滿半斛。   武德四年,鑄「開元通寶」,逕八分,重二銖四參,積十錢重一兩,得輕重大小之中,其文以八分、篆、隸三體。洛、並、幽、益、桂等州皆置監。賜秦王、齊王三爐,右僕射裴寂一爐以鑄。盜鑄者論死,沒其家屬。   其後盜鑄漸起。顯慶五年,以惡錢多,官為市之,以一善錢售五惡錢,民間藏惡錢以待禁馳。乾封元年,改鑄「乾封泉寶」錢,逕寸,重二銖六分,以一當舊錢之十。逾年而舊錢多廢。明年,以商賈不通,米帛踴貴,復行開元通寶錢,天下皆鑄之。然私錢犯法日蕃,有以舟筏鑄江中者。詔所在納惡錢,而奸亦不息。儀鳳中,瀕江民多私鑄錢為業,詔巡江官督捕,載銅、錫、鑞過百斤者沒官。四年,命東都糶米粟,斗別納惡錢百,少府、司農毀之。是時鑄多錢賤,米粟踴貴,乃罷少府鑄,尋復舊。永淳元年,私鑄者抵死,鄰、保、裡、坊、村正皆從坐。武後時,錢非穿穴及鐵錫銅液,皆得用之,熟銅、排斗、沙澀之錢皆售,自是盜鑄蜂起,江淮遊民依大山陂海以鑄,吏莫能捕。   先天之際,兩京錢益濫,郴、衡錢才有輪郭,鐵錫五銖之屬皆可用之。或熔錫摸錢,須臾百十。開元初,宰相宋璟請禁惡錢,行二銖四參錢,毀舊錢不可用者。江淮有官爐錢、偏爐錢、稜錢、時錢,遣監察御史蕭隱之使江淮,率戶出惡錢,捕責甚峻,上青錢皆輸官,小惡者沈江湖,市井不通,物價益貴,隱之坐貶官。宋璟又請出米十萬斛收惡錢,少府毀之。十一年,詔所在加鑄,禁賣銅錫及造銅器者。二十年,千錢以重六斤四兩為率,每錢重二銖四參,禁缺頓、沙澀、蕩染、白強、黑強之錢。首者,官為市之。銅一斤為錢八十。   二十二年,宰相張九齡建議:「古者以布帛菽粟不可尺寸抄勺而均,乃為錢以通貿易。官鑄所入無幾,而工費多,宜縱民鑄。」議下百官,宰相裴耀卿、黃門侍郎李林甫、河南少尹蕭炅、秘書監崔沔皆以為「嚴斷惡錢則人知禁,稅銅折役則官冶可成,計估度庸則私錢以利薄而自息。若許私鑄,則下皆棄農而競利矣。」左監門衛錄事參軍事劉秩曰:「今之錢,古之下幣也。若捨之任人,則上無以御下,下無以事上,不可一也;物賤傷農,錢輕傷賈,物重則錢輕,錢輕由乎物多,多則作法收之使少,物少則作法布之使輕,奈何假人?不可二也;鑄錢不雜鉛鐵則無利,雜則錢惡。今塞私鑄之路,人猶冒死,況設陷阱誘之?不可三也;鑄錢無利則人不鑄,有利則去南畝者眾,不可四也;人富則不可以賞勸、貧則不可以威禁,法不行,人不理,繇貧富不齊,若得鑄錢,貧者服役於富室,富室乘而益恣,不可五也。夫錢重繇人日滋於前,而爐不加舊。公錢與銅價頗等,故破重錢為輕錢,銅之不贍,在採用者眾也。銅之為兵不如鐵,為器不如漆。禁銅則人無所用,盜鑄者少,公錢不破,人不犯死,錢又日增,是一舉而四美兼也。」是時公卿皆以縱民鑄為不便,於是下詔禁惡錢而已。信安郡王禕復言國用不足,請縱私鑄,議者皆畏禕帝弟之貴,莫敢與抗,獨倉部郎中韋伯陽以為不可,禕議亦格。   二十六年,宣、潤等州初置錢監,兩京用錢稍善,米粟價益下。其後錢又漸惡,詔出銅所在置監,鑄「開元通寶」錢,京師庫藏皆滿。天下盜鑄益起,廣陵、丹楊、宣城尤甚。京師權豪,歲歲取之,舟車相屬。江淮偏爐錢數十種,雜以鐵錫,輕漫無復錢形。公鑄者號官爐錢,一以當偏爐錢七八,富商往往藏之,以易江淮私鑄者。兩京錢有鵝眼、古文、線環之別,每貫重不過三四斤,至翦鐵而緡之。宰相李林甫請出絹布三百萬匹,平估收錢,物價踴貴,訴者日萬人。兵部侍郎楊國忠欲招權以市恩,揚鞭市門曰:「行當復之。」明日,詔復行舊錢。天寶十一載,又出錢三十萬緡易兩市惡錢,出左藏庫排斗錢,許民易之。國忠又言錢非鐵錫、銅沙、穿穴、古文,皆得用之。   是時增調農人鑄錢,既非所習,皆不聊生。內作判官韋倫請厚價募工,繇是役用減而鼓鑄多。天下爐九十九:絳州三十,揚、潤、宣、鄂、蔚皆十,益、鄧、郴皆五,洋州三,定州一。每爐歲鑄錢三千三百緡,役丁匠三十,費銅二萬一千二百斤、鑞三千七百斤、錫五百斤。每千錢費錢七百五十。天下歲鑄三十二萬七千緡。   肅宗乾元元年,經費不給,鑄錢使第五琦鑄「乾元重寶」錢,逕一寸,每緡重十斤,與開元通寶參用,以一當十,亦號「乾元十當錢」。先是諸爐鑄錢窳薄,熔破錢及佛像,謂之「盤陀」,皆鑄為私錢,犯者杖死。第五琦為相,覆命絳州諸爐鑄重輪乾元錢,逕一寸二分,其文亦曰:「乾元重寶」,背之外郭為重輪,每緡重十二斤,與開元通寶錢並行,以一當五十。是時民間行三錢,大而重稜者亦號「重稜錢」。法既屢易,物價騰踴,米斗錢至七千,餓死者滿道。   初,有「虛錢」,京師人人私鑄,並小錢,壞鍾、像,犯禁者愈眾。鄭叔清為京兆尹,數月榜死者八百餘人。肅宗以新錢不便,命百官集議,不能改。上元元年,減重輪錢以一當三十,開元舊錢與乾元十當錢,皆以一當十,碾磑鬻受,得為實錢,虛錢交易皆用十當錢,由是錢有虛實之名。   史思明據東都,亦鑄「得一元寶」錢,逕一寸四分,以一當開元通寶之百。既而惡「得一」非長祚之兆,改其文曰「順天元寶」。   代宗即位,乾元重寶錢以一當二,重輪錢以一當三,凡三日而大小錢皆以一當一。自第五琦更鑄,犯法者日數百,州縣不能禁止,至是人甚便之。其後民間乾元、重稜二錢鑄為器,不復出矣。當時議者以為:「自天寶至今,戶九百餘萬。《王制》:上農夫食九人,中農夫七人。以中農夫計之,為六千三百萬人。少壯相均,人食米二升,日費米百二十六萬斛,歲費四萬五千三百六十萬斛,而衣倍之,吉凶之禮再倍,余三年之儲以備水旱凶災,當米十三萬六千八十萬斛,以貴賤豐儉相當,則米之直與錢鈞也。田以高下肥瘠豐耗為率,一頃出米五十餘斛,當田二千七百二十一萬六千頃。而錢亦歲毀於棺瓶埋藏焚溺,其間銅貴錢賤,有鑄以為器者,不出十年錢幾盡,不足周當世之用。」諸道鹽鐵轉運使劉晏以江、嶺諸州,任土所出,皆重粗賤弱之貨,輸京師不足以供道路之直。於是積之江淮,易銅鉛薪炭,廣鑄錢,歲得十餘萬緡,輸京師及荊、揚二州,自是錢日增矣。   大歷七年,禁天下鑄銅器。建中初,戶部侍郎韓洄以商州紅崖冶銅多,請復洛源廢監,起十爐,歲鑄錢七萬二千緡,每千錢費九百。德宗從之。   江淮多鉛錫錢,以銅{湯皿}外,不盈斤兩,帛價益貴。銷千錢為銅六斤,鑄器則斤得錢六百,故銷鑄者多,而錢益耗。判度支趙贊采連州白銅鑄大錢,一當十,以權輕重。貞元初,駱谷、散關禁行人以一錢出者。諸道鹽鐵使張滂奏禁江淮鑄銅為器,惟鑄鑒而已。十年,詔天下鑄銅器,每器一斤,其直不得過百六十,銷錢者以盜鑄論。然而民間錢益少,繒帛價輕,州縣禁錢不出境,商賈皆絕。浙西觀察使李若初請通錢往來,而京師商賈繼錢四方貿易者不可勝計。詔復禁之。二十年,命市井交易,以綾、羅、絹、布、雜貨與錢兼用。憲宗以錢少,復禁用銅器。時商賈至京師,委錢諸道進奏院及諸軍、諸使富家,以輕裝趨四方,合券乃取之,號「飛錢」。京兆尹裴武請禁與商賈飛錢者,廋索諸坊,二人為保。   鹽鐵使李巽以郴州平陽銅坑二百八十餘,復置桂陽監,以兩爐日鑄錢二十萬。天下歲鑄錢十三萬五千緡。命商賈蓄錢者,皆出以市貨;天下有銀之山必有銅,唯銀無益於人,五嶺以北,采銀一兩者流他州,官吏論罪。元和四年,京師用錢緡少二十及有鉛錫錢者,捕之;非交易而錢行衢路者,不問。復詔采五嶺銀坑,禁錢出嶺。六年,貿易錢十緡以上者,參用布帛。蔚州三河冶距飛狐故監二十里而近,河東節度使王鍔置爐,疏拒馬河水鑄錢,工費尤省,以刺史李聽為使,以五爐鑄,每爐月鑄錢三十萬,自是河東錫錢皆廢。   自京師禁飛錢,家有滯藏,物價浸輕。判度支盧坦、兵部尚書判戶部事王紹、鹽鐵使王播請許商人於戶部、度支、鹽鐵三司飛錢,每千錢增給百錢,然商人無至者。復許與商人敵貫而易之,然錢重帛輕如故。憲宗為之出內庫錢五十萬緡市布帛,每匹加舊估十之一。會吳元濟、王承宗連衡拒命,以七道兵討之,經費屈竭。皇甫鎛建議,內外用錢每緡墊二十外,復抽五十送度支以贍軍。十二年,復給京兆府錢五十萬緡市布帛,而富家錢過五千貫者死,王公重貶,沒入於官,以五之一賞告者。京師區肆所積,皆方鎮錢,少亦五十萬緡,乃爭市第宅。然富賈倚左右神策軍官錢為名,府縣不敢劾問。民間墊陌有至七十者,鉛錫錢益多,吏捕犯者,多屬諸軍、諸使,諓|集市人強奪,毆傷吏卒。京兆尹崔元略請犯者本軍、本使蒞決,帝不能用,詔送本軍、本使,而京兆府遣人蒞決。穆宗即位,京師鬻金銀十兩亦墊一兩,糴米鹽百錢墊七八。京兆尹柳公綽以嚴法禁止之。尋以所在用錢墊陌不一,詔從俗所宜,內外給用,每緡墊八十。   寶歷初,河南尹王起請銷錢為佛像者以盜鑄錢論。大和三年,詔佛像以鉛、錫、土、木為之,飾帶以金銀、瑜石、烏油、藍鐵,唯鑒、磬、釘、鐶、鈕得用銅,余皆禁之,盜鑄者死。是時峻鉛錫錢之禁。告千錢者賞以五千。   四年,詔積錢以七千緡為率,十萬緡者期以一年出之,二十萬以二年。凡交易百緡以上者,匹帛米粟居半。河南府、揚州、江陵府以都會之劇,約束如京師。未幾皆罷。   八年,河東錫錢復起,鹽鐵使王涯置飛狐鑄錢院於蔚州,天下歲鑄錢不及十萬緡。文宗病幣輕錢重,詔方鎮縱錢谷交易。時雖禁銅為器,而江淮、嶺南列肆鬻之,鑄千錢為器,售利數倍。宰相李玨請加爐鑄錢,於是禁銅器,官一切為市之。天下銅坑五十,歲採銅二十六萬六千斤。及武宗廢浮屠法,永平監官李郁彥請以銅像、鍾、磬、橦c、鐸皆歸巡院,州縣銅益多矣。鹽鐵使以工有常力,不足以加鑄,許諸道觀察使皆得置錢坊。淮南節度使李紳請天下以州名鑄錢,京師為京錢,大小徑寸,如開元通寶,交易禁用舊錢。會宣宗即位,盡黜會昌之政,新錢以字可辨,復鑄為像。   昭宗末,京師用錢八百五十為貫,每百才八十五,河南府以八十為百雲。 志第四十五 食貨五   武德元年,文武官給祿,頗減隋制,一品七百石,從一品六百石 ,二品五百石,從二品四百六十石,三品四百石,從三品三百六十石,四品三百石,從四品二百六十石,五品二百石,從五品百六十石,六品百石,從六品九十石,七品八十石,從七品七十石,八品六十石,從八品五十石,九品四十石,從九品三十石,皆以歲給之。外官則否。   一品有職分田十二頃,二品十頃,三品九頃,四品七頃,五品六頃,六品四頃,七品三頃,五十畝,八品二頃五十畝,九品二頃,皆給百里內之地。諸州都督、都護、親王府官二品十二頃,三品十頃,四品八頃,五品七頃,六品五頃,七品四頃,八品三頃,九品二頃五十畝。鎮戍、關津、岳瀆官五品五頃,六品三頃五十畝,七品三頃,八品二頃,九品一頃五十畝。三衛中郎將、上府折衝都尉六頃,中府五頃五十畝,下府及郎將五頃;上府果毅都尉四頃,中府三頃五十畝,下府三頃;上府長史、別將三頃,中府、下府二頃五十畝;親王府典軍五頃五十畝,副典軍四頃;千牛備身左右、太子千牛備身三頃;折衝上府兵曹二頃,中府、下府一頃五十畝。外軍校尉一頃二十畝,旅帥一頃,隊正、副八十畝。   親王以下又有永業田百頃,職事官一品六十頃,郡王、職事官從一品五十頃,國公、職事官從二品三十五頃,縣公、職事官三品二十五頃,職事官從三品二十頃,侯、職事官四品十二頃,子、職事官五品八頃,男、職事官從五品五頃,六品、七品二頃五十畝,八品、九品二頃。上柱國三十頃,柱國二十五頃,上護軍二十頃,護軍十五頃,上輕車都尉十頃,輕車都尉七頃,上騎都尉六頃,騎都尉四頃,驍騎、飛騎尉八十畝,雲騎、武騎尉六十畝。散官五品以上給同職事官。五品以上受田寬鄉,六品以下受於本鄉。解免者追田,除名者受口分之田,襲爵者不別給。流內九品以上口分田終其身,六十以上停私乃收。   凡給田而無地者,畝給粟二鬥。   京司及州縣皆有公廨田,供公私之費。其後以用度不足,京官有俸賜而巳。諸司置公廨本錢,以番官貿易取息,計員多少為月料。   貞觀初,百官得上考者,給祿一季。未幾,又詔得上下考給祿一年,出使者稟其家,新至官者計日給糧。中書舍人高季輔言:「外官卑品貧匱,宜給祿養親。」自後以地租春秋給京官,歲凡五十萬一千五百餘斛。外官降京官一等,一品以五十石為一等,二品、三品以三十石為一等,四品、五品以二十石為一等,六品、七品以五石為一等,八品、九品以二石五斗為一等。無粟則以鹽為祿。   十一年,以職田侵漁百姓,詔給逃還貧戶,視職田多少,每畝給粟二升,謂之「地子」。是歲,以水旱復罷之。   十二年,罷諸司公廨本錢,以天下上戶七千人為胥士,視防閤制而收其課,計官多少而給之。十五年,復置公廨本錢,以諸司令史主之,號「捉錢令史」。每司九人,補於吏部,所主才五萬錢以下,市肆販易,月納息錢四千,歲滿受官。諫議大夫褚遂良上疏:「京七十餘司,更一二載,捉錢令史六百餘人受職。太學高第,諸州進士,拔十取五,猶有犯禁罹法者,況廛肆之人,苟得無恥,不可使其居職。」太宗乃罷捉錢令史,復詔給百官俸。   十八年,以京兆府、岐、同、華、邠、坊州隙地陂澤可墾者,復給京官職田。   二十二年,置京諸司公廨本錢,捉以令史、府史、胥士。永徽元年,廢之,以天下租腳直為京官俸料。其後又薄斂一歲稅,以高戶主之,月收息給俸。尋顓以稅錢給之,歲總十五萬二千七百三十緡。   一品月俸八千,食料一千八百,雜用一千二百。二品月俸六千五百,食料一千五百,雜用一千。三品月俸五千一百,雜用九百。四品月俸三千五百,食料、雜用七百。五品月俸三千,食料、雜用六百。六品月俸二千,食料、雜用四百。七品月俸一千七百五十,食料、雜用三百五十。八品月俸一千三百,食料三百,雜用二百五十。九品月俸一千五十,食料二百五十,雜用二百。行署月俸一百四十,食料三十。   職事官又有防閤、庶僕:一品防閤九十六人,二品七十二人,三品四十八人,四品三十二人,五品二十四人;六品庶僕十五人,七品四人,八品三人,九品二人。公主有邑士八十人,郡主六十人,縣主四十人。外官以州、府、縣上下中為差,少尹、長史、司馬及丞減長官之半,參軍、博士減判司三之二,主簿、縣尉減丞三之二,錄事、市令以參軍職田為輕重,京縣錄事以縣尉職田為輕重。羈縻州官,給以土物。關監官,給以年支輕貨。折衝府官則有仗身:上府折衝都尉六人,果毅四人,長史、別將三人,兵曹二人,中、下府各減一人,皆十五日而代。開府儀同三司、特進、光祿大夫同職事官,公廨、雜用不給。員外官、檢校、判、試、知給祿料食糧之半,散官、勳官、衛官減四之一,致仕五品以上給半祿,解官充侍亦如之。四夷宿衛同京官。   天下置公廨本錢,以典史主之,收贏十之七,以供佐史以下不賦粟者常食,余為百官俸料。京兆、河南府錢三百八十萬,太原及四大都督府二百七十五萬,中都督府、上州二百四十二萬,下都督、中州一百五十四萬,下州八十八萬;京兆、河南府京縣一百四十三萬,太原府京縣九十一萬三千,京兆、河南府畿縣八十二萬五千,太原府畿縣、諸州上縣七十七萬,中縣五十五萬,中下縣、下縣三十八萬五千;折衝上府二十萬,中府減四之一,下府十萬。   麟德二年,給文官五品以上仗身,以掌閒、幕士為之。鹹亨元年,與職事官皆罷。乾封元年,京文武官視職事品給防閤、庶僕。   百官俸出於租調,運送之費甚廣。公廨出舉,典史有徹垣墉、鬻田宅以免責者。又以雜職供薪炭,納直倍於正丁。儀鳳三年,王公以下率口出錢,以充百官俸食防閤、庶僕、邑士、仗身、封戶。   調露元年,職事五品以上復給仗身。光宅元年,以京官八品、九品俸薄,詔八品歲給庶僕三人,九品二人。文武職事三品以上給親事、帳內。以六品、七品子為親事,以八品、九品子為帳內,歲納錢千五百,謂之「品子課錢」。三師、三公、開府儀同三司百三十人;嗣王、郡王百八人;上柱國領二品以上職事九十五人,領三品職事六十九人;柱國領二品以上職事七十三人,領三品職事五十五人;護軍領二品以上職事六十二人,領三品職事三十六人。二品以下又有白直、執衣:二品白直四十人,三品三十二人,四品二十四人,五品十六人,六品十人,七品七人,八品五人,九品四人;二品執衣十八人,三品十五人,四品十三人,五品九人,六品、七品各六人,八品、九品各三人。皆中男為之。防閤、庶僕,皆滿歲而代。外官五品以上亦有執衣。都護府不治州事亦有仗身:都護四人,副都護、長史、司馬三人,諸曹參軍事二人,上鎮將四人,中下鎮將、上鎮副三人,中、下鎮副各二人,鎮倉曹、關令丞、戍主副各一人,皆取於防人衛士,十五日而代。宿衛官三品以上仗身三人,五品以上二人,六品以下及散官五品以上各一人,取於番上衛士,役而不收課。親王出籓者,府佐史、典軍、副典軍有事力人,數如白直。諸司、諸使有守當及廳子,以兵及勳官為之。白直、執衣以下分三番,週歲而代,供役不逾境。後皆納課:仗身錢六百四十,防閤、庶僕、白直錢二千五百,執衣錢一千。其後親事、帳內亦納課如品子之數。   州縣典史捉公廨本錢者,收利十之七。富戶倖免徭役,貧者破產甚眾。秘書少監崔沔請計戶均出,每丁加升尺,所增蓋少;流亡漸復,倉庫充實,然後取於正賦,罷新加者。   開元十年,中書舍人張嘉貞又陳其不便,遂罷天下公廨本錢,復稅戶以給百官;籍內外職田,賦逃還戶及貧民;罷職事五品以上仗身。   十八年,復給京官職田。州縣籍一歲稅錢為本,以高戶捉之,月收贏以給外官。復置天下公廨本錢,收贏十之六。十九年,初置職田頃畝簿,租價無過六斗,地不毛者畝給二鬥。   二十四年,令百官防閤、庶僕俸食雜用以月給之,總稱月俸:一品錢三萬一千,二品二萬四千,三品萬七千,四品萬一千五百六十七,五品九千二百,六品五千三百,七品四千一百,八品二千四百七十五,九品千九百一十七。祿米則歲再給之:一品七百斛,從一品六百斛,二品五百斛,從二品四百六十斛,三品四百斛,從三品三百六十斛,四品三百斛,從四品二百五十斛,五品二百斛,從五品百六十斛,六品百斛,自此十斛為率,至從七品七十斛,八品六十七斛,自此五斛為率,至從九品五十二斛。外官降一等。   先是州縣無防人者,籍十八以上中男及殘疾以守城門及倉庫門,謂之門夫。番上不至者,閒月督課,為錢百七十,忙月二百。至是以門夫資課給州縣官。   二十九年,以京畿地狹,計丁給田猶不足,於是分諸司官在都者,給職田於都畿,以京師地給貧民。是時河南、北職田兼稅桑,有詔公廨、職田有桑者,毋督絲課。   天寶初,給員外郎料,天下白直歲役丁十萬,有詔罷之,計數加稅以供用,人皆以為便。   自開元後,置使甚眾,每使各給雜錢。宰相楊國忠身兼數官,堂封外月給錢百萬。幽州平盧節度使安祿山、隴右節度使哥舒翰兼使所給,亦不下百萬。   十二載,國忠以兩京百官職田送租勞民,請五十里外輸於縣倉,斗納直二錢,百里外納直三錢,使百官就請於縣,然縣吏欺盜蓋多,而閒司有不能自直者。十四載,兩京九品以上月給俸加十之二,同正員加十之一。兵興,權臣增領諸使,月給厚俸,比開元制祿數倍。   至德初,以用物不足,內外官不給料錢,郡府縣官給半祿及白直、品子課。乾元元年,亦給外官半料及職田,京官給手力課而已。上元元年,復令京官職田以時輸送,受加耗者以枉法贓論。其後籍以為軍糧矣。永泰末,取州縣官及折衝府官職田苗子三之一,市輕貨以賑京官。   大歷元年,斂天下青苗錢,得錢四百九十萬緡,輸大盈庫,封太府左、右藏,鐍而不發者累歲。二年,復給京兆府及畿縣官職田,以三之一供軍饟。增稅青苗錢,一畝至三十。權臣月俸有至九十萬者,刺史亦至十萬。楊綰、常袞為相,增京官正員官及諸道觀察使、都團練使、副使以下料錢。初,檢校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者,月給錢十二萬。至是戶部侍郎判度支韓滉請同正官,從高而給之。文官一千八百五十四員,武官九百四十二員,月俸二十六萬緡,而增給者居三之一。   先是,州縣職田、公廨田,每歲六月以白簿上尚書省覆實;至十月輸送,則有黃籍,歲一易之。後不復簿上,唯授祖清望要官,而職卑者稽留不付,黃籍亦不復更矣。德宗即位,詔黃籍與白簿皆上有司。   建中三年,復減百官料錢以助軍。李泌為相,又增百官及畿內官月俸,復置手力資課,歲給錢六十一萬六千餘緡,文官千八百九十二員,武官八百九十六員。左右衛上將軍以下又有六雜給:一曰糧米,二曰鹽,三曰私馬,四曰手力,五曰隨身,六曰春冬服。私馬則有芻豆,手力則有資錢,隨身則有糧米、鹽,春冬服則有布、絹、絁、紬、綿,射生、神策軍大將軍以下增以鞋,比大歷制祿又厚矣。州縣官有手力雜給錢,然俸最薄者也。李泌以度支有兩稅錢,鹽鐵使有筦榷錢,可以擬經費,中外給用,每貫墊二十,號「戶部除陌錢」。復有闕官俸料、職田錢,積戶部,號「戶部別貯錢」。御史中丞專掌之,皆以給京官,歲費不及五十五萬緡。京兆和糴,度支給諸軍冬衣,亦往往取之。減王公以下永業田:郡王、職事官從一品田五十頃,國公、職事官正二品田四十頃,郡公、職事官從二品田三十頃,縣公、職事官正四品田十四頃,職事官從四品田十一頃。尚郡主檢校四品京官者月給料錢三十萬,祿百二十石。尚縣主檢校五品京官者料錢二十萬,祿百石。   自李泌增百官俸,當時以為不可朘削矣,然有名存而職廢、額去而俸在者。宰相李吉甫建議減之,遂為常法。   於時祠祭、蕃夷賜宴、別設,皆長安、萬年人吏主辦,二縣置本錢,配納質積戶收息以供費。諸使捉錢者,給牒免徭役,有罪府縣不敢劾治。民間有不取本錢,立虛契,子孫相承為之。嘗有毆人破首,詣閒廄使納利錢受牒貸罪。御史中丞柳公綽奏諸使捉錢戶,府縣得捕役,給牒者毀之,自是不得錢者不納利矣。議者以兩省、尚書省、御史台總樞機,正百寮,而倍稱息利,非馭官之體。   元和九年,戶部除陌錢每緡增墊五錢,四時給諸司諸使之餐,置驅使官督之,御史一人核其侵漁,起明年正月,收息五之一,號「元和十年新收置公廨本錢」。   初,捉錢者私增公廨本,以防耗失,而富人乘以為奸,可督者私之,外以逋官錢迫蹙閭裡,民不堪其擾。御史中丞崔從奏增錢者不得逾官本。其後兩省捉錢,官給牒逐利江淮之間,鬻茶鹽以橈法。十三年,以職田多少不均,每司收草粟以多少為差。其後宰相李玨、楊嗣復奏堂廚食利錢擾民煩碎,於是罷堂廚捉錢官,置庫量入計費。   唐世百官俸錢,會昌後不復增減,今著其數:太師、太傅、太保,錢二百萬。太尉、司徒、司空,百六十萬。侍中,百五十萬。中書令,門下中書侍郎,左右僕射,太子太師、太保、太傅,百四十萬。尚書,御史大夫,太子少師、少保、少傅,百萬。節度使,三十萬。都防禦使、副使,監軍,十五萬。觀察使十萬。左右丞,侍郎,散騎常侍,諫議大夫,給事中,中書舍人,秘書、殿中、內侍監,御史中丞,太常、宗正、大理、司農、太府、鴻臚、太僕、光祿、衛尉卿,國子祭酒,將作、少府監,太子賓客、詹事,諸府尹,大都督府長史,都團練使、副使,上州刺史,八萬。太常、宗正少卿,太子左右庶子,節度副使,刺史知軍事,七萬。六軍統軍,諸府少尹,少監,少卿,國子司業,少詹事,六萬五千。左右衛、金吾衛上將軍,六軍大將軍,六萬。左右驍衛、武衛、威衛、領軍衛、監門衛、千牛衛上將軍,上州別駕,五萬五千。郎中,司天監,太子左右諭德、家令寺、僕寺、率更寺令,親王傅,別敕判官,觀察、團練判官掌書記,上州長史、司馬,五萬。左右衛、金吾衛大將軍,懷化大將軍,諸府、大都督司錄參軍事,鴘赤縣令,四萬五千。員外郎,起居郎,通事舍人,起居舍人,著作郎,內常侍,侍御史,殿中侍御史,太常、宗正、殿中、秘書丞,大理正,國子博士,京都宮苑總監監,都水使者,太子中捨、中允,王府長史,歸德將軍,節度推官、支使,防禦判官,上州錄事參軍事,畿縣、上縣令,四萬。懷化中郎將,三萬七千。左右驍衛、武衛、威衛、領軍衛、監門衛、千牛衛、殿前左右射生軍、神策軍大將軍,左右衛、金吾衛將軍,三萬六千。補闕,殿中侍御史,諸府、大都督府判官,赤縣丞,三萬五千。懷化郎將,三萬二千。拾遺,司天少監,六局奉御,內常侍,監察御史,御史台主簿,太常博士,陵署令,大理司直,中書主書,門下錄事,太子贊善、典內、洗馬、司議郎,王府司馬,驍衛、武衛、威衛、領軍衛、監門衛、六軍、射生、神策軍將軍,歸德中郎將,觀察防禦團練推官巡官,鴘赤縣丞,兩赤縣主簿、尉,上州功曹參軍以下,上縣丞,三萬。城門郎,秘書郎,著作佐郎,六局直長,十六衛、六軍、諸府、十率府長史,懷化司階,畿縣丞,鴘赤縣主簿、尉,二萬五千。歸德司階,二萬三千。五官正,太常寺協律郎,陵署丞,諸寺監主簿,國子、太學、廣文助教,都水監丞,詹事府司直,太子通事舍人、文學、三寺丞、五局郎,王府諮議參軍、友,畿縣上縣主簿尉,二萬。懷化中候,萬八千。十六衛六軍十率府率、副率、中郎、中郎將,萬七千三百五十。歸德中候,萬七千。四門助教,十六衛佐,秘書省、崇文、弘文館校書郎、正字,太常寺奉禮郎、太祝,郊社、太樂、鼓吹署令,四門助教,京都宮苑總監副監,九成宮總監監、主事,十六衛、六軍衛佐,尚書省都事,萬六千。十六衛、六軍中候,太子內率府千牛,六千一百七十四。內寺伯,懷化司戈,諸府大都督府參軍事、文學、博士、錄事,上州參軍事、博士,萬五千。歸德司戈,萬四千。十六衛、六軍、十率府左右郎將,親王府典軍、副典軍,萬三千八百。司戈、內率府備身、僕寺進馬,三千七百一十二。符寶郎,內謁者監,九寺諸監,詹事府丞,太醫署令,太學、廣文、四門博士,中書門下主事,太子文學、侍醫,諸府、都督府醫博士、法直,兩赤縣錄事,上州錄事,市令,萬三千。懷化執戟長上,萬一千。門下省典儀,侍御醫,司天台丞,都水監主簿,率府衛佐,諸司主事、御史台主事,萬二千。司醫,太醫署丞,歸德執戟長上,一萬。醫佐,大理寺評事,太常宗正寺詹事府主簿、寺監,內侍省司天台左右春坊詹事府錄事、主事,八千。司階,千牛備身左右,七千九百九十。京都園苑四面監監,兩京諸市、中尚、武庫、武成王廟署令,王府掾、屬、主簿、記室、錄事參軍事,七千。司天台主簿、靈台郎、保章正,上局署令,七品陵廟令,京都宮苑總監丞,司竹、溫泉監監,太子內坊丞,王府功曹以下參軍事,親王國令,公主邑司令,六千。奚官、內僕、內府局令,司竹、溫泉副監,五千。書、算、律學博士,內謁者,中局署令,上局署丞,五官挈壺正,京都園苑四面監、九成宮總監副監,醫、針博士,醫監,陵廟令,司竹、溫泉監丞,太子藥藏局丞,王府參軍事,王國大農,公主邑司丞,四千。獄丞,國子監直講,掌客,司儀,中局署丞,監膳,監作,監事,食醫,尚輦,進馬,奉乘,主乘,典乘,司庫,司廩,十六衛、十率府錄事,親、勳、翊府兵曹參軍事,司天台司辰、司歷、監候,內坊典直,宮教博士,樂正,醫正,卜正,按摩、咒禁、卜博士,針、醫、卜、書、算助教,陵廟、太樂、鼓吹署丞,京都園苑四面監、九成宮總監丞,諸總監主簿,太子典膳、內直、典設、宮門局丞,三寺主簿,親王國尉、丞,三千。十六衛、六軍、十率府執戟、長上、左右中郎將二千八百五十。 志第四十六 刑法   古之為國者,議事以制,不為刑辟,懼民之知爭端也。後世作為刑書,惟恐不備 ,俾民之知所避也。其為法雖殊,而用心則一,蓋皆欲民之無犯也。然未知夫導之以德、齊之以禮,而可使民遷善遠罪而不自知也。   唐之刑書有四,曰:律、令、格、式。令者,尊卑貴賤之等數,國家之制度也;格者,百官有司之所常行之事也;式者,其所常守之法也。凡邦國之政,必從事於此三者。其有所違及人之為惡而入於罪戾者,一斷以律。律之為書,因隋之舊,為十有二篇:一曰名例,二曰衛禁,三曰職制,四曰戶婚,五曰廄庫,六曰擅興,七曰賊盜,八曰斗訟,九曰詐偽,十曰雜律,十一曰捕亡,十二曰斷獄。   其用刑有五:一曰笞。笞之為言恥也;凡過之小者,捶撻以恥之。漢用竹,後世更以楚。《書》曰「扑作教刑」是也。二曰杖。杖者,持也;可持以擊也。《書》曰「鞭作官刑」是也。三曰徒。徒者,奴也;蓋奴辱之。《周禮》曰:「其奴,男子入於罪隸,任之以事,寘之圜土而教之,量其罪之輕重,有年數而捨。四曰流。《書》云「流宥五刑」,謂不忍刑殺,宥之於遠也。五曰死。乃古大辟之刑也。   自隋以前,死刑有五,曰:罄、絞、斬、梟、裂。而流、徒之刑,鞭笞兼用,數皆逾百。至隋始定為:笞刑五,自十至於五十;杖刑五,自六十至於百;徒刑五,自一年至於三年;流刑三,自一千里至於二千里;死刑二,絞、斬。除其鞭刑及梟首、軒裂之酷。又有議、請、減、贖、當、免之法。唐皆因之。然隋文帝性刻深,而煬帝昏亂,民不勝其毒。   唐興,高祖入京師,約法十二條,惟殺人、劫盜、背軍、叛逆者死。及受禪,命納言劉文靜等損益律令。武德二年,頒新格五十三條,唯吏受賕、犯盜、詐冒府庫物,赦不原。凡斷屠日及正月、五月、九月不行刑。四年,高祖躬錄囚徒,以人因亂冒法者眾,盜非劫傷其主及徵人逃亡、官吏枉法,皆原之。已而又詔僕射裴寂等十五人更撰律令,凡律五百,麗以五十三條。流罪三,皆加千里;居作三歲至二歲半者悉為一歲。余無改焉。   太宗即位,詔長孫無忌、房玄齡等復定舊令,議絞刑之屬五十,皆免死而斷右趾。既而又哀其斷毀支體,謂侍臣曰:「肉刑,前代除之久矣,今復斷人趾,吾不忍也。」王珪、蕭瑀、陳叔達對曰:「受刑者當死而獲生,豈憚去一趾?去趾,所以使見者知懼。今以死刑為斷趾,蓋寬之也。」帝曰:「公等更思之。」其後蜀王法曹參軍裴弘獻駁律令四十餘事,乃詔房玄齡與弘獻等重加刪定。玄齡等以謂「古者五刑,刖居其一。及肉刑既廢,今以笞、杖、徒、流、死為五刑,而又刖足,是六刑也。」於是除斷趾法,為加役流三千里,居作二年。   太宗嘗覽《明堂針灸圖》,見人之五藏皆近背,針灸失所,則其害致死,歎曰:「夫箠者,五刑之輕;死者,人之所重。安得犯至輕之刑而或致死?」遂詔罪人無得鞭背。   五年,河內人李好德坐妖言下獄,大理丞張蘊古以為好德病狂瞀,法不當坐。治書侍御史權萬紀劾蘊古相州人,好德兄厚德方為相州刺史,故蘊古奏不以實。太宗怒,遽斬蘊古,既而大悔,因詔「死刑雖令即決,皆三覆奏」。久之,謂群臣曰:「死者不可復生。昔王世充殺鄭頲而猶能悔,近有府史取賕不多,朕殺之,是思之不審也。決囚雖三覆奏,而頃刻之間,何暇思慮?自今宜二日五覆奏。決日,尚食勿進酒肉,教坊太常輟教習,諸州死罪三覆奏,其日亦蔬食,務合禮撤樂、減膳之意。」   故時律,兄弟分居,廕不相及,而連坐則俱死。同州人房強以弟謀反當從坐,帝因錄囚為之動容,曰:「反逆有二:興師動眾一也,惡言犯法二也。輕重固異,而鈞謂之反,連坐皆死,豈定法耶?」玄齡等議曰:「禮,孫為父屍,故祖有陰孫令,是祖孫重而兄弟輕。」於是令:「反逆者,祖孫與兄弟緣坐,皆配沒;惡言犯法者,兄弟配流而已。玄齡等遂與法司增損隋律,降大闢為流者九十二,流為徒者七十一,以為律;定令一千五百四十六條,以為令;又刪武德以來敕三千餘條為七百條,以為格;又取尚書省列曹及諸寺、監、十六衛計帳以為式。   凡州縣皆有獄,而京兆、河南獄治京師,其諸司有罪及金吾捕者又有大理獄。京師之囚,刑部月一奏,御史巡行之。每歲立春至秋及大祭祀、致齊,朔望、上下弦、二十四氣、雨及夜未明,假日、斷屠月,皆停死刑。   京師決死,蒞以御史、金吾,在外則上佐,余皆判官蒞之。五品以上罪論死,乘車就刑,大理正蒞之,或賜死於家。凡囚已刑,無親屬者,將作給棺,瘞於京城七里外,壙有磚銘,上揭以榜,家人得取以葬。   諸獄之長官,五日一慮囚。夏置漿飲,月一沐之;疾病給醫藥,重者釋械,其家一人入侍,職事散官三品以上,婦女子孫二人入侍。   天下疑獄讞大理寺不能決,尚書省眾議之,錄可為法者送秘書省。奏報不馳驛。經覆而決者,刑部歲以正月遣使巡覆,所至,閱獄囚杻校、糧餉,治不如法者。杻校鉗鎖皆有長短廣狹之制,量囚輕重用之。   囚二十日一訊,三訊而止,數不過二百。   凡杖,皆長三尺五寸,削去節目。訊杖,大頭徑三分二厘,小頭二分二厘。常行杖,大頭二分七厘,小頭一分七厘。笞杖,大頭二分,小頭一分有半。   死罪校而加杻,官品勳階第七者,鎖禁之。輕罪及十歲以下至八十以上者、廢疾、侏儒、懷妊皆頌系以待斷。   居作者著鉗若校,京師隸將作,女子隸少府縫作。旬給假一日,臘、寒食二日,毋出役院。病者釋鉗校、給假,疾差陪役。謀反者男女奴婢沒為官奴婢,隸司農,七十者免之。凡役,男子入於蔬圃,女子入於廚饎。   流移人在道疾病,婦人免乳,祖父母、父母喪,男女奴婢死,皆給假,授程糧。   非反逆緣坐,六歲縱之,特流者三歲縱之,有官者得復仕。   初,太宗以古者斷獄,訊於三槐、九棘,乃詔:「死罪,中書、門下五品以上及尚書等平議之;三品以上犯公罪流、私罪徒,皆不追身。」凡所以纖悉條目,必本於仁恕。然自張蘊古之死也,法官以失出為誡,有失入者,又不加罪,自是吏法稍密。帝以問大理卿劉德威,對曰:「律,失入減三等,失出減五等。今失入無辜,而失出為大罪,故吏皆深文。」帝矍然,遂命失出入者皆如律,自此吏亦持平。   十四年,詔流罪無遠近皆徙邊要州。後犯者浸少。十六年,又徙死罪以實西州,流者戍之,以罪輕重為更限。   廣州都督賞仁弘嘗率鄉兵二千助高祖起,封長沙郡公。仁弘交通豪酋,納金寶,沒降獠為奴婢,又擅賦夷人。既還,有舟七十。或告其贓,法當死。帝哀其老且有功,因貸為庶人,乃召五品以上,謂曰:「賞罰所以代天行法,今朕寬仁弘死,是自弄法以負天也。人臣有過,請罪於君,君有過,宜請罪於天。其令有司設稿席於南郊三日,朕將請罪。」房玄齡等曰:「寬仁弘不以私而以功,何罪之請?」百僚頓首三請,乃止。   太宗以英武定天下,然其天姿仁恕。初即位,有勸以威刑肅天下者,魏征以為不可,因為上言王政本於仁恩,所以愛民厚俗之意,太宗欣然納之,遂以寬仁治天下,而於刑法尤慎。四年,天下斷死罪二十九人。六年,親錄囚徒,閔死罪者三百九十人,縱之還家,期以明年秋即刑;及期,囚皆詣朝堂,無後者,太宗嘉其誠信,悉原之。然嘗謂群臣曰:「吾聞語曰:一歲再赦,好人暗啞。吾有天下未嘗數赦者,不欲誘民於倖免也。」自房玄齡等更定律、令、格、式,訖太宗世,用之無所變改。   高宗初即位,詔律學之士撰《律疏》。又詔長孫無忌等增損格敕,其曹司常務曰《留司格》,頒之天下曰《散頒格》。龍朔、儀鳳中,司刑太常伯李敬玄、左僕射劉仁軌相繼又加刊正。   武後時,內史裴居道、鳳閣侍郎韋方質等又刪武德以後至於垂拱詔敕為新格,藏於有司,曰《垂拱留司格》。神龍元年,中書令韋安石又續其後至於神龍,為《散頒格》。睿宗即位,戶部尚書岑羲等又著《太極格》。   玄宗開元三年,黃門監盧懷慎等又著《開元格》。至二十五年,中書令李林甫又著新格,凡所損益數千條,明年,吏部尚書宋璟又著後格,皆以開元名書。天寶四載,又詔刑部尚書蕭炅稍復增損之。肅宗、代宗無所改造。至德宗時,詔中書門下選律學之士,取至德以來制敕奏讞,掇其可為法者藏之,而不名書。   憲宗時,刑部侍郎許孟容等刪天寶以後敕為《開元格後敕》。   文宗命尚書省郎官各刪本司敕,而丞與侍郎覆視,中書門下參其可否而奏之,為《大和格後敕》。開成三年,刑部侍郎狄兼篸采開元二十六年以後至於開成制敕,刪其繁者,為《開成詳定格》。   宣宗時,左衛率府倉曹參軍張戣以刑律分類為門,而附以格敕,為《大中刑律統類》,詔刑部頒行之。   此其當世所施行而著見者,其餘有其書而不常行者,不足紀也。   《書》曰:「慎乃出令。」蓋法令在簡,簡則明,行之在久,久則信,而中材之主,庸愚之吏,常莫克守之,而喜為變革。至其繁積,則雖有精明之士不能遍習,而吏得上下以為奸,此刑書之弊也。蓋自高宗以來,其大節鮮可紀,而格令之書,不勝其繁也。   高宗既昏懦,而繼以武氏之亂,毒流天下,幾至於亡。自永徽以後,武氏已得志,而刑濫矣。當時大獄,以尚書刑部、御史台、大理寺雜按,謂之「三司」,而法吏以慘酷為能,至不釋枷而笞棰以死者,皆不禁。律有杖百,凡五十九條,犯者或至死而杖未畢,乃詔除其四十九條,然無益也。武後已稱制,懼天下不服,欲制以威,乃修後周告密之法,詔官司受訊,有言密事者,馳驛奏之。自徐敬業、越王貞、琅邪王沖等起兵討亂,武氏益恐。乃引酷吏周興、來俊臣輩典大獄,與侯思止、王弘義、郭弘霸、李敬仁、康眴部B衛遂忠等集告事數百人,共為羅織,構陷無辜。自唐之宗室與朝廷之士,日被告捕,不可勝數,天下之人,為之仄足,如狄仁傑、魏元忠等皆幾不免。左台御史周矩上疏曰:「比奸憸告訐,習以為常。推劾之吏,以深刻為功,鑿空爭能,相矜以虐。泥耳囊頭,摺脅籤爪,縣發燻耳,臥鄰穢溺,刻害支體,糜爛獄中,號曰『獄持』;閉絕食飲,晝夜使不得眠,號曰『宿囚』。殘賊威暴,取決目前。被誣者苟求得死,何所不至?為國者以仁為宗,以刑為助,周用仁而昌,秦用刑而亡。願陛下緩刑用仁,天下幸甚!」武後不納。麟台正字陳子昂亦上書切諫,不省。及周興、來俊臣等誅死,後亦老,其意少衰,而狄仁傑、姚崇、宋璟、王及善相與論垂拱以來酷濫之冤,太后感寤,由是不復殺戮。然其毒虐所被,自古未之有也。大足元年,乃詔法司及推事使敢多作辯狀而加語者,以故入論。中宗、韋後繼以亂敗。   玄宗自初即位,勵精政事,常自選太守、縣令,告戒以言,而良吏布州縣,民獲安樂,二十年間,號稱治平,衣食富足,人罕犯法。是歲刑部所斷天下死罪五十八人,往時大理獄,相傳鳥雀不棲,至是有鵲巢其庭樹,群臣稱賀,以為幾致刑錯。然而李林甫用事矣,自來俊臣誅後,至此始復起大獄,以誣陷所殺數十百人,如韋堅、李邕等皆一時名臣,天下冤之。而天子亦自喜邊功,遣將分出以擊蠻夷,兵數大敗,士卒死傷以萬計,國用耗乏,而轉漕輸送,遠近煩費,民力既弊,盜賊起而獄訟繁矣。天子方側然,詔曰:「徒非重刑,而役者寒暑不釋械系。杖,古以代肉刑也,或犯非巨蠹而棰以至死,其皆免,以配諸軍自效。民年八十以上及重疾有罪,皆勿坐。侍丁犯法,原之俾終養。」以此施德其民。然巨盜起,天下被其毒,民莫蒙其賜也。   安、史之亂,偽官陸大鈞等背賊來歸,及慶緒奔河北,脅從者相率待罪闕下,自大臣陳希烈等合數百人。以御史大夫李峴、中丞崔器等為三司使,而肅宗方喜刑名,器亦刻深,乃以河南尹達奚珣等三十九人為重罪,斬於獨柳樹者十一人,珣及韋恆腰斬,陳希烈等賜自盡於獄中者七人,其餘決重杖死者二十一人。以歲除日行刑,集百官臨視,家屬流竄。初,史思明、高秀巖等皆自拔歸命,聞珣等被誅,懼不自安,乃復叛。而三司用刑連年,流貶相繼。及王璵為相,請詔三司推核未已者,一切免之。然河北叛人畏誅不降,兵連不解,朝廷屢起大獄。肅宗後亦悔,歎曰:「朕為三司所誤。」臨崩,詔天下流人皆釋之。   代宗性仁恕,常以至德以來用刑為戒。及河、洛平,下詔河北、河南吏民任偽官者,一切不問。得史朝義將士妻子四百餘人,皆赦之。僕固懷恩反,免其家,不緣坐。劇賊高玉聚徒南山,啗人數千,後擒獲,會赦,代宗將貸其死,公卿議請為菹醢,帝不從,卒杖殺之。諫者常諷帝政寬,故朝廷不肅。帝笑曰:「艱難時無以逮下,顧刑法峻急,有威無恩,朕不忍也。」即位五年,府縣寺獄無重囚。故時,別敕決人捶無數。寶應元年,詔曰:「凡制敕與一頓杖者,其數止四十;至到與一頓及重杖一頓、痛杖一頓者,皆止六十。」   德宗性猜忌少恩,然用刑無大濫。刑部侍郎班宏言:「謀反、大逆及叛、惡逆四者,十惡之大也,犯者宜如律。其餘當斬、絞刑者,決重杖一頓處死,以代極法。」故時,死罪皆先決杖,其數或百或六十,於是悉罷之。   憲宗英果明斷,自即位數誅方鎮,欲治僭叛,一以法度,然於用刑喜寬仁。是時,李吉甫、李絳為相。吉甫言:「治天下必任賞罰,陛下頻降赦令,蠲逋負,賑饑民,恩德至矣。然典刑未舉,中外有懈怠心。」絳曰:「今天下雖未大治,亦未甚亂,乃古平國用中典之時。自古欲治之君,必先德化,至暴亂之世,始專任刑法。吉甫之言過矣。」憲宗以為然。司空於□亦諷帝用刑以收威柄,帝謂宰相曰:「□懷奸謀,欲朕失人心也。」元和八年,詔:「兩京、關內、河東、河北、淮南、山南東西道死罪十惡、殺人、鑄錢、造印,若強盜持仗劫京兆界中及它盜贓逾三匹者,論如故。其餘死罪皆流天德五城,父祖子孫欲隨者,勿禁。」蓋刑者,政之輔也。政得其道,仁義興行,而禮讓成俗,然猶不敢廢刑,所以為民防也,寬之而已。今不隆其本、顧風俗謂何而廢常刑,是弛民之禁,啟其奸,由積水而決其防。故自玄宗廢徒杖刑,至是又廢死刑,民未知德,而徒以為幸也。   穆宗童昏,然頗知慎刑法,每有司斷大獄,令中書舍人一人參酌而輕重之,號「參酌院」。大理少卿崔杞奏曰:「國家法度,高祖、太宗定制二百餘年矣。《周禮》:正月布刑,張之門閭及都鄙邦國,所以屢丁寧,使四方謹行之。大理寺,陛下守法之司也。今別設參酌之官,有司定罪,乃議其出入,是與奪繫於人情,而法官不得守其職。昔子路問政,孔子曰:『必也正名乎。』臣以為參酌之名不正,宜廢。」乃罷之。   大和六年,興平縣民上官興以醉殺人而逃,聞械其父,乃自歸。京兆尹杜悰、御史中丞宇文鼎以其就刑免父,請減死。詔兩省議,以為殺人者死,百王所守;若許以生,是誘之殺人也。諫官亦以為言。文宗以興免父囚,近於義,杖流靈州,君子以為失刑。文宗好治,躬自謹畏,然閹宦肆孽不能制。至誅殺大臣,夷滅其族,濫及者不可勝數,心知其冤,為之飲恨流涕,而莫能救止。蓋仁者制亂,而弱者縱之,然則剛強非不仁,而柔弱者仁之賊也。   武宗用李德裕誅劉稹等,大刑舉矣,而性嚴刻。故時,竊盜無死,所以原民情迫於饑寒也,至是贓滿千錢者死,至宣宗乃罷之。而宣宗亦自喜刑名,常曰:「犯我法,雖子弟不宥也。」然少仁恩,唐德自是衰矣。   蓋自高祖、太宗除隋虐亂,治以寬平,民樂其安,重於犯法,致治之美,幾乎三代之盛時。考其推心惻物,其可謂仁矣!自高宗、武後以來,毒流邦家,唐祚絕而復續。玄宗初勵精為政,二十年間,刑獄減省,歲斷死罪才五十八人。以此見致治雖難,勉之則易,未有為而不至者。自此以後,兵革遂興,國家多故,而人主規規,無復太宗之志。其雖有心於治者,亦不能講考大法,而性有寬猛,凡所更革,一切臨時苟且,或重或輕,徒為繁文,不足以示後世。而高祖、太宗之法,僅守而存。故自肅宗以來,所可書者幾希矣;懿宗以後,無所稱焉。 志第四十七 藝文一   自《六經》焚於秦而復出於漢,其師傅之道中絕,而簡編脫亂訛缺,學者莫得其本真,於是諸儒章句之學興焉。其後傳注、箋解、義疏之流 ,轉相講述,而聖道粗明,然其為說固已不勝其繁矣。至於上古三皇五帝以來世次,國家興滅終始,僭竊偽亂,史官備矣。而傳記、小說,外暨方言、地理、職官、氏族,皆出於史官之流也。自孔子在時,方脩明聖經以絀繆異,而老子著書論道德。接乎周衰,戰國游談放蕩之士,田駢、慎到、列、莊之徒,各極其辯;而孟軻、荀卿始專脩孔氏,以折異端。然諸子之論,各成一家,自前世皆存而不絕也。夫王跡熄而《詩》亡,《離騷》作而文辭之士興。歷代盛衰,文章與時高下。然其變態百出,不可窮極,何其多也。自漢以來,史官列其名氏篇第,以為六藝、九種、七略;至唐始分為四類,曰經、史、子、集。而藏書之盛,莫盛於開元,其著錄者,五萬三千九百一十五卷,而唐之學者自為之書者,又二萬八千四百六十九卷。嗚呼,可謂盛矣!   《六經》之道,簡嚴易直而天人備,故其愈久而益明。其餘作者眾矣,質之聖人,或離或合。然其精深閎博,各盡其術,而怪奇偉麗,往往震發於其間,此所以使好奇博愛者不能忘也。然凋零磨滅,亦不可勝數,豈其華文少實,不足以行遠歟?而俚言俗說,猥有存者,亦其有幸不幸者歟?今著於篇,有其名而亡其書者,十蓋五六也,可不惜哉。   初,隋嘉則殿書三十七萬卷,至武德初,有書八萬卷,重複相糅。王世充平,得隋舊書八千餘卷,太府卿宋遵貴監運東都,浮舟溯河,西致京師,經砥柱舟覆,盡亡其書。貞觀中,魏征、虞世南、顏師古繼為秘書監,請購天下書,選五品以上子孫工書者為書手,繕寫藏於內庫,以宮人掌之。玄宗命左散騎常侍、昭文館學士馬懷素為脩圖書使,與右散騎常侍、崇文館學士褚無量整比。會幸東都,乃就乾元殿東序檢校。無量建議:御書以宰相宋璟、蘇頲同署,如貞觀故事。又借民間異本傳錄。及還京師,遷書東宮麗正殿,置修書院於著作院。其後大明宮光順門外、東都明福門外,皆創集賢書院,學士通籍出入。既而太府月給蜀郡麻紙五千番,季給上谷墨三百三十六丸,歲給河間、景城、清河、博平四郡兔千五百皮為筆材。兩都各聚書四部,以甲、乙、丙、丁為次,列經、史、子、集四庫。其本有正有副,軸帶帙簽皆異色以別之。   安祿山之亂,尺簡不藏。元載為相,奏以千錢購書一卷,又命拾遺苗發等使江淮括訪。至文宗時,鄭覃侍講,進言經籍未備,因詔秘閣搜采,於是四庫之書復完,分藏於十二庫。黃巢之亂,存者蓋鮮。昭宗播遷,京城制置使孫惟晟斂書本軍,寓教坊於秘閣,有詔還其書,命監察御史韋昌范等諸道求購,及徙洛陽,蕩然無遺矣。   甲部經錄,其類十一:一曰《易》類,二曰《書》類,三曰《詩》類,四曰《禮》類,五曰《樂》類,六曰《春秋》類,七曰《孝經》類,八曰《論語》類,九曰讖緯類,十曰經解類,十一曰小學類。凡著錄四百四十家,五百九十七部,六千一百四十五卷。不著錄一百一十七家,三千三百六十卷。   《連山》十卷   司馬膺注《歸藏》十三卷   《周易》卜商《傳》二卷   孟喜《章句》十卷   京房《章句》十卷   費直《章句》四卷   馬融《章句》十卷   荀爽《章句》十句   鄭玄注《周易》十卷   劉表《注》五卷   董遇《注》十卷   宋忠《注》十卷   王肅《注》十卷   王弼《注》七卷   又《大衍論》三卷   虞翻《注》九卷   陸績《注》十三卷   姚信《注》十卷   荀輝《注》十卷   蜀才《注》十卷   王廙《注》十卷   干寶《注》十卷   又《爻義》一卷   黃穎《注》十卷   崔浩《注》十卷   崔覲《注》十三卷   何胤《注》十卷   盧氏《注》十卷   傅氏《注》十四卷   王又玄《注》十卷   王凱沖《注》十卷   荀氏《九家集解》十卷   馬、鄭、二王《集解》十卷   王弼、韓康伯《注》十卷   二王《集解》十卷   張璠《集解》十卷   又《略論》一卷   謝萬注《系辭》二卷   桓玄注《系辭》二卷   荀諺注《系辭》二卷   荀柔之注《系辭》二卷   宋褰注《系辭》二卷   宋明帝注《義疏》二十卷   張該等《群臣講易疏》二十卷   梁武帝《大義》二十卷   又《大義疑問》二十卷   蕭偉《發義》一卷   又《幾義》一卷   蕭子政《義疏》十四卷   又《系辭義》二卷   張譏《講疏》三十卷   何妥《講疏》十三卷   褚仲都《講疏》十六卷   梁蕃《文句義疏》二十卷   又《開題論序疏》十卷   《釋序義》三卷   劉瓛《系辭義疏》二卷   又《乾坤義疏》一卷   鍾會《周易論》四卷   范氏《周易論》四卷   應吉甫《明易論》一卷   鄒湛《統略論》三卷   阮長成、阮仲容《難答論》二卷   宋處宗《通易論》一卷   宣聘《通易象論》一卷   欒肇《通易象論》一卷   袁宏《略譜》一卷   楊乂《卦序論》一卷   沈熊《周易譜》一卷   《雜音》三卷   任希古注《周易》十卷   《周易正義》十六卷國子祭酒孔穎達、顏師古、司馬才章、王恭,太學博士馬嘉運,太學助教趙乾葉、王談、於志寧等奉詔撰,四門博士蘇德融、趙弘智覆審。   陸德明《周易文句義疏》二十四卷   《文外大義》二卷   陰弘道《周易新傳疏》十卷顥子,臨渙令。   薛仁貴《周易新注本義》十四卷   王勃《周易發揮》五卷   玄宗《周易大衍論》三卷   李鼎祚《集注周易》十七卷   東鄉助《周易物象釋疑》一卷   僧一行《周易論》卷亡。   又《大衍玄圖》一卷   《義決》一卷   《大衍論》二十卷   崔良佐《易忘象》卷亡。   元載集注《周易》一百卷   李吉甫注《一行易》卷亡。   衛元嵩《元包》十卷蘇源明傳,李江注。   高定《周易外傳》二十二卷郢子,京兆府參軍。   裴通《易書》一百五十卷字又玄,士淹子,文宗訪以《易》義,令進所撰書。   盧行超《易義》五卷字孟起,大中六合丞。   陸希聲《周易傳》二卷   右《易》類七十六家,八十八部,六百六十五卷。失姓名一家,李鼎祚以下不著錄十一家,三百二十九卷。   《古文尚書》孔安國《傳》十三卷   謝沈《注》十三卷   又《釋駁》五卷   范甯《注》十卷   李顒《集注》十卷   又《新釋》二卷   《要略》二卷   姜道盛《集注》十卷   徐邈注《逸篇》三卷   伏勝注《大傳》三卷   又《暢訓》一卷   劉向《洪範五行傳論》十一卷   馬融《傳》十卷   王肅《孔安國問答》三卷   鄭玄注《古文尚書》九卷   又《註釋問》四卷   王粲問,田瓊、韓益正。   呂文優《義注》三卷   伊說《釋義》四卷   顧歡《百問》一卷   巢猗《百釋》三卷   又《義疏》十卷   費甝《義疏》十卷   任孝恭《古文大義》二十卷   蔡大寶《義疏》三十卷   劉焯《義疏》三十卷   顧彪《古文音義》五卷   又《文外義》一卷   劉炫《述義》二十卷   王儉《音義》四卷   王玄度注《尚書》十三卷   王元感《尚書糾繆》十卷   《今文尚書》十三卷開元十四年,玄宗以《洪範》「無偏無頗」聲不協,詔改為「無偏無陂」。天寶三載,又詔集賢學士衛包改古文從今文。   《尚書正義》二十卷國子祭酒孔穎達、太學博士王德韶、四門助教李子雲等奉詔撰。四門博士硃長才蘇德融、太學助教隋德素、四門助教王士雄趙弘智覆審。太尉揚州都督長孫無忌、司空李勣、左僕射於志寧、右僕射張行成、吏部尚書侍中高季輔吏部尚書褚遂良、中書令柳奭、弘文館學士谷那律劉伯莊、太學博士賈公彥范義郡齊威、太常博士柳士宣孔志約、四門博士趙君贊、右內率府長史弘文館直學士薛伯珍、國子助教史士弘、太學助教鄭祖玄周玄達、四門助教李玄植王真儒與王德韶、隋德素等刊定。   穆元休《洪範外傳》十卷   陳正卿《續尚書》纂漢至唐十二代詔策、章疏、歌頌、符檄、論議成書,開元末上之。卷亡。   崔良佐《尚書演范》卷亡。   右《書》類二十五家,三十三部,三百六卷。王元感以下不著錄四家,二十卷。   《韓詩》卜商《序》韓嬰《注》二十二卷   又《外傳》十卷   卜商《集序》二卷   又《翼要》十卷   毛萇《傳》十卷   鄭玄箋《毛詩詁訓》二十卷   又《譜》三卷   王肅《注》二十卷   又《雜義駁》八卷   《問難》二卷   葉遵《注》二十卷號《葉詩》。   崔靈恩《集注》二十四卷   《義注》五卷   劉楨《義問》十卷   王基《毛詩駁》五卷   《毛詩雜答問》五卷   《雜義難》十卷   孫毓《異同評》十卷   楊乂《毛詩辨》三卷   陳統《難孫氏詩評》四卷   又《表隱》二卷   元延明《誼府》三卷   張氏《義疏》五卷   陸璣《草木鳥獸魚蟲疏》二卷   謝沈《釋義》十卷   劉氏《序義》一卷   劉炫《述義》三十卷   魯世達《音義》二卷   鄭玄等《諸家音》十五卷   王玄度注《毛詩》二十卷   《毛詩正義》四十卷孔穎達、王德韶、齊威等奉詔撰,趙乾葉、四門助教賈普曜趙弘智等覆正。   許叔牙《毛詩纂義》十卷   成伯璵《毛詩指說》一卷   又《斷章》二卷   《毛詩草木蟲魚圖》二十卷開成中,文宗命集賢院脩撰並繪圖像,大學士楊嗣復、學士張次宗上之。   右《詩》類二十五家,三十一部,三百二十二卷。失姓名三家,許叔牙以下不著錄三家,三十三卷。   《大戴德禮記》十三卷   又《喪服變除》一卷   鄭玄注《小戴聖禮記》二十卷   又《禮議》二十卷   《禮記音》三卷曹耽解。   《三禮目錄》一卷   注《周官》十三卷   《音》三卷   注《儀禮》十七卷   《喪服變除》一卷   注《喪服紀》一卷   盧植注《小戴禮記》二十卷   馬融《周官傳》十二卷   又注《喪服記》一卷   王肅注《小戴禮記》三十卷   又注《周官》十二卷   《音》二卷   《喪服要記》一卷   鄭小同《禮記義記》四卷   袁准注《儀禮》一卷   孔倫《注》一卷   陳銓《注》一卷   蔡超宗《注》二卷   田僧紹《注》二卷   傅玄《周官論評》十二卷陳邵駁。   杜預《喪服要集議》三卷   賀循《喪服譜》一卷   又《喪服要記》五卷謝微注。   干寶注《周官》十二卷   又《答周官駁難》五卷孫略問。   李軌《小戴禮記音》二卷   尹毅《音》二卷   徐邈《音》三卷   徐爰《音》二卷   司馬胄《周官寧朔新書》八卷   又《禮記寧朔新書》二十卷並王懋約注。   戴顒《月令章句》十二卷   又《中庸傳》二卷   《緱氏要鈔》六卷   王逡之注《喪服五代行要記》十卷   徐廣《禮論問答》九卷   范甯《禮問》九卷   又《禮論答問》九卷   射慈《小戴禮記音》二卷   又《喪服天子諸侯圖》一卷   崔游《喪服圖》一卷   蔡謨《喪服譜》一卷   《喪服要難》一卷趙成問,袁祈答。   伊說注《周官》十卷   孫炎注《禮記》三十卷   葉遵《注》十二卷   董勳《問禮俗》十卷   劉俊《禮記評》十卷   吳商《雜禮義》十一卷   何承天《禮論》三百七卷   顏延之《禮逆降議》三卷   任預《禮論條牒》十卷   又《禮論帖》三卷   《禮論鈔》六十六卷   庾蔚之《禮記略解》十卷   又注《喪服要記》五卷   《禮論鈔》二十卷   王儉《禮儀答問》十卷   又《禮雜答問》十卷   《喪服古今集記》三卷   荀萬秋《禮雜鈔略》二卷   傅隆《禮議》一卷   梁武帝《禮大義》十卷   周捨《禮疑義》五十卷   何佟之《禮記義》十卷   又《禮答問》十卷   戚壽《雜禮義問答》四卷   賀瑒《禮論要鈔》一百卷   賀述《禮統》十二卷   崔靈恩《周官集注》二十卷   又《三禮義宗》三十卷   元延明《三禮宗略》二十卷   皇侃《禮記講疏》一百卷   又《義疏》五十卷   《喪服文句義》十卷   沈重《周禮義疏》四十卷   又《禮記義疏》四十卷   熊安生《義疏》四十卷   劉芳《義證》十卷   沈文阿《喪服經傅義疏》四卷   又《喪服發題》二卷   夏侯伏朗《三禮圖》十二卷   《禮記隱》二十六卷   《禮類聚》十卷   《禮儀雜記故事》十一卷   《禮統郊祀》六卷   《禮論要鈔》十三卷   《區分》十卷   《禮論鈔略》十三卷   《禮記正義》七十卷孔穎達、國子司業硃子奢、國子助教李善信賈公彥柳士宣范義郡、魏王參軍事張權等奉詔撰,與周玄達、趙君贊、王士雄、趙弘智覆審。   賈公彥《禮記正義》八十卷   又《周禮疏》五十卷   《儀禮疏》五十卷   魏征《次禮記》二十卷亦曰《類禮》。   王玄度《周禮義決》三卷   又注《禮記》二十卷   元行沖《類禮義疏》五十卷   《御刊定禮記月令》一卷集賢院學士李林甫、陳希烈、徐安貞、直學士劉光謙齊光乂陸善經、脩撰官史玄晏、待制官梁令瓚等註解。自第五易為第一。   成伯璵《禮記外傳》四卷   王元感《禮記繩愆》三十卷   王方慶《禮經正義》十卷   《禮雜問答》十卷   李敬玄《禮論》六十卷   張鎰《三禮圖》九卷   陸質《類禮》二十卷   韋彤《五禮精義》十卷   丁公著《禮志》十卷   《禮記字例異同》一卷元和十二年詔定。   丘敬伯《五禮異同》十卷   孫玉汝《五禮名義》十卷   杜肅《禮略》十卷   張頻《禮粹》二十卷   右《禮》類六十九家,九十六部,一千八百二十七卷。失姓名七家,元行沖以下不著錄十六家,二百九十五卷。   桓譚《樂元起》二卷   又《琴操》一卷   孔衍《琴操》二卷   荀勖《太樂雜歌辭》三卷   又《太樂歌辭》二卷   《樂府歌詩》十卷   謝靈運《新錄樂府集》十一卷   信都芳刪注《樂書》九卷   留進《管弦記》十二卷   凌秀《管弦志》十卷   公孫崇《鐘磬志》二卷   梁武帝《樂社大義》十卷   又《樂論》三卷   沈重《鍾律》五卷   釋智匠《古今樂錄》十三卷   鄭譯《樂府歌辭》八卷   又《樂府聲調》六卷   蘇夔《樂府志》十卷   李玄楚《樂經》三十卷   元殷《樂略》四卷   又《聲律指歸》一卷   翟子《樂府歌詩》十卷   又《三調相和歌辭》五卷   劉氏、周氏《琴譜》四卷   陳懷《琴譜》二十一卷   《漢魏吳晉鼓吹曲》四卷   《琴集歷頭拍簿》一卷   《外國伎曲》三卷   又一卷   《論樂事》二卷   《歷代曲名》一卷   《推七音》一卷   《十二律譜義》一卷   《鼓吹樂章》一卷   李守真《古今樂記》八卷   蕭吉《樂譜集解》二十卷   武後《樂書要錄》十卷   趙邪利《琴敘譜》九卷   張文收《新樂書》十二卷   劉貺《太樂令壁記》三卷   徐景安《歷代樂儀》三十卷   崔令欽《教坊記》一卷   吳兢《樂府古題要解》一卷   郗昂《樂府古今題解》三卷一作王昌齡。   段安節《樂府雜錄》一卷文昌孫   竇璡《正聲樂調》一卷   玄宗《金鳳樂》一卷   蕭祜《無射商九調譜》一卷   趙惟暕《琴書》三卷   陳拙《大唐正聲新址琴譜》十卷   呂渭《廣陵止息譜》一卷   李良輔《廣陵止息譜》一卷   李約《東杓引譜》一卷勉子,兵部員外郎。   齊嵩《琴雅略》一卷   王大力《琴聲律圖》一卷   陳康士《琴譜》十三卷字安道,僖宗時人。   又《琴調》四卷   《琴譜》一卷   《離騷譜》一卷   趙邪利《琴手勢譜》一卷   南卓《羯鼓錄》一卷   右《樂》類三十一家,三十八部,二百五十七卷。失姓名九家,張文收以下不著錄二十家,九十三卷。   左丘明《春秋外傳國語》二十卷   董仲舒《春秋繁露》十七卷   《春秋谷梁傳》十五卷尹更始注。   《春秋公羊傳》五卷嚴彭祖述。   賈逵《春秋左氏長經章句》二十卷   又《解詁》三十卷   《春秋三家訓詁》十二卷   董遇《左氏經傳章句》三十卷   王肅《注》三十卷   又《國語章句》二十二卷   王朗注《左氏》十卷   土燮注《春秋經》十一卷   杜預《左氏經傳集解》三十卷   又《釋例》十五卷   鄭眾《牒例章句》九卷   穎容《釋例》七卷   劉寔《條例》十卷   方范《經例》六卷   何休《左氏膏盲》十卷鄭玄箴。   又《公羊解詁》十三卷   《春秋漢議》十卷麋信注,鄭玄駁。   《公羊條傳》一卷   《墨守》一卷鄭玄發。   《谷梁廢疾》三卷鄭玄釋,張靖箋。   服虔《左氏解誼》三十卷   又《膏盲釋痾》五卷   《春秋成長說》七卷   《塞難》三卷   《音隱》一卷   《駁何氏春秋漢議》十一卷   王玢《達長義》一卷   孫毓《左氏傳義注》三十卷   又《賈服異同略》五卷   梁簡文帝《左氏傳例苑》十八卷   干寶《春秋函傳》十六卷   《序論》一卷   殷興《左氏釋滯》十卷   何始真《春秋左氏區別》十二卷   張沖《春秋左氏義略》三十卷   嚴彭祖《春秋圖》七卷   吳略《春秋經傳詭例疑隱》一卷   京相璠《春秋土地名》三卷   王延之《旨通》十卷   顧啟期《大夫譜》十一卷   李謐《叢林》十二卷   崔靈恩《立義》十卷   《申先儒傳例》十卷   沈宏《經傳解》六卷   又《文苑》六卷   《嘉語》六卷   沈文阿《義略》二十七卷   劉炫《攻昧》十二卷   又《規過》三卷   《述議》三十七卷   高貴鄉公《左氏音》三卷   曹耽、荀訥《音》四卷   李軌《音》三卷   孫邈《音》三卷   王元規《音》三卷   孔氏《公羊集解》十四卷   王愆期注《公羊》十二卷   又《難答論》一卷庾翼難。   高襲《傳記》十二卷   荀爽、徐欽《答問》五卷   劉寔《左氏牒例》二十卷   又《公羊違義》三卷劉晏注。   王儉《音》二卷   《春秋谷梁傳》段肅《注》十三卷   唐固注《谷梁》十二卷   又注《國語》二十一卷   麋信注《谷梁》十二卷   又《左氏傳說要》十卷   張靖《集解》十一卷   程闡《經傳集注》十六卷   孔衍《訓注》十三卷   范甯《集注》十二卷   徐乾《注》十三卷   徐邈《注》十二卷   又《傳義》十卷   《音》一卷   沈仲義《集解》十卷   蕭邕《問傳義》三卷   劉兆《三家集解》十一卷   韓益《三傳論》十卷   胡訥集撰《三傳經解》十一卷   又《三傳評》十卷   潘叔度《春秋成集》十卷   又《合三傳通論》十卷   江熙《公羊谷梁二傳評》三卷   李鉉《春秋二傳異同》十二卷   盧翻注《國語》二十一卷   韋昭《注》二十一卷   孔晁《解》二十一卷   《春秋辨證明經論》六卷   《左氏音》十二卷   《左氏鈔》十卷   《春秋辭苑》五卷   《雜義難》五卷   《左氏杜預評》二卷   《春秋正義》三十六卷孔穎達、楊十勳、硃長才奉詔撰。馬嘉運、王德韶、蘇德融與隋德素覆審。   楊士勳《谷梁疏》十二卷   王玄度注《春秋左氏傳》卷亡。   虞藏用《春秋後語》十卷   高重《春秋纂要》四十卷字文明,士廉五代孫,文宗時翰林侍講學士。帝好《左氏春秋》,命重分諸國各為書,別名《經傳要略》。歷國子祭酒。   許康佐等集《左氏傳》三十卷一作文宗御集。   徐文遠《左傳義疏》六十卷   又《左傳音》三卷   陰弘道《春秋左氏傳序》一卷   李氏《左傳異同例》十三卷開元中,右威衛錄事參軍,失名   馮伉《三傳異同》三卷   劉軻《三傳指要》十五卷   韋表微《盧春秋三傳總例》二十卷   王元感《春秋振滯》二十卷   韓滉《春秋通》一卷   陸質集注《春秋》二十卷   又集傳《春秋纂例》十卷   《春秋微旨》二卷   《春秋辨疑》七卷   樊宗師《春秋集傳》十五卷   《春秋加減》一卷元和十三年,國子監脩定。   李瑾《春秋指掌》十五卷   張傑《春秋圖》五卷   又《春秋指元》十卷   裴安時《左氏釋疑》七卷字適之,大中江陵少尹。   第五泰《左傳事類》二十卷字伯通,青州益都人,鹹通鄂州文學。   成玄《公谷總例》十卷字又玄,鹹通山陽令。   陸希聲《春秋通例》三卷   陳岳《折衷春秋》三十卷唐末鍾傳江西從事。   郭翔《春秋義鑒》三十卷   柳宗元《非國語》二卷   右《春秋》類六十六家,一百部,一千一百六十三卷。失姓名五家,王玄度以下不著錄二十二家。四百三卷。   《古文孝經》孔安國《傳》一卷   劉邵《注》一卷   《孝經》王肅《注》一卷   鄭玄《注》一卷   韋昭《注》一卷   孫熙《注》一卷   蘇林《注》一卷   謝萬《注》一卷   虞盤佐《注》一卷   孔光《注》一卷   殷仲文《注》一卷   殷叔道《注》一卷   徐整《默注》二卷   車胤《講孝經義》四卷   荀勖《講孝經集解》一卷   皇侃《義疏》三卷   何約之《大明中皇太子講義疏》一卷   梁武帝《疏》十八卷   太史叔明《發題》四卷   劉炫《述義》五卷   張士儒《演孝經》十二卷   《應瑞圖》一卷   賈公彥《孝經疏》五卷   魏克己注《孝經》一卷   任希古《越王孝經新義》十卷   《今上孝經制旨》一卷。玄宗。   元行沖《御注孝經疏》二卷   尹知章注《孝經》一卷   孔穎達《孝經義疏》卷亡。   王元感注《孝經》一卷   李嗣真《孝經指要》一卷   平貞諲《孝經議》卷亡。   徐浩《廣孝經》十卷浩稱四明山人,乾元二年上,授校書郎。   右《孝經》類二十七家,三十六部,八十二卷。失姓名一家,尹知章以下不著錄六家,一十三卷。   《論語》鄭玄《注》十卷   又注《論語釋義》一卷   《論語篇目弟子》一卷   王弼《釋疑》二卷   王肅注《論語》十卷   又注《孔子家語》十卷   李充注《論語》十卷   梁覬《注》十卷   孟厘《注》九卷   袁喬《注》十卷   尹毅《注》十卷   張氏《注》十卷   何晏《集解》十卷   孫綽《集解》十卷   盈氏《集義》十卷   江熙《集解》十卷   徐氏《古論語義注譜》一卷   虞喜《贊鄭玄論語注》十卷   暢惠明《義注》十卷   宋明帝補《衛瓘論語注》十卷   欒肇《論語釋》十卷   又《駁》二卷   崔豹《大義解》十卷   繆播《旨序》二卷   郭象《體略》二卷   戴詵《述議》二十卷   劉炫《章句》二十卷   皇侃《疏》十卷   褚仲都《講疏》十卷   《義注隱》三卷   《雜義》十三卷   《剔義》十卷   徐邈《音》二卷   《孔叢》七卷   王勃《次論語》十卷   賈公彥論《論語疏》十五卷   韓愈注《論語》十卷   張籍《論語注辨》二卷   右《論語》類三十家,三十七部,三百二十七卷。失姓名三家,韓愈以下不著錄二家,十二卷。   宋均注《易緯》九卷   注《禮緯》三十卷   注《詩緯》三卷   注《樂緯》三卷   注《春秋緯》三十八卷   注《論語緯》十卷   注《孝經緯》五卷   鄭玄注《書緯》三卷   右讖緯類二家,九部,八十四卷。   劉向《五經雜義》七卷   又《五經通義》九卷   《五經要義》五卷   許慎《五經異義》十卷鄭玄駁。   楊方《五經擖y沉》十卷   楊思《五經咨疑》八卷   元延明《五經宗略》四十卷   劉炫《五經正名》十二卷   沈文阿《經典玄儒大義序錄》十卷   班固等《白虎通義》六卷   鄭玄《六藝論》一卷   譙周《五經然否論》五卷   《鄭志》九卷   《鄭記》六卷   王肅《聖證論》十一卷   梁武帝《孔子正言》二十卷   簡文帝《長春義記》一百卷   樊文深《七經義綱略論》三十卷   又《質疑》五卷   張譏《游玄桂林》二十卷   《謚法》三卷荀顗演,劉熙注。   沈約《謚例》十卷   賀琛《謚法》三卷   《集天名稱》三卷   陸德明《經典釋文》三十卷   顏師古《匡謬正俗》八卷   趙英《五經對訣》四卷英,龍朔中汲令。   劉迅《六說》五卷   劉貺《六經外傳》三十七卷   張鎰《五經微旨》十四卷   韋表微《九經師授譜》一卷   裴僑卿《微言注集》二捲開元中鄭縣尉。   高重《經傳要略》十卷   王彥威《續古今謚法》十四卷   慕容宗本《五經類語》十卷字泰初,幽州人,大中時。   劉氏《經典集音》三十卷熔,字正范,絳州正平,鹹通晉州長史。   右經解類十九家,二十六部,三百八十一卷。失姓名一家,趙英以下不著錄十家,一百二十七卷。   《爾雅》李巡《注》三卷   樊光《注》六卷   孫炎《注》六卷   沈■《集注》十卷   郭璞《注》一卷   又《圖》一卷   《音義》一卷   江灌《圖贊》一卷   又《音》六卷   李軌解《小爾雅》一卷   楊雄《別國方言》十三卷   劉熙《釋名》八卷   韋昭《辨釋名》一卷   李斯等《三蒼》三卷郭璞解。   杜林《蒼頡訓詁》二卷   張揖《廣雅》四卷   又《埤蒼》三卷   《三蒼訓詁》三卷   《雜字》一卷   《古文字訓》二卷   樊恭《廣蒼》一卷   史游《急就章》一卷曹壽解。   顏之推《注》一卷   司馬相如《凡將篇》一卷   班固《在昔篇》一卷   《太甲篇》一卷   蔡邕《聖草章》一卷   又《勸學篇》一卷   《今字石經論語》二卷   崔瑗《飛龍篇篆草勢合》三卷   許慎《說文解字》十五卷   呂忱《字林》七卷   楊承慶《字統》二十卷   馮干《括字苑》十三卷   賈魴《字屬篇》一卷   葛洪《要用字苑》一卷   戴規《辨字》一卷   僧寶志《文字釋訓》三十卷   周成《解文字》七卷   王延《雜文字音》七卷   王氏《文字要說》一卷   阮孝緒《文字集略》一卷   彭立《文字辨嫌》一卷   王愔《文字志》三卷   顧野王《玉篇》三十卷   李登《聲類》十卷   呂靜《韻集》五卷   陽休之《韻略》一卷   又《辨嫌音》二卷   夏侯詠《四聲韻略》十三卷   張諒《四聲部》三十卷   趙氏《韻篇》十二卷   陸慈《切韻》五卷   郭訓《字旨篇》一卷   《古文奇字》二卷   衛宏《詔定古文字書》一卷   虞龢《法書目錄》六卷   衛恆《四體書勢》一卷   蕭子雲《五十二體書》一卷   庾肩吾《書品》一卷   顏之推《筆墨法》一卷   僧正度《雜字書》八卷   何承天《纂文》三卷   顏延之《纂要》六卷   又《詰幼文》三卷   張推《證俗音》三卷   顏愍楚《證俗音略》一卷   李虔《續通俗文》二卷   李少通《俗語難字》一卷   諸葛穎《桂苑珠叢》一百卷   硃嗣卿《幼學篇》一卷   項峻《始學篇》十二卷   王羲之《小學篇》一卷   楊方《少學集》十卷   顧凱之《啟疑》三卷   蕭子范《千字文》一卷   周興嗣《次韻千字文》一卷   《演千字文》五卷   《黃初篇》一卷   《吳章篇》一卷   《音隱》四卷   《難要字》三卷   《覽字知源》三卷   《字書》十卷   《敘同音》三卷   《桂苑珠叢略要》二十卷   《古今八體六文書法》一卷   《古來篆隸詁訓名錄》一卷   《筆墨法》一卷   《鹿紙筆墨疏》一卷   《篆書千字文》一卷   《今字石經易篆》三卷   《今字石經尚書本》五卷   《今字石經鄭玄尚書》八卷   《三字石經尚書古篆》三卷   《今字石經毛詩》三卷   《今字石經儀禮》四卷   《三字石經左傳古篆書》十二卷   《今字石經左傳經》十卷   《今字石經公羊傳》九卷   蔡邕《今字石經論語》二卷   曹憲《爾雅音義》二卷   又《博雅》十卷   《文字指歸》四卷   劉伯莊《續爾雅》一卷   顏師古注《急就章》一卷   武後《字海》一百卷凡武後所著書,皆元萬頃、范履冰、苗神客、周思茂、胡楚賓、衛業等撰。   李嗣真《書後品》一卷   徐浩《書譜》一卷   《古跡記》一卷   張懷瓘《書斷》三卷開元中翰林院供奉。   又《評書藥石論》一卷   張敬玄《書則》一卷貞元中處士。   褚長文《書指論》一卷   張彥遠《法書要錄》十卷   弘靖孫,乾符初大理卿。   裴行儉《草字雜體》卷亡。   荊浩《筆法記》一卷浩稱洪谷子。   二王、張芝、張昶等書一千五百一十卷太宗出御府金帛購天下古本,命魏徵、虞世南、褚遂良定真偽,凡得羲之真行二百九十紙,為八十卷,又得獻之、張芝等書,以「貞觀」字為印。草跡命遂良楷書小字以影之。其古本多梁、隋官書。梁則滿騫、徐僧權、沈熾文、硃異,隋則江總、姚察署記。帝令魏、褚卷尾各署名。開元五年,敕陸玄悌、魏哲、劉懷信檢校,分益卷秩。玄宗自書「開元」字為印。   唐書王方慶《寶章集》十卷   又《王氏八體書范》四卷   《王氏工書狀》十五卷   玄宗《開元文字音義》三十卷   張參《五經文字》三卷   唐玄度《九經字樣》一卷文宗時待詔。   顏元孫《干祿字書》一卷   歐陽融《經典分毫正字》一卷   李騰《說文字源》一卷陽冰從子。   僧慧力《像文玉篇》三十卷   蕭鈞《韻音》二十卷   孫愐《唐韻》五卷   武元之《韻銓》十五卷   玄宗《韻英》五卷天寶十四載撰,詔集賢院寫付諸道採訪使,傳佈天下。   顏真卿《韻海鏡源》三百六十卷   李舟《切韻》十卷   僧猷智《辨體補脩加字切韻》五卷   右小學類六十九家,一百三部,七百二十一卷。失姓名二十三家,徐浩以下不著錄二十三家,二千四十五卷。 志第四十八 藝文二   乙部史錄,其類十三:一曰正史類,二曰編年類,三曰偽史類,四曰雜史類 ,五曰起居注類,六曰故事類,七曰職官類,八曰雜傳記類,九曰儀注類,十曰刑法類,十一曰目錄類,十二曰譜牒類,十三曰地理類。凡著錄五百七十一家,八百五十七部,一萬六千八百七十四卷;不著錄三百五十八家,一萬二千三百二十七卷。   司馬遷《史記》一百三十卷   裴駰集解《史記》八十卷   徐廣《史記音義》十三卷   鄒誕生《史記音》三卷   班固《漢書》一百一十五卷   服虔《漢書音訓》一卷   應劭《漢書集解音義》二十四卷   諸葛亮《論前漢事》一卷   又《音》一卷   孟康《漢書音義》九卷   晉灼《漢書集注》十四卷   又《音義》十七卷   韋昭《漢書音義》七卷   崔浩《漢書音義》二卷   孔氏《漢書音義鈔》二卷孔文祥。   劉嗣等《漢書音義》二十六卷   夏侯泳《漢書音》二卷   包愷《漢書音》十二卷   蕭該《漢書音》十二卷   陰景倫《漢書律歷志音義》一卷   項岱《漢書敘傳》八卷   劉寶《漢書駁義》二卷   陸澄《漢書新注》一卷   韋稜《漢書續訓》二卷   姚察《漢書訓纂》三十卷   顏游秦《漢書決疑》十二卷   僧務靜《漢書正義》三十卷   李喜《漢書辨惑》三十卷   《漢書正名氏義》十二卷   《漢書英華》八卷   劉珍等《東觀漢記》一百二十六卷   又《錄》一卷   謝承《後漢書》一百三十卷   薛瑩《後漢記》一百卷   司馬彪《續漢書》八十三卷   劉義慶《後漢書》五十八卷   華嶠《後漢書》三十一卷   謝沈《後漢書》一百二卷   袁山松《後漢書》一百一卷   范曄《後漢書》九十二卷   又《論贊》五卷   劉昭補注《後漢書》五十八卷   張瑩《漢南紀》五十八卷   劉熙注范曄《後漢書》一百二十二卷   蕭該《後漢書音》三卷   劉芳《後漢書音》一卷   臧兢《後漢書音》三卷   王沈《魏書》四十七卷   陳壽《魏國志》三十卷   《蜀國志》十五卷   《吳國志》二十一卷並裴松之注。   韋昭《吳書》五十五卷   王隱《晉書》八十九卷   虞預《晉書》五十八卷   硃鳳《晉書》十四卷   謝靈運《晉書》三十五卷   臧榮緒《晉書》一百一十卷   干寶《晉書》二十二卷   蕭子雲《晉書》九卷   何法盛《晉中興書》八十卷   徐爰《宋書》四十二卷   孫嚴《宋書》五十八卷   沈約《宋書》一百卷   王智深《宋書》三十卷   魏收《後魏書》一百三十卷   魏澹《後魏書》一百七卷   李德林《北齊末脩書》二十四卷   王劭《齊志》十七卷   又《隋書》八十卷   蕭子顯《齊書》六十卷   劉陟《齊書》十三卷   謝昊、姚察《梁書》三十四卷   顧野王《陳書》二卷   傅縡《陳書》三卷   許子儒注《史記》一百三十卷   又《音》三卷字文舉,叔牙子也。證聖天官侍郎、穎川縣男。   劉伯莊《史記音義》二十卷   《御銓定漢書》八十七卷   高宗與郝處俊等撰。   顧胤《漢書古今集義》二十卷   顏師古注《漢書》一百二十卷   章懷太子賢注《後漢書》一百卷賢命劉訥言、格希玄等注。   韋機《後漢書音義》二十七卷   《晉書》一百三十卷房玄齡、褚遂良、許敬宗、來濟、陸元仕、劉子翼、令狐德棻、李義府、薛元超、上官儀、崔行功、李淳風、辛丘馭、劉引之、陽仁卿、李延壽、張文恭、敬播、李安期、李懷儼、趙弘智等脩,而名為御撰。   姚思廉《梁書》五十六卷   《陳書》三十六卷皆魏徵等同撰。   張大素《後魏書》一百卷   又《北齊書》二十卷   《隋書》三十二卷   李百藥《北齊書》五十卷   令狐德棻《後周書》五十卷   《隋書》八十五卷   《志》三十卷顏師古、孔穎達、於志寧、李淳風、韋安化、李延壽與德棻、敬播、趙弘智、魏征等撰。   王元感注《史記》一百三十卷   徐堅注《史記》一百三十卷   又《義林》二十卷   陳伯宣注《史記》一百三十卷貞元中上。   韓琬《續史記》一百三十卷   司馬貞《史記索隱》三十卷開元潤州別駕。   劉伯莊又撰《史記地名》二十卷   《漢書音義》二十卷   張守節《史記正義》三十卷   竇群《史記名臣疏》三十四卷   敬播注《漢書》四十卷   又《漢書音義》十二卷   元懷景《漢書議苑》卷亡。開元右庶子,武陵縣男。謚曰文。   姚珽《漢書紹訓》四十卷   李鎮注《史記》一百三十卷開元十七年上,授門下典儀。   沈遵《漢書問答》五卷   李善《漢書辨惑》二十卷   徐堅《晉書》一百一十卷   高希嶠注《晉書》一百三十卷開元二十年上,授清池主簿。   何超《晉書音義》三卷處士。   《武德貞觀兩朝史》八十卷長孫無忌、令狐德棻、顧胤等撰。   吳兢又《齊史》十卷   《梁史》十卷   《陳史》五卷   《周史》十卷   《隋史》二十卷   《唐書》一百卷   又一百三十卷兢、韋述、柳芳、令狐   峘、於休烈等撰。   《國史》一百六卷   又一百一十三卷   裴安時《史記纂訓》二十卷   又《元魏書》三十卷字適之,大中江陵少尹。   凡集史五家,六部,一千二百二十二卷。高峻以下不著錄三家,四百四十卷。   梁武帝《通史》六百二卷   李延壽《南史》八十卷   又《北史》一百卷   高氏《小史》一百二十卷高峻,初六十卷,其子迥厘益。之。峻,元和中人。   劉氏《洞史》二十卷劉權,忠州刺史晏曾孫。   姚康復《統史》三百卷大中太子詹事。   右正史類七十家,九十部,四千八十五卷。失姓名二家,王元感以下不著錄二十三家,一千七百九十卷。總七十三家,六十九部。   《紀年》十四卷《汲塚書》。   荀悅《漢紀》三十卷   應劭等注荀悅《漢紀》三十卷   崔浩《漢紀音義》三卷   侯瑾《漢皇德紀》三十卷   張璠《後漢紀》三十卷   袁宏《後漢紀》三十卷   張緬《後漢略》二十七卷   劉艾《漢靈獻二帝紀》六卷   袁曄《漢獻帝春秋》十卷   樂資《山陽公載記》十卷   習鑿齒《漢晉春秋》五十四卷   《魏武本紀》四卷   孫盛《魏武春秋》二十卷   又《晉陽秋》二十二卷   魏澹《魏紀》十二卷   梁祚《魏書國紀》十卷   環濟《吳紀》十卷   陸機《晉帝紀》四卷   干寶《晉紀》二十二卷   劉協注干寶《晉紀》六十卷   劉謙之《晉紀》二十卷   曹嘉之《晉紀》十卷   徐廣《晉紀》四十五卷   鄧粲《晉紀》十一卷   又《晉陽秋》三十二卷   檀道鸞《晉春秋》二十卷   蕭景暢《晉史草》三十卷   郭季產《晉續紀》五卷   《晉錄》五卷   王智深《宋紀》三十卷   裴子野《宋略》二十卷   鮑衡卿《宋春秋》二十卷   王琰《宋春秋》二十卷   沈約《齊紀》二十卷   吳均《齊春秋》三十卷   謝昊《梁典》三十九卷   劉璠《梁典》三十卷   何之元《梁典》三十卷   蕭韶《梁太清紀》十卷   《皇帝紀》七卷   《梁末代記》一卷   臧嚴《棲鳳春秋》五卷   姚最《梁昭後略》十卷   《北齊記》二十卷   王劭《北齊志》十七卷   趙毅《隋大業略記》三卷   杜延業《晉春秋略》二十卷   張大素《隋後略》十卷   柳芳《唐歷》四十卷   《續唐歷》二十二卷韋澳、蔣偕、李荀、張彥遠、崔瑄撰,崔龜從監脩。   吳兢《唐春秋》三十卷   韋述《唐春秋》三十卷   陸長源《唐春秋》六十卷   陳岳《唐統紀》一百卷   焦璐《唐朝年代記》十卷徐州從事,龐勳亂遇害。   李仁實《通歷》七卷   馬亹《通歷》十卷   王氏《五位圖》十卷王起。   《廣五運圖》卷亡。   苗台符《古今通要》四卷宣、懿時人。   賈欽文《古今年代歷》一卷大中時人。   曹圭《五運錄》十二卷   張敦素《建元歷》二卷   劉軻《帝王歷數歌》一卷字希仁,元和末進士第,洺州刺史。   封演《古今年號錄》一卷天寶末進士第。   韋美《嘉號錄》一卷中和中進士。   柳璨《正閏位歷》三卷   李匡文《兩漢至唐年紀》一卷昭宗時宗正少卿。   右編年類四十一家,四十八部,九百四十七卷。失姓名四家,柳芳以下不著錄十九家,三百五十五卷。   常璩《華陽國志》十三卷   又《漢之書》十卷   《蜀李書》九卷   和包《漢趙紀》十四卷   田融《趙石記》二十卷   又《二石記》二十卷   《苻朝雜記》一卷   王度、隨翽《二石偽事》六卷   《二石書》十卷   范亨《燕書》二十卷   王景暉《南燕錄》六卷   張詮《南燕書》十卷   高閭《燕志》十卷   段龜龍《涼記》十卷   《西河記》二卷   張諮《涼記》十卷   劉昺《涼書》十卷   又《敦煌實錄》二十卷   裴景仁《秦記》十一卷杜惠明注。   《拓拔涼錄》十卷   《桓玄偽事》二卷   《鄴洛鼎峙記》十卷   守節先生《天啟紀》十卷   崔鴻《十六國春秋》一百二十卷   蕭方《三十國春秋》三十卷   李概《戰國春秋》二十卷   蔡允恭《後梁春秋》十卷   武敏之《三十國春秋》一百卷   右偽史類一十七家,二十七部,五百四十二卷。失姓名三家。   《古文鎖語》四卷   《汲塚周書》十卷   子貢《越絕書》十六卷   孔晁注《周書》八卷   何承天《春秋前傳》十卷   又《春秋前傳雜語》十卷   樂資《春秋後傳》三十卷   孟儀注《周載》三十卷   趙曄《吳越春秋》十二卷   楊方《吳越春秋削煩》五卷   《吳越記》六卷   劉向《戰國策》三十二卷   高誘注《戰國策》三十二卷   延篤《戰國策論》一卷   陸賈《楚漢春秋》九卷   衛颯《史記要傳》十卷   張瑩《史記正傳》九卷   譙周《古史考》二十五卷   王粲《漢書英雄記》十卷   葛洪《史記鈔》十四卷   又《漢書鈔》三十卷   《後漢書鈔》三十卷   張緬《後漢書略》二十五卷   又《晉書鈔》三十卷   范曄《後漢書纘》十三卷   孔衍《春秋時國語》十卷   又《春秋後國語》十卷   《漢尚書》十卷   《漢春秋》十卷   《後漢尚書》六卷   《後漢春秋》六卷   《後魏尚書》十四卷   《後魏春秋》九卷   王越客《後漢文武釋論》二十卷   袁希之《漢表》十卷   張溫《三史要略》三十卷   阮孝緒《正史削繁》十四卷   王延秀《史要》二十八卷   蕭肅《合史》二十卷   王蔑《史漢要集》二卷   司馬彪《九州春秋》九卷   《後漢雜事》十卷   魚豢《魏略》五十卷   孫壽《魏陽秋異同》八卷   《魏武本紀年歷》五卷   王隱《刪補蜀記》七卷   張勃《吳錄》三十卷   李概《左史》六卷   胡沖《吳朝人士品秩狀》八卷   又《吳歷》六卷   虞禹《吳士人行狀名品》二卷   虞溥《江表傳》五卷   徐眾《三國評》三卷   王濤《三國誌序評》三卷   傅暢《晉諸公贊》二十二卷   《晉歷》二卷   荀綽《晉後略》五卷   賈匪之《漢魏晉帝要紀》三卷   郭頒《魏晉代說》十卷   謝綽《宋拾遺錄》十卷   孔思尚《宋齊語錄》十卷   陰僧仁《梁撮要》三十卷   宋孝王《關東風俗傳》六十三卷   來奧《帝王本紀》十卷   環濟《帝王略要》十二卷   劉滔《先聖本紀》十卷   楊曄《華夷帝王紀》三十七卷   張愔等《帝系譜》二卷   韋昭《洞紀》四卷   皇甫謐《帝王代紀》十卷   又《年歷》六卷   何茂林《續帝王代紀》十卷   《帝王代紀》十六卷   《歷紀》十卷   姚恭《年歷帝紀》二十六卷   吉文甫《十五代略》十卷   《代譜》四十八卷周武帝敕撰。   諸葛耽《帝錄》十卷   庾和之《歷代記》三十卷   熊襄《十代記》十卷   盧元福《帝王編年錄》五十一卷   又《共和以來甲乙紀年》二卷   趙弘禮《王業歷》二卷   周樹《洞歷記》九卷   徐整《三五歷紀》二卷   又《通歷》二卷   《雜歷》五卷   孔衍《國志歷》五卷   《長歷》十四卷   《千年歷》二卷   許氏《千歲歷》三卷   陶弘景《帝王年歷》五卷   羊瑗《分王年歷》五卷   王嘉《拾遺錄》三卷   又《拾遺記》十卷蕭綺錄。   周祗《崇安記》二卷   王韶之《崇安記》十卷   鮑衡卿《乘輿飛龍記》二卷   蕭大圓《淮海亂離志》四卷   裴矩《隋開業平陳記》十二卷   褚無量《帝王紀錄》三卷   皇甫遵《吳越春秋傳》十卷   盧彥卿《後魏紀》三十三卷   劉允濟《魯後春秋》二十卷   丘悅《三國典略》三十卷   元行沖《魏典》三十卷   員半千《三國春秋》二十卷   李筌《閫外春秋》十卷   李吉甫《六代略》三十卷   張絢《古五代新記》二卷   許嵩《建康實錄》二十卷   《柳氏自備》三十卷柳仲郢。   鄭眴部m史俊》十卷   呂才《隋記》二十卷   丘啟期《隋記》十卷開元管城尉。   杜寶《大業雜記》十卷   杜儒童《隋季革命記》五卷武後時人。   《劉氏行年記》二十卷劉仁軌。   崔良佐《三國春秋》卷亡。良佐,深州安平人,日用從子。居共白鹿山,門人謚曰貞文孝父。   裴遵度《王政記》   楊岑《皇王寶運錄》並卷亡。岑,憲宗時人。   《功臣錄》三十卷   唐穎《稽典》一百三十卷開元中,穎罷臨汾尉,上之。張說奏留史館脩史,兼集賢待制。   王彥威《唐典》七十卷   吳兢《唐書備闕記》十卷   《續皇王寶運錄》十卷韋昭度、楊涉撰。   韓祐《續古今人表》十卷開元十七年上,授太常寺太祝。   張薦《宰輔傳略》卷亡。   蔣乂《大唐宰輔錄》七十卷   又《凌煙功臣》、《秦府十八學士》、《史臣》等傳四十卷   凌璠《唐錄政要》十二卷昭宗時江都尉。   南卓《唐朝綱領圖》一卷字昭嗣,大中黔南觀察使。   薛璫《唐聖運圖》二卷   劉肅《大唐新語》十三卷元和中江都主簿。   李肇《國史補》三卷翰林學士,坐薦柏耆,自中書舍人左遷將作少監。   林恩《補國史》十卷僖宗時進士。   《傳載》一卷   《史遺》一卷   溫大雅《今上王業記》六卷   李延壽《太宗政典》三十卷   吳兢《太宗勳史》一卷   又《貞觀政要》十卷   李康《明皇政錄》十卷   鄭處誨《明皇雜錄》二卷   鄭棨《開天傳信記》一卷   溫畬《天寶亂離西幸記》一卷   宋巨《明皇幸蜀記》一卷   姚汝能《安祿山事跡》三卷華陰尉。   包諝《河洛春秋》二卷安祿山、史思明事。   徐岱《奉天記》一卷德宗西狩事。   崔光庭《德宗幸奉天錄》一卷   趙元一《奉天錄》四卷   張讀《建中西狩錄》十卷字聖用,僖宗時吏部侍郎。   袁皓《興元聖功錄》三卷   谷況《燕南記》三卷張孝忠事。   路隋《平淮西記》一卷   杜信《史略》三十卷   又《閒居錄》三十卷   鄭澥《涼國公平蔡錄》一卷字蘊士,李愬山南東道掌書記,開州刺史。   薛圖存《河南記》一卷李師道事。   李潛用《乙卯記》一卷李訓、鄭注事。   《大和摧凶記》一卷   《野史甘露記》二卷   《開成紀事》二卷   李石《開成承詔錄》二卷   李德裕《次柳氏舊聞》一卷   又《文武兩朝獻替記》三卷   《會昌伐叛記》一卷   《上黨紀叛》一卷劉從諫事。   韓昱《壺關錄》三卷   裴廷裕《東觀奏記》三卷大順中,詔脩宣、懿、僖實錄,以日曆注記亡缺,因摭宣宗政事奏記於監脩國史杜讓能。廷裕,字膺余,昭宗時翰林學士、左散騎常侍,貶湖南,卒。   令狐澄《貞陵遺事》二卷綯子也。乾符中書舍人。   柳玭《續貞陵遺事》一卷   鄭言《平剡錄》一卷裘甫事。言,字垂之,浙西觀察使王式從事,鹹通翰林學士、戶部侍郎。   張雲《鹹通解圍錄》一卷字景之,一字瑞卿,起居舍人。   鄭樵《彭門紀亂》三卷龐勳事。   王坤《驚聽錄》一卷黃巢事。   郭廷誨《廣陵妖亂志》三卷高駢事。   《乾寧會稽錄》一卷董昌事。   韓偓《金鑾密記》五卷   王振《汴水滔天錄》一卷昭宗時拾遺。   公沙仲穆《大和野史》十卷起大和,盡龍紀。右雜史類八十八家,一百七部,一千八百二十八卷。失姓名八家,元行沖以下不著錄六十八家,八百六十一卷。   郭璞《穆天子傳》六卷   《漢獻帝起居注》五卷   李軌《晉泰始起居注》二十卷   又《晉咸寧起居注》二十二卷   《晉太康起居注》二十二卷   《晉永平起居注》八卷   《晉鹹和起居注》十八卷   《晉鹹康起居注》二十二卷   劉道薈《晉起居注》三百二十卷   《晉建武大興永昌起居注》二十二卷   《晉建元起居注》四卷   《晉永和起居注》二十四卷   《晉陞平起居注》十卷   《晉隆和興寧起居注》五卷   《晉太和起居注》六卷   《晉鹹安起居注》三卷   《晉寧康起居注》六卷   《晉太元起居注》五十二卷   《晉崇寧起居注》十卷   《晉元興起居注》九卷   《晉義熙起居注》三十四卷   《晉元熙起居注》二卷   何始真《晉起居鈔》五十一卷   《晉起居注鈔》二十四卷   《宋永初起居注》六卷   《宋景平起居注》三卷   《宋元嘉起居注》七十一卷   《宋孝建起居注》十七卷   《宋大明起居注》十五卷   《後魏起居注》二百七十六卷   《齊永明起居注》二十五卷   《梁大同七年起居注》十卷   《陳起居注》四十一卷   《隋開皇元年起居注》六卷   王逡之《三代起居注鈔》十五卷   《流別起居注》四十七卷   溫大雅《大唐創業起居注》三卷   《開元起居注》三千六百八十二卷失撰人名。   姚w修《時政記》四十卷   凡實錄二十八部,三百四十五卷。劉知幾以下不著錄四百五十七卷。   周興嗣《梁皇帝實錄》二卷   謝昊《梁皇帝實錄》五卷   《梁太清實錄》十卷   《高祖實錄》二十卷敬播撰,房玄齡監脩,許敬宗刪改。   《今上實錄》二十卷敬播、顧胤撰,房玄齡監脩。   長孫無忌《貞觀實錄》四十卷   許敬宗《皇帝實錄》三十卷   《高宗後脩實錄》三十卷初,令狐德棻撰,止乾封,劉知幾、吳兢續成。   韋述《高宗實錄》三十卷   武後《高宗實綠》一百卷   《則天皇后實錄》二十卷魏元忠、武三思、祝欽明、徐彥伯、柳沖、韋承慶、崔融、岑羲、徐堅撰,劉知幾、吳兢刪正。   宗秦客《聖母神皇實錄》十八卷   吳兢《中宗實錄》二十卷   劉知幾《太上皇實錄》十卷   吳兢《睿宗實錄》五卷   張說《今上實錄》二十卷說與唐穎撰,次玄宗開元初事。   《開元實錄》四十七卷失撰人名。   《玄宗實錄》一百卷令狐峘撰,元載監脩。   《肅宗實錄》三十卷元載監脩。   令狐峘《代宗實錄》四十卷   沈既濟《建中實錄》十卷   《德宗實錄》五十卷蔣乂、樊紳、林寶、韋處厚、獨孤郁撰,裴□監脩。   《順宗錄》五卷韓愈沈傳師。宇文籍撰,李吉甫監脩。   《憲宗實錄》四十卷沈傳師、鄭澣、宇文籍、蔣系、李漢、陳夷行、蘇景胤撰,杜元穎、韋處厚、路隋監脩。景胤,弁子也,中書舍人。   《穆宗實錄》二十卷蘇景胤、王彥威、楊漢公、蘇滌、裴休撰,路隋監脩。滌,字玄獻,冕子也,荊南節度使、吏部尚書。   《敬宗實錄》十卷陳商、鄭亞撰,李讓夷監脩。商,字述聖,禮部侍郎、秘書監。   《敬宗寶錄》十卷陳商卷亞撰李讓夷監脩。商,字述聖,禮部侍郎,秘書監。   《文宗實錄》四十卷盧耽、蔣偕、王渢、盧告、牛叢撰,魏暮監脩。耽,字子嚴,一字子重,歷西川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渢,字中德,歷東都留守。告,字子有,弘宣子也,歷吏部侍郎。   《武宗實錄》三十卷韋保衡臨脩。   凡詔令一家,一十一部,三百五卷。失姓名十家,溫彥博以下不著錄十一家,二百二十二卷。   《晉雜詔書》一百卷   又二十八卷   又六十六卷   《晉詔書黃素制》五卷   《晉定品雜制》一卷   《晉太元副詔》二十一卷   《晉崇安元興大亨副詔》八卷   《晉義熙詔》二十二卷   《寧永初詔》六卷   《宋元嘉詔》二十一卷   宋干《詔集區別》二十七卷   溫彥博《古今詔集》三十卷   李義府《古今詔集》一百卷   薛克構《聖朝詔集》三十卷   《唐德音錄》三十卷   《太平內制》五卷   《明皇制詔錄》一卷   《元和制集》十卷   王起《寫宣》十卷   馬文敏《王言會最》五卷   《唐舊制編錄》六卷費氏集。   《擬狀注制》十卷   右起居注類六家,三十八部,一千二百七十二卷。失姓名二十六家,《開元起居注》以下不著錄三家,三千七百二十五卷。總七家,七十七部。   《秦漢以來舊事》八卷   《漢武帝故事》二卷   韋氏《三輔舊事》一卷   葛洪《西京雜記》二卷   《建武故事》三卷   《永平故事》二卷   應劭《漢朝駁》三十卷   《漢諸王奏事》十卷   《漢魏吳蜀舊事》八卷   《魏名臣奏事》三十卷   《魏台訪議》三卷   《魏廷尉決事》十卷   《南台奏事》九卷   《晉太始太康故事》八卷   孔愉《晉建武鹹和鹹康故事》四卷   《晉建武以來故事》三卷   《晉氏故事》三卷   《晉朝雜事》二卷   《晉故事》四十三卷   《晉諸雜故事》二十二卷   《晉雜議》十卷   《晉要事》三卷   《晉宋舊事》一百三十卷   車灌《晉脩復山陵故事》五卷   盧綝《晉八王故事》十二卷   又《晉四王起事》四卷   張敞《晉東宮舊事》十卷   范汪《尚書大事》二十一卷   《華林故事名》一卷   劉道薈《先朝故事》二十卷   《交州雜故事》九卷   《中興伐逆事》二卷   溫子昇《魏永安故事》三卷   蕭大圓《梁魏舊事》三十卷   僧亡名《天正舊事》三卷   應詹《江南故事》三卷   《大司馬陶公故事》三卷   《郗太尉為尚書令故事》三卷   王愆期《救襄陽上都府事》一卷   《春坊舊事》三卷   武後《述聖紀》一卷   杜正倫《春坊要錄》四卷   王方慶《南宮故事》十二卷   裴矩《鄴都故事》十卷   馬亹《唐年小錄》八卷   張齊賢《孝和中興故事》三卷   盧若虛《南宮故事》三十卷   令狐德棻《凌煙閣功臣故事》四卷   敬播《文貞公傳事》四卷   劉禕之《文貞公故事》六卷   張大業《魏文貞故事》八卷   王方慶《文貞公事錄》一卷   李仁實《衛公平突厥故事》二卷   謝偃《英公故事》四卷   劉禕之《英國貞武公故事》四卷   陳諫等《彭城公故事》一卷劉晏。   《張九齡事跡》一卷   《李渤事跡》一卷   《杜悰事跡》一卷   《吳湘事跡》一卷   丘據《相國涼公錄》一卷李抱玉事。據,諫議大夫。   右故事類十七家,四十三部,四百九十六卷。失姓名二十五家,裴矩以下不著錄十六家,九十卷。   王隆《漢官解詁》三卷胡廣注。   應劭《漢官》五卷   《漢官儀》十卷   蔡質《漢官典儀》一卷   丁孚《漢官儀式選用》一卷   荀攸等《魏官儀》一卷   傅暢《晉公卿禮秩故事》九卷   《百官名》十四卷   干寶《司徒儀注》五卷   陸機《晉惠帝百官名》三卷   《晉官屬名》四卷   《晉過江人士目》一卷   衛禹《晉永嘉流士》二卷   《登城三戰簿》三卷   范曄《百官階次》一卷   荀欽明《宋百官階次》三卷   《宋百官春秋》六卷   《魏官品令》一卷   王珪之《齊職官儀》五十卷   徐勉《梁選簿》三卷   沈約《梁新定官品》十六卷   《梁百官人名》十五卷   《陳將軍簿》一卷   《太建十一年百官簿狀》二卷   郎楚之《隋官序錄》十二卷   王道秀《百官春秋》十三卷   郭演《職令古今百官注》十卷   陶彥藻《職官要錄》三十六卷   《職員舊事》三十卷   王方慶《宮卿舊事》一卷   《六典》三十卷開元十年,起居舍人陸堅被詔集賢院脩「六典」,玄宗手寫六條,曰理典、教典、禮典、政典、刑典、事典。張說知院,委徐堅,經歲無規制,乃命毋煚、余欽、鹹廙業、孫季良、韋述參撰。始以令式象《周禮》六官為制。蕭嵩知院,加劉鄭蘭、蕭晟、盧若虛。張九齡知院,加陸善經。李林甫代九齡,加苑鹹。二十六年書成。   王方慶又撰《尚書考功簿》五卷   又《尚書考功狀績簿》十卷   《尚書科配簿》五卷   《五省遷除》二十卷   裴行儉《選譜》十卷   《唐循資格》一卷天寶中定。   沈既濟《選舉志》十卷   梁載言《具員故事》十卷   又《具員事跡》十卷   杜英《師職該》二卷   任戩《官品纂要》十卷   溫大雅《大丞相唐王官屬記》二卷   杜易簡《御史台雜注》五卷   韓琬《御史台記》十二卷   韋述《御史台記》十卷   又《集賢注記》三卷   李構《御史台故事》三卷   劉貺《天官舊事》一卷   柳芳《大唐宰相表》三卷   馬宇《鳳池錄》五十卷   賀蘭正元《輔佐記》十卷   又《舉選衡鑒》三卷昭義判官,貞元十三年上。   韋琯《國相事狀》七卷憲宗時人。   張之緒《文昌損益》二卷德宗時人。   李肇《翰林志》一卷   李吉甫《元和國計簿》十卷   又《元和百司舉要》一卷   王涯《唐循資格》五卷   韋處厚《大和國計》二十卷   王彥威《占額圖》一卷   孫結《大唐國照圖》一卷文宗時人。   《大唐國要圖》五卷左僕射賈耽纂,監察御史褚球重脩。   《翰林內志》一卷   楊鉅《翰林學士院舊規》一卷字文碩,收子也。昭宗時翰林學士、吏部侍郎。   右職官類十九家,二十六部,二百六十二卷。失姓名十家,《六典》以下不著錄二十九家,二百八十卷。   趙岐《三輔決錄》、十卷摯虞注。   魏文帝《海內士品錄》三卷   《海內先賢傳》五卷魏明帝時撰。   李氏《海內先賢行狀》三卷   韋氏《四海耆舊傳》一卷   《諸國先賢傳》一卷   圈稱《陳留風俗傳》三卷   蘇林《陳留耆舊傳》三卷   劉昺《敦煌實錄》二十卷   陳英宗《陳留先賢傳像贊》一卷   江敞《陳留人物誌》十五卷   周斐《汝南先賢傳》五卷   陸胤《志廣州先賢傳》七卷   劉芳《廣州先賢傳》七卷   徐整《豫章舊志》八卷   又《豫章烈士傳》三卷   華隔《廣陵烈士傳》一卷   張勝《桂陽先賢畫贊》五卷   硃育《會稽記》四卷   虞預《會稽典錄》二十四卷   謝承《會稽先賢傳》七卷   賀氏《會稽先賢傳像贊》四卷   鍾離岫《會稽後賢傳》三卷   賀氏《會稽太守像贊》二卷   陸凱《吳國先賢傳》五卷   《吳國先賢像贊》三卷   陳壽《益部耆舊傳》十四卷   《益州耆舊雜傳記》二卷   白褒《魯國先賢傳》十四卷   張方《楚國先賢傳》十二卷   高范《荊州先賢傳》三卷   仲長統《山陽先賢傳》一卷   范瑗《交州先賢傳》四卷   習鑿齒《襄陽耆舊傳》五卷   又《逸人高士傳》八卷   王基《東萊耆舊傳》一卷   王羲度《徐州先賢傳》九卷   劉義慶《徐州先賢傳贊》八卷   劉彧《長沙舊邦傳贊》四卷   郭緣生《武昌先賢傳》三卷   虞溥《江表傳》三卷   崔蔚祖《海岱志》十卷   吳均《吳郡錢塘先賢傳》五卷   陽休之《幽州古今人物誌》三十卷   留叔先《東陽朝堂書贊》一卷   《濟北先賢傳》一卷   《廬江七賢傳》一卷   《零陵先賢傳》一卷   蕭廣濟《孝子傳》十五卷   師覺授《孝子傳》八卷   王韶之《孝子傳》十五卷   又《贊》三卷   宗躬《孝子傳》二十卷   又《止足傳》十卷   虞盤佐《孝子傳》一卷   又《高士傳》二卷   徐廣《孝子傳》三卷   梁武帝《孝子傳》三十卷   《雜孝子傳》二卷   鄭緝之《孝子傳贊》十卷   申秀《孝友傳》八卷   元懌《顯忠錄》二十卷   嵇康《聖賢高士傳》八卷   皇甫謐《高士傳》十卷   又《逸士傳》一卷   《玄晏春秋》二卷   《韋氏家傳》三卷   周續之《上古以來聖賢高士傳贊》三卷   劉晝《高才不遇傳》四卷   周弘讓《續高士傳》八卷   張顯《逸人傳》三卷   鍾離儒《逸人傳》七卷   袁宏《名士傳》三卷   袁淑《真隱傳》二卷   阮孝緒《高隱傳》十卷   劉向《列士傳》二卷   范晏《陰德傳》二卷   齊竟陵文宣王子良《止足傳》十卷   鍾岏《良吏傳》十卷   《先儒傳》五卷   殷系《英籓可錄事》三卷一雲張萬賢撰。   鄭忱《文林館記》十卷   張騭《文士傳》五十卷   梁元帝《孝德傳》三十卷   又《忠臣傳》三十卷   《全德志》一卷   《丹楊尹傳》十卷   《同姓名錄》一卷   《懷舊志》九卷   裴懷貴《兄弟傳》三卷   《悼善列傳》四卷   劉昭《幼童傳》十卷   盧思道《知己傳》一卷   孫敏《春秋列國名臣傳》九卷   《孔子弟子傳》五卷   《東方朔傳》八卷   《李固別傳》七卷   《梁冀傳》二卷   郭沖《諸葛亮隱沒五事》一卷   《何顒傳》一卷   《曹瞞傳》一卷   《毋丘儉記》三卷   管辰《管輅傳》二卷   戴逵《竹林七賢論》二卷   孟仲暉《七賢傳》七卷   《桓玄傳》二卷   《雜傳》六十九卷   又四十卷   又九卷   任昉《雜傳》一百二十卷   《荊揚二州遷代記》四卷   元暉等《秘錄》二百七十卷   五孝恭《集記》一百卷   《漢明帝畫贊》五十卷   姚澹《四科傳贊》四卷   《七國敘贊》十卷   《益州文翁學堂圖》一卷   荀伯子《荀氏家傳》十卷   又《薛常侍傳》二卷   《明氏世錄》六卷明粲。   《漢南庾氏家傳》三卷庾守業。   《褚氏家傳》一卷褚結撰,褚陶注。   《殷氏家傳》三卷殷敬。   《崔氏世傳》七卷崔鴻。   《邵氏家傳》十卷   《王氏家傳》二十一卷   《江氏家傳》七卷江饒。   《暨氏家傳》一卷   《虞氏家傳》五卷虞覽。   《裴氏家記》三卷裴松之。   《諸葛傳》五卷   《曹氏家傳》一卷曹毘。   《諸王傳》一卷   《陸史》十五卷陸煦。   王劭《爾硃氏家傳》二卷   《何妥家傳》二卷   《裴若弼家傳》一卷   令狐德棻《令狐家傳》一卷   張大素《敦煌張氏家傳》二十卷   魏征《自古諸侯王善惡錄》二卷   章懷太子《列籓正論》三十卷   鄭世翼《交遊傳》二卷   李襲譽《忠孝圖傳贊》二十卷   許敬宗《文館詞林文人傳》一百卷   崔玄眴部m友義傳》十卷   又《義士傳》十五卷   傅弈《高識傳》十卷   郎余令《孝子後傳》三十卷   平貞諲《養德傳》卷亡。   徐堅《大隱傳》三卷   裴朏《續文士傳》十卷開元中懷州司馬。   李襲譽又撰《江東記》三十卷   李義府《宦遊記》七十卷   王方慶《友悌錄》十五卷   又《王氏訓誡》五卷   《王氏列傳》十五卷   《王氏尚書傳》五卷   《魏文貞故書》十卷   唐臨《冥報記》二卷   李筌《中台志》十卷   盧詵《四公記》一卷一作梁載言。   王瓘《廣軒轅本紀》三卷   李渤《六賢圖贊》一卷   陸龜蒙《小名錄》五卷   張昌宗《古文紀年新傳》三卷昌宗,冀州南宮人,太子舍人。   王緒《永寧公輔梁記》十卷緒,開元人,僧辯兄孫也,永寧即僧辯所封。   賈閏甫《李密傳》三卷閏甫,密舊屬。   顏師古《安興貴家傳》卷亡。   《陸氏英賢征記》三卷陸師儒。   李邕《狄仁傑傳》三卷   郭湜《高氏外傳》一卷力士。湜,大歷大理司直。   李翰《張巡姚誾傳》二卷   陳翃《郭公家傳》八卷子儀。翃嘗為其寮屬,後又從事渾瑊河中幕。   殷亮《顏氏家傳》一卷杲卿。   殷仲容《顏氏行狀》一卷真卿。   馬宇《段公別傳》二卷秀實。宇,元和秘書少監,史館脩撰。   李繁《相國鄴侯家傳》十卷   王起《李趙公行狀》一卷李吉甫。   張茂樞《河東張氏家傳》三卷弘靖孫。   崔氏《唐顯慶登科記》五卷失名。   姚康《科第錄》十六卷字汝諧,南仲孫也。兵部郎中,金吾將軍。   李弈《唐登科記》二卷   《文場盛事》一卷   張鷟《朝野僉載》二十卷自號浮休子。   《封氏聞見記》五卷封演。   劉餗《國朝傳記》三卷   《國朝舊事》四十卷   蘇特《唐代衣冠盛事錄》一卷   李綽《尚書故實》一卷尚書即張延賞。   《柳氏訓序》一卷柳玭。   武平一《景龍文館記》十卷   蕭叔和《天祚永歸記》一卷睿宗事。   韋機《西征記》卷亡。   韓琬《南征記》十卷   凌准《邠志》二卷   陸贄《遣使錄》一卷   裴肅《平戎記》五卷休父。   房千里《投荒雜錄》一卷字鵠舉,大和初進士第,高州刺史。   杜佑《賓佐記》一卷   《文宗朝備問》一卷   黃璞《閩川名士傳》一卷字紹山,大順中進士第。   魏征《祥瑞錄》十卷   徐景《玉璽正錄》一卷   《國寶傳》一卷   許康佐《九鼎記》四卷   顏師古《王會圖》卷亡。   李德裕《異域歸忠傳》二卷   《西蕃會盟記》三卷   《西戎記》二卷   《英雄錄》一卷   趙珫《孝行志》二十卷字盈之,晉州岳陽人,會昌中。   武誼《自古忠臣傳》二十卷字子思,楚州盱眙人,鹹通中州從事。   凡女訓十七家,二十四部,三百八十三卷。失姓名一家,王方慶以下不著錄五家,八十三卷。   劉向《列女傳》十五卷曹大家注。   皇甫謐《列女傳》六卷   綦毋邃《列女傳》七卷   劉熙《列女傳》八卷   趙母《列女傳》七卷   項宗《列女後傳》十卷   曹植《列女傳頌》一卷   孫夫人《列女傳序贊》一卷   杜預《列女傳》十卷   虞通之《后妃記》四卷   又《妒記》二卷   諸葛亮《貞潔記》一卷   曹大家《女誡》一卷   辛德源、王劭等《內訓》二十卷   徐湛之《婦人訓解集》十卷   《女訓集》六卷   長孫皇后《女則要錄》十卷   魏征《列女傳略》七卷   武後《列女傳》一百卷   又《孝女傳》二十卷   《古今內范》一百卷   《內范要略》十卷   《保傅乳母傳》七卷   《鳳樓新誡》二十卷   王方慶《王氏女記》十卷   又《王氏王嬪傳》五卷   《續妒記》五卷   尚宮宋氏《女論語》十篇   薛蒙妻韋氏《續曹大家女訓》十二章韋溫女。蒙,字中明,開成中進士第。   王摶妻楊氏《女誡》一卷   右雜傳記類一百二十五家,一百四十六部,一千六百五十六卷。失姓名十四家,崔玄眴野H下不著錄五十一家,二千五百七十四卷。總一百四十七家,一百五十一部。   衛宏《漢舊儀》四卷   董巴《大漢輿服志》一卷   徐廣《車服雜注》一卷   又《晉尚書儀曹新定儀注》四十一卷   《晉儀注》三十九卷   傅瑗《晉新定儀注》四十卷   《晉尚書儀曹吉禮儀注》三卷   《晉尚書儀曹事》九卷   《晉雜儀注》二十一卷   《宋尚書儀注》三十六卷   《宋儀注》二卷   張鏡《宋東宮儀記》二十三卷   嚴植之《南齊儀注》二十八卷   又《梁皇帝崩凶儀》十一卷   《梁皇太子喪禮》五卷   《梁王侯以下凶禮》九卷   《士喪禮儀注》十四卷   沈約《梁儀注》十卷   又《梁祭地祗陰陽儀注》二卷   鮑泉《新儀》三十卷   明山賓等《梁吉禮》十八卷   《梁吉禮儀注》四卷   又十卷   《梁尚書儀曹儀注》十八卷   又二十卷   《梁天子喪禮》七卷   又五卷   《梁大行皇帝皇后崩儀注》一卷   《梁太子妃薨凶儀注》九卷   《梁諸侯世子卒凶儀注》九卷   《梁陳大行皇帝崩儀注》八卷   賀瑒等《梁賓禮》一卷   《梁賓禮儀注》十三卷   陸璉《梁軍禮》四卷   司馬褧《梁嘉禮》三十五卷   又《嘉禮儀注》四十五卷   《陳吉禮儀注》五十卷   《陳雜吉儀注》三十卷   《陳雜儀注》六卷   《陳諸帝后崩儀注》五卷   《陳雜儀注凶儀》十三卷   《陳皇太后崩儀注》四卷儀曹撰。   《陳皇太子妃薨儀注》五卷儀曹撰。   張彥《陳賓禮儀注》六卷   常景《後魏儀注》五十卷   趙彥深《北齊吉禮》七十二卷   《北齊皇太后喪禮》十卷   高穎《隋吉禮》五十四卷   牛弘、潘徽《隋江都集禮》一百二十卷   《大賀鹵簿》一卷   周遷《古今輿服雜事》十卷   蕭子雲《古今輿服雜事》二十卷   《甲辰儀注》五卷   摯虞《決疑要注》一卷   崔豹《古今注》一卷   《諸王國雜儀注》十卷   《雜儀注》一百卷   范汪《雜府州郡儀》十卷   又《祭典》三卷   何胤《喪服治禮儀注》九卷   何點《理禮儀注》九卷   《冠婚儀》四卷   崔皓《婚儀祭儀》二卷   何晏《魏明帝謚議》二卷   《魏氏郊丘》三卷   高堂隆《魏台雜訪議》三卷   《晉謚議》八卷   《晉簡文謚議》四卷   孔晁等《晉明堂郊社議》三卷   蔡謨《晉七廟議》三卷   干寶《雜議》五卷   荀顗等《晉雜議》十卷   王景之《要典》三十九卷   王逸《齊典》四卷   丘仲孚《皇典》五卷   盧諶《雜祭注》六卷   盧辨《祀典》五卷   徐爰《家儀》一卷   王儉《吉儀》二卷   又《吊答書儀》十卷   《皇室書儀》七卷   鮑衡卿《皇室書儀》十三卷   謝朏《書筆儀》二十卷   謝允《書儀》二卷   唐瑾《婦人書儀》八卷   《童悟》十三卷   紀僧真《玉璽譜》一卷   姚察《傳國璽》十卷   徐令言《玉璽正錄》一卷   張大頤《明堂儀》一卷   姚璠等《明堂儀注》三卷   《皇太子方岳亞獻儀》二卷   蕭子雲《東宮雜事》二十卷   陸開明、宇文愷《東宮典記》七十卷   令狐德棻《皇帝封禪儀》六卷   孟利貞《封禪錄》十卷   裴守真《神岳封禪儀注》十卷   郭山惲《大享明堂儀注》二卷   《親享太廟儀注》三卷   裴矩、虞世南《大唐書儀》十卷   竇維鍌《吉凶禮要》二十卷   韋叔夏《五禮要記》三十卷   王愨中《禮儀注》八卷   楊炯《家禮》十卷   《大唐儀禮》一百卷長孫無忌、房玄齡、魏徵、李百藥、顏師古、令狐德棻、孔穎達、於志寧等撰。《吉禮》六十篇,《賓禮》四篇,《軍禮》二十篇,《嘉禮》四十二篇,《凶禮》六篇,《國恤》五篇,總一百三十篇。貞觀十一年上。   《永徽五禮》一百三十卷長孫無忌、侍中許敬宗、兼中書令李義府、黃門侍郎劉祥道、許圉師、太常卿韋琨、博士蕭楚材孔志約等撰。削《國恤》,以為豫凶事非臣子所宜論次,定著二百九十九篇。顯慶三年上。   武後《紫宸禮要》十卷   《開元禮》一百五十卷開元中,通事舍人王嵒請改《禮記》,附唐制度,張說引嵒就集賢書院詳議。說奏:「《禮記》,漢代舊文,不可更,請脩貞觀、永徽五禮為《開元禮》。命賈登、張烜、施敬本、李銳、王仲丘、陸善經、洪孝昌撰緝,蕭嵩總之。   蕭嵩《開元禮義鏡》一百卷   《開元禮京兆義羅》十卷   《開元禮類釋》二十卷   《開元禮百問》二卷   顏真卿《禮樂集》十卷禮儀使所定。   韋渠牟《貞元新集開元後禮》二十卷   柳逞《唐禮纂要》六卷   韋公肅《禮閣新儀》二十卷元和人。   王彥威《元和曲台禮》三十卷   又《續曲台禮》三十卷   李弘澤《直禮》一卷林甫孫,開成太府卿   韋述《東封記》一卷   李襲譽《明堂序》一卷   員半千《明堂新禮》三卷   李嗣真《明堂新禮》十卷   王涇《大唐郊祀錄》十卷貞元九年上,時為太常禮院脩撰。   裴瑾《崇豐二陵集禮》卷亡。瑾,字封叔,光庭曾孫,元和吉州刺史。   王方慶《三品官祔廟禮》二卷   又《古今儀集》五十卷   孟詵《家祭禮》一卷   徐閏《家祭儀》一卷   范傳式《寢堂時饗儀》一卷   鄭正則《祠享儀》一卷   周元陽《祭錄》一卷   賈頊《家薦儀》一卷   盧弘宣《家祭儀》卷亡。   孫氏《仲享儀》一卷孫日用。   劉孝孫《二儀實錄》一卷   袁郊《二儀實錄衣服名義圖》一卷   又《服飾變古元錄》一卷字之儀,滋子也。昭宗翰林學士。   王晉《使范》一卷   戴至德《喪服變服》一卷   張戩《喪儀纂要》九卷   孟詵《喪服正要》二卷   商價《喪禮極議》一卷   張薦《五服圖》卷亡。   《葬王播儀》一卷   仲子陵《五服圖》十卷貞元九年上。   鄭氏《書儀》二卷鄭餘慶。   裴茞《內外親族五服儀》二卷   裴度《書儀》二卷   又《書儀》三卷硃儔注。茞,元和太常少卿。   杜有晉《書儀》二卷   右儀注類六十一家,一百部,一千四百六十七卷。失姓名三十二家,竇維鍌以下不著錄四十九家,八百九十三卷。   《漢建武律令故事》三卷   《漢名臣奏》二十九卷   《廷尉決事》二十卷   《廷尉駁事》十一卷   《廷尉雜詔書》二十六卷   《南台奏事》二十二卷   應劭《漢朝議駁》三十卷   陳壽《漢名臣奏事》三十卷   《晉駁事》四卷   《晉彈事》九卷   賈充、杜預《刑法律本》二十一卷   又《晉令》四十卷   宗躬《齊永明律》八卷   蔡法度《梁律》二十卷   又《梁令》三十卷   《梁科》二卷   《條鈔晉宋齊梁律》二十卷   范泉等《陳律》九卷   又《陳令》三十卷   《陳科》三十卷   趙郡王叡《北齊律》二十卷   《令》八卷   《麟趾格》四卷文襄帝時撰。   趙肅等《周律》二十五卷   蘇綽《大統式》三卷   張斐《律解》二十卷   劉邵《律略論》五卷   高熲等《隋律》十二卷   牛弘等《隋開皇令》三十卷   《隋大業律》十八卷   《武德律》十二卷   又《式》十四卷   《令》三十一卷尚書左僕射裴寂、右僕射蕭瑀、大理卿崔善為、給事中王敬業、中書舍人劉林甫顏師古王孝達、涇州別駕靖延、太常丞丁孝烏、隋大理丞房軸、天策上將府參軍李桐客、太常博士徐上機等奉詔撰定。以五十三條附新律,余無增改。武德七年上。   《貞觀律》十二卷   又《令》二十七卷   《格》十八卷   《留司格》一卷   《式》三十三卷中書令房玄齡、右僕射長孫無忌、蜀王府法曹參軍裴弘獻等奉詔撰定。凡律五百條,令一千五百四十六條,格七百條。以尚書省諸曹為目,其常務留本司者,著為《留司格》。   《永徽律》十二卷   《式本》四卷   《令》三十卷   《散頒天下格》七卷   《留本司行格》十八卷太尉無忌、司空李勣左僕射於志寧、右僕射張行成,侍中高季輔、黃門待郎宇文節柳奭、尚書右丞段寶玄、太常少卿令狐德棻、吏部侍郎高敬言、刑部侍郎劉燕客、給事中趙文恪、中書舍人李友益、少府丞張行實、太府丞王文端、大理丞元紹、刑部郎中賈敏行等奉詔撰定。分格為二部,以曹司常務為「行格」,天下所共為「散頒格」。永徽三年上。至龍朔二年,詔司刑太常伯源直心、少常伯李敬玄、司刑大夫李文禮復刪定,唯改官曹局名而已。題行格曰「留本司行格中本」,散頒格曰「天下散行格中本」。   《律疏》三十卷無忌、李勣、於志寧、邢部尚書唐臨、大理卿段寶玄、尚書右丞劉燕客、御史中丞賈敏行等奉詔撰,永徽四年上。   《永徽留本司格後》十一卷左僕射劉仁軌、右僕射戴至德、侍中張文瓘、中書令李敬玄、右庶子郝處俊、黃門侍郎來恆、左庶子高智周、右庶子李義琰、吏部侍郎裴行儉馬戴、兵部侍郎蕭德昭裴炎、工部侍郎李義琛、刑部侍郎張楚金、金部郎中盧律師等奉詔撰,儀鳳二年上。   趙仁本《法例》二卷   崔知悌《法例》二卷   《垂拱式》二十卷   又《格》十卷   《新格》二卷   《散頒格》三卷   《留司格》六卷秋官尚書裴居道、夏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岑長倩、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韋方質、刪定官袁智弘、咸陽尉王守慎奉詔撰。加計帳、勾帳二式。垂拱元年上新格,武後制序。   《刪垂拱式》二十卷   又《散頒格》七卷中書令韋安石、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祝欽明、尚書右丞蘇瑰、兵部郎中狄光嗣等刪定,神龍元年上。   《太極格》十卷戶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岑羲、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陸象先、右散騎常侍徐堅、右司郎中唐紹、刑部員外郎邵知新、大理寺丞陳義海、評事張名播、右衛長史張處斌、左衛率府倉曹參軍羅思貞、刑部主事閻義顓等刪定,太極元年上。   《開元前格》十卷兵部尚書兼紫微令姚崇、黃門監盧懷慎、紫微侍郎兼刑部尚書李乂、紫微侍郎蘇廷頁、舍人呂延祚給事中魏奉古、大理評事高智靜、韓城縣丞侯郢璡、瀛州司法參軍閻義顓等奉詔刪定,開元三年上。   《開元後格》十卷   又《令》三十卷   《式》二十卷吏部侍郎兼侍中宋璟、中書侍郎蘇頲、尚書左丞盧從願、吏部侍郎裴漼慕容珣、戶部侍郎楊滔、中書舍人劉令植、大理司直高智靜、幽州司功參軍侯郢璡等刪定,開元七年上。   《格後長行敕》六卷侍中裴光庭、中書令蕭嵩等刪次,開元十九年上。   《開元新格》十卷   《格式律令事類》四十卷中書令李林甫、侍中牛仙客、御史中丞王敬從、左武衛胄曹參軍崔晃、衛州司戶參軍直中書陳承信、酸棗尉直刑部俞元杞等刪定,開元二十五年上。《度支長行旨》五卷   王行先《律令手鑒》二卷   元泳《式苑》四卷   裴光庭《唐開元格令科要》一卷   《元和格敕》三十卷權德輿、劉伯芻等集。   《元和刪定制敕》三十卷許孟容、韋貫之、蔣乂、柳登等集。   《大和格後敕》四十卷   《格後敕》五十卷初,前大理丞謝登纂,凡六十卷。詔刑部詳定,去其繁複。大和七年上。   狄兼謨《開成詳定格》十卷   《大中刑法總要格後敕》六十卷刑部侍郎劉谻蔥汁﹛C   張戣《大中刑律統類》十二卷   盧紓《刑法要錄》十卷裴向上之。   張伾《判格》三卷   李崇《法鑒》八卷   右刑法類二十八家,六十一部,一千四卷。失姓名九家,自《開元新格》以下不著錄十三家,三百二十三卷。   劉向《七略別錄》二十卷   劉歆《七略》七卷   荀勖《晉中經簿》十四卷   又《新撰文章家集敘》五卷   丘深之《晉義熙以來新集目錄》三卷   王儉《宋元徽元年四部書目錄》四卷   《今書七志》七十卷賀縱補注   阮孝緒《七錄》十二卷   丘賓卿《梁天監四年書目》四卷   劉遵《梁東宮四部書目》四卷   《陳天嘉四部書目》四卷   牛弘《隋開皇四年書目》四卷   王劭《隋開皇二十年書目》四卷   殷淳《四部書目序錄》三十九卷   楊松珍《史目》三卷   摯虞《文章志》四卷   宋明帝《晉江左文章志》二卷   沈約《宋世文章志》二卷   傅亮《續文章志》二卷   《名手畫錄》一卷   《群書四錄》二百卷殷踐猷、王愜、韋述、余欽、毋煚、劉彥直、王灣、王仲丘撰,元行衝上之。   毋煚《古今書錄》四十卷   韋述《集賢書目》一卷   李肇《經史釋題》二卷   宗諫注《十三代史目》十卷   常寶鼎《文選著作人名目》三卷   尹植《文樞秘要目》七卷鈔《文思博要》、《藝文類聚》為秘要。   《唐書敘例目錄》一卷   孫玉汝《唐列聖實錄目》二十五卷   《吳氏西齋書目》一卷吳兢。   《河南東齋史目》三卷   蔣彧《新集書目》一卷   杜信《東齋籍》二十卷字立言,元和國子司業。   右目錄類十九家,二十二部,四百六卷。失姓名二家,毋煚以下不著錄十二家,一百一十四卷。   宋衷《世本》四卷   《世本別錄》一卷   宋均注《帝譜世本》七卷   王氏注《世本譜》二卷   《漢氏帝王譜》二卷   《齊永元中表簿》六卷   《梁大同四年表簿》三卷   《齊梁宗簿》三卷   《梁親表譜》五卷   《後魏皇帝宗族譜》四卷   元暉業《後魏辨宗錄》二卷   《後魏譜》二卷   《後魏方司格》一卷   《齊高氏譜》六卷   《周宇文氏譜》一卷   賈冠《國親皇太子親傳》四卷   王儉《百家集譜》十卷   王僧孺《百家譜》三十卷   又《十八州譜》七百一十二卷   徐勉《百官譜》二十卷   賈執《百家譜》五卷   又《姓氏英賢譜》一百卷   何承天《姓苑》十卷   賈希鏡《氏族要狀》十五卷   《官族傳》十五卷   《冀州姓族譜》七卷   《洪州諸姓譜》九卷   《袁州諸姓譜》七卷   《司馬氏世家》二卷   《楊氏譜》一卷   《蘇氏譜》一卷   《孫氏譜記》十五卷   《韋氏譜》十卷韋鼎。   《裴氏家牒》二十卷裴守真。   《大唐氏族志》一百卷高士廉、韋挺、岑文本、令狐德棻撰。   《姓氏譜》二百卷許敬宗、李義府、孔志約、陽仁卿、史玄道、呂才撰。   柳沖《大唐姓族系錄》二百卷   路敬淳《衣冠譜》六十卷   又《著姓略記》二十卷   王元感《姓氏實論》十卷   崔日用《姓苑略》一卷   岑羲《氏族錄》卷亡。   王方慶《王氏家牒》十五卷   又《家譜》二十卷   《王氏著錄》十卷   韋述《開元譜》二十卷   《國朝宰相甲族》一卷   《百家類例》三卷   《唐新定諸家譜錄》一卷李林甫等。   林寶《元和姓纂》十卷   竇從一《系纂》七卷   陳湘《姓林》五卷   孔至《姓氏雜錄》一卷   李利涉《唐官姓氏記》五卷初,十卷。利涉貶南方,亡其半。   又編《古命氏》三卷   柳璨《姓氏韻略》六卷   蕭穎士《梁蕭史譜》二十卷   柳芳《永泰新譜》二十卷一作《皇室新譜》。   柳璟《續譜》十卷   《皇唐玉牒》一百一十卷開成二年,李衢、李寶撰。   《唐皇室維城錄》一卷   李匡文《天潢源派譜》一卷   又《唐偕日譜》一卷   《玉牒行樓》一卷   《皇孫郡王譜》一卷   《元和縣主譜》一卷   《家譜》一卷   李衢《大唐皇室新譜》一卷   黃恭之《孔子系葉傳》二卷   《謝氏家譜》一卷   《東萊呂氏家譜》一卷   《薛氏家譜》一卷   《顏氏家譜》一卷   《虞氏家譜》一卷   《孫氏家譜》一卷   《吳郡陸氏宗系譜》一卷陸景獻。   《劉氏譜考》三卷   《劉氏家史》十五卷並劉子玄。   《紀王慎家譜》一卷   《蔣王惲家譜》一卷   《李用休家譜》二卷紀王慎之後。   《徐氏譜》一卷徐商。   《徐義倫家譜》一卷   《劉晏家譜》一卷   《劉輿家譜》一卷   《周長球家譜》一卷   《施氏家譜》二卷   《萬氏譜》一卷   《滎陽鄭氏家譜》一卷   《竇氏家譜》一卷懿宗時國子博士竇澄之。   《鮮于氏家譜》一卷   《趙郡東祖李氏家譜》二卷   《李氏房從譜》一卷   《韋氏諸房略》一卷韋綯。   《諱行錄》一卷   右譜牒類十七家,三十九部,一千六百一十七卷。王元感以下不著錄二十二家,三百三十三卷。   《三輔黃圖》一卷   《三輔舊事》三卷   《漢宮閣簿》三卷   《洛陽宮殿簿》三卷   薛冥《西京記》三卷   潘岳《關中記》一卷   《職方記》十六卷   陸機《洛陽記》一卷   《晉太康土地記》十卷   戴延之《洛陽記》一卷   《太康州郡縣名》五卷   《後魏洛陽記》五卷   《後魏諸州記》二十卷   楊佺期《洛城圖》一卷   周處《風土記》十卷   鄧基、陸澄《地理志》一百五十卷   任昉《地記》二百五十二卷   楊雄《蜀王本記》一卷   虞茂《區宇圖》一百二十八卷   譙周《三巴記》一卷   郎蔚之《隋圖經集記》一百卷   李充《益州記》三卷   《周地圖》一百三十卷   郭仲產《荊州記》二卷   《雜記》十二卷   鮑堅《南雍州記》三卷   《雜地誌》五卷   阮敘之《南兗州記》一卷   《地理志書鈔》十卷   山謙之《南徐州記》二卷   《地域方丈圖》一卷   劉損之《京口記》二卷   《地域方尺圖》一卷   孫處玄《潤州圖注》二十卷   雷次宗《豫章記》一卷   《京邦記》二卷   鄭緝之《東陽記》一卷   《分吳會丹楊三郡記》二卷   張僧監《潯陽記》二卷   《西河舊事》一卷   李叔布《齊州記》四卷   闞駰《十三州志》十四卷   張勃《吳地記》一卷   顧野王《輿地誌》三十卷   晏模《齊地記》二卷   又《十國都城記》十卷   陸翽《鄴中記》二卷   周明帝《國都城記》九卷   劉芳《徐地錄》一卷   郭璞注《山海經》二十三卷   梁元帝《職貢圖》一卷   又《山海經圖贊》二卷   又《荊南地誌》二卷   《山海經音》二卷   王范《交廣二州記》一卷   桑欽《水經》三卷一作郭璞撰。   樊文深《中岳穎州志》五卷   酈道元注《水經》四十卷   《秣陵記》二卷   僧道安《四海百川水源記》一卷   《湘州記》四卷   《湘州圖副記》一卷   《江圖》二卷   庾仲雍《江記》五卷   諸葛穎《巡撫揚州記》七卷   又《漢水記》五卷   戴祚《西征記》二卷   《尋江源記》五卷   郭緣生《述征記》二卷   劉澄之《永初山川古今記》二十卷   姚最《述行記》二卷   李氏《宜都山川記》一卷   沈懷文《隨王入沔記》十卷   沈瑩《臨海水土異物誌》一卷   《魏聘使行記》五卷   楊孚《交州異物誌》一卷   李彤《聖賢絮儮荌O》一卷   陳祈暢《異物誌》一卷   宋雲《魏國以西十一國事》一卷   萬震《南州異物誌》一卷   沈懷遠《南越志》五卷   硃應《扶南異物誌》一卷   程士章《西域道裡記》三卷   《京兆郡方物誌》二十卷   常駿等《赤土國記》二卷   《諸郡土俗物產記》十九卷   王玄策《中天竺國行記》十卷   《涼州異物誌》二卷   僧智猛《遊行外國傳》一卷   《廟記》一卷   僧法盛《歷國傳》二卷   薛泰《輿駕東幸記》一卷   《日南傳》一卷   《林邑國記》一卷   《真臘國事》一卷   《交州以來外國傳》一卷   《奉使高麗記》一卷   《西南蠻入朝首領記》一卷   裴矩《高麗風俗》一卷   鄧行儼《東都記》三十卷貞觀著作郎。   《括地誌》五百五十卷   又《序略》五卷魏王泰命著作郎蕭德言、秘書郎顧胤、記室參軍蔣亞卿、功曹參軍謝偃蘇勖撰。   《長安四年十道圖》十三卷   《開元三年十道圖》十卷   《劍南地圖》二卷   李播《方志圖》卷亡。   《西域國志》六十卷高宗遣使分往康國、吐火羅,訪其風俗物產,畫圖以聞。詔史官撰次,許敬宗領之,顯慶三年上。   李吉甫《元和郡縣圖志》五十四卷   又《十道圖》十卷   《古今地名》三卷   《刪水經》十卷   梁載言《十道志》十六卷   王方慶《九嵕山志》十卷   賈耽《地圖》十卷   又《皇華四達記》十卷   《古今郡國縣道四夷述》四十卷   《關中隴右山南九州別錄》六卷   《貞元十道錄》四卷   《吐蕃黃河錄》四卷   韋澳《諸道山河地名要略》九卷一作《處分語》。   劉之推、文括《九州要略》三卷   《郡國志》十卷   馬敬寔《諸道行程血脈圖》一卷   鄧世隆《東都記》三十卷   韋機《東都記》二十卷   韋述《兩京新記》五卷   《兩京道裡記》三卷   李仁實《戎州記》一卷   盧鵂《嵩山記》一卷天寶人。   馬溫《鄴都故事》二卷肅、代時人。   劉公銳《鄴城新記》三卷   張周封《華陽風俗錄》一卷字子望,西川節度使李德裕從事,試協律郎。   盧求《成都記》五卷西川節度使白敏中從事。   鄭眴部m益州理亂記》三卷   李璋《太原事跡記》十四卷   張文規《吳興雜錄》七卷   房千里《南方異物誌》一卷   孟琯《嶺南異物誌》一卷   劉恂《嶺表錄異》三卷   余知古《渚宮故事》十卷文宗時人。   吳從政《襄沔記》三卷   張氏《燕吳行役記》二卷宣宗時人,失名。   韋宙《零陵錄》一卷   張密《廬山雜記》一卷   張容《九江新舊錄》三卷鹹通人。   莫休符《桂林風土記》三卷   段公路《北戶雜錄》三卷文昌孫。   林諝《閩中記》十卷   裴矩又撰《西域圖記》三卷   顧愔《新羅國記》一卷大歷中,歸崇敬使新羅,愔為從事。   張建章《渤海國記》三卷   戴斗《諸蕃記》一卷   達奚通《海南諸蕃行記》一卷   袁滋《雲南記》五卷   李繁《北荒君長錄》三卷   高少逸《四夷朝貢錄》十卷   呂述《黠戛斯朝貢圖傳》一卷字脩業,會昌秘書少監,商州刺史。   樊綽《蠻書》十卷鹹通嶺南西道節度使蔡襲從事。   竇滂《雲南別錄》一卷   《雲南行記》一卷   徐雲虔《南詔錄》三卷乾符中人。   右地理類六十三家,一百六部,一千二百九十二卷。失姓名三十一家,李播以下不著錄五十三家,九百八十九卷。 志第四十九 藝文三   丙部子錄,其類十七:一曰儒家類,二曰道家類,三曰法家類,四曰名家類 ,五曰墨家類,六曰縱橫家類,七曰雜家類,八曰農家類,九曰小說類,十曰天文類,十一曰歷算類,十二曰兵書類,十三曰五行類,十四曰雜藝術類,十五曰類書類,十六曰明堂經脈類,十七曰醫術類。凡著錄六百九家,九百六十七部,一萬七千一百五十二卷;不著錄五百七家,五千六百一十五卷。   《晏子春秋》七卷晏嬰。   《曾子》二卷曾參。   《子思子》七卷孔リ峞C   《公孫尼子》一卷   趙岐注《孟子》十四卷孟軻。   劉熙注《孟子》七卷   鄭玄注《孟子》七卷   綦毋邃注《孟子》七卷   《荀卿子》十二卷荀況。   《董子》一卷董無心。   《魯連子》一卷魯仲連。   陸賈《新語》二卷   賈誼《新書》十卷   桓寬《鹽鐵論》十卷   劉向《新序》三十卷   又《說苑》三十卷   《揚子法言》六卷揚雄。   宋衷注《法言》十卷   李軌注《法言》三卷   陸績注《揚子太玄經》十二卷   虞翻注《太玄經》十四卷   范望注《太玄經》十二卷   宋仲孚注《太玄經》十二卷   蔡文邵注《太玄經》十卷   《桓子新論》十七卷桓譚。   王符《潛夫論》十卷   《仲長子昌言》十卷仲長統。   荀悅《申鑒》五卷   《魏子》三卷魏朗。   魏文帝《典論》五卷   《徐氏中論》六卷徐干。   王粲《去伐論集》三卷   王肅《政論》十卷   《杜氏體論四卷杜恕。   《顧子新論》五卷顧譚。   文禮《通語》十卷殷興續。   諸葛亮《集誡》二卷   陸景《典訓》十卷   《譙子法訓》八卷   又《五教》五卷譙周。   王嬰《古今通論》三卷   《周生烈子》五卷   《袁子正論》二十卷   又《正書》二十五卷袁准。   《孫氏成敗志》三卷孫毓。   夏侯湛《新論》十卷   楊泉《物理論》十六卷   又《太元經》十四卷劉緝注。   華譚《新論》十卷   虞喜《志林新書》二十卷   又《後林新書》十卷   《顧子義訓》十卷顧夷。   蔡洪《清化經》十卷   干寶《正言》十卷   又《立言》十卷   蔡韶《閎論》二卷   呂竦《要覽》五卷   周捨《正覽》六卷   劉徽《魯史欹器圖》一卷   綦毋氏《誡林》三卷   《顏氏家訓》七卷顏之推。   李穆叔《典言》四卷   王滂《百里昌言》二卷   《崔子至言》六卷崔靈童。   盧辯《墳典》三十卷   王劭《讀書記》三十二卷   王通《中說》五卷   辛德源《正訓》二十卷   《太宗序志》一卷   又《帝范》四卷賈行注。   高宗《天訓》四卷   武後《紫樞要錄》十卷   又《臣軌》二卷   《百寮新誡》五卷   《青宮紀要》三十卷   《少陽政范》三十卷   《列籓正論》三十卷   章懷太子《春宮要錄》十卷   又《修身要覽》十卷   《君臣相起發事》三卷   魏征《諫事》五卷   又《自古諸侯王善惡錄》二卷   張大玄《平台百一寓言》三卷   楊相如《君臣政理論》三卷   陸善經注《孟子》七卷   張鎰《孟子音義》三卷   楊倞注《荀子》二十卷汝士子,大理評事。   王涯注《太玄經》六卷   員俶《太玄幽贊》十卷開元四年,京兆府童子,進書,召試及第,授散官文學,直弘文館。   柳宗元注《楊子法言》十三卷   李襲譽《五經妙言》四十卷   鄭澣《經史要錄》二十卷   劉貺《續說苑》十卷   杜正倫《百行章》一卷   憲宗《前代君臣事跡》十四篇   武後《訓記雜載》十卷采《青宮紀要》、《維城典訓》、《古今內范》、《內范要略》等書為《雜載》雲。   《維城典訓》二十卷   褚無量《翼善紀》卷亡。   裴光庭《搖山往則》一卷   又《維城前軌》一卷   丁公著《皇太子諸王訓》十卷   《六經法言》二十卷韋處厚、路隋撰。   崔郾《諸經纂要》十卷   於志寧《諫苑》二十卷   王方慶《諫林》二十卷   楊浚《聖典》三卷校書郎,開元中上。   張九齡《千秋金鏡錄》五卷   唐次《辨謗略》三卷   《元和辨謗略》十卷令狐楚、沈傳師、杜元穎撰。   裴潾《大和新脩辨謗略》三卷   李仁實《格論》三卷   趙冬曦《王政》三卷景龍二年上。   馮中庸《政錄》十卷開元十九年上,授汜水尉。   《賈子》一捲開元中藍田尉。失名。   儲光羲《正論》十五卷兗州人,開元進士第,又詔中書試文章,歷監察御史,安祿山反,陷賊自歸。   牛希濟《理源》二卷   陸質《君臣圖翼》二十五卷   李吉甫《古今說苑》十一卷   李德裕《御臣要略》卷亡。   丘光庭《康教論》一卷   《元子》十卷   又《浪說》七篇   《漫說》七篇元結。   杜信《元和子》二卷   林慎思《伸蒙子》三卷鹹通中人。   《冀子》五卷冀重,字子泉,定州容城人。廣明脩武令。   崔愨《儒玄論》三卷字敬之,後魏白馬侯浩七世孫,中和光祿丞。   右儒家類六十九家,九十二部,七百九十一卷。陸善經以下不著錄三十九家,三百七十一卷。   《鬻子》一卷鬻熊。   《老子道德經》二卷李耳。   又三卷   河上公注《老子道德經》二卷   王弼注《新記玄言道德》二卷   又《老子指例略》二卷   蜀才注《老子》二卷   鍾會《注》二卷   羊祜《注》二卷   又《解釋》四卷   孫登注《老子》二卷   王尚《注》二卷   袁真《注》二卷   張憑《注》二卷   劉仲融《注》二卷   陶弘景《注》四卷   樹鍾山《注》二卷   李允願《注》二卷   陳嗣古《注》二卷   僧惠琳《注》二卷   惠嚴《注》二卷   鳩摩羅什《注》二卷   義盈《注》二卷   程韶《集注》二卷   任真子《集注》四卷   張道相《集注》四卷   盧景裕、梁曠等《注》二卷   安丘望之《老子章句》二卷   又《道德經指趣》三卷   王肅《玄言新記道德》二卷   梁曠《道德經品》四卷   嚴遵《指歸》十四卷   何晏《講疏》四卷   又《道德問》二卷   梁武帝《講疏》四卷   又《講疏》六卷   顧歡《道德經義疏》四卷   又《義疏治綱》一卷   孟智周《義疏》五卷   戴詵《義疏》六卷   葛洪《老子道德經序訣》二卷   韓莊《玄旨》八卷   劉遺民《玄譜》一卷   《節解》二卷   《章門》一卷   李軌《老子音》一卷   《鶡冠子》三卷   張湛注《列子》八卷列禦寇。   郭象注《莊子》十卷莊周。   向秀《注》二十卷   崔譔《注》十卷   司馬彪《注》二十一卷   又《注音》一卷   李頤《集解》二十卷   王玄古《集解》二十卷   李充《釋莊子論》二卷   馮廓《老子指歸》十三卷   又《莊子古今正義》十卷   梁簡文帝《講疏》三十卷   王穆《疏》十卷   《莊子疏》七卷   《文子》十二卷   《廣成子》十二卷商洛公撰,張太衡注。   《唐子》十卷唐滂。   《蘇子》七卷蘇彥。   《宣子》二卷宣聘。   《陸子》十卷陸雲。   《抱朴子內篇》二十卷葛洪。   《孫子》十二卷孫綽。   《符子》三十卷符朗。   《賀子》十卷賀道養。   《牟子》二卷牟融。   傅弈注《老子》二卷   楊上善注《老子道德經》二卷   又注《莊子》十卷   《老子指略論》二卷太子文學。   辟閭仁諝注《老子》二卷聖歷司禮博士。   賈大隱《老子述義》十卷   陸德明《莊子文句義》二十卷   玄宗注《道德經》二卷   又《疏》八卷天寶中加號《玄通道德經》,世不稱之。   盧藏用注《老子》二卷   又注《莊子內外篇》十二卷   邢南和注《老子》開元二十一年上。   馮朝隱注《老子》   白履忠注《老子》   李播注《老子》   尹知章注《老子》   傅弈《老子音義》並卷亡。   陸德明《老子疏》十五卷   逄行珪注《鬻子》一卷鄭縣尉。   陳庭玉《老子疏》開元二十年上,授校書郎。卷亡。   陸希聲《道德經傳》四卷   吳善經注《道德經》二卷貞元中人。   楊上善《道德經三略論》三卷   道士成玄英注《老子道德經》二卷   又《開題序訣義疏》七卷   注《莊子》三十卷   《疏》十二卷玄英,字子實,陝州人,隱居東海。貞觀五年,召至京師。永徽中,流郁州。書成,道王元慶遣文學賈鼎就授大義,嵩高山人李利涉為序,唯《老子注》、《莊子疏》著錄。   張游朝《南華象罔說》十卷   又《沖虛白馬非馬證》八卷張志和父。   孫思邈注《老子》卷亡。   又注《莊子》   柳縱注《莊子》開元二十年上,授章懷太子廟丞。   尹知章注《莊子》並卷亡。   甘暉、魏包注《莊子》卷亡。開元末奉詔注。   元載《南華通微》十卷   張志和《太易》十五卷   又《玄真子》十二卷韋詣作《內解》。   陳庭玉《莊子疏》卷亡。   道士李含光《老子莊子周易學記》三卷   又《義略》三卷含光,揚州江都人,本姓弘,避孝敬皇帝諱改焉,天寶間人。   張隱居《莊子指要》三十三篇名九垓,號渾淪子,代、德時人。   帥夜光《三玄異義》三十卷幽州人。開元二十年上,授校書郎,直國子監。   徐靈府注《文子》十二卷   李暹訓注《文子》十二卷   王士元《亢倉子》二卷天寶元年,詔號《莊子》為《南華真經》,《列子》為《沖虛真經》,《文子》為《通玄真經》,《亢桑子》為《洞靈真經》。然《亢桑子》求之不獲,襄陽處士王士元謂:「《莊子》作『庚桑子』。太史公、《列子》作『亢倉子』,其實一也。」取諸子文義類者補其亡。   《無能子》三卷不著人名氏,光啟中隱民間。   凡神仙三十五家,五十部,三百四十一卷。失姓名十三家,自《道藏音義》以下不著錄六十二家,二百六十五卷。   尹喜《高士老君內傳》三卷   玄景先生《老子道德簡要義》五卷   梁簡文帝《老子私記》十卷   戴詵《老子西升經義》一卷   韋處玄集解《老子西升經》二卷   《老子黃庭經》一卷   《老子探真經》一卷   《老君科律》一卷   《老子宣時誡》一卷   《老子入室經》一卷   《老子華蓋觀天訣》一卷   《老子消水經》一卷   《老子神策百二十條經》一卷   鬼谷先生《關令尹喜傳》一卷四皓注。   《清虛真人王君內傳》一卷   王萇《三天法師張君內傳》一卷   李遵《茅君內傳》一卷   呂先生《太極左仙公葛君內傳》一卷   華嶠《紫陽真人周君傳》一卷   趙昇等《仙人馬君陰君內傳》一卷   鄭雲千《清虛真人裴君內傳》一卷   范邈《紫虛元君南嶽夫人內傳》一卷   項宗《紫虛元君魏夫人內傳》一卷   王羲之《許先生傳》一卷   《九華真妃內記》一卷   宋都能《嵩高少室寇天師傳》三卷   《王喬傳》一卷   《漢武帝傳》二卷   劉向《列仙傳》二卷   葛洪《神仙傳》十卷   見素子《洞仙傳》十卷   東方朔《神異經》二卷張華注。   又《十洲記》一卷   周季通《蘇君記》一卷   梁曠《南華仙人莊子論》三十卷   《南華真人道德論》三卷   《任子道論》十卷任嘏。   《顧道士論》三卷顧谷。   姖威《渾輿經》一卷   杜夷《幽求子》三十卷   張譏《玄書通義》十卷   陶弘景《登真隱訣》二十五卷   又《真誥》十卷   張湛《養生要集》十卷   《養性傳》二卷   張太衡《無名子》一卷   劉道人《老子玄譜》一卷   劉無待《同光子》八卷侯儼注。   《靈人辛玄子自序》一卷   《華陽子自序》一卷茅處玄。   《無上秘要》七十二卷   《道要》三十卷   馬樞《學道傳》二十卷   郭憲《漢武帝別國洞冥記》四卷   《道藏音義目錄》一百一十三卷崔湜、薛稷、沈佺期、道士史崇玄等撰。   《集注陰符經》一卷太公、范蠡、鬼谷子、張良、諸葛亮、李淳風、李筌、李洽、李鑒、李銳、楊晟。   李靖《陰符機》一卷   道士李少卿《十異九迷論》一卷   道士劉進喜《老子通諸論》一卷   又《顯正論》一卷   張果《陰符經太無傳》一卷   又《陰符經辨命論》一卷   《氣訣》一卷   《神仙得道靈藥經》一卷   《罔象成名圖》一卷   《丹砂訣》一捲開元二十二年上。   韋弘《陰符經正卷》一卷   李筌《驪山母傳陰符玄義》一卷筌,號少室山達觀子,於嵩山虎口岩石壁得《黃帝陰符》本,題云:「魏道士寇謙之傳諸名山。」筌至驪山,老母傳其說。   葉靜能《太上北帝靈文》三卷   李淳風注《泰乾秘要》三卷   楊上器注《太上玄元皇帝聖紀》十卷   崔少元《老子心鏡》一卷   《皇天原太上老君現跡記》一卷   文明元年老子降事。   《呂氏老子昌言》二卷   王方慶《神仙後傳》十卷   《玄晉蘇元明太清石壁記》三卷乾元中,劍州司馬纂,失名。   《議化胡經狀》一卷萬歲通天元年,僧惠澄上言乞毀《老子化胡經》,敕秋官侍郎劉如璿等議狀。   《寧州通真觀二十七宿真形圖贊》一卷記天寶中,寧州羅川縣金華洞獲玉像,皆列宿之真,唯少氐宿,改縣為寧真事。   道士令狐見堯《正一真人二十四治圖》一卷貞元人。   孫思邈《馬陰二君內傳》一卷   又《太清真人煉雲母訣》二卷   《攝生真錄》一卷   《養生要錄》一卷   《燒煉秘訣》一卷   《龍虎通元訣》一卷   《龍虎亂日篇》一卷   《幽傳福壽論》一卷   《枕中素書》一卷   《會三教論》一卷   《龍虎篇》一卷青羅子周希彭、少室山人孺登同注。   硃少陽《道引錄》三卷浮山隱士,代、德時人。   張志和《玄真子》二卷   戴簡《真教元符》三卷   楊嗣復《九征心戒》一卷   裴煜《延壽赤書》一卷   紇干巘《序通解錄》一卷字鹹一,大中江西觀察使。   《守真子秦鑒語》一卷   道士張仙庭《三洞瓊綱》三卷   段世貴《演正一氣化圖》三卷   女子胡愔《黃庭內景圖》一卷   道士司馬承禎《坐忘論》一卷   又《脩生養氣訣》一卷   《洞元靈寶五嶽名山朝儀經》一卷   賈參寥《莊子通真論》三卷垂拱中,隱武陵。   白履忠注《黃庭內景經》卷亡。   又《三玄精辨論》一卷   吳筠《神仙可學論》一卷   又《玄綱論》三卷   《明真辨偽論》一卷   《輔正除邪論》一卷   《辨方正惑論》一卷   《道釋優劣論》一卷   《心目論》一卷   《復淳化論》一卷   《著生論》一卷   《形神可固論》一卷   李延章集《鄭綽錄中元論》一卷   大和人。   施肩吾《辨疑論》一卷   睦州人,元和進士第,隱洪州西山。   道士令狐見堯《玉笥山記》一卷   道士李沖昭《南嶽小錄》一卷   沈汾《續神仙傳》三卷   道士胡慧超《神仙內傳》一卷   《晉洪州西山十二真君內傳》一卷   李渤《真系傳》一卷   李遵《茅三君內傳》一卷   道士胡法超《許遜脩行傳》一卷   張說《洪崖先生傳》一卷   張氳先生,唐初人。   沖虛子《胡慧超傳》一卷失名。慧超,高宗時道士。   《潘尊師傅》一卷師正。   《蔡尊師傅》一卷名南玉,字叔寶,宋祠部尚書廓七世孫,歷金部員外郎,棄官入道。大歷中卒。   劉谷神《葉法善傳》二卷   正元師《謫仙崔少元傳》二卷   陰日用《傅仙宗行記》一卷仙宗,開元資陽道士。   謝良嗣《吳天師內傳》一卷吳筠。   溫造《瞿童述》一卷大歷辰溪童子瞿柏庭升仙,造為朗州刺史,追述其事。   李堅《東極真人傳》一卷果州謝自然。   江積《八仙傳》一卷大中後事。   王仲丘《攝生纂錄》一卷   高福《攝生錄》三卷   郭霽《攝生經》一卷   上官翼《養生經》一卷   康仲熊《服內元氣訣》一卷   《氣經新舊服法》三卷   《康真人氣訣》一卷   《太元先生氣訣》一卷失名。大歷中,遇羅浮王公傳氣術。   《菩提達磨胎息訣》一卷   李林甫《唐朝煉大丹感應頌》一卷   崔元真《靈沙受氣用藥訣》一卷   又《雲母論》二卷天寶隱岷山。   劉知古《日月元樞》一卷   海蟾子《元英還金篇》一卷   還陽子《太還丹金虎白龍論》一卷隱士,失姓名。   陳少微《大洞煉真寶經脩伏丹砂妙訣》一卷   嚴靜《大丹至論》一卷   凡釋氏二十五家,四十部,三百九十五卷。失姓名一家,玄琬以下不著錄七十四家,九百四十一卷。   蕭子良《淨注子》二十卷王融頌。   僧僧祐《法苑集》十五卷   又《弘明集》十四卷   《釋迦譜》十卷   《薩婆多師資傳》四卷   虞孝敬《高僧傳》六卷   又《內典博要》三十卷   僧賢明《真言要集》十卷   郭瑜《脩多羅法門》二十卷   駱子義《經論纂要》十卷   顧歡《夷夏論》二卷   甄鸞《笑道論》三卷   衛元嵩《齊三教論》七卷   杜乂《甄正論》三卷   李思慎《心鏡論》十卷   裴子野《名僧錄》十五卷   僧寶唱《名僧傳》二十卷   又《比丘尼傳》四卷   僧惠皎《高僧傳》十四卷   僧道宗《續高僧傳》三十二卷   陶弘景《草堂法師傳》一卷   蕭回理《草堂法師傳》一卷   《稠禪師傳》一卷   陽衒之《洛陽伽藍記》五卷   費長房《歷代三寶記》三卷長房,成都人,隋翻經學士。   僧彥琮《崇正論》六卷   又集《沙門不拜俗議》六卷   《福田論》一卷   道宣《統略淨住子》二卷   又《通惑決疑錄》二卷   《廣弘明集》三十卷   《集古今佛道論衡》四卷   《續高僧傳》二十卷起梁初,盡貞觀十九年。   《後集續高僧傳》十卷   《東夏三寶感通錄》三卷   《大唐貞觀內典錄》十卷   義淨《大唐西域求法高僧傳》二卷   法琳《辯正論》八卷陳子良注。   又《破邪論》二卷琳,姓陳氏。太史令傅弈請廢佛法,琳諍之,放死蜀中。   復禮《十門辨惑論》二卷永隆二年,答太子文學權無二《釋典稽疑》。   楊上善《六趣論》六卷   又《三教銓衡》十卷   僧玄琬《佛教後代國王賞罰三寶法》一卷   又《安養蒼生論》一卷   《三德論》一卷姓楊氏,新豐人。貞觀十年上。   《入道方便門》二卷   《眾經目錄》五卷   《鏡諭論》一卷   《無礙緣起》一卷   《十種讀經儀》一卷   《無盡藏儀》一卷   《發戒緣起》二卷   《法界僧圖》一卷   《十不論》一卷   《懺悔罪法》一卷   《禮佛儀式》二卷   李師政《內德論》一捲上黨人,貞觀門下典儀。   僧法雲《辨量三教論》三卷   又《十王正業論》十卷絳州人。   道宣又撰《注戒本》二卷   《疏記》四卷   《注羯磨》二卷   《行事刪補律儀》三卷或六卷。   釋門正行懺悔儀》三卷   《釋門亡物輕重儀》二卷   《釋門章服儀》二卷   《釋門歸敬儀》二卷   《釋門護法儀》二卷   《釋氏譜略》二卷   《聖跡見在圖贊》二卷   《佛化東漸圖贊》二卷   《釋迦方志》二卷   僧彥琮《大唐京寺錄傳》十卷   又《沙門不敬錄》六卷龍朔人,並隋有二彥琮。   玄應《大唐眾經音義》二十五卷   玄惲《敬福論》十卷   又《略論》二卷   《大小乘觀門》十卷   《法苑珠林集》一百卷   《四分律僧尼討要略》五卷   《金剛般若經集注》三卷   《百願文》一卷玄惲,本名道世。   玄范注《金剛般若經》一卷   又注《二帝三藏聖教序》一卷太宗、高宗。   慧覺《華嚴十地維摩纘義章》十三卷姓范氏,武德人。   行友《己知沙門傳》一卷序僧海順事。   道岳《三藏本疏》二十二卷姓孟氏,河陽人,貞觀中。   道基《雜心玄章並鈔》八卷   又《大乘章鈔》八卷姓呂氏,東平人,貞觀時。   智正《華嚴疏》十卷姓白氏,安喜人,貞觀中。   慧淨《雜心玄文》三十卷姓房,隋國子博士徽遠從子。   又《俱捨論文疏》三十卷   《大莊嚴論文疏》三十卷   《法華經纘述》十卷   那提《大乘集議論》四十卷   《釋疑論》一卷   《注金剛般若經》一卷   《諸經講序》一卷   玄會《義源文本》四卷   又《時文釋鈔》四卷   《涅盤義章句》四卷字懷默,姓席氏,安定人,貞觀中。   慧休《雜心玄章鈔疏》卷亡。姓樂氏,瀛州人。   靈潤《涅般義疏》十三卷   又《玄章》三卷   《遍攝大乘論義鈔》十三卷   《玄章》三卷姓梁氏,虞鄉人。   辯相《攝論疏》五卷辯相,居淨影寺。   玄裝《大唐西域記》十二卷姓陳氏,緱氏人。   辯機《西域記》十二卷   清徹《金陵塔寺記》三十六卷   師哲《前代國王修行記》五卷盡中宗時。   《大唐內典錄》十卷西明寺僧撰。   毋煚《開元內外經錄》十卷道、釋書二千五百餘部,九千五百餘卷。   智矩《寶林傳》十卷   法常《攝論義疏》八卷   又《玄章》五卷姓張氏,南陽人,貞觀末。   慧能《金剛般若經口訣正義》一卷姓盧氏,曲江人。   僧灌頂《私記天台智者詞旨》一卷   又《義記》一卷字法雲,姓吳氏,章安人。   道綽《淨土論》二卷姓衛氏,并州文水人。   道綽《行圖》一卷   智首《五部區分鈔》二十一卷姓皇甫氏。   法礪《四分疏》十卷   又《羯磨疏》三卷   《捨懺儀》一卷   《輕重儀》一卷姓李氏,趙郡人。   慧滿《四分律疏》二十卷姓梁氏,京兆長安人。   慧旻《十誦私記》十三卷   又《僧尼行事》三卷   《尼眾竭磨》二卷   《菩薩戒義疏》四卷字玄素,河東人。   空藏《大乘要句》三卷姓王氏,新豐人。   道宗《續高僧傳》三十二卷   玄宗注《金剛般若經》一卷   道氤《御注金剛般若經疏宣演》三卷   《高僧嬾殘傳》一卷天寶人。   元偉《真門聖胄集》五卷   僧法海《六祖法寶記》一卷   辛崇《僧伽行狀》一卷   神楷《維摩經疏》六卷   靈湍《攝山棲霞寺記》一卷   《破胡集》一卷會昌沙汰佛法詔敕。   法藏《起信論疏》二卷   《法琳別傳》二卷   《大唐京師寺錄》卷亡。   玄覺《永嘉集》十卷慶州刺史魏靖編次。   懷海《禪門規式》一卷   希運《傳心法要》一卷裴休集。   玄嶷《甄正論》三卷   光瑤注《僧肇論》二卷   李繁《玄聖蘧廬》一卷   白居易《八漸通真議》一卷   《七科義狀》一卷雲南國使段立之問,僧悟達答。   《棲賢法雋》一卷僧惠明與西川節度判官鄭愚、漢州刺史趙璘論怫書。   《禪關八問》一卷楊士達問,唐宗美對。   僧一行《釋氏系錄》一卷   宗密《禪源諸詮集》一百一卷   又《起信論》二卷   《起信論鈔》三卷   《原人論》一卷   《圓覺經大小疏鈔》各一卷   楚南《般若經品頌偈》一卷   又《破邪論》一卷大順中人。   希還《參同契》一卷   良價《大乘經要》一卷   又《激勵道俗頌偈》一卷   光仁《四大頌》一卷   又《略華嚴長者論》一卷   無殷《垂誡》十卷   神清《參元語錄》十卷   智月《僧美》三卷   惠可《達摩血脈》一卷   靖邁《古今譯經圖紀》四卷   智昇《續古今譯經圖紀》一卷   又《續大唐內典錄》一卷   《續古今佛道論衡》一卷   《對寒山子詩》七卷天台隱士。台州刺史閭丘胤序,僧道翹集。寒山子隱唐興縣寒山巖,於國清寺與隱者拾得往還。   龐蘊《詩偈》三卷字道玄,衡州衡陽人,貞元初人,三百餘篇。   智閒《偈頌》一卷二百餘篇。   李吉甫《一行傳》一卷   王彥威《內典目錄》十二卷   右道家類一百三十七家,七十四部,一千二百四十卷。失姓名三家,玄宗以下不著錄一百五十八家,一千三百三十八卷。   總一百三十七家,一百七十四部。   《管子》十九卷管仲。   《商君書》五卷商鞅。或作《商子》。   《慎子》十卷慎到撰,滕輔注。   《申子》三卷申不害。   《韓子》二十卷韓非。   《晁氏新書》七卷晁錯。   董仲舒《春秋決獄》十卷黃氏正。   《崔氏政論》六卷崔寔。   《劉氏法論》五卷劉廙。   《阮子政論》五卷阮武。   《劉氏政論》十卷劉邵。   《桓氏世要論》十二卷桓范。   《陳子要言》十四卷陳融。   李文博《治道集》十卷   邯鄲綽《五經析疑》三十卷   尹知章注《管子》三十卷   又注《韓子》卷亡。   杜佑《管氏指略》二卷   李敬玄《正論》三卷   右法家類十五家,十五部,一百六十六卷。尹知章以下不著錄三家,三十五卷。   《鄧析子》一卷   《尹文子》一卷   《公孫龍子》三卷   陳嗣古注《公孫龍子》一卷   劉邵《人物誌》三卷   劉炳注《人物誌》三卷   姚信《士緯》十卷   魏文帝《士操》一卷   盧毓《九州人士論》一卷   范謐《辨名苑》十卷   僧遠年《兼名苑》二十卷   賈大隱注《公孫龍子》一卷   趙武孟《河西人物誌》十卷   杜周士《廣人物誌》三卷   宋璲《吳興人物誌》十卷字勝之,吳興烏程人,大中時。右名家類十二家,十二部,五十五卷。趙武孟以下不著錄三家,二十三卷。   《墨子》十五卷墨翟。   《隨巢子》一卷   《胡非子》一卷   右墨家類三家,三部,一十七卷。   《鬼谷子》二卷蘇秦。   樂台注《鬼谷子》三卷   梁元帝《補闕子》十卷   尹知章注《鬼谷子》三卷   右縱橫家類四家,四部,一十五卷。尹知章不著錄。   《尉繚子》六卷   《屍子》十卷屍佼。   《呂氏春秋》二十六卷呂不韋撰,高誘注。   許慎注《淮南子》二十一卷淮南王劉安。   高誘注《淮南子》二十一卷   又《淮南鴻烈音》二卷   嚴尤《三將軍論》一卷   王充《論衡》三十卷   應邵《風俗通義》三十卷   《蔣子萬機論》十卷蔣濟。   杜恕《篤論》四卷   鍾會《芻蕘論》五卷   《傅子》一百二十卷傅玄。   張儼《默記》三卷   又《誓論》三十卷   裴玄《新言》五卷   蘇道《立言》十卷   劉欽《新義》十八卷   《秦子》三卷秦菁。   張明《折言論》二十卷   《古訓》十卷   孔衍《說林》五卷   《抱朴子外篇》二十卷葛洪。   楊偉《時務論》十二卷   范泰《古今善言》三十卷   徐益壽《記聞》三卷   《何子》五卷何楷。   《劉子》十卷劉勰。   梁元帝《金樓子》十卷   硃澹遠《語麗》十卷   又《語對》十卷   《張公雜記》一卷張華。   陸士衡《要覽》三卷   郭義恭《廣志》二卷   崔豹《古今注》三卷   伏侯《古今注》三卷   江邃《釋文》十卷   盧辯《稱謂》五卷   謝昊《物始》十卷   任昉《文章始》一卷張績補。   姚察《續文章始》一卷   庾肩吾《采璧》三卷   韋道孫《新略》十卷   徐陵《名數》十卷   沈約《袖中記》二卷   范謐《典墳數集》十卷   侯亶《祥瑞圖》八卷   孟眾《張掖郡玄石圖》一卷   高堂隆《張掖郡玄石圖》一卷   孫柔之《瑞應圖記》三卷   熊理《瑞應圖贊》三卷   顧野王《符瑞圖》十卷   又《祥瑞圖》十卷   王劭《皇隋靈感志》十卷   許善心《皇隋瑞文》十四卷   何望之《諫林》十卷   虞通之《善諫》二卷   孟儀《子林》二十卷   沈約《子鈔》三十卷   庾仲容《子鈔》三十卷   殷仲堪《論集》九十六卷   崔宏《帝王集要》三十卷   陸澄《述正論》十三卷   又《缺文》十卷   徐除《文府》七卷宗道寧注。   劉守敬《四部言心》十卷   《新舊傳》四卷   《古今辨作錄》三卷   《博覽》十五卷   《部略》十五卷   《翰墨林》十卷   魏征《群書治要》五十卷   《麟閣詞英》六十卷高宗時敕撰。   硃敬則《十代興亡論》十卷   薛克構《子林》三十卷   虞世南《帝王略論》五卷   劉伯莊《群書治要音》五卷   張大素《說林》二十卷   王方慶《續世說新書》十卷   韓潭《統載》三十卷夏綏銀節度使。貞元十三年上。   熊執易《化統》五百卷執易類九經為書,三十年乃成,未及上,卒於西川,武元衡將為寫進,妻薛藏之不許。   李文成《博雅志》十三卷安國公興貴子。   元懷景《屬文要義》十卷   崔玄眴部m行己要范》十卷   盧藏用《子書要略》一卷   馬亹《意林》三卷   《魏氏手略》二十卷魏謨。   辛之諤《敘訓》二捲開元十七年上,授長社尉。   《博聞奇要》二十卷開元武功縣人徐闉上,詔試文章,留集賢院校理。   周蒙《續古今注》三卷   薛洪《古今精義》十五卷   趙蕤《長短要術》十卷字太賓,梓州人。開元,召之不赴。   杜佑《理道要訣》十卷   賀蘭正元《用人權衡》十卷貞元十三年上。   樊宗師《魁紀公》三十卷   又《樊子》三十卷   郭昭度《治書》十卷   硃樸《致理書》十卷   蘇源《治亂集》三卷唐末人。   張薦《江左寓居錄》卷亡。   張楚金《紳誡》三卷   馮伉《諭蒙》一卷   庾敬休《諭善錄》七卷   蕭佚《牧宰政術》二卷耒陽令。   魯人初《公侯政術》十卷魯人名初不著姓,大中人。   李知保《檢志》三卷代宗信州司倉參軍。   王范《續蒙求》三卷   白廷翰《唐蒙求》三卷廣明人。   李伉《系蒙》二卷   盧景亮《三足記》二卷   右雜家類六十四家,七十五部,一千一百三卷。失姓名六家,虞世南以下不著錄三十四家,八百一十六卷。   《范子計然》十五卷范蠡問,計然答。   《尹都尉書》三卷   《汜勝之書》二卷   崔寔《四民月令》一卷   賈思勰《齊民要術》十卷   宗懍《荊楚歲時記》一卷   杜公贍《荊楚歲時記》二卷   杜台卿《玉燭寶典》十二卷   王氏《四時錄》十二卷   戴凱之《竹譜》一卷   顧烜《錢譜》一卷   浮丘公《相鶴經》一卷   堯須跋《鷙擊錄》二十卷   《相馬經》三卷   伯樂《相馬經》一卷   徐成等《相馬經》二卷   諸葛穎《種植法》七十七卷   又《相馬經》六十卷   甯戚《相牛經》一卷   范蠡《養魚經》一卷   《禁苑實錄》一卷   《鷹經》一卷   《蠶經》一卷   又二卷   《相貝經》一卷   武後《兆人本業》三卷   王方慶《園庭草木疏》二十一卷   《孫氏千金月令》三卷孫思邈。   李淳風《演齊民要術》卷亡。   李邕《金谷園記》一卷   薛登《四時記》二十卷   裴澄《乘輿月令》二十卷國子司業。貞元十一年上。   王涯《月令圖》一軸   李綽《秦中歲時記》一卷   韋行規《保生月錄》一卷   韓鄂《四時纂要》五卷   《歲華紀麗》二卷   右農家類十九家,二十六部,二百三十五卷。失姓名六家,王方慶以下不著錄十一家,六十六卷。   《燕丹子》一卷燕太子。   邯鄲淳《笑林》三卷   裴子野《類林》三卷   張華《博物誌》十卷   又《列異傳》一卷   賈泉注《郭子》三卷郭澄之。   劉義慶《世說》八卷   又《小說》十卷   劉孝標《續世說》十卷   殷芸《小說》十卷   劉齊《釋俗語》八卷   蕭賁《辨林》二十卷   劉炫《酒孝經》一卷   庾元威《座右方》三卷   侯白《啟彥錄》十卷   《雜語》五卷   戴祚《甄異傳》三卷   袁王壽《古異傳》三卷   祖沖之《述異記》十卷   劉質《近異錄》二卷   干寶《搜神記》三十卷   劉之遴《神錄》五卷   梁元帝《妍神記》十卷   祖台之《志怪》四卷   孔氏《志怪》四卷   荀氏《靈鬼志》三卷   謝氏《鬼神列傳》二卷   劉義慶《幽明錄》三十卷   東陽無疑《齊諧記》七卷   吳均《續齊諧記》一卷   王延秀《感應傳》八卷   陸果《系應驗記》一卷   王琰《冥祥記》一卷   王曼穎《續冥祥記》十一卷   劉泳《因果記》十卷   顏之推《冤魂志》三卷   又《集靈記》十卷   《征應集》二卷   侯君素《旌異記》十五卷   李恕《誡子拾遺》四卷   《開元御集誡子書》一卷   王方慶《王氏神通記》十卷   狄仁傑《家范》一卷   《盧公家范》一卷盧僎。   蘇瑰《中樞龜鏡》一卷   姚元崇《六誡》一卷   《事始》三卷劉孝孫、房德懋。   劉睿《續事始》三卷   元結《猗犴子》一卷   趙自勉《造化權輿》六卷   《通微子十物誌》一卷   吳筠《兩同書》一卷   李涪《刊誤》二卷   李匡文《資暇》三卷   《炙轂子雜錄註解》五卷王叡。   蘇鶚《演義》十卷   又《杜陽雜編》三卷字德祥,光啟中進士第。   《柳氏家學要錄》二卷柳珵。   盧光啟《初舉子》一卷字子忠,相昭宗。   劉訥言《俳諧集》十五卷   陳翱《卓異記》一卷憲、穆時人。   裴紫芝《續卓異記》一卷   薛用弱《集異記》三卷字中勝,長慶光州刺史。   李玫《纂異記》一卷大中時人。   李亢《獨異志》十卷   谷神子《博異志》三卷   沈如筠《異物誌》三卷   《古異記》一卷   劉餗《傳記》三卷一作《國史異纂》。   牛肅《紀聞》十卷   陳鴻《開元昇平源》一卷字大亮,貞元主客郎中。   張薦《靈怪集》二卷   陸長源《辨疑志》三卷   李繁《說纂》四卷   戴少平《還魂記》一卷貞元待詔。   牛僧孺《玄怪錄》十卷   李復言《續玄怪錄》五卷   陳翰《異聞集》十卷唐末屯田員外郎。   鄭遂《洽聞記》一卷   鍾輅《前定錄》一卷   趙自勤《定命論》十卷天寶秘書監。   呂道生《定命錄》二卷大和中,道生增趙自勤之說。   溫畬《續定命錄》一卷   胡璩《譚賓錄》十卷字子溫,文、武時人。   韋絢《劉公嘉話錄》一卷絢,字文明,執誼子也,鹹通義武軍節度使。劉公,禹錫也。   《戎幕閒談》一卷   趙璘《因話錄》六卷字澤章,大中衢州刺史。   袁郊《甘澤謠》一卷   溫庭筠《干蓬S子》三卷   又《採茶錄》一卷   段成式《酉陽雜俎》三十卷   《廬陵官下記》二卷   康軿《劇談錄》三卷字駕言,乾符進士第。   高彥休《闕史》三卷   《盧子史錄》卷亡。   又《逸史》三卷大中時人。   李隱《大唐奇事記》十卷鹹通中人。   陳劭《通幽記》一卷   范攄《雲溪友議》三卷鹹通時,自稱五雲溪人。   李躍《嵐齋集》二十五卷   尉遲樞《南楚新聞》三卷並唐末人。   張固《幽閒鼓吹》一卷   《常侍言旨》一卷柳珵。   《盧氏雜說》一卷   《桂苑叢譚》一卷馮翊子子休。   《樹萱錄》一卷   《會昌解頤》四卷   《松窗錄》一卷   《芝田錄》一卷   《玉泉子見聞真錄》五卷   張讀《宣室志》十卷   柳祥《瀟湘錄》十卷   皇甫松《醉鄉日月》三卷   何自然《笑林》三卷   焦璐《窮神秘苑》十卷   裴鉶《傳奇》三卷高駢從事。   劉軻《牛羊日曆》一卷牛僧孺、楊虞卿事。檀欒子皇甫松序。   《補江總白猿傳》一卷   郭良輔《武孝經》一卷   陸羽《茶經》三卷   張又新《煎茶水記》一卷   封演《續錢譜》一卷   右小說家類三十九家,四十一部,三百八卷。失姓名二家,李恕以下不著錄七十八家,三百二十七卷。   趙嬰注《周髀》一卷   甄鸞注《周髀》一卷   張衡《靈憲圖》一卷   又《渾天儀》一卷   王蕃《渾天象注》一卷   姚信《昕天論》一卷   《石氏星經簿贊》一卷石申。   虞喜《安天論》一卷   《甘氏四七法》一卷甘德。   劉表《荊州星占》二卷   劉叡《荊州星占》二十卷   《天文集占》三卷   祖晛矰均m天文錄》三十卷   韓楊《天文要集》四十卷   高文洪《天文橫圖》一卷   吳雲《天文雜占》一卷   陳卓《四方星占》一卷   又《五星占》一卷   《天文集占》七卷   孫僧化等《星占》三十三卷   史崇《十二次二十八宿星占》十二卷   庾季才《靈台秘苑》一百二十卷   逄行珪《玄機內事》七卷   《論二十八宿度數》一卷   《五星兵法》一卷   《黃道略星占》一卷   《孝經內記星圖》一卷   《周易分野星國》一卷   李淳風釋《周髀》二卷   又《乙巳占》十二卷   《天文占》一卷   《大象元文》一卷   《乾坤秘奧》七卷   《法象志》七卷   《太白會運逆兆通代記圖》一卷淳風與袁天綱集。   武密《古今通占鏡》三十卷   《大唐開元占經》一百一十卷瞿曇悉達集。   董和《通乾論》十五卷和,本名純,避憲宗名改。善歷算。裴胄為荊南節度,館之,著是書雲。   《長慶算五星所在宿度圖》一卷   司天少監徐升。   黃冠子李播《天文大象賦》一卷李台集解。   王希明《丹元子步天歌》一卷   右天文類二十家,三十部,三百六卷。失姓名六家,李淳風《天文占》以下不著錄六家,一百七十五卷。   劉向《九章重差》一卷   徐岳《九章算術》九卷   又《算經要用百法》一卷   《數術記遺》一卷甄鸞注。   張丘建《算經》一卷甄鸞注。   董泉《三等數》一卷甄鸞注。   夏侯陽《算經》一卷甄鸞注。   甄鸞《九章算經》九卷   又《五曹算經》五卷   《七曜本起歷》五卷   《七曜歷算》二卷   《歷術》一卷   韓延《夏侯陽算經》一卷   宋泉之《九經術疏》九卷   劉徽《海島算經》一卷   又《九章重差圖》一卷   劉祐《九章雜算文》二卷   陰景愉《七經算術通義》七卷   信都芳《器准》三卷   《黃鐘算法》四十卷   劉歆《三統歷》一卷   《四分歷》一卷   《推漢書律歷志術》一卷   劉洪《乾象歷術》三卷闞澤注。   《乾象歷》三卷   楊偉《魏景初歷》三卷   何承天《宋元嘉歷》二卷   又《刻漏經》一卷   虞廣}《梁大同歷》一卷   吳伯善《陳七曜歷》五卷   孫僧化《後魏永安歷》一卷   李業興《後魏甲子歷》一卷   《後魏武定歷》一卷   宋景業《北齊天保歷》一卷   《北齊甲子元歷》一卷   王琛《周大象歷》二卷   馬顯《周甲寅元歷》一卷   《周甲子元歷》一卷   劉孝孫《隋開皇歷》一卷   又《七曜雜術》二卷   李德林《隋開皇歷》一卷   張胄玄《隋大業歷》一卷   又《玄歷術》一卷   《七曜歷疏》三卷   劉焯《皇極歷》一卷   趙匪て《河西壬辰元歷》一卷   《河西甲寅元歷》一卷   劉智《正歷》四卷薛夏訓。   《姜氏歷術》三卷   崔浩《律歷術》一卷   《歷日義統》一卷   《歷日吉凶注》一卷   硃史《刻漏經》一卷   宋景《刻漏經》一卷   李淳風注《周髀算經》二卷   又注《九章算術》九卷   注《九章算經要略》一卷   注《五經算術》二卷   注《張丘建算經》三卷   注《海島算經》一卷   注《五曹孫子等算經》二十卷   注《甄鸞孫子算經》三卷   釋祖沖之《綴術》五卷   《皇極歷》一卷   傅仁均《大唐戊寅歷》一卷   《唐麟德歷》一卷   《麟德歷出生記》十卷   王孝通《緝古算術》四卷太史丞李淳風注。   《算經表序》一卷   南宮說《光宅歷草》十卷   瞿曇謙《大唐甲子元辰歷》一卷   《大唐刻漏經》一卷   王勃《千歲歷》卷亡。   謝察微《算經》三卷   江本《一位算法》二卷   陳從運《得一算經》七卷   魯靖《新集五曹時要術》三卷   邢和璞《穎陽書》三卷隱穎陽石堂山。   僧一行《開元大衍歷》一卷   又《歷議》十卷   《歷立成》十二卷   《歷草》二十四卷   《七政長歷》三卷   《心機算術括》一卷黃棲巖注。   《寶應五紀歷》四十卷   《建中正元歷》二十八卷   曹士□《七曜符天歷》一卷建中時人。   《七曜符天人元歷》三卷   龍受《算法》二卷貞元人。   《長慶宣明歷》三十四卷   《長慶宣明歷要略》一卷   《宣明歷超捷例要略》一卷   邊岡《景福崇玄歷》四十卷岡稱處士。   《大衍通元鑒新歷》三卷貞元至大中。   《大唐長歷》一卷   《都利聿斯經》二卷貞元中,都利術士李彌乾傳自西天竺,有璩公者譯其文。   陳輔《聿斯四門經》一卷   右歷算類三十六家,七十五部,二百三十七卷失姓名五家,王勃以下不著錄十九家,二百二十六卷。   《黃帝問玄女法》三卷   《黃帝用兵法訣》一卷   《黃帝兵法孤虛推記》一卷   《黃帝太一兵歷》一卷   《黃帝太公三宮法要訣》一卷   《太公陰謀》三卷   又《陰謀三十六用》一卷   《金匱》二卷   《六韜》六卷   《當敵》一卷   《周書陰符》九卷   《周呂書》一卷   田穰苴《司馬法》三卷   魏武帝注《孫子》三卷   又《續孫子兵法》二卷   《兵書接要》七卷孫武。   孟氏解《孫子》二卷   沈友注《孫子》二卷   賈詡注《吳子兵法》一卷吳起。   《吳孫子三十二壘經》一卷   伍子胥《兵法》一卷   黃石公《三略》三卷   又《陰謀乘斗魁剛行軍秘》一卷   成氏《三略訓》三卷   《張良經》一卷   《張氏七篇》七卷張良   魏文帝《兵書要略》十卷   宋高祖《兵法要略》一卷   司馬彪《兵記》十二卷   孔衍《兵林》六卷   葛洪《兵法孤虛月時秘要法》一卷   梁武帝《兵法》一卷   梁元帝《玉韜》十卷   劉祐《金韜》十卷   蕭吉《金海》四十七卷   陶弘景《真人水鏡》十卷   《握鏡》三卷   王略《武林》一卷   《許子新書軍勝》十卷   樂產《王佐秘書》五卷   後周齊王憲《兵書要略》十卷   隋高祖《新撰兵書》三十卷   解忠鯁《龍武玄兵圖》二卷   《新兵法》二十四卷   《用兵要術》一卷   《太一兵法》一卷   《兵法要訣》一卷   《承神兵書》八卷   《兵機》十五卷   《兵書要略》十卷   《用兵撮要》二卷   《兵春秋》一卷   《獸斗亭亭》一卷   《玉帳經》一卷   《三陰圖》一卷   《兵法雲氣推占》一卷   《武德圖五兵八陣法要》一卷   李靖《六軍鏡》三卷   員半千《臨戎孝經》二卷   李淳風《縣鏡》十卷   李筌注《孫子》二卷   又《太白陰經》十卷   《青囊括》一卷   杜牧注《孫子》三卷   陳皞注《孫子》一卷   賈林注《孫子》一卷   孫□注《吳子》一卷   裴行儉《安置軍營行陣等四十六訣》一卷   李嶠《軍謀前鑒》十卷   郭元振《定遠安邊策》三卷   吳兢《兵家正史》九卷   李處祐《兵法》開元中左衛中郎將,奉詔撰。卷亡。   鄭虔《天寶軍防錄》卷亡。   劉秩《止戈記》七卷   《至德新議》十二卷   董承祖《至德元寶玉函經》十卷   李光弼《統軍靈轄秘策》一卷一作《武記》   裴守一《軍誡》三卷   《裴子新令》二卷裴緒。   韓滉《天事序議》一卷   韋皋《開復西南夷事狀》十七卷   范傳正《西陲要略》三卷   王公亮《兵書》十八卷長慶元年上。商州刺史。   《行師類要》七卷   燕僧利正《長慶人事軍律》三卷   李渤《御戎新錄》二十卷   李德裕《西南備邊錄》十三卷   杜希全《新集兵書要訣》三卷   張道古《兵論》一卷字子美,景福進士第。   右兵書類二十三家,六十部,三百一十九卷。失姓名十四家,李筌以下不著錄二十五家,一百六十三卷。   史蘇《沈思經》一卷   《焦氏周易林》十六卷焦贛。   《京氏周易四時候》二卷京房。   又《周易飛候》六卷   《周易混沌》四卷   《周易錯卦》八卷   《逆刺》三卷   《費氏周易逆刺占災異》十二卷費直。   又《周易林》二卷   《崔氏周易林》十六卷崔篆。   鄭玄注《九宮行棋經》三卷   管輅《周易林》四卷   又《鳥情逆占》一卷   張滿《周易林》七卷   《許氏周易雜占》七卷許峻。   尚廣《周易雜占》八卷   《武氏周易雜占》八卷   魏伯陽《周易參同契》二卷   又《周易五相類》一卷   《徐氏周易筮占》二十四卷徐苗。   伏曼容《周易集林》十二卷   伏氏《周易集林》一卷   杜氏《新易林占》三卷   梁運《周易雜占筮訣文》二卷   虞翻《周易集林律歷》一卷   郭璞《周易洞林解》三卷   梁元帝《連山》三十卷   又《洞林》三卷   郭氏《易腦》一卷   《周易立成占》六卷   《易林》十四卷   《周易新林》一卷   《易律歷》一卷   《周易服藥法》一卷   《易三備》三卷   《易髓》一卷   《周易問》十卷   《周易雜圖序》一卷   《周易八卦斗內圖》一卷   《周易內卦神筮法》二卷   《周易雜筮占》四卷   《老子神符易》一卷   《孝經元辰》二卷   《推元辰厄命》一卷   《元辰章》三卷   《元辰》一卷   《雜元辰祿命》二卷   《萿e祿命》二卷   孫僧化《六甲開天歷》一卷   翼奉《風角要候》一卷   王琛《風角六情訣》一卷   又《推產婦何時產法》一卷   《九宮行棋立成》一卷   《祿命書》二卷   《遁甲開山圖》一卷   劉孝恭《風角鳥情》二卷   又《祿命書》二十卷   《鳥情占》一卷   《風角》十卷   《九宮經角》三卷   《婚嫁書》二卷   《登壇經》一卷   《太一大遊歷》二卷   《大游太一歷》一卷   《曜靈經》一卷   《七政歷》一卷   《六壬歷》一卷   《六壬擇非經》六卷   《靈寶登圖》一卷   梁主榮《光明符》十二卷   《推二十四氣歷》一卷   《太一歷》一卷   曹氏《黃帝式經三十六用》一卷   《玄女式經要訣》一卷   董氏《大龍首式經》一卷   《桓公式經》一卷   宋琨《式經》一卷   《六壬式經雜占》九卷   《雷公式經》一卷   《太一式經》二卷   《太一式經雜占》十卷   《黃帝式用常陽經》一卷   《黃帝龍首經》二卷   《黃帝集靈》三卷   《黃帝降國》一卷   《黃帝斗歷》一卷   《太史公萬歲歷》一卷司馬談。   《萬歲歷祠》二卷   任氏《千歲歷祠》二卷   《舉百事要略》一卷   張衡《黃帝飛鳥歷》一卷   《太一飛鳥歷》一卷   《太一九宮雜占》十卷   《九宮經》三卷   《堪輿歷注》二卷   殷紹《黃帝四序堪輿》一卷   《地節堪輿》二卷   伍子胥《遁甲文》一卷   信都芳《遁甲經》二卷   葛洪《三元遁甲圖》三卷   許昉《三元遁甲》六卷   杜仲《三元遁甲》一卷   榮氏《遁甲開山圖》二卷   《遁甲經》十卷   《遁甲囊中經》一卷   《遁甲推要》一卷   《遁甲秘要》一卷   《遁甲九星歷》一卷   《遁甲萬一訣》三卷   《三元遁甲立成圖》二卷   《遁甲立成法》三卷   《遁甲九宮八門圖》一卷   《遁甲三奇》三卷   《陽遁甲》九卷   《陰遁甲》九卷   《遁甲三元九甲立成》一卷   《白澤圖》一卷   《武王須臾》二卷   《師曠占書》一卷   《東方朔占書》一卷   《淮南王萬畢術》一卷   樂產《神樞靈轄》十卷   柳彥詢《龜經》三卷   柳世隆《龜經》三卷   劉寶真《龜經》一卷   王弘禮《龜經》一卷   莊道名《龜經》一卷   蕭吉《五行記》五卷   又《五姓宅經》二十卷   《葬經》二卷   王璨《新撰陰陽書》三十卷   《青烏子》三卷   《葬經》八卷   《葬書地脈經》一卷   《墓書五陰》一卷   《雜墓圖》一卷   《墓圖立成》一卷   《六甲塚名雜忌要訣》二卷   郭氏《五姓墓圖要訣》五卷   《壇中伏屍》一卷   胡君《玄女彈五音法相塚經》一卷   《百怪書》一卷   《祠灶經》一卷   《解文》一卷   周宣《占夢書》三卷   孫思邈《龜經》一卷   又《五兆算經》一卷   《龜上五兆動搖經訣》一卷   《福祿論》三卷   李淳風《四民福祿論》三卷   又《玄悟經》三卷   《太一元鑒》五卷   《占燈經》一卷   《注鄭玄九旗飛變》一卷   《三元經》一卷   《太一樞會賦》一卷玄宗注。   崔知悌《產圖》一卷   呂才《陰陽書》五十三卷   《廣濟陰陽百忌歷》一卷   《大唐地理經》十卷貞觀中上。   袁天綱《相書》七卷   《要訣》三卷   陳恭釗《天寶歷》二卷天寶中詔定。   趙同珍《壇經》一卷   黎干《蓬瀛書》三卷   賈耽《唐七聖歷》一卷   李遠《龍紀聖異歷》一卷   竇維鋈《廣古今五行記》三十卷   濮陽夏樵子《五行志》五卷   《祿命人元經》三卷   楊龍光《推計祿命厄運詩》一卷   王希明《太一金鏡式經》十卷開元中詔撰。   僧一行《天一太一經》一卷   又《遁甲十八局》一卷   《太一局遁甲經》一卷   《五音地理經》十五卷   《六壬明鏡連珠歌》一卷   《六壬髓經》三卷   馬先《天寶太一靈應式記》五卷   李鼎祚《連珠明鏡式經》十卷開耀中上之。   蕭君靖《遁甲圖》開元僕寺主簿,奉詔撰。卷亡。   司馬驤《遁甲符寶萬歲經國歷》一卷驤與弟裕同撰。   曹士□《金匱經》三卷   馬雄《絳囊經》一卷雄稱居士。   李靖《玉帳經》一卷   李筌《六壬大玉帳歌》十卷   王叔政《推太歲行年吉凶厄》一卷   由吾公裕《葬經》三卷   孫季邕《葬范》三卷   盧重元《夢書》四卷開元人。   柳璨《夢雋》一卷   右五行類六十家,一百六十部,六百四十七卷。失姓名六十五家,袁天綱以下不著錄二十五家,一百三十二卷。   郝沖、虞譚法《投壺經》一卷   魏文帝《皇博經》一卷   《大小博法》二卷   《大博經行棋戲法》二卷   鮑宏《小博經》一卷   《博塞經》一卷   《雜博戲》五卷   隋煬帝《二儀簿經》一卷   范汪等注《棋品》五卷   梁武帝《棋評》一卷   《棋勢》六卷   《圍棋後九品序錄》一卷   《竹苑仙棋圖》一卷   周武帝《象經》一卷   何妥《象經》一卷   王褒《象經》一卷   王裕注《象經》一卷   《今古術藝》十五卷   李嗣真《畫後品》一卷   《禮圖等雜畫》五十六卷   漢王元昌畫《漢賢王圖》   閻立德畫《文成公主降蕃圖》   《玉華宮圖》   《鬥雞圖》   閻立本畫《秦府十八學士圖》   《凌煙閣功臣二十四人圖》   范長壽畫《風俗圖》   《醉道士圖》   王定畫《本草訓誡圖》貞觀尚方令。   檀智敏畫《游春戲藝圖》振武校尉。   殷雰、韋無忝畫《皇朝九聖圖》   《高祖及諸王圖》   《太宗自定輦上圖》   《開元十八學士圖》開元人。   董萼畫《盤車圖》開元人,字重照。   曹元廓畫《後周北齊梁陳隋武德貞觀永徽等朝臣圖》   《高祖太宗諸子圖》   《秦府學士圖》   《凌煙圖》武後左尚方令。   楊昇畫《望賢宮圖》   《安祿山真》   張萱畫《少女圖》   《乳母將嬰兒圖》   《按羯鼓圖》   《鞦韆圖》並開元館畫直。   談皎畫《武惠妃舞圖》   《佳麗寒食圖》   《佳麗伎樂圖》   韓干畫《龍朔功臣圖》   《姚宋及安祿山圖》   《相馬圖》   《玄宗試馬圖》   《寧王調馬打球圖》大梁人,太府寺丞。   陳宏畫《安祿山圖》   《玄宗馬射圖》   《上黨十九瑞圖》永王府長史。   王象畫《鹵簿圖》   田琦畫《洪崖子橘木圖》德平子,汝南太守。   竇師綸畫《內庫瑞錦對雉斗羊翔鳳游麟圖》字希言,太宗秦王府諮議、相國錄事參軍,封陵陽公。   韋匽殿e《天竺胡僧渡水放牧圖》鑾子。   周昉畫《撲蝶》、《按箏》、《楊真人降真》、《五星》等圖各一卷字景玄。   張彥遠《歷代名畫記》十卷   姚最《續畫品》一卷   裴孝源《畫品錄》一卷中書舍人,記貞觀、顯慶年事。   顧況《畫評》一卷   硃景玄《唐畫斷》三卷會昌人。   竇蒙《畫拾遺》卷亡。   吳恬《畫山水錄》卷亡。恬一名玢,字建康,青州人。   王琚《射經》一卷   張守忠《射記》一卷   任權《弓箭論》一卷   上官儀《投壺經》一卷   王積薪《金谷園九局圖》一捲開元待詔。   韋珽《棋圖》一卷   呂才《大博經》二卷   董叔經《博經》一卷貞元中上。   李郃《骰子選格》三卷字中玄,賀州刺史。   右雜藝術類十一家,二十部,一百四十二卷。失姓名八家,張彥遠以下不著錄一十六家,一百一十七卷。   何承天併合《皇覽》一百二十二卷   徐爰併合《皇覽》八十四卷   劉孝標《類苑》一百二十卷   劉杳《壽光書苑》二百卷   徐勉《華林遍略》六百卷   祖孝征等《脩文殿御覽》三百六十卷   虞綽等《長洲玉鏡》二百三十八卷   諸葛穎《玄門寶海》一百二十卷   張氏《書圖泉海》七十卷   《要錄》六十卷   《檢事書》一百六十卷   《帝王要覽》二十卷   《文思博要》一千二百卷   《目》十二卷右僕射高士廉、左僕射房玄齡、特進魏征、中書令楊師道、兼中書侍郎岑文本、禮部侍郎彥相時、國子司業硃子奢、博士劉伯莊、太學博士馬嘉運、給事中許敬宗、司文郎中崔行功、太常博士呂才、秘書丞李淳風、起居郎褚遂良、晉王友姚思廉、太子舍人司馬宅相等奉詔撰,貞觀十五年上。   許敬宗《搖山玉彩》五百卷孝敬皇帝令太子少師許敬宗、司議郎孟利貞、崇賢館學士郭瑜,顧胤、右史董思恭等撰。   《累璧》四百卷   又《目錄》四卷許敬宗等撰,龍朔元年上。   《東殿新書》二百卷許敬宗、李義府奉詔於武德內殿修撰。其書自《史記》至《晉書》,刪其繁辭。龍朔元年上,高宗制序。   歐陽詢《藝文類聚》一百卷令狐德棻、袁朗、趙弘智等同脩。   虞世南《北堂書鈔》一百七十三卷   張大素《策府》五百八十二卷   武後《玄覽》一百卷   《三教珠英》一千三百卷   《目》十三卷張昌宗、李嶠、崔湜、閻朝隱、徐彥伯、張說、沈佺期、宋之問、富嘉篸、喬侃、員半千、薛曜等撰。開成初改為《海內珠英》,武後所改字並復舊。   孟利貞《碧玉芳林》四百五十卷   《玉藻瓊林》一百卷   王義方《筆海》十卷   《玄宗事類》一百三十卷   又《初學記》三十卷張說類集要事以教諸王,徐堅、韋述、余欽、施敬本、張烜、李銳、孫季良等分撰。   是光乂《十九部書語類》十卷開元末,自秘書省正字上,授集賢院修撰,後賜姓齊。   劉秩《政典》三十五卷   杜佑《通典》二百卷   蘇冕《會要》四十卷   《續會要》四十卷楊紹復、裴德融、崔谻翩B薛逢、鄭言、周膚敏、薛廷望、於珪、於球等撰,崔弦監脩。   陸贄《備舉文言》二十卷   劉綺《莊集類》一百卷   高丘《詞集類略》三十卷   陸羽《警年》十卷   張仲素《詞圃》十卷字繪之,元和翰林學士、中書舍人。   《元氏類集》三百卷元稹。   《白氏經史事類》三十卷白居易。一名《六貼》。   《王氏千門》四十卷王洛賓。   於立政《類林》十卷   郭道規《事鑒》五十卷   馬幼昌《穿楊集》四卷判目。   盛均《十三家貼》均,字之材,泉州南安人,終昭州刺史。以《白氏六帖》未備而廣之,卷亡。   竇蒙《青囊書》十卷國子司業。   韋稔《瀛類》十卷   《應用類對》十卷   高測《韻對》十卷   溫庭筠《學海》三十卷   王博古《脩文海》十七卷   李途《記室新書》三十卷   孫翰《錦繡谷》五卷   張楚金《翰苑》七卷   皮氏《鹿門家鈔》九十卷皮日休,字襲美,鹹通太常博士。   劉揚名《戚苑纂要》十卷   《戚苑英華》十卷袁說重脩。   右類書類十七家,二十四部,七千二百八十八卷。失姓名三家,王義方以下不著錄三十二家,一千三百三十八卷。   皇甫謐《皇帝三部針經》十二卷   張子存《赤烏神針經》一卷   《黃帝針灸經》十二卷   《黃帝雜注針經》一卷   《黃帝針經》十卷   《玉匱針經》十二卷   《龍銜素針經並孔穴蝦蟆圖》三卷   《徐叔向針灸要鈔》一卷   《黃帝明堂經》三卷   《黃帝明堂》三卷   楊玄注《黃帝明堂經》三卷   《黃帝內經明堂》十三卷   《黃帝十二經脈明堂五藏圖》一卷   曹氏《黃帝十二經明堂偃側人圖》十二卷   秦承祖《明堂圖》三卷   《明堂孔穴》五卷   秦越人《黃帝八十一難經》二卷   全元起注《黃帝素問》九卷   靈寶注《黃帝九靈經》十二卷   《黃帝甲乙經》十二卷   《黃帝流注脈經》一卷   《三部四時五藏辨候診色脈經》一卷   《脈經》十卷   徐氏《脈經訣》三卷   王子顒《脈經》二卷   歧伯《灸經》一卷   雷氏《灸經》一卷   《五藏訣》一卷   《五藏論》一卷   賈和光《鈴和子》十卷   王冰注《黃帝素問》二十四卷   《釋文》一卷冰號啟元子。   楊上善注《黃帝內經明堂類成》十三卷   又《黃帝內經太素》三十卷   甄權《脈經》一卷   《針經鈔》三卷   《針方》一卷   《明堂人形圖》一卷   米遂《明堂論》一卷   右明堂經脈類一十六家,三十五部,二百三十一卷。失姓名十六家,甄權以下不著錄二家,七卷。   《神農本草》三卷   雷公集撰《神農本草》四卷   《吳氏本草因》六卷吳普。   《李氏本草》三卷   原平仲《靈秀本草圖》六卷   殷子嚴《本草音義》二卷   《本草用藥要妙》九卷   《本草病源合藥節度》五卷   《本草要術》三卷   《療癰疽耳眼本草要妙》五卷   《桐君藥錄》三卷   徐之才《雷公藥對》二卷   僧行智《諸藥異名》十卷   《藥類》二卷   《藥目要用》二卷   《四時採取諸藥及合和》四卷   《名醫別錄》三卷   吳景《諸病源候論》五十卷   《巢氏諸病源候論》五十卷巢元方。   徐嗣伯《雜病論》一卷   又《徐氏落年方》三卷   《彭祖養性經》一卷   《延年秘錄》十二卷   秦承祖《藥方》四十卷   吳普集《華氏藥方》十卷華佗。   葛洪《肘後救卒方》六卷   梁武帝《坐右方》十卷   《如意方》十卷   陶弘景集注《神農本草》七卷   又《效驗方》十卷   《補肘後救卒備急方》六卷   《太清玉石丹藥要集》三卷   《太清諸草木方集要》三卷   隋煬帝敕撰《四海類聚單方》十六卷   王叔和《張仲景藥方》十五卷   又《傷寒卒病論》十卷   《阮河南方》十六卷阮炳。   尹穆纂《范東陽雜藥方》一百七十卷范注。   《胡居士治百病要方》三卷胡洽。   徐叔向《雜療方》二十卷   又《體療雜病方》六卷   《腳弱方》八卷   《解寒食方》十五卷   《阮河南藥方》十七卷   褚澄《雜藥方》十二卷   陳山提《雜藥方》十卷   謝泰《黃素方》二十五卷   孝思《雜湯丸散方》五十七卷   謝士太《刪繁方》十二卷   徐之才《徐王八代效驗方》十卷   又《家秘方》三卷   范世英《千金方》三卷   姚僧垣《集驗方》十卷   陳延之《小品方》十二卷   蘇游《玄感傳屍方》一卷   又《太一鐵胤神丹方》三卷   《俞氏治小兒方》四卷   俞寶《小女節療方》一卷   僧僧深《集方》三十卷   僧鸞《調氣方》一卷   龔慶宣《劉涓子男方》十卷   甘浚之《療癰疽金瘡要方》十四卷   甘伯齊《療癰疽金瘡要方》十二卷   《雜藥方》六卷   《雜丸方》一卷   《名醫集驗方》三卷   《百病膏方》十卷   《雜湯方》八卷   《療目方》五卷   《寒食散方並消息節度》二卷   《婦人方》十卷   《少女方》十卷   《少女雜方》二十卷   《類聚方》二千六百卷   《種芝經》九卷   《芝草圖》一卷   諸葛穎《淮南王食經》一百三十卷   《音》十三卷   《食目》十卷   盧仁宗《食經》三卷   崔浩《食經》九卷   竺暄《食經》四卷   趙武《四時食法》一卷   《太官食法》一卷   《太官食方》十九卷   《四時御食經》一卷   抱朴子《太清神仙服食經》五卷   沖和子《太清璇璣文》七卷   《太清神丹中經》三卷   《太清神仙服食經》五卷   《太清諸丹藥要錄》四卷   京裡先生《金匱仙藥錄》三卷   《神仙服食經》十二卷   《神仙藥食經》一卷   《神仙服食方》十卷   《神仙服食藥方》十卷   《服玉法並禁忌》一卷   《寒食散論》二卷   葛仙公錄《狐子方金訣》二卷   《狐子雜訣》三卷   明月公《陵陽子秘訣》一卷   黃公《神臨藥秘經》一卷   《黃白秘法》一卷   葛氏《房中秘術》一卷   沖和子《玉房秘訣》十卷張鼎   《本草》二十卷   《目錄》一卷   《藥圖》二十卷   《圖經》七卷顯慶四年,英國公李勣、太尉長孫無忌、兼侍中辛茂將、太子賓客弘文館學士許敬宗、禮部郎中兼太子洗馬弘文館大學士孔志約、尚藥奉御許孝崇鬍子彖蔣季璋、尚藥局直長藺復珪許弘直、侍御醫巢孝儉、太子藥藏監蔣季瑜吳嗣宗、丞蔣義方、太醫令蔣季琬許弘、丞蔣茂昌、太常丞呂才賈文通、太史令李淳風、潞王府參軍吳師哲、禮部主事顏仁楚、右監門府長史蘇敬等撰。   孔志約《本草音義》二十卷   蘇敬《新脩本草》二十一卷   又《新脩本草圖》二十六卷   《本草音》三卷   《本草圖經》七卷   甄立言一作權。《本草音義》七卷   又《本草藥性》三卷   《古今錄驗方》五十卷   孟詵《食療本草》三卷   又《補養方》三卷   《必效方》十卷   宋俠《經心方》十卷   《崔氏纂要方》十卷崔行功。   崔知悌《骨蒸病灸方》一卷   王方慶《新本草》四十一卷   又《藥性要訣》五卷   《袖中備急要方》三卷   《嶺南急要方》二卷   《針灸服藥禁忌》五卷   李含光《本草音義》二卷   陳藏器《本草拾遺》十卷開元中人。   鄭虔《胡本草》七卷   孫思邈《千金方》三十卷   又《千金髓方》二十卷   《千金翼方》三十卷   《神枕方》一卷   《醫家要妙》五卷   《楊太僕醫方》一卷失名。天授二年上。   衛嵩《醫門金寶鑒》三卷   許詠《六十四問》一卷   段元亮《病源手鏡》一卷   《伏氏醫苑》一捲伏適。   甘伯宗《名醫傳》七卷   王超《仙人水鏡圖訣》一卷貞觀人。   吳兢《五藏論應像》一卷   裴璡《五藏論》一卷   劉清海《五藏類合賦》五卷   裴王廷《五色傍通五藏圖》一卷   張文懿《藏府通元賦》一卷   段元亮《五藏鏡源》四卷   喻義纂《療癰疽要訣》一卷   《瘡腫論》一卷   沈泰之《癰疽論》二卷   青溪子《萬病拾遺》三卷   又《消渴論》一卷   《腳氣論》三卷   李暄《嶺南腳氣論》一卷   又《方》一卷   《腳氣論》一卷蘇鑒、徐玉等編集。   鄭景岫《南中四時攝生論》一卷   蘇游《鐵粉論》一卷   陳元《北京要術》一卷元為太原少尹。   司空輿《發焰錄》一卷圖父,大中時商州刺史。   青羅子《道光通元秘要術》三卷失姓,鹹通人。   《乾寧晏先生制伏草石論》六卷晏封。   江承宗《刪繁藥詠》三卷鳳翔節度要籍。   玄宗《開元廣濟方》五卷   劉貺《真人肘後方》三卷   王燾《外台秘要方》四十卷   又《外台要略》十卷   德宗《貞元集要廣利方》五卷   《陸氏集驗方》十五卷陸贄。   賈耽《備急單方》一卷   薛弘慶《兵部手集方》三卷兵部尚書李絳所傳方。弘慶,大和河中少尹。   薛景晦《古今集驗方》十卷   元和刑部郎中,貶道州刺史。   劉禹錫《傳信方》二卷   崔玄亮《海上集驗方》十卷   《楊氏產乳集驗方》三卷楊歸厚,元和中,自左拾遺貶鳳州司馬、虢州刺史。方九百一十一。   鄭注《藥方》一卷   《韋氏集驗獨行方》十二卷韋宙。   張文仲《隨身備急方》三卷   蘇越《群方秘要》三卷   李繼皋《南行方》三卷   白仁敘《唐興集驗方》五卷   包會《應驗方》一卷   許孝宗《篋中方》三卷   梅崇《獻方》五卷   姚和眾《童子秘訣》三卷   又《眾童延齡至寶方》十卷   孫會《嬰孺方》十卷   邵英俊《口齒論》一卷   又《排玉集》二卷口齒方。   李昭明《嵩台集》三卷   陽曄《膳夫經手錄》四卷   嚴龜《食法》十卷震之後,鎮西軍節度使譔子也。昭宗時宣慰汴寨。   右醫術類六十四家,一百二十部,四千四十六卷。失姓名三十八家,王方慶以下不著錄五十五家,四百八卷。 志第五十 藝文四   丁部集錄,其類三:一曰《楚辭》類,二曰別集類,三曰總集類。凡著錄八百一十八家,八百五十六部 ,一萬一千九百二十三卷;不著錄四百八家,五千八百二十五卷。   王逸注《楚辭》十六卷   劉杳《離騷草木蟲魚疏》二卷   楊穆《楚辭九悼》一卷   郭璞注《楚辭》十卷   孟奧《楚辭音》一卷   徐邈《楚辭音》一卷   僧道騫《楚辭音》一卷   右《楚辭》類七家,七部,三十二卷   趙《荀況集》二卷   楚《宋玉集》二卷   漢《武帝集》二卷   《淮南王安集》二卷   《賈誼集》二卷   《枚乘集》二卷   《司馬遷集》二卷   《東方朔集》二卷   《董仲舒集》二卷   《李陵集》二卷   《司馬相如集》二卷   《孔臧集》二卷   《魏相集》二卷   《張敞集》二卷   《韋玄成集》二卷   《劉向集》五卷   《王褒集》五卷   《谷永集》五卷   《杜鄴集》五卷   《師丹集》五卷   《息夫躬集》五卷   《劉歆集》五卷   《揚雄集》五卷   《崔篆集》一卷   《東平王蒼集》二卷   《桓譚集》二卷   《史岑集》二卷   《王文山集》二卷   《硃勃集》二卷   《梁鴻集》二卷   《黃香集》二卷   《馮衍集》五卷   《班彪集》三卷   《杜篤集》五卷   《傅毅集》五卷   《班固集》十卷   《崔駰集》十卷   《賈逵集》二卷   《劉騊駼集》二卷   《崔瑗集》五卷   《蘇順集》二卷   《竇章集》二卷   《胡廣集》二卷   《高彪集》二卷   《王逸集》二卷   《桓驎集》二卷   《邊韶集》二卷   《皇甫規集》五卷   《張奐集》二卷   《硃穆集》二卷   《趙壹集》二卷   《張升集》二卷   《侯瑾集》二卷   《酈炎集》二卷   《盧植集》二卷   《劉珍集》二卷   《楊厚集》二卷   《張衡集》十卷   《葛龔集》五卷   《李固集》十卷   《馬融集》五卷   《崔琦集》二卷   《延篤集》二卷   《劉陶集》二卷   《荀爽集》二卷   《劉梁集》二卷   《鄭玄集》二卷   《蔡邕集》二十卷   《應劭集》四卷   《士孫瑞集》二卷   《張邵集》五卷   《禰衡集》二卷   《孔融集》十卷   《潘勖集》二卷   《阮瑀集》五卷   《陳琳集》十卷   《張紘集》一卷   《繁欽集》十卷   《楊修集》二卷   《王粲集》十卷   魏《武帝集》三十卷   《文帝集》十卷   《明帝集》十卷   《高貴鄉公集》二卷   《陳思王集》二十卷   又三十卷   《華歆集》三十卷   《王朗集》三十卷   《邯鄲淳集》二卷   《袁渙集》五卷   《應瑒集》二卷   《徐干集》五卷   《劉楨集》二卷   《路粹集》二卷   《丁儀集》二卷   《丁廙集》二卷   《劉廙集》二卷   《吳質集》五卷   《孟達集》三卷   《陳群集》三卷   《王脩集》三卷   《管寧集》二卷   《劉邵集》二卷   《麋元集》五卷   《李康集》二卷   《孫該集》二卷   《卞蘭集》二卷   《傅巽集》二卷   《高堂隆集》十卷   《繆襲集》五卷   《殷褒集》二卷   《韋誕集》三卷   《曹羲集》五卷   《傅嘏集》二卷   《桓范集》二卷   《夏侯霸集》二卷   《鍾毓集》五卷   《江奉集》二卷   《夏侯惠集》二卷   《毋丘儉集》二卷   《王弼集》五卷   《呂安集》二卷   《王昶集》五卷   《王肅集》五卷   《何晏集》十卷   《應瑗集》十卷   《杜摯集》二卷   《夏侯玄集》二卷   《程曉集》二卷   《阮籍集》五卷   《嵇康集》十五卷   《鍾會集》十卷   蜀《許靖集》二卷   《諸葛亮集》二十四卷   吳《張溫集》五卷   《士燮集》五卷   《虞翻集》三卷   《駱統集》十卷   《暨艷集》二卷   《謝承集》四卷   《姚信集》十卷   《陸凱集》五卷   《華核集》五卷   《胡綜集》二卷   《薛瑩集》二卷   《薛綜集》三卷   《張儼集》二卷   《韋昭集》二卷   《紀集》二卷   晉《宣帝集》五卷   《文帝集》二卷   《明帝集》五卷   《簡文帝集》五卷   《齊王攸集》二卷   《會稽王道子集》八卷   《彭城王集》八卷   《譙王集》三卷   《王沈集》五卷   《鄭袤集》二卷   《應貞集》五卷   《嵇喜集》二卷   《傅玄集》五十卷   《成公綏集》十卷   《裴秀集》三卷   《何禎集》五卷   《袁准集》二卷   《山濤集》五卷   《向秀集》二卷   《阮沖集》二卷   《阮侃集》五卷   《羊祜集》二卷   《賈充集》二卷   《荀勖集》二十卷   《杜預集》二十卷   《王濬集》二卷   《皇甫謐集》二卷   《程咸集》二卷   《劉毅集》二卷   《庾峻集》三卷   《卻正集》一卷   《楊泉集》二卷   《陶濬集》二卷   《宣騁集》三卷   《曹志集》二卷   《鄒湛集》四卷   《孫毓集》五卷   《王渾集》五卷   《王深集》四卷   《江偉集》五卷   《閔鴻集》二卷   《裴楷集》二卷   《何劭集》二卷   《劉寔集》二卷   《裴頠集》十卷   《許孟集》二卷   《王祜集》三卷   《王濟集》二卷   《華頌集》三卷   《劉嶠集》二卷   《庾鯈集》三卷   《謝衡集》二卷   《傅咸集》三十卷   《棗據集》二卷   《劉寶集》三卷   《孫楚集》十卷   《王贊集》二卷   《夏侯湛集》十卷   《夏侯淳集》十卷   《張敏集》二卷   《劉許集》二卷   《李重集》二卷   《樂廣集》二卷   《阮渾集》二卷   《楊乂集》三卷   《張華集》十卷   《李虔集》十卷   《石崇集》五卷   《潘岳集》十卷   《潘泥集》十卷   《歐陽建集》二卷   《嵇紹集》二卷   《衛展集》十四卷   《盧播集》二卷   《欒肇集》五卷   《應亨集》二卷   《司馬彪集》三卷   《杜育集》二卷   《執虞集》十卷   《繆徵集》二卷   《左思集》五卷   《夏侯靖集》二卷   《鄭豐集》二卷   《陳略集》二卷   《張翰集》二卷   《陸機集》十五卷   《陸雲集》十卷   《陸沖集》二卷   《孫極集》二卷   《張載集》二卷   《張協集》二卷   《束晰集》五卷   《華譚集》二卷   《曹攄集》二卷   《江統集》十卷   《胡濟集》五卷   《卞粹集》二卷   《閭丘沖集》二卷   《庾敳集》二卷   《阮瞻集》二卷   《阮脩集》二卷   《裴邈集》二卷   《郭象集》五卷   《嵇含集》十卷   《孫惠集》十卷   《蔡洪集》二卷   《牽秀集》五卷   《蔡克集》二卷   《索靖集》二卷   《閻纂集》二卷   《張輔集》二卷   《殷巨集》二卷   《陶佐集》五卷   《仲長敖集》二卷   《虞浦集》二卷   《吳商集》五卷   《劉弘集》三卷   《山簡集》二卷   《宗岱集》三卷   《王曠集》五卷   《王峻集》二卷   《棗腆集》二卷   《棗嵩集》二卷   《劉琨集》十卷   《盧諶集》十卷   《傅暢集》五卷   《顧榮集》五卷   《荀組集》二卷   《周顗集》二卷   《周嵩集》三卷   《王導集》十卷   《荀邃集》二卷   《王敦集》五卷   《謝琨集》二卷   《張抗集》二卷   《賈霖集》三卷   《劉隗集》三卷   《應詹集》五卷   《陶侃集》二卷   《王洽集》三卷   《張闓集》三卷   《卞壺集》二卷   《劉超集》二卷   《楊方集》二卷   《傅純集》二卷   《郗鑒集》十卷   《溫嶠集》十卷   《孔坦集》五卷   《王濤集》五卷   《王篾集》五卷   《甄述集》五卷   《王嶠集》二卷   《戴邈集》五卷   《賀循集》二十卷   《張悛集》二卷   《應碩集》二卷   《陸沈集》二卷   《曾瑰集》五卷   《熊遠集》五卷   《郭璞集》十卷   《王鑒集》五卷   《庾亮集》二十卷   《虞預集》十卷   《顧和集》五卷   《范宣集》十卷   《張虞集》五卷   《庾冰集》二十卷   《庾翼集》二十卷   《何充集》五卷   《諸葛恢集》五卷   《祖台之集》十五卷   《李充集》十四卷   《蔡謨集》十卷   《謝艾集》八卷   《范汪集》八卷   《范甯集》十五卷   《阮放集》五卷   《王廙集》十卷   《王彪之集》二十卷   《謝安集》五卷   《謝萬集》十卷   《王羲之集》五卷   《干寶集》四卷   《殷融集》十卷   《劉遐集》五卷   《殷浩集》五卷   《劉惔集》二卷   《王濛集》五卷   《謝尚集》五卷   《張憑集》五卷   《張望集》三卷   《韓康伯集》五卷   《王胡之集》五卷   《江霖集》五卷   《范宣集》五卷   《江惇集》五卷   《王述集》五卷   《郝默集》五卷   《黃整集》十卷   《王浹集》二卷   《王度集》五卷   《劉系之集》五卷   《劉恢集》五卷   《范起集》五卷   《殷康集》五卷   《孫嗣集》三卷   《王坦之集》五卷   《桓溫集》二十卷   《郗超集》十五卷   《謝朗集》五卷   《謝玄集》十卷   《王珣集》十卷   《許詢集》三卷   《孫統集》五卷   《孫綽集》十五卷   《孔嚴集》五卷   《江逌集》五卷   《車灌集》五卷   《丁纂集》二卷   《曹毘集》十五卷   《蔡系集》二卷   《李顒集》十卷   《顧夷集》五卷   《袁喬集》五卷   《謝沈集》五卷   《庾闡集》十卷   《王隱集》十卷   《殷允集》十卷   《徐邈集》八卷   《殷仲堪集》十卷   《殷叔獻集》三卷   《伏滔集》五卷   《桓嗣集》五卷   《習鑿齒集》五卷   《鈕滔集》五卷   《邵毅集》五卷   《孫盛集》十卷   《袁質集》二卷   《袁宏集》二十卷   《袁邵集》三卷   《羅含集》三卷   《孫放集》十五卷   《辛昺集》四卷   《庾統集》二卷   《郭愔集》五卷   《滕輔集》五卷   《庾龢集》二卷   《庾軌集》二卷   《庾茜集》二卷   《庾肅之集》十卷   《王脩集》二卷   《戴逵集》十卷   《桓玄集》二十卷   《殷仲文集》七卷   《卞湛集》五卷   《蘇彥集》十卷   《袁豹集》十卷   《王謐集》十卷   《周祗集》十卷   《梅陶集》十卷   《湛方生集》十卷   《劉瑾集》八卷   《羊徽集》一卷   《卞裕集》十四卷   《王愆期集》十卷   《孔璠之集》二卷   《王茂略集》四卷   《薄肅之集》十卷   《滕演集》二卷   宋《武帝集》二十卷   《長沙王義欣集》十卷   《臨川王義慶集》八卷   《衡陽王義季集》十卷   《江夏王義恭集》十五卷   《南平王鑠集》五卷   《建平王宏集》十卷   又《小集》六卷   《新渝侯義宗集》十二卷   《謝瞻集》二卷   《孔琳之集》十卷   《王叔之集》十卷   《徐廣集》十五卷   《孔甯子集》十五卷   《蔡廓集》十卷   《傅亮集》十卷   《孫康集》十卷   《鄭鮮之集》二十卷   《陶潛集》二十卷   又《集》五卷   《范泰集》二十卷   《王弘集》二十卷   《謝惠連集》五卷   《謝靈運集》十五卷   《荀昶集》十四卷   《孔欣集》十卷   《卞伯玉集》五卷   《王曇首集》二卷   《謝弘微集》二卷   《王韶之集》二十卷   《沈林子集》七卷   《姚濤之集》二十卷   《賀道養集》十卷   《衛令元集》八卷   《褚詮之集》八卷   《荀欽明集》六卷   《殷淳集》三卷   《劉瑀集》七卷   《劉緄集》五卷   《雷次宗集》三十卷   《宗炳集》十五卷   《伍緝之集》十一卷   《荀雍集》十卷   《袁淑集》十卷   《顏延之集》三十卷   《王微集》十卷   《王僧達集》十卷   《張暢集》十四卷   《何偃集》八卷   《沈懷文集》十三卷   《江智淵集》十卷   《謝莊集》十五卷   《殷琰集》八卷   《顏竣集》十三卷   《何承天集》二十卷   《裴松之集》三十卷   《卞瑾集》十卷   《丘淵之集》六卷   《顏測集》十一卷   《湯惠休集》三卷   《沈勃集》十五卷   《徐爰集》十卷   《鮑照集》十卷   《庾蔚之集》十一卷   《虞通之集》五卷   《劉愔集》十卷   《孫緬集》十卷   《袁伯文集》十卷   《袁粲集》十卷   齊《竟陵王集》三十卷   《褚淵集》十五卷   《王儉集》六十卷   《周顒集》二十卷   《徐孝嗣集》十二卷   《王融集》十卷   《謝朓集》十卷   《孔稚珪集》十卷   《陸厥集》十卷   《虞羲集》十一卷   《宗躬集》十二卷   《江奐集》十一卷   張融《玉海集》六十卷   梁《文帝集》十八卷   《武帝集》十卷   《簡文帝集》八十卷   《元帝集》五十卷   又《小集》十卷   《昭明太子集》二十卷   《邵陵王綸集》四卷   《武陵王紀集》八卷   《范雲集》十二卷   《江淹前集》十卷   《後集》十卷   《任昉集》三十四卷   《宗夬集》十卷   《王暕集》二十卷   《魏道微集》三卷   《司馬褧集》九卷   《沈約集》一百卷   又《集略》三十卷   《傅昭集》十卷   《袁昂集》二十卷   《徐勉前集》三十五卷   《後集》十六卷   《陶弘景集》三十卷   《周捨集》二十卷   《何遜集》八卷   《謝琛集》五卷   《謝郁集》五卷   《王僧孺集》三十卷   《張率集》三十卷   《楊眺集》十卷   《鮑畿集》八卷   《周興嗣集》十卷   《蕭洽集》二卷   《裴子野集》十四卷   《庾曇隆集》十卷   《陸倕集》二十卷   《劉之遴前集》十一卷   《後集》三十卷   《虞嚼集》六卷   《王冏集》三卷   《劉孝綽集》十二卷   《劉孝儀集》二十卷   《劉孝威前集》十卷   《丘遲集》十卷   《王錫集》七卷   《蕭子范集》三卷   《蕭子雲集》二十卷   《蕭子暉集》十一卷   《江革集》十卷   《吳均集》二十卷   《庾肩吾集》十卷   王筠《洗馬集》十卷   又《中庶子集》十卷   《左右集》十卷   《臨海集》十卷   《中書集》十卷   《尚書集》十一卷   《鮑泉集》十卷   《謝瑱集》十卷   《任孝恭集》十卷   《張纘集》十卷   《陸雲公集》四卷   《張綰集》十卷   《甄玄成集》十卷   《蕭欣集》十卷   《沈君攸集》十二卷   後梁《明帝集》一卷   後魏《文帝集》四十卷   《高允集》二十卷   《宗欽集》二卷   《李諧集》十卷   《韓宗集》五卷   《袁躍集》九卷   《薛孝通集》六卷   《溫子昇集》三十五卷   《盧元明集》六卷   《陽固集》三卷   《魏孝景集》一卷   北齊《陽休之集》三十卷   《刑邵集》三十卷   《魏收集》七十卷   《劉逖集》四十卷   後周《明帝集》五十卷   《趙平王集》十卷   《滕簡王集》十二卷   《宗懍集》十卷   《王褒集》二十卷   《蕭摠集》十卷   《庾信集》二十卷   《王衡集》三卷   陳《後主集》五十五卷   《沈炯前集》六卷   《後集》十三卷   《周弘正集》二十卷   《周弘讓集》十八卷   《徐陵集》三十卷   《張正見集》四卷   《陸珍集》五卷   《陸瑜集》十卷   《沈不害集》十卷   《張式集》十三卷   《褚介集》十卷   《顧越集》五卷   《顧覽集》二卷   《姚察集》二十卷   隋《煬帝集》三十卷   《盧思道集》二十卷   《李元操集》二十二卷   《辛德源集》三十卷   《李德林集》十卷   《牛弘集》十二卷   《薛道衡集》三十卷   《何妥集》十卷   《柳顧言集》十卷   《江總集》二十卷   《殷英童集》三十卷   《蕭愨集》九卷   《魏澹集》四卷   《尹式集》五卷   《諸葛穎集》十四卷   《王胄集》十卷   《虞茂世集》五卷   《劉興宗集》三卷   《李播集》三卷   道士《江旻集》三十卷   僧《曇諦集》六卷   《惠遠集》十五卷   《支遁集》十卷   《惠琳集》五卷   《曇瑗集》六卷   《靈裕集》二卷   亡名集十卷   《曹大家集》二卷   《鍾夫人集》二卷   劉臻妻《陳氏集》五卷   《左九嬪集》一卷   《臨安公主集》三卷   范靖妻《沈滿願集》三卷   徐悱妻《劉氏集》六卷   《太宗集》四十卷   《高宗集》八十六卷   《中宗集》四十卷   《睿宗集》十卷   武後《垂拱集》一百卷   又《金輪集》十卷   《陳叔達集》十五卷   《竇威集》十卷   《褚亮集》二十卷   《虞世南集》三十卷   《蕭瑀集》一卷   《沈齊家集》十卷   《薛收集》十卷   《楊師道集》十卷   《庾抱集》十卷   《孔穎達集》五卷   《王績集》五卷   《郎楚之集》三卷   《魏徵集》二十卷   《許敬宗集》八十卷   《於志寧集》四十卷   《上官儀集》三十卷   《李義府集》四十卷   《顏師古集》六十卷   《岑文本集》六十卷   《劉子翼集》二十卷   《殷聞禮集》一卷   《陸士季集》十卷   《劉孝孫集》三十卷   《鄭世翼集》八卷   《崔君實集》十卷   《李百藥集》三十卷   《孔紹安集》五十卷   《高季輔集》二十卷   《溫彥博集》二十卷   《李玄道集》十卷   《謝偃集》十卷   《沈叔安集》二十卷   《陸楷集》十卷   《曹憲集》三十卷   《蕭德言集》二十卷   《潘求仁集》三卷   《殷芋集》三卷   《蕭鈞集》三十卷   《袁朗集》十四卷   《楊續集》十卷   《王約集》一卷   《任希古集》十卷   《凌敬集》十四卷   《王德儉集》十卷   《徐孝德集》十卷   《杜之松集》十卷   《宋令文集》十卷   《陳子良集》十卷   《顏顗集》十卷   《劉穎集》十卷   《司馬僉集》十卷   《鄭秀集》十二卷   《耿義褒集》七卷   《楊元亨集》五卷   《劉綱集》三卷   《王歸一集》十卷   《馬周集》十卷   《薛元超集》三十卷   《高智周集》五卷   《褚遂良集》二十卷   《劉褘之集》七十卷   《郝處後集》十卷   《崔知悌集》五卷   《李安期集》二十卷   《唐覲集》五卷   《張大素集》十五卷   《鄧玄挺集》十卷   《劉允濟集》二十卷   《駱賓王集》十卷   《盧照鄰集》二十卷   又《幽憂子》三卷   楊炯《盈川集》三十卷   《王勃集》三十卷   《狄仁傑集》十卷   《李懷遠集》八卷   《盧受採集》二十卷   《王適集》二十卷   《喬知之集》二十卷   《蘇味道集》十五卷   《薛耀集》二十卷   《郎餘慶集》十卷   《盧光容集》二十卷   《崔融集》六十卷   《閻鏡機集》十卷   《李嶠集》五十卷   《喬備集》六卷   《陳子昂集》十卷   《元希聲集》十卷   《李適集》十卷   《沈佺期集》十卷   《徐彥伯前集》十卷   《宋之問集》十卷   《杜審言集》十卷   《谷倚集》十卷   《富嘉謨集》十卷   《吳少微集》十卷   《劉希夷集》十卷   《張柬之集》十卷   《桓彥范集》三卷   《韋承慶集》六十卷   《閭丘均集》二十卷   《郭元振集》二十卷   《魏知古集》二十卷   《閻朝隱集》五卷   《蘇瑰集》十卷   《員半千集》十卷   《李乂集》五卷   《姚崇集》十卷   《丘悅集》十卷   《劉子玄集》三十卷   《盧藏用集》三十卷   《玄宗集》   《德宗集》卷亡。   《濮王泰集》二十卷   《上官昭容集》二十卷   《令狐德棻集》三十卷   《許彥伯集》十卷   《劉洎集》十卷   《來濟集》三十卷   《杜正倫集》十卷   《李敬玄集》三十卷   《裴行儉集》二十卷   《崔行功集》六十卷   《張文琮集》二十卷   《曲崇裕集》二十卷   《劉憲集》三十卷   《薛稷集》三十卷   《宋璟集》十卷   《蔣儼集》五卷   《趙弘智集》二十卷   《賀德仁集》二十卷   《許子儒集》十卷   《蔡允恭集》二十卷   《張昌齡集》二十卷   《杜易簡集》二十卷   《顏元孫集》三十卷   《姚w集》七卷   《杜元志集》十卷字道寧,開元考功郎中,杭州刺史。   《楊仲昌集》十五卷   《崔液集》十卷裴耀卿纂。   《張說集》二十卷   《蘇頲集》三十卷   《徐堅集》三十卷   《元海集》十卷宋休則,開元臨河尉。   《李邕集》七十卷   《王澣集》十卷   《張九齡集》二十卷   《康國安集》十卷以明經高第直國子監,教授三館進士,授右典戎衛錄事參軍,太學崇文助教,遷博士,白獸門內供奉、崇文館學士。   《孫逖集》二十卷   《趙冬曦集》卷亡。   《苑咸集》卷亡。京兆人。開元末上書,拜司經校書、中書舍人,貶漢東郡司戶參軍,復起為舍人、永陽太守。   《毛欽一集》三卷字傑,荊州長林人。   王助《彫蟲集》一卷   《王維集》十卷   《康希銑集》二十卷字南金,開元台州刺史。   《張均集》二十卷   《權若訥集》十卷開元梓州刺史。   《白履忠集》十卷   《鮮於向集》十卷   《康玄辯集》十卷字通理,開元瀘州刺史。   《嚴從集》三卷從卒,詔求其稿,呂向集而進焉。   《陶翰集》卷亡。潤州人。開元禮部員外郎。   《崔國輔集》卷亡。應縣令舉,授許昌令,集賢直學士、禮部員外郎。坐王□近親貶竟陵郡司馬。   《高適集》二十卷   《賈至集》二十卷   別十五卷蘇冕編。   《張孝嵩集》十卷字仲山,南陽人。開元河東節度使,南昌陽郡公。   《儲光羲集》七十卷   《蘇源明前集》三十卷   《李白草堂集》二十卷李陽冰錄。   《杜甫集》六十卷   《小集》六卷潤州刺史樊晃集。   《岑參集》十卷   《盧象集》十二卷字緯卿,左拾遺、膳部員外郎,授安祿山偽官,貶永州司戶參軍,起為主客員外郎。   蕭穎士《游梁新集》三卷   又《集》十卷   《李華前集》十卷   《中集》二十卷   《李翰前集》三十卷   《王昌齡集》五卷   《元結文編》十卷   《邵說集》十卷   《裴倩集》五卷   又《湓城集》五卷均之父。   《劉彙集》三卷   《樊澤集》十卷   《崔良佐集》十卷   《湯賁集》十五卷字文叔,潤州丹陽人。貞元寧州刺史。   《劉迥集》五卷   《武就集》五卷元衡父。   《於休烈集》十卷   《元載集》十卷   《張薦集》三十卷   《劉長卿集》十卷字文房。至德監察御史,以檢校祠部員外郎為轉運使判官,知淮西鄂岳轉運留後、鄂岳觀察使。吳仲孺誣奏,貶潘州南巴尉。會有為辨之者,除睦州司馬,終隨州刺史。   《戎昱集》五卷衛伯玉鎮荊南從事,後為辰州、虔州二刺史。   《崔祐甫集》三十卷   《常袞集》十卷   又《詔集》六十卷   《楊炎集》十卷   又《制集》十卷蘇弁編。   顏真卿《吳興集》十卷   又《廬陵集》十卷   《臨川集》十卷   《歸崇敬集》二十卷   《劉太真集》三十卷   《於邵集》四十卷   《梁肅集》二十卷   獨孤及《毘陵集》二十卷   《竇叔向集》七卷字遺直。與常袞善,袞為相,用為左拾遺、內供奉,及貶,亦出溧水令。   《丘為集》卷亡。蘇州嘉興人,事繼母孝,嘗有靈芝生堂下。累官太子右庶子,時年八十餘,而母無恙,給俸祿之半。及居憂,觀察使韓衩怚H致仕官給祿所以惠養老臣,不可在喪為異,唯罷春秋羊酒。初還鄉,縣令謁之,為候門磬折,令坐,乃拜,里胥立庭下,既出,乃敢坐。經縣署,降馬而趨。卒年九十六。   《柳渾集》十卷   《李泌集》二十卷   《張建封集》二百三十篇   《顧況集》二十卷   《鮑溶集》五卷   《齊抗集》二十卷   《鄭餘慶集》五十卷   《崔元翰集》三十卷   《楊凝集》二十卷   《歐陽詹集》十卷   《李觀集》三卷陸希聲纂。   《呂溫集》十卷   《穆員集》十卷   《竇常集》十八卷   《鄭絪集》三十卷   《符載集》十四卷   《郗純集》六十卷   戴叔倫《述稿》十卷   《張登集》六卷貞元漳州刺史。   《陸迅集》十卷德宗時監察御史裹行。   《柳冕集》卷亡。   《姚南仲集》十卷   《李吉甫集》二十卷   《武元衡集》十卷   權德輿《童蒙集》十卷   又《集》五十卷   《制集》五十卷   《韓愈集》四十卷   《柳宗元集》三十卷   《韋貫之集》三十卷   《李絳集》二十卷   令狐楚《漆奩集》一百三十卷   又《梁苑文類》三卷   《表奏集》十卷自稱《白雲孺子表奏集》。   《韋武集》十五卷   《皇甫鏞集》十八卷   《樊宗師集》二百九十一卷   《武儒衡集》二十五卷   又《制集》二十卷   李道古《文輿》三十卷   董侹《武陵集》卷亡。侹,字庶中,元和荊南從事   《劉禹錫集》四十卷   《元氏長慶集》一百卷   又《小集十卷》元稹   《白氏長慶集》七十五卷白居易   《白行簡集》二十卷   《張仲方集》三十卷   《鄭澣集》三十卷   《馮宿集》四十卷   《劉伯芻集》三十卷   《段文昌集》三十卷   又《詔誥》二十卷   《韋處厚集》七十卷   《劉棲楚集》二十卷   《李翱集》十卷   《溫造集》八十卷   《滕□集》卷亡。□,東陽人。歷茂王傅,大和初以右庶子致仕,四品給券還鄉自□始。   《王起集》一百二十卷   《崔咸集》二十卷大和人。   《皇甫湜集》三卷   《舒元輿集》一卷   李德裕《會昌一品集》二十卷   又《姑臧集》五卷   《窮愁志》三卷   《雜賦》二卷   杜牧《樊川集》二十卷   《沈亞之集》九卷   《羅讓集》三十卷   《王涯集》十卷   《魏謨集》十卷   《秣陵子集》一捲來擇,字無擇,寶歷應賢良科。   《柳仲郢集》二十卷   《陳商集》十七卷   《歐陽袞集》二卷袞,福州閩縣人,歷侍御史。   溫庭筠《握蘭集》三卷   又《金筌集》十卷   《詩集》五卷   《漢南真稿》十卷   陳陶《文錄》十卷   劉蛻《文泉子》十卷字復愚,鹹通中書舍人。   鄭畋《玉堂集》五卷   又《鳳池稿草》三十卷   《續鳳池稿草》三十卷   孫樵《經緯集》三卷字可之,大中進士第。   周慎辭《寧蘇集》五卷字若訥,鹹通進士第。   《皮日休集》十卷   又《胥台集》七卷   《文藪》十卷   《詩》一卷   陸龜蒙《笠澤叢書》三卷   又《詩編》十卷   《賦》六卷   《楊夔集》五卷   又《冗書》十卷   《冗餘集》一卷   沈棲遠《景台編》十卷字子鸞,鹹通進士第。   《鄭諴集》卷亡。字申虞,福州閩縣人。大中國子司業,郢、安二州刺史,江西節度副使。   司空圖《一鳴集》三十卷   《陸扆集》七卷   秦韜玉《投知小錄》三卷字中明,田令孜神策判官、工部侍郎。   《鄭賨集》十卷字貢華,乾符進士第。   袁皓《碧池書》三十卷袁州宜春人。龍紀集賢殿圖書使,自稱碧池處士。   《鄭氏貽孫集》四卷   養素先生《遺榮集》三卷皆唐末人。   《張玄晏集》二卷字寅節,昭宗翰林學士。   《齊夔集》一卷   黃璞《霧居子》十卷   《譚正夫集》一卷   《丘光庭集》三卷   張安石《涪江集》一卷   張友正《雜編》一卷   《沈光集》五卷題曰《雲夢子》   《程晏集》七卷字晏然,乾寧進士第。   沈顏《聱書》十卷   李善夷《江南集》十卷   《劉綺莊集》十卷   《王秉集》五卷   《孫子文篡》四十卷   又《孫氏小集》三卷孫郃。字希韓,乾寧進士第。   《陳黯集》三卷字希孺,泉州南安人,昭宗時。   《羅袞集》二卷字子制,天祐起居郎。   李嶠《雜泳詩》十二卷   《劉希夷詩集》四卷   《崔顥詩》一卷汴州人,才俊無行,娶妻不愜即去之者三四,歷司勳員外郎。   《系毋潛詩》一卷字孝通。開元中,繇宜壽尉入集賢院待制,遷右拾遺,終著作郎。   《祖詠詩》一卷   《李頎詩》一卷並開元進士第   《孟浩然詩集》三卷弟洗然。宜城王士源所次,皆三卷也。士源別為七類。   《包融詩》一卷潤州延陵人。歷大理司直。二子何、佶齊名,世稱「二包」。何,字幼嗣,大歷起居舍人。融與儲光羲皆延陵人;曲阿有餘杭尉丁仙芝、緱氏主簿蔡隱丘、監察御史蔡希周、渭南尉蔡希寂、處士張彥雄張潮、校書郎張暈、吏部常選周瑀、長洲尉談ρ,句容有忠王府倉曹參軍殷遙、硤石主簿樊光、橫陽主簿沈如筠,江寧有右拾遺孫處玄、處士徐延壽,丹徒有江都主簿馬挺、武進尉申堂構,十八人皆有詩名。殷璠匯次其詩,為《丹楊集》者。   《皇甫冉詩集》三卷字茂政,潤州丹楊人,秘書少監、集賢院修撰彬侄也。天寶末無錫尉,避難居陽羨,後為左金吾衛兵曹參軍、左補闕,與弟曾齊名。曾,字孝常,歷侍御史,坐事貶徙舒州司馬,陽翟令。   《嚴維詩》一卷字正文,越州人,秘書郎。   《張繼詩》一卷字懿孫,襄州人。大歷末,檢校祠部員外郎,分掌財賦於洪州。   《李嘉祐詩》一卷別名從一,袁州、台州二刺史。   《郎士元詩》一卷字君胄,中山人。寶應元年,選畿縣官,詔試中書,補渭南尉,歷拾遺、郢州刺史。   《張南史詩》一卷字季直,幽州人。以試參軍避亂居揚州楊子,再召之,未赴,卒。   《暢當詩》二卷   《鄭常詩》一卷   《蘇渙詩》一卷渙少喜剽盜,善用白弩,巴蜀商人苦之,號白跖,以比莊掖魽A後折節讀書,進士及第。湖南崔瓘辟從事,瓘愚害,渙走交廣,與哥舒晃反,伏誅。   《硃灣詩集》四卷   李勉永平從事。   《吉中孚詩》一卷楚州人,始為道士,後官校書郎,登宏辭,諫議大夫,翰林學士、戶部侍郎,判度支,貞元初卒。   《硃放詩》一卷字長通,襄州人,隱居剡溪。嗣曹王皋鎮江西,辟節度參謀,貞元初召為拾遺,不就。   《劉方平詩》一卷河南人,與元魯山善,不仕。   《常建詩》一卷肅、代時人。   《曲信陵詩》一卷   《章八元詩》一卷睦州人,大歷進士第   《秦系詩》一卷   《陳詡集》十卷字載物,福州閩縣人。貞元戶部郎中,知制誥。   《錢起詩》一卷   《李端詩集》三卷   《韓翃詩集》五卷   《司空曙詩集》二卷   《盧綸詩集》十卷   《耿湋詩集》二卷   《崔峒詩》一卷   《韋應物詩集》十卷   《許經邦詩集》一卷建中右武衛胄曹參軍。   《韋渠牟詩集》十卷諫議大夫時集。   《劉商詩集》十卷貞元比部郎中。   《王建集》十卷大和陝州司馬。   張碧《歌行集》二卷貞元人。   《雍裕之詩》一卷   《楊巨源詩》一卷字景山,大和河中少尹。   《孟郊詩集》十卷   《張籍詩集》七卷   《李涉詩》一卷   《李賀集》五卷   李紳《追昔游詩》三卷   又《批答》一卷   《章孝標詩》一卷   《殷堯籓詩》一卷元和進士第   《李敬方詩》一卷字中虔,大和歙州刺史。   《玉川子詩》一卷盧仝。   《裴夷直詩》一卷   《施肩吾詩集》十卷   《姚合詩集》十卷   《韓琮詩》一卷字成封,大中湖南觀察使。   李商隱《樊南甲集》二十卷   《乙集》二十卷   《玉溪生詩》三卷   又《賦》一卷   《文》一卷   賈島《長江集》十卷   又《小集》三卷   《張祜詩》一卷字承吉,為處士,大中中卒。   許渾《丁卯集》二卷字用晦,圉師之後,大中睦州、郢州二刺史。   《李遠詩集》一卷字求古,大中建州刺史。   《雍陶詩集》十卷字國鈞,大中八年自國子《毛詩》博士出為簡州刺史。   《硃慶余詩》一卷名可久,以字行。寶歷進士第。   《喻鳧詩》一捲開成進士第,烏程令。   《馬戴詩》一卷字虞臣,會昌進士第。   《李群玉詩》三卷   《後集》五卷字文山,澧州人。裴休觀察湖南,厚延致之,及為相,以詩論薦,授校書郎。   崔櫓《無譏集》四卷   郁渾《百篇集》一卷渾常應百篇舉,壽州刺史李紳命百題試之。   《姚鵠詩》一卷字居雲,會昌進士第。   《項斯詩》一卷字子遷,江東人,會昌丹徒尉。   《孟遲詩》一卷字遲之,會昌進士第。   《顧非熊詩》一卷況之子,大中盱眙簿,棄官隱茅山。   《章碣詩》一卷   趙嘏《渭南集》三卷   又《編年詩》二卷字承祐,大中渭南尉。   《薛逢詩集》十卷   又《別紙》十三卷   《賦集》十四卷   《於武陵詩》一卷   《李頻詩》一卷   《李郢詩》一卷字楚望,大中進士第,侍御史。   《曹鄴詩》三卷字鄴之,大中進士第,洋州刺史。   《劉滄詩》一卷字蘊靈。   《崔玨詩》一卷字夢之,並大中進士第。   《劉得仁詩》一卷   《高蟾詩》一卷乾寧御史中丞。   《高駢詩》一卷   《薛能詩集》十卷   又《繁城集》一卷   陸希聲《頤山詩》一卷   鄭嵎《津陽門詩》一卷   《於濆詩》一卷字子漪。   《許棠詩》一卷字文化。   《公乘億詩》一卷字壽山,並鹹通進士第。   《聶夷中詩》二卷字坦之,鹹通華陰尉。   《於鄴詩》一卷   《於鵠詩》一卷   鄭谷《雲台編》三卷   又《宜陽集》三卷字守愚,袁州人,為右拾遺。乾寧中,以都官郎中卒於家。   《硃樸詩》四卷   又《雜表》一卷   《玄英先生詩集》十卷方干。   《李洞詩》一卷   《吳融詩集》四卷   又《制誥》一卷   《韓偓詩》一卷   又《香奩集》一卷   《曹唐詩》三卷字堯賓。   《周賀詩》一卷   《劉干詩》一卷   《崔塗詩》一卷字禮山,光啟進士第。   《唐彥謙詩集》三卷   《張喬詩集》二卷   《王駕詩集》六卷字大用。   《吳仁璧詩》一卷字廷實,並大順進士第。   《王貞白詩》一卷字有道。   《張蠙詩集》二卷字象文。   《翁承贊詩》一卷字文堯。   《褚載詩》三卷字厚之,並乾寧進士第。   《王轂詩集》三卷字虛中,乾寧進士第,郎官致仕。   《曹松詩集》三卷字夢征,天復進士第,校書郎。   《羅鄴詩》一卷   《趙摶歌詩》二卷   《周樸詩》二卷樸稱處士。   《硃景元詩》一卷   崔道融《申唐詩》三卷   《陳光詩》一卷   《王德輿詩》一卷   湯緒《潛陽雜題詩》三卷   《韋靄詩》一卷   《張為詩》一卷   《羅浩源詩》一卷   薛瑩《洞庭詩集》一卷   謝蟠隱《雜感詩》二卷   《譚藏用詩》一卷   劉言史《歌詩》六卷   《黃滔集》十五卷字文江,光化四門博士。   鄭良士《白巖集》十卷字君夢。昭宗時獻詩五百篇,授補闕。   《嚴郾詩》二卷   《劉威詩》一卷   《鄭雲叟詩集》三卷   《來鵬詩》一卷   陸元皓《詠劉子詩》三卷   《任翻詩》一卷   《李山甫詩》一卷   道士《吳筠集》十卷   僧《惠賾集》八卷姓李,江陵人。   僧《玄范集》二十卷   僧《法琳集》三十卷   僧《靈徹詩集》十卷姓湯,字源澄,越州人。   《皎然詩集》十卷字清畫,姓謝,湖州人,靈運十世孫,居杼山。顏真卿為刺史,集文士撰《韻海鏡源》,預其論著。貞元中,集賢御書院取其集以藏之,刺史於□為序。   盧獻卿《愍徵賦》一卷   《謝觀賦》八卷   盧肇《海潮賦》一卷   又《通屈賦》一卷   注林絢《大統賦》二卷字子發,袁州人。鹹通歙州刺史。   《高邁賦》一卷   皇甫松《大隱賦》一卷   崔葆《數賦》十卷乾寧進士,王克昭注。   《宋言賦》一卷字表文。   《陳汀賦》一卷字用濟,並大中進士第。   樂朋龜《綸閣集》十卷   又《德門集》五卷   《賦》一卷字兆吉,僖宗翰林學士,太子少保致仕。   《蔣凝賦》三卷字仲山,鹹通進士第。   公乘億《賦集》十二卷   《林嵩賦》一卷字降臣,乾符進士第。   《王翃賦》一卷字雄飛,大順進士第。   《賈嵩賦》三卷   《李山甫賦》二卷   陸贄《論議表疏集》十二卷   又《翰苑集》十卷韋處厚纂。   《王仲舒制集》十卷   《李虞仲制集》四卷   《封敖翰稿》八卷   崔嘏《制誥集》十卷字干錫,邢州刺史。會劉稹反,歸朝,授考功郎中、中書舍人。李德裕之謫,嘏草制不盡書其過,貶端州刺史。   獨孤霖《玉堂集》二十卷   劉崇望《中和制集》十卷   《李溪制集》四卷   錢珝《舟中錄》二十卷   薛延珪《鳳閣書詞》十卷   郭元振《九諫書》一卷   李絳《論事集》三卷蔣偕集。   《李磎表疏》一卷   《張濬表狀》一卷   《臨淮尺題》二卷武元衡西川從事撰。   《李程表狀》一卷   《劉三復表狀》十卷   《問遺雜錄》三卷   趙璘《表狀集》一卷   《張次宗集》六卷   呂述《東平小集》三卷   《段全緯集》二十卷   劉鄴《甘棠集》三卷   《王虯集》十卷字希龍,泉州南安人。大順初舉進士第。   崔致遠《四六》一卷   又《桂苑筆耕》二十卷高麗人,賓貢及第,高駢淮南從事。   《顧氏編遺》十卷   《苕川總載》十卷   《纂新文苑》十卷   《啟事》一卷   《賦》二卷   《集遺具錄》十卷顧雲,字垂象,池州人。虞部郎中,高駢淮南從事。   鄭准《渚宮集》一卷字不欺,乾寧進士第。   李巨川《四六集》二卷韓建華州從事。   胡曾《安定集》十卷   《陳蟠隱集》五卷   張澤《飲河集》十五卷   黃台《江西表狀》二卷鍾傳從事。   太宗《凌煙閣功臣贊》一卷   崔融《寶圖贊》一卷王起注。   盧鋌《武成王廟十哲贊》一卷   李靖《霸國箴》一卷   魏征《時務策》五卷   郭元振《安邦策》一卷   《劉蕡策》一卷   王勃《舟中纂序》五卷   《才命論》一卷張鷟撰,郗昂注。一作張說撰,潘詢注。   杜元穎《五題》一卷   《李甘文》一卷   《南卓文》一卷   《劉軻文》一卷   《陸鸞文》一卷字離祥,鹹通進士第。   《吳武陵書》一卷   夏侯韞《大中年與涼州書》一卷   駱賓王《百道判集》一卷   張文成《龍筋鳳髓》十卷   《崔銳判》一卷大歷人。   鄭寬《百道判》一卷元和拔萃。   右別集類七百三十六家,七百五十部,七千六百六十八卷。失姓名一家,玄宗以下不著錄四百六家,五千一十二卷。   摯虞《文章流別集》三十卷   杜預《善文》四十九卷   謝沈《名文集》四十卷   孔逭《文苑》一百卷   梁昭明太子《文選》三十卷   又《古今詩苑英華》二十卷   蕭該《文選音》十卷   僧道淹《文選音義》十卷   《小辭林》五十三卷   《集古今帝王正位文章》九十卷   蕭圓《文海集》三十六卷   康明貞《辭苑麗則》二十卷   庾自直《類文》三百七十七卷   宋明帝《賦集》四十卷   《皇帝瑞應頌集》十卷   《五都賦》五卷   卞鑠《獻賦集》十卷   司馬相如《上林賦》一卷   曹大家注班固《幽通賦》一卷   項岱注《幽通賦》一卷   張衡《二京賦》二卷   薛綜《二京賦音》二卷   《三都賦》三卷   左太沖《齊都賦》一卷   李軌《齊都賦音》一卷   褚令之《百賦音》一卷   郭微之《賦音》二卷   綦毋邃《三京賦音》一卷   《木連理頌》二卷   李暠《靖恭堂頌》一卷   《諸郡碑》一百六十六卷   《雜碑文集》二十卷   殷仲堪《雜論》九十五卷   劉楷《設論集》三卷   謝靈運《設論集》五卷   又《連珠集》五卷   梁武帝《制旨連珠》四卷   陸緬注《制旨連珠》十一卷   謝莊《贊集》五卷   張湛《古今箴銘集》十三卷   《眾賢誡集》十五卷   《雜誡箴》二十四卷   李德林《霸朝雜集》五卷   王履《書集》八十卷   夏赤松《書林》六卷   山濤《啟事》十卷   《梁中書表集》二百五十卷   《薦文集》七卷   《宋元嘉策》五卷   又《元嘉宴會遊山詩集》五卷   《宋伯宜策集》六卷   卞氏《七林集》十二卷   顏之推《七悟集》一卷   袁淑《俳諧文》十五卷   顏竣《婦人詩集》二卷   殷淳《婦人集》三十卷   江邃《文釋》十卷   干寶《百志詩集》五卷   崔光《百國詩集》二十九卷   應璩《百一詩》八卷   李夔《百一詩集》二卷   《晉元正宴會詩集》四卷伏滔、袁豹、謝靈運集。   顏延之《元嘉西池宴會詩集》三卷   《清溪集》三十卷齊武帝敕撰。   《齊釋奠會詩集》二十卷   徐伯陽《文會詩集》四卷   《文林詩府》六卷北齊後主作。   蕭淑《西府新文》十卷   《新文要集》十卷   宋明帝《詩集新撰》三十卷   《詩集》二十卷   《謝靈運詩集》五十卷   又《詩集鈔》十卷   《詩英》十卷   《迴文詩集》一卷   《七集》十卷   《劉和詩集》二十卷   《顏竣詩集》一百卷   許凌《六代詩集鈔》四卷   《詩林英選》十一卷   虞綽等《類集》一百一十三卷   《詩纘》十二卷   《詩錄》二十卷   《文苑詞英》八卷   徐陵《六代詩集鈔》四卷   又《玉台新詠》十卷   謝混《集苑》六十卷   宋臨川王義慶《集林》二百卷   丘遲《集鈔》四十卷   李善注《文選》六十卷   公孫羅注《文選》六十卷   又《音義》十卷   劉允濟《金門待詔集》十卷   《文館辭林》一千卷許敬宗、劉伯莊等撰。   《麗正文苑》二十卷   《芳林要覽》三百卷許敬宗、顧胤、許圉師、上官儀、楊思儉、孟利貞、姚w、竇德玄、郭瑜、董思恭、元思敬集。   僧惠淨《續古今詩苑英華集》二十卷   劉孝孫《古今類聚詩苑》三十卷   郭瑜《古今詩類聚》七十九卷   《歌錄集》八卷   李淳風注顏之推《稽聖賦》一卷   張庭芳注庾信《哀江南賦》一卷   崔令欽《注》一卷   竇嚴《東漢文類》三十卷   李善《文選辨惑》十卷   《五臣注文選》三十卷衢州常山尉呂延濟、都水使者劉承祖男良、處士張銑呂向李周翰注,開元六年,工部侍郎呂延祚上之。   曹憲集《文選音義》卷亡。   康國安注《駁文選異義》二十卷   許淹《文選音》十卷   孟利貞《續文選》十三卷   崔玄眴陸V注《文館詞林策》二十卷   康顯《辭苑麗則》三十卷   又《海藏連珠》三十卷希銑之兄,修書學士。   卜長福《續文選》三十卷開元十七年上,授富陽尉。   卜隱之《擬文選》三十卷開元處士。   《朝英集》三卷開元中張孝嵩出塞,張九齡、韓休、崔沔、王翰、胡皓、賀知章所撰送行歌詩。   張楚金《翰苑》三十卷   王方慶《王氏神道銘》二十卷   徐堅《文府》二十卷開元中,詔張說括《文選》外文章,乃命堅與賀知章、趙冬曦分討,會詔促之,堅乃先集詩賦二韻為《文府》上之。余不能就而罷。   裴潾《大和通選》三十卷   李康《玉台後集》十卷   元思敬《詩人秀句》二卷   孫季良《正聲集》三卷   《珠英學士集》五卷崔融集武後時脩《三教珠英》學士李嶠、張說等詩。   《搜玉集》十卷   曹恩《起予集》五卷大歷人。   元結《篋中集》一卷   《奇章集》四卷   劉明素《麗文集》五卷興元中集。   李吉甫《古今文集略》二十卷。   又《國朝哀策文》四卷   《梁大同古銘記》一卷   《麗則集》五卷   《類表》五十卷亦名《表啟集》。   柳宗直《西漢文類》四十卷   柳玄《同題集》十卷   竇常《南薰集》三卷   殷璠《丹楊集》一卷   又《河岳英靈集》二卷   王起《文場秀句》一卷   姚合《極玄集》一卷   高仲武《中興間氣集》二卷   李戡《唐詩》三卷   顧陶《唐詩類選》二十卷大中校書郎。   劉餗《樂府古題解》一卷   《李氏花萼集》二十卷李乂、尚一、尚貞。   《韋氏兄弟集》二十卷韋會、弟弼。   《竇氏聯珠集》五卷竇群、常、牟、癢、鞏。   《集賢院壁記詩》二卷   《翰林歌詞》一卷   《大歷年浙東聯唱集》二卷   《斷金集》一卷李逢吉、令狐楚唱和。   《元白繼和集》一卷元稹、白居易。   《三州唱和集》一卷元稹、白居易、崔玄亮。   《劉白唱和集》三卷劉禹錫、白居易。   《汝洛集》一卷裴度、劉禹錫唱和。   《洛中集》七卷   《彭陽唱和集》三卷令狐楚、劉禹錫。   《吳蜀集》一卷劉禹錫、李德裕唱和。   裴均《壽陽唱詠集》十卷   又《渚宮唱和集》二十卷   《峴山唱詠集》八卷   《荊潭唱和集》一卷   《盛山唱和集》一卷   《荊夔唱和集》一卷   僧《廣宣與令狐楚唱和》一卷   《名公唱和集》二十二卷   《漢上題襟集》十卷段成式、溫庭筠、余知古。   袁皓集《道林寺詩》二卷   《松陵集》十卷皮日休、陸龜蒙唱和。   《廖氏家集》一卷廖光圖,唐末人。   盧瑰《杼情集》二卷   孟啟《本事詩》一卷   劉松《宜陽集》六卷松,字嵇美,袁州人。集其州天寶以後詩四百七十篇。   蔡省風《瑤池新詠》二卷集婦人詩。   僧靈徹《詶唱集》十卷大歷至元和中名人。   吳兢《唐名臣奏》十卷   馬亹《奏議集》三十卷   臧嘉猷《羽書》三卷處士。   沈常《總戎集》三十卷   唐稟《貞觀新書》三十卷稟,袁州萍鄉人。集貞觀以前文章。   黃滔《泉水秀句集》三十卷編閩人詩,自武德盡天祐末。   周仁瞻《古今類聚策苑》十四卷   《五子策林》十卷集許南容而下五人策問。   《元和制策》三卷元稹、獨孤郁、白居易。   李太華《掌記略》十五卷   《新掌記略》九卷   林逢《續掌記略》十卷   凡文史類四家,四部,十八卷。劉子玄以下不著錄二十二家,二十三部,一百七十九卷。   李充《翰林論》三卷   劉勰《文心雕龍》十卷   顏竣《詩例錄》二卷   鍾嶸《詩評》三卷   劉子玄《史通》二十卷   《柳氏釋史》十卷柳璨。一作《史通析微》。   劉餗《史例》三卷   《沂公史例》十卷田弘正客撰。   裴傑《史漢異義》三卷河南人,開元十七年上,授臨濮尉。   李嗣真《詩品》一卷   元兢《宋約詩格》一卷   王昌齡《詩格》二卷   晝公《詩式》五卷   《詩評》三卷僧皎然。   王起《大中新行詩格》一卷   姚合《詩例》一卷   賈島《詩格》一卷   炙轂子《詩格》一卷   元兢《古今詩人秀句》二卷   李洞集《賈島句圖》一卷   張仲素《賦樞》三卷   范傳正《賦訣》一卷   浩虛舟《賦門》一卷   倪宥《文章龜鑒》一卷   劉蘧《應求類》二卷   孫郃《文格》二卷   右總集類七十五家,九十九部,四千二百二十三卷。李淳風以下不著錄七十八家,八百一十三卷。總七十九家,一百七部。 表第一 宰相上   表格略 表第二 宰相中 表第三 宰相下 表第四 方鎮一 表第五 方鎮二 表第六 方鎮三 表第七 方鎮四 表第八 方鎮五 表第九 方鎮六 表第十上 宗室世繫上 表第十下 宗室世系下 表第十一上 宰相世系一上 表第十一下 宰相世系一下 表第十二上 宰相世系二上 表第十二中 宰相世系二中 表第十二下 宰相世系二下 表第十三上 宰相世系三上 表第十三下 宰相世系三下 表第十四上 宰相世系四上 表第十四下 宰相世系四下 表第十五上 宰相世系五十   敬氏出自媯姓。陳厲公子完適齊,謚曰葆仲,子孫以謚為氏。敬仲之後至秦有敬丕,丕生教,為河東太守 ,子孫因官家焉。裔孫韶,漢末為揚州刺史,生昌,封猗氏侯。昌生歸。   敬氏宰相一人。暉。   桓氏出自姜姓。齊桓公之後,以謚為氏。又雲,出自子姓,宋桓公之後向魋,亦號桓氏。珠漢有太子少傅桓榮,世居譙國龍亢。榮八世孫彝,晉宣城內。五子:雲、溫、豁、秘、沖。   沖,荊州刺史、豐城公,生嗣謙、修。修,晉護軍將軍、長社侯,過江居丹楊。生尹,尹生崇之,崇之七世孫法嗣。桓氏宰相一人。彥范。   祝氏出自姬姓。周武王克商,封黃帝之後於祝,後為齊所並,其封域至齊之間祝阿、祝丘是也。珠漢有司徒恬,孫羲生廣,廣為始平太守,子孫留守焉。生魏太中大夫仍,仍生諶,晉驃騎府司馬。諶生偃,散騎常侍,以平關中兵寇,封始平縣伯。生瑜,瑜生熙,熙生寶,三世襲封。二子:老、歸。老,後魏輔國將軍、中外都督。二子:猷、俟。   紀氏出自姜姓。炎帝之後封於紀,侯爵,為齊所滅,因以因為氏。隋有司農少卿和整,世居天水上邽,生士騰。   紀氏宰相一人。處訥。   鄭氏自姬姓。周厲王少子友封於鄭,是為桓公,其地華州鄭縣是也。生武公,與晉文侯俠輔平王,東遷於洛,徙溱、洧之間,謂之新鄭,其地河南新鄭是也。十三世孫幽公為韓所滅,子孫播遷陳、宋之間,以國為氏。幽公生公子魯,魯六世孫榮,號鄭君,生當時,漢大司農,居滎陽開封。生韜,韜生江都守仲,仲生房,記生趙相季,季生議郎奇。奇生稚,漢末自陳居河南開封,晉置滎陽郡,遂為郡人。稚生御史中丞賓,賓生興,子贛,蓮勺令。興生眾,字仲師,大司農。眾生城門校尉安世,安世生騎都尉綝,綝生上計掾熙,熙二子:泰、渾。渾,魏少府大匠。渾生崇,晉荊州刺史。崇生遹,遹生隨,扶風太守。隨生趙侍中略,略六子:翳、豁、淵、靜、悅、楚。豁字明,燕太子少傅,濟南公,生溫。溫四子:濤、曄、簡、恬。濤居隴西。曄,後魏建威將軍、南陽公,為北祖。簡為南祖。恬為中祖。曄生中書博士茂,一名小白,七子:白麟、胤伯、叔夜、洞林、歸藏、連山、幼麟,因號「七房鄭氏」。大房白麟後絕,第三房叔夜後無聞。   鄭氏定著二房:一曰北祖,二曰南祖。宰相九人。北祖有珣瑜、覃、朗、餘慶、從讜、從昌;南祖有絪;滎陽鄭氏有畋;滄州鄭氏有愔。   鍾氏出自子姓,與宗氏皆晉伯宗之從也。伯宗子州犁仕楚,食采於鍾離,因以為姓。楚漢時有鍾離昧,為項羽將,有二子:長曰發,居九江,仍故姓;次曰接,居穎川長社,為鍾氏。漢有西曹掾皓,字秀明,二子:邊、敷。迪,郡主簿,生繇、演。繇字元常,魏太傅、定陵侯。生毓、會。毓字稚叔,侍中、廷尉。生駿,駿字伯道,晉黃門侍郎。生曄,字叔光,公府掾。生雅,字彥胄,過江仕晉,侍中。生誕,字世長,中軍參軍。生靖,字道寂,穎川太守。生源,字循本,後魏永安太守。生挺,字法秀,襄城太守、穎川郡公。生蹈,字之義,南齊中軍。二子:   嶼、嶸。嶼字秀望,梁永嘉縣丞。生寵,字元輔,為臨海令。避侯景之難,徙居南康贛縣,生寶慎。宋氏出自子姓。殷王帝乙長子啟,周武王封之於宋,三十六世至君偃,為楚所滅,子孫以國為氏。楚有上將軍義,義生昌,漢中尉,始居西河介休。十二世孫晃,晃三子:恭、畿、洽,徙廣平利人。   源氏出自魏聖武帝詰汾長子疋孤。七世孫禿髮辱檀,據南涼,子賀降後魏,太武見之曰:「與卿同源,可改為源氏。」位太尉、隴西宣王。生侍中馮翊惠公懷,懷二子:子邕、子恭。子恭字靈順,中書監、臨汝文獻公,周、隋之際,居鄰郡安陽。生彪,字文宗,隋莒州刺史、臨穎縣公,生師民。   牛氏出自子姓。宋微子之後司寇牛父,子孫以王父字為氏。漢有牛邯,為護羌校尉。因居隴西,後徙安定,再徙鶉觚。   苗氏出自{J干}姓。楚若敖生斗伯比,伯比生子良。子良生越椒,字伯棼,以罪誅。其子賁皇奔晉,晉侯與之苗邑,因以為氏,其地河內軹縣南有苗亭,即其地也。上黨長子縣有苗襲夔。   呂氏出自姜姓。炎帝裔孫為諸侯,號共工氏。有地在弘農之間,從孫伯夷,佐堯掌禮,使遍掌四岳,為諸侯伯,號太岳。又佐禹治水,有功,賜氏曰呂,封為呂侯。呂者,膂也,謂能為股肱心膂也。其地蔡州新蔡是也。歷夏、商,世有國土,至周穆王,呂侯入為司寇,宣王世改「呂」為「甫」,春秋時為強國所並,其地後為蔡平侯所居。呂侯枝庶子孫,當商、周之際,或為庶人。呂尚字子牙,號太公望,封於齊。十九世孫康公貸為田和所篡,遷於海濱。康公七世孫禮,秦昭襄王十九年自齊奔秦,轔柱國、少宰、北平侯。二子:伯昌、仲景。伯昌生青,以令尹從漢高祖,封陽信侯,謚曰胡。唐有隋州刺史仁宗,即其後也。康公未失國昌,呂氏子孫先已散居韓、魏、齊、魯之間,其後又徙東平壽張。魏有徐州刺史萬年亭侯虔,字子路,孫行鈞,其後世居河東。   以上表略 表第十五下 宰相世系五下   常氏出自姬姓。衛康叔支孫食采常邑,因以為氏。唐有新豐常氏。   常氏宰相一人。袞。   喬氏出自姬姓,本橋氏也。漢太尉六世孫勤,後魏平原內史,從孝武入關,居同州,生朗,朗生達,後周文帝命橋氏去「木」,義取高遠也。世居太原。   關氏出自商大夫關龍逢之後。蜀前將軍漢壽亭侯羽,生侍中興,其後世居信都。裔孫播,相德宗。渾氏出自匈奴渾邪王,隨拓拔氏徙河南,因以為氏。自迥貴至瑊,世襲皋蘭州都督。   齊氏出自姜姓。炎帝裔孫呂尚後封於齊,因以為氏。漢有平敬侯齊受,傳封四世,居高陽。晉有邑侯齊琰。   賈氏出自姬姓。唐叔虞少子公明,康王封之於賈,為賈伯,河東臨汾有賈鄉,即其地也,為晉所滅,以國為氏。晉公族狐偃之子射姑為晉太師,食邑於賈,字季他,亦號賈季。漢有長沙王太傅誼,生璠,尚書中兵郎。生二子:嘉、惲。嘉,宜春太守,生□,游擊將軍。五子:洪、潤、汭、湘、注。汭,輕騎將軍,生曄,下邳太守。二子:冰、淵。淵,遼東太守。三子:納、邠、丕。丕生沂,秘書監二子:廷玉、秀玉。秀玉,武威太守,生衍,兗州刺史。生龔,輕騎將軍,徙居武威。二子「彩、詡。詡,魏太尉、肅侯,生璣,駙馬都尉、關內侯,又徙長樂。二子:通、延。通,侍中、車騎大將軍。三子:仲安、仲謀、仲達。仲達,穎川太守。生疋,字彥度,輕車將軍、雍州刺史、酒泉郡公。二子:乂、康。康,秘書監。二子:鍇、鈞。鈞生弼,散騎侍郎。二子:躬之、匪之。躬之,宋太宰參軍。四子:希鏡、希遠、希逸、希叟。希鏡,南齊外兵郎,生梲,義興郡太守。生執,梁太府卿。二子:暹、肇。肇二子:寰、宏。宏愨、憲。憲避葛榮之難,避地浮陽。   權氏了同自子姓。商武丁之裔孫封於權,其地南郡當陽縣權城是也。楚武王滅權,遷於那處,其孫因以為氏。秦滅楚,遷大姓于隴西,因居天水。漢有左輔都尉忠,十四世孫翼,字子良,前秦右僕射、安丘敬公。生宣吉、宣褒。宣褒,後秦黃門侍郎,六世孫榮。   皇甫氏出自子姓。宋戴公白生公子充石,字皇父。皇父生季子來,來生南雍,以王父字為氏。六世孫之孟之,孟之生遇,避地奔魯。裔孫鸞,漢興,自魯徙諶陵,改「父」為「甫」。裔孫晉廣魏太守固,生柴,徙襄陽,後又徙壽春,裔孫珍義。   程氏出自風姓。顓頊生稱,稱生老童。老童二子:重、黎。重為火正,司地,其後世為掌天地之官。裔孫封於程,是謂程伯,雒陽有上程聚,即其地也。至周宣王時,程伯休父失其官守,以諸侯入為王司馬,又有司馬氏。程氏世居長安。   令狐氏出自姬姓。周文王子畢公高裔孫畢萬,為晉大夫,生芒季。芒季生武子魏犨。犨生顆,以獲秦將杜回功。別封令狐,生文子頡,因以為氏,世居太原。秦有太大勢所趨守五馬亭侯范,十四世孫建威將軍邁,與翟義起兵討王莽,兵敗死之。三子:伯友、文公、稱,皆奔敦煌。伯友入龜茲,文公入疏勒,稱為故吏所匿,遂居效轂。稱六子:扶、堅、由、羨、瑾、猛。由字仲平,後漢伊吾都尉。六子:禹、霸、容、明、渙、淳,禹字巨先,博陵太守。四子:輝、洽、延、溥。溥子文悟,蒼梧太守。三子:璜、睿、瑒。溥五世孫晉諫議大夫馨,馨孫亞,字就胤,前涼西海太守、安人亭侯。二子:谻X、綏。亞孫敏,字永昌,前涼鳴沙令。四子:達、忠、襲、越。敏五世孫虯,字惠獻,後魏燉煌郡太守、鸇陰縣子。四子:元保、整、慶保、休。整,周御正中大夫彭陽襄公,賜姓宇文氏,生熙。   段氏出自姬姓。鄭武公子共叔段,其孫以王父字為氏。漢有北地都尉卬,世居武威。元氏郵自拓拔氏。黃帝生昌意,昌意少子悃,居北,十一世為鮮卑君長。平文皇帝鬱律二子:什翼犍、烏孤。什翼犍,昭成皇帝也,始號代王,至道武皇帝改號魏,至孝文帝更為元氏。   什翼造七子:一曰寔君,二曰翰,三曰閼婆,四曰壽鳩,五曰紇根,六曰力真,七曰窟咄,寔君生道武皇帝珪,珪生明元皇帝嗣,嗣生太武皇帝燾,燾生景穆皇帝晃。景穆諸子唯濬、新成、子推、天錫、雲、禎、胡兒、休八房子孫聞於唐。濬,文成皇帝也。文成諸子唯弘、長樂二房子孫聞於唐。弘,獻文皇帝也。獻文諸子唯宏、干、羽、勰四房子孫聞於唐。宏,孝文帝也。七子:恂、恪、懷、愉、懌、悅。恪,宣武皇帝也。懷,廣秤文穆王,生廣平文懿王悌,悌生侍中、驃騎大將軍、廣平王贊,贊生謙。   路氏出自姬姓。帝摯子玄元,堯封於中路,歷虞、夏稱侯,子孫以國為氏。漢符離侯博德始居平陽。裔孫嘉,字君賓,晉安東太守。孫藻,藻二子纂、建。   舒氏出自偃姓。皋陶之後封於蓼,字豐蓼縣節其地也。春秋魯文公五年,為楚所滅,其後更復為楚屬國,亦名曰舒,又曰群舒,又曰舒蓼,又曰舒庸,又曰舒鳩,一國而有五名。春秋魯襄二十五年,楚又滅之,子孫以國為氏,世居廬江。白氏出自姬姓。周太王五世孫虞仲封於虞,為晉所滅。虞之公族井伯奚媵伯姬於秦,受邑於百里,因號百里奚。奚生視,字孟明,古人皆先字後名,故稱為孟明視。孟明視二子:一曰西乞術,二曰白乞丙,其後以為氏。裔孫武安君起,賜死杜郵,始皇思其功,封其子仲於態度原,故子孫世為太原人。二十三世孫後魏太原太守邕,邕五世孫建。   夏侯氏出自姒姓。夏禹裔孫東樓公封為杞侯,至簡公為楚所滅,弟他奔魯,魯悼公以其夏禹之後,給以采地為侯,因以為氏焉。後去魯之沛,分沛為譙,遂為郡人。唐有駕部郎中審封。   蔣氏出自姬姓。周公第三子伯齡封於蔣,其地光州仙居縣是也,宋改為樂安,蔣為強國所滅,子孫因以為氏。漢有蔣詡,十世孫休,自樂安徙議興陽羨縣。十一世孫元遜,陳左衛將軍。其族有太子洗馬、弘文館學士瑰,生將明。   曹姓出自顓頊。五世孫陸終第五子安,為曹姓,至曹挾,封之於邾,為楚所滅,復為曹姓。唐有河南曹氏。   徐氏出自贏姓。皋陶生伯益,伯益生若木,夏後氏封之於徐,其地下邳僮縣是也。至偃王三十二世為周所滅,復封其子宗為徐子。宗十一世孫章禹,為吳所滅,子孫以國為氏。章禹十三世孫詵,為秦莊襄王相。生仲,仲字景伯。生延,字方遠。延生由,安智卿。由生該,字昌言。該生光,字子暉,漢下邳太守。光生大司農靜,字君安。靜生益州刺史萬秋,字蘭卿。萬秋生左曹給事充,字彥通。充生諫議大夫安仁。二子:豐、霸。豐為北祖,霸為南祖。   北祖上房徐氏:豐字仲都,司空掾。生明,明字玄通,侍中。生遷,字少卿,侍中。生宣,宣字休璥。二子琳、瑞。瑞字元珪,下邳太守。二子、謨、師儉。師儉字世節,京兆尹。二子:述、超。超字彥孫,魏散騎常侍。二子:崇、統。統字耀卿,晉江陽太守。三子:瑰、璣、台。台字叔衡,丹陽令。三子:禕、祑、褚。褚字萬秋,太子洗馬。二子:寧、恭。寧字安期,吏部侍郎。五子、豐之、實之、仁之、祚之、育之、祚之字興民,秘書監。三子、尚之、羨之、欽之。欽之字真宇,宋丞相、東莞公。三子、達之、佩之、邁之。逵之字幼道,中書侍郎。二子:淳之、湛之。湛之字孝源,丞相、枝江忠烈侯。二子:恆之、聿之。恆之字景方,工部郎中,襲侯。二子:孝規、孝嗣。孝嗣字始昌,齊太尉、文忠公。六子:況、ρ、碏、會、嘉、緄。   凡平北祖上房徐氏:詵次子矩,矩字弘深,生邕。邕字文和,生廉。廉字元平。生則。則字元度,生尚。尚字光漢,大司農,生費。費字子文,金威將軍、東莞侯,生升。升字玄明,司空掾,襲東莞侯,生珪。珪字少玉,姑熟令,生欽。欽字思祖,大中大夫,生長卿。長卿字德師。二子:萬、僉。萬字士諧,平原太守,生續。續字承先,城門校尉。二子:寵、惠。惠字士安,司空掾,生胄。胄字彥光,本郡主簿功曹。二子:允、訓。允字仲和,生鄙。鄙字子頑。二子:訪、隆。訪字公謀,魏鎮北將軍。二子暢字彥春,晉隴西內史。四子:沇、胤、敷、蘭。蘭字石侯,侍御史,生澹,澹字洛川,長壽令,生干。干字文祚,給事中,生道娛。道娛字道福,員外郎,生道祖。道祖字弘業,宋車騎行將軍,生玄英。玄英字智仁,奉朝請。生景初,尚書正員外郎。二子:弘師、弘道,世居曹州離狐,隋末徙滑州衛南。至世勣,預屬籍為李氏,武後世復舊。   子子貞,博士。跺二子:武、安國。武生延年,大將軍、太傅、延年生霸,字次孺,給事中、高密相、褒成烈君。四子:福、振、喜、光。福,關內侯。生房,房生均,字長平,尚書郎。生大司馬元成侯志,志生損。自均皆世襲褒成侯,及損,徙封褒亭侯。生曜,曜生完,無子,以弟子魏奉議郎羨為嗣。羨生晉太常卿、黃門侍郎震,震生嶷,嶷生豫章太守撫,撫生從事中郎懿。自羨以下襲奉聖侯。生宋崇聖侯鮮,鮮生後魏崇聖大夫乘,乘生秘書郎靈珍,靈珍生文泰。自靈珍以下襲崇聖侯。文泰生渠。   李氏三公七人,三師二人。柳城李氏有光弼;武威李氏有抱玉;高麗李氏有正已。又柳城李氏有寶臣;雞田李氏有光顏;范陽李氏有載義;代北李氏有克用。安東王氏,本阿布思之族,世隸安東都護府,曰五哥之,左武衛將軍,生末怛活。田氏出自媯姓。陳厲公子完,字敬仲,仕齊,初有采地,國號田氏。又雲,「陳」「田」聲相近也。至田和篡齊為諸侯,九世至王建,為秦所滅。漢興,諸田徙陽陵,後徙北平。魏議郎田疇,字子泰。二十二世孫璟。   唐宰相三百六十九人,凡九十八族。再入五十七人:長孫無忌、楊師道、李勣、褚遂良、李義府、劉仁軌、騫味道、狄仁傑、姚w、李元素、婁師德、陸元方、蘇味道、楊再思、杜景佺、宗楚客、魏元忠、張錫、唐休璟、韋嗣立、蘿瑰、蕭至忠、岑羲、宋璟、郭元振、竇懷貞、源乾曜、苗晉卿、李峴、杜鴻漸、李勉、鄭餘慶、武元衡、李吉甫、張弘靖、李逢吉、王涯、牛僧孺、李宗閔、李德裕、崔鉉、杜悰、白敏中、劉瞻、盧攜、鄭從讜、裴澈、蕭邁、韋昭度、孔緯、徐彥若、李溪、王搏、崔遠、裴樞。三入十二人:武承嗣、武攸寧、豆盧欽望、武三思、李嶠、李懷遠、崔湜、劉幽求、張說、張延賞、王鐸、鄭畋。四入三人、韋巨源、姚元之、韋安石。五入三人:蕭瑀、裴度、崔胤。三公三師七十一人:宗室親王二十人:秦王世民、齊王元吉、荊王元景、吳王恪、徐王元禮、韓王元嘉、霍王元軌、舒王元名、相王旦、宋王憲、申王摠、邠王守禮、忠王浚、薛王業、慶王琮、廣平郡王俶、福王綰、撫王紘、榮王佼d、建王震。以宰相及前宰相遷者二十七人:裴寂、房玄齡、長孫無忌、李勣、武三思、楊國忠、杜佑、裴度、王涯、李德裕、李衚蒂i、杜邥v、白敏中、令狐綯、夏侯孜、韋保衡、王鐸、鄭畋、鄭從讜、蕭邁、韋昭度、孔緯、杜衚葛遄B徐彥若、胤、王搏、柳璨。以軍功進者二十人:李光弼、郭子儀、王思禮、僕固懷恩、李抱玉、田承嗣、李正已、硃泚、李寶臣、侯希逸、馬燧、李晟、李光顏、烏重胤、王智興、李載義、李克用、王建、韓建、硃全忠。以恩澤進者四人:武攸暨、李輔國、於□、韓弘。皆通見《宰相世系》。別著田氏、烏氏二族。希逸,亡其世系。輔國,中官也;懷恩,判臣也;硃泚、王建、韓建、硃全忠,唐之盜也,皆削而不著。 列傳第一 后妃上   太穆竇皇后 文德長孫皇后 徐賢妃 王皇后 則天武皇后 和思趙皇后韋皇后上官昭容 肅明劉皇后 昭成竇皇后 王皇后 貞順武皇后 元獻楊皇后楊貴妃   唐制:皇后而下,有貴妃、淑妃、德妃、賢妃,是為夫人。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是為九嬪。婕妤、美人、才人各九,合二十七,是代世婦。寶林、御女、采女各二十七,合八十一,是代御妻。自餘六尚,分典乘輿服御,皆有員次。後世改復不常。開元時,以後下復有四妃非是,乃置惠、麗、華三妃,六儀,四美人,七才人,而尚宮、尚儀、尚服各二,參合前號,大抵踵《周官》相損益雲,然則尚矣。   禮本夫婦,《詩》始后妃,治亂因之,興亡系焉。盛德之君,帷薄嚴奧,裡謁不忏於朝,外言不內諸閫,《關雎》之風行,彤史之化修,故淑範懿行,更為內助。若夫艷嬖之興,常在中主。第裯既交,則情與愛遷;顏辭媚熟,則事為私奪。乘易昏之明,牽不斷之柔,險言似忠,故受而不詰,醜行已效,反狃而為好。左右附之,憸壬惎之,狡謀鉗其悟先,哀誓楗於寵初,天下之事已去,而恬不自覺,此武、韋所以遂篡弒而喪王室也。至於楊氏未死,玄亂厥謀;張後制中,肅幾斂衽。吁,可歎哉!中葉以降,時多故矣,外有攻討之勤,內寡嬿溺之私,群閹朋進,外戚勢分,后妃無大善惡,取充職位而已,故列著於篇。   高祖太穆順聖皇后竇氏,京兆平陵人。父毅,在周為上柱國,尚武帝姊襄陽長公主,入隋為定州總管、神武公。   後生,發垂過頸,三歲與身等。讀《女誡》、《列女》等傳,一過輒不忘。武帝愛之,養宮中,異它甥。時突厥女為後,無寵,後密諫曰:「吾國未靖,虜且強,願抑情撫接,以取合從,則江南、關東不吾梗。」武帝嘉納。及崩,哀毀同所生。聞隋高祖受禪,自投床下,曰:「恨我非男子,不能救舅家禍。」毅遽掩其口,曰:「毋妄言,赤吾族!」常謂主曰:「此女有奇相,且識不凡,何可妄與人?」因畫二孔雀屏間,請昏者使射二矢,陰約中目則許之。射者閱數十,皆不合。高祖最後射,中各一目,遂歸於帝。   始,元貞太后羸老有疾,而性素嚴,諸姒娣皆畏,莫敢侍。後事之,獨怡謹盡孝,或淹月不釋衣履。工為篇章規誡,文有雅體。又善書,與高祖書相雜,人不辨也。崩於涿郡,年四十五。   帝在煬帝時,多畜善馬,後見曰:「上性樂此,盍以獻?徒留之速罪,無益也。」不聽,頃裡坐譴。帝后見隋政亂,多妄誅殛,乃為自安計,數奏鷹犬異駒,煬帝果喜,擢位將軍。因泣謂諸子曰:「早用而母言,得此久矣!」帝有天下,詔即所葬園為壽安陵,謚曰穆。及祔獻陵,尊為太穆皇后。   始,太宗生,有二龍之符,後於諸子中愛視最篤。後即位,過慶善宮,覽觀梗欷,顧侍臣曰:「朕生於此,今母后永違,育我之德不可報。」因號慟,左右皆流涕。乃享後於正寢。它日幸九成宮,夢後若平生,既悟,潸然不自勝。明日,詔有司大發倉賑貧瘠,以為後報焉。上元中,益謚太穆神皇后。   太宗文德順聖皇后長孫氏,河南洛陽人。其先魏拓拔氏,後為宗室長,因號長孫。高祖稚,大丞相、馮翊王。曾祖裕,平原公。祖兕,左將軍。父晟,字季,涉書史,趫】鷙曉兵,仕隋為右驍衛將軍。   後喜圖傳,視古善惡以自鑒,矜尚禮法。晟兄熾,為周通道館學士。嘗聞太穆勸撫突厥女,心志之。每語晟曰:「此明睿人,必有奇子,不可以不圖昏。」故晟以女太宗。後歸寧,舅高士廉妾見大馬二丈立後捨外,懼,佔之,遇《坤》之《泰》。卜者曰:「《坤》順承天,載物無疆;馬,地類也;之《泰》,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又以輔相天地之宜。繇協《歸妹》,婦人事也。女處尊位,履中而居順,后妃象也。」時隱太子釁鬩已構,後內盡孝事高祖,謹承諸妃,消釋嫌猜。及帝授甲宮中,後親慰勉,士皆感奮。尋為皇太子妃,俄為皇后。   性約素,服御取給則止。益觀書,雖容櫛不少廢。與帝言,或及天下事,辭曰:「牝雞司晨,家之窮也,可乎?」帝固要之,訖不對。後廷有被罪者,必助帝怒請繩治,俟意解,徐為開治,終不令有冤;下嬪生豫章公主而死,後視如所生;媵侍疾病,輟所御飲藥資之。下懷其仁。兄無忌,於帝本布衣交,以佐命為元功,出入臥內,帝將引以輔政,後固謂不可,乘間曰:「妾托體紫宮,尊貴已極,不願私親更據權於朝。漢之呂、霍,可以為誡。」帝不聽,自用無忌為尚書僕射。後密諭令牢讓,帝不獲已,乃聽,後喜見顏間。異母兄安業無行,父喪,逐後、無忌還外家。後貴,未嘗以為言。擢位將軍。後與李孝常等謀反,將誅,後叩頭曰:「安業罪死無赦。然向遇妾不以慈,戶知之;今論如法,人必謂妾釋憾於兄,無乃為帝累乎!」遂得減流越巂。太子承乾乳媼請增東宮什器,後曰:「太子患無德與名,器何請為?」   從幸九成宮,方屬疾,會柴紹等急變聞,帝甲而起,後輿疾以從,宮司諫止,後曰:「上震驚,吾可自安?」疾稍亟,太子欲請大赦,汎度道人,祓塞災會。後曰:「死生有命,非人力所支。若修福可延,吾不為惡;使善無效,我尚何求?且赦令,國大事,佛、老異方教耳,皆上所不為,豈宜以吾亂天下法!」太子不敢奏,以告房玄齡,玄齡以聞,帝嗟美。而群臣請遂赦,帝既許,後固爭止。及大漸,與帝決,時玄齡小譴就第,後曰:「玄齡久事陛下,預奇計秘謀,非大故,願勿置也。妾家以恩澤進,無德而祿,易以取禍,無屬樞柄,以外戚奉朝請足矣。妾生無益於時,死不可以厚葬,願因山為□,無起墳,無用棺槨,器以瓦木,約費送終,是妾不見忘也。」又請帝納忠容諫,勿受讒,省游畋作役,死無恨。崩,年三十六。   後嘗采古婦人事著《女則》十篇,又為論斥漢之馬後不能檢抑外家,使與政事,乃戒其車馬之侈,此謂開本源,恤末事。常誡守者:「吾以自檢,故書無條理,勿令至尊見之。」及崩,宮司以聞,帝為之慟,示近臣曰:「後此書可用垂後,我豈不通天命而割情乎!顧內失吾良佐,哀不可已已!」謚曰文德,葬昭陵,因九嵕山,以成後志。帝自著表序始末,揭陵左。上元中,益謚文德聖皇后。   太宗賢妃徐惠,湖州長城人。生五月能言,四歲通《論語》、《詩》,八歲自曉屬文。父孝德,嘗試使擬《離騷》為《小山篇》曰:「仰幽巖而流盼,撫桂枝以凝想。將千齡兮此遇,荃何為兮獨往?」孝德大驚,知不可掩,於是所論著遂盛傳。太宗聞之,召為才人。手未嘗廢卷,而辭致贍蔚,文無淹思。帝益禮顧,擢孝德水部員外郎,惠再遷充容。   貞觀末,數調兵討定四夷,稍稍治宮室,百姓勞怨。惠上疏極諫,且言:「東戍遼海,西討昆丘,士馬罷耗,漕餉漂沒。捐有盡之農,趨無窮之壑;圖未獲之眾,喪已成之軍。故地廣者,非常安之術也;人勞者,為易亂之符也。」又言:「翠微、玉華等宮,雖因山藉水,無築構之苦,而工力和僦,不謂無煩。有道之君,以逸逸人;無道之君,以樂樂身。」又言:「伎巧為喪國斧斤,珠玉為蕩心鳩毒,侈麗纖美,不可以不遏。志驕於業泰,體逸於時安。」其剴切精詣,大略如此。帝善其言,優賜之。帝崩,哀慕成疾,不肯進藥,曰:「帝遇我厚,得先狗馬侍園寢,吾志也。」復為詩、連珠以見意。永徽元年卒,年二十四,贈賢妃,陪葬昭陵石室。   惠之弟齊聃,齊聃子堅,皆以學聞,女弟為高宗婕妤,亦有文藻,世以擬漢班氏。   高宗廢後王氏,并州祁人,魏尚書左僕射思政之孫。從祖母同安長公主以後婉淑,白太宗以為晉王妃。王居東宮,妃亦進冊,擢父仁祐陳州刺史。帝即位,立為皇后。仁祐以特進封魏國公;母柳,本國夫人。仁祐卒,贈司空。   初,蕭良娣有寵,而武才人貞觀末以先帝宮人召為昭儀,俄與後、良娣爭寵,更相毀短。而昭儀詭險,即誣後與母挾媚道蠱上,帝信之,解魏國夫人門籍,罷後舅柳奭中書令。李義府等陰佐昭儀,以偏言怒帝,遂下詔廢後、良娣皆為庶人,囚宮中。後母兄、良娣宗族悉流嶺南。許敬宗又奏:「仁祐無他功,以宮掖故,超列三事,今庶人謀亂宗社,罪宜夷宗,仁祐應斫棺,陛下不窮其誅,家止流竄,仁祐不宜引庇廕宥逆子孫。」有詔盡奪仁祐官爵。而後及良娣俄為武後所殺,改後姓為「蟒」,良娣為「梟」。   初,帝念後,間行至囚所,見門禁錮嚴,進飲食竇中,惻然傷之,呼曰:「皇后、良娣無恙乎?今安在?」二人同辭曰:「妾等以罪棄為婢,安得尊稱耶?」流淚嗚咽。又曰:「陛下幸念疇日,使妾死更生,復見日月,乞署此為『回心院』。」帝曰:「朕即有處置。」武後知之,促詔杖二人百,剔其手足,反接投釀甕中,曰:「令二嫗骨醉!」數日死,殊其屍。初,詔旨到,後再拜曰:「陛下萬年!昭儀承恩,死吾分也。」至良娣,罵曰:「武氏狐媚,翻覆至此!我後為貓,使武氏為鼠,吾當扼其喉以報。」後聞,詔六宮毋畜貓。武後頻見二人被發瀝血為厲,惡之,以巫祝解謝,即徙蓬萊宮,厲復見,故多駐東都。中宗即位,皆復其姓。   高宗則天順聖皇后武氏,并州文水人。父士擭,見《外戚傳》。文德皇后崩,久之,太宗聞士擭女美,召為才人,方十四。母楊,慟泣與訣,後獨自如,曰:「見天子庸知非福,何兒女悲乎?」母韙其意,止泣。既見帝,賜號武媚。及帝崩,與嬪御皆為比丘尼。高宗為太子時,入侍,悅之。王后後久無子,蕭淑妃方幸,後陰不悅。它日,帝過佛廬,才人見且泣,帝感動。後廉知狀,引內後宮,以撓妃寵。   才人有權數,詭變不窮。始,下辭降體事後,後喜,數譽於帝,故進為昭儀。一旦顧幸在蕭後,寢與後不協。後性簡重,不曲事上下,而母柳見內人尚宮無浮禮,故昭儀伺後所薄,必款結之,得賜予,盡以分遺。由是後及妃所為必得,得輒以聞,然未有以中也。昭儀生女,後就顧弄,去,昭儀潛斃兒衾下,伺帝至,陽為歡言,發衾視兒,死矣。又驚問左右,皆曰:「後適來。」昭儀即悲涕,帝不能察,怒曰:「後殺吾女,往與妃相讒媢,今又爾邪!」由是昭儀得入其訾,後無以自解,而帝愈信愛,始有廢後意。久之,欲進號「宸妃」,侍中韓瑗、中書令來濟言:「妃嬪有數,今別立號,不可。」昭儀乃誣後與母厭勝,帝挾前憾,實其言,將遂廢之。長孫無忌、褚遂良、韓瑗及濟瀕死固爭,帝猶豫;而中書舍人李義府、衛尉卿許敬宗素險側,狙勢即表請昭儀為後,帝意決,下詔廢後。詔李勣、於志寧奉璽綬進昭儀為皇后,命群臣及四夷酋長朝後肅義門,內外命婦入謁。朝皇后自此始。   後見宗廟,再贈士擭至司徒,爵周國公,謚忠孝,配食高祖廟。母楊,再封代國夫人,家食魏千戶。後乃制《外戚誡》獻諸朝,解釋譏諗捸C於是逐無忌、遂良,踵死徙,寵煽赫然。後城宇深,痛柔屈不恥,以就大事,帝謂能奉己,故扳公議立之。已得志,即盜威福,施施無憚避,帝亦儒昏,舉能鉗勒,使不得專,久稍不平。麟德初,後召方士郭行真入禁中為蠱祝,宦人王伏勝發之,帝怒,因是召西台侍郎上官儀,儀指言後專恣,失海內望,不可承宗廟,與帝意合,乃趣使草詔廢之。左右馳告,後遽從帝自訴,帝羞縮,待之如初,猶意其恚,且曰:「是皆上官儀教我!」後諷許敬宗構儀,殺之。   初,元舅大臣怫旨,不閱歲屠覆,道路目語,及儀見誅,則政婦房帷,天子拱手矣。群臣朝、四方奏章,皆曰「二聖」。每視朝,殿中垂簾,帝與後偶坐,生殺賞罰惟所命。當其忍斷,雖甚愛,不少隱也。帝晚益病風不支,天下事一付後。後乃更為太平文治事,大集諸儒內禁殿,撰定《列女傳》、《臣軌》、《百僚新誡》、《樂書》等,大氐千餘篇。因令學士密裁可奏議,分宰相權。   始,士擭娶相裡氏,生子元慶、元爽。又娶楊氏,生三女:伯嫁賀蘭越石,蚤寡,封韓國夫人;仲即後;季嫁郭孝慎,前死。楊以後故,寵日盛,徙封榮國。始,兄子惟良、懷運與元慶等遇楊及後禮薄,後銜不置。及是,元慶為宗正少卿,元爽少府少監,惟良司衛少卿,懷運淄州刺史。它日,夫人置酒,酣,謂惟良曰:「若等記疇日事乎?今謂何?」對曰:「幸以功臣子位朝廷,晚緣戚屬進,憂而不榮也。」夫人怒,諷後偽為退讓,請惟良等外遷,無示天下私。繇是,惟良為始州刺史;元慶,龍州;元爽,濠州,俄坐事死振州。元慶至州,憂死。韓國出入禁中,一女國姝,帝皆寵之。韓國卒,女封魏國夫人,欲以備嬪職,難於後,未決。後內忌甚,會封泰山,惟良、懷運以岳牧來集,從還京師,後毒殺魏國,歸罪惟良等,盡殺之,氏曰「蝮」,以韓國子敏之奉士貜薄C初,魏國卒,敏之入吊,帝為慟,敏之哭不對。後曰:「兒疑我!」惡之。俄貶死。楊氏徙酇、衛二國,鹹亨元年卒,追封魯國,謚忠烈,詔文武九品以上及五等親與外命婦赴吊,以王禮葬咸陽,給班劍、葆杖、鼓吹。時天下旱,後偽表求避位,不許。俄又贈士擭太尉兼太子太師、太原郡王,魯國忠烈夫人為妃。   上元元年,進號天後,建言十二事:一、勸農桑,薄賦徭;二、給復三輔地;三、息兵,以道德化天下;四、南北中尚禁浮巧;五、省功費力役;六、廣言路;七、杜讒口;八、王公以降皆習《老子》;九、父在為母服齊衰三年;十、上元前勳官已給告身者無追核;十一、京官八品以上益稟入;十二、百官任事久,材高位下者得進階申滯。帝皆下詔略施行之。   蕭妃女義陽、宣城公主幽掖廷,幾四十不嫁,太子弘言於帝,後怒,酖殺弘。帝將下詔遜位於後,宰相郝處俊固諫,乃止。後欲外示寬裕,劫人心使歸已,即奏言:「今群臣納半俸、百姓計口錢以贍邊兵,恐四方妄商虛實,請一罷之。」詔可。   儀鳳三年,群臣、蕃夷長朝後於光順門。即并州建太原郡王廟。帝頭眩不能視,侍醫張文仲、秦鳴鶴曰:「風上逆,砭頭血可愈。」後內幸帝殆,得自專,怒曰:「是可斬,帝體寧刺血處邪?」醫頓首請命。帝曰:「醫議疾,烏可罪?且吾眩不可堪,聽為之!」醫一再刺,帝曰:「吾目明矣!」言未畢,後簾中再拜謝,曰:「天賜我師!」身負繒寶以賜。   帝崩,中宗即位,天後稱皇太后,遺詔軍國大務聽參決。嗣聖元年,太后廢帝為廬陵王,自臨朝,以睿宗即帝位。後坐武成殿,帝率群臣上號冊。越三日,太后臨軒,命禮部尚書攝太尉武承嗣、太常卿攝司空王德真冊嗣皇帝。自是太后常御紫宸殿,施慘紫帳臨朝。追贈五世祖後魏散騎常侍克己為魯國公,妣裴即其國為夫人;高祖齊殷州司馬居常為太尉、北平郡王,妣劉為王妃;曾祖永昌王諮議參軍、贈齊州刺史儉為太尉、金城郡王,妣宋為王妃;祖隋東郡丞、贈并州刺史、大都督華為太尉、太原郡王,妣趙為王妃。皆置園邑,戶五十。考為太師、魏王,加實戶滿五千,妣為王妃,王園邑守戶百。時睿宗雖立,實囚之,而諸武擅命。又謚魯國公曰靖,裴為靖夫人;北平郡王曰恭肅,金城郡王曰義康,太原郡王曰安成,妃從夫謚。太后遣冊武成殿使者告五世廟室。   於是柳州司馬李敬業、括蒼令唐之奇、臨海丞駱賓王疾太后脅逐天子,不勝憤,乃募兵殺揚州大都督府長史陳敬之,據州欲迎廬陵王,眾至十萬。楚州司馬李崇福連和。盱眙人劉行舉嬰城不肯從,敬業攻之,不克。太后拜行舉游擊將軍,擢其弟行實楚州刺史。敬業南度江取潤州,殺刺史李思文,曲阿令尹元貞拒戰死。太后詔左玉鈐衛大將軍李孝逸為揚州道行軍大總管,率兵三十萬討之,戰於高郵,前鋒左豹韜果毅成三朗為唐之奇所殺。又以左鷹揚衛大將軍黑齒常之為江南道行軍大總管,併力。敬業興三月敗,傳首東都,三州平。   始,武承嗣請太后立七廟,中書令裴炎沮止,及敬業之興,下炎獄,殺之,並殺左威衛大將軍程務挺。太后方怫恚,一日,召群臣廷讓曰:「朕於天下無負,若等知之乎?」群臣唯唯。太后曰:「朕輔先帝逾三十年,憂勞天下。爵位富貴,朕所與也;天下安佚,朕所養也。先帝棄群臣,以社稷為托,朕不敢愛身,而知愛人。今為戎首者皆將相,何見負之遽?且受遺老臣伉扈難制有若裴炎乎?世將種能合亡命若徐敬業乎?宿將善戰若程務挺乎?彼皆人豪,不利於朕,朕能戮之。公等才有過彼,蚤為之。不然,謹以事朕,無詒天下笑。」群臣頓首,不敢仰視,曰:「惟陛下命。」   久之,下詔陽若復辟者。睿宗揣非情,固請臨朝,制可。乃冶銅匭為一室,署東曰「延恩」,受干賞自言;南曰「招諫」,受時政失得;西曰「申冤」,受抑枉所欲言;北曰「通玄」,受讖步秘策。詔中書門下一官典領。   太后不惜爵位,以籠四方豪桀自為助,雖妄男子,言有所合,輒不次官之,至不稱職,尋亦廢誅不少縱,務取實材真賢。又畏天下有謀反逆者,詔許上變,在所給輕傳,供五品食,送京師,即日召見,厚餌爵賞歆動之。凡言變,吏不得何詰,雖耘夫蕘子必親延見,稟之客館。敢稽若不送者,以所告罪之。故上變者遍天下,人人屏息,無敢議。   新豐有山因震突出,太后以為美祥,赦其縣,更名慶山。荊人俞文俊上言:「人不和,疣贅生;地不和,堆阜出。今陛下以女主處陽位,山變為災,非慶也。」太后怒,投嶺外。   詔毀乾元殿為明堂,以浮屠薛懷義為使督作。懷義,鄠人,本馮氏,名小寶,偉岸淫毒,佯狂洛陽市,千金公主嬖之。主上言:「小寶可入侍。」後召與私,悅之。欲掩跡,得通籍出入,使祝發為浮屠,拜白馬寺主。詔與太平公主婿薛紹通昭穆,紹父事之。給廄馬,中官為騶侍,雖承嗣、三思皆尊事惟謹。至是護作,士數萬,巨木率一章千人乃能引。又度明堂後為天堂,鴻麗巖奧次之。堂成,拜左威衛大將軍、梁國公。   始作祟先廟於西京,享武氏。承嗣偽款洛水石,導使為帝,遣雍人唐同泰獻之,後號為「寶圖」,擢同泰游擊將軍。於是汜人又上瑞石,太后乃郊上帝謝況,自號聖母神皇,作神皇璽,改寶圖曰「天授聖圖」,號洛水曰永昌水,圖所曰聖圖泉,勒石洛壇左曰「天授聖圖之表」,改汜水曰廣武。時柄去王室,大臣重將皆撓不得逞,宗室孤外無寄足地。於是,韓王元嘉等謀舉兵唱天下,迎還中宗。琅邪王沖、越王貞先發,諸王倉卒無應者,遂敗。元嘉與魯王靈夔等皆自殺,餘悉坐誅,諸王牽連死滅殆盡,子孫雖嬰褓亦投嶺南。太后身拜洛受圖,天子率太子、群臣、蠻夷以次列,大陳珍禽、奇獸、貢物、鹵簿壇下,禮成去。   永昌元年,享萬象神宮,改服袞冕,裯大圭,執鎮圭,睿宗亞獻,太子終獻。合祭天地,五方帝、百神從,以高祖、太宗、高宗配,引魏王士護從配。班九條,訓百官。遂大饗群臣。號士護周忠孝太皇,楊忠孝太后。以文水墓為章德陵,咸陽墓為明義陵。太原安成王為周安成王,金城郡王為魏義康王,北平郡王為趙肅恭王,魯國公為太原靖王。   載初中,又享萬象神宮,以太穆、文德二皇后配皇地祗,引周忠孝太后從配。作曌、r、龤Bo、囝、○、p、q、龤Bn、m、t十有二文。太后自名曌。改詔書為制書。以周、漢為二王后,虞、夏、殷後為三恪,除唐屬籍。拜薛懷義輔國大將軍,封鄂國公,令與群浮屠作《大雲經》,言神皇受命事。春官尚書李思文詭言:「《周書·武成》為篇,辭有『垂拱天下治』,為受命之符。」後喜,皆班示天下,稍圖革命。然畏人心不肯附,乃陰忍鷙害,肆斬殺怖天下。內縱酷吏周興、來俊臣等數十人為爪吻,有不慊若素疑憚者,必危法中之。宗姓侯王及它骨鯁臣將相駢頸就鈇,血丹狴戶,家不能自保。太后操奩具坐重幃,而國命移矣。   御史傅遊藝率關內父老請革命,改帝氏為武。又脅群臣固請,妄言鳳集上陽宮,赤雀見朝堂。天子不自安,亦請氏武,示一尊。太后知威柄在己,因大赦天下,改國號周,自稱聖神皇帝,旗幟尚赤,以皇帝為皇嗣。立武氏七廟於神都。尊周文王為文皇帝,號始祖,妣姒曰文定皇后;武王為康皇帝,號睿祖,妣姜曰康惠皇后;太原靖王為成皇帝,號嚴祖,妣曰成莊皇后;趙肅恭王為章敬皇帝,號肅祖,妣曰章敬皇后;魏義康王為昭安皇帝,號烈祖,妣曰昭安皇后;祖周安成王為文穆皇帝,號顯祖,妣曰文穆皇后;考忠孝太皇為孝明高皇帝,號太祖,妣曰孝明高皇后。罷唐廟為享德廟,四時祠高祖以下三室,餘廢不享。至日,祀上帝萬象神宮,以始祖及考妣配,以百神從祀。盡王諸武。詔并州文水縣為武興,比漢豐、沛,百姓世給復。以始祖塚為德陵,睿祖為喬陵,嚴祖為節陵,肅祖為簡陵,烈祖為靖陵,顯祖為永陵,章德陵為昊陵,明義陵為順陵。   太皇雖春秋高,善自塗澤,雖左右不悟其衰。俄而二齒生,下詔改元為長壽。明年,享神宮,自製大樂,舞工用九百人,以武承嗣為亞獻,三思為終獻。帝之為皇嗣,公卿往往見之,會尚方監裴匪躬、左衛大將軍阿史那元慶、白澗府果毅薛大信、監門衛大將軍范雲仙潛謁帝,皆腰斬都市,自是公卿不復上謁。   有上封事言嶺南流人謀反者,太后遣攝右台監察御史萬國俊就按,得實即論決。國俊至廣州,盡召流人,矯詔賜自盡,皆號哭不服,國俊驅之水曲,使不得逃,一日戮三百餘人。乃誣奏流人怨望,請悉除之。於是太后遣右衛翊府兵曹參軍劉光業、司刑評事王德壽、苑南面監丞鮑思恭、尚輦直長王大貞、右武衛兵曹參軍屈貞筠,皆攝監察御史,分往劍南、黔中、安南等六道訊鞫,而擢國俊左台侍御史。光業等亦希功於上,惟恐殺人之少。光業殺者九百人,德壽殺七百人,其餘亦不減五百人。太后久乃知其冤,詔六道使所殺者還其家。國俊等亦相踵而死,皆見有物為厲雲。   太后又自加號金輪聖神皇帝,置七寶於廷:曰金輪寶,曰白象寶,曰女寶,曰馬寶,曰珠寶,曰主兵臣寶,曰主藏臣寶,率大朝會則陳之。又尊其顯祖為立極文穆皇帝,太祖為無上孝明皇帝。延載二年,武三思率蕃夷諸酋及耆老請作天樞,紀太后功德,以黜唐興周,制可。使納言姚w護作。乃大裒銅鐵合冶之,署曰「大周萬國頌德天樞」,置端門外。其制若柱,度高一百五尺,八面,面別五尺,冶鐵象山為之趾,負以銅龍,石鑱怪獸環之。柱顛為雲蓋,出大珠,高丈,圍三之。作四蛟,度丈二尺,以承珠。其趾山周百七十尺,度二丈。無慮用銅鐵二百萬斤。乃悉鏤群臣、蕃酋名氏其上。   薛懷義寵稍衰,而御醫沈南璆進,懷義大望,因火明堂,太后羞之,掩不發。懷義愈很恣怏怏。乃密詔太平公主擇健婦縛之殿中,命建昌王武攸寧、將作大匠宗晉卿率壯士擊殺之,以畚車載屍還白馬寺。懷義負幸暱,氣蓋一時,出百官上,其徒多犯法。御史馮思勖劾其奸,懷義怒,遇諸道,命左右歐之,幾死,弗敢言。默啜犯塞,拜新平、伐逆、朔方道大總管,提十八將軍兵擊胡,宰相李昭德、蘇味道至為之長史、司馬。後厭入禁中,陰募力少年千人為浮屠,有逆謀。侍御史周矩劾狀請治驗,太后曰:「第出,朕將使詣獄。」矩坐台,少選,懷義怒馬造廷,直往坐大榻上,矩召吏受辭,懷義即乘馬去。矩以聞,太后曰:「是道人素狂,不足治,力少年聽窮劾。」矩悉投放丑裔。懷義構矩,俄免官。   太后祀天南郊,以文王、武王、士擭與唐高祖並配。太后加號天冊金輪聖神皇帝。遂封嵩山,禪少室,冊山之神為帝,配為後。封壇南有大槲,赦日置雞其杪,賜號「金雞樹」。自製《升中述志》,刻石示後。改明堂為通天宮,鑄九州鼎,各位其方,列廷中。又斂天下黃金作大儀鐘,不克。久之,以崇先廟為崇尊廟,禮視太廟,旋復崇尊廟為太廟。   自懷義死,張易之、昌宗得幸,乃置控鶴府,有監,有丞及主簿、錄事等,監三品,以易之為之。太后自見諸武王非天下意,前此中宗自房州還,復為皇太子,恐百歲後為唐宗室躪藉無死所,即引諸武及相王、太平公主誓明堂,告天地,為鐵券使藏史館。改昊陵署為攀龍台。久視初,以控鶴監為天驥府,又改奉宸府,罷監為令,以左右控鶴為奉宸大夫,易之復為令。   神龍元年,太后有疾,久不平,居迎仙院。宰相張柬之與崔玄眴陬市媯式A請中宗以兵入誅易之、昌宗,於是羽林將軍李多祚等帥兵自玄武門入,斬二張於院左。太后聞變而起,桓彥范進請傳位,太后返臥,不復語。中宗於是復即位。徙太后上陽宮,帝率百官詣觀風殿問起居,後率十日一詣宮,俄朝朔、望。廢奉宸府官,選東都武氏廟於崇尊廟,更號崇恩,復唐宗廟。諸武王者鹹降爵。是歲,後崩,年八十一。遺制稱則天大聖皇太后,去帝號。謚曰則天大聖後,祔乾陵。   會武三思蒸韋庶人,復用事。於是大旱,祈陵輒雨。三思訹帝詔崇恩廟祠如太廟,齋郎用五品子。博士楊孚言:「太廟諸郎取七品子,今崇恩取五品,不可。」帝曰:「太廟如崇恩可乎?」孚曰:「崇恩太廟之私,以臣准君則僭,以君准臣則惑。」乃止。及韋、武黨誅,詔則天大聖皇后復號天後,廢崇恩廟及陵。景雲元年,號大聖天後。太平公主奸政,請復二陵官,又尊後曰天後聖帝,俄號聖後。太平誅,詔黜周孝明皇帝號,復為太原郡王,後為妃,罷昊、順等陵。開元四年,追號則天皇后。太常卿姜皎建言:「則天皇后配高宗廟,主題天後聖帝,非是,請易題為則天皇后武氏。」制可。   中宗和思順聖皇后趙氏,京兆長安人。祖綽,武德中,戰有功,終右領軍將軍。父瑰,尚高祖常樂公主。   帝為英王,聘後為妃。高宗於公主恩尤隆。武後不喜,乃幽妃內侍省。環自定州刺史、駙馬都尉貶括州,絕主朝謁,隨瑰之官。妃既囚,扃鍵牢謹,日給飼料。衛者候其突煙數日不出,披戶視之,死腐矣,瑰以壽州刺史與主預越王事,死。神龍元年,追諡妃曰恭皇后,贈瑰左衛大將軍。中宗崩,蕆陵事,韋庶人不臣,不得祔,有司加上尊謚,以後祔定陵。   中宗庶人韋氏,京兆萬年人。祖弘表,貞觀中曹王府典軍。   帝在東宮,後被選為妃。嗣聖初,立為皇后。俄與帝處房陵,每使至,帝輒恐,欲自殺。後止曰:「禍福何常,早晚等死耳,無遽!」及帝復即位,後居中宮。   是時,上官昭容與政事,方敬暉等將盡誅諸武,武三思懼,乃因昭容入請,得幸於後,卒謀暉等誅之。初,帝幽廢,與後約:「一朝見天日,不相制。」至是與三思升御床博戲,帝從旁典籌,不為忤。三思諷群臣上後號為順天皇后。乃親謁宗廟,贈父玄貞上洛郡王。左拾遺賈虛已建言:「非李氏王者,盟書共棄之。今復國未幾,遽私後家,且先朝禍鑒未遠,甚可懼也。如今皇后固辭,使天下知後宮謙讓,不亦善乎?」不聽。神龍三年,節愍太子舉兵敗。宗楚客率群臣請加號「翊聖」,詔可。禁中謬傳有五色雲起後衣笥,帝圖以示諸朝,因大赦天下,賜百官母、妻封號。太史迦葉志忠表上《桑條歌》十二篇,言後當受命,曰:「昔高祖時,天下歌《桃李》;太宗時,歌《秦王破陣》;高宗歌《堂堂》;天後世,歌《武媚娘》;皇帝受命,歌《英王石州》;後今受命,歌《桑條韋》,蓋后妃之德專蠶桑,共宗廟事也。」乃賜志忠第一區,彩七百段。太常少卿鄭愔因之被樂府。楚客又諷補闕趙延禧離釋《桑條》為九十八代,帝大喜,擢延禧諫議大夫。   於是昭容以武氏事動後。即表增出母服;民以二十三為丁,限五十九免;五品而上母、妻不繇夫、子封者,喪得用鼓吹。數改制度,陰儲人望。稍寵樹親屬,封拜之。昭容與母及尚宮賀婁等多受金錢。封巫趙隴西夫人,出入禁中,勢與上官埒。繇是墨敕斜封出矣。三年,帝親郊,引後亞獻。明年,正月望夜,帝與後微服過市,彷徉觀覽,縱宮女出遊,皆淫奔不還。國子祭酒葉靜能善禁架,常侍馬秦客高醫,光祿少卿楊均善烹調,綿引入後廷。均、秦客蒸於後,嘗喪免,不歷旬輒起。   帝遇弒,議者裯咎秦客及安樂公主。後大懼,引所親議計,乃以刑部尚書裴談、工部尚書張錫輔政,留守東都,詔將軍趙承福、薛簡以兵五百衛譙王重福,與兄溫定策,立溫王重茂為皇太子,列府兵五萬分二營屯京師,然後發喪。太子即位,是為殤帝。皇太后臨朝,溫總內外兵,檢護宮省。族弟濯、播,宗子捷、璿,璿】甥高崇及武延秀,分領左右屯營、羽林、飛騎、萬騎。京師大恐,傳言且革命。播、璿入軍中,鞭督萬騎欲立威,士怨不為用。俄而臨淄王引兵夜披玄武門入羽林,殺璿、播、崇於寢,斧關叩太極殿,後遁入飛騎營,為亂兵所殺。斬延秀、安樂公主。分捕諸韋、諸武與其支黨,悉誅之,梟後及安樂首東市。翌日,追貶為庶人,葬以一品禮。   上官昭容者,名婉兒,西台侍郎儀之孫。父廷芝,與儀死武後時。母鄭,太常少卿休遠之姊。   婉兒始生,與母配掖廷。天性韶警,善文章。年十四,武後召見,有所製作,若素構。自通天以來,內掌詔命,掞麗可觀。嘗忤旨當誅,後惜其才,止黥而不殺也。然群臣奏議及天下事皆與之。   帝即位,大被信任,進拜昭容,封鄭沛國夫人。婉兒通武三思,故詔書推右武氏,抑唐家,節愍太子不平。及舉兵,叩肅章門索婉兒,婉兒曰:「我死,當次索皇后、大家矣!」以激怒帝,帝與後挾婉兒登玄武門避之。會太子敗,乃免。婉兒勸帝侈大書館,增學士員,引大臣名儒充選。數賜宴賦詩,群臣賡和,婉兒常代帝及後、長寧安樂二主,眾篇並作,而采麗益新。又差第群臣所賦,賜金爵,故朝廷靡然成風。當時屬辭者,大抵雖浮靡,然所得皆有可觀,婉兒力也。鄭卒,謚節義夫人。婉兒請降秩行服,詔起為婕妤,俄還昭容。帝即婉兒居穿沼築巖,窮飾勝趣,即引侍臣宴其所。是時,左右內職皆聽出外,不何止。婉兒與近嬖至皆營外宅,邪人穢夫爭候門下,肆狎暱,因以求劇職要官。與崔湜亂,遂引知政事。湜開商山道,未半,因帝遺制,虛列其功,加甄賞。韋後之敗,斬闕下。   初,鄭方妊,夢巨人畀大稱曰:「持此稱量天下。」婉兒生逾月,母戲曰:「稱量者豈爾邪?」輒啞然應。後內秉機政,符其夢雲。景雲中,追復昭容,謚惠文。始,從母子王昱為拾遺,昱戒曰:「上往囚房陵,武氏得志矣,卒而中興,天命所在,不可幸也。三思雖乘釁,天下知必敗,今昭容上所信,而附之,且滅族!」鄭以責婉兒,不從。節愍誅三思,果索之,始憂懼。及草遺制,即引相王輔政。臨淄王兵起,被收。婉兒以詔草示劉幽求,幽求言之王,王不許,遂誅。開元初,裒次其文章,詔張說題篇。   睿宗肅明順聖皇后劉氏,祖德威,自有傳。儀鳳中,帝在籓,納為孺人,俄為妃。生寧王、壽昌代國二公主。帝即位,為皇后。會帝降號皇嗣,復為妃。長壽二年,為戶婢誣與竇德妃挾蠱道祝詛武後,並殺之宮中,葬秘莫知。景雲元年,追諡肅明皇后。   睿宗昭成順聖皇后竇氏,曾祖抗,父孝諶,自有傳。   後婉淑,尤循禮則。帝為相王,納為孺人;即位,進德妃。生玄宗及金仙、玉真二公主。與肅明同追諡,並招魂葬東都之南,肅明曰惠陵,後曰靖陵,立別廟曰儀坤以享雲。帝崩,追稱皇太后,與肅明祔橋陵。後以子貴,故先祔睿宗室。肅明以開元二十年乃得祔廟。   初,太常加謚後曰「大昭成」。或言:「法宜引『聖真』冠謚,而曰『大昭成』,非也。以單言配之,應曰『聖昭』若『睿成』;以復言配之,應曰『大聖昭成』、『聖真昭成』。」又引太穆皇后始謚穆,及高祖崩,合帝謚曰太穆,追增太穆神皇后;文德皇后始謚文德,及太宗崩,合謚文德聖皇后。又援范曄著漢光烈等為比。太常謂:「曄以帝號標後謚,是史家記事體,婦人非必與夫同也。入廟稱後,系夫;在朝稱太,系子。『文母』,生號也;『文王』,既沒謚也。周公豈以夫從婦乎?漢法不可以為據。」制曰「可」。天寶八載制詔,自太穆而下六皇后,並增上「順聖」二謚雲。   玄宗皇后王氏,同州下邽人。梁冀州刺史神念之裔孫。帝為臨淄王,聘為妃。將清內難,預大計。先天元年,立為皇后。久無子,而武妃稍有寵,後不平,顯詆之。然撫下素有恩,終無肯譖短者。帝密欲廢後,以語姜皎。皎漏言,即死。後兄守一懼,為求厭勝,浮屠明悟教祭北斗,取霹靂木刻天地文及帝諱合佩之,曰:「後有子,與則天比。」開元十二年,事覺,帝自臨劾有狀,乃制詔有司:「皇后天命不祐,華而不實,有無將之心,不可以承宗廟、母儀天下,其廢為庶人。」賜守一死。   始,後以愛弛,不自安。承間泣曰:「陛下獨不念阿忠脫紫半臂易斗面,為生日湯餅邪?」帝憫然動容。阿忠,後呼其父仁皎雲。繇是久乃廢。當時王諲作《翠羽帳賦》諷帝。未幾卒,以一品禮葬。後宮思慕之,帝亦悔。寶應元年,追復後號。   玄宗貞順皇后武氏,恆安王攸止女,幼入宮。帝即位,寢得幸。時王皇后廢,故進冊惠妃,其禮秩比皇后。   初,帝在潞,趙麗妃以倡幸,有容止,善歌舞。開元初,父兄皆美官。及妃進,麗妃恩亦弛,以十四年卒,謚曰和。生太子瑛。而皇甫德儀生鄂王,劉才人生光王,皆籓邸之舊,後愛薄,而妃乃專寵。封所生母楊鄭國夫人,弟忠國子祭酒,信秘書監。將遂立皇后,御史潘好禮上疏曰:「《禮》,父母仇,不共天。《春秋》,子不復仇,不子也。陛下欲以武氏為後,何以見天下士!妃再從叔三思也,從父延秀也,皆干紀亂常,天下共疾。夫惡木垂廕,志士不息;盜泉飛溢,廉夫不飲。匹夫匹婦尚相擇,況天子乎?願慎選華族,稱神祇之心。《春秋》:宋人夏父之會,無以妾為夫人;齊桓公誓葵丘曰:『無以妾為妻。』此聖人明嫡庶之分。分定,則窺競之心息矣。今人間鹹言右丞相張說欲取立後功圖復相,今太子非惠妃所生,而妃有子,若一儷宸極,則儲位將不安。古人所以諫其漸者,有以也!」遂不果立。   妃生子必秀嶷,凡二王、一主,皆不育。及生壽王,帝命寧王養外邸。又生盛王、咸宜太華二公主。後李林甫以壽王母愛,希妃意陷太子、鄂光二王,皆廢死。會妃薨,年四十餘,贈皇后及謚,葬敬陵。   玄宗元獻皇后楊氏,華州華陰人。曾祖士達,為隋納言。天授中,以武後母黨,追封士達為鄭王,父知慶太尉。   帝在東宮,後以景雲初入宮為良媛。時太平公主忌帝,而宮中左右持兩端,纖悉必聞。媛方娠,帝不自安,密語侍讀張說曰:「用事者不欲吾多子,奈何?」命說挾劑以入,帝於曲室自煮之。夢若有介而戈者環鼎三,而三煮盡覆。以告說,說曰:「天命也!」乃止。生男,是為肅宗。   帝即位,為貴嬪。其姊,節愍太子妃也。初,肅宗生,卜云:「不宜養。」乃命王皇后舉之。後無子,撫肅宗如所生。後又生寧親公主,乃薨。說以舊恩,故子策蛘o尚寧親。肅宗即位,至德二載,太上皇自蜀誥有司「其議尊稱」,遂上冊謚。寶應末,祔泰陵。   玄宗貴妃楊氏,隋梁郡通守汪四世孫。徙籍蒲州,遂為永樂人。幼孤,養叔父家。始為壽王妃。開元二十四年,武惠妃薨,後廷無當帝意者。或言妃姿質天挺,宜充掖廷,遂召內禁中,異之,即為自出妃意者,丐籍女官,號「太真」,更為壽王聘韋昭訓女,而太真得幸。善歌舞,邃曉音律,且智算警穎,迎意輒悟。帝大悅,遂專房宴,宮中號「娘子」,儀體與皇后等。   天寶初,進冊貴妃。追贈父玄琰太尉、齊國公。擢叔玄珪光祿卿,宗兄銛鴻臚卿,錡侍御史,尚太華公主。主,惠妃所生,最見寵遇。而釗亦浸顯。釗,國忠也。三姊皆美劭,帝呼為姨,封韓、虢、秦三國,為夫人,出入宮掖,恩寵聲焰震天下。每命婦入班,持盈公主等皆讓不敢就位。台省、州縣奉請托,奔走期會過詔敕。四方獻餉結納,門若市然。建平、信成二公主以與妃家忤,至追內封物,駙馬都尉獨孤明失官。   它日,妃以譴還銛第,比中仄,帝尚不御食,笞怒左右。高力士欲驗帝意,乃白以殿中供帳、司農酒餼百餘車送妃所,帝即以御膳分賜。力士知帝旨,是夕,請召妃還,下鑰安興坊門馳入。妃見帝,伏地謝,帝釋然,撫尉良渥。明日,諸姨上食,樂作,帝驟賜左右不可貲。由是愈見寵,賜諸姨錢歲百萬為脂粉費。銛以上柱國門列戟,與銛、國忠、諸姨五家第捨聯亙,擬憲宮禁,率一堂費緡千萬。見它第有勝者,輒壞復造,務以環侈相誇詡,土木工不息。帝所得奇珍及貢獻分賜之,使者相銜於道,五家如一。   妃每從游幸,乘馬則力士授轡策。凡充錦繡官及冶谻蔽鬙阞怴A大抵千人,奉須索,奇服秘玩,變化若神。四方爭為怪珍入貢,動駭耳目。於是嶺南節度使張九章、廣陵長史王翼以所獻最,進九章銀青階,擢翼戶部侍郎,天下風靡。妃嗜荔支,必欲生致之,乃置騎傳送,走數千里,味未變已至京師。   天寶九載,妃復得譴還外第,國忠謀於吉溫。溫因見帝曰:「婦人過忤當死,然何惜宮中一席廣為鈇朣閬a,更使外辱乎?」帝感動,輟食,詔中人張韜光賜之。妃因韜光謝帝曰:「妾有罪當萬誅,然膚發外皆上所賜,今且死,無以報。」引刀斷一繚發奏之,曰:「以此留訣。」帝見駭惋,遽召入,禮遇如初。因又幸秦國及國忠第,賜兩家鉅萬。   國忠既遙領劍南,每十月,帝幸華清宮,五宅車騎皆從,家別為隊,隊一色,俄五家隊合,爛若萬花,川谷成錦繡,國忠導以劍南旗節。遺鈿墮舄,瑟瑟璣琲,狼藉於道,香聞數十里。十載正月望夜,妃家與廣寧主僮騎爭闤門,鞭挺趡q競,主墮馬,僅得去。主見帝泣,乃詔殺楊氏奴,貶駙馬都尉程昌裔官。國忠之輔政,其息昢尚萬春公主,暄尚延和郡主;弟鑒尚承榮郡主。又詔為玄琰立家廟,帝自書其碑。銛、秦國早死,故韓、虢與國忠貴最久。而虢國素與國忠亂,頗為人知,不恥也。每入謁,並驅道中,從監、侍姆百餘騎,炬蜜如盡,靚妝盈裡,不施幃障,時人謂為「雄狐」。諸王子孫凡婚聘,必先因韓、虢以請,輒皆遂,至數百千金以謝。   初,安祿山有邊功,帝寵之,詔與諸姨約為兄弟,而祿山母事妃,來朝,必宴餞結歡。祿山反,以誅國忠為名,且指言妃及諸姨罪。帝欲以皇太子撫軍,因禪位,諸楊大懼,哭於廷。國忠入白妃,妃銜塊請死,帝意沮,乃止。及西幸至馬嵬,陳玄禮等以天下計誅國忠,已死,軍不解。帝遣力士問故,曰:「禍本尚在!」帝不得已,與妃訣,引而去,縊路祠下,裹屍以紫茵,瘞道側,年三十八。   帝至自蜀,道過其所,使祭之,且詔改葬。禮部侍郎李揆曰:「龍武將士以國忠負上速亂,為天下殺之。今葬妃,恐反仄自疑。」帝乃止。密遣中使者具棺槨它葬焉。啟瘞,故香囊猶在,中人以獻,帝視之,淒感流涕,命工貌妃於別殿,朝夕往,必為鯁欷。   馬嵬之難,虢國與國忠妻裴柔等奔陳倉,縣令率吏追之,意以為賊,棄馬走林。虢國先殺其二子,柔曰:「丐我死!」即並其女刺殺之,乃自剄,不殊,吏載置於獄,問曰:「國家乎?賊乎?」吏曰:「互有之。」乃死,瘞陳倉東郭外。   贊曰:或稱武、韋亂唐同一轍,武持久,韋亟滅,何哉?議者謂否。武後自高宗時挾天子威福,脅制四海,雖逐嗣帝,改國號,然賞罰己出,不假借群臣,僭於上而治於下,故能終天年,阽亂而不亡。韋氏乘夫,淫蒸於朝,斜封四出,政放不一,既鴆殺帝,引睿宗輔政,權去手不自知,戚地已疏,人心相挻,玄宗藉其事以撼豪英,故取若掇遺,不旋踵宗族夷丹,勢奪而事淺也。然二後遺後王戒,顧不厚哉! 列傳第二 后妃下   張皇后 章敬吳太后 貞懿獨孤皇后 睿真沈太后 昭德王皇后  韋賢妃莊憲王皇后 懿安郭太后 孝明鄭太后 恭僖王太后 貞獻蕭太后 宣懿韋太后尚宮宋若昭 郭貴妃 王賢妃 元昭晁太后 惠安王太后 郭淑妃 恭憲王太后何皇后   肅宗廢後庶人張氏,鄧州向城人,家徙新豐。祖母竇,昭成皇后女弟也。玄宗幼失昭成,母視姨,鞠愛篤備。帝即位,封鄧國夫人,親寵無比。五息子,曰去惑、去疑、去奢、去逸、去盈,皆顯官。去盈尚常芬公主。去逸生後。   肅宗為忠王時,納韋元珪女為孺人。既建太子,以孺人為妃,後為良娣。妃兄堅為李林甫構死,太子懼,請與妃絕,毀服幽禁中。安祿山反,陷於賊,至德中薨。   始,妃既絕,良娣得專侍太子,慧中而辯,能迎意傅合。玄宗西幸,娣與太子從,度渭,民鄣道乞留復長安,太子不聽。中人李輔國密啟,娣又贊其謀,遂定計北趣靈武。時軍衛單寡,夕次,娣必寢前,太子曰:「暮夜可虞,且捍賊非婦人事,宜少戒。」對曰:「方多事,若倉卒,妾自當之,殿下可徐為計。」駐靈武,產子三日,起縫戰士衣,太子敕止,對曰:「今豈自養時邪?」乾元初,冊拜淑妃,贈其父尚書左僕射,姊妹皆封號,弟清、潛尚大寧、延和二郡主。遂立為皇后,詔內外命婦悉朝光順門。   後能牢寵,稍稍豫政事,與李輔國相助,多以私謁橈權。親蠶苑中,群命婦相禮,儀物甚盛。二年,群臣上帝尊號,後亦諷群臣尊己號「翊聖」,帝問李揆,揆爭不可。會月蝕,帝以咎在後宮,乃止。又與輔國謀徙上皇西內。端午日,帝召見山人李唐,帝方擁幼女,顧唐曰:「我念之,無怪也。」唐曰:「太上皇今日亦當念陛下。」帝泫然涕下,而內制於後,卒不敢謁西宮。帝不豫,後自箴血寫佛書以示誠。   初,建寧王倓數短後於帝,上皇在蜀,以七寶鞍賜後,而李泌請分以賞戰士,倓助泌請,故後怨,卒被譖死。繇是太子深畏,事後謹甚。後猶欲危之,然以子蠾郊@而侗幼,故太子得無患。寶應元年,帝大漸,後與內官硃輝光等謀立越王系,而李輔國、程元振以兵衛太子,幽後別殿。代宗已立,群臣白帝請廢為庶人,殺之。清、潛與舅竇履信皆流放,支黨伏誅。   肅宗章敬皇后吳氏,濮州濮陽人。父令珪,以郫丞坐事死,故後幼入掖廷。   肅宗在東宮,宰相李林甫陰構不測,太子內憂,鬢髮班禿。後入謁,玄宗見不悅,因幸其宮,顧廷宇不汛掃,樂器塵蠹,左右無嬪侍,帝愀然謂高力士曰:「兒居處乃爾,將軍叵使我知乎?」詔選京兆良家子五人虞侍太子,力士曰;「京兆料擇,人得以藉口,不如取掖廷衣冠子,可乎?」詔可。得三人,而後在中,因蒙幸。忽寢厭不寤,太子問之,辭曰:「夢神降我,介而劍,決我脅以入,殆不能堪。」燭至,其文尚隱然。生代宗,為嫡皇孫。生之三日,帝臨澡之。孫體攣弱,負姆嫌陋,更取他宮兒以進,帝視之不樂,姆叩頭言非是。帝曰:「非爾所知,趣取兒來!」於是見嫡孫,帝大喜,向日視之,曰:「福過其父。」帝還,盡留內樂宴具,顧力士曰:「可與太子飲,一日見三天子,樂哉!」   後性謙柔,太子禮之甚渥,年十八薨。代宗即位,群臣請以後祔肅宗廟,乃追尊為皇后,上謚,合葬建陵。啟故窆,貌澤若生,衣皆赭色,見者歎異,謂有聖子之符雲。   代宗貞懿皇后獨孤氏,失其何所人。父穎,左威衛錄事參軍。   天寶中,帝為廣平王,時貴妃楊氏外家貴冠戚里,秘書少監崔峋妻韓國夫人以其女女皇孫為妃。妃生子偲,所謂召王者。妃倚母家,頗騎媢。諸楊誅,禮浸薄,及薨,後以姝艷進,居常專夜。王即位,冊貴妃,生韓王回、華陽公主。   大歷十年薨,追號為皇后,上謚。帝悼思不已,故殯內殿,累年不外葬。後三年,始詔於都左治陵,欲朝夕望見之。補闕姚南仲諫而止,乃葬莊陵。詔宰相常袞為哀冊,帝於後厚,故送終華廣,務稱其情,袞極道淒婉,以中帝意。又詔群臣為挽辭,帝擇其尤悲者令歌之。   初,後愛遇第一,官其宗叔卓少府監,兄良佐太子中允。   代宗睿真皇后沈氏,吳興人。開元末,以良家子入東宮,太子以賜廣平王,實生德宗。   天寶亂,賊囚後東都掖廷。王入洛,復留宮中。時方北討,未及歸長安,而河南為史思明所沒,遂失後所在。代宗立,以德宗為皇太子,詔訪後在亡,不能得。   德宗即位,乃先下詔贈後曾祖士衡太保,祖介福太傅,父易直太師,弟易良司空,易直子震太尉。一日封拜百二十七人,詔制皆錦翠池飾,以廄馬負載賜其家。易良妻崔入謁,帝易服,召王、韋美人出拜,詔崔勿答。   建中元年,乃具冊前上皇太后尊號,帝供張含元殿,具袞冕,出自左序,立東方,群臣在位,帝再拜奉冊,欷歔感咽,左右皆泣。於是中書舍人高參上議:「漢文帝即位,遣薄昭迎太后於代。今宜用漢故事,令有司擇日分遣諸沈行州縣物色咨訪,以述宣皇帝孝思意,冀上天降休,靈命允答。須審知皇太后行在,然後遣大臣備法駕奉迎。」帝乃以睦王述為奉迎使,工部尚書喬琳副之,昇平公主侍起居,使者分行天下。   故中官高力士女頗能言禁中事,與女官李真一嘗從後游。李見高,疑問之,含糊不堅,而年狀差似後。又後嘗削脯哺帝,傷左指,高亦嘗剖瓜傷指。是時宮中無識後者。於是迎還上陽宮,馳以聞。帝喜,群臣皆賀。力士子知非是,具言其情,詔貸之。帝謂左右:「吾寧受百罔,冀一得真。」於是自謂太后者數矣,及索驗左,皆辭窮,終帝世無聞焉。貞元七年,詔贈外高祖琳為司徒,封徐國公,為立五廟,以琳為始祖,詔族子房為金吾將軍,奉其祀。   憲宗即位,有司建言:「皇太后沈氏厭代二十有七年,大行皇帝至孝,哀思罔極,建中時,發明詔,遣使者奉迎,凡舟車所至罔不逮,歲推月遷,參訪理絕。請因大行皇帝啟殯,詔群臣為皇太后發哀肅章內殿,中人奉廞衣置幄坐,宮中朝夕上食,告天地宗廟,上太皇太后謚冊,作神主祔代宗廟,備法駕,奉褘衣,納於元陵祠至。」詔曰「可」。   德宗昭德皇后王氏,本仕家,失其譜系。帝為魯王時納為嬪,生順宗,尤見寵禮。既即位,冊號淑妃,贈其父遇揚州大都督,子姓姻出悉得官。   貞元三年,妃久疾,帝念之,遂立為皇后。冊禮方訖而後崩,群臣大臨三日,帝七日釋服。將葬,後母郕國鄭夫人請設奠,有詔祭物無用寓,欲祭聽之。於是宗室王、大臣李晟渾瑊等皆祭,自發塗日日奠,終發引乃止。葬靖陵,置令丞如它陵台。立廟,奏《坤元之舞》。敕宰相張延賞、柳渾等制樂曲,帝嫌文不工;李紓上謚冊曰「大行皇后」,帝又謂不典。並詔翰林學士吳通玄改撰,冊曰「咨後王氏」。然議者謂岑文本所上文德皇后冊言「皇后長孫氏」為得禮。永貞元年,改祔崇陵。   德宗賢妃韋氏,戚里舊族也。祖濯,尚定安公主。初為良娣,德宗貞元四年,冊拜賢妃。宮壺事無不聽,而性敏淑,言動皆有繩矩,帝寵重之,後宮莫不師其行。帝崩,自表留奉崇陵園。元和四年薨。   順宗莊憲皇后王氏,琅邪人。祖難得,有功名於世。代宗時,後以良家選入宮,為才人。順宗在籓,帝以才人幼,故賜之,為王孺人,是生憲宗。王在東宮,冊為良娣。後性仁順,宮中化其德,莫不柔雍。順宗即位,疾已綿頓,後侍醫藥不少怠。將立後,會病棘而止。憲宗內禪,尊為太上皇后。元和元年,乃上尊號曰皇太后。   後謹畏,深抑外家,無豪絲假貸,訓厲內職,有古后妃風。十一年崩,年五十四。遺令曰:「皇太后敬問具位。萬物之理,必歸於有極,未亡人嬰霜露疾,日以衰頓,幸終天年,得奉陵寢,志願獲矣,其何所哀。易月之典,古今所共。皇帝宜三日聽政,服二十七日釋。天下吏民,令到臨三日止。宮中非朝暮臨,無輒哭。無禁昏嫁、祠祀、飲食酒肉。已釋服,聽舉樂。侍醫無加罪。陪祔如舊制。」有司上謚,葬豐陵。   憲宗懿女皇后郭氏,汾陽王子儀之孫。父曖,尚昇平公主,實生後。憲宗為廣陵王,娉以為妃。順宗以其家有大功烈,而母素貴,故禮之異諸婦,是生穆宗。元和元年,進冊貴妃。八年,群臣三請立為後,帝以歲子午忌,又是時後廷多嬖艷,恐後得尊位,鉗掣不得肆,故章報聞罷。   穆宗嗣位,上尊號皇太后,贈曖太尉,母齊國大長公主,擢兄釗刑部尚書,鏦】金吾大將軍。後移御興慶宮,凡朔望三朝,帝率百官詣宮門為壽。或歲時慶問燕饗,後宮戚里內外婦,車騎駢壅,環珮之聲滿宮。帝亦豪矜,朝夕供御,務華衍侈大稱後意。後嘗幸驪山,登覽裴回,詔景王督禁甲從,帝自到昭應奉迎,留帳飲數日還。帝崩,中人有為後謀稱制者,後怒曰:「吾效武氏邪?今太子雖幼,尚可選重德為輔,吾何與外事哉?」   敬宗立,號太皇太后。寶歷倉卒,後召江王嗣皇帝位,是為文宗。文宗性謹孝,事後有禮,凡羞果鮮珍及四方奇奉,必先獻宗廟、三宮,而後御之。   武宗喜畋游,角武抃,擇五坊小兒得出入禁中。它日問後起居,從容請曰:「如何可為盛天子?」後曰:「諫巨章疏宜審覽,度可用用之,有不可,以詢宰相。毋拒直言,勿納偏言,以忠良為腹心,此盛天子也。」帝再拜,還索諫章閱之,往往道遊獵事,自是畋幸稀,小兒武抃等不復橫賜矣。   宣宗立,於後,諸子也,而母鄭,故侍兒,有曩怨。帝奉養禮稍薄,後鬱鬱不聊,與一二侍人登勤政樓,將自隕,左右共持之。帝聞不喜,是夕後暴崩。有司上尊謚,葬景陵外園。太常官王皋請後合葬景陵,以主祔憲宗室,帝不悅,令宰相白敏中讓之。皋曰:「後乃憲宗東宮元妃,事順宗為婦,歷五朝母天下,不容有異論。」敏中亦怒,周墀又責謂,皋終不橈,墀曰:「棬o信孤直。」俄貶皋句容令。懿宗鹹通中,皋還為禮官,申抗前論,乃詔後主祔於廟。   憲宗孝明皇后鄭氏,丹楊人,或言本爾硃氏。元和初,李錡反,有相者言後當生天子。錡聞,納為侍人。錡誅,沒入掖廷,侍懿安後。憲宗幸之,生宣宗。宣宗為光王,後為王太妃。及即位,尊為皇太后。太后不肯別處,故帝奉養大明宮,朝夕躬省候焉。懿宗立,尊後為太皇太后。鹹通三年,帝奉後宴三殿,命翰林學士侍立結綺樓下。六年崩,移仗西內,上謚冊,葬景陵旁園。   穆宗恭僖皇后王氏,越州人,本仕家子。幼得侍帝東宮,生敬宗。長慶時,冊為妃。敬宗立,上尊號為皇太后,贈後父紹卿司空,母張追封趙國夫人。文宗時,稱寶歷太后。大和五年,宰相建白以太皇太后與寶歷太后稱號未辨,前代詔令不敢斥言,皆以宮為稱,今寶歷太后居義安殿,宜曰義安太后。詔可。會昌五年崩,有司上謚,葬光陵東園。   穆宗貞獻皇后蕭氏,閩人也。穆宗為建安王,後得侍,生文宗。文宗立,上尊號曰皇太后。   初,後去家入長安,不復知家存亡,惟記有弟,帝為訪之。俄有男子蕭洪因後姊婿呂璋白見之,太后謂得真弟,悲不自勝。帝拜洪金吾將軍,出為河陽三城節度使,稍徙坊。始,節度自神策出者,舉軍為辨裝,因三倍取償。洪所代未及償而死,軍中並責償於洪,洪不許,左軍中尉仇士良憾之。會閩有男子蕭本又稱太后弟,士良以聞,自坊召洪下獄按治,洪乃代人,詔流驩州,不半道,賜死。擢本贊善大夫,寵贈三世,帝以為真,不淹旬,賜累鉅萬。然太后真弟庸軟莫能自達,本紿得其家系,士良主之,遂聽不疑。歷衛尉卿、金吾將軍。會福建觀察使唐扶上言,泉州男子蕭弘自言太后弟,御史台參治非是,昭義劉從諫又為言,請與本辨,有詔三司高元裕、孫簡、崔郇雜問,乃皆妄。本流愛州,弘儋州,而太后終不獲弟。   初,大和中,懿安太后居興慶宮,寶歷太后居義安殿,後居大內,號「三宮太后」。帝每五日問安及歲時慶謁,率繇復道至南內,群臣及命婦詣宮門候起居。有司獻四時新物送三宮,亦稱賜,帝曰:「上三宮,何可言賜?」遽索筆滅「賜」為「奉」。開成中,正月望夜,帝御鹹泰殿,大然鐙作樂,迎三宮太后,奉觴進壽,禮如家人,諸王、公主皆得侍。   武宗時,徙積慶殿,又號積慶太后。大中元年崩,上今謚。   穆宗宣懿皇后韋氏,失其先世。穆宗為太子,後得侍,生武宗。長慶時,冊為妃。   武宗立,妃已亡,追冊為皇太后,上尊謚,又封後二女弟為夫人。有司奏:「太后陵宜別制號。」帝乃名所葬園曰福陵。既又問宰相:「葬從光陵與但祔廟孰安?」奏言:「神道安於靜,光陵因山為固,且二十年,不可更穿。福陵崇築已有所,當遂就。臣等請奉主祔穆宗廟便。」帝乃下詔:「朕因誕日展禮於太皇太后,謂朕曰:『天子之孝,莫大於承續。』今穆宗皇帝虛合享之位,而宣懿太后實生嗣君,當以祔廟。」繇是奉後合食穆宗室。   尚宮宋若昭,貝州清陽人,世以儒聞。父廷芬,能辭章,生五女,皆警慧,善屬文。長若莘,次若昭、若倫、若憲、若荀。莘、昭文尤高。皆性素潔,鄙薰澤靚妝,不願歸人,欲以學名家,家亦不欲與寒鄉凡裔為姻對,聽其學。若莘誨諸妹如嚴師,著《女論語》十篇,大抵准《論語》,以韋宣文君代孔子,曹大家等為顏、冉,推明婦道所宜。若昭又為傳申釋之。   貞元中,昭義節度使李抱真表其才,德宗召入禁中,試文章,並問經史大誼,帝咨美,悉留宮中。帝能詩,每與侍臣賡和,五人者皆預,凡進御,未嘗不蒙賞。又高其風操,不以妾侍命之,呼學士。擢其父饒州司馬、習藝館內教,賜第一區,加谷帛。   元和末,若莘卒,贈河內郡君。自貞元七年,秘禁圖籍,詔若莘總領,穆宗以若昭尤通練,拜尚宮,嗣若莘所職。歷憲、穆、敬三朝,皆呼先生,后妃與諸王、主率以師禮見。寶歷初卒,贈梁國夫人,以鹵簿葬。   若憲代司秘書,文宗尚學,以若憲善屬辭,粹論議,尤禮之。大和中,李訓、鄭注用事,惡宰相李宗閔,譖言因駙馬都尉沈躩p賂若憲求執政。帝怒,幽若憲外第,賜死,家屬徙嶺南。訓、注敗,帝悟其讒,追恨之。   若倫、若荀早卒。廷芬男獨愚不可教,為民終身。   敬宗貴妃郭氏,右威衛將軍義之子,失義何所人。長慶時,後以容選入太子宮。太子即位,為才人,生晉王普。帝以早得子,又淑麗冠後廷,故寵異之。逾年,為貴妃,贈義禮部尚書,兄環少府少監,賜大第。文宗立,愛晉王若己子,待妃禮不衰。亡其薨年。   武宗賢妃王氏,邯鄲人,失其世。年十三,善歌舞,得入宮中。穆宗以賜穎王。性機悟。開成末,王嗣帝位,妃陰為助畫,故進號才人,遂有寵。狀纖頎,頗類帝。每畋苑中,才人必從,袍而騎,校服光侈,略同至尊,相與馳出入,觀者莫知孰為帝也。帝欲立為後,宰相李德裕曰:「才人無子,且家不素顯,恐詒天下議。」乃止。   帝稍惑方士說,欲餌藥長年,後寢不豫。才人每謂親近曰:「陛下日燎丹,言我取不死。膚澤消槁,吾獨憂之。」俄而疾侵,才人侍左右,帝熟視曰:「吾氣奄奄,情慮耗盡,顧與汝辭。」答曰:「陛下大福未艾,安語不祥?」帝曰:「脫如我言,奈何?」對曰:「陛下萬歲後,妾得以殉。」帝不復言。及大漸,才人悉取所常貯散遺宮中,審帝已崩,即自經幄下。當時嬪媛雖常妒才人專上者,返皆義才人,為之感動。宣宗即位,嘉其節,贈賢妃,葬端陵之柏城。   宣宗元昭皇后晁氏,不詳其世。少入邸,最見寵答。及即位,以為美人。大中中薨,贈昭容,詔翰林學士蕭寘銘其窆,具載生鄆王、萬壽公主。後夔、昭等五王居內院,而鄆獨出閣。及即位,是為懿宗。外頗疑帝非長。寘出銘辭以示外廷,乃解。帝追冊昭容為皇太后,上尊謚,詔後二等以上親悉官之,配主宣宗廟,自建陵曰慶陵,置宮寢。   懿宗惠安皇后王氏,亦失所來。鹹通中,冊號貴妃,生普王。七年薨。十四年,王即位,是為僖宗。追尊皇太后,冊上謚號,祔主懿宗廟,即其園為壽陵。後屬緦以上,帝悉官之。   懿宗淑妃郭氏,幼入鄆王邸。宣宗在位,春秋高,惡人言立太子事。王以嫡長居外宮,心常憂惴。妃護侍左右,慰安起居,終得無恙。生女未能言,忽曰:「得活。」王驚異之。及即位,以妃為美人,進拜淑妃。   女為同昌公主,下嫁韋保衡。保衡處內宅,妃以主故,出入娛飲不禁,是時嘩言與保衡亂,莫得其端。僖宗立,保衡緣它罪為人所發,且污舊謗,卒貶死。妃猶處禁中。黃巢之難,天子出蜀倉卒,妃不及從,遂流落閭裡,不知所終。   懿宗恭憲皇后王氏,其出至微。鹹通中,列後廷,得幸,生壽王而卒。王立,是為昭宗,追號皇太后,上謚,祔主懿宗室,即故葬號安陵,召後弟讞x之。   景福初,蠾鴠纁重,帝亦以外家倚之,為中尉楊復恭所媢,表為黔南節度使。糷岑瞴A道吉柏江,復恭密喻楊守亮覆其家。   昭宗皇后何氏,梓州人,系族不顯。帝為壽王,後得侍,婉麗多智,恩答厚甚。既即位,號淑妃。從狩華州,詔冊為皇后。   光化三年,帝獵夜歸,後遣德王還邸,遇劉季述,留王紫廷院。明日,季述等挾王陳兵召百官,脅帝內禪。後恐賊臣加害天子,即取璽授季述,與帝同幽東宮。賊平,反正。   天復中,從帝駐鳳翔,李茂貞請帝勞軍,不得已,後從御南樓。會硃全忠逼帝東遷,後謂帝曰:「此後大家夫婦委身賊手矣!」涕數行下。帝奔播既屢,威柄盡喪,左右皆悍逆庸奴,後侍膳服,無須臾去側。至洛,帝憂,忽忽與後相視無死所。已而遇弒。   哀帝即位,尊為皇太后,宮中不敢哭,徙居積善宮,號積善太后。帝將禪天下,後亦遇害。初,蔣玄暉為全忠邀九錫,入喻,後度不免,見玄暉垂泣祈哀,以母子托命。宣徽使趙殷衡譖於全忠曰:「玄暉等銘石像瘞積善宮,將復唐。」全忠怒,遂遣縊後,以醜名加之,廢為庶人。 列傳第三 宗室   江夏王道宗廣寧縣公道興 永安王孝基涵 淮陽王道玄漢 長平王叔良郇國公孝協 彭國公思訓 新興郡王晉 長樂王幼良 襄武王琛河間王孝恭晦 漢陽王廬江王瑗 淮安王神通膠東王道彥 梁郡公孝逸國貞 暠 說齊物 復 襄邑王神符從晦 隴西公博義 渤海王奉慈戡   太祖八子:長延伯,次真,次世祖皇帝,次璋,次繪,次禕,次蔚,次亮。   南陽公延伯,蚤薨,無嗣。高祖武德中,與六王同追封。   譙王真,從太祖戰歿,無嗣。   畢王璋,仕周為梁州刺史,與趙王祐謀殺隋文帝,不克,死。生二子:曰韶,曰孝基。韶死隋世,武德時追封東平王,生子道宗。   江夏郡王道宗字承范。高祖即位,授左千牛備身、略陽郡公。裴寂與劉武周戰度索原,寂敗,賊逼河東,道宗年十七,從秦王討賊。王登玉壁城以望,謂道宗曰:「賊怙眾欲戰,爾計謂何?」對曰:「武周席勝,剡然鋒未可當,正宜以計摧之。且烏合之眾憚持久,若堅壁以頓其銳,須食盡氣老,可不戰禽也。」王曰:「而意與我合。」既而賊糧匱,夜引去,追戰滅之。   出為靈州總管。時梁師都弟洛仁連突厥兵數萬傅於壘,道宗閉城守,伺隙出戰,破之。高祖謂裴寂曰:「昔魏任城王彰有卻敵功,道宗似之。」因封任城王。   始,突厥郁射設入居五原,道宗逐出之,震耀威武,斥地贏千里。貞觀元年,召拜鴻臚卿,遷大理。太宗方經略突厥,復授靈州都督。三年,為大同道行軍總管,助李靖破虜,親執頡利可汗,賜封六百戶,還為刑部尚書。吐谷渾寇邊,靖出昆丘道,詔與侯君集為靖副。賊聞兵且至,走嶂山數千里。諸將欲止,獨道宗請窮追,靖曰:「善。」君集未從。道宗以單師進,去大軍十日,及之。吐谷渾拒險殊死鬥,道宗陰引千騎超山乘其後,賊驚,遂大潰。徙封江夏,授鄂州刺史。久之,坐貪贓,帝聞,怒曰:「朕提四海之富,士馬若林,如使轍跡環天下,遊觀不度,采絕域之玩、海表之珍,顧不得邪?特以勞民自樂,不為也。人心無藝,當以誼制之。今道宗已王,稟賜多而貪不止,顧不鄙哉!」乃免官,削封戶,以王就第。明年,召為茂州都督,未行,拜晉州刺史。遷禮部尚書。   侯君集破高昌還,頗怨望。道宗嘗從容奏言:「君集智小言大,且為戎首。」帝問所以知必反者,對曰:「見其忌而矜功,恥為房、李下,官尚書,常鬱鬱不平。」帝曰:「君集誠有功,材無不堪,朕寧惜爵位邪?弟未及耳。不宜輕億度,使自猜危。」既而君集反,帝笑曰:「如公素揣。」   帝將討高麗,先遣營州都督張儉輕騎度遼規形勢,儉畏,不敢深入。道宗請以百騎往,帝許之,約其還,曰:「臣請二十日行,留十日覽觀山川,得還見天子。」因秣馬束兵,旁南山入賊地,相易險,度營陣便處。將還,會高麗兵斷其路,更走間道,謁帝如期。帝曰:「賁、育之勇何以過!」賜金五十斤,絹千匹。   乃詔與李勣為前鋒,濟遼,拔蓋牟城。會賊救至,道宗與總管張君乂領騎裁四千,虜十倍,皆欲浚溝保險須帝至,道宗曰:「賊遽來,其兵必疲,我一鼓摧之,固矣。昔耿弇不以賊遺君父,吾為前軍,當清道迎乘輿,尚何待?」勣善之。選壯騎數十,突進賊營,左右出入,勣合擊,大破之。帝至,咨美,賜奴婢四十口。乃築拒闉,攻安市城,闉毀傅城,道宗失部分,反為賊據。帝斬其果毅傅伏愛,道宗跣行請罪,帝曰:「漢武帝殺王恢,不如秦穆公赦孟明。」遂置不問。在陣傷足,帝親加砭治,賜御膳。還,以疾辭劇就閒,改太常卿。   高宗永徽初,房遺愛以反誅,長孫無忌、褚遂良與道宗有宿怨,誣與遺愛善,流象州,道病薨,年五十四。無忌等得罪,詔復爵邑。道宗晚好學,接士大夫,不倨於貴。國初宗室,唯道宗、孝恭為最賢。子景恆,封盧國公,相州刺史。   道宗弟道興,武德初,爵廣寧郡王,以屬疏降封縣公。貞觀九年,為交州都督,以南方瘴厲,恐不得年,頗忽忽憂悵,卒於官,贈交州都督。   永安壯王孝基,武德初得王,歷陝州總管、鴻臚卿,以罪奪官。   二年,劉武周寇太原,夏人呂崇茂以縣應賊。詔孝基為行軍總管攻之,工部尚書獨孤懷恩、內史侍郎唐儉、陝州總管於筠隸焉。筠請急攻城,絕外援,且當有變。時懷恩挾異計,紿說孝基曰:「夏城堅,攻之引日,宋金剛在近,內拒外強,一敗塗地。不如頓兵待秦王破賊,則夏自孤,此謂不戰而屈人也。」孝基謂然。會尉遲敬德至,與崇茂夾讞x師,遂大敗。孝基及筠等皆執於賊,謀亡歸,為賊所害。高祖為發哀,優賜其家。晉陽平,購屍不獲,招魂以葬,贈左衛大將軍及謚。   無子,以兄子道立嗣,封高平王,後降封縣公,終陳州刺史。曾孫涵。   涵,簡素忠謹,為宗室俊。累授贊善大夫。郭子儀表為關內鹽池判官。肅宗至平涼,未知所從。朔方留後杜鴻漸等條士馬倉廥,使涵奉箋馳謁肅宗。涵既見,敷奏明辯,肅宗悅,除左司員外郎,再遷宗正少卿。   寶應初,河朔平,涵方母喪,奪哀持節宣慰,所至州縣,非公事未嘗言,蔬飯水飲,席地以瞑。使還,固請終制,代宗見其懋插A許之。服除,擢給事中,遷兵部侍郎。   硃希彩殺李懷仙,復宣慰河北,還為浙西觀察使。居五歲,入朝,拜御史大夫、京畿觀察使。德宗嗣位,以涵和易無所繩舉,除太子少傅、山陵副使。以父諱徙光祿卿。未幾,遷左散騎常侍,以尚書右僕射致仕,累封襄武縣公,卒,贈太子太保。   子鰅,貞元初為饒州別駕。妾高以善歌入宮,鰅因御醫許泳通書,坐誅。   雍王繪為隋夏州總管。子贄,追爵河南王,生道玄。   淮陽壯王道玄,性謹厚,習技擊,然進止都雅。武德初,例王。年十五,從秦王擊宋金剛於介州,先登,王壯之,賞予良厚。討王世充,戰多。竇建德屯虎牢,王輕騎致賊,遣道玄伏以待,賊至,走之。戰范汜水,登南坡,貫賊陣出其背,復引還,賊皆靡,所發命中。王喜,以副騎給之。每赴敵,飛矢著身如猖,氣益厲。東都平,為洛州總管。府廢,更授刺史。俄為山東道行軍總管討劉黑闥,以多見褒。   黑闥再亂,道玄率史萬寶戰下博,越濘馳,約萬寶繼進,萬寶素少之,不肯前,曰:「吾被詔,以王兒子名大將,而軍進退實在我。今其輕鬥,若大軍竭馳,必陷濘,莫如以王啖賊,我結陣待之,雖不利王,而利國也。」道玄遂戰歿,年十九。萬寶為賊所乘,舉軍潰,身獨免。太宗追悼曰:「自兵興,兒常從我,每見我深入輒克,故慕之。惜其少,遠圖不究,哀哉!」因流涕。贈左驍衛大將軍及謚。   無子,以弟道明嗣王,遷左驍衛大將軍。貞觀十四年,與武衛將軍慕容寶節送弘化公主於吐谷渾,坐漏言主非帝女,奪王,終鄆州刺史。六世孫漢。   漢字南紀,少事韓愈,通古學,屬辭雄蔚,為人剛,略類愈。愈愛重,以子妻之。擢進士第,遷累左拾遺。   敬宗侈宮室,舶買獻沈香亭材,帝受之,漢諫曰:「以沈香為亭,何異瑤台瓊室乎?」是時,王政謬僻,漢言切,多所救補。坐婞訐出佐興元幕府。   文宗立,召為屯田員外郎、史館修撰。論次《憲宗實錄》,書宰相李吉甫事不假借,子德裕惡之。會李宗閔當國,擢知制誥,稍進御史中丞,吏部侍郎。初,德裕貶袁州,漢助為排擠,後德裕復輔政,漢坐宗閔黨出為汾州刺史,宗閔再逐,改州司馬。詔有司不二十年不得用。然不數歲,徙絳州長史,遂不復振。大中時,召拜宗正少卿,卒。   始,漢為中丞,表孔溫業為御史,及漢晚見召,溫業已為中丞,每燕集,人以為榮。   郇王禕,為隋上儀同三司。生子叔良、德良、幼良。   長平肅王叔良,武德初,例王,鎮涇州,捍薛仁杲。仁杲內史令翟長孫以眾降。於是大饑,米斗千錢,叔良不恤士,損糧以漁利,下皆怨。仁杲知之,陽言食盡,去,遣高糷H詭降。叔良遣驃騎劉感受之,未至城,三烽發,仁杲兵自南原噪而還,大戰百里細川,感為賊執。叔良懼,悉出金勞軍,委事於長孫,乃克安。   久之,突厥入寇,詔叔良率五將軍擊之,中流矢,道薨。贈左翊衛大將軍、靈州總管。   子孝協嗣。   孝協,始王范陽,俄降為郇國公、魏州刺史。麟德中,坐贓抵死,司宗卿隴西王博義等為言於高宗求貸,帝不許,遂自殺。   弟孝斌為原州都督府長史。生子思訓,為江都令。武後多殺宗室,思訓棄官去。中宗復位,以耆舊擢宗正卿,封隴西郡公,歷益州都督府長史。開元初,進彭國公,加戶滿四百,進右武衛大將軍。卒,贈秦州都督,陪葬橋陵。思訓善畫,世所謂「李將軍山水」者。弟思誨,為揚州參軍事。子林甫,自有傳。   新興郡王德良,少以疾不任職。薨,贈涼州都督。   孫晉,先天中,為雍州長史,治有名,襲王。坐豫太平公主謀被誅,改氏「厲」。晉就刑,僚吏奔解,唯司功參軍李摠從王如它日,晉死,哭其屍盡哀。姚元崇歎曰:「欒、向儔邪!」擢為尚書郎。   長樂郡王幼良,資暴急,高祖數曉勒,不悛。有盜其馬者,輒殺之。帝怒曰:「盜信有罪,王而專殺可乎?」詔禮部尚書李綱召宗室即朝堂杖之百,乃釋。出為涼州都督,嘯不逞為左右,市裡苦之。   太宗立,或告王陰養士,交境外。詔中書令宇文士及往代,並按狀。士及繩之急,左右恐,欲劫王由間道趨長安自明,不即北奔突厥。士及露劾,帝復遣侍御史孫伏伽鞫視,無異辭,遂賜死。六世孫回,別傳。   蔡烈王蔚為周朔州總管,生子安、哲。   西平懷王安,仕隋為右領軍大將軍,封趙公。武德時,例王。生子琛、孝恭、瑊、龤C   襄武郡王琛字仲寶。木訥少文。隋義寧初,封襄武郡公,與太常卿鄭元躩糷k伎聘突厥始畢可汗,約和親。始畢禮之,贈遺蕃渥,遣骨吐祿特勒隨琛入獻,授刑部侍郎。武德初,始王,歷利、蒲、絳三州總管。宋金剛陷澮州,稽胡多叛,詔琛鎮隰州,政寬簡,為夷夏愛便。薨,子儉襲王,例降為公。   河間元王孝恭,少沈敏,有識量。   高祖已定京師,詔拜山南招尉大使,徇巴蜀,下三十餘州。進擊硃粲,破之,俘其眾,諸將曰:「粲徒食人,摯賊也,請坑之。」孝恭曰:「不然,今列城皆吾寇,若獲之則殺,後渠有降者乎?」悉縱之。繇是騰檄所至輒下。   明年,拜信州總管,承製得拜假。當是時,蕭銑據江陵,孝恭數進策圖銑,帝嘉納。進王趙郡,以信州為夔州。乃大治舟艦,肄水戰。會李靖使江南,孝恭倚其謀,遂圖江陵,盡召巴蜀首領子弟收用之,外示引擢而內實質也。俄進荊湘道總管,統水陸十二軍發夷陵,破銑二鎮,縱戰艦放江中。諸將曰:「得舟當濟吾用,棄之反資賊,奈何?」孝恭曰:「銑之境,南際嶺,左薄洞庭,地險士眾,若城未拔而援至,我且有內外憂,舟雖多,何所用之?今銑瀕江鎮戍,見艫舠蔽江下,必謂銑已敗,不即進兵,覘候往返,以引救期,則吾既拔江陵矣。」已而救兵到巴陵,見船,疑不進。銑內外阻絕,遂降。帝悅,遷荊州大總管,詔圖破銑狀以進。   孝恭治荊,為置屯田,立銅冶,百姓利之。遷襄州道行台左僕射。時嶺表未平,乃分遣使者,綏輯安慰,其款附者四十有九州,朝廷號令暢南海矣。   未幾,輔公祏反,寇壽陽,詔孝恭為行軍元帥討之。引兵趨九江,李靖、李勣】、黃君漢、張鎮州、盧祖尚皆稟節度。將發,大饗士,杯水變為血,坐皆失色,孝恭自如,徐曰:「禍福無基,唯所召爾!顧我不負於物,無重諸君憂。公祏禍惡貫盈,今仗威靈以問罪,杯中血,乃賊臣授首之祥乎!」盡飲罷,眾心為安。公祏將馮惠亮等拒嶮邀戰,孝恭堅壁不出,遣奇兵絕餉道,賊饑,夜薄營,孝恭臥不動。明日,使羸兵扣賊壘挑之,祖尚選精騎陣以待。俄而兵卻,賊追北且囂,遇祖尚軍,薄戰,遂大敗。惠亮退保梁山,孝恭乘勝破其別鎮,賊赴水死者數千計。公祏窮,棄丹楊走,騎窮追,生禽之,江南平。璽書褒美,賜甲第一區、女樂二部、奴婢七百口、寶玩不貲。進授東南道行台左僕射。行台廢,更為揚州大都督。   孝恭再破巨賊,北自淮,東包江,度嶺而南,盡統之。欲以威重誇遠俗,乃築第石頭城,陳廬徼自衛。或誣其反,召還,頗為憲司鐫詰,既無狀,赦為宗正卿。賜實封千二百戶。歷涼州都督、晉州刺史。貞觀初,為禮部尚書,改王河間。   性奢豪,後房歌舞伎百餘,然寬恕退讓,無矜伐色,太宗用是親重之,宗室莫比也。嘗謂人曰:「吾所居頗壯麗,非吾心也。當別營一區,令粗足充事而已。吾歿後,子也才,易以守;不才,不為他人所利。」十四年,中飲暴薨,年五十。帝哭之慟,贈司空、揚州都督及謚,陪葬獻陵。   始,隋亡,盜賊遍天下,皆太宗身自討定,謀臣驍帥並隸麾下,無特將專勳者,惟孝恭獨有方面功以自見雲。子崇義、晦。   崇義嗣王,降封譙國公,歷蒲、同二州刺史、益州都督府長史,有威名。終宗正卿。   晦,乾封中為營州都督,以治狀聞,璽書勞賜。遷右金吾將軍,檢校雍州長史,摧擿奸伏無留隱,吏下畏之。高宗將幸洛,詔晦居守,謂曰:「關中事一以屬公,然法令牽制,不可以成政,法令外苟可以利人者行之,毋須以聞。」故晦治有異績。武後時,遷秋官尚書。卒,贈幽州都督。初,晦第起觀閣,下臨肆區,其人候晦曰:「庶人不及以禮,然室家之私,不願外窺,今將辭公。」晦驚,遽毀徹之。子榮,奉吳王恪祀。   濟北郡王瑊,武德中,為尚書左丞,例王。終始州刺史。   漢陽郡王瑰,始為郡公,進王。高祖使持幣遺突厥頡利可汗言和親事。頡利始見瑰,倨甚。瑰開說,示以厚幣,乃大喜,改容加禮,因遣使隨入獻名馬。後復聘,頡利謂其下曰:「前瑰來,悔不少屈之,當使拜我。」瑰同知之,既見頡利,即長揖。頡利怒,留不遣。瑰意象自若,不為屈。虜知不可劫,卒以禮遣。   遷左武候將軍,代孝恭為荊州都督,政務清靜。嶺外酋豪數相攻,瑰遣使諭威德,皆如約,不敢亂。後例為公。長史馮長命者,嘗為御史大夫,素貴,事多專決,瑰怒,杖之,坐免。起為宜州刺史、散騎常侍,薨。   濟南郡王哲,為隋柱國、備身將軍,追王。   子瑗。   廬江郡王瑗字德圭。武德時,例王,累遷山南東道行台右僕射。與河間王孝恭合討蕭銑,無功。更為幽州都督。瑗素懦,朝廷恐不任職,乃以右領軍將軍王君廓輔行。君廓,故盜也,其勇絕人,瑗倚之,許結婚,寄心腹。   時隱太子有陰謀,厚結瑗。太子死,太宗令通事舍人崔敦禮召瑗,瑗懼有變。君廓內險賊,欲以計陷瑗而取己功,即謂瑗曰:「事變未可知,大王國懿親,受命守邊,擁兵十萬,而從一使者召乎?且趙郡王前已屬吏,今太子、齊王又復爾,大王勢能自保邪?」因泣。瑗信之,曰:「以命累公。」乃囚敦禮,勒兵,召北燕州刺史王詵與計事。兵曹參軍王利涉說瑗曰:「王今無詔擅發兵,則反矣。當須權結眾心。若諸刺史召之不至,將何以全?」瑗曰:「奈何?」對曰:「山東豪傑嘗為竇建德所用,今失職與編戶夷,此其思亂,若旱之望雨。王能發使,使悉復舊職,隨在所募兵,有不從,得輒誅之,則河北之地可呼吸而有。然後遣王詵外連突厥,繇太原南趨蒲、絳,大王整駕西入關,兩軍合勢,不旬月天下定矣。」瑗從之,以內外兵悉付君廓。利涉以君廓多翻覆,請以兵屬詵,瑗猶豫,君廓密知之,馳斬詵首,徇於軍曰:「李瑗與王詵反,錮敕使,擅追兵,今詵已斬,獨瑗在,無能為也。諸君從之且族滅,助我者富貴可得!」眾曰:「願討賊。」乃出敦禮於獄。瑗聞之,率左右數百被甲出。君廓呼曰:「瑗誖亂,諸君皆詿誤,若何從之以取夷戮?」眾反走。瑗駕君廓曰:「小人賣我,行自及!」即禽瑗縊之,傳首京師,廢為庶人,絕屬籍。   鄭孝王亮,仕隋為海州刺史,追王。生子神通、神符。   淮安靖王神通,少輕俠。隋大業末在長安。會高祖兵興,吏逮捕,亡命入南山,與豪英史萬寶、裴勣、柳崇禮等舉兵應太原,約司竹賊帥何潘仁連和,進與平陽公主兵合,徇鄠下之。自署關中道行軍總管,以萬寶為副,勣為長史,崇禮為司馬,令狐德棻為記室。從平京師,為宗正卿,典兵宿衛。王永康郡,俄徙淮安。   武德初,拜山東安撫大使,黃門侍郎崔干副之,進擊宇文化及於魏。化及敗走聊城,神通追北,賊糧盡願降,神通不肯受,干請納之,神通曰:「師久暴露,今賊食盡,克不旦暮,正當破之,以玉帛酬戰力。若降,吾何所藉手?」干曰:「竇建德危至,而化及未平,我轉側兩賊間,勢必危,王又貪其玉帛,敗不日。」神通怒,囚干軍中。   會士及自濟北饋軍,化及復振。神通進兵薄其壘,貝州刺史趙君德先登扳堞,神通忌其功,止軍不進。君德怒,詬而還,城復堅。神通遣兵走魏州取攻具,為莘人所乘,引卻。後二日,建德拔聊城,勢遂張,山東州縣靡然歸之。神通麾下多亡,乃退保黎陽,依李世勣,俄為建德所虜。後與同安公主自賊歸。及建德滅,復授河北行台左僕射。從平劉黑闥,遷左武衛大將軍。薨,贈司空。   神通十一子,得王者七人,道彥、孝察、孝同、孝慈、孝友、孝節、孝義,後皆降王。孝逸爵公。孝銳不得封,有子齊物顯。   膠東郡王道彥,幼孝謹。初,神通避吏於鄠,被疾山谷間,累旬食盡,道彥羸服丐人間,或采野實以進;神通未食,不敢先,即有所分,辭以飽,乃藏棄以待。高祖初,封義興郡公,例得王。貞觀初,為相州都督,徙岷州,以父喪解。荷土就墳,躬蒔松柏,偃廬柴毀,雖親友不復識。太宗嗟歎,敕侍中王珪臨諭。   服除,復拜岷州都督。間遣入黨項諭國威靈,區落降。從李靖擊吐谷渾,詔道彥為赤水道總管。帝厚以利啖黨項,使為鄉導,其酋拓拔赤辭詣靖自言:「隋擊吐谷渾,我資其軍,而隋無信,反見仇剽。今將軍若無它,我願資糧,將復如隋乎?」諸將與歃血遣之。道彥至闊水,見無備,因掠其牛羊,諸羌怨,即引兵障野狐峽,道彥不得進,為赤辭所乘,軍大敗,死者數萬,退保松州。詔減死,謫戍邊。久之,召為媯州都督。卒,贈禮部尚書。   初,武德五年同封者,孝察為高密王,孝同淄川王,孝慈廣平王,孝友河間王,孝節清河王,孝義膠西王。於是唐始興,務廣支蕃鎮天下,故從昆弟子自勝衣以上,皆爵郡王。太宗即位,舉屬籍問大臣曰:「蓋王宗子於天下,可乎?」封德彝曰:「漢所封,惟帝子若親昆弟;其屬遠,非大功不王。如周郇滕、漢賈澤尚不得茆土,所以別親疏也。先朝一切封之,爵命崇而力役多,以天下為私奉,非所以示至公。」帝曰:「朕君天下以安百姓,不容勞百姓以養己之親。」於是疏屬王者皆降為公,唯嘗有功者不降。故道彥等並降封公。   孝逸,少好學,頗屬文。始封梁郡公。高宗時,四遷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武後擅國,入為左衛將軍,親遇之。   徐敬業稱兵,以孝逸為左玉鈐衛大將軍、揚州行軍大總管,帥師南討。至淮,而敬業已攻潤州,遣弟敬猷壁淮陰,偽將韋超據都梁山以拒孝逸,超眾憑險完屯。孝逸會諸將議曰:「賊今負山,攻則士無所用力,騎不得騁,寇救死,傷夷必眾。不如偏旅綴之,全軍趨揚州,勢不數日可破。」支度使薛克構曰:「超雖據險,然兵少,若置小敵不擊,無以示威;披眾以守,則戰有闕。捨之則後憂,不如擊之。若克超,淮陰自震,淮陰破,楚諸縣開門候官軍矣。由是以趨江都,逆首可取。」孝逸從之,登山急擊超,殺數百人,薄暝解,超夜走。進擊敬猷淮陰,破之。敬業回軍下阿溪,孝逸引兵直度,敬業大敗,遂拔揚州。以功進鎮軍大將軍,徙封吳國公,威名稜然。   武承嗣等忌之,以讒下遷施州刺史。又使人騰惡語聞上,武後信之,以嘗有功,貸死,流儋州,薨。景雲初,贈金州大都督。   孝同曾孫國貞。   國貞父廣業,為劍州長史。國貞剛鯁,有吏才。乾元中,由長安令遷河南尹。史思明寇東都,李光弼壁河陽,國貞率官吏西走陝,數月,召為京兆尹。   上元初,拜劍南節度使,召為殿中監,以戶部尚書持節朔方、鎮西、北庭、興平、陳鄭節度行營兵馬及河中節度都統處置使,治於絳。尋加晉、絳、慈、隰、沁等州觀察處置使。既至,糧乏,而所儲陳腐,民貧不忍遽斂,上書以聞。而軍中趡q謗,突將王振乘眾怨紿曰:「具畚鍤以待役事。」眾皆怒,夜燒牙門。左右奔告,請避之,國貞曰:「吾被命為將,其可棄城乎?」固請,乃逃獄中。振引眾劫取之,置食其前曰:「食是而役其力,可乎?」國貞曰:「與爾等方討賊,何事役為?正緣儲食腐儉,已請諸朝,吾何所負?」眾服其言,且引去。振曰:「都統不死,吾曹殆矣!」遂害之,並殺其二子及三大將。   有詔以郭子儀代之。國貞清白善用法,世稱辦吏,然峻於操下,故其眾思得子儀,而振因肆其惡。及子儀至,振自謂且見德,子儀怒曰:「汝臨賊境而害主將,賊若乘虛,是無絳矣,又欲為功乎?」即斬以徇。詔贈國貞揚州大都督。   子錡,自有傳。   孝節曾孫暠,少孤,事母孝。始為枝江丞,荊州長史張柬之曰:「帝宗千里駒,吾得其人!」累擢衛尉少卿。居母喪,柴瘠,訖除,家人未嘗見言笑。與兄昇、弟暈相友。   開元初,為汝州刺史,政嚴簡,有治稱。昆弟繇東都候之,輒羸服往,州人無知者,其清慎舉如此。四遷至黃門侍郎,檢校太原以北諸軍節度使。太原俗為浮屠法者,死不葬,以屍棄郊飼鳥獸,號其地曰「黃坑」。有狗數百頭,習食胔,頗為人患,吏不敢禁。暠至,遣捕群狗殺之,申厲禁條,約不再犯,遂革其風。二十一年,以工部尚書持節使吐蕃,既還,金城公主請明疆場,表石赤嶺上,盟遂堅定。還,以奉使有指,再遷吏部。   暠,美風儀,以莊重稱,當時有宰相望。累為太子少傅、武都縣伯。卒,贈益州大都督。   暈至太僕少卿。暈子進亦知名,好從當世賢士游,賙人之急,累擢給事中。至德初,從廣平王東征,以工部侍郎署雍王元帥府行軍司馬,為回紇鞭之幾死。遷兵部。卒,贈禮部尚書。   孝節四世孫說,字巖甫。父遇及,天寶時為御史中丞、東畿採訪使。說以廕補率府兵曹參軍。馬燧節度太原,辟署少尹,遷汾州刺史。李自良代燧,復奏為少尹。大將張瑤得士心,嘗請告未許,而自良卒,說與監軍王定遠秘其喪,前給瑤告,以毛朝陽代之,然後告喪。詔以通王為節度大使,授說行軍司馬、節度留後。   定遠自以有勞於說,頗橫恣,請別賜印,監軍有印自定遠始。於是擅補吏,易置諸將。彭令茵者,以久勞不服,定遠怒,殺之,埋馬矢中,其家請屍,不許,舉軍怨。說上其事,德宗以奉天扈從功,恕死免官。詔未至,定遠謀刺說,說走而免。定遠召諸將,出笥中詔書紿曰:「詔以李景略知留後,召說還。公等皆有除。」諸將欲拜,大將馬良輔呼曰:「妄言也,不可受!」定遠懼,走乾陽樓,召麾下皆不至,自投下死。說盡斬同謀者,乃安。擢說檢校禮部尚書、節度使。累封隴西縣男。   說精於職,築天成軍,邊備積完。晚被疾,不能事,軍幾亂。卒,贈尚書右僕射。   齊物字道用。天寶初,擢累陝州刺史。開砥柱,通漕路,發重石,下得古鐵戟若鏵然,銘曰「平陸」。上之,詔因以名縣。遷河南尹,坐與李適之善,貶竟陵太守,還,還京兆尹,太子太傅,兼宗正卿。卒,贈太子太師。性苛察少恩,喜發人私,然潔廉自喜,吏無敢欺者。忿陝尉裴冕,械而折愧之,及冕當國,除齊物太子賓客,世善冕能損怨雲。   子復。   復字初陽,以廕仕,累為江陵司錄參軍。衛伯玉才之,表江陵令。遷少尹,厲饒、蘇二州刺史。李希烈叛,荊南節度使張伯儀數為賊窘,朝廷以復在江陵得士心,即母喪奪為少尹,充行軍司馬,佐伯儀。會伯儀罷,改容州刺史,兼本管招討使。先是,西原亂,吏獲反者沒為奴婢,長役之。復至,使訪親戚,一皆原縱。在容三年,人以賴安。轉嶺南節度使,時安南經略使高正平、張應繼卒,其佐李元度、胡懷義等因阻兵脅州縣,肆為奸贓。復至,誘懷義杖死,流元度,南裔肅然。教民作陶瓦,鐫諭蠻獠,收瓊州,置都督府,以綏定其人。召拜宗正卿。歷華州刺史。貞元十年鄭滑節度使李融卒,軍亂,以復檢校兵部尚書代融節度。復下令墾營田以稟其軍,而賦不及民,眾悅。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卒,年五十九,贈司空,謚曰昭。復更方鎮,所在稱治,然頗嗜財,為世所譏。   從父若水,為左金吾大將軍,兼通事舍人,容貌瑰偉,在朝三十年,多識舊儀,每宣勞揖贊,進止閒華,有可觀者。   襄邑恭王神符字神符,少孤,事兄謹。高祖兵興,神符留長安,為衛文昇所囚。京師平,封安吉郡公。帝受禪,例王。遷并州總管。   頡利可汗盜邊,神符與戰汾東,斬級五百,獲馬二千。又戰沙河,獲乙利達官,得可汗所乘馬及鎧。召為太府卿。遷揚州大都督,自丹楊度江,治隋江都故郡,揚人利之。然少威嚴,不為下所畏。累擢宗正卿,以足不良改光祿大夫,歸第,月給羊酒。太宗就第尉問,又令乘小輿入紫微殿,三衛挾輿以升。遷開府儀同三司。永徽二年薨,年七十三,贈司空、荊州都督,陪葬獻陵。   子七人,並爵郡王,例降公。惟德懋、文暕知名。德懋,官少府監、臨川郡公。五世孫從晦。文暕,幽州都督、魏國公。垂拱中,坐累貶籐州別駕,誅。子挺、捷,捷襲封。挺曾孫程,捷曾孫石,別傳。   從晦祖模,仕至德中為猗氏令。史思明陷洛陽,賊帥掠諸縣,模率眾拒平之。稍遷黔中觀察使。終太子賓客,贈太子太保,謚曰敬。   從晦寶歷初及進士第,擢累太常博士。甘露之禍,御史中丞李孝本被誅,從晦以族昆弟貶郎州司戶參軍。改澶王府諮議,分司東都。忌者重發前坐,下遷亳州司馬。久乃轉吏部朗中,兼侍御史,知雜事。出為常州刺史,鎮海軍節度使。李琢表其政,賜金紫。歷京兆尹、工部侍郎、山南西道節度使。又以最就進銀青光祿大夫。卒,年六十三,贈吏部尚書。   從晦姿質偉岸,所至以風力聞。少與崔龜從、李景讓、裴休善。獎目後進,名知人,楊收方布衣,進謁,從晦一見如雅識,即待以公輔,後果宰相。   世祖四子:長曰澄,次湛,次洪,次高祖神堯皇帝。   梁王澄,蚤薨,無嗣。武德初,與二王同追封。   蜀王湛,生子博義、奉慈。   隴西恭王博義,武德初,與奉慈例王。高宗時,擢累禮部尚書,特進。驕侈不循法度,伎妾數百,曳羅紈,甘粱肉,放於聲樂以自娛。其弟奉慈亦荒縱,皆為帝所鄙。嘗曰:「吾仇人有善且用之,況親戚乎?王等暱小人,專為不軌,先王墳典不聞學,何以為善哉?」各賜市書絹二百疋,以愧切之,然不自克也。薨,贈開府儀同三司、荊州都督。   渤海敬王奉慈,顯慶時,為原州都督,薨。   七世孫戡。   戡字定臣,幼孤。年十歲所即好學,大寒,掇薪自炙。夜無然膏,默念所記。年三十,明《六經》,舉進士,就禮部試,吏唱名乃入,戡恥之。明日,逕返江東,隱陽羨裡。陽羨民有鬥爭不決,不之官而詣戡以辨。凡論著數百篇。常惡元和有元、白詩,多纖艷不逞,而世競重之。乃集詩人之類夫古者,斷為唐詩,以譏正其失雲。平盧節度使王彥威表為巡官,府遷,還洛陽,卒。   贊曰:景、元子孫,當草昧之初,乘運而奮,方高祖攘除四方,所以宣力,皆顯顯為世豪英。至河間之功,江夏之略,可謂宗室標的者也。   始,唐興,疏屬畢王,至太宗,稍稍降封。時天下已定,帝與名臣蕭瑀等喟然講封建事,欲與三代比隆,而魏征、李百藥皆謂不然。征意以唐承大亂,民人彫喪,始復生業,遽起而瓜分之,故有五不可之說。百藥稱帝王自有命,歷祚之短長不緣封建。又舉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禍,亟於哀、平、桓、靈,而詆曹元首、陸士衡之言以為繆悠。而顏師古獨議建諸侯,當少其力,與州縣雜治,以相維持。然天子由是罷不復議。   至名儒劉秩目武氏之禍,則建論以為設爵無土,署官不職,非古之道,故權移外家,宗廟絕而更存。存之之理,在取順而難逆;絕之之原,在單弱而無所憚。至謂郡縣可以小寧,不可以久安。大抵與曹、陸相上下。而杜佑、柳宗元深探其本,據古驗今,而反覆焉。   佑之言曰:「夫為人置君,欲其蕃息則在郡縣,然而主胙常促;為君置人,不病其寡則在建國,然而主胙常永。故曰,建國利一宗,列郡利百姓。且立法未有不敝者,聖人在度其患之長短而為之。建國之制,初若磐石,然敝則鼎峙力爭,陵遲而後已,故為患也長。列郡之制,始天下一軌,敝則世崩俱潰,然而戡定者易為功,故其為患也短。」又謂:「三王以來,未見郡縣之利,非不為也,後世諸儒因泥古強為之說,非也。」   宗元曰:「封建非聖人意,然而歷堯、舜、三王莫能去之,非不欲去之,勢不可也。秦破六國,列都會,置守宰,據天下之圖,攝制四海,此其得也。二世而亡,有由矣。暴威刑,竭人力,天下相合,劫令殺守,圜視而並起,時則有叛民,無叛吏。漢矯秦枉,剖海內,立宗子功臣,數十年間奔命扶傷不給,時則有叛國,無叛郡。唐興,制州縣,而桀黠時起,失不在州而在於兵,時則有叛將,無叛州。」以為「矯而革之,垂二百年,不在諸侯明矣」。又言「湯之興,諸侯歸者三千,資以勝夏;武王之興,會者八百,資以滅商。徇之為安,故仍以為俗,是湯、武之不得已也。不得已,非公之大也,私其力於己也。秦革之者,其為制,公之大者也;其情,私也。然而公天下之端自秦始」雲。   觀諸儒之言,誠然。然建侯置守,如質文遞救,亦不可一概責也。救土崩之難,莫如建諸侯;削尾大之勢,莫如置守宰。唐有鎮帥,古諸侯比也。故王者視所救為之,勿及於敝則善矣。若乃百藥推天命、佑言郡縣利百姓而主胙促,乃臆論也。 列傳第四 高祖諸子   隱太子建成 衛王玄霸 巢王元吉 楚王智雲 荊王元景 漢王元昌 酆王元亨 周王元方 徐王元禮 韓王元嘉 黃公諗捸@彭王元則 鄭王元懿 霍王元軌 虢王鳳 道王元慶 鄧王元裕 舒王元名 魯王靈夔 江王元祥 密王元曉 滕王元嬰   高祖二十二子:竇皇后生建成、太宗皇帝、玄霸、元吉,萬貴妃生智雲,莫嬪生元景,孫嬪生元昌,尹德妃生元亨,張氏生元方,郭婕妤生元禮,宇文昭儀生元嘉及第十九子靈夔,王才人生元則,張寶林生元懿,張美人生元軌,楊美人生鳳,劉婕妤生元慶,崔嬪生元裕,小楊嬪生元名,楊嬪生元祥,魯才人生元曉,柳寶林生元嬰。   隱太子建成小字毘沙門。資簡弛,不治常檢,荒色嗜酒,畋獵無度,所從皆博徒大俠。   隋末,高祖被詔捕賊汾、晉間,留建成護家,居河東。高祖已起兵,密召與元吉赴太原,隋人購之急,從間道至,授左領軍大都督,封隴西郡公。引兵略定西河,從平京師。唐國建,為世子,開府置官屬。又遷撫軍大將軍,為東討元帥,將萬人徇洛陽,授尚書令。   高祖受禪,立為皇太子。詔率將軍桑顯和擊司竹群盜,平之。涼州人安興貴殺李軌,以眾降,詔趣原州應接。建成素驕,不恤士,雖甚署,晝夜馳獵,眾不堪其勞,亡者過半。帝欲其習事,乃敕非軍國大務聽裁決之。又以李綱、鄭善果為宮官,參謀議。稽胡劉屳成寇邊,詔建成進討,破之鄠州,斬虜千計,引渠長悉官之,使還招群胡。屳成與它大帥降,建成畏其眾,紿欲城州縣者,使降胡操築,陰勒兵殺六千人,屳成奔梁師都。嘗循行北邊,遇賊四百出降,悉馘其耳縱之。   中允王珪、洗馬魏征以帝初興,建成不知謀,而秦王數平劇寇,功冠天下,英豪歸之,陰許立為皇太子,勢危甚。會劉黑闥亂河北,珪等進說曰:「殿下特以嫡長居東宮,非有功德為人所稱道。今黑闥痍叛殘孽,眾不盈萬,利兵鏖之,唾手可決,請往討,因結山東英俊心,自封殖。」建成遂請行。黑闥敗洺水,建成問征曰:「山東其定乎?」對曰:「黑闥雖敗,殺傷太甚,其魁黨皆縣名處死,妻子系虜,欲降無繇,雖有赦令,獲者必戮,不大蕩宥,恐殘賊嘯結,民未可安。」既而黑闥復振,廬江王瑗棄洺州,山東亂。命齊王元吉討之,有詔降者赦罪,眾不信。建成至,獲俘皆撫遣之,百姓欣悅。賊懼,夜奔,兵追戰。黑闥眾猶盛,乃縱囚使相告曰:「褫而甲還鄉里,若妻子獲者,既已釋矣。」眾乃散,或縛其渠長降,遂禽黑闥。   帝晚多內寵,張婕妤、尹德妃最幸,親戚分事宮府。建成與元吉通謀,內結妃御以自固。當是時,海內未定,秦王數將兵在外,諸妃希所見。及洛陽平,帝遣諸妃馳閱後宮,見府庫服玩,皆私有求索,為兄弟請官。秦王已封帑簿,及官爵非有功不得,妃媛曹怨之。會為陝東道行台,有詔屬內得專處決。王以美田給淮安王神通,而張婕妤為父丐之,帝手詔賜田,詔至,神通已得前,不肯與。婕妤妄曰:「詔賜妾父田,而王奪與人。」帝怒,召秦王讓曰:「我詔令不如爾教邪?」他日,謂裴寂曰:「兒久典兵,為儒生所誤,非復我昔日子。」秦府屬杜如晦騎過尹妃父門,恚其傲,率家童捽毆,折一指。父懼,即使妃前訴秦王左右暴其父,帝不察,大怒,詰王曰:「兒左右乃凌我妃家,況百姓乎?」王自辨曉,訖不置,繇是見疏。帝召諸王燕,秦王感母之不及有天下也,偶獨泣,帝顧不樂,妃媛因得中傷之,為建成遊說曰:「海內無事,陛下春秋高,當自娛,秦王輒悲泣,正為嗔忌妾屬耳。使陛下萬歲後,王得志,妾屬無遺類。東宮慈愛,必能全養。」乃皆悲不自勝。帝惻然,遂無易太子意。   突厥入寇,帝議遷都,秦王苦諫止。建成見帝曰:「秦王欲外禦寇,沮遷都議,以久其兵,而謀篡奪。」帝浸不悅。   初,帝令秦王居西宮承乾殿,元吉居武德殿,與上台、東宮晝夜往來,皆攜弓刀,相遇如家人禮。由是皇太子令、秦齊二王教與詔敕雜行,內外懼,莫知所從。建成等私募四方驍勇及長安惡少年二千人為宮甲,屯左右長林門,號「長林兵」。又令左虞候率可達志募幽州突厥兵三百內宮中,將攻西宮。或告於帝,帝召建成責謂,乃流志巂州。   華陰楊文干素凶詖,建成暱之,使為慶州總管,遣募兵送京師,欲為變。時帝幸仁智宮,秦王、元吉從,建成謂元吉曰:「秦王且遍見諸妃,彼金寶多,有以賂遺之也。吾安得箕踞受禍?安危之計決今日。」元吉曰:「善。」乃命郎將尒硃煥、校尉橋公山繼甲遺文干,趣興兵。煥等懼,至豳鄉白反狀,寧州人杜鳳亦上變。帝遣司農卿宇文穎驛召文干,元吉陰結穎,使告文干,文干遽率兵反。帝以建成首謀,未忍治,即詔捕王珪、魏征及左衛率韋挺、舍人徐師龤B左衛車騎馮世立,欲殺之以薄太子罪。乃手詔召建成,建成懼,不敢往。師鬮U遂舉兵,詹事主簿趙弘智諫建成捐車服,輕往謝罪。乃詣行在所,未至,屏官屬,逕入謁,叩頭請死,投身於地,不能起。帝怒,夜囚幕中,使兵衛守。會文干陷寧州,帝驚,以宮近賊,夜率衛士南趣,山行十餘里,明乃還宮。召秦王問計,對曰:「文干豎子耳,官司當即禽之,就使假刻漏之久,正須遣一將可辦。」帝曰:「事連建成,恐應者眾。爾自行,還,吾以爾為太子,使建成王蜀,蜀地狹,不足為變,若不能事汝,取之易也。」秦王率眾趣寧州,文干為其下所殺,以其首降,執宇文穎送京師。秦王之行,元吉及內嬖更為建成請,封德彝亦陰說帝,由是意解,復詔建成居守,但責兄弟不相容,而謫王珪、韋挺、天策兵曹參軍杜淹於遠方。然怨猜日結。   建成等召秦王夜宴,毒酒而進之,王暴疾,蠾撘々氶A淮安王扶掖還宮。帝問疾,因敕建成:「秦王不能酒,毋夜聚。」又謂秦王曰:「吾起晉陽,平天下,皆爾力,將定東宮,爾亟讓,故成而美志。又太子立多歷年,吾重奪之。觀而兄弟終不相下,同在京師,忿鬩且深。爾還洛陽行台,自陝以東悉主之,建天子旌旗,如梁孝王故事。」王泣曰:「非所願也,不可遠膝下。」帝曰:「陸賈,漢臣也,猶遞過諸子,況我天下主,東西兩宮,思汝即往,何所悲邪?」王將行,建成等謀曰:「秦王得土地甲兵,必為患;留之京師,一匹夫耳。」因密使人說帝,言「秦王左右皆山東人,聞還洛,皆洒然喜,觀其意,不復來矣」。事果寢。   俄而突厥寇邊,太子薦元吉北討,欲因其兵作亂。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敬德、侯君集等勸秦王先圖之。王乃密奏建成等與後宮亂,因曰:「臣無負兄弟,今乃欲殺臣,是為世充、建德復仇。使臣死,雖地下,愧見諸賊。」帝大驚,報曰:「旦日當窮治,而必早參。」張婕妤馳語建成,乃召元吉謀,曰:「請勒宮甲,托疾不朝。」建成曰:「善,然不共入朝,事何繇知?」遲明,乘馬至玄武門,秦王先至,以勇士九人自衛。時帝已召裴寂、蕭瑀、陳叔達、封德彝、宇文士及、竇誕、顏師古等入。建成、元吉至臨湖殿,覺變,遽反走,秦王隨呼之,元吉引弓欲射,不能彀者三。秦王射建成即死,元吉中矢走,敬德追殺之。俄而東宮、齊府兵三千攻玄武門,閉不得入。接戰久之,矢及殿屋。王左右數百騎至,合擊之,眾遂潰。帝謂裴寂等曰:「事今奈何?」蕭瑀、陳叔達曰:「臣聞內外無限,父子不親,失而弗斷,反蒙其亂。建成、元吉自草昧以來,未始與謀,既立,又無功德,疑貳相濟,為蕭牆憂。秦王功蓋天下,內外歸心,立為太子,付軍國大務,陛下釋重負矣。」帝曰:「此吾志也!」乃召秦王至,尉撫之曰:「朕幾有投杼之惑。」秦王號泣不能止。   建成死年三十八。長子承宗為太原王,早卒;承道安陸王,承德河東王,承訓武安王,承明汝南王,承義巨鹿王,皆坐誅。詔除建成、元吉屬籍。其黨疑懼,更相告,廬江王瑗遂反。乃下詔建成、元吉、瑗支黨不得相告訐,由是遂安。太宗立,追封建成為息王,謚曰隱,以禮改葬,詔東宮舊臣皆會,帝於宜秋門哭之,以子福為後。十六年,追今贈。   宇文穎者,代人。自李密所來降,為農圃監,封化政郡公。性貪昏,與元吉厚善,故豫文干謀。事敗,帝責曰:「朕以文干叛,故遣卿,乃同逆邪?」穎無以對,斬之。   衛懷王玄霸字大德。幼辯惠。隋大業十年薨,年十六,無子。武德元年,追王及謚,又贈秦州總管、司空。以太宗子泰為宜都王,奉其祀,葬芷陽。泰徙封越,更以宗室西平王瓊子保定嗣。薨,無子,國除。   巢刺王元吉小字三胡。高祖兵已西,留守太原,封姑臧郡公,進齊國,總十五郡諸軍事,加鎮北將軍、太原道行軍元帥。帝受禪,進王齊,為并州總管。   初,元吉生,太穆皇后惡其貌,不舉,侍媼陳善意私乳之。及長,猜鷙好兵,居邊久,益驕侈。常令奴客、諸妾數百人被甲習戰,相擊刺,死傷甚眾。後元吉中創,善意止之,元吉恚,命壯士拉死,私謚慈訓夫人。   劉武周略汾、晉,詔遣右衛將軍宇文歆助守。元吉喜鷹狗,出常載罝罔三十車,曰:「我寧三日不食,不可一日不獵。」夜潛出淫民家,府門不閉。歆驟諫,不納,乃顯表於帝曰:「王數出與竇誕縱獵,蹂民田,縱左右攘奪,畜產為盡。每射於道,觀人避矢以為樂。百姓怨毒。不可與共守。」有詔召還。元吉密諷民詣闕請,乃得歸。武周以五千騎屯黃蛇嶺,元吉使將軍張達以步卒百人嘗寇,達辭兵少,強之,至則盡沒。達怒,導武周陷榆次。元吉保祁,賊急攻之,遁還并州,賊張甚。元吉紿司馬劉德威曰:「公以老弱守,吾率銳士拒賊。」因繼寶物、攜妻妾夜出,委軍奔京師,并州陷。帝怒,自是嘗令從秦王征討,不復顓軍矣。   尋授侍中、襄州道行台尚書令、稷州刺史。秦王圍東都,竇建德來援,王以精騎逆戰,留元吉、屈突通守,而世充易之,輒出兵,元吉設伏劫之,斬首八百級,禽其將。東都平,拜司空,賜袞冕服、鼓吹二部、班劍二十人、黃金二千斤,與太子、秦王得三爐鑄錢。累進司徒,兼侍中、并州大都督。   時秦王有功,而太子不為中外所屬,元吉喜亂,欲併圖之。乃構於太子曰:「秦王功業日隆,為上所愛,殿下雖為太子,位不安,不早計,還踵受禍矣,請為殿下殺之。」太子不忍,元吉數諷不已,許之。於是邀結宮掖,厚賂中書令封德彝,使為遊說,帝遂疏秦王,愛太子。元吉乃多匿亡命壯士,厚賜之,使為用。元吉記室參軍榮九思為詩刺之曰:「丹青飾成慶,玉帛禮專諸。」元吉見之,弗悟也。其典簽裴宣儼免官,往事秦府,元吉疑事洩,鴆殺之。自是人莫敢言。秦王嘗從帝幸元吉第,伏護軍宇文寶寢內,將以刺王,太子固止之,元吉慍曰:「為兄計,於我何害?」   突厥郁射設入圍烏城,建成薦元吉北討,乃多引秦王府驍將秦叔寶、尉遲敬德、程知節、段志玄與行,又籍秦府精兵益麾下。帝知之,不能禁。元吉承間密請害秦王,帝曰:「是有定四海功,殺之無名。」元吉曰:「王昔平東都,顧望不即西,散金帛樹私惠,豈非反邪?」帝不應。太子與元吉謀:「兵行,吾與秦王至昆明池,伏壯士拉之,以暴卒聞,上無不信。然後說帝付吾國,吾以爾為皇太弟,而盡擊殺叔寶等。」率更令王晊密以謀告秦王,王召僚屬謀,皆曰:「元吉戾很,使得志,且不能事其兄。往者護軍薛寶以元吉字合之,其文成『唐』,元吉喜曰:『但除秦王,取東宮如反掌耳!』為亂未克,已復傾奪,大王不蚤正之,社稷非復唐有。」秦王由是定計。   死年二十四。子承業為梁郡王,承鸞漁陽王,承獎普安王,承裕江夏王,承度義陽王,並伏誅。貞觀初,改葬,追爵海陵郡王及謚。後改封巢,以曹王明嗣。   楚哀王智雲初名稚詮。善射,工書、弈。隋大業末,從建成寓河東。高祖初,建成走太原,吏捕智雲送長安,為陰世師所害,年十四。武德元年,追王及謚。   母萬貴妃,性恭順,為帝所禮,宮中事一一咨決。   三年,以太宗子寬為嗣,又贈涼州總管、司徒。寬早薨,國除。貞觀二年,復以濟南公世都子靈龜嗣,歷魏州刺史,為政威嚴,盜賊不發;鑿永濟渠,通新市,百姓利之。薨,子福嗣,降為公。卒,子承況嗣,神龍中為右羽林將軍,同節愍太子死於難。   荊王元景,武德三年始王趙,與魯、酆二王同封。貞觀初,累遷雍州牧。十年,徙封荊。   明年,詔荊州都督荊王元景、梁州都督漢王元昌、徐州都督徐王元禮、潞州都督韓王元嘉、遂州都督彭王元則、鄭州刺史鄭王元懿、絳州刺史霍王元軌、虢州刺史虢王鳳、豫州刺史道王元慶、鄧州刺史鄧王元裕、壽州刺史舒王元名、幽州都督燕王靈夔、蘇州刺史許王元祥、安州都督吳王恪、相州都督魏王泰、齊州都督齊王祐、益州都督蜀王愔、襄州刺史蔣王惲、揚州都督越王貞、并州都督晉王治、秦州都督紀王慎所任刺史並功臣令世世襲。會長孫無忌等固讓,遂廢不行。徙鄠州。永徽初,進位司徒,賜實封至千五百戶。   房遺愛謀反,坐子則與往還系獄。時吳王亦抵罪,高宗謂大臣曰:「朕欲從公丐叔及兄死。」兵部侍郎崔敦禮曰:「陛下雖申恩,不可詘天下法。」遂賜死。久之,追封沈黎王,以渤海王奉慈子長沙嗣,降為侯。神龍初,復王爵,以孫逖嗣。薨,無子,國除。   漢王元昌,初王魯,累遷梁州都督,後徙封漢。有勇力,善騎射。數觸軌憲,太宗手詔誨督,乃怨望,附太子承乾,通饋謝。來朝京師,宿東宮,嘗有醜語;又見帝側有宮人善琵琶,乃曰:「事成幸賜我。」承乾許之,割臂血盟。事敗,帝弗忍誅,欲免死,高士廉、李勣等固爭不奉詔,乃賜死,國除。   酆悼王元亨,貞觀二年,授金州刺史,之籓,太宗憐其幼,思之,數遣使為勞問,賜金盞以娛樂之。六年薨,無子,國除。   周王元方,武德四年始王,與鄭、宋、荊、滕四王同封。貞觀三年薨,無子,國除。   徐康王元禮性恭畏,善騎射。始王鄭,即授鄭州刺史。後徙王徐,遷徐州都督。為絳州刺史,有治名,璽書勞勉,實封至千戶。永徽中,加司徒,兼潞州刺史。薨,贈太尉、冀州大都督,陪葬獻陵。   三子,茂為淮南王,餘爵公。   茂險薄無行。初,元禮疾,姬趙有美色,茂逼蒸之,元禮切責,茂恚,屏侍衛藥膳,曰:「為王五十年足矣,何服藥為?」以不食薨。茂嗣。上元中,事洩,流死振州。   神龍初,以茂子璀嗣,開元中,為宗正員外卿。薨,子延年嗣。拔汗那王入朝,延年將以女嫁之,為右相李林甫劾奏,貶文安郡別駕,終餘杭司馬,國除。永泰初,延年婿黔中觀察使趙國珍言諸朝,詔以其子諷嗣王。   韓王元嘉字元嘉。始王宋,後改王徐,為潞州刺史。母昭儀,宇文述女也,寵於高祖,既即位,欲立為後,固辭。元嘉以母寵故,特為帝愛,後出諸子無及者。在潞時,年十五,聞太妃病,涕泣不食。居喪毀甚,太宗數尉勉。少好學,藏書至萬卷,皆以古文字參定同異。與弟靈夔友愛,燕見終日如布衣禮,閨門修整,當世稱之。   貞觀九年,更封韓,遷滑州都督。高宗末,為澤州刺史。武後得政,進授太尉,徙定州刺史,以霍王元軌為司徒,舒王元名為司空,滕王元嬰開府儀同三司,魯王靈夔太子太師,越王貞太子太傅,紀王慎太子太保,外示尊寵,而內將圖之。   垂拱中,元嘉徙絳州刺史,與子譔及越王子沖糾合宗室同舉兵,未發。會武後詔宗室朝明堂,元嘉遣使告諸王曰:「大享後,太后必盡誅諸王,不如先事起。不然,李氏無種矣。」乃為中宗詔,督諸王發兵。沖即以兵五千攻濟州,而諸王倉卒兵不至,遂敗。元嘉至京師,謀洩,後逼令自殺,年七十。詔改氏元嘉、魯王、越王為「虺」。   元嘉六子。訓,穎川王,蚤卒。誼,武陵王。諶,上黨公。譔,黃公,工為辭章,孟利貞嘗稱其文曰:「劉鄰之、周思茂不過也。」出為通州刺史,辭疾歸,且謀慮越王也。諶通音律,歷杭州別駕,與譔俱死。時籍沒者眾,惟沖、譔家書為多,皆文句詳正,秘府所不及。神龍初,追復元嘉爵士,以第五子訥嗣。薨,子叔璩嗣,歷國子司業。薨,子煒嗣。建中中,改王鄆。後懿宗以鄆王即位,復改嗣韓王雲。   彭思王元則字彝。初王荊,出為婺州刺史。貞觀十年徙王,為遂州都督,以冠服奢僭免。久之,為澧州刺史,更折節厲行。薨,贈司徒、荊州大都督,陪葬獻陵。高宗登望春宮,過其喪,哭之慟。   無子,以霍王子絢嗣,龍朔中,封南昌王。薨,子志暕嗣,開元中,為宗正卿。   鄭惠王元懿,始王滕,貞觀中,出為兗州刺史,徙王,厲鄭、潞、絳三州刺史,實封千戶。喜經術,數斷大獄,務寬平,高宗嘉之,璽詔褒錫。薨,贈司徒、荊州大都督,陪葬獻陵。   十子,長子璥嗣王,為鄂州刺史。薨,子希言嗣,開元中,為右金吾大將軍,再為太子詹事。弟察言,生二子,曰自仙、龤C自仙為楚州別駕,生夷簡。軉偃秤d公,生宗閔。璥弟琳,安德郡公,生擇言,擇言生勉。勉、宗閔、夷簡皆位宰相,別有傳,時稱小鄭王后,亦曰惠鄭王后,以別鄭王亮雲。   霍王元軌,武德六年始王蜀,與豳、漢二王同封,後徙吳。多材藝,高祖愛之。   太宗嘗問群臣曰:「朕子弟孰賢?」魏征曰:「臣愚不盡知其能,唯吳王數與臣言,未嘗不自失。」帝曰:「朕亦器之,然卿以為前代孰比?」對曰:「經學文雅,漢河間、東平也。至孝行,曾、閔不能過。」帝由是遇益厚。詔納徵女為妃。嘗從獵,遇群豕,帝使射之,筈不虛彀,豕為盡。帝撫其背曰:「爾藝過人,顧今無所施。方天下未定,得若豈不用乎?」   貞觀七年,為壽州刺史。高祖崩,去官,毀瘠甚,服除,遂菜食布衣終身,至忌日,輒累晝不食。十年,徙王,歷絳、徐、定三州刺史,實封至千戶。所至閉閣讀書,以吏事委長史、司馬。謙慎未嘗與物忤。數引見處士劉玄平,為布衣交。或問王所長於玄平,答曰:「無長。」問者不解,玄平曰:「人有短,所以見長。若王無所不備,吾何以稱之。」   突厥寇定州,元軌令開城門,偃旗幟,虜疑,不敢入,夜遁。州人李嘉運潛結賊,詔窮誅支黨,元軌以寇近且強,人心危,但殺嘉運,餘無所詰,因自劾。帝喜曰:「朕固悔之。非王之明,幾失定州矣。」   王文操者,與賊戰,敗,二子鳳、賢更以身蔽父,得全,二子死。縣抑不為言,元軌廉知之,遣使員祭,上其事。詔贈鳳、賢朝散大夫,旌禮其閭。   元軌每朝,數上疏陳得失,多所裨正,帝尊重之,有大事,常密驛咨逮。帝崩,與侍中劉齊賢同知山陵事。元軌淹練故事,齊賢歎曰:「是非吾等及已!」嘗遣國令督封租,令請貿易取贏,答曰:「汝當正吾矣,反訹吾以利邪?」不納。進司徒,出為襄、青二州刺史。越王敗,坐嘗通謀,徙黔州,檻車載至陳倉,薨。   六子,緒為江都王,純安定王,餘皆爵為公。緒有名譽,為金州刺史,誅。神龍初,並復官爵,以緒孫暉嗣王,開元中,為左千牛員外將軍。   虢莊王鳳字季成。始王豳,為鄧州刺史。俄徙王,歷虢、豫、青三州刺史,實封千戶。喜畋游,遇官屬尤嫚。使奴蒙虎皮,怖其參軍陸英俊幾死,因大笑為樂。薨,贈司徒、揚州大都督,陪葬獻陵。   七子,長子翼嗣,為平陽王。薨,子寓嗣。寓無子,爵不傳。次子茂融,以勇聞,垂拱中為申州刺史。黃公譔與越王謀舉兵,倚以為助。時詔諸王公赴東都,茂融私問所親高子貢,子貢報曰:「來必死。」乃稱疾不朝,以俟兵期。及得越王書,倉卒不能應,僚屬勸白其書,擢太子右贊善大夫,俄為黨屬所引,誅。   中宗更以鳳孫邕嗣王,娶韋後妹,累遷秘書監,知隴右三使仗內諸廄。徙王汴。未幾,韋氏敗,邕殺其妻,送首於朝,議者鄙之。削爵,貶沁州刺史,不事。後復爵,還戶二百,累還衛尉卿。薨,子巨嗣。   巨剛銳果決,略通書史,好屬辭。天寶五載,出為西河太守。坐資給柳勣支黨,貶義陽司馬。明年,御史中丞楊慎矜得罪,其附離史敬忠與巨善,又坐免官,錮置南賓郡。召拜夷陵太守。   安祿山陷東京,玄宗方擇將帥,張蠿孕谷鹵恁A可屬大事。召至京師,楊國忠忌之,謂人曰:「小兒詎可使對天子?」逾月不得見。帝知之,召入禁中,對合旨,帝大悅,敕宰相與語,久不得罷,國忠怠,謂巨曰:「比來人多口打賊,君不爾乎?」巨曰:「誰為相公手打賊者乎?」乃授陳留、譙郡太守,攝御史大夫、河南節度使。明日謝,帝驚曰:「何攝為?」即詔兼御史大夫。巨奏:「方艱難時,賊多詐,有如陛下召臣,何以取信?」乃析契授之。   俄兼統嶺南何履光、黔中趙國珍、南陽魯炅三節度使事。時炅戰數屈,詔貶為果毅,以來瑱代之。巨奏:「炅若能存孤城,功足補過,則何以處之?」帝曰:「卿隨所處置。」巨至內鄉,賊將畢思琛解圍走,遂趣南陽,貶炅白衣從軍,其暮,稱詔復職。   京師平,拜留守,兼御史大夫。明年,拜太子少師,兼河南尹、東畿採訪使。征乘牛之出入市者,斥所得佐用度,然稍自盜沒。其妃即張皇后從女弟,內不睦。巨選府縣官備使令,妃亦引蒲博少年分黨招貨賄,橈政事。宗正卿李遵素私張,發巨贓事,貶遂州刺史。會段子璋反,道遂州,巨倉卒不知所出,即迎謁,為子璋所殺。   子則之,嗜學,年五十餘,尚執經太學,嗣曹王皋薦之。貞元二年,繇睦王府長史遷左金吾衛大將軍。坐與從甥竇申善,貶昭州司馬。   道孝王元慶,始王漢,後徙陳,出為趙州刺史。貞觀十年,徙王,授豫州刺史,累實封千戶。時諸王奉給薄於帝子,至數寠乏,大臣莫敢言。十八年,黃門侍郎褚遂良為太宗從容言之,不能行。高宗時,歷滑州刺史,以治績聞,數蒙褒賜。遷徐、沁、衛三州刺史。事母謹,及喪,請躬修墳墓,詔不聽。薨,贈司徒、益州都督,陪葬獻陵。   九子,誘為嗣,王臨淮,為澧州刺史,坐贓削爵。更以次子詢之子微嗣,終宗正卿。子煉嗣,廣德中,亦至宗正卿。   鄧康王元裕,貞觀五年始王鄶,十一年徙王。始王及徙,皆與譙、魏、許、密四王同封。累實封至千二百戶。   好學,善談名理,與典簽盧照鄰為布衣交。五為州刺史,遷兗州都督。薨,贈司徒、益州大都督,陪葬獻陵。無子,以江王子廣平公炅嗣。薨,子孝先嗣,開元中,為冠軍大將軍。   舒王元名,始王譙,後徙王。高祖之在大安宮,太宗晨夕使尚宮問起居,元名才十歲,保媼言:「尚宮有品當拜。」元名曰:「此帝侍婢耳,何拜為?」太宗壯之,曰:「真吾弟也!」及長,矜嚴疏財,未嘗問家人生業。歷五州刺史,實封至千戶。   子豫章王亶,洛江州,有美政。高宗以元名善訓子,手詔褒美。又欲授元名大州,辭曰:「臣忝屬籍,豈以州郡為仕進資邪?」治石州二十年,數遊山林,有高蹈意。垂拱中,徙鄭州,境接東畿,諸王貴戚為刺史者縱家人暴百姓,元名至,一革之,為治廉威。進加司空。   武後時,亶為丘神勣所構,系詔獄死,元名坐遷利州,尋被殺。神龍初,詔復官爵,贈司徒。時少子鄅國公昭已卒,乃以亶子津嗣,開元中,為左威衛將軍。薨,子萬嗣。薨,子藻嗣。   魯王靈夔,篤學,善草隸,通音律。初王魏,後王燕,為幽州都督。已而徙王,實封至千戶。頻歷五州刺史,遷太子太師。垂拱元年,徙相州,坐與越王謀起兵,流振州,自殺。   子詵,為清河王,早夭。藹為范陽王,知越王必敗,白髮其謀,得不誅。歷右散騎常侍,為酷吏所害。神龍初,悉追復王爵,以藹子道堅嗣。   道堅方嚴有禮法,閨門肅如也。七為州刺史,遷國子祭酒。開元中,選授汴州刺史、河南道採訪使。州據水陸都會,前後刺史多瀆利,唯道堅以清毅稱。入為宗正卿。薨,贈禮部尚書。子宇嗣,從玄宗至蜀,為右金吾將軍。寶應初,皇太子子封魯王,更封宇為嗣鄒王。弟道邃封戴國公,恭默自守,以修山東婚姻故事,數任清職,終尚書右丞。   江安王元祥,始王許,後徙王,四為州刺史,實封至千戶。性庸遴,所至營財產無厭。時滕、蔣、虢三王皆貪暴,得其府官者惡之不願行,故時語曰:「寧向儋、崖、振、白,不事江、滕、蔣、虢。」元祥魁大,帶十圍,食兼數人。韓、虢、魏亦鴻偉,然不逮也。薨,贈司徒、并州大都督,陪葬獻陵。   七子,軉陞羅聾,有禽獸行,誅死;皎為武陽王,餘皆爵公,武後時,多及誅。皎子叢,以幼流死嶺表,葬南安,人號其塚為「天孫墓」。中宗立,以從子欽嗣王,又以皎封絕,更取弟子繼宗嗣,既而以郡王不襲,降澧國公。   密貞王元曉,貞觀中為虢州刺史,實封至千戶。徙澤州。薨,贈司徒、揚州都督,陪葬獻陵。   子穎嗣,為南安王。薨,子勖嗣,早薨。神龍初,以穎弟亮養子曇嗣。開元五年,更詔元曉再從孫東莞郡公徹嗣,徙封濮陽郡王,歷宗正卿、金紫光祿大夫。   滕王元嬰,貞觀十三年始王,實封千戶。為金州刺史,驕縱失度。在太宗喪,集官屬燕飲歌舞,狎暱廝養;巡省部內,從民借狗求罝,所過為害;以丸彈人,觀其走避則樂;城門夜開,不復有節。高宗以書切責曰:「朕以王至親,不忍致於法,今署下上考,冀愧王心。」   久之,遷洪州都督。官屬妻美者,紿為妃召,逼私之。嘗為典簽崔簡妻鄭嫚罵,以履抵元嬰面血流,乃免。元嬰慚,歷旬不視事。後坐法削戶及親事帳內之半,謫置滁州。起授壽州刺史,徙隆州,復不循法。隸事參軍事裴聿諫正其失,元嬰捽辱之。聿入計具奏,帝遷聿六品上階。帝嘗賜諸王彩五百,以元嬰及蔣王貪黷,但下書曰:「滕叔、蔣弟不須賜,給麻二車,助為錢緡。」二王大慚。武後時,進拜開府儀同三司、梁州都督。薨,贈司徒、冀州都督,陪葬獻陵。   子十八人,長子修琦嗣,為長樂王,餘爵公。垂拱中,六人死詔獄。神龍初,更以少子修信子涉嗣,開元中,授左驍衛將軍。薨,子湛然嗣,從玄宗至蜀,擢左金吾將軍。 列傳第五 太宗子   太宗十四子:文德皇后生承乾,又生第四子泰、高宗皇帝,後宮生寬,楊妃生恪,又生第六子愔 ,陰妃生祐,王氏生惲,燕妃生貞,又生第十一子囂,韋妃生慎,後宮生簡,楊妃生福,楊氏生明。   常山愍王承乾字高明,生承乾殿,即以命之。武德三年,始王常山郡,與長沙、宜都二王同封。俄徙中山。太宗即位,立為皇太子。甫八歲,特敏惠,帝愛之。在諒暗,使裁決庶政,有大體,後每行幸,則令監國。及長,好聲色慢游,然懼帝,秘其跡。臨朝,言諄諄必忠孝,退乃與群不逞狎慢。左右或進諫,危坐斂容,痛自咎,飾非辯給,諫者拜答不暇,故人人以為賢而莫之察。後過惡寢聞,宮臣若孔穎達、令狐德棻、於志寧、張玄素、趙弘智、王仁表、崔知機等皆天下選,每規爭承乾,帝必厚賜金帛,欲以厲其心。承乾傲不悛,往往遣人陰圖害之。時魏王泰有美名,帝愛重。而承乾病足,不良行,且懼廢,與泰交惡。泰亦謀奪長,各樹黨。東宮有俳兒,善姿首,承乾嬖愛,帝聞震怒,收兒殺之,坐死者數人。承乾意為泰告,望甚。內念兒不已,築室圖其象,贈官樹碑,為起塚苑中,朝夕祭。承乾至其處裴回,涕數行下,愈怨懟,稱疾不朝,累數月。又使戶奴數十百人習音聲,學胡人椎髻,剪綵為舞衣,尋橦跳劍,鼓鞞聲通晝夜不絕。造大銅爐、六熟鼎,招亡奴盜取人牛馬,親視烹燖,召所幸廝養共食之。又好突厥言及所服,選貌類胡者,被以羊裘,辮發,五人建一落,張氈捨,造五狼頭纛,分戟為陣,系幡旗,設穹廬自居,使諸部斂羊以烹,抽佩刀割肉相啗。承乾身作可汗死。使眾號哭剺面,奔馬環臨之。忽復起曰:「使我有天下,將數萬騎到金城,然後解發,委身思摩,當一設,顧不快邪!」左右私相語,以為妖。又襞氈為鎧,列丹幟,勒部陣,與漢王元昌分統,大呼擊刺為樂。不用命者,披樹抶之,或至死,輕者輒腐之。嘗曰:「我作天子,當肆吾欲;有諫者,我殺之,殺五百人,豈不定?」又召壯士左衛副率封師進、刺客張師政、紇干承基等謀殺魏王泰,不克,遂與元昌、侯君集、李安儼、趙節、杜荷鑱臂血■之,謀以兵入西宮。貞觀十七年,齊王祐反齊州,承乾謂承基等:「我宮西牆,去大內正可二十步棘耳,豈與齊州等?」會承基連齊王事系獄當死,即上變。帝詔長孫無忌、房玄齡、蕭瑀、李勣、孫伏伽、岑文本、馬周、褚遂良雜治,廢為庶人,徙黔州。十九年死,帝為廢朝,葬以國公禮。子象,為懷州別駕,厥鄂州別駕。開元中,像子適之為宰相,贈還承乾始王,像越州都督、郇國公。楚王寬,武德三年,出後楚哀王,蚤薨,貞觀初追封。   鬱林王恪,始王長沙,俄進封漢。貞觀二年徙蜀,與越、燕二王同封。不之國,久乃為齊州都督。帝謂左右曰:』吾於恪豈不欲常見之?但令早有定分,使外作籓屏,吾百歲後,庶兄弟無危亡憂。」十年,改王吳,與魏、齊、蜀、蔣、越、紀六王同徙封。授安州都督。帝賜書曰:「汝惟茂親,勉思所以籓王室,以義制事,以禮制心。外之為君臣,內之為父子,今當去膝下,不遺汝珍,而遺汝以言,其念之哉!」坐與乳媼子博塞,罷都督,削封戶三百。高宗即位,拜司空、梁州都督。恪善騎射,有文武才。其母隋煬帝女,地親望高,中外所向。帝初以晉王為太子,又欲立恪,長孫無忌固爭,帝曰:「公豈以非己甥邪?且兒英果類我,若保護舅氏,未可知。」無忌曰:「晉王仁厚,守文之良主,且舉棋不定則敗,況儲位乎?」帝乃止。故無忌常惡之。永徽中,房遺愛謀反,因遂誅恪,以絕天下望。臨刑呼曰:「社稷有靈,無忌且族滅!」四子,仁、瑋、琨、璟並流嶺表。顯慶五年,追王鬱林,為立廟,以河間王孝恭孫榮為鬱林縣侯以嗣。神龍初,贈司空,備禮改葬。光宅中,仁遇赦還,適會榮以罪斥,故得襲鬱林縣男,歷岳州別駕,爵郡公。嘗使江左,州人遺以金,拒不內。武後遣使者勞曰:「兒,吾家千里駒。」更名千里。自天授後,宗室賢者多株剪,唯千里詭躁不情,數進符瑞諸異物,得免。中宗反正,改王成紀。未幾,進王成。節愍太子誅武三思,千里與其子天水王禧率數十人斬右延明門以入。太子敗,誅死,籍其家,改氏「蝮」。睿宗立,詔還氏及官爵。瑋蚤卒,中宗追封朗陵王。子堨,出繼蜀王愔。開元中,以傍繼國改封廣漢郡王,遷太僕卿同正員,薨。   琨,武後時歷六州刺史,皆有名。聖歷中,為嶺南招慰使,安輯反獠,甚得其宜。卒,贈司衛卿。神龍初,贈張掖郡王。開元中,以子禕貴,追封吳王。   禕少有志尚,事繼母謹,撫異母弟祗,以友稱。當襲封,固讓祗,中宗嘉其意,特封嗣江王,以繼囂後。開元時,亦以傍繼徙信安郡王。累為州刺史,治嚴辦。遷禮部尚書、朔方節度使。   初,吐蕃據石堡城,數盜塞,詔禕與河西、隴右議攻取。既到屯,諏日進師。或謂:「城險,賊所愛,必固守。今兵深入,有如不捷,吾軍必奔,不如持重伺賊勢。」禕曰:「人臣之節,豈憚險不進乎?必眾寡不敵者,吾以死繼之。」於是分兵迮賊路,督諸將倍道進,遂拔之。自是河、隴諸軍游弈,拓地至千里。玄宗喜,更號其城曰振武軍。契丹牙官可突於叛,詔拜忠王為河北道行軍元帥討之,敕禕以副。王不行,故禕率裴耀卿諸將分道出范陽北,擊二蕃,破之,禽酋長以還,餘部竄伏。加開府儀同三司,領關內支度營田採訪處置使,授二子官。禕功多,執政害之,賞不讎,為當時所恨。久之,擢兵部尚書,為朔方節度大使。坐事下除衢州刺史。歷滑、懷二州。天寶初,以太子少師致仕。明年,遷太師,未拜,薨。禕治家嚴,教子有法度,故峘、嶧、峴皆顯。   峘性質厚,歷宦有美名,以王孫封趙國公。楊國忠亂政,悉斥不附己者。峘由考功郎中拜睢陽太守,以清簡為二千石最。方入計,而玄宗入蜀,即走行在。除武部侍郎,兼御史大夫。俄拜蜀郡太守、劍南節度採訪使。郭千仞反,與陳玄禮共討平之。上皇還京,遷戶部尚書,改越國。乾元元年,持節都統江淮節度宣慰觀察使。都統之號,自峘始。明年,宋州刺史劉展有異志,詔拜展為淮南節度使,密詔峘與楊州長史鄧景山圖之。時展強扈,既受詔,即悉兵度淮,峘、景山拒之,戰壽春,敗績,峘走丹陽。詔貶袁州司馬,卒於官,贈揚州大都督。弟峴別傳。   祗封嗣吳王,出為東平太守。安祿山反,河南、陳留、滎陽、靈昌相繼陷,祗募兵拒賊,玄宗壯之。累遷陳留太守,持節河南道節度採訪使。歷太僕、宗正卿。代宗大歷時,祗既宗室老,以太子賓客為集賢院待制。是時,勳望大臣無職事者皆得待詔於院,給飧錢署捨以厚其禮,自左僕射裴冕等十三人為之。子巘,以廕補五品官。祗薨,兄岵得罪,乃以巘嗣王。累至宗正卿,檢校刑部尚書。薨,贈太子少保。性介直,面刺人短。歷官清白,居室不能庇風雨。收恤甥侄,慈愛過人,家無留儲,公卿合賻乃克葬。璟,神龍初封歸政郡王,歷宗正卿,坐千里事,貶南州司馬。   濮恭王泰字惠褒。始王宜都,徙封衛,繼懷王后。又徙封越,為揚州大都督。再遷雍州牧、左武候大將軍。改王魏。帝以泰好士,善屬文,詔即府置文學館,得自引學士。又以泰大腰腹,聽乘小輿至朝。司馬蘇勖勸泰延賓客著書,如古賢王。泰乃奏撰《括地誌》,於是引著作郎蕭德言、秘書郎顧胤、記室參軍蔣亞卿、功曹參軍謝偃等撰次。衛尉供帳,光祿給食,士有文學者多與,而貴遊子弟更相因藉,門若市然。泰悟其過,欲速成,乃分道計州,繙緝疏錄,凡五百五十篇,歷四期成。詔藏秘閣,所賜萬段。後帝幸泰延康坊第,曲赦長安死罪,免坊人一年租,府僚以差賜帛。又泰月稟過皇太子遠甚,諫議大夫褚遂良諫曰:「聖人尊嫡卑庶,謂之儲君,故用物不會,與王共之,庶子不得為比,所以塞嫌萌,杜禍源。先王法制,本諸人情,知有國家者必有嫡庶,庶子雖愛,不得過嫡子。如當親者疏,當尊者卑,則私恩害公,惑志亂國。今魏王稟料過東宮,議者以為非是。昔漢竇太后愛梁王,封四十餘城。王築苑三百里,治宮室,為復道,費財巨萬,出警人蹕,一不得意,遂發病死。宣帝亦驕淮陽王,幾至於敗,輔以退讓之臣,乃克免。今魏王新出閤,且當示以節儉,自可在後月加歲增。又宜擇師傅,教以謙儉,勉以文學,就成德器,此所謂聖人之教,不肅而成也。」帝又敕泰入居武德殿,侍中魏徵亦言:「王為陛下愛子,欲安全之,則不當使居嫌疑之地。今武德殿在東宮之西,昔海陵居之矣,論者為不可。雖時與事異,人之多言,尚或可畏。又王之心亦弗遑捨,願罷之,成王以寵為懼之美。」帝悟,乃止。時皇太子承乾病蹇,泰以計傾之,乃引駙馬都尉柴令武、房遺愛等布腹心,而韋挺、杜楚客相繼攝府事。二人者,為泰要結中朝臣,津介賂遺,群臣更附為朋黨。承乾懼,陰遣人稱泰府典簽詣玄武門上封,帝省之,書言泰罪,帝怒,即遣捕詰,不獲。既而太子敗,帝陰許立泰,岑文本、劉洎請遂立泰為太子。長孫無忌固欲立晉王,帝以太原石文有「治萬吉」,復欲從無忌。泰微知之,因語晉王:「爾善元昌,得無及乎?」王憂甚,帝怪之,以故對,帝憮然悟。會召承乾譴勒,承乾曰:「臣貴為太子,尚何求?但為泰所圖,與朝臣謀自安爾。無狀之人,遂教臣為不軌事。若泰為太子,正使其得計耳。」帝曰:「是也,有如立泰,則副君可詭求而得。使泰也立,承乾、治俱死;治也立,泰、承乾可無它。」即幽泰將作監,解雍州牧、相州都督、左武候大將軍,降王東萊。因詔:「自今太子不道、籓王窺望者,兩棄之,著為令。」然帝猶謂無忌曰:「公勸我立雉奴,雉奴仁懦,得無為宗社憂,奈何?」雉奴,高宗小字。泰尋改王順陽,居均州之鄖鄉。帝嘗持泰表語左右曰:「泰文辭可喜,豈非才士?我心念泰無已時,但為社稷計,遣居外,使兩相完也。」二十一年進王濮。高宗即位,詔泰開府置僚屬,車服羞膳異等。薨鄖鄉,年三十五,贈太尉、雍州牧。二子:欣、徽。欣嗣王,武後時為酷吏所陷,貶昭州別駕,薨。子嶠,神龍初得嗣王。開元中為國子祭酒,以罪貶鄧州別駕,薨。徽封新安郡王。   庶人祐字贊。武德八年,王宜陽,進王楚,又王燕,已乃封齊,領齊州都督。貞觀十一年始歸國。以明年入朝,以疾留京師。其舅尚乘直長陰弘智,憸人也,說祐曰:「王兄弟多,即上萬歲後,何以自全?要須得士自助。」乃引客燕弘亮謁祐,祐悅,賜金帛,使募劍客。十五年還州。初,帝用王府長史、司馬,必取骨鯁敢言者,有過失輒聞。而祐溺群小,好弋獵,長史薛大鼎屢諫不聽,帝以輔王無狀,免之,更用權萬紀。萬紀性剛急,以法繩祐。有昝君謨、梁猛虎者,騎射得幸,萬紀斥之,祐私引與狎暱。帝數以書讓祐,萬紀恐並獲罪,即說祐曰:「王,上愛子,上欲王改悔,故數教責王。誠能飭躬引咎,萬紀請入朝言之,上意宜解。」祐因上書謝罪。萬紀見帝,言祐且自新,帝悅,厚賜萬紀,而仍譙戒祐。祐聞萬紀見勞,而己蒙責,以為賣己,益不平。會萬紀又以疑貳系君謨等,制祐不出國門,悉暴祐罪於朝,祐不勝忿。有詔刑部尚書劉德威臨訊,頗實,帝召祐、萬紀還京師。祐與燕弘亮等謀,射殺萬紀,支解之。左右勸祐遂發兵,乃募城中男子年十五以上悉發,私署左右上柱國,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托東、托西等王,斥庫貲行賞,驅人築堞浚隍,繕甲兵。人惡之,皆夜縋亡去。詔兵部尚書李勣與劉德威發便道兵討之。祐日夜引弘亮等五人對其妃宴樂。語官軍,則弘亮妄言:「王毋憂,右手持酒啗,左手刀拂之。」祐信愛弘亮,聞之喜。帝手敕祐曰:「吾常戒汝勿近小人,正為此耳。往吾子,今國仇,我上慚皇天,下愧后土。」題畢,涕而遣。祐檄諸縣,縣輒以聞。祐窮蹙,上表曰:「臣,帝子也,為萬紀讒構,上天降靈,罪人斯得。臣狂失心,惝怳驚悸,左右無兵,即欲顛走,所以頗仗械以自衛護。」時勣未至,而青、淄等州兵已集。或勸祐虜子女走豆子為盜,計未決,兵曹杜行敏夜勒兵鑿垣入,祐與弘亮等閉門拒,至日中,行敏呼曰:「吾為國討賊,不速降,且焚。」士積薪,祐乃出,執送京師。賜死內侍省,貶為庶人,葬以國公禮。詔齊州給復一年,擢行敏巴州刺史,封南陽郡公。祐喜養斗鴨,方未反,狸齰鴨四十餘,絕其頭去。及敗,牽連誅死者凡四十餘人。祐之亂,州人羅石頭數祐罪,以刀直前刺祐,不克,殺之。詔贈亳州刺史。祐嘗引騎徇邑聚,野人高君狀曰;「上親平寇難,土地甲兵不勝計。今王以數千人為亂,猶一手搖泰山,又如君父何?」祐擊禽之,愧其言,不能殺。詔擢榆社令。   蜀悼王愔,貞觀五年始王梁,與郯、漢、申、江、代五王同封。徙王蜀,實封八百戶。出為岐州刺史。數畋游,為非法,帝頻責教,不悛,怒曰:「禽獸可擾於人,鐵石可為器,愔曾不如之!」乃削封戶及國官半,徙虢州。久之,還戶,增至千。復出馳弋,敗民稼。典軍楊道整叩馬諫,愔捽擊之。御史大夫李乾祐劾愔罪,高宗怒,貶黃州刺史。擢道整匡道府折衝都尉。吳王恪得罪,愔以母弟廢為庶人,徙巴州。俄封涪陵王,薨。鹹亨初,復爵士,贈益州大都督,陪葬昭陵,以子璠嗣王。璠,武後時謫死歸誠州。神龍初,以朗陵王瑋子堳\嗣。   蔣王惲,始王郯,又徙王蔣,拜安州都督,賜實封千戶。永徽三年,徙梁州。惲造器物服玩,多至四百車,所經州縣騷然護送,為有司劾奏,詔貸不問。上元中,遷箕州刺史。錄事參軍張君徹誣告惲反,詔使者按驗,惲惶懼自殺。高宗知其枉,斬君徹,贈惲司空、荊州大都督,陪葬昭陵。三子:煒、煌、休道。煒初王汝南郡,惲薨,遂嗣王,為武後所害。神龍初,以嫡孫紹宗為嗣蔣王,薨,子欽福嗣,為率更令。煌封蔡國公。孫之芳,有令譽,安祿山奏為范陽司馬。祿山反,自拔歸京師。歷工部侍郎、太子右庶子。廣德初,詔兼御史大夫使吐蕃,被留二歲乃得歸。拜禮部尚書,改太子賓客。休道子琚,神龍初封嗣趙王,開元中改王中山。   越王貞,始王漢,後徙原,已乃封越。貞善騎射,涉文史,有吏干,為宗室材王。武後初,遷累太子太傅、豫州刺史。中宗廢居房陵,貞乃與韓王元嘉及王子黃公譔,魯王靈夔、王子范陽王藹,霍王元軌、王子江都王緒,及子琅邪王沖計議反正。垂拱四年,明堂成,悉追宗室行享禮,共疑後遂大誅戮不遺種,事且急,譔乃矯帝璽書賜沖曰:「朕幽縶,諸王宜即起兵。」於是命長史蕭德琮募兵,告諸王師期。八月,沖先發,諸王莫有應者,獨貞將兵攻上蔡,破之,而沖已敗。貞稍徇屬縣,得士七千,列五營:貞為中營,以裴守德為大將軍,領中營;趙成美為左中郎將,領左營;閭弘道為右中郎將,領右營;安摩訶為郎將,領後軍;王孝志為右將軍,領前軍。以韋慶禮為司馬,署官五百。然肋誘無鬥志,家童皆佩符以辟兵。九月,後遣左豹韜衛大將軍曲崇裕、夏官尚書岑長倩率兵十萬討之,以鳳閣侍郎張光輔為諸軍節度,乃下詔削貞父子屬籍,改氏「虺」。崇裕等次豫州,貞少子規及裴守德拒戰,兵潰,貞乃閉門守。守德者,驍勇士。貞始起,以女妻之,委以腹心。至是,欲殺貞自贖。會軍薄城,家人白貞:「今事乃爾,王豈受戮辱者邪?」即仰藥死。規自殺,守德與主俱縊。起凡二十日敗。始,貞臨水自鑒,不見其首,惡之,未幾及禍。沖,貞長子也。好學,勇而才,累遷博州刺史。初發,有士五千,度河趣武水,武水令告急魏州,州遣莘令馬玄素領兵先乘城,沖攻之,因風,積薪焚其門,火作風反,眾心沮解,其屬董元寂誦言:「王與國家戰,乃反爾。」沖斬以徇,眾懼,遂潰,唯家僮數十從之,乃走博州,為當關刺死。後命丘神勣討之,兵未至,沖已死,起七日敗。二弟:茜、溫。茜,常山公,坐死。溫以前告,流嶺南。初,貞騰檄壽州刺史趙瑰,諭以興兵且假道。瑰得檄,許為應,瑰妻常樂長公主亦趣諸王蚤立功,故瑰與主皆死。濟州刺史薛顗與其弟紹謀應沖,率所部庸、調,治兵募士,沖敗,下獄死。顗,駙馬都尉瓘之子,母城陽長公主,封河東縣侯。紹尚太平公主,擢累右玉鈐衛員外將軍,以主婿不加戮,餓死河南獄。神龍初,敬暉等奏沖父子死社稷,請復爵土,為武三思等沮罷。開元四年,乃復爵土,有司謚死不忘君曰敬。五年,又詔:「王嗣絕國除,朕甚悼焉。其以貞從孫故許王子夔國公琳嗣王,奉王祀。」琳薨,爵不傳。貞最幼息珍子謫嶺表,數世不能歸。開成中,女孫持四世柩北還,求祔王塋。詔嘉憫,敕宗正寺、京兆府為訪其兆,非陪陵者聽葬。女名元真,為道士。   紀王慎,始王申,後徙紀,食戶八百。貞觀中,遷襄州刺史,以治當最,天子璽書勞勉,人為立石頌德。二十三年,進戶至千。文明初,累遷太子太師、貝州刺史。慎少好學,善星步,與越王齊名,當世號「紀越」。初,貞連諸王起兵,慎知時未可,獨拒不與合。將就誅而免,改氏「虺」,載以檻車,謫巴州,薨於道。七子:續、琮、睿、秀、獻、欽、證。續與秀最知名。續王東平,歷和州刺史,薨。琮義陽王,睿楚國公,秀襄陽郡公,獻廣化郡公,欽建平郡公,五人並為武後所殺。神龍初,以證嗣王,擢左驍衛將軍,薨。子行同嗣。琮三子:行遠、行芳、行休。始,琮與二弟同死桂林。開元四年,行休請身迎柩,既至,無封樹,議者謂不可復得。行休歸,地布席以祈。是夜夢王乘舟,舟判為二。既而適野,見東洲中斷,乃悟焉。又靈堂鎖一夕莖自屈,管上有指跡,一奇二並。使卜人筮之,曰:「屈,於文為屍出;指者,示也;一奇二並,三殯也。先王告之矣。」乃趣其所,發之如言,而一節獨闕。行休號而寢,夢琮告曰:「在洛南洲。」明日,直殯南得之。於是以三喪歸,陪葬昭陵,贈琮陳州刺史。永昌時,行遠、行芳斥巂州,六道使至,行遠先就戮,行芳幼當赦,抱持請代,遂與俱死,西南人稱死悌雲。慎女東光縣主,始八歲,聞慎有疾,不食,父哀之,紿雲已癒,主察顏色未平,終不肯御,內外稱之。長適太子司議郎裴仲將。時妃、主多恃貴,以奢豫相矜,主獨儉素,姊弟誚曰:「人生富貴在得志,獨勤苦,欲何求?」答曰:「我幼好禮,今行之不違,非得志謂何?且自古賢妃淑女以恭遜著名,驕縱敗德,況榮寵貴盛,儻來物也,可恃以凌人乎?」及王死,號慟,嘔血數升。免喪,絕膏沐者二十年。始,諸王、妃、主自垂拱後被害者皆稿掩之。神龍初,詔州縣普加求訪,祭以牲牢,復官爵,諸王皆陪葬昭、獻二陵。主聞,感慟,卒,敕其子曰:「為我謝親戚,酷憤已雪,下見先王無恨矣!」中宗為舉哀章善門,下詔褒揚。   江殤王囂,封之明年薨,無後。   代王簡,已封薨,無後。   趙王福,貞觀十三年始王,出後隱太子。累遷梁州都督,實封八百戶。薨,贈司空、并州都督,陪葬昭陵。無子,神龍初,以蔣王惲孫思順嗣王。   曹王明,母本巢王妃,帝寵之,欲立為後,魏徵諫曰:「陛下不可以辰贏自累。」乃止。貞觀二十一年,始王曹,累為都督、刺史。高宗詔出後巢王。永隆中,坐太子賢事,降王零陵,徙黔州。都督謝祐逼殺之,帝聞,悼甚,黔官吏皆坐免。景雲中,陪葬昭陵。三子:俊、傑、備。俊嗣王,南州別駕,傑為黎國公,垂拱時並及誅。神龍初,以傑子胤為嗣曹王。是時,諸王子孫自嶺外還,入見中宗,皆號慟,帝為泣下。初,武後時,壯者誅死,幼皆沒為官奴,或匿人間庸保。至是,相繼出,帝隨屬遠近封拜雲。後備自南還,詔停胤封而封備,歷衛尉少卿同正員,薨。開元十二年,復封胤。薨,子戢嗣,位左衛率府中郎將。子皋嗣。   皋字子蘭,少補左司御兵曹參軍。天寶十一載嗣王。事母太妃鄭以孝聞。安祿山反,奉母逃民間,間走蜀,謁玄宗,由都水使者遷左領軍將軍。上元初旱歉,皋祿不足養,請補外,不許,乃故抵輕法,貶溫州長史,俄攝州事。州大饑,發官廩數十萬石賑餓者,僚史叩庭請先以聞,皋曰:「人日不再食且死,可俟命後發哉?苟殺我而活眾,其利大矣!」既貸,乃自劾,優詔開許,就進少府監。時殿中侍御史李鈞與其弟京兆法曹參軍鍔宦既遂,不肯還鄉,母窮不自給。皋行縣見之,歎曰:「入則孝,出則悌,有餘力則學。若二子者可與事君乎哉?」舉劾之,並錮死。召還,未得見,即上書言治道,詔授衡州刺史,為觀察使謾劾,貶潮州。會楊炎起道州為宰相,知皋直,復用為衡州刺史。初,御史覆訊,皋懼憂其母,出則囚服,入乃衣冠,貌言如平常。及為潮,以遷入告。至是復位,乃言其實。建中元年,進拜湖南觀察使。前帥辛京杲貪虐,使部將王國良戍武岡,賴其富,即劾以死,國良恐,據縣反,斂荊、黔、洪、桂兵討之,再歲不能下。皋至,遺書曰:「觀將軍非敢大逆者,特逃讒抗死爾!將軍遇我,可以降,我固為京杲誣者,幸蒙雪,何忍以兵加將軍哉?以為不然,我以陣術破將軍陣,以攻法屠將軍城,非將軍所度也。」國良得書,喜且畏,因請降,然內尚首鼠。皋即日單騎稱使者造國良壘,賊延使者入,皋大呼其軍曰:「有識曹王者乎?乃我也。來受良降,良今安在?」一軍愕眙,不敢動,國良迎拜,叩頭請罪。皋執手,約為昆弟,則盡焚攻守具,散其兵。有詔赦之,賜名惟新。   明年,持母喪至江陵。會梁崇義反,奪為左衛大將軍,復觀察湖南。李希烈反,遷江西節度使。受命日,不宿家,至豫章,大令將吏曰:「有功未申與懷器謀不發者,皆自言。」得裨校伊慎、李伯潛、劉旻,悉補大將。擢王鍔為中軍,以馬彝、許孟容為幕府。治戰艦,裒兵二萬,以士二千五百委慎等教之。自將五百人,教以秦兵團力法,聯其賞罰,弛張如一,乃約以五百人擊慎卒二千五百,莫能當其鋒,即盡以教之。初,慎嘗從希烈平襄州,至是,希烈懼為皋用,即反間,德宗信之,將誅慎,皋請赦之,使自效。會與賊夾江陣,皋勉慎立功,以所乘馬及其鎧賜之,使將先鋒,斬賊數百級,乃免。   賊柵蔡山不可攻,皋聲言西取蘄,引兵艦循崖溯江上。賊聞,以羸師保柵,悉軍行江北,與皋直。西去蔡山三百里,皋遣步士悉登舟,順流下,攻蔡山,拔之。間一日,賊救至,遂大敗,乃取蘄州,降其將李良,平黃州,兵益振。   會舒王為元帥,授皋前軍兵馬使。俄而天子狩奉天,鹽鐵使包佶為陳少游所窘,以運艚溯江,次蘄口,希烈使杜少誠將步騎三萬將絕江道,皋遣伊慎兵七千御於永安,走之。以功進工部尚書。帝駐梁州,皋之貢助相望。以天子處外,乃不敢居城府,出屯西塞山大洲,徙郡縣為軍市。改戶部尚書。又遣伊慎、王鍔攻安州,未下,希烈遣劉戒虛以步騎八千援之,皋命李伯潛迎擊於應山,俘之,遂下安州,斬偽刺史王嘉祥。希烈別遣兵援隋州,皋破之厲鄉,因下平靜、白雁關,賊遂不敢南略。遷荊南節度使,賜實封三百戶。凡戰大小三十二,取州五、縣二十,斬首三萬三千,禽生萬六千,未嘗敗。師所過,不敢伐桑棗、踐禾稼。朝廷仰食江淮,而西道出九江,至大別,皆與賊接,皋轉戰數千里,餉路遂通,江漢倚皋為固。淮西平,乃請護喪歸東都,帝走中人賵吊。訖葬來朝,還就鎮。初,江陵東北傍漢有古鄣,不治,歲輒溢。皋修塞之,得其下良田五千頃。規江南廢洲為廬舍,構二橋跨江,而流人自佔者二千餘家。繇荊抵樂鄉二百里,其間墟聚凡數十,不井飲,皋始命鑿井以便人。貞元初,吳少誠擅蔡,故徙皋鎮山南東道,割隋、汝以益軍,練兵峙糧,市回鶻馬以益戰騎,歲時大畋以教士,少誠畏之。皋性勤儉,能知人疾苦。參聽微隱,盡得吏下短長,其賞罰必信。所至常平物估,豪舉不得擅其利。教為戰艦,挾二輪蹈之,鼓水疾進,駛於陣馬。有所造作,皆用省而利長。以物遺人,必自視衡量,庫帛皆印署,以杜吏謾。扶鳳馬彝未知名,皋識之,卒以正直稱。張柬之有園圃在襄陽,皋嘗宴集,將市取之。彝曰:「漢陽有中興功,今遺業當百世共保,奈何使其子孫鬻乎?」皋謝曰:「主吏失詞,以為君羞,微君安得聞此言?」卒年六十,贈尚書右僕射,謚曰成。皋嘗自創意為欹器,以颻木上出五觚,下銳圓,為盂形,所容二豆,少則水弱,多則強,中則水器力均,雖動搖,乃不覆雲。   子象古、道古。   像古,元和中,自衡州刺史擢安南都護,貪縱不法。驩州刺史楊清者,蠻酋也,像古忌其豪,召為牙門將,常鬱鬱思亂。會討黃賊,像古發甲助之,乃授清兵三千。清與子志烈還襲安南,殺象古並其家。詔赦清為瓊州刺史,以桂仲武為都護。清拒命,仲武分諭渠酋,兵皆附,破城,斬清,夷其族。   道古,舉進士,獻書闕下,擢校書郎、集賢院學士。累遷司門員外郎,歷利、隋、唐、睦四州刺史。柳公綽鎮鄂岳,為飛譖上聞,憲宗欲代之。裴度言:「嗣曹王皋嘗能以江漢兵制李希烈,威惠在人,今以其子將,必有功。」會道古自黔中觀察使入朝,乃代公綽,倍道入其軍,公綽惶遽出,財貲皆被奪。元和十二年,攻申州,破其郛,進圍中城。守卒夜驅女子登而噪,發懸門以出,道古眾亂,多死於賊。李聽守安州,未嘗敗,道古誣逐之。自將出穆陵關,士卒驕,不能制,又度支錢道古悉以饋權幸,故賜不給,其下怨怒,戰不甚力,賊亦易之。故再入申,不能下,卒無功。淮西平,加檢校御史大夫,召為宗正卿、左金吾將軍。帝喜服餌,道古欲自媚,而所善柳泌自謂能化金為不死藥,乃因宰相皇甫鎛以聞,俄會帝崩。穆宗為太子,惡之,既立,誅泌,貶鎛,斥道古為循州司馬。終以服丹歐血死。長慶初,詔還其官。道古巧於宦,便佞傾下,游公卿間,常與奕博,偽不勝,厚進所償,嗜利者多得其歡心,故少盜美名。及死,賣宅以葬。 列傳第六 三宗諸子   高宗八子:後宮劉生忠,鄭生孝,楊生上金,蕭淑妃生素節,武後生弘、賢、中宗皇帝、睿宗皇帝。   燕王忠,字正本。帝始為太子而忠生,宴宮中,俄而太宗臨幸,詔宮臣曰:「朕始有孫,欲共為樂。」酒酣,帝起舞,以屬群臣,在位皆舞,賚賜有差。貞觀二十年,始王陳。永徽初,拜雍州牧。王皇后無子,後舅柳奭說後,以忠母微,立之必親己,後然之,請於帝;又奭與褚遂良、韓瑗、長孫無忌、於志寧等繼請,遂立為皇太子。後廢,武後子弘甫三歲,許敬宗希後旨,建言:「國有正嫡,太子宜同漢劉強故事。」帝召見敬宗曰:「立嫡若何?」對曰:「正本則萬事治,太子,國本也。且東宮所出微,今知有正嫡,不自安;竊位而不自安,非社稷計。」帝曰:「忠固自讓。」敬宗曰:「能為太伯,不亦善乎?」於是降封梁王、梁州都督,賜甲第,實封戶二千,物二萬段。俄徙房州刺史。忠寢懼不聊生,至衣婦人衣,備刺客。數有妖夢,嘗自佔。事露,廢為庶人,囚黔州承乾故宅。麟德初,宦者王伏勝得罪於武後,敬宗乃誣忠及上官儀與伏勝謀反,賜死,年二十二。無子。明年,太子弘表請收葬,許之。神龍初,追封,又贈太尉、揚州大都督。   原悼王孝,永徽元年,始王許,與杞、雍二王同封。早薨。神龍初,追封及謚。   澤王上金,始王杞。永徽三年,遙領益州大都督。歷鄜、壽二州刺史。武後疾其母,故有司誣奏,削封邑,徙置澧州。久之,後陽若可喜者,表杞王上金、鄱陽王素節聽朝集,義陽、宣城二公主各增夫秩。由是上金為沔州刺史,素節岳州刺史,然卒不朝。高宗崩,詔上金、素節、二公主赴哀。文明元年,徙王畢,又徙王澤。歷五州刺史。載初中,武承嗣諷周興誣上金、素節謀反,召系御史獄。上金聞素節已被殺,即雉經,七子並流死顯州。神龍初,追還官爵,以子義珣嗣王。義珣始被謫,匿身為傭保,而嗣許王瓘】利其爵邑,告義珣假冒,復流嶺外。開元初,以素節子璆為後,而玉真公主表義珣實上金子,乃奪璆爵,復使義珣嗣王,拜率更令。薨,子潓嗣。   許王素節,始王雍,授雍州牧。方羈丱,即誦書日千言。師事徐齊聃,淬勉自強,帝愛之。轉岐州刺史,更王郇。母被譖死,出素節為申州刺史。乾封初,詔素節病無入朝。而實不病,乃著《忠孝論》自明。倉曹參軍張柬之以聞,欲帝省其誣,武後滋不悅,坐受賕降王鄱陽,削封戶什七,徙置袁州,錮終身。儀鳳三年,為岳州刺史,更王葛,又徙王,歷三州刺史。與上金同追逮赴都,道聞遭喪哭者,謂左右曰:「病死何可得,而須哭哉?」至龍門驛被縊,年四十三,葬以庶人禮。子瑛等九人並誅,惟琳、瓘、璆、欽古尚幼,長囚雷州。中宗復位,追故封,又贈開府儀同三司、許州刺史,陪葬乾陵。詔瓘嗣王,實封戶四百。開元初,封琳為嗣越王,璆嗣澤王。琳至右監門衛將軍,子隨封夔國公。瓘為衛尉卿,以抑上金子不得封,貶鄂州別駕。因詔外繼嗣王者皆歸宗,乃以嗣江王禕為信安王,嗣蜀王堳\為廣漢王,嗣密王徹為濮陽王,嗣曹王臻為濟國公,嗣趙王琚為中山王,武陽王繼宗為澧國公。瓘累遷太子詹事。薨,贈蜀郡大都督。二子解、需皆幼,以璆子益嗣。天寶十四載,解始襲封王。   璆,初封嗣澤王,降為郢國公,宮宗正、光祿卿,進封褒信王。初,張九齡撰《龍池頌》,刊石興慶宮,宗子以為不稱盛德,更命璆為頌,建花萼樓北。天寶初,復拜宗正卿。性友弟聰敏,宗子有一善,無不薦延,故宗室在省闥者多璆所啟。薨,贈江陵郡大都督。三子:謙為郢國公、梓州刺史,巽汝南郡公。欽古封巳國公,子賁嗣。   孝敬皇帝弘,永徽六年始王代,與潞王同封。顯慶元年,立為皇太子。受《春秋左氏》於率更令郭瑜,至楚世子商臣弒其君,喟而廢卷曰:「聖人垂訓,何書此邪?」瑜曰:「孔子作《春秋》,善惡必書,褒善以勸,貶惡以誡,故商臣之罪雖千載猶不得滅。」弘曰:「然所不忍聞,願讀它書。」瑜拜曰:「裡名勝母,曾子不入。殿下睿孝天資,黜凶悖之跡,不存視聽。臣聞安上治民,莫善於禮,故孔子稱『不學禮,無以立』。請改受《禮》。」太子曰:「善。」四年,加元服。又命賓客許敬宗、右庶子許圉師、中書侍郎上官儀、中舍人楊思儉即文思殿摘采古今文章,號《瑤山玉彩》,凡五百篇。書奏,帝賜物三萬段,余臣賜有差。又詔五日一赴光順門決事。總章元年,釋采國學,請贈顏回為太子少師,曾參太子少保,制可。會有司以征遼士亡命及亡命不即首者,身殊死,家屬沒官。弘諫以為「士遇病不及期,或被略若溺、壓死,而軍法不因戰亡,則同隊悉坐,法家曰亡命,而家屬與真亡者同沒。《傳》曰:『與殺不辜,寧失不經。』臣請條別其科,無使淪胥」。詔可。帝幸東都,詔監國。時關中饑,弘視廡下兵食有榆皮、蓬實者,悄然命家令寺給米。義陽、宣城二公主以母故幽掖廷,四十不嫁,弘聞眙惻,建請下降。武後怒,即以當上衛士配之,由是失愛。又請以同州沙苑分假貧民。會納妃裴,而有司奏贄用白雁,適苑中獲之,帝喜曰:「漢獲硃雁,為樂府歌。今得白雁為婚贄,婚乃人倫首,我則無慚。」禮畢,曲赦岐州。帝嘗語侍臣:「弘仁孝,賓禮大臣,未嘗有過。」而後將騁志,弘奏請數怫旨。上元二年,從幸合璧宮,遇耽薨,年二十四,天下莫不痛之。詔曰:「太子嬰沈瘵,朕須其痊復,將遜於位。弘性仁厚,既承命,因感結,疾日以加。宜申往命,謚為孝敬皇帝。」葬緱氏,墓號恭陵,制度盡用天子禮,百官從權制三十六日釋服。帝自製《睿德紀》,刻石陵側。營陵費巨億,人厭苦之,投石傷所部官司,至相率亡去。妃薨,謚哀皇后。無子。永昌初,以楚王隆基嗣。中宗立,詔以主祔太廟,號義宗。開元中,有司奏:「孝敬皇帝宜建廟東都,以謚名廟。」詔可。於是罷義宗號。妃即裴居道女,有婦德,而居道以妃故拜內史納言,歷太子少保、翼國公,為酷吏所陷,下獄死。   章懷太子賢字明允。容止端重,少為帝愛。甫數歲,讀書一覽輒不忘,至《論語》「賢賢易色」,一再誦之。帝問故,對曰:「性實愛此。」帝語李世勣,稱其夙敏。始王潞,歷幽州都督、雍州牧。徙王沛,累進揚州大都督、右衛大將軍。更名德。徙王雍,仍領雍州牧、涼州大都督,實封千戶。上元年,復名賢。是時,皇太子薨,其六月,立賢為皇太子。俄詔監國,賢於處決尤明審,朝廷稱焉,帝手敕褒賜。賢又招集諸儒:左庶子張大安、洗馬劉訥言、洛州司戶參軍格希玄、學士許叔牙成玄一史藏諸周寶寧等,共注范曄《後漢書》。書奏,帝優賜段物數萬。時正諫大夫明崇儼以左道為武後所信,崇儼言英王類太宗,而相王貴,賢聞,惡之。宮人或傳賢乃後姊韓國夫人所生,賢益疑,而後撰《少陽政范》、《孝子傳》賜賢,數以書讓勒,愈不安。調露中,天子在東都,崇儼為盜所殺,後疑出賢謀,遣人發太子陰事,詔薛元超、裴炎、高智周雜治之,獲甲數百首於東宮。帝素愛賢,薄其罪,後曰:「賢懷逆,大義滅親,不可赦。」乃廢為庶人,焚甲天津橋,貶大安普州刺史,流訥言於振州,坐徙者十餘人。開耀元年,徙賢巴州。武後得政,詔左金吾將軍丘神勣檢衛賢第,迫令自殺,年三十四。後舉哀顯福門,貶神勣疊州刺史,追復舊王。神龍初,贈司徒,遣使迎喪,陪葬乾陵。睿宗立,追贈皇太子及謚。三子:光順、守禮、守義。光順為樂安王,徙義豐,被誅。守義為犍為王,徙封桂陽,薨。先天中,追封光順莒王,守義畢王。   守禮嗣王,始名光仁,授太子洗馬。武後革命,畏疾宗室,而守禮以父得罪,與睿宗諸子閉處宮中十餘年。睿宗封相王,許出外邸,於是守禮等始居外,改司議郎。中宗即位,復故封,拜光祿卿,實封戶五百。唐隆元年,進封邠王。睿宗立,兼檢校左金吾衛大將軍,出為幽州刺史,遙兼單于大都護,遷司空。開元初,累為州刺史。時寧、申、岐、薛王同為刺史,皆擇僚首持綱紀。守禮惟弋獵酣樂,不領事,故源乾曜、袁嘉祚、潘好禮皆為邠府長史、州佐,督檢之。後還諸王京師,守禮以外支為王,不甚才而多寵嬖,子六十餘人,無可稱者。常負息錢數百萬。或勸少治居產,守禮曰:「豈天子兄無葬者邪?」諸王每白上以為歡。岐王嘗奏守禮知雨,梉麉珧搰G,答曰:「臣無它,當天後時,太子被罪,臣幽宮中,歲被敕杖凡四三,累創痕膚,前雨則沈懣,霽則佳,以此知之。」因泣下,帝為惻然。薨,年七十,贈太尉。子承宏、承寧、承寀可記者。承宏,爵廣武王,坐交非其人,貶房州別駕,還為宗正卿。廣德元年,吐蕃入京師,天子如陝,虜宰相馬重英立承宏為帝,以翰林學士於可封、霍瑰為宰相。賊退,詔放承宏於華州,死。承寧封嗣邠王。承寀,煌王,拜宗正卿,與僕固懷恩使回紇和親,即納其女為妃,封毘伽公主。薨,贈司空。唐制:嗣郡王加四品階,親王子服緋。開元中,張九齡奏:「寧、薛及邠王三子為王者賜紫,余皆服緋,官不越六局郎,王府掾屬仍員外置。」後從帝至蜀者皆服紫。   中宗四子:韋庶人生重潤,後宮生重福、重俊、殤帝。   懿德太子重潤,本名重照,避武後諱改焉。帝為皇太子時,生東宮,高宗喜甚,乳月滿,為大赦天下,改元永淳。是歲,立為皇太孫,開府置官屬。帝問吏部侍郎裴敬彝、郎中王方慶,對曰:「禮有嫡子,無嫡孫。漢、魏太子在,子但封王。晉立愍懷子為皇太孫,齊立文惠子為皇太孫,皆居東宮。今有太子,又立太孫,於古無有。」帝曰:「自我作古若何?」對曰:「禮,君子抱孫不抱子,孫可以為王父屍者,昭穆同也。陛下肇建皇孫,本支千億之慶。」帝悅,詔議官屬。敬彝等奏置師、傅、友、文學、祭酒、左右長史、東西曹掾、主簿、管記、司錄、六曹等官,加王府一級,然卒不補。將封嵩山,召太子赴東都,以太孫留守京師。中宗失位,太孫府廢,貶庶人,別囚之。帝復位,封邵王。大足中,張易之兄弟得幸武後,或譖重潤與其女弟永泰郡主及主婿竊議,後怒,杖殺之,年十九。重潤秀容儀,以孝愛稱,誅不緣罪,人皆流涕。神龍初,追贈皇太子及謚,陪葬乾陵,號墓為陵,贈主為公主。   譙王重福,高宗時王唐昌郡,徙封平恩。長安末乃進王。神龍初,韋庶人譖與張易之兄弟陷重潤,貶濮州員外刺史,徙合、均二州,不領事。景龍三年,中宗親郊,赦天下,十惡者鹹宥,流人得還。重福不得歸,自陳「蒼生皆自新,而一子擯棄,皇天平分,固若此乎!」不報。韋後得政,詔左屯衛大將軍趙承恩、薛思簡以兵護守。睿宗立,徙集州,未行,洛陽男子張靈均說重福曰:「大王居嫡長,當為天子。相王雖平大難,安可越居大位?昔漢誅諸呂,乃東迎代王。今百官士庶皆願王來。王若陰幸東都,殺留守,擁兵西據陝,徇河南、河北,天下可圖也。」重福又遣靈均與其黨鄭愔計,愔亦密招重福為天子,豫尊睿宗為皇季叔,重茂皇太弟,制稱中元克復元年,愔自署左丞相,知內外文武事,以靈均為右丞相、天柱大將軍,知出征事,其餘以次除署。重福自均州與靈均乘驛趨東都,捨駙馬裴巽家。洛陽令候巽,重福驚,遽出,欲劫左右屯營兵,至天津橋,願從者數百人。侍御史李邕遇之,先馳至右屯營,呼曰:「譙王得罪先帝,擅入都為亂。公等勉立功取富貴。」稍稍閉皇城諸門以拒。重福徇右營不能動,趨左掖門,已闔,怒,縱火燒之。左營兵寢逼,眾遂潰,重福走山谷。明日,留守裴談總兵大索,投漕渠死,年三十一,礫其屍。帝詔以三品禮葬。   節愍太子重俊,聖歷三年王義興,神龍初,王衛,拜洛州牧,實封千戶。俄領揚州大都督。明年為皇太子,與太后喪,殺冊禮,詔在籓食封,歲納東宮。給事中盧粲上言:「太子與列國同入封,不可為法。」詔罷之。重俊性明果,然少法度。既楊□、武崇訓為賓客,二人馮貴寵,無學術,惟狗馬蹴踘相戲暱。左庶子姚珽數上疏諍導,右庶子平貞慎又獻《孝經議》、《養德》等傳,太子納而不克用。武三思挾韋後勢,將圖逆,內忌太子,而崇訓又三思子,尚安樂公主,常教主辱重俊,以非韋出,詈為奴,數請廢,自為皇太女。三年七月,重俊恚忿,遂率李多祚洎左羽林將軍李思沖、李承況、獨孤禕之、沙吒忠義,矯發左羽林及千騎兵殺三思、崇訓並其黨十餘人,使左金吾大將軍成王千里守宮城,自率兵趨肅章門,斬關入,索韋後、安樂公主、昭容上官所在。後挾帝升玄武門,宰相楊再思、蘇瑰、李嶠及宗楚客、紀處訥統兵二千餘人守太極殿,帝召右羽林將軍劉仁景等率留軍飛騎百人拒之,多祚兵不得進。帝據檻語千騎曰:「爾乃我爪牙,何忽為亂?能斬賊者有賞。」於是士倒戈斬多祚,餘黨潰。重俊亡入終南山,欲奔突厥,楚客遣果毅趙思慎追之,重俊憩於野,為左右所殺。詔殊首朝堂,獻太廟,並以告三思、崇訓柩。睿宗立,加贈謚,陪葬定陵。   初,重俊被害,官屬莫敢視,惟永和丞甯嘉勖號哭,解衣裹其首,時人義之;楚客怒,收付獄,貶平興丞,卒。至是,亦贈永和令。   重俊子宗暉,景雲三年封湖陽郡王,天寶中,至太常員外卿,薨。   睿宗六子:肅明皇后生憲,宮人柳生摠,昭成皇后生玄宗皇帝,崔孺人生范,王德妃生業,後宮生隆悌。   讓皇帝憲,始王永平。文明元年,武後以睿宗為皇帝,故憲立為皇太子;睿宗降為皇嗣,更冊為皇孫,與諸王皆出閤,開府置官屬。長壽二年,降王壽春,與衡陽、巴陵、彭城三王同封,復詔入閤。中宗立,改王蔡,固辭不敢當。唐隆元年,進封宋。   睿宗將建東宮,以憲嫡長,又嘗為太子,而楚王有大功,故久不定。憲辭曰:「儲副,天下公器,時平則先嫡,國難則先功,重社稷也。使付授非宜,海內失望,臣以死請。」因涕泣固讓。時大臣亦言楚王有定社稷功,且聖庶抗嫡,不宜更議。帝嘉憲讓,遂許之,立楚王為皇太子,以憲為雍州牧、揚州大都督、太子太師,實封至二千戶,賜甲第,物段五千,良馬二十,奴婢十房,上田三十頃。進尚書左僕射,又兼司徒。讓司徒,更為太子賓客。   時太平公主有丑圖,姚元崇、宋璟白帝,請出憲及申王成義為刺史,以銷釋陰計,乃以司徒兼蒲州刺史,進司空。玄宗既討定蕭、岑之難,進憲位太尉,贈千戶,固辭,更授開府儀同三司,解太尉、揚州大都督。徙王寧,又兼太常卿。開元十四年,表解卿。久之,復為太尉。歷澤、岐、涇三州刺史,累封至五千五百戶。二十九年薨。   初,帝五子列第東都積善坊,號「五王子宅」。及賜第上都隆慶坊,亦號「五王宅」。玄宗為太子,嘗制大衾長枕,將與諸王共之。睿宗知,喜甚。及先天後,盡以隆慶舊邸為興慶宮,而賜憲及薛王第於勝業坊,申、岐二王居安興坊,環列宮側。天子於宮西、南置樓,其西署曰「花萼相輝之樓」,南曰「勤政務本之樓」,帝時時登之,聞諸王作樂,必亟召升樓,與同榻坐,或就幸第,賦詩燕嬉,賜金帛侑歡。諸王日朝側門,既歸,即具樂縱飲,擊球、鬥雞、馳鷹犬為樂,如是歲月不絕,所至輒中使勞賜相踵,世謂天子友悌,古無有者。帝於敦睦蓋天性然,雖讒邪亂其間,而卒無以搖。時有脊滅o千數集麟德殿廷樹,翔棲浹日。左清道率府長史魏光乘作頌,以為天子友悌之祥。帝喜,亦為作頌。   憲尤謹畏,未嘗干政而與人交,帝益信重,嘗以書賜憲等曰:「魏文帝詩:『西山一何高,高高殊無極。上有兩仟童,不飲亦不食。賜我一丸藥,光耀有五色。服之四五日,身體生羽翼。』朕每言服藥而求羽翼,寧如兄弟天生之羽翼乎?陳思王之才,足以經國,絕其朝謁,卒使憂死,魏祚未終,司馬氏奪之,豈神丸效耶?虞舜至聖,捨象傲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今數千載,天下歸善焉,此朕廢寢忘食所慕歎也。頃因餘暇,選仟錄得神方,雲餌之必壽。今持此藥,願與兄弟共之,偕至長齡,永永無極也。」後申王等相繼薨,唯憲在,帝親待愈益厚。每生日必幸其第為壽,往往留宿;居常無日不賜遺,尚食總監及四方所獻酒酪異饌;皆分餉之。憲嘗請歲盡錄賜目付史官,必數百紙。後有疾,護醫將膳,騎相望也。僧崇一者療之,少損,帝喜甚,賜緋袍、銀魚。已而疾寢劇,薨,年六十三。帝失聲號慟,左右皆泣下。   帝以憲實推天下,有高世之行,非大號不稱,乃追諡讓皇帝,遣尚書左丞相裴耀卿、太常卿韋縚持節奉冊。其子璡表陳憲宿素退讓,不敢當大號。制不許。及斂,出天子服一稱,詔右監門大將軍高力士以手書寘靈坐,贈妃元為恭皇后,葬橋陵旁。及葬,敕中使諭璡等,送終之具,使眾見之,示以儉薄。所司請如諸陵,設千味食內壙中,監護使耀卿建言:「尚食料水陸千餘種及馬、牛、驢、犢、獐、鹿、鵝、鴨、魚、雁體節之味,並藥酒三十名,盛夏胎養,不可多殺,考求禮據,無所憑依。陛下每申讓帝之志,務存約素,請蠲省折衷。」詔可。既發引,大雨,有詔慶王潭等涉塗泥,步送十里,號其墓曰惠陵。   憲嘗從帝按舞萬歲樓,帝從復道上見衛士已食,棄其餘竇中。帝怒,詔高力士杖殺之,憲從容曰:「從復道上窺人之私,恐士不自安,且失大體,豈以性命輕於余饗乎?」帝遽止,謂力士曰:「王於我,可謂有急難也。不然,且誤殺士。」又涼州獻新曲,帝御便坐,召諸王觀之。憲曰:「曲雖佳,然宮離而不屬,商亂而暴,君卑逼下,臣僭犯上。發於忽微,形於音聲,播之詠歌,見於人事,臣恐一日有播遷之禍。」帝默然。及安、史亂,世乃思憲審音雲。   憲本名成器,避昭成太后謚,與申王成義俱改今名。憲子十九人,其聞者璡、嗣莊、琳、瑀。   璡、嗣莊、琳、瑀。   璡眉宇秀整,性謹絜,善射,帝愛之。封汝陽王,歷太僕卿。與賀知章、褚庭誨、梁涉等善。薨,贈太子太師。   嗣莊幼有令名,為太子諭德,封濟陰王。薨,贈幽州大都督。   琳以秘書監為嗣寧王,從天子幸蜀,薨。   瑀早有材望,偉儀觀。始封隴西郡公。從帝幸蜀,至河池,封漢中王,山南西道防禦使。乾元初,寧國公主降回紇,詔瑀以特進、太常卿持節冊拜回紇為威遠可汗。瑀亦知音,嘗早朝過永興裡,聞笛音,顧左右曰:「是太常工乎?」曰:「然。」它日識之,曰:「何故臥吹?」笛工驚謝。又聞康崑崙奏琵琶,曰:「琵聲多,琶聲少,是未可彈五十四絲大弦也。」樂家以自下逆鼓曰琵,自上順鼓曰琶雲。肅宗詔收群臣馬助戰,瑀與魏少游等持不可。帝怒,貶蓬州長史。薨,贈太子太師,謚曰宣。孫景儉。   景儉字寬中。及進士第。強記多聞,善言古成敗王霸大略,高自負,於士大夫無所屈。王叔文等更譽之,以為管仲、諸葛亮比。叔文敗,景儉以母喪得不坐。韋夏卿守東都,辟幕府。竇群任中丞,引為監察御史,群貶,景儉亦為江陵戶曹參軍。累擢忠州刺史。元和末,入朝,不見用,復為澧州刺史。素與元稹、李紳善。二人方在翰林,言其才。及延英奉辭,景儉自陳見抑遠,穆宗憐之,追詔為倉部員外郎,不遣。閱月,拜諫議大夫。性矜誕,使酒縱氣,語侵宰相,蕭俯、段文昌訴於帝,貶建州刺史。稹得君,為之助,故還為諫議大夫。與馮宿、楊嗣復、溫造、李肇等集史官獨孤朗所,景儉醉,至中書,慢罵宰相王播、崔植、杜元穎,吏為遜言厚謝,乃去,坐貶漳州刺史,宿等皆逐矣。未及漳,稹輔政,改楚州刺史,議者謂景儉辱丞相,貶未至即遷,非是。稹懼,改少府少監,悉還宿等。景儉既湮厄不得志,卒。然其為人輕財,篤於義,既沒,士悵悼之。   惠莊太子摠,本名成義。初生,武後以母賤,欲不齒,以示浮屠萬回,回詭曰:「此西土樹神,宜兄弟。」後喜,乃畜之。垂拱三年,始王恆,與衛、趙二王同封。俄改王衡陽。睿宗立,進王申,與岐、薛二王同封。累遷右衛、金吾二大將軍,實封至千戶。進司徒,兼益州大都督,四為州刺史。開元八年,停刺史,復為司徒。薨,冊書贈太子及謚,陪葬橋陵。摠性寬裕,儀貌環重。無嗣,詔以讓帝子珣嗣,為懷寧王,徙封同安。薨。天寶中,復以讓帝子w嗣。   惠文太子范,始名隆范。玄宗立,與薛王隆業避帝諱去二名。初王鄭,改封衛。俄降封巴陵,進王岐,為太常卿、并州大都督、左羽林大將軍。從玄宗誅太平公主,以功賜封,與薛王業並滿五千戶。歷為州刺史,遷太子太傅。開元十四年薨,冊書贈太子及謚,陪葬橋陵。帝哭之慟,徹常膳至累旬,群臣勉請乃復。   范好學,工書,愛儒士,無貴賤為盡禮。與閻朝隱、劉廷琦、張諤、鄭繇等善,常飲酒賦詩相娛樂。又聚書畫,皆世所珍者。初,隋亡,禁內圖書湮放,唐興募訪,稍稍復出,藏秘府。長安初,張易之奏天下善工潢治,乃密使摹肖,殆不可辨,竊其真藏於家。既誅,悉為薛稷取去,稷又敗,范得之,後卒為火所焚。駙馬都尉裴虛己善讖緯,坐私與范游,徙嶺南,廷琦貶雅州司戶,諤為山茌丞,然帝於范無少間也,謂左右曰:「兄弟情天至,於我豈有異哉!趨競者強相附,我終不以為纖介。」時王毛仲等起賤微,暴貴,諸王見必加禮,獨范接之自如。子瑾嗣。   瑾落魄不飭名檢,沈酒色,歷太僕卿,封河東王,暴薨,贈太子少師。天寶中,復以薛王子略陽公珍為嗣岐王。   珍儀觀豐偉,為宗正員外卿,與蔚州鎮將硃融善。融嘗言珍似上皇,因有陰謀,往語金吾將軍邢濟曰:「關外寇近,京師草草,奈何?」濟曰:「我金吾,天子押衙,以死生從,安自脫?」融曰:「見嗣岐王無慮矣。」濟以聞,肅宗詔廢珍為庶人,賜死,融黨皆誅,擢濟為桂管防禦使。   惠宣太子業,始王趙,降封中山,授都水使者。徙鼓城,兼陳州別駕,進王薛,為羽林大將軍、荊州大都督。以好學授秘書監。開元初,進太子少保,即拜太保,累歷州刺史。   初,母早終,從母賢妃鞠之。八年,迎賢妃外邸,事之甚謹。其女弟淮陽、涼國二公主亦早卒,撫甥與己子均,帝益愛之。嘗被疾,帝自祝禬。既愈,幸其第,置酒賦詩為初生歡。帝嘗不豫,業妃弟內直郎韋賓與殿中監皇甫恂妄言休咎事,賓坐死,恂貶錦州刺史。妃恐,降服待罪,業亦不敢入謁,帝聞,遽召之,業伏殿下請罪,帝趨就執其手曰:「吾所猜於兄弟者,天地共咎之!」遂復燕歡,仍諭妃復位。俄進司徒。二十二年,業有疾,帝憂之,一昔容發為變,因假寢,夢獲方,寤而業少閒,邠王守禮等請以事付史官。及薨,帝悲不能食,冊書加贈及謚,陪葬橋陵。   十一子,其聞者瑗、瑒、訬u。帝后追思業,引見瑗等,傷之,乃下詔共賜實封千戶。瑗為樂安王。瑒滎陽王、宗正卿。訬u為嗣薛王,歷鴻臚卿。天寶中,訬u舅韋堅為李林甫所構,坐貶夷陵別駕,徙置夜郎、南浦。及安祿山亂,乃還京師。   曾孫知柔,嗣王,再為宗正卿。久之,擢京兆尹。始,鄭、白渠梗壅,民不得歲。知柔調三輔,治復舊道,灌浸如約,遂無旱虞,民詣闕請立石紀功,知柔固讓得止。加累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詔營緝太廟,判度支,充諸道鹽鐵轉運使。昭宗出莎城,獨知柔從,乘輿器用庖頓皆主之,大細畢給。性儉約,雖位通顯,無居第。未幾,出拜清海軍節度使,在鎮廉潔,貢獻時入,進檢校太傅,兼侍中。仕凡四紀,常為宗室冠。卒於鎮。   隋王隆悌,始封汝南王。早薨,睿宗追王,贈荊州大都督,爵不傳。   贊曰:中宗失道,身為母所廢,妻所弒,而四子皆不得其死,嗣亦不傳,殆天穢其德而絕之,何耶?彼固自絕於天云爾。睿宗有聖子,一受命,一追帝,三贈太子,天與之報,福流無窮,盛歟! 列傳第七 十一宗諸子   玄宗三十子:劉華妃生琮、第六子琬、第十二子璲,趙麗妃生瑛,元獻皇后生肅宗皇帝,錢妃生琰,皇甫德儀生瑤 ,劉才人生琚,武惠妃生一、第十五子敏、第十八子瑁、第二十一子琦,高婕妤生□,郭順儀生璘,柳婕妤生玢,鍾美人生環,盧美人生□,閻才人生玼,王美人生珪,陳才人生珙,鄭才人生瑱,武賢儀生璿、第三十子璥;余七子夭,母氏失傳。   奉天皇帝琮,景雲元年,王許昌郡,與真定王同封。先天元年,進王郯,與郢王同封。開元四年,領安西大都護、安撫河東關內隴右諸蕃大使。十三年,徙王慶,與忠、棣、榮、光、儀、穎、永、壽、延、盛、濟十一王同封。十五年,與十王並領節度,不出閤。琮以涼州都督兼河西諸軍節度大使。天寶元年,改節河東。十載薨,贈太子,謚靖德。肅宗立,詔曰:「靖德太子琮,親則朕兄,睿悊聰明,朕昔踐儲極,顧誠非次,君父有命,不敢違,永言懇讓,不克如素。宜進謚奉天皇帝,妃竇為恭應皇后。」詔尚書右僕射裴冕持節改葬,群臣素服臨送達禮門,帝御門哭以過喪,墓號齊陵。無子,以太子瑛子俅嗣王。琮始名嗣直,太子嗣謙,棣王嗣真,鄂王嗣初,靖恭太子嗣玄。開元十三年,更名曰潭,曰鴻,曰洽,曰涓,曰滉。後十年改今名。   太子瑛,始王真定,進王郢。開元三年,立為皇太子。七年,詔太子、諸王入國學行齒胄禮,太常擇日謁孔子,太子獻。詔右散騎常侍褚無量執經,群臣、學官、諸生以差賜帛。明年,瑛加元服,見太廟。十六年,詔九品官息女可配太子者,有司采閱待進止,以太常少卿薛縚女為妃。帝種麥苑中,瑛、諸王侍登,帝曰:「是將薦宗廟,故親之,亦欲若等知稼穡之難。」因分賜侍臣,曰:「《春秋》書『無麥禾』,古所甚重。比詔使者閱田畝,所對不以實,故朕自蒔以觀其成」雲。初,瑛母以倡進,善歌舞,帝在潞得幸。及即位,擢妃父元禮、兄常奴皆至大官。鄂、光二王母亦帝為臨淄王時以色選。及武惠妃寵幸傾後宮,生壽王,愛與諸子絕等。而太子、二王以母失職,頗怏怏。惠妃女咸宜公主婿楊洄揣妃旨,伺太子短,嘩為醜語,惠妃訴於帝,且泣,帝大怒,召宰相議廢之。中書令張九齡諫曰:「太子、諸王日受聖訓,天下共慶。陛下享國久,子孫蕃衍,奈何一日棄三子。昔晉獻公惑嬖姬之讒,申生憂死,國乃大亂;漢武帝信江充巫蠱,禍及太子,京師蹀血;晉惠帝有賢子,賈後譖之,乃至喪亡;隋文帝聽後言,廢太子勇,遂失天下。今太子無過,二王賢。父子之道,天性也,雖有失,尚當掩之。惟陛下裁赦。」帝默然,太子得不廢。俄而九齡罷,李林甫專國,數稱壽王美以揠妃意,妃果德之。二十五年,洄復構瑛、瑤、琚與妃之兄薛袉尿恁C惠妃使人詭召太子、二王,曰:「宮中有賊,請介以入。」太子從之。妃白帝曰:「太子、二王謀反,甲而來。」帝使中人視之,如言,遽召宰相林甫議,答曰:「陛下家事,非臣所宜豫。」帝意決,乃詔:「太子瑛、鄂王瑤、光王琚同惡均罪,並廢為庶人;袙蝳滿C」瑛、瑤、琚尋遇害,天下冤之,號「三庶人」。歲中,惠妃數見庶人為祟,因大病。夜召巫祈之,請改葬,且射行刑者瘞之,訖不解。妃死,崇亡。寶應元年,詔贈瑛皇太子,瑤等復王。瑛子五人:儼、伸、倩、俅、備。瑛之廢,帝使慶王畜儼等為子。儼封新平郡王,伸平原郡王,俅嗣慶王,備太僕卿,倩失傳。   隸王琰,開元二年始王鄫,與鄂、鄄二王同封。後徙王棣,領太原牧、太原以北諸軍節度大使。天寶初,為武威郡都督,經略節度河西、隴右。會妃韋以過置別室,而二孺人爭寵不平,求巫者密置符琰履中以求媚。仇人告琰厭魅上,帝伺其朝,使人取履視之,信。帝怒責琰,琰頓首謝曰:「臣罪宜死,然臣與婦不相見二年,有二孺人爭長,臣恐此三人為之。」及推,果驗。然帝猶疑琰,怒未置,太子以下皆為請,乃囚於鷹狗坊,以憂薨,妃,縚之女,無子,還本宗。琰凡五十五子,得王者四人,僎王汝南郡,僑宜都,俊濟南,侒順化;僚太僕卿,俠國子祭酒,仁殿中監,僾秘書監。寶應元年,詔復琰王爵。   鄂王瑤,既封,遙領幽州都督、河北節度大使。開元二十三年,與榮、光、儀、穎、永、壽、延、盛、濟、信、義十一王並授開府儀同三司,實封二千戶。詔詣東宮、尚書省,上日百官集送,有司供張設樂。是日,悉拜王府官屬,然未有府也,而選任冒濫,時不以為榮。   靖恭太子琬,始王鄄,徙王榮。為京兆牧,領隴右節度大使。又詔親巡按隴右,選關內、河東飛騎五萬防盛秋。累兼單于、安北大都督。安祿山反,詔琬為征討元帥,募河、隴兵屯陝,以高仙芝副之,會薨。琬風格秀整,有素望,中外倚之。及薨,莫不為國悵恨。詔加贈謚。琬男女五十八人,得王者三人,俯王濟陰郡,偕北平,倩陳留;□衛尉卿,僓秘書監,佩鴻臚卿。   光王琚,開元十三年始王,與儀、穎、永、壽、延、盛、濟七王同封。俄領廣州都督。勇力善騎射,帝愛之。與鄂王同居,友睦甚,皆篤學。既廢,無嗣。初,琚名涺,儀王濰,穎王沄,永王澤,壽王清,延王洄,盛王沐,濟王溢,信王沔,義王漼,陳王沚,豐王澄,恆王潓,涼王漎,汴王滔,至二十三年,詔悉改今名。   夏悼王一,生韶秀,以母寵,故鍾愛,命之曰一。未免懷薨,追爵及謚。時帝在東都,故葬龍門東岑,欲宮中望見雲。   儀王璲,即封,授河南牧。薨,贈太傅。子侁王鍾陵郡,僆廣陵。   穎王□,喜讀書,好文辭。開元十五年,遙領安東都護。安祿山反,詔領劍南節度大使,以楊國忠為之副。帝西出,令御史大夫魏方進為置頓使,移書劍南屬郡,托□之籓,大設儲偫。□先即鎮,更以蜀郡長史崔圓為副。□濟江,舟中以彩席藉步,命徹之,曰:「此可寢,奈何踐之?」□之出遽,不及受節,司馬史賁請建大槊,蒙油囊,先驅以威道路。□笑曰:「既為真王矣,安用假節為?」將至成都,崔圓迎拜馬前,□不為禮,圓銜之。□視事再逾月,人便其寬,圓奏罷居內宅。乃詔宣慰肅宗於彭原,從還京師。建中四年薨,年六十六。子伸為滎陽王,僝高邑王,俔楚國公,僔夔國公。   懷思王敏,貌豐秀若圖畫,帝愛之。甫晬薨,追爵及謚,祔葬敬陵。   永王璘,少失母,肅宗自養視之。長聰敏好學。貌陋甚,不能正視。既封,領荊州大都督。安祿山反,帝至扶風,詔璘即日赴鎮。俄又領山南、江西、嶺南、黔中四道節度使,以少府監竇昭為副。璘至江陵,募士得數萬,補署郎官、御史。   時江淮租賦巨億萬,在所山委。璘生宮中,於事不通曉,見富且強,遂有窺江左意,以薛鏐、李台卿、韋子春、劉巨鱗、蔡F駉為謀主。肅宗聞之,詔璘還覲上皇於蜀,璘不從。其子襄城王ワ騿A剛鷙乏謀,亦樂亂,勸璘取金陵。即引舟師東下,甲士五千趨廣陵,以渾惟明、季廣琛、高仙琦為將,然未敢顯言取江左也。   會吳郡採訪使李希言平牒璘,璘因發怒曰:「寡人上皇子,皇帝弟,地尊禮絕。今希言乃平牒抗威,落筆署字,何邪?」乃使惟明襲希言,而令廣琛趨廣陵,攻採訪使李成式。璘至當塗,希言已屯丹楊,遣將元景曜等拒戰,不勝,降於璘,江淮震動。   明年,肅宗遣宦者啖廷瑤等與成式謀招喻之。時河北招討判官李銑在廣陵,有兵千餘,廷瑤邀銑屯揚子,成式又遣裴戎以廣陵卒三千戍伊婁埭,張旗幟,大閱士。璘與ワ鷁n陴望之,有懼色。廣琛知事不集,謂諸將曰:「與公等從王,豈欲反邪?上皇播遷,道路不通,而諸子無賢於王者。如總江淮銳兵,長驅雍、洛,大功可成。今乃不然,使吾等名絓叛逆,如後世何?」眾許諾,遂割臂盟。於是惟明奔江寧,馮季康奔白沙,廣琛以兵六千奔廣陵。璘使騎追躡之,廣琛曰:「我德王,故不忍決戰,逃命歸國耳。若逼我,且決死。」追者止,乃免。是夜,銑陣江北,夜然束葦,人執二炬,景亂水中,覘者以倍告,璘軍亦舉火應之。璘疑王師已濟,攜兒女及麾下遁去。遲明覺其紿,復入城,具舟楫,使ワ鷌X眾趨晉陵。諜者告曰:「王走矣!」成式以兵進,先鋒至新豐,璘使ワ騿B仙琦逆擊之。銑合勢,張左右翼,射ワ鬗云荂A軍遂敗。仙琦與璘奔鄱陽,司馬閉城拒,璘怒,焚城門入之,收庫兵,掠余干,將南走嶺外。皇甫侁兵追及之,戰大庾嶺,璘中矢被執,侁殺之。ワ鰬偉癟L所害,仙琦逃去。璘未敗時,上皇下誥:「降為庶人,徙置房陵。」及死,侁送妻子至蜀,上皇傷悼久之。肅宗以少所自鞠,不宣其罪。謂左右曰:「皇甫侁執吾弟,不送之蜀而擅殺之,何邪?」由是不復用。薛寔等皆伏誅。子儹為余姚王,偵莒國公,儇郕國公,伶、儀並國子祭酒。   壽王瑁,母惠妃頻妊不育,及瑁生,寧王請養邸中,元妃自乳之,名為己子,故封比諸王最後。開元十五年,遙領益州大都督。初,帝以永王等尚幼,詔不入謁。瑁七歲,請與諸兄眾謝,拜舞有儀矩,帝異之。寧王薨,請制服以報私恩,詔可。大歷十年薨,贈太傅。子王者三人,僾王德陽郡,伓濟陽郡,偡廣陽郡,伉薛國公,傑國子祭酒。   延王玢,母尚書右丞范之孫,帝重其名家,而玢亦仁愛有學。既封,遙領安西大都護。帝入蜀,玢凡三十六子,不忍棄,故徐進,數日,見行在所,帝怒,漢中王瑀申救得解,聽歸靈武。興元元年薨。子倬王彭城郡,侹平陽,倞魯國公,偃荊國公,優太僕卿。   盛宣王琦,既封,領揚州大都督。帝之西,詔為廣陵大都督、淮南江東河南節度大使,以劉匯為副,李成式為副大使,琦不行。廣德二年薨,贈太傅。子償封真定王,佩武都王,俗徐國公,系許國公。   濟王環,逸其薨年。子傃王永嘉郡,俛平樂郡。   信王□,開元二十一年始王,與義、陳、豐、恆、涼、汴六王同封。子佟封新安王,倜晉陵王。   義王玼,與信王並失薨年。子儀為舞陽王,僇高密王。   陳王珪,二十一子,得王者三人,倫王安南郡,佗臨淮,佼安陽。   豐王珙,已封,為左衛大將軍。帝至普安,授珙武威都督、河西隴右安西北庭節度大使,以隴西太守鄧景山為副,珙不行。廣德初,吐蕃入京師,代宗幸陝,將軍王懷忠閉苑門,以五百騎劫諸王西迎虜,遇郭子儀,懷忠曰:「上東遷,宗社無主,今僕奉諸王西奔,以系天下望。公為元帥,惟所廢置。」子儀未對。珙輒曰:「公何如?」司馬王延昌質責珙曰:「上雖蒙塵,未有失德,王為籓翰,安得狂悖之言?」子儀亦讓之,即護送行在所,帝赦不責。珙語不遜,群臣恐其亂,請除之,乃賜死。子佻為齊安王。   恆王瑱,好方士,常服道士服。從帝幸蜀,還,代宗時薨。   涼王璿,母高平王重規之女,宮中號小武妃者。璿薨代宗時。子仂為瀘陽郡王。   汴哀王璥,於諸子為最少,初封才數歲,容貌秀澈,有成人風,帝愛之。開元二十三年,授右千牛衛大將軍。明年,薨。   唐制:親王封戶八百,增至千;公主三百,長公主止六百。高宗時,沛英豫三王、太平公主武後所生,戶始逾制,垂拱中,太平至千二百戶。聖歷初,相王、太平皆三千,壽春等五王各三百。神龍初,相王、太平至五千,衛王三千,溫王二千,壽春等王皆七百,嗣雍、衡陽、臨淄、巴陵、中山王五百,安樂公主二千,長寧千五百,宣城、宜城、宣安各千,相王女為縣主,各三百。相王增至七千,安樂三千,長寧二千五百,宜城以下二千。相王、太平、長寧、安樂以七丁為限,雖水旱不蠲,以國租、庸滿之。中宗遺詔,雍、壽春王進為親王,戶千。開元後,天子敦睦兄弟,故寧王戶至五千五百,岐、薛五千,申王以外家微,戶四千,邠王千八百,帝妹戶千,中宗諸女如之,通以三丁為限。及皇子封王,戶二千,公主五百。咸宜公主以母惠妃故,封至千,自是,諸公主例千戶止。初,文德皇后崩,晉王最幼,太宗憐之,不使出閤。豫王亦以武後少子不出閤,嗣聖初,即帝位,及降封相王,乃出閤。中宗時,譙王失愛,遷外籓,溫王年十七,猶居宮中,遂立為帝。開元後,皇子幼,多居禁內,既長,詔附苑城為大宮,分院而處,號「十王宅」,所謂慶、忠、棣、鄂、榮、光、儀、穎、永、延、盛、濟等王,以十,舉全數也。中人押之,就夾城參天子起居。家令日進膳。引詞學士入授書,謂之侍讀。壽、信、義、陳、豐、恆、涼七王就封,亦居十宅。鄂、光廢死,忠王立為太子,慶、棣繼薨,唯榮、儀十四王居院,而府幕列於外坊,歲時通名起居。既又諸孫多,則於宅外更置「百孫院」。天子歲幸華清宮,又置十王、百孫院於宮側。宮人每院四百餘,百孫院亦三四十人。禁中置維城庫,以給諸王月奉。諸孫納妃、嫁女,就十王宅。太子不居東宮,處乘輿所幸別院。太子、親王、公主婚嫁並供帳於崇仁之禮院。此承平制雲。   肅宗十四子:章敬皇后生代宗皇帝,宮人孫生系,張生倓,王生佖,陳婕妤生僅,韋妃生■,張美人生侹,後宮生榮,裴昭儀生璜,段婕妤生倕,崔妃生偲,張皇后生n,侗,後宮生僖。   越王系,生開元時。玄宗末年,悉王太子子,故系王南陽郡。帝即位,至德二載十二月,進王趙,與彭、兗、涇、鄆、襄、杞、召、興、定九王同封。乾元二年,九節度兵潰河北,朝廷震駭,乃以李光弼代郭子儀總兵關東,而光弼請賢王為帥,於是詔系充天下兵馬元帥,而光弼以司空兼侍中、薊國公副,知節度行營事,系留京師。史思明陷洛陽,系請行,不聽。明年,徙王越。帝寢疾,皇太子監國,張皇后與中人李輔國有隙,因召太子入,謂曰:「輔國典禁軍,用事久,四方詔令皆出其口,矯天子制,逼徙聖皇,天下側目。今上疾彌留,輔國常怏怏,忌吾與汝。又程元振陰結黃門,圖不軌。若釋不誅,禍不移頃。」太子泣曰:「此二人者,陛下勳舊,而上體不豫,重以此事,得無震驚乎?願出外徐計之。」後曰:「是難與共事者!」乃召系曰:「汝能行此乎?」系許諾。即遣內謁者監段恆俊選材勇宦者二百人,授甲長生殿,以帝命召太子。元振以告輔國,乃相與勒兵凌霄門,迎太子,以難告。太子曰:「上疾亟,吾可懼死不赴乎?」元振曰:「赴則及禍。」乃以兵護太子止飛龍廄,勒兵夜入三殿,收系及恆俊等百餘人系之,幽後別殿。後及系皆為輔國所害。系三子:建王武威郡,逌興道,逾齊國公。   承天皇帝倓,始王建寧。英毅有才略。善騎射。祿山亂,典親兵,扈車駕。度渭,百姓遮道留太子,太子使喻曰:「至尊播遷,吾可以違左右乎?」倓進說曰:「逆胡亂常,四海崩分,不因人情圖興復,雖欲從上入蜀,而散關以東非國家有。夫大孝莫若安社稷,殿下當募豪桀,趣河西,收牧馬。今防邊屯士不下十萬,而光弼、子儀全軍在河朔,與謀興復,策之上者。」廣平王亦贊之,於是議定。太子北過渭,兵仗鹽惡,士氣崩沮,日數十戰。倓以驍騎數百從,每接戰,常身先,血殷袂,不告也。太子或過時未食,倓輒涕泗不自勝,三軍皆屬目。至靈武,太子即帝位,議以倓為天下兵馬元帥,左右固請廣平王。帝曰:「廣平既塚嗣,安用元帥?」答曰:「太子從曰撫軍,守曰監國。元帥,撫軍也,莫宜於廣平王。」帝從之,更詔倓典親軍,以李輔國為府司馬。時張良娣有寵,與輔國交構,欲以動皇嗣者。倓忠謇,數為帝言之,由是為良娣、輔國所譖,妄曰:「倓恨不總兵,鬱鬱有異志。」帝惑偏語,賜倓死,俄悔悟。明年,廣平王收二京,使李泌獻捷。泌與帝雅素,從容語倓事,帝改容曰:「倓於艱難時實自有力,為細人間鬩,欲害其兄,我計社稷,割愛而為之所。」泌曰:「爾時臣在河西,知其詳。廣平於兄弟篤睦,至今言建寧,則嗚咽不自己。陛下此言得之讒口耳。」帝泣下曰:「事已爾,末耐何!」泌曰:「陛下嘗聞《黃台瓜》乎?高宗有八子,天後所生者四人,自為行,而睿宗最幼。長曰弘,為太子,仁明孝友,後方圖臨朝,鴆鐐之,而立次子賢。賢日憂惕,每侍上,不敢有言,乃作樂章,使工歌之,欲以感悟上及後。其言曰:『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尚雲可,四摘抱蔓歸。』而賢終為後所斥,死黔中。陛下今一摘矣,慎無再!」帝愕然曰:「公安得是言?」是時,廣平有大功,亦為後所構,故泌因對及之,廣平遂安。及即位,追贈倓齊王。大歷三年,有詔以倓當艱難時,首定大謀,排眾議,於中興有功,乃進謚承天皇帝,以興信公主季女張為恭順皇后,冥配焉,葬順陵,祔主奉天皇帝廟,同殿異室雲。初,李泌請加贈倓,代宗曰:「倓性忠孝,而困於讒,追帝之,若何?」答曰:「開元中,上皇兄弟皆贈太子。」帝曰:「是特祖宗友愛耳,豈若倓有功乎?」於是追帝號。遣使迎喪彭原,既至城門,喪輴不動。帝謂泌曰:「豈有恨邪?卿往祭之,以白朕意。且卿及知倓艱難定策者。」泌為輓詞二解,追述倓志,命挽士唱,泌因進輴,乃行,觀者皆為垂泣。   衛王泌,始王西平。蚤薨,寶應元年五月,與鄆王同追封。   彭王л說A始王新城,進封彭。史思明陷河、洛,人心震騷,群臣請以諸王臨統方鎮兵,遙相維壓。於是詔л誑R河西節度,兗王北庭,涇王隴右,杞王陝西,興王鳳翔,並為大使。是歲л鄘屆C子鎮為常山郡王。   兗王И╮A始王穎川,進王兗。寶應元年薨。   涇王侹,始王東陽,進王涇。興元元年薨。   鄆王榮,始王靈昌。蚤薨,追封。   襄王璜,至德二載始王,與杞、召、興、定四王同封。貞元七年薨。子宣為伊吾郡王,寀樂安王。宣裔孫熅。   熅,性謹柔,材無過人者。光啟二年,田令孜逼僖宗幸興元,邠寧節度使硃玫以五千騎追乘輿不及。熅以疾不能從,玫劫之,駐鳳翔,得台省官百餘,乃脅宰相蕭遘等率群臣盟石鼻驛,奉熅為嗣襄王,監軍國事,因還京師,即封拜官屬。初,遘執不可,於是罷遘,而玫自為侍中,號令己出。以裴澈為門下侍郎,鄭昌圖中書侍郎,皆平章事。遣柳陟等十餘人分諭天下嗣襄王所以監國意,皆得進官。玫又脅太子太師裴璩等奉箋勸進,熅五讓乃即位,改元建貞,尊僖宗為太上元皇聖帝。河中節度使王重榮率諸籓貢奉,歸者十八九,而蔡州秦宗權自僭號,惟太原李克用不從。時帝遣使喻重榮、克用,故二人聽命。樞密使楊復恭等傳檄三輔,募能斬玫者,以邠寧節度界之。其偽將王行瑜自鳳州入京師殺玫,而熅與澈、昌圖並官屬奔東渭橋。重榮紿使迎之,熅與官屬別,且泣曰:「朕見重榮,當令備所服迓公等。」至蒲,執殺之,因械澈等於獄,誅殺偽官,函熅首至行在所。熅即偽位凡九月敗。始,熅首至,群臣白帝御興元南門受之,百官稱賀。太常博士殷盈孫奏言:「禮,公族有罪,有司曰:『某之罪在大辟。』君曰:『赦之。』如是者三,走出,致刑焉,君為素服不舉者三日。今熅皇族,以不能固節,迫脅至此,宜廢為庶人,絕屬籍,葬以庶人禮。大捷之慶,須硃玫首至乃賀。」詔可。   杞王倕,貞元十四年薨。   召王偲,元和元年薨。   恭懿太子n,始封興王。上元元年薨。n生,後方專愛,帝最憐之。後數撼儲嫡,欲以n嗣,會薨,計塞。是夕,帝及後夢n辭決流涕去,帝鯁悵,故冊贈皇太子。   定王侗,寶應初薨。   代宗二十子:睿真皇后生德宗皇帝,崔妃生邈,貞懿皇后生迥;十七王,史亡其母之氏、位。   昭靖太子邈,好學,以賢聞。上元二年始王益昌。帝即位,寶應元年進王鄭,與韓王同封。淄青牙將李懷玉逐其帥侯希逸,詔邈為平盧淄青節度大使,以懷玉知留後。大歷初,代皇太子為天下兵馬元帥。八年薨,遂罷元帥府。   均王遐,早薨。貞元八年追封。   睦王述。大歷十年,田承嗣不臣,而昭靖夭,無強王,帝乃悉王諸子,領諸鎮軍,威天下。於是以述為睦王,領嶺南節度,逾郴王、渭北鄜坊節度,過韓王、汴宋節度,造忻王、昭義節度,皆為大使;連為恩王,遘鄜王,暹韶王,遇端王,遹循王,通恭王,逵原王,逸雅王,並開府儀同三司,然不出閤。   德宗建中初,周天下訪太后所在,述於諸王最長,故拜奉迎太后使,以工部尚書喬琳副之。貞元七年薨。   丹王逾,始王郴,建中四年,與簡王同徙封。元和十五年薨。   恩王連,元和十二年薨。   韓王迥,始王延慶郡,以母寵,故與鄭王先徙封。貞元十二年薨。   簡王遘,始王鄜,徙封簡。元和四年薨。   益王乃,大歷十四年始王。亡薨年。   隋王迅,興元元年薨。   荊王選,蚤薨,建中二年追王。   蜀王溯,本名遂,大歷十四年始王,建中二年改今名。   忻王造,元和六年薨。   韶王暹,貞元十二年薨。   嘉王運,貞元十七年薨。   端王遇,貞元七年薨。   循王遹,亡薨年。   恭王通,亡薨年。   原王逵,大和六年薨。   雅王逸,貞元十五年薨。   德宗十一子:昭德皇后生順宗皇帝,帝取昭靖太子子誼為第二子,又取順宗子謜為第六子;余八王,史亡其母之氏、位。   舒王誼,初名謨。帝愛其幼,取為子。大歷十四年始王舒,與通、虔、肅、資四王同封。拜開府儀同三司,詔有司給奉稍,俄以軍興罷。謨於諸王最長,帝欲試以事,故拜涇原節度大使。時尚父郭子儀病篤,帝臨軒遣謨持詔往視。謨冠遠遊冠,御絳袍,乘象輅四馬,飛龍士三百,國府官皆褲褶以從。子儀手叩頭謝恩。謨宣詔已,乃易服勞問還。   於是,李希烈反,招討使李勉戰不勝,奔宋州,朝廷大震。乃拜謨揚州大都督、荊襄江西沔鄂節度使、諸軍行營兵馬都元帥。改名誼。軍中以哥舒翰由元帥敗,而王所封同之,帝乃使徙王普。以兵部侍郎蕭復為統軍長史,湖南觀察使孔巢父為行軍左司馬,山南東道節度行軍司馬樊澤為右,刑部員外郎劉從一、侍御史韋儹為判官,兵部員外郎高參掌書記,右金吾大將軍渾瑊為中軍虞候,江西節度使嗣曹王皋為前軍兵馬使,鄂岳團練使李兼副之,山南東道節度使賈耽為中軍兵馬使,荊南節度使張伯儀為後軍兵馬使,左神武軍使王價、左衛將軍高承謙、檢校太子詹事郭曙、檢校右庶子常願為押衙。未及行,涇原兵反,誼從帝出奉天。硃泚攻城,誼晝夜傳勞諸軍不解帶。帝還京師,復故封揚州大都督如故。永貞元年薨。   通王諶,始王,拜開府儀同三司。貞元九年,領宣武節度大使,以李萬榮為留後,二年徙河東,以李說為留後,皆不出閤。   虔王諒,以王拜開府儀同三司。貞元二年,領蔡州節度大使,以吳少誠為留後;十年,徙節朔方靈鹽,以李欒為留後;明年,領橫海,又徙徐州,以程懷信、張愔為留後。不出閤。   肅王詳,資秀異,帝愛之。建中二年薨,甫四歲。帝欲用浮屠說,塔而不墳,禮儀判官李岧諫非禮,乃止。詔贈揚州大都督。   文敬太子謜,見愛於帝,命為子。貞元初,先諸王王邕。歷義武、昭義二軍節度大使,以張茂昭、王虔休為留後,不出閤。十五年薨,年十八,追贈及謚。葬日,君臣以位而哭通化門外。陵及廟置令、丞雲。   資王謙,亡薨年。   代王諲,始王縉雲郡。蚤薨,建中二年追王。   昭王誡,貞元二十一年始王。亡薨年。   欽王諤,順宗即位,與珍王同封。亡薨年。   珍王諴,大和六年薨。   順宗二十七子:莊憲皇后生憲宗皇帝及綰,張昭訓生經,趙昭儀生結,王昭儀生總、約、緄;余二十王,史亡母之氏、位,四王蚤薨,亡官謚。   郯王經,本名渙。貞元四年,始王建康郡,與廣陵、洋川、臨淮、弘農、漢東、晉陵、高平、雲安、宣城、德陽、河東、洛交十二王同封。二十一年,又與均、漵、莒、密、郇、邵、宋、集、冀、和、衡、欽、會、珍、福、撫、岳、袁、桂、翼二十王皆進王。王二十九年,太和八年薨。   均王緯,初名沔。王洋川,後進王。王三十三年,開成二年薨。   漵王縱,初名洵。王臨淮,後進王。王三十二年,開成元年薨。   莒王紓,初名浼。為秘書監。王弘農,後進王。王二十九年,大和八年薨。   密王綢,初名蟡獺C王漢東,後進王。王三年,元和二年薨。   郇王總,初名湜。授少府監。王晉陵,後進王。王四年,元和三年薨。   邵王約,初名漵。為國子祭酒。王高平,進王。王二年,元和元年薨。   宋王結,初名滋。王雲安,進王。王十八年,長慶二年薨。   集王緗,初名淮。王宣城,進王。王十八年,長慶二年薨。   冀王絿,初名湑。為太常卿。王德陽,進王。王三十年,大和九年薨。   和王綺,初名浥。王河東,進王。王二十八年,太和七年薨。   衡王絢,王二十二年,寶歷二年薨。   會王纁,王六年,元和五年薨。   福王綰,歷魏博節度大使。鹹通元年,進拜司空。王五十七年,鹹通二年薨。   珍王繕,初名況。王洛交,後進王。亡薨年。   撫王紘,鹹通初,歷司空,又進司徒、太尉。王七十三年,乾符三年薨。   岳王緄,王二十三年,太和二年薨。   袁王紳,王五十六年,鹹通元年薨。   桂王綸,王十年,元和九年薨。   翼王綽,王五十八年,鹹通三年薨。   蘄王緝,王六年,鹹通八年薨。   欽王績,亡薨年。   憲宗二十子:紀美人生寧,懿安皇后生穆宗皇帝,孝明皇后生宣宗皇帝;余十七王,皆後宮所生,史逸其母之號、氏。   惠昭太子寧,貞元二十一年,始王平原,與同安、彭城、高密、文安四王同封。帝即位,進王鄧,與澧、深、洋、絳四王同封。   於是國嗣未立,李絳等建言:「聖人以天下為大器,知一人不可獨化,四海不可無本,故建太子以自副,然後人心定,宗祏安,有國不易之常道。陛下受命四年,而塚子未建,是開窺覦之端,乖慎重之義,非所以承列聖,示萬世。」帝曰:「善。」以寧為皇太子,更名宙,前以制示絳等。未幾,復初名。冊禮用孟夏,雨,不克,改用孟秋,亦雨,冬十月克行禮。明年薨,年十九。   澧王惲,始王同安,後進王。惠昭之喪,吐突承璀議復立儲副,意屬惲,帝自以穆宗為太子。帝崩之夕,承璀死,王被殺,秘不發喪,久之以告,廢朝三日。三子:曰漢,王東陽郡;曰源,安陸;曰演,臨安。初,惲名寬,深王察,洋王寰,絳王寮,建王審,元和七年,並改今名。   深王悰,始王彭城郡,進王深。子潭王河內,淑吳興。   洋王忻,始王高密,進王洋。大和二年薨。子沛王穎川郡。   絳王悟,始王文安,進王。敬宗崩,蘇佐明等矯詔以王領軍國事。王守澄等立文宗,王見殺。二子:洙王新安,滂高平。   建王恪,元和元年始封。時淄青節度使李師古死,其弟師道丐符節,故詔恪為鄆州大都督、平盧軍淄青等州節度大使,以師道為留後,然不出閤。長慶元年薨,無嗣。   鄜王憬,長慶元年始王,與瓊、沔、婺、茂、淄、衢、澶七王同封。開成四年薨。子溥平陽郡王。   瓊王悅,子津河間郡王。   沔王恂,子瀛晉陵郡王。   婺王懌,子清新平郡王。   茂王愔,子潓武功郡王。   淄王佪魽A開成元年薨。子浣許昌郡王,渙馮翊郡王。   衢王詹,子涉晉平郡王。   澶王迉R,子濘雁門郡王。   棣王惴,大中六年始王,與彭、信二王同封。鹹通三年薨,無嗣。   彭王惕,乾寧中,韓建殺之石堤谷。無嗣。   信王坦,鹹通八年薨,無嗣。   榮王佼d,鹹通三年始王。廣明初,拜司空。子令平嗣王。   凡八王,史失其薨年。   穆宗五子:恭僖皇后生敬宗皇帝,貞獻皇后生文宗皇帝,宣懿皇后生武宗皇帝;余二王,亡其母之氏、位。   懷懿太子湊,少雅裕,有尋矩。長慶元年始,王漳與安王同封。文宗即位,疾王守澄顓很,引支黨橈國,謀盡誅之,密引宰相宋申錫使為計。守澄客鄭注伺知之,以告,乃謀先事殺申錫。又以王賢,有中外望,因欲株聯大臣族夷之。乃令神策虞候豆盧著上飛變,且言:「宮史晏敬則、硃訓與申錫暱吏王師文圖不軌,訓嘗言上多疾,太子幼,若兄終弟及,必漳王立。申錫陰以金幣進王,而王亦以珍服厚答。」即捕訓等系神策獄,榜掠定其辭。諫官群伏閤極言,出獄牒付外雜治。注等懼事洩,乃請下詔貶王。帝未之悟,因黜湊為巢縣公,時大和五年也。命中人持詔即賜,且慰曰:「國法當爾,無它憂!」八年薨,贈齊王。注後以罪誅,帝哀湊被讒死不自明,開成三年追贈。   安王溶。初,楊賢妃得寵於文宗,晚稍多疾,妃陰請以王為嗣,密為自安地。帝與宰相李玨謀,玨謂不可,乃止。乃帝崩,仇士良立武宗,欲重己功,即擿溶嘗欲以為太子事,殺之。   敬宗五子:妃郭氏生普,余四王,亡母之氏、位。   悼懷太子普,姿性韶悟。寶歷元年始王晉。文宗愛之若己子,嘗欲為嗣。大和二年薨,帝惻念不能已,故贈恤加焉。敬宗第二子休復,文宗開成二年封梁王,第三子執中為襄王,第四子言揚為紀王,第五子成美為陳王。執中子寀為樂平郡王。   陳王成美。初,文宗以莊恪薨,大臣數請建東宮,開成四年,帝乃立成美為皇太子,典冊未具而帝崩,仇士良立武宗,殺之於邸。子儼王宣城郡。   文宗二子:王德妃生永,後宮生宗儉。   莊恪太子永,大和四年始王魯。帝以王幼,宜得賢輔,因召見傅和元亮。元亮以卒史進,有所問,不能答。帝責謂宰相:「王可教,官屬應任士大夫賢者,寧元亮比邪!」於是劇選戶部侍郎庾敬休兼王傅,太常卿鄭肅兼長史,戶部郎中李踐方兼司馬。六年,遂立為皇太子。帝承寶歷荒怠,身勤儉率天下,謂晉王生謹敏,欲引為嗣,會蚤夭,故久不議東宮事。及太子立,天下屬心焉。開成三年,詔宮臣詣崇明門謁朔望,侍讀偶日入對。太子稍事燕豫,不能壹循法,保傅戒告,■不納。又母愛弛,楊賢妃方幸,數譖之。帝它日震怒,御延英,引見群臣,詔曰:「太子多過失,不可屬天下,其議廢之。」群臣頓首言:「太子春秋盛,雖有過,尚可改。且天下本,不可輕動,惟陛下幸赦。」御史中丞狄兼暮流涕固爭,帝未決,罷。群臣又連章論救,意稍釋,詔太子還少陽院,以中人護視,誅幸暱數十人,敕侍讀竇宗直、周敬復詣院授經。然太子終不能自白其讒,而行己亦不加修也。是年暴薨,帝悔之。明年,下詔以陳王為太子,置酒殿中。有俳兒緣橦,父畏其顛,環走橦下。帝感動,謂左右曰:「朕有天下,返不能全一兒乎!」因泣下。即取坊工劉楚才等數人付京兆榜殺之,及禁中女倡十人斃永巷,皆短毀太子者。宰相楊嗣復等不及知,因言:「楚才等罪當誅,京兆殺之,不覆奏,敢以請。」翌日,詔京兆後有決死敕不覆者,亦許如故事以聞。   蔣王宗儉,開成二年始王。亡薨年。   武宗五子,其母氏、位皆不傳。   杞王峻,開成五年始王;益王峴,會昌二年始王,與兗、德、昌三王同封;兗王岐;德王嶧;昌王嵯:並逸其薨年。   宣宗十一子:元昭太后生懿宗皇帝,余皆亡其母之氏、位。   靖懷太子渼,會昌六年始王雍,與夔、慶二王同封。大中六年薨,有詔追冊。   雅王涇,大中元年始王。亡薨年。   通王滋,會昌六年始王夔,與慶王沂同封。帝初詔鄆王居十六宅,余五王處大明宮內院,以諫議大夫鄭漳、兵部郎中李鄴為侍讀,五日一謁乾符門,為王授經。鄆王立為懿宗,乃罷。滋徙王。昭宗乾寧三年,領侍衛諸軍。是時,誅王行瑜,而李茂貞怨,以兵入覲,詔滋與諸王分統安聖、奉宸、保寧、安化軍衛京師。天子將狩太原,韓建道迎之,留次華州。建畏王等有兵,遣人上急變,告諸王欲殺建,脅帝幸河中。帝驚,召建論之,稱疾不肯入。敕滋與睦王、濟王、韶王、彭王、韓王、沂王、陳王謁建自解,建留軍中,奏言:「中外異體,臣不可以私見。」又言:「晉八王擅權,卒敗天下。請歸十六宅,悉罷所領兵。」帝不許。建以兵環行在,請誅大將李筠。帝懼,斬筠以謝。建盡逐衛兵,自是天子孤弱矣。   初,帝使嗣延王戒丕、嗣丹王允往見李克用,二王還,建惡之;又嗣覃王嘗督軍伐茂貞,於是劾奏:「比歲兵纏近輔,諸王階其禍,使乘輿越在下籓,不得安,臣已請解其兵。今延、覃、丹三王尚陰計以危國,請誅之。」帝曰:「渠至是邪?」後三日,與劉季述矯詔以兵攻十六宅。諸王被發乘垣走,或升屋極號曰:「帝救我!」建乃將十一王並其屬至石堤谷殺之,徐以謀反聞,天下冤之。濟、韶、彭、韓、沂、陳、延、覃、丹九王,史逸其系胄雲。   慶王沂,大中十四年薨。   濮王澤,大中二年始王。亡薨年。   鄂王潤,大中五年始王。乾符三年薨。   懷王洽,大中八年與昭、康二王同封。亡薨年。   昭王汭,乾符三年薨。   康王汶,乾符四年薨。   廣王澭,大中十一年始王,與衛王同封。乾符四年薨。   衛王灌,大中十四年薨。   懿宗八子:惠安皇后生僖宗皇帝,恭憲皇后生昭宗皇帝,余六王亡其母氏、位。   魏王佾,鹹通三年始王,與涼、蜀二王同封。   涼王侹,乾符六年薨。   蜀王佶。   威王侃,鹹通六年始王郢,十年徙王。   吉王保,鹹通十三年始王,與睦王同封。王於兄弟為最賢。始,僖宗崩,王最長,將立之,楊復恭獨議以昭宗嗣。乾寧元年,李茂貞等以兵入京師,謀廢帝立王,會李克用以兵逐行瑜,乃止。   恭哀太子倚,初封睦王。為劉季述所殺,天復初追贈。   僖宗二子,史失其母氏、位。   建王震,中和元年始王;益王陛,光啟三年始王;並亡薨年。   昭宗十七子:積善皇后生裕及哀皇帝,余皆失母之氏、位。   德王裕,大順二年始王。帝幸華州,韓建已奪諸王兵,不自安,乃請王皇子之未王者,既又殺諸王,因請立裕為皇太子,釋言於四方,時乾寧四年也。劉季述等幽帝東內,奉裕即皇帝位。季述誅,裕匿右軍,或請殺之,帝曰:「太子沖孺,賊強立之,且何罪?」詔還少陽院,復為王。硃全忠自鳳翔還,見王春秋盛,標宇軒秀,忌之,密語崔胤曰:「王既竊帝矣,大義滅親,渠可留?公任宰相,盍啟之?」胤從容言如全忠意,帝不許。它日,以語全忠,全忠曰:「此國大事,臣安敢與?此必胤賣臣也。」乃免。帝遷洛,它日謂蔣玄暉曰:「德王,朕愛子,全忠奈何欲殺之?」言已泣下,自嚙指流血。玄暉即擿語全忠,全忠恚。帝被殺,玄暉置酒邀諸王九曲池,飲酣,皆殺之,投屍水中。   棣王祤,乾寧元年始王,與虔、沂、遂三王同封。   虔王禊。   沂王禋。   遂王禕。   景王秘,乾寧四年始王,與祁王同封。   祁王祺。   雅王禛,光化元年始王,與瓊王同封。   瓊王祥。   端王禎,天祐元年始王,與豐、和、登、嘉四王同封。   豐王祁。   和王福。   登王禧。   嘉王祜。   穎王禔,天祐二年始王,與蔡王祐同封。   蔡王祐。   贊曰:唐自中葉,宗室子孫多在京師,幼者或不出閤,雖以國王之,實與匹區夫不異,故無赫赫過惡,亦不能為王室軒輊,運極不還,與唐俱殫。然則歷數短長,自有底止。彼漢七國、晉八王,不得其效,愈速禍雲。 列傳第八 諸帝公主   世祖一女。   同安公主,高祖同母媦也。下嫁隋州刺史王裕。貞觀時,以屬尊進大長公主。嘗有疾,太宗躬省視,賜縑五百,姆侍皆有賚予。永徽初,賜實戶三百。薨年八十六。裕,隋司徒柬之子,終開府儀同三司。   高祖十九女。   長沙公主,下嫁馮少師。   襄陽公主,下嫁竇誕。   平陽昭公主,太穆皇后所生,下嫁柴紹。初,高祖兵興,主居長安,紹曰:「尊公將以兵清京師,我欲往,恐不能偕,奈何?」主曰:「公行矣,我自為計。」紹詭道走并州,主奔鄠,發家貲招南山亡命,得數百人以應帝。於是,名賊何潘仁壁司竹園,殺行人,稱總管,主遣家奴馬三寶喻降之,共攻鄠。別部賊李仲文、向善志、丘師利等各持所領會戲下,因略地盩厔、武功、始平,下之。乃申法誓眾,禁剽奪,遠近鹹附,勒兵七萬,威振關中。帝度河,紹以數百騎並南山來迎,主引精兵萬人與秦王會渭北。紹及主對置幕府,分定京師,號「娘子軍」。帝即位,以功給賚不涯。武德六年薨,葬加前後部羽葆、鼓吹、大路、麾幢、虎賁、甲卒、班劍。太常議:「婦人葬,古無鼓吹。」帝不從,曰:「鼓吹,軍樂也。往者主身執金鼓,參佐命,於古有邪?宜用之。」   高密公主,下嫁長孫孝政,又嫁段綸。綸,隋兵部尚書文振子,為工部尚書、杞國公。永徽六年主薨,遺命:「吾葬必令墓東向,以望獻陵,冀不忘孝也。」   長廣公主,始封桂陽。下嫁趙慈景。慈景,隴西人,帝美其姿制,故妻之。帝起兵,或勸亡去,對曰:「母以我為命,且安往?」吏捕繫於獄。帝平京師,引拜開化郡公,為相國府文學。進兵部侍郎。為華州刺史。討堯君素戰死、贈秦州刺史,謚曰忠。公主更嫁楊師道。聰悟有思,工為詩,豪侈自肆,晚稍折節,以壽薨。   長沙公主,始封萬春。下嫁豆盧寬子懷讓。   房陵公主,始封永嘉。下嫁竇奉節,又嫁賀蘭僧伽。   九江公主,下嫁執失思力。   廬陵公主,下嫁喬師望,為同州刺史。   南昌公主,下嫁蘇勖。   安平公主,下嫁楊思敬。   淮南公主,下嫁封道言。   真定公主,下嫁崔恭禮。   衡陽公主,下嫁阿史那社爾。   丹陽公主,下嫁薛萬徹。萬徹蠢甚,公主羞,不與同席者數月。太宗聞,笑焉,為置酒,悉召它婿與萬徹從容語,握槊賭所佩刀,陽不勝,遂解賜之。主喜,命同載以歸。   臨海公主,下嫁裴律師。   館陶公主,下嫁崔宣慶。   安定公主,始封千金。下嫁溫挺。挺死,又嫁鄭敬玄。   常樂公主,下嫁趙瑰。生女,為周王妃,武後殺之。逐瑰括州刺史,徙壽州。越王貞將舉兵,遺瑰書假道,瑰將應之。主進使者曰:「為我謝王,與其進,不與其退,。若諸王皆丈夫,不應掩久至是。我聞楊氏篡周,尉遲迥乃周出,猶能連突厥,使天下響震,況諸王國懿親,宗社所托,不捨生取義,尚何須邪?人臣同國患為忠,不同為逆,王等勉之。」王敗,周興劾瑰與主連謀,皆被殺。   太宗二十一女。   襄城公主,下嫁蕭銳。性孝睦,動循矩法,帝敕諸公主視為師式。有司告營別第,辭曰:「婦事舅姑如父母,異宮則定省闕。」止葺故第,門列雙戟而已。銳卒,更嫁姜簡。永徽二年薨,高宗舉哀於命婦朝堂,遣工部侍郎丘行淹馳驛弔祭,陪葬昭陵。喪次故城,帝登樓望哭以送柩。   汝南公主,蚤薨。   南平公主,下嫁王敬直,以累斥嶺南,更嫁劉玄意。   遂安公主,下嫁竇逵。逵死,又嫁王大禮。   長樂公主,下嫁長孫沖。帝以長孫皇后所生,故敕有司裝繼視長公主而倍之。魏徵曰:「昔漢明帝封諸王曰:『朕子安得同先帝子乎?』然則長公主者,尊公主矣。制有等差,渠可越也?」帝以語後,後曰:「嘗聞陛下厚禮徵而未知也,今聞其言,乃納主於義,社稷臣也。妾於陛下,夫婦之重,有所言,猶候顏色,況臣下情隔禮殊,而敢犯嚴顏陳忠言哉!願許之,與天下為公。」帝大悅,因請繼帛四十匹、錢四十萬即徵家賜之。   豫章公主,下嫁唐義識。   北景公主,始封巴陵。下嫁柴令武,坐與房遺愛謀反,同主賜死。顯慶中追贈,立廟於墓,四時祭以少牢。   普安公主,下嫁史仁表。   東陽公主,下嫁高履行。高宗即位,進為大長公主。韋正矩之誅,主坐婚家,斥徙集州。又坐章懷太子累,奪邑封。以長孫無忌舅族也,故武後惡之,垂拱中,並二子徙置巫州。   臨川公主,韋貴妃所生。下嫁周道務。主工籀隸,能屬文。高宗立,上《孝德頌》,帝下詔褒答。永徽初,進長公主,恩賞卓異。永淳初薨。道務,殿中大監、譙郡公范之子。初,道務孺褓時,以功臣子養宮中。范卒,還第,毀瘠如成人。復內之,年十四乃得出。歷營州都督,檢校右驍衛將軍。謚曰襄。   清河公主名敬,字德賢,下嫁程懷亮,薨麟德時,陪葬昭陵。懷亮,知節子也,終寧遠將軍。   蘭陵公主名淑,字麗貞,下嫁竇懷悊,薨顯慶時。懷悊官兗州都督,太穆皇后之族子。   晉安公主,下嫁韋思安,又嫁楊仁輅。   安康公主,下嫁獨孤謀。   新興公主,下嫁長孫曦。   城陽公主,下嫁杜荷,坐太子承乾事誅,又嫁薛瓘。初,主之婚,帝使卜之,繇曰:「二火皆食,始同榮,末同戚,請晝昏則吉。」馬周諫曰:「朝謁以朝,思相戒也;講習以晝,思相成也;燕飲以昃,思相歡也;婚合以夜,思相親也。故上下有成,內外有親,動息有時,吉凶有儀。今先亂其始,不可為也。夫卜所以決疑,若黷禮慢先,聖人所不用。」帝乃止。麟德初,瓘歷左奉宸衛將軍。主坐巫蠱,斥瓘房州刺史,主從之官。鹹亨中,主薨而瓘卒,雙柩還京師。子顗,封河東縣侯、濟州刺史。琅邪王衝起兵,顗與弟紹以所部庸、調作兵募士,且應之。沖敗,殺都吏以滅口。事洩,下獄俱死。   合浦公主,始封高陽。下嫁房玄齡子遺愛。主,帝所愛,故禮異它婿。主負所愛而驕。房遺直以嫡當拜銀青光祿大夫,讓弟遺愛,帝不許。玄齡卒,主導遺愛異貲,既而反譖之,遺直自言,帝痛讓主,乃免。自是稍疏外,主怏怏。會御史劾盜,得浮屠辯機金寶神枕,自言主所賜。初,浮屠廬主之封地,會主與遺愛獵,見而悅之,具帳其廬,與之亂,更以二女子從遺愛,私餉億計。至是,浮屠殊死,殺奴婢十餘。主益望,帝崩無哀容。又浮屠智勖迎占禍福,惠弘能視鬼,道士李晃高醫,皆私侍主。主使掖廷令陳玄運伺宮省禨祥,步星次。永徽中,與遺愛謀反,賜死。顯慶時追贈。   金山公主,蚤薨。   晉陽公主字明達,幼字兕子,文德皇后所生。未嘗見喜慍色。帝有所怒責,必伺顏徐徐辯解,故省中多蒙其惠,莫不譽愛。後崩,時主始孩,不之識;及五歲,經後所游地,哀不自勝。帝諸子,唯晉王及主最少,故親畜之。王每出閤,主送至虔化門;泣而別。王勝衣,班於朝,主泣曰:「兄今與群臣同列,不得在內乎?」帝亦為流涕。主臨帝飛白書,下不能辨。薨年十二。帝閱三旬不常膳,日數十哀,因以擭翩C群臣進勉,帝曰:「朕渠不知悲愛無益?而不能已,我亦不知其所以然。」因詔有司簿主湯沐余貲,營佛祠墓側。   常山公主,未及下嫁,薨顯慶時。   新城公主,晉陽母弟也。下嫁長孫詮,詮以罪徙巂州。更嫁韋正矩,為奉冕大夫,遇主不以禮。俄而主暴薨,高宗詔三司雜治,正矩不能辯,伏誅。以皇后禮葬昭陵旁。   高宗三女。   義陽公主,蕭淑妃所生,下嫁權毅。   高安公主,義陽母弟也。始封宣城。下嫁穎州刺史王勖。天授中,勖為武後所誅。神龍初,進冊長公主,實封千戶,開府置官屬。睿宗立,增戶千。薨開元時,玄宗哭於暉政門,遣大鴻臚持節赴吊,京兆尹攝鴻臚護喪事。   太平公主,則天皇后所生,後愛之傾諸女。榮國夫人死,後丐主為道士,以幸冥福。儀鳳中,吐蕃請主下嫁,後不欲棄之夷,乃真築宮,如方士薰戒,以拒和親事。久之,主衣紫袍玉帶,折上巾,具紛礪,歌舞帝前。帝及後大笑曰:「兒不為武官,何遽爾?」主曰:「以賜駙馬可乎?」帝識其意,擇薛紹尚之。假萬年縣為婚館,門隘不能容翟車,有司毀垣以入,自興安門設燎相屬,道樾為枯。紹死,更嫁武承嗣,會承嗣小疾,罷昏。後殺武攸暨妻,以配主。主方額廣頤,多陰謀,後常謂「類我」。而主內與謀,外檢畏,終後世無它訾。   永淳之前,親王食實戶八百,增至千輒止;公主不過三百,而主獨加戶五十。及聖歷時,進及三千戶。預誅二張功,增號鎮國,與相王均封五千,而薛、武二家女皆食實封。主與相王衛王成王、長寧安樂二公主給衛士,環第十步一區,持兵呵衛,僭肖宮省。神龍時,與長寧、安樂、宜城、新都、定安、金城凡七公主,皆開府置官屬,視親王。安樂戶至三千,長寧二千五百,府不置長史。宜城、定安非韋後所生,戶止二千。主三子:崇簡、崇敏、崇行,皆拜三品。   韋後、上官昭容用事,自以謀出主下遠甚,憚之。主亦自以軋而可勝,故益橫。於是推進天下士,謂儒者多窶狹,厚持金帛謝之,以動大議,遠近翕然響之。   玄宗將誅韋氏,主與秘計,遣子崇簡從。事定,將立相王,未有以發其端者。主顧溫王乃兒子,可劫以為功,乃入見王曰:「天下事歸相王,此非兒所坐。」乃掖王下,取乘輿服進睿宗。睿宗即位,主權由此震天下,加實封至萬戶,三子封王,余皆祭酒、九卿。主每奏事,漏數徙乃得退,所言皆從。有所論薦,或自寒冗躐進至侍從,旋踵將相。朝廷大政事非關決不下,聞不朝,則宰相就第咨判,天子殆畫可而已。主侍武後久,善策人主微指,先事逢合,無不中。田園遍近甸,皆上腴。吳、蜀、嶺嶠市作器用,州縣護送,道相望也。天下珍滋譎怪充於家,供帳聲伎與天子等。侍兒曳紈谷者數百,奴伯嫗監千人,隴右牧馬至萬匹。   長安浮屠慧范畜貲千萬,諧結權近,本善張易之。及易之誅,或言其豫謀者,於是封上庸郡公,月給奉稍。主乳媼與通,奏擢三品御史大夫。御史魏傳弓劾其奸贓四十萬,請論死。中宗欲赦之,進曰:「刑賞,國大事,陛下賞已妄加矣,又欲廢刑,天下其謂何?」帝不得已,削銀青階。大夫薛謙光劾慧范不法,不可貸,主為申理,故謙光等反得罪。   玄宗以太子監國,使宋王、岐王總禁兵。主恚權分,乘輦至光范門,召宰相白廢太子。於是宋璟、姚元之不悅,請出主東都,帝不許,詔主居蒲州。主大望,太子懼,奏斥璟、元之以銷戢怨嫌。監察御史慕容珣復劾慧范事,帝疑珣離間骨肉,貶密州司馬。主居外四月,太子表追還京師。   時宰相七人,五出主門下。又左羽林大將軍常元楷、知羽林軍李慈皆私謁主。主內忌太子明,又宰相皆其黨,乃有逆謀。先天二年,與尚書左僕射竇懷貞、侍中岑羲、中書令蕭至忠崔湜、太子少保薛稷、雍州長史李晉、右散騎常侍昭文館學士賈膺福、鴻臚卿唐晙及元楷、慈、慧范等謀廢太子,使元楷、慈舉羽林兵入武德殿殺太子,懷貞、羲、至忠舉兵南衙為應。既有日矣,太子得其奸,召岐王、薛王、兵部尚書郭元振、將軍王毛仲、殿中少監姜皎、中書侍郎王琚、吏部侍郎崔日用定策。前一日,因毛仲取內閒馬三百,率太僕少卿李令問王守一、內侍高力士、果毅李守德叩虔化門,梟元楷、慈於北闕下,縛膺福內客省,執羲、至忠至朝堂,斬之,因大赦天下。主聞變,亡入南山,三日不出,賜死於第。諸子及黨與死者數十人。簿其田貲,瑰寶若山,督子貸,凡三年不能盡。崇簡素知主謀,苦諫,主怒,榜掠尤楚,至是復官爵,賜氏李。始,主作觀池樂游原,以為盛集,既敗,賜寧、申、岐、薛四王,都人歲祓禊其地。   中宗八女。   新都公主,下嫁武延暉。   宜城公主,始封義安郡主。下嫁裴巽。巽有嬖姝,主恚,刖耳劓鼻,且斷巽發。帝怒,斥為縣主,巽左遷。久之,復故封。神龍元年,與長寧、新寧、義安、安樂、新平五郡主皆進封。   定安公主,始封新寧郡。下嫁王同皎。同皎得罪,神龍時,又嫁韋濯。濯即韋皇后從祖弟,以衛尉少卿誅,更嫁太府卿崔銑。主薨,王同皎子請與父合葬,給事中夏侯銛曰:「主義絕王廟,恩成崔室,逝者有知,同皎將拒諸泉。」銑或訴於帝,乃止。銛坐是貶瀘州都督。   長寧公主,韋庶人所生,下嫁楊慎交。造第東都,使楊務廉營總。第成,府財幾竭,乃擢務廉將作大匠。又取西京高士廉第、左金吾衛故營合為宅,右屬都城,左頫大道,作三重樓以馮觀,築山浚池。帝及後數臨幸,置酒賦詩。又並坊西隙地廣鞠場。東都廢永昌縣,主丐其治為府,以地瀕洛,築鄣之,崇台、蜚觀相聯屬。無慮費二十萬。魏王泰故第,東西盡一坊,瀦沼三百畝,泰薨,以與民。至是,主丐得之,亭閣華詭捋西京。內倚母愛,寵傾一朝,與安樂宜城二主、後蚼G郕國崇國夫人爭任事,賕謁紛紜。東都第成,不及居,韋氏敗,斥慎交絳州別駕,主偕往,乃請以東都第為景雲祠,而西京鬻第,評木石直,為錢二十億萬。開元十六年,慎交死,主更嫁蘇彥伯。務廉卒坐贓數十萬,廢終身。   永壽公主,下嫁韋曋部C蚤薨,長安初追贈。   永泰公主,以郡主下嫁武延基。大足中,忤張易之,為武後所殺。帝追贈,以禮改葬,號墓為陵。   安樂公主,最幼女。帝遷房陵而主生,解衣以褓之,名曰裹兒。姝秀辯敏,後尤愛之。下嫁武崇訓。帝復位,光艷動天下,侯王柄臣多出其門。嘗作詔,箝其前,請帝署可,帝笑從之。又請為皇太女,左僕射魏元忠諫不可,主曰:「元忠,山東木強,烏足論國事?阿武子尚為天子,天子女有不可乎?」與太平等七公主皆開府,而主府官屬尤濫,皆出屠販,納訾售官,降墨敕斜封授之,故號「斜封官」。主營第及安樂佛廬,皆憲寫宮省,而工緻過之。嘗請昆明池為私沼,帝曰:「先帝未有以與人者。」主不悅,自鑿定昆池,延袤數里。定,言可抗訂之也。司農卿趙履溫為繕治,累石肖華山,磴彴橫邪,回淵九折,以石瀵水。又為寶爐,鏤怪獸神禽,間以璩貝珊瑚,不可涯計。崇訓死,主素與武延秀亂,即嫁之。是日,假後車輅,自宮送至第,帝與後為御安福門臨觀,詔雍州長史竇懷貞為禮會使,弘文學士為儐,相王障車,捐賜金帛不貲。翌日,大會群臣太極殿,主被翠服出,向天子再拜,南面拜公卿,公卿皆伏地稽首。武攸暨與太平公主偶舞為帝壽。賜群臣帛數十萬。帝御承天門,大赦,因賜民酺三日,內外官賜勳,緣禮官屬兼階、爵。奪臨川長公主宅以為第,旁徹民廬,怨聲囂然。第成,禁藏空殫,假萬騎仗、內音樂送主還第,天子親幸,宴近臣。崇訓子方數歲,拜太常卿,封鎬國公,實封戶五百。公主滿孺月,帝、後復幸第,大赦天下。時主與長寧、定安三家廝台掠民子女為奴婢,左台侍御史袁從一縛送獄,主入訴,帝為手詔喻免。從一曰:「陛下納主訴,縱奴騶掠平民,何以治天下?臣知放奴則免禍,劾奴則得罪於主,然不忍屈陛下法,自偷生也。」不納。臨淄王誅庶人,主方覽鏡作眉,聞亂,走至右延明門,兵及,斬其首。追貶為「悖逆庶人」。睿宗即位,詔以二品禮葬之。趙履溫諂事主,嘗褫朝服,以項挽車。庶人死,蹈舞承天門呼萬歲,臨淄王斬之,父子同刑。百姓疾其興役,割取肉去。   成安公主,字季姜。始封新平。下嫁韋捷。捷以韋後從子誅,主後薨。   睿宗十一女。   壽昌公主,下嫁崔真。   安興昭懷公主,蚤薨。   荊山公主,下嫁薛伯陽。   淮陽公主,下嫁王承慶。   代國公主名華,字華婉,劉皇后所生。下嫁鄭萬鈞。   涼國公主字華莊,始封仙源。下嫁薛伯陽。   薛國公主,始封清陽。下嫁王守一。守一誅,更嫁裴巽。   鄎國公主,崔貴妃所生。三歲而妃薨,哭泣不食三日,如成人。始封荊山。下嫁薛儆,又嫁鄭孝義。開元初,封邑至千四百戶。   金仙公主,始封西城縣主。景雲初進封。太極元年,與玉真公主皆為道士,築觀京師,又方士史崇玄為師。崇玄本寒人,事太平公主,得出入禁中,拜鴻臚卿,聲勢光重。觀始興,詔崇玄護作,日萬人。群浮屠疾之,以錢數十萬賂狂人段謙冒入承天門,升太極殿,自稱天子。有司執之,辭曰:「崇玄使我來。」詔流嶺南,且敕浮屠、方士無兩競。太平敗,崇玄伏誅。   玉真公主字持盈,始封崇昌縣主。俄進號上清玄都大洞三景師。天寶三載,上言曰:「先帝許妾捨家,今仍叨主第,食租賦,誠願去公主號,罷邑司,歸之王府。」玄宗不許。又言:「妾,高宗之孫,睿宗之女,陛下之女弟,於天下不為賤,何必名系主號、資湯沐,然後為貴、?請入數百家之產,延十年之命。」帝知至意,乃許之。薨寶應時。   霍國公主,下嫁裴虛己。   玄宗二十九女。   永穆公主,下嫁王繇。   常芬公主,下嫁張去奢。   孝昌公主,蚤薨。   唐昌公主,下嫁薛蛂C   靈昌公主,蚤薨。   常山公主,下嫁薛譚,又嫁竇澤。   萬安公主,天寶時為道士。   開元新制:長公主封戶二千,帝妹戶千,率以三丁為限;皇子王戶二千,主半之。左右以為薄。帝曰:「百姓租賦非我有,士出萬死,賞不過束帛,女何功而享多戶邪?使知儉嗇,不亦可乎?」於是,公主所稟殆不給車服。後咸宜以母愛益封至千戶,諸主皆增,自是著於令。主不下嫁,亦封千戶,有司給奴婢如令。   上仙公主,蚤薨。   懷思公主,蚤薨,葬築台,號登真。   晉國公主,始封高都。下嫁崔惠童。貞元元年,與衛、楚、宋、齊、宿、蕭、鄧、紀、郜國九公主同徙封。   新昌公主,下嫁蕭衡。   臨晉公主,皇甫淑妃所生。下嫁郭潛曜。薨大歷時。   衛國公主,始封建平。下嫁豆盧建,又嫁楊說。薨貞元時。   真陽公主,下嫁源清,又嫁蘇震。   信成公主,下嫁獨孤明。   楚國公主,始封壽春。下嫁吳澄江。上皇居西宮,獨主得入侍。興元元年,請為道士,詔可,賜名上善。   普康公主,蚤薨。鹹通九年追封。   昌樂公主,高才人所生。下嫁竇鍔。薨大歷時。   永寧公主,下嫁裴齊丘。   宋國公主,始封平昌。下嫁溫西華,又嫁楊徽。薨元和時。   齊國公主,始封興信,徙封寧親。下嫁張□,又嫁裴穎,末嫁楊敷。薨貞元時。   鹹直公主,貞順皇后所生。下嫁楊洄,又嫁崔嵩。薨興元時。   宜春公主,蚤薨。   廣寧公主,董芳儀所生。下嫁程昌胤,又嫁蘇克貞。薨大歷時。   萬春公主,杜美人所生。下嫁楊朏,又嫁楊錡。薨大歷時。   太華公主,貞順皇后所生。下嫁楊錡。薨天寶時。   壽光公主,下嫁郭液。   樂城公主,下嫁薛履謙,坐嗣岐王珍事誅。   新平公主,常才人所生。幼智敏,習知圖訓,帝賢之。下嫁裴□,又嫁姜慶初。慶初得罪,主幽禁中。薨大歷時。   壽安公主,曹野那姬所生。孕九月而育,帝惡之,詔衣羽人服。代宗以廣平王入謁,帝字呼主曰:「蟲娘,汝後可與名王在靈州請封。」下嫁蘇發。   肅宗七女。   宿國公主,始封長樂。下嫁豆盧湛。   蕭國公主,始封寧國。下嫁鄭巽,又嫁薛康衡。乾元元年,降回紇英武威遠可汗,乃置府。二年,還朝。貞元中,讓府屬,更置邑司。   和政公主,章敬太后所生。生三歲,後崩,養於韋妃。性敏惠,事妃有孝稱。下嫁柳潭。安祿山陷京師,寧國公主方嫠居,主棄三子,奪潭馬以載寧國,身與潭步,日百里,潭躬水薪,主射爨,以奉寧國。初,潭兄澄之妻,楊貴妃姊也,勢幸傾朝,公主未嘗干以私;及死,撫其子如所生。從玄宗至蜀,始封,遷潭駙馬都尉。郭千仞反,玄宗御玄英樓諭降之,不聽。潭率折衝張義童等殊死鬥,主彀弓授潭,潭手斬賊五十級,平之。肅宗有疾,主侍左右勤勞,詔賜田,以女弟寶章主未有賜,固讓不敢當。阿布思之妻隸掖廷,帝宴,使衣綠衣為倡。主諫曰:「布思誠逆人,妻不容近至尊;無罪,不可與群倡處。」帝為免出之。自兵興,財用耗,主以貿易取奇贏千萬澹軍。及帝山陵,又進邑入千萬。代宗初立,屢陳人間利病、國家盛衰事,天子鄉納。吐蕃犯京師,主避地南奔,次商於,遇群盜,主諭以禍福,皆稽顙願為奴。代宗以主貧,詔諸節度餉億,主一不取。親紉綻裳衣,諸子不服紈絺。廣德時,吐蕃再入寇,主方妊,入語備邊計,潭固止,主曰:「君獨無兄乎?」入見內殿。翌日,免乳而薨。   郯國公主,始封大寧。下嫁張清。薨貞元時。   紀國公主,始封宜寧。下嫁鄭沛。薨元和時。   永和公主,韋妃所生。始封寶章。下嫁王詮。薨大歷時。   郜國公主,始封延光。下嫁裴徽,又嫁蕭升。升卒,主與彭州司馬李萬亂,而蜀州別駕蕭鼎、澧陽令韋惲、太子詹事李皆私侍主家。久之,奸聞。德宗怒,幽主它第,杖殺萬,斥鼎、惲、弁嶺表。貞元四年,又以厭蠱廢。六年薨。子位,坐為蠱祝,囚端州,佩、儒、偲囚房州,前生子駙馬都尉裴液囚錦州。主女為皇太子妃,帝畏妃怨望,將殺之,未發,會主薨,太子屬疾,乃殺妃以厭災,謚曰惠。   代宗十八女。   靈仙公主,蚤薨,追封。   真定公主,蚤薨,追封。   永清公主,下嫁裴仿。   齊國昭懿公主,崔貴妃所生。始封昇平。下嫁郭曖。大歷末,寰內民訴涇水為磑壅不得溉田,京兆尹黎干以請,詔撤磑以水與民。時主及曖家皆有磑,丐留,帝曰:「吾為蒼生,若可為諸戚唱!」即日毀,由是廢者八十所。憲宗即位,獻女伎,帝曰:「太上皇不受獻,朕何敢違?」還之。薨元和時,贈號國,賜謚。穆宗立,復贈封。   華陽公主,貞懿皇后所生。韶悟過人,帝愛之。視帝所喜,必善遇;所惡,曲全之。大歷七年,以病丐為道士,號瓊華真人。病甚,嚙帝指傷。薨,追封。   玉清公主,蚤薨,追封。   嘉豐公主,下嫁高怡。與普寧公主同降,有司具冊禮光順門,以雨不克,罷。薨建中時。   長林公主,下嫁衛尉少卿沈明。貞元二年具冊禮,德宗不御正殿,不設樂,遂為故事。薨元和時。   太和公主,蚤薨,追封。   趙國莊懿公主,始封武清。貞元元年,徙封嘉誠。下嫁魏博節度使田緒,德宗幸望春亭臨餞。厭翟敝不可乘,以金根代之。公主出降,乘金根車,自主始。薨元和時,贈封及謚。   玉虛公主,蚤薨。   普寧公主,下嫁吳士廣。   晉陽公主,下嫁太常少卿裴液。薨大和時。   義清公主,下嫁秘書少監柳杲。   壽昌公主,下嫁光祿少卿竇克良。薨貞元時。   新都公主,貞元十二年下嫁田華,具禮光順門,五禮由是廢。   西平公主,蚤薨。   章寧公主,蚤薨。   德宗十一女。   韓國貞穆公主,昭德皇后所生。幼謹孝,帝愛之。始封唐安。將下嫁秘書少監韋宥,未克而硃泚亂,從至城固薨,加封謚。   魏國憲穆公主,始封義陽。下嫁王士平。主恣橫不法,帝幽之禁中;錮士平於第,久之,拜安州刺史,坐交中人貶賀州司戶參軍。門下客蔡南史、獨孤申叔為主作《團雪散雪辭》狀離曠意。帝聞,怒,捕南史等逐之,幾廢時士科。薨,追封及謚。   鄭國莊穆公主,始封義章。下嫁張孝忠子茂宗。薨,加贈及謚。   臨真公主,下嫁秘書少監薛釗。薨元和時。   永陽公主,下嫁殿中少監崔諲。   普寧公主,蚤薨。   文安公主,丐為道士。薨大和時。   燕國襄穆公主,始封鹹安。下降回紇武義成功可汗,置府。薨元和時,追封及謚。   義川公主,蚤薨。   宜都公主,下嫁殿中少監柳昱。薨貞元時。   晉平公主,蚤薨。   順宗十一女。   漢陽公主名暢,莊憲皇后所生。始封德陽郡主。下嫁郭鏦。辭歸第,涕泣不自勝,德宗曰:「兒有不足邪?」對曰:「思相離,無他恨也。」帝亦泣,顧太子曰:「真而子也。」   永貞元年,與諸公主皆進封。時戚近爭為奢詡事,主獨以儉,常用鐵簪畫壁,記田租所入。文宗尤惡世流侈,因主入,問曰:「姑所服,何年法也?今之弊,何代而然?」對曰:「妾自貞元時辭宮,所服皆當時賜,未嘗改變。元和後,數用兵,悉出禁藏纖麗物賞戰士,由是散於人間,內外相矜,忸以成風。若陛下示所好於下,誰敢不變?」帝悅,詔宮人視主衣制廣狹,遍諭諸主,且敕京兆尹禁切浮靡。主嘗誨諸女曰:「先姑有言,吾與若皆帝子,驕盈貴侈,可戒不可恃。」開成五年薨。   梁國恭靖公主,與漢陽同生。始封咸寧郡主,徙普安。下嫁鄭何。薨,追封及謚。   東陽公主,始封信安郡主。下嫁崔杞。   西河公主,始封武陵郡主。下嫁沈翬。薨鹹通時。   雲安公主,亦漢陽同生。下嫁劉士涇。   襄陽公主,始封晉康縣主。下嫁張孝忠子克禮。主縱恣,常微行市裡。有薛樞、薛渾、李元本皆得私侍,而渾尤愛,至謁渾母如姑。有司欲致詰,多與金,使不得發。克禮以聞,穆宗幽主禁中。元本乃功臣惟簡子,故貸死,流象州,樞、渾崖州。   潯陽公主,崔昭儀所生。大和三年,與平恩、邵陽二公主並為道士,歲賜封物七百匹。   臨汝公主,崔昭訓所生。蚤薨。   虢國公主,始封清源郡主,徙陽安。下嫁王承系。薨,追封。   平恩公主,蚤薨。   邵陽公主,蚤薨。   憲宗十八女。   梁國惠康公主,始封普寧。帝特愛之。下嫁於季友。元和中,徙永昌。薨,詔追封及謚。將葬,度支奏義陽、義章公主葬用錢四千萬,有詔減千萬。   永嘉公主,為道士。   衡陽公主,蚤薨。   宣城公主,下嫁沈。   鄭國溫儀公主,始封汾陽。下嫁韋讓。薨,追封及謚。   岐陽莊淑公主,懿安皇后所生。下嫁杜悰,帝為御正殿臨遣,繇西朝堂出,復御延喜門,止主車,大賜賓從金錢。開第昌化裡,疏龍首池為沼。後家上尚父大通裡亭為主別館。貴震當世。然主事舅姑以禮聞,所賜奴婢偃蹇,皆上還,丐直自市。悰為澧州刺史,主與偕,從者不二十婢,乘驢,不肉食,州縣供具,拒不受。姑寢疾,主不解衣,藥糜不嘗不進。開成中,悰自忠武入朝,主疾侵,曰:「願朝興慶宮,雖死於道,不恨。」道薨。   陳留公主,下嫁裴損。損為太子諭德。   真寧公主,下嫁薛翃。   南康公主,下嫁沈汾。薨鹹通時。   臨真公主,始封襄城。下嫁衛洙。薨鹹通時。   普康公主,蚤薨。   真源公主,始封安陵。下嫁杜中立。   永順公主,下嫁劉弘景。   安平公主,下嫁劉異。宣宗即位,宰相以異為平盧節度使,帝曰:「朕唯一妹,欲時見之。」乃止。後隨異居外,歲時輒乘馹入朝。薨乾符時。   永安公主,長慶初,許下嫁回鶻保義可汗,會可汗死,止不行。太和中,丐為道士,詔賜邑印,如尋陽公主故事,且歸婚貲。   義寧公主,未及下嫁薨。   定安公主,始封太和。下嫁回鶻崇德可汗。會昌三年來歸,詔宗正卿李仍叔、秘書監李踐方等告景陵。主次太原,詔使勞問系塗,以黠戛斯所獻白貂皮、玉指環往賜。至京師,詔百官迎謁再拜。故事:邑司官承命答拜,有司議:「邑司官卑,不可當。」群臣請以主左右上媵戴鬢帛承拜,兩襠持命。又詔神策軍四百具鹵簿,群臣班迓。主乘輅謁憲、穆二室,欷歔流涕,退詣光順門易服、褫冠曈待罪,自言和親無狀。帝使中人勞慰,復冠曈乃入,群臣賀天子。又詣興慶宮。明日,主謁太皇太后。進封長公主,遂廢太和府。主始至,宣城以下七主不出迎,武宗怒。差奪封絹贖罪。宰相建言:「禮始中壺,行天下,王化之美也,請載於史,示後世。」詔可。   貴鄉公主,蚤薨。   穆宗八女。   義豐公主,武貴妃所生。下嫁韋處仁。薨鹹通時。   淮陽公主,張昭儀所生。下嫁柳正元。   延安公主,下嫁竇浣。   金堂公主,始封晉陵。下嫁郭仲恭。薨乾符時。   清源公主,薨太和時。   饒陽公主,下嫁郭仲詞。   義昌公主,為道士。薨鹹通時。   安康公主,為道士。乾符四年,以主在外頗擾人,詔與永興、天長、寧國、興唐四主還南內。   敬宗三女。   永興公主。   天長公主。   寧國公主,薨廣明時。   文宗四女。   興唐公主。   西平公主。   郎寧公主,薨鹹通時。   光化公主,薨廣明時。   武宗七女。   昌樂公主。   壽春公主。   長寧公主,薨大中時。   延慶公主。   靜樂公主,薨鹹通時。   樂溫公主。   永清公主,薨鹹通時。   宣宗十一女。   萬壽公主,下嫁鄭顥。主,帝所愛,前此下詔:「先王制禮,貴賤共之。萬壽公主奉舅姑,宜從士人法。」舊制:車輿以鐐金釦飾。帝曰:「我以儉率天下,宜自近始,易以銅。」主每進見,帝必諄勉篤誨,曰:「無鄙夫家,無干時事。」又曰:「太平、安樂之禍,不可不戒!」故諸主祗畏,爭為可喜事。帝遂詔:「夫婦,教化之端。其公主、縣主有子而寡,不得復嫁。」   永福公主。   齊國恭懷公主,始封西華。下嫁嚴祁。祁為刑部侍郎。主薨大中時,追贈及謚。   廣德公主,下嫁於琮。初,琮尚永福公主,主與帝食,怒折匕箸,帝曰:「此可為士人妻乎?」更許琮尚主。琮為黃巢所害,主泣曰:「今日誼不獨存,賊宜殺我!」巢不許,乃縊室中。主治家有禮法,嘗從琮貶韶州,侍者才數人,卻州縣饋遺。凡內外冠、婚、喪、祭,主皆身答勞,疏戚鹹得其心,為世聞婦。   義和公主。   饒安公主。   盛唐公主。   平原公主,薨鹹通時,已而追封。   唐陽公主。   許昌莊肅公主,下嫁柳陟。薨中和時。   豐陽公主。   懿宗八女。   衛國文懿公主,郭淑妃所生。始封同昌。下嫁韋保衡。鹹通十年薨。帝既素所愛,自製輓歌,群臣畢和。又許百官祭以金貝、寓車、廞服,火之,民爭取煨以汰寶。及葬,帝與妃坐延興門,哭以過柩,仗衛彌數十里,冶金為俑,怪寶千計實墓中,與乳保同葬。追封及謚。   安化公主。   普康公主。   昌元公主,薨鹹通時。   昌寧公主。   金華公主。   仁壽公主。   永壽公主。   僖宗二女。   唐興公主。   永平公主。   昭宗十一女。   新安公主。   平原公主,積善皇后所生。帝在鳳翔,以主下嫁李茂貞子繼   侃,後謂不可。帝曰:「不爾,我無安所!」是日,宴內殿,茂貞坐帝東南,主拜殿上。繼侃族兄弟皆西向立,主遍拜之。及帝還,硃全忠移茂貞書,取主還京師。   信都公主。   益昌公主。   德清公主。   太康公主。   永明公主,蚤薨。   新興公主。   普安公主。   樂平公主。   贊曰:婦人內夫家,雖天姬之貴,史官猶外而不詳。又僖、昭之亂,典策埃滅,故諸帝公主降日、薨年,粗得其概,亡者闕而不書。 列傳第九 李密   李密,字玄邃,一字法主,其先遼東襄平人。曾祖弼,魏司徒 ,賜姓徒何氏,入周為太師、魏國公。祖曜,邢國公。父寬,隋上柱國、蒲山郡公。遂家長安。   密趣解雄遠,多策略,散家貲養客禮賢不愛藉。以廕為左親衛府大都督、東宮千牛備身。額銳角方,瞳子黑白明澈。煬帝見之,謂宇文述曰:「左仗下黑色小兒為誰?」曰:「蒲山公李寬子密。」帝曰:「此兒顧盼不常,無入衛。」它日,述諭密曰:「君世素貴,當以才學顯,何事三衛間哉!」密大喜,謝病去,感厲讀書。聞包愷在緱山,往從之。以蒲韉乘牛,掛《漢書》一帙角上,行且讀。越國公楊素適見於道,按轡躡其後,曰:「何書生勤如此?」密識素,下拜。問所讀,曰:「《項羽傳》。」因與語,奇之。歸謂子玄感曰:「吾觀密識度,非若等輩。」玄感遂傾心結納。嘗私自密曰:「上多忌,隋歷且不長,中原有一日警,公與我孰後先?」密曰:「決兩陣之勝,噫嗚咄嗟,足以讋敵,我不如公。攬天下英雄馭之,使遠近歸屬,公不如我。」   大業九年,玄感舉兵黎陽,遣人入關迎密。密至,謀曰:「今天子遠在遼左,去幽州尚千里,南限鉅海,北阻強胡,號令所通,惟榆林一道爾。若鼓而入薊,直扼其喉,高麗抗其前,我乘其後,不旬月繼糧竭,舉麾召之,眾可盡取,然後傳檄而南,天下定矣,上計也。關中四塞之地,彼留守衛文升,易人耳。若徑行勿留,直保長安,據函、崤,東制諸夏,是隋亡襟帶,我勢萬全,中計也。若因近趣便,先取東都,頓兵堅城下,不可以勝負決,下計也。」玄感曰:「公之下計,乃吾上策。今百官家屬皆在洛,當先取之,以搖其心。且經城不拔,何以示武?」密計不行。玄感至東都,所戰必克,自謂功在旦暮。既獲內史舍人韋福嗣,遂任之,故謀不專密。福嗣恥見執,策議皆持兩端。密揣其貳,謂玄感曰:「福嗣窮,為我虜,志在觀望。公初舉大事,奸人在側,事必敗,請斬以徇。」不從。密謂所親曰:「玄感好反而不圖勝,吾屬虜矣!」福嗣果遁去。會左武候大將軍李子雄得罪,傳送行在,道殺使者,奔玄感,勸舉大號。玄感問密,密曰:「昔張耳諫陳勝自王,荀彧止魏武求九錫,皆見疑外。今密將無類之乎?然阿諛順旨,非義士也。且公雖屢勝,而郡縣未有應者,東都尚強,救兵踵來,公當率精甲,身定關中,奈何亟自帝?」玄感笑而止。   及隋軍至,玄感曰:「策安決?」密曰:「元弘嗣方戍隴右,可陽言其反,使迎我,因引軍西。」從之。至陝,欲圍弘農宮,密曰:「今紿眾入關,機在速,而追兵踵我,若前不得據險,退無所守,何以共完!」玄感不聽。留攻三日,不能拔,引去,至閺鄉,追及而敗。   密羸行入關,為邏所獲,與支黨護送帝所。密謂眾曰:「吾等至行在,且菹醢,今尚可以計脫,何為安就鼎鑊?」眾然之。乃令出所有金示監使曰:「即死,幸報德。」使者顧金,禁漸弛,益市酒,飲笑歡嘩,守者懈,密等遂夜亡去。抵平原,賊郝孝德不見禮,去之淮陽。歲饑,削木皮以食。變姓名為劉智遠,教授諸生自給,鬱鬱不得志,哀吟泣下。人有告太守趙佗者,佗捕之,遁免。往依洐G婿雍丘令丘君明,轉匿大俠王季才家,為吏跡捕,覆亡去。   時東郡賊翟讓聚黨萬人,密因介其徒王伯當以策干讓曰:「今主昏於上,人怨於下,銳兵盡之遼海,和親絕於突厥,南巡流連,空棄關輔,此實劉、項挺興之會。足下資豪桀,士馬精勇,指罪誅暴,為天下先,楊氏不足亡也。」讓由是加禮,遣說諸賊,至輒下。因為讓計曰:「今稟無見糧,難以持久,卒遇敵,其亡無時。不如取滎陽,休兵館谷,待士逸馬肥,乃可與人爭利。」讓聽之,遂破金堤關,徇滎陽諸縣,皆下。滎陽太守楊慶、河南討捕大使張須陀合兵討讓,讓素憚須陀,欲引去。密曰:「須陀健而無謀,且驟勝易驕,吾為公破之。」讓不得已,陣而待。密率驍勇常何等二十人為游騎,伏千兵莽間。須陀素輕讓,引兵搏之,讓少卻,伏發,與遊軍乘之,遂殺須陀。   十三年,讓分兵與密,別為牙帳,號蒲山公。密持軍嚴,雖盛夏號令,士皆若負霜雪,然戰得金寶,盡散之,繇是人為用。復說讓曰:「今群豪競興,公宜先天下攘除群凶,寧常剽奪草間求活哉?若直取興洛倉,發粟以賑窮乏,百萬之眾一朝可附,霜王之業成矣。」讓曰:「僕起畎隴,志不及此,須君得倉,更議之。」   二月,密以千人出陽城北,逾方山,自羅口拔興洛倉,據之,獲縣長柴孝和。開倉賑食,眾繈屬至數十萬。隋越王侗遣將劉長恭、房崱討密,又令裴仁基統兵出成皋西。密乃為十隊,跨洛水,抗東、西二軍。令單雄信、徐世勣、王伯當騎為左右翼,自引麾下急擊長恭等,破之。東都震恐,眾保太微城,台寺俱滿。   讓等乃推密為主,建號魏公。鞏南設壇場,即位,刑牲歃血,改元永平,大赦,其文移稱行軍元帥魏公府。以讓為司徒,邴元真左長史,房彥藻右長史,楊德方左司馬,鄭德韜右司馬,單雄信左武候大將軍,徐世勣右武候大將軍。祖君彥記室。城洛口,週四十里,居之。命護軍將軍田茂廣造雲■三百具,以機發石,為攻城械,號「將軍砲」。進逼東都,燒上春門。   四月,隋虎牢將裴仁基、淮陽太守趙佗降,長白山賊孟讓以所部歸密。以仁基為上柱國,與讓率兵二萬襲回洛倉,守之。入都城掠居人,火天津橋。隋出軍乘之,仁基等敗,還保鞏。司馬楊德方戰死。密自督眾三萬,破隋軍於故城,復得回洛倉。俄而德韜死,乃以鄭頲為左司馬,鄭虔象右司馬。諸賊帥黎陽李文相、洹水張升、清河趙君德、平原郝孝德皆歸密,因襲取黎陽倉。永安大族周法明舉江、黃地附之,齊郡賊徐圓郎、任城大俠徐師仁來歸。密令幕府移檄州縣,列煬帝十罪,天下震動。   護軍柴孝和說密曰:「秦地阻山帶河,項背之亡,漢得之王。今公以仁基壁回洛,翟讓保洛口,公束鎧倍道趨長安,百姓誰不郊迎?是征而不戰也。眾附兵強,然後東向,指摠豪傑,天下廓清無事矣。今遲之,恐為人先。」密曰:「僕懷此久,顧我部皆山東人,今未下洛,安肯與我偕西?且諸將皆群盜,不相統一,敗則掃地矣。」遂止。是時,隋軍益出,密負銳,急與之確,中流矢,臥營中,隋軍乘之,密眾潰,棄倉守洛口。   高祖起師太原,密自謂主盟,遣將軍張仁則致書於帝,呼為兄,請以步騎會河內。帝覽書,笑曰:「密陸梁,不可折簡致之。吾方定京師,未能東略,若不與,是生一隋。密適為吾守成皋,拒東都兵,使不得西,更遣剽將莫如密。吾寧推順,使驕其志,我得留撫關中,大事濟矣。」令記室溫大雅作報書,厚禮尊讓。密大喜,示其下,曰:「唐公見推,顧天下無可慮者。」遂專事隋。   九月,遣將李士才將兵十二萬,攻隋鷹揚郎將張珣河陰,舉之。珣極罵不屈死。齊方士徐鴻客上書勸密因士氣趨江都,挾帝以令天下。密異其言,具幣邀之,已亡去。煬帝遣王世充選卒十萬擊密,世充營洛西,戰不利,更陳洛北,登山以望洛口。密引度洛,與世充戰。密兵多騎與長槊,而北薄山,地隘騎迮不得騁。世充多短兵盾,蹙之,密軍卻,世充乘勝進攻密月城。密還洛南,引而西,突世充營,世充奔還。師徒多喪,孝和溺死洛水,密哭之慟。自是大小六十餘戰。   翟讓部將王儒信憚密威望,勸讓自為大塚宰,總秉眾務,收密權。讓兄寬亦曰:「天子當自取,何乃授人?」密聞之,與鄭頲陰圖讓。會世充兵又至,讓出拒,少退;密馳助之,戰石子河,世充走。明日,高會饗士,讓至密所,密令房彥藻引其左右就別帳飲。密出名弓示讓,讓挽滿,遣劍士蔡建從後擊之,並殺其兄、侄及儒信。密馳入讓壁慰諭,士無敢動者,以徐世勣、單雄信、王伯當分統其兵。隋將楊慶守滎陽,因說下之。世充夜襲倉城,密伏甲殪其眾。   義寧二年,世充復營洛北,為浮梁,絕水以戰,密以千騎迎擊,不勝。世充進薄其壘,密提敢死士數百邀之,世充大潰,士爭橋溺死者數萬,洛水為不流,殺大將六人,獨世充脫。會夜大雨雪,士卒僵死且盡。密乘銳拔偃師,脩金墉城居之,有眾三十萬。又與東都留守韋津戰上春門,執津於陣。將作大匠宇文愷子儒童、河南留守職方郎柳續、河陽都尉獨孤武都、河內郡丞柳燮皆降。於是海岱、江淮間爭響附,竇建德、硃粲、楊士林、孟海公、徐圓朗、盧祖尚、周法明等悉上表勸進,府官屬亦請之。密曰:「東都未平,且勿議。」   五月,越王侗稱帝。六月,宇文化及擁兵十餘萬至黎陽。侗遣使授密太尉、尚書令、東南道大行台行軍元帥、魏國公,令平化及而後入輔,密受之。乃引兵東追化及黎陽。密知化及乏食,利速戰,乃持重以老其兵,使徐世勣保黎陽倉,化及攻不可下。密與隔水陣,遙謂化及曰:「公家本戎隸破野頭爾,父子兄弟受隋恩,至妻公主。上有失德不能諫,又虐殺之,冒天下之惡,今安往?能即降,尚全後嗣。」化及默然良久,乃瞋目為鄙語辱密。密顧左右曰:「此庸人,圖為帝,吾當折箠驅之。」乃以輕騎五百焚其攻具,火終夜不滅。度化及糧盡,乃偽與和,化及喜,使軍恣食,既而密饋不至,乃寤。遂大戰童山下,密中矢,頓汲縣堅壁。化及勢窮,掠汲郡,趣魏縣。其將陳智略、張童仁等率所部兵歸密,前後相踵。   初,化及留輜重東郡,遣所署刑部尚書王軌守之。至是,軌舉郡降密。由是引而西,遣使朝東都,執殺逆人於弘達獻於侗。侗召密入朝,至溫,聞世充殺元文都,乃止。遂歸金墉,拘侗使不遣。   初,密既殺翟讓,心稍驕,不恤士,素無府庫財,軍戰勝,無所賜與,又厚撫新集,人心始離。民食興洛倉者,給授無檢,至負取不勝,委於道,踐輮狼扈。密喜,自謂足食。司倉賈潤甫諫曰:「人,國本;食,人天。今百姓饑捐,暴骨道路。公雖受命,然賴人之天以固國本。而稟取不節,敖庾之藏有時而儩,粟竭人散,胡仰而成功?」不聽。徐世勣數規其違,密內不喜,使出就屯,故下苟且無固志。初,世充乏食,密少帛,請交相易,難之。邴元真好利,陰勸密許焉。後世充士飽,降者益少,密悔而止。   武德元年九月,世充悉眾決戰,先以騎數百度河,密遣迎戰,驍將十餘人皆被創返。明日,密留王伯當守金墉,自引精兵出偃師,北阻邙山待之。密議所便,裴仁基曰:「世充悉勁兵來,東都必虛,請選眾二萬向洛,世充必自拔歸,我整軍徐還。兵法所謂彼歸我出,彼出我歸,以疲之也。」密眩於眾,不能用。仁基擊地歎曰:「公後必悔!」遂出兵陣。世充陰索貌類密者,使縛之。既兩軍接,埃霧囂塞,世充軍,江淮士,出入若飛,密兵心動。世充督眾疾戰,使牽類密者過陣,噪曰:「獲密矣!」士皆呼萬歲,密軍亂,遂潰。裴仁基、祖君彥皆為世充所禽,偃師劫鄭頲叛歸世充。密提眾萬餘馳洛口,將入城,邴元真已輸款世充,潛導其軍。密知不發,期世充度兵半洛水,掩擊之。候騎不時覺,比出,世充絕河矣。即引騎遁武牢,元真遂降,眾稍散。   密將如黎陽,或曰:「向殺翟讓,世勣傷幾死,瘡猶未平,今可保乎?」時王伯當棄金墉屯河陽,密輕騎歸之,謂曰:「敗矣,久苦諸君,我今自刎以謝眾!」伯當抱密慟絕,眾皆泣,莫能仰視。密復曰:「幸不相棄,當共歸關中,密雖無功,諸君必富貴。」掾柳燮曰:「昔盆子歸漢,尚食均輸。公與唐同族,雖不共起,然遏隋歸路,使無西,故唐不戰而據京師,亦公功也。」密又謂伯當曰:「將軍族重,豈復與孤俱行哉?」伯當曰:「昔蕭何舉宗從漢,今不昆季盡行,以為愧。豈公一失利,輕去就哉?雖隕首穴胸,所甘已。」左右感動,遂來歸。   初,密建號登壇,疾風鼓其衣,幾僕;及即位,狐鳴於旁,惡之。及將敗,鞏數有回風發於地,激砂礫上屬天,白日為晦;屯營群鼠相銜尾西北度洛,經月不絕。   及入關,兵尚二萬。高祖使迎勞,冠蓋相望,密大喜,謂其徒曰:「吾所舉雖不就,而恩結百姓,山東連城數百,以吾故,當盡歸國。功不減竇融,豈不以台司處我?」及至,拜光祿卿,封邢國公,殊怨望。帝嘗呼之弟,妻以表妹獨孤氏。後禮寢薄,執政者又求賄,滋不平。因朝會進食,謂王伯當曰:「往在洛口,嘗欲以崔君賢為光祿,不意身自為此。」   未幾,聞故所部將多不附世充者,高祖詔密以本兵就黎陽招撫故部曲,經略東都,伯當以左武衛將軍為密副。馳驛東至稠桑驛,有詔復召密,密大懼,謀叛。伯當止之,不從,乃曰:「士立義,不以存亡易慮。公顧伯當厚,願畢命以報。今可同往,死生以之,然無益也。」乃簡驍勇數十人,衣婦人服,戴幕釭,藏刀裙下,詐為家婢妾者,入桃林傳捨,須臾變服出,據其城。掠畜產,趣南山而東,馳告張善相以兵應己。   熊州副將盛彥師率步騎伏陸渾縣南邢公峴之下,密兵度,橫出擊,斬之,年三十七,伯當俱死,傳首京師。時徐世勣尚為密保黎陽,帝遣使持密首往招世勣。世勣表請收葬,詔歸其屍,乃發喪,具威儀,三軍縞素,以君禮葬黎陽山西南五里,墳高七仞。密素得士,哭多歐血者。   邴元真之降也,世充以為行台僕射,鎮滑州。密故將杜才幹恨其背密,偽以兵歸之,斬取其首,祭密塚,已乃歸國。   單雄信,曹州濟陰人。與翟讓友善。能馬上用槍,密軍中號「飛將」。偃師敗,降世充,為大將。秦王圍東都,雄信拒戰,槍幾及王,徐世勣呵之曰:「秦王也!」遂退。後東都平,斬洛渚上。   祖君彥,齊僕射孝徵子。博學強記,屬辭贍速。薛道衡嘗薦之隋文帝,帝曰:「是非殺斛律明月人兒邪?朕無用之。」煬帝立,尤忌知名士,遂調東都書佐,檢校宿城令,世謂祖宿城。負其才,常鬱鬱思亂。及為密草檄,乃深斥主闕。密敗,世充見之,曰:「汝為賊罵國足未?」君彥曰:「跖客可使刺由,但愧不至耳!」世充令撲之。既困臥樹下,世充已自欲盜隋,中悔,命醫許惠照往視之,欲其蘇。郎將王拔柱曰:「弄筆生有餘罪。」乃蹙其心,即死,戮屍於偃師。   贊曰:或稱密似項羽,非也。羽興五年霸天下,密連兵數十百戰不能取東都。始玄感亂,密首勸取關中;及自立,亦不能鼓而西,宜其亡也。然禮賢得士,乃田橫徒歟,賢陳涉遠矣!噫,使密不為叛,其才雄亦不可容於時雲。 列傳第十 王竇   王世充字行滿。祖西域胡,號支頹耨,後徙新豐,死,其妻與霸城人王粲為庶妻。頹耨子收從之 ,冒粲姓,仕隋,歷懷、汴二州長史。生世充,豺聲卷髮,忌刻深阻。涉書傳,喜兵法,通龜策、推步。以廕為左翊衛,遷御府直長、兵部員外郎。從楊素北伐,為幽州長史。   大業初,為民部侍郎,善占對,習法,敢舞文上下。人或辨駁,世充以口舌緣飾,眾知其非,亦不能屈也。出為江都贊治,遷郡丞。煬帝數南幸,世充善伺帝顏色,阿意順旨。性機巧,飾台沼、陰奏遠方珍物以媚帝,帝愛暱之,拜江都通守,兼知宮監事。   世充觀隋政方亂,而江左浮剽易動,乃陰結豪桀,有系獄者,皆橈法貸減,以樹私恩。楊玄感反,吳人硃燮、晉陵人管崇起江南應之,兵十餘萬。隋將吐萬緒、魚俱羅討之不克,世充以偏將募江都萬人,頻擊破之。每捷必歸功於下。虜獲盡推與士卒,故人爭為效,由是功最多。   大業十年,齊賊孟讓轉寇諸郡,至盱眙,世充拒之,保都梁山,列五壁不戰,羸兵以示弱。讓笑曰:「世充文法吏,安知兵?吾今生縛之,鼓行下江都矣!」時百姓皆入保,野無所掠,讓眾餧,又苦五壁閉道不得南,即分兵圍之。世充數戰,陽不利,走壁;讓益驕,數日,稍分其下南略,裁留兵足圍壁。世充知賊懈,夜夷灶撤幕,為方陣外向,毀垣而出,奮擊,大破之,讓以數十騎去,斬首萬級,虜十餘萬人。煬帝以世充有將帥略,復委捕諸盜,所向輒定。會突厥圍帝雁門,世充悉發江都兵赴難,詐為可喜事以邀聲譽。在軍蓬首垢面,日夜悲泣,不釋甲,臥必席稿。帝以為忠,愈屬信之。   厭次賊格謙兵十餘萬屯豆子,太僕卿楊義臣殺謙,世充討其餘黨,夷之。進擊賊盧明月於南陽,俘係數萬。還,帝自持酒為勞。   世充啟帝:「江淮良家女願備後廷,無繇進。」帝喜,令閱端麗者,以庫貲為聘,費不可校,署計簿云「敕別用」,有司不敢聞。具舟送東都宮,會道路剽奪,使者苦之,或沈舟亡去,世充屏不奏。   李密逼東都,詔世充為將軍,以兵屯洛口。大小百餘戰,無大勝負。詔即拜右翊衛將軍,趣破賊。十四年,世充引軍與密戰洛南,有氣若城壓其營,世充大敗,眾幾盡,走保河陽。自系獄,請罪於越王侗,侗以書慰勉,賜金帛安之,召還洛,裒亡散得萬人,屯含嘉城,畏縮不敢出。   會江都殺逆,群臣奉侗為帝,以世充為吏部尚書,封鄭國公。宇文化及擁兵北還,侗聽內史令元文都、盧楚等謀,以重官畀李密,使討賊,若化及破而密兵亦疲,乘其弊,可得志。乃遣使以太尉、尚書令即軍中拜密,趣兵北討。密稱臣奉制,引後從化及黎陽,戰勝來告,眾大悅;世充獨謂其下曰:「文都等刀筆才,必為密禽,且我軍與賊戰,多殺其父子兄弟,一旦為之下,吾屬無類矣!」以此言激眾,文都等聞,大懼。   侗欲以文都為御史大夫,世充不許,曰:「嘗與公等約,左右僕射、尚書令、御史大夫,留待勳舊。今各欲得,則流競開矣,何以共守?」文都憾焉,潛與楚謀,因世充入殿伏甲殺之。納言段達庸怯,畏不果,馳告世充。世充夜以兵襲含嘉門,圍宮城。右武衛大將軍皇甫無逸等遣將費曜、田闍拒戰太陽門,曜敗,世充入之,無逸以單騎遁,收楚殺之。時紫微宮尚閉世充扣門,紿侗曰:「元文都等欲執陛下降李密,臣不反,誅反者耳。」段達執文都送世充,殺之。世充悉遣腹心代衛士,然後入謝曰:「文都、楚無狀,規相屠戮,臣急為此,非敢它。」侗與之盟,進拜尚書左僕射,總督內外諸軍事。乃去含嘉城,居尚書省,專宰朝政,以其兄世惲為內史令,居禁中,子弟皆將兵。分官吏為十頭,以主軍政。   未幾,李密破化及,還屯金墉,勁兵良馬多死。世充欲擊之,恐士心未一,乃謀以鬼動眾,令德陽門衛張永通言夢人謂己曰:「我,周公,能以兵助討密。」世充白侗,立祠洛旁,使巫宣言:「周公令急擊密,有大功;不然,兵且疫。」世充下皆楚人,信妖,遂請戰。乃簡精卒二萬、騎二千,跨洛水為三橋以度兵。密軍偃師北山,新破敵,有輕世充心,不設壁壘。世充夜遣二百騎蔽山伏,因秣馬蓐食,遲明薄之,密陣未成,伏兵上北原,乘高馳下,壓其營,縱焚廬落,密眾大潰,降其將張童仁、陳智略,進拔偃師。初,密得世充兄世偉及子玄應於化及軍,囚之,至是皆歸。世充兵次洛口,密長史邴元真、司馬鄭虔象以城降,悉收美人、寶貨而還。密以數十騎跳奔。   於是,世充自為太尉、尚書令,加黃門印綠綟綬,以尚書省為府,置官屬。乃設三榜於府外,其一求文學堪濟世務者,其一武干絕眾、推鋒陷陣者,其一能治冤抑不申者。繇是上書陳事日數百,皆慰勞省接,雖吏卒,必飾詞誘納。而世充素詭妄,不能仇其語,士大夫遂貳。初,殺文都,欲詭眾取信,乃請事侗母劉太后為假子,至是加號聖感太后。散騎常侍崔德本曰:「此王莽文母何異乎?」後食侗前,得嘔疾,疑見毒,遂不復朝。以將張績、董浚衛宮城。   武德二年,矯侗詔假黃鉞,相國總百揆,封鄭王,授九錫,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金根車,駕六馬,備五時副車、旄頭雲罕,舞八佾,設宮縣,出入警蹕。術士桓法嗣自言能決讖,乃上《孔子閉房記》,畫男子持一竿驅羊狀,因說世充曰:「隋,楊姓也;於文,『干一』為『王』,王處羊後,大王代隋之符。」又陳莊周《人間世》、《德充符》二篇曰:「上下篇與大王名協,明受符命,德被人間,為天子也。」世充喜曰:「天命也!」拜受之。以法嗣為諫議大夫。又羅取飛鳥,書符命於帛,系鳥頸縱之,有彈捕得鳥而獻者亦拜官。諷百官勸進。時納言蘇威老就第,世充以威隋大臣,有素望,每表必署威名。使段達等脅侗曰:「天命不常,今鄭王功德甚盛,請揖讓,用堯、舜故事。」侗怒曰:「天下者,高祖天下,若隋德未究,此言不可發。必天命遂改,尚何禪?公非先帝舊臣乎?朕何賴?」達等流涕。世充又詐曰:「天下未定,須鎮以長君,待天下安,則復子明辟。」   四月,矯侗策禪位,幽侗於含涼殿,猶三讓。遣諸將以兵清宮,世充襲戎服,法駕,導鼓吹入宮,每歷一門,從者必呼。至東上閤,更兗冕,即正殿僭位。建元開明,國號鄭。乃封兄世衡為秦王,世偉楚王,世惲齊王,諸族屬以次封拜,以子玄應為皇太子,玄恕為漢王。世充每聽朝決政,誨喻言語諄復百緒,以示勤篤,百司奏事者聽受為疲。出則輕騎,無警蹕,遊歷衢肆,行者但止立,徐謂百姓曰:「故時天子居九重,在下之情無繇察。世充非貪位者,本救時耳。正若一州刺史,事皆親覽,當與士人共議之。恐門衛有禁,無以盡通,今止順天門外置座聽事。」又詔西朝堂聽冤訴,東朝堂延諫者。繇是章牘真委,觀省不暇,後亦不能復出。   五月,裴仁基與其子行儼及宇文儒童、崔德本等謀劫世充,復立侗,不克,夷三族。六月,鴆殺侗,以絕眾望。世充率眾東徇地至滑,以兵臨黎陽。時黎陽為竇建德守,故建德亦破世充殷州,以報其役。   三年,下書大赦,築練兵台於伊闕。守將羅士信、豆盧達稍稍歸國,世充顧下多背己,乃峻誅暴禁以威之。戶一人逃,家無少長皆坐,父子、兄弟、夫婦許相告免。令伍伍相保,一家叛,舉伍誅。樵牧出入皆為限,公私不聊生。遣台省官督十二郡營田,行者自謂仙去。以宮城為大獄,意所猜惡,必收系其人,內家屬宮中。或命將,亦質其孥乃遣。既而囚質且萬口,食不足,餓死者日數十。   七月,高祖詔秦王率兵攻之,至新安,屯保多下,敗世充於慈澗城。八月,王陳兵青城宮,世充悉精兵來拒,隔澗言曰:「隋失其國,天下分崩,長安、洛陽各有分地,吾常自守,不敢西顧。熊、谷二州在度內,不取,敦鄰好也。今王遠涉吾地,越三崤,饋糧千里,勤師遠出,將何求?」王曰:「四海之人皆承唐正朔,獨公迷不復。東都士民來請師,陛下重違,我是以來。公若降,富貴可保;必拒我,勉之,無多言!」世充約割地,不許。穎州總管田瓚請舉山南二十五郡歸。九月,王君廓進拔軒轅,徇地至管城,河南州縣以次降定。始竇建德與世充隙,至是建德遣使結好,並陳赴援意。世充遣兄子琬、內史令長孫安世報,且乞師。   四年二月,青城宮守將以宮降,王進保之。世充引兵出方諸門,臨谷水以戰,王陣北邙,令屈突通步士五千逾水擊之。兵接,王以騎決戰,世充排兵殊死鬥,自辰及午乃潰,俘斬八千人。王傅城,塹而守之。世充糧且盡,人相食,至以水汨泥去礫,取浮土糅米屑為餅。民病腫股弱,相藉倚道上,其尚書郎盧君業、郭子高等皆餓死。御史大夫鄭頲丐為浮屠,世充惡其言,殺之。然氣竭,但嬰城須建德之救。   五月,王禽建德,並獲王琬、長孫安世,俘示東都城下,且遣安世入言敗狀。世充惶惑,將突圍出保襄、漢,謀於諸將,皆不答,遂率將吏降軍門。王受之,以屬吏,陳兵入城,發府庫賚將士。其黃門侍郎薛德音以移檄嫚逆,崔弘丹造弩多傷士,前誅之;又收段達、楊汪、孟孝義、單雄信、楊公卿、郭士衡、郭什柱、董浚、張童仁、硃粲、王德仁等斬洛渚上。以世充歸長安,高祖數其罪,世充曰:「計臣罪不容誅,但秦王許臣以不死。」乃赦為庶人,與其族徙於蜀。將行,為羽林將軍獨孤修德所殺。初,修德父機嘗仕越王侗,世充既篡,謀歸唐,為所屠者也。高祖免修德官。子玄應,兄世偉,在道謀反,伏誅。世充篡,凡三年滅。   竇建德,貝州漳南人。世為農,自言漢景帝太后父安成侯充之苗裔。材力絕人,少重然許,喜俠節。鄉人喪親,貧無以葬,建德方耕,聞之太息,遽解牛與給喪事,鄉黨異之。盜夜劫其家,建德立戶下,盜入,擊三人死,余不敢進。請其屍,建德曰:「可投繩系取之。」盜投繩,建德乃自縻,使盜曳出,躍起捉刀,復殺數人,繇是益知名。為里長,犯法亡,會赦歸。久之,父卒,裡中送葬千餘人,所贈予皆讓不受。   隋大業七年,募兵伐遼東,建德補隊長。方如軍,會邑人孫安祖盜羊,為縣令捕劾笞辱,安祖刺殺令,亡抵建德,建德陰捨之。時山東饑,群盜起,乃謀曰:「往文皇帝時,天下盛強,發百萬眾伐遼東,猶為所敗。今水潦為災,民力刓敝,主上不是恤,而親駕臨遼。且往歲西征,十不一返,今創夷未平,又重發兵,人情危駭,易以搖動。丈夫不死,常建功於世,渠為亡命虜乎!我聞高雞泊廣袤數百里,葭{J亂}】阻奧,可以違難;承間竊出,椎埋掠奪,足以自資。因得聚豪傑,且觀時變,以就大計。」安祖然之。建德為招亡兵及民無產者數百,使安祖率之,入高雞為盜,安祖號「摸羊公」。   時鄃人張金稱亦結眾萬餘,依河渚間,蓨人高士達兵千餘屯清河鄙上。諸盜往來漳南者多剽殺人,焚鄉聚,獨不入建德閭,郡縣意建德與賊通,捕族其家。建德至河間,聞家屠滅,即率麾下二百人亡歸士達。士達自稱東海公,以建德為司兵。安祖為金稱所殺,其下數千人歸建德,眾益盛,至萬人,猶保高雞泊。然傾身接物,其執苦與士卒均,由是能致人死力。   十二年,涿郡通守郭絢率兵萬人討士達,士達自以智略不及建德,乃推為軍司馬,以兵屬焉。建德既統眾,思用奇厭伏群盜,乃請士達守輜重,自以精兵七千迎絢,詐為亡狀。士達取所虜,陽言建德妻子,殺之。建德遺絢書約降,請前驅執賊自效。絢信之,引兵從建德至長河界,欲與盟,兵懈不設備。建德襲殺其軍數千人,獲馬千匹,絢以數十騎去,追斬於平原,獻首士達,威振山東。   隋遣太僕卿楊義臣討破張金稱於清河,殘黨畏誅,復屯嘯歸建德。義臣乘勝欲遂入高雞泊,窮劃根穴。建德謂士達曰:「隋善將獨義臣耳,新破金稱,其鋒不可當。宜引兵避之,彼欲戰不得,軍老食乏,乘之可有功。」士達不納。留建德守壁,身將兵逆戰,置酒享士。建德聞,曰:「東海公未捷,遽自矜大,禍至不日矣。隋兵勝,必長驅而來,吾不能獨支。」乃留眾保壁,帥銳士據險待。後五日,義臣斬士達於陣,追北薄壘,守兵潰。建德不能軍,以百餘騎走饒陽,饒陽無備,因取之。義臣已殺士達,謂餘黨不足憂,引去。故建德得還平原,收士達士死胔葬焉。為士達發喪,軍皆縞素。招潰卒,得數千人,軍復振,自稱將軍。初,他盜得隋官及士人必殺之,唯建德恩遇甚備,引故饒陽長宋正本為客,尊任之,參決軍議。隋郡縣吏多以地歸之,勢益張,兵至十餘萬。上谷賊王須拔自號「漫天王」,以兵略幽州,戰死。其下魏刀兒號「歷山飛」,壁深澤,眾十萬。建德以計襲取之,並有其地。   十三年正月,築壇場於河間樂壽,自立為長樂王。   十四年五月,更號夏王,建元丁丑,署官屬,分治郡縣。   七月,隋右翊衛將軍薛世雄督兵三萬討之,屯河間七里井,建德以勁兵伏旁澤中,悉拔諸城偽遁。世雄以為畏,稍弛備,建德率敢死士千人襲之。會大霧晝冥,跬不可視,隋軍驚,遂潰,相騰藉,死者如丘,世雄引數百騎亡去。盡得其眾,獲河間丞王琮,勞遣之。琮復嬰城,建德進攻未下,而河間食盡,聞煬帝遇殺,琮率吏發喪,乘城大臨,建德遣使入吊,琮因請降。建德為退捨,飭饌具。琮率郡屬素服面縛軍門,建德親釋徽纆,與言隋之亡,琮伏哭極哀,建德亦為泣。麾下或言:「河間久拒守,多殺士,今力窮而下,請烹之。」建德曰:「琮,誼士也,吾方旌擢以勵事君者。且往為盜,可妄殺人,今將安百姓,定天下,而害忠臣乎?」即令其軍曰:「與琮隙者敢輒搖,罪三族!」乃授琮瀛州刺史。   始都樂壽,號金城宮,備百官,准開皇故事。冬至,大會僚吏,有五大鳥集其宮,群鳥從之。又宗城人獻玄圭一,景城丞孔德紹曰:「昔天以是授禹,今瑞與之侔,國宜稱夏。」建德然之。改元五鳳,以德紹為內史侍郎。   武德元年,宇文化及至魏縣,建德謂其納言宋正本及德紹曰:「吾,隋民也;隋,吾君也。今化及殺之,大逆不道,乃吾仇,欲為天下誅之,何如?」正本等曰:「大王奮布衣,起漳南,隋之列城莫不爭附者,以能杖順扶義、安四方也。化及為隋姻裡,倚之不疑,今戕君而移其國,仇不共天,請鼓行執其罪。」建德善之。即引兵討化及,連戰破之。化及保聊城,乃縱撞車機石,四面乘城,拔之。建德入,先謁蕭皇后,語稱臣。執宇文智及、楊士覽、元武達、許弘仁、孟景等,召隋文武官共臨斬之,梟首轅門;囚化及並其子,載以檻車,至大陸縣斬之。   建德性約素,不喜食肉,飯脫粟加蔬具,妻曹未嘗衣紈綺。及為王,妾侍裁十數。每下城破敵,貲寶並散賚將士。至是,得隋宮人尚千數,悉放去;其文武、驍果尚萬餘,各聽所之。乃以誅化及報越王侗,侗封之夏王,遂號大夏。以隋黃門侍郎裴矩為尚書右僕射,兵部侍郎崔君肅為侍中,少府令何稠為工部尚書,余隨才署職,委以政事。有願往關中及東都者,恣聽不留,仍給道裡費,以兵護出於境。   二年,陷邢、趙、滄三州。復陷冀州,執刺史曲稜,赦之,復以為刺史。八月,陷洺州,虜刺史袁子干,遂遷都焉,更號萬春宮。使人如灌津祠先墓,置守塚三十家。又遣使朝侗,因與王世充結歡,北聘突厥,士馬益精雄。俄而世充廢侗,乃絕之。始建天子旌旗,出入警蹕,書稱詔。追諡隋煬帝為閔帝,以齊王暕子政道為鄖公。義成公主在突厥,遣使迎蕭後,建德自將千餘騎送之,並獻化及首。   未幾,連突厥侵相州,刺史呂□死之。進攻衛州,執河北大使淮安王神通、同安長公主、黎陽守將李世勣,釋之。復使世勣守黎陽,館王、公主,饋以客禮。滑州刺史王軌為奴所殺,奴以首奔建德,建德曰:「奴殺主,大逆。納之不可不賞,賞逆則廢教,將焉用為?」命斬奴而返軌首,滑人德之,遂降,齊、濟二州亦降。兗賊徐圓朗聞風送款。   三年,世勣自拔歸國,吏白建德誅其父,建德曰:「臣勣,唐臣,不忘其主,忠也。父何罪?」釋不問。高祖遣使修好,建德即以公主等歸京師。嘗執趙州刺史張志昂、邢州刺史陳君賓、大使張道源等,將殺之,國之祭酒凌敬諫曰:「夫犬吠非其主,彼悉力堅守,以窮就禽,伏節士也。今殺之,無以勸。」建德怒曰:「我傅其城,猶不下,勞費士旅,何可赦?」敬曰:「王之大將高士興抗羅藝於易南,兵未交,士興即降,王以為可乎?」建德悟,即釋之。然其大將王伏寶數持兵,功略在諸帥上,或讒其反,建德殺之。伏寶臨死呼曰:「我無罪,王何信讒,自刈左右手乎?」後戰數不利。   九月,建德自帥師圍幽州,為羅藝所敗,藝乘勝襲其營,建德陣營中,填塹而出,敗藝眾,進薄其城,不能拔,乃還。濟陰賊孟海公兵三萬,據周橋城以掠河南,建德自擊之。會秦王伐東都,其中書舍人劉斌獻說曰:「唐據關內,鄭王河南,夏有冀方,此鼎足相持勢也。今唐悉兵臨鄭,出入二年,鄭人日蹙。二國兵不解,唐強鄭弱,勢必舉鄭,鄭滅則大夏有齒寒之憂。為大王計,莫若援鄭,使鄭抗其內,我攻其外,唐之兵必卻,唐卻而鄭完,然後徐觀其變。鄭若可圖,因而取之,並二國兵,乘唐師老,長驅而西,關中可遂有也。」建德曰:「善。」乃遣使聘世充,與連和,會世充亦自乞師,即令其臣李大師、魏處繪來朝,請解鄭圍,秦王留之不答。   四年,建德克周橋,虜海公,留其將范願戍之。悉發海公、徐圓朗之眾,並兵號三十萬救世充,至滑州,世充行台僕射韓弘開城納之。建德進逼元、梁、管三州,皆陷,遂屯滎陽。運糧溯河西上,舟相屬不絕。壁成皋東原,築營板渚。遣使與世充約期,又遺秦王以書。   三月,王進據虎牢。翌日,以騎五百覘建德營,設伏道側,獨以數騎去賊營三里,覺,賊出騎追之,王漸卻,誘至伏所,卒起奮擊。賊騎驚,引去,追斬三百級,獲其將殷秋、石瓚,乃報建德以書。建德失二將,又聞唐兵精,得書猶豫,頓六十日不敢西。   時世充弟世辯為徐州行台,亦遣將郭士衡、兵數千人從建德,王遣王君廓以輕騎抄其饟,執賊大將張清特。建德懼,人情攜駭,其諸將又新破海公,掠獲盈給,日夜思歸。凌敬說建德曰:「今唐以重兵圍東都,守虎牢,我若悉兵濟河,取懷州河陽,以重將戍之,然後鳴鼓建旗,逾太行,入上黨,傳檄旁郡,進壺口以駭蒲津,收河東地,此上策也。且有三利:乘虛芧媢牷A師有萬全,一也;拓土得眾,二也;鄭圍自解,三也。」建德將從之,而王琬、長孫安世日請兵西,每言必流涕,又陰繼金玉啗諸將,以撓其謀。眾乃曰:「凌敬書生,豈知戰?」建德乃謝曰:「今士心銳,天讚我也,師將大捷。方用眾議,不得如公言。」敬固爭,建德怒,命扶出。其妻諫曰:「祭酒計甚善,王盍用之?夫自滏口道乘唐之虛,連營漸進以取山北,因招突厥西抄關中,唐必還師自救,鄭難紓矣。今頓兵虎牢下,徒自苦,恐無功。」建德曰:「此非女子所知。且鄭朝暮待吾來,既許之,豈可見難而退,且示天下不信。」   五月,建德自板渚出為陣,西薄汜南,屬鵲山,亙二十里,鼓而前。郭士衡為遊兵。秦王登虎牢城望其軍,按甲不戰,曰:「賊起山東,未嘗見大敵,今度險士囂,令不肅也;逼城而陣,有輕我心。待其饑,破之果矣。」日中,建德士皆坐列,渴爭飲,意益怠。王麾軍先登,騎怒,塵大漲,乃率史大奈、秦叔寶纏麾幟,弛出賊陣後,建德軍顧而驚,遂大潰。建德被重創,竄牛口谷。車騎將軍白士讓、楊武威獲之,傳而西,斬長安市,年四十九。初,其軍有謠曰:「豆入牛口,勢不得久。」至是果敗。   建德妻與其左僕射齊善行以騎數百遁還洺州。餘黨欲立其養子為主,善行曰:「夏王奄定河朔,號為威強,今一出不復,非天命有歸哉?不如委心請命,無為塗炭生民也!」遂分府庫散給將士,令各解去。善行乃與右僕射裴矩、行台曹旦率官屬及建德妻奉山東地並傳國八璽來降。建德起兵至滅凡六年。   贊曰:煬帝失德,天丑其為,生人辜,群盜乘之,如戚G毛而奮。其劇者,若李密因黎陽,蕭銑始江陵,竇建德連河北,王世充舉東都,皆磨牙搖毒以相噬螫。其間亦假仁義,禮賢才,因之擅王僭帝,所謂盜亦有道者。本夫孽氣腥焰,所以亡隋,觸唐明德,折北不支,禍極凶殫,乃就殲夷,宜哉! 列傳第十一 薛李二劉高徐   薛舉,蘭州金城人。容貌魁岸,武敢善射。殖產巨萬,好結納邊豪,為長雄。隋大業末 ,任金城府校尉。會歲凶,隴西盜起,金城令郝瑗將討賊,募兵數千,檄舉將。始授甲,大會置酒,舉與子仁杲及其黨劫瑗於坐,矯稱捕反者,即起兵,囚郡縣官,發粟以賑貧乏,自號西秦霸王,建元秦興,以仁杲為齊公,少子仁越為晉公。它賊宗羅□帥眾下之,以為義興公。更招附余盜,剽馬牧。兵鋒銳甚,所徇皆下。   隋將皇甫綰兵萬人屯枹罕,舉以精卒二千襲之,遇於赤岸。大風且澍,逆舉陣,綰不擊。俄反風綰屯,氣色曀冥,部伍錯亂,舉介騎先眾乘之,綰陣大潰,進陷枹罕。岷山羌鍾利俗以眾二萬降,舉大振。進仁杲為齊王、東道行軍元帥,羅□為義興王副之;仁越晉王、河州刺史。因徇下鄯、廓二州。不闋旬,盡有隴西地,眾十三萬。   十三年,僭帝號於蘭州,以妻鞠為後,仁杲為太子。即其先墓置陵邑,立廟城南,陳兵數萬展墓訖,大饗。使仁杲圍秦州;仁越趨劍口,掠河池,太守蕭瑀拒卻之。遣將常仲興度河擊李軌,與軌將李贇戰昌松,仲興敗,軍沒於軌。仁杲克秦州,舉往都之。   仁杲寇扶風,汧源賊唐弼拒,不得進。初,弼立李弘芝為天子,有眾十萬。舉遣使招弼,弼殺弘芝從舉。仁杲間弼無備,襲之,盡奪其眾,弼以數百騎走。軍益張,號二十萬。將窺京師。會高祖入關,遂留攻扶風,秦王擊破之,斬首數千級,逐北至隴還。舉畏王,遂逾隴走,問其下曰:「古有降天子乎?」偽黃門侍郎褚亮曰:「昔趙佗以南粵歸漢,蜀劉禪亦仕晉,近世蕭琮,其家今存,轉禍為福,嘗有之。」衛尉卿郝瑗曰:「亮之言非也。昔漢祖兵屢敗,蜀先主嘗亡其妻子。夫戰固有勝負,豈可一不勝便為亡國計乎?」舉亦悔其言,乃曰:「聊試公等。」即厚賜瑗,以為謀主。瑗請連梁師都,厚賂突厥,合從東向。舉從之,約突厥莫賀咄設犯京師。會都水監宇文歆使突厥,歆說止其兵,故舉謀塞。   武德元年,豐州總管張長愻擊羅N,舉悉兵援之,屯析址,以遊軍掠岐、豳。秦王御之,次高址,度舉糧少,利速鬥,堅壁老其兵。會王疾,臥屯不出,而舉數挑戰。行軍長史劉文靜、殷開山觀兵於高址,恃眾不設備,舉兵掩其後,遂大敗,死者十六,大將慕容羅□、李安遠、劉弘基皆沒。王還京師,舉拔高址,仁杲進逼寧州。郝瑗謀曰:「今唐新破,將卒禽俘,人心搖矣,可乘勝直趨長安。」舉然之。方行而病,召巫占視,言唐兵為崇,舉惡之,未幾死。仁杲代立,偽謚舉武皇帝,未葬而仁杲滅。   仁杲多力善騎射,軍中號萬人敵,性賊悍。初,舉每破陣,軍獲俘,仁杲必斷舌刈鼻,或舂斮之。其妻亦凶暴,喜鞭楚人,見不勝痛宛轉於地者,則埋其足,露腹背受棰。人畏而不親。仁杲多殺人,淫略民人妻妾。嘗得庾信子立,怒其不降,礫之火,漸割以啖士。拔秦州,取富人倒懸,以酢注鼻,或杙其隱,以求財。雖舉殘猛,亦惡之,每戒曰:「汝材略足辦事,而傷於虐,終覆吾宗。」   及繼立,與諸將素有隙者,鹹猜懼。郝瑗哭舉,病不起,繇是兵稍衰。秦王率諸將復壁高址,諸將請戰,王曰:「我軍新恤,銳氣少;賊驟勝而驕,有輕我心。我閉壁以折之,伺衰而擊,可一戰禽也。」因令軍中曰:「敢言戰者斬!」久之,仁杲糧乏,挑戰,不許。其將牟君才、內史令翟長愻以眾降,左僕射鍾俱仇以河州降。王策賊可破,遣將軍龐玉擊宗羅□於淺水原,戰酣,王以勁兵芧堥鉽I,羅□敗,王率騎追奔,於是悉軍馳之,曰:「勢破竹,不可失也。」夜半,至析址;遲明,圍合。仁杲率偽官屬降,王受之,以仁杲歸京師,及酋黨數十人皆斬之。舉父子盜隴西五年滅。   初,仁杲降,諸將賀,且問曰:「羅□雖破,而賊城尚堅,王能下之,何也?」王曰:「羅□健將,非急追之,使得還城,未可取也。故吾使賊不及計,是以克之。」諸將咨服。   仁杲已敗,其將旁屳地降,詔即統其兵,未幾復叛。屳地,羌豪也,舉父子信倚之。至是入南山,繇商洛出漢川,眾數千,所過剽害,敗大將龐玉。至始州,掠王氏女,醉寢於野,王取屳地所佩刀斬之,送首梁州。詔封女為崇義夫人。   李軌,字處則,涼州姑臧人。略知書,有智辯。家以財雄邊,好賙人急,鄉黨稱之。隋大業中,補鷹揚府司兵。薛舉亂金城,軌與同郡曹珍、關謹、梁碩、李贇、安修仁等計曰:「舉暴悍,今其兵必來。吏孱怯,無足與計者。欲相戮力,據河右,以觀天下變,庸能束手以妻子餌人哉?」眾允其謀,共舉兵,然莫適敢主。曹珍曰:「我聞讖書,李氏當王。今軌賢,非天啟乎!」遂共降拜以聽命。修仁夜率諸胡入內苑城,建旗大呼,軌集眾應之,執虎賁郎將謝統師、郡丞韋士政,遂自稱河西大涼王,署官屬,准開皇故事。   初,突厥曷娑那可汗弟達度闕設內屬,保會寧川,至是稱可汗,降於軌。謹等議盡殺隋官,分其產。軌曰:「諸公既見推,當稟吾約。今軍以義興,意在救亂,殺人取財是為賊,何以求濟乎?」乃以統師為太僕卿,士政太府卿。會薛舉遣兵來侵,軌遣將敗之昌松,斬首二千級,悉虜其眾,軌縱還之。李贇曰:「今力戰而俘,又縱以資敵,不如盡坑之。」軌曰:「不然。若天命歸我,當禽其主,此皆我有也;不者,徒留何益?」遂遣之。未幾,拔張掖、燉煌、西平、枹罕,悉有河西。武德元年,高祖方事薛舉,遣使涼州,璽書慰結,謂軌為從弟。軌喜,乃遣弟懋入朝。帝拜懋大將軍,還之,詔鴻臚少卿張俟德持節冊拜軌涼王、涼州總管,給羽葆鼓吹一部。會軌僭帝號,建元安樂,以其子伯玉為太子,長史曹珍為尚書左僕射,攻陷河州。俟德至,軌召其下議曰:「李氏有天下,歷運所屬,已宅京邑。一姓不可競王,今欲去帝號,東向受冊,可乎?」曹珍曰:「隋亡,英雄焱起,號帝王者瓜分鼎峙。唐自保關、雍,大涼奄河右,業已為天子,奈何受人官?必欲以小事大,請行蕭察故事,稱梁帝而臣於周。」軌從之,乃遣偽尚書左丞鄧曉來朝,奉書稱「從弟大涼皇帝」。帝怒曰:「軌謂朕為兄,此不臣也。」囚曉不遣。   初,軌以梁碩為謀主,授吏部尚書。碩有算略,眾憚之,嘗見故西域胡種族盛,勸軌備之,因與戶部尚書安修仁交怨;又軌子仲琰嘗候碩,碩不為起,仲琰憾之。乃相與譖碩。軌不察,繼鴆其家殺之,繇是故人稍疑懼,不為用。有胡巫妄曰:「上帝將遣玉女從天來。」遂召兵築台以候女,多所糜損。屬荐饑,人相食,軌毀家貲賑之,不能給,議發倉粟,曹珍亦勸之。謝統師等故隋官,心內不附,每引結群胡排其用事臣,因是欲離沮其眾,乃廷詰珍曰:「百姓餓死皆弱不足事者,壯勇士終不肯困。且儲廩以備不虞,豈宜妄散惠孱小乎?僕射苟附下,非國計。」軌曰:「善。」乃閉粟。下益怨,多欲叛去。   會修仁兄興貴本在長安,自表詣涼州招軌。帝曰:「軌據河西,連吐谷渾、突厥,今興兵討擊尚為難,單使弄頰可下邪?」興貴曰:「軌盛強誠然,若曉以逆順禍福,宜聽。如憑固不受,臣世涼州豪望,多識其士民,而修仁為軌信任,典事樞者數十人,若候隙圖之,無不濟。」帝許之。興貴至涼州,軌授以左右衛大將軍,因間訪興貴以自安策。興貴對曰:「涼州僻遠,財力凋耗,雖勝兵十萬,而地不過千里,無險固自守。又濱接戎狄,戎狄,豺狼也,非我族類。今唐家據京師,略定中原,攻必下,戰必勝,蓋天啟也。若舉河西地奉圖東歸,雖漢竇融未足吾比。」軌默不答,久之,曰:「昔吳王濞以江左兵猶稱己為東帝,我今舉河右,不得為西帝乎?雖唐強大,如我何?君無為唐誘致我。」興貴懼,謝曰:「竊聞富貴不居故鄉,如衣錦夜行。今合宗蒙任,敢有它志!」興貴知軌不可以說,乃與脩仁等潛引諸胡兵圍其城,軌以步騎千餘出戰。先是,薛舉柱國奚道宜率羌兵奔軌,軌許以刺史而不與,道宜怨,故共擊軌。軌敗入城,引兵登陴,須外援。興貴傳言曰:「唐使我來取軌,不從者罪三族。」於是諸城不敢動。軌歎曰:「人心去矣,天亡我乎?」攜妻子上玉女台,屬酒為別。脩仁執送之,斬於長安。自起至亡凡三年。詔興貴為右武候大將軍,封涼國公,賜帛萬段;修仁左武候大將軍,申國公,並給田宅,封六百戶。時鄧曉聞軌敗,入賀帝。帝曰:「而委質李軌,以使來,聞其亡,不少戚,乃蹈抃以悅我。不盡心於軌,能竭節於我乎?」遂廢不齒。   劉武周,瀛州景城人。父匡,徙馬邑。母趙嘗夜坐廷中,見若雄雞,光燭地,飛投其懷,起振衣,無有,感而娠,生武周。   武周為人驍悍,善騎射,喜交豪傑。兄山伯嘗詈辱之曰:「汝不擇所與,必滅吾宗!」武周因去至洛,為太僕楊義臣帳下。募征遼,有功,補建節校尉。還馬邑,為鷹揚府校尉。太守王仁恭以其州里雄,頗愛遇之,令總虞候,直閤下。久之,盜仁恭侍兒,懼覺誅,又見天下已亂,陰有異計,因宣言於眾曰:「今歲饑,死者骨相枕於野,府君閉倉不恤,豈憂百姓意乎?」以市怒其軍,皆憤怨。武周知人已搖,因稱疾臥家,豪桀往候謁,遂椎牛縱酒大言曰:「盜賊方起,眾又饑,壯士守分,死溝壑。今官粟紅腐於倉,誰能與我共取之?」諸惡少年皆願從。隋大業十三年,與其徒張萬歲等十餘人候仁恭視事,武周上謁,萬歲自後入斬仁恭,持首出徇,郡中無敢動者。遂開倉賑窮絕,馳檄屬城,皆下,得兵萬餘,自稱太守,遣使附突厥。   雁門丞陳孝意、虎賁郎將王智辯合兵圍其桑乾鎮,會突闕至,武周與共擊智辯,破之,孝意奔還雁門,雁門人殺之,以城歸武周。武周因襲破樓煩,進據汾陽宮,取宮人賂突厥,始畢可汗報以馬,其眾遂大,攻得定襄。突厥以狼頭纛立武周為定楊可汗,僭稱皇帝,以妻沮為後,建元天興,衛士楊伏念為左僕射,妹婿苑君璋為內史令。   初,上谷賊宋金剛有眾萬餘,與魏刀兒連和。刀兒為竇建德所攻,金剛救之,大敗,率餘眾四千保西山。建德招之,金剛恚曰:』建德殺魏王,吾義不往,諸君可以吾首取富貴。」乃拔刀,將自刎,眾抱之泣,遂與皆歸武周。武擊素聞金剛善兵,得之喜,封為宋王,屬以軍,分家貲半遺之。金剛亦自結,出其妻而騁武周妹,說武周取晉陽,南向爭天下。武周授金剛西南道大行台。   武德二年,總兵二萬入寇,次黃蛇鎮,又連突厥,鋒無前,遂破榆次,拔介州,進圍太原。詔遣太常少卿李仲文御之,為賊所執,舉軍沒,仲文逃還。賊因破平遙,取石州,殺刺史王儉,略浩州。詔右僕射裴寂為晉州道行軍總管拒之,寂戰敗績。齊王元吉委并州遁,武周入據之。遣金剛攻陷晉州,執右驍衛將軍劉弘基,進破澮州。夏縣人呂崇茂殺其令,自號魏王以應賊。隋河東守將王行本與武周合。關中震動。高祖詔秦王督兵進討,屯柏壁。又詔永安王孝基與於筠、獨孤懷恩、唐儉等攻夏縣,不克,軍城南。崇茂與賊將尉遲敬德襲破孝基軍,四將被執。敬德還澮州,王邀戰,破之於美良川。敬德復與別帥尋相援王行本於蒲,王又破卻其軍,蒲州降。帝幸蒲津關,王自柏壁輕騎謁行在,金剛遂圍絳州。王還屯,金剛引退。武周攻李仲文於浩州,不勝。遣將黃子英護饟道,驃騎大將軍張德政襲斬之,虜其眾,武周部將稍離。金剛以糧道乏卒饑引去,王追至雀鼠谷,日中八戰,賊皆敗,斬級數萬,護輜重千乘。金剛走介州,官軍迫之,以餘眾二萬出西門,背城陣,亙七里。王令李世勣、程咬金、秦叔寶為北軍,翟長愻、秦武通為南軍。既戰,小卻,王以精騎突擊破之,金剛將輕騎去,賊將尉遲敬德、尋相、張萬歲降,收其精兵,遂復介州。武周引騎五百,棄并州,北走突厥。金剛收散卒,將還拒,眾不為用,亦以百騎奔突厥。并州平,河東地盡復。未幾,金剛背突厥,欲還上谷,為其追騎斬之。武周亦謀歸馬邑,計露,突厥殺之。起兵六年而滅。   高開道,滄州陽信人。世煮鹽為生。少矯勇,走及奔馬。隋大業末,依河間賊格謙,未甚奇之。會謙為隋兵圍捕,左右奔散,無救者,開道獨身決戰,殺數十人,捕兵解,謙得免,遂引為將軍。謙滅,與其黨百餘人亡海曲。後出剽滄州,眾稍附,因北掠戍保,自臨渝至懷遠皆破有之。復引兵圍北平,未下,隋守將李景自度不能支,拔城去,開道據其地。武德元年,陷漁陽郡有之。有鎧馬數千,眾萬人,自號燕王。   先是,懷戎浮屠高曇晟因縣令具供,與其徒襲殺令,偽號大乘皇帝,以尼靜宣為耶輸皇后,建元法輪,遣使約開道為兄弟,封齊王,開道引眾從之。居三月,殺曇晟,並其眾,復稱燕王,建元,署置百官。   竇建德圍羅藝於幽州,藝請救,開道以騎二千赴之,建德解去,乃因藝使請降,詔以為蔚州總管、上柱國、北平郡王,賜姓李。開道以輕騎五百抵幽州,欲圖藝。自從數騎入都督府,且觀藝,藝與張飲盡歡,知不可圖,遂去。五年,幽州饑,開道許輸以粟。藝遣老弱湊食,皆厚遇之。藝悅,不為虞,更發兵三千、車數百、馬驢千往請粟,開道悉留不遣,遂北連突厥,告絕於藝,復稱燕,與劉黑闥聯兵入寇。開道攻易州不克,遣將謝稜詭降於藝,請兵應接。藝眾至,稜縱擊破之,因導突厥俱南,恆、定、幽、易等騷然罹患。頡利以開道善攻具,與俱攻馬邑,拔之。時群盜相繼平,開道欲降,自疑反覆得罪,猶恃突厥自安。然將士多山東人,思歸,眾益厭亂。   初,開道募壯士數百為養子,衛閤下,及劉黑闥將張君立亡歸,開道命與愛將張金樹分督之。金樹潛令左右數人偽與諸養子戲,至夕,入閤,絕其弓弦,又取刀槊聚床下。既暝,金樹以其徒噪攻之,數人者抱刀槊出閤。諸義子將搏戰,亡弓槊。君立舉火外城應之,帳下大擾,養子窮,爭歸金樹。開道顧不免,擐甲挺刃據堂坐,與妻妾奏妓飲酒,金樹畏不敢前。天且明,開道先縊其妻妾及諸子而後自殺。金樹羅兵取養子,皆斬之,亦殺君立而歸。開道起兵凡八年滅。以其地為媯州,詔以金樹為北燕州都督。   劉黑闥,貝州漳南人。嗜酒,喜蒱博,不治產,亡賴,父兄患苦之。與竇建德少相友,建德每資其費,黑闥所得輒盡,建德亦弗之計。   隋末,亡命從郝孝德為盜,後事李密為裨將。密敗,王世充虜之,以其武健,補馬軍總管,鎮新鄉。時李世勣陷於竇建德,建德使攻新鄉,虜黑闥獻之,建德用為將,封漢東郡公。黑闥與諸盜游,素強武,多狙詐。建德有所經略,常委以斥候,陰入敵中覘虛實,每乘隙奮奇兵,出不意,多所摧克,軍中號為神勇。   武德四年,建德敗,還匿漳南,杜門不出。會高祖召建德故將范願、董康買、曹湛、高雅賢,將用之。願等疑畏,謀曰:「王世充舉洛陽降,驍將楊公卿、單雄信之徒皆夷滅。今召吾等,若西入關,必無全。且夏王於唐固有德,往禽淮安王、同安公主,皆厚遣還之。今唐得夏王,即加害。我不以餘生為王得仇,無以見天下義士。」於是謀反。卜所主,劉氏吉,共往見故將劉雅,告之,雅不從,眾怒,殺雅去。范願曰:「漢東公黑闥果敢多奇略,寬仁容眾,恩結士卒。吾嘗聞劉氏當王,今欲收夏王亡眾,集大事,非其人莫可。」乃之漳南,謁黑闥以告。黑闥喜,椎牛饗士,得兵百餘人。襲漳南縣破之。貝州刺史戴元祥、魏州刺史權威合勢討擊,元祥等皆敗死,收其器械,有眾千人。建德故時左右稍歸之,兵浸盛。乃設壇漳南,祭建德,告以舉兵意。自稱大將軍。陷歷亭,殺守將王行敏。饒陽賊崔元遜攻陷深州,殺刺史裴晞應之。兗州賊徐圓朗亦相連和。遂取瀛州,攻定州,殘之。乃移檄趙、魏,建德將吏往往殺令、尉附賊。北連高開道,勢雄張。進至宗城,眾數萬。黎州總管李世勣戰敗,走洺州,黑闥追之,步卒五千皆覆,世勣挺身免。乃以王琮為中書令,劉斌為中書侍郎,遣使北結突厥頡利,頡利遣俟斤宋邪那率騎從之,軍大振,不半年,盡有建德故地。高祖詔秦王及齊王元吉討之。   五年,黑闥陷相州,號漢東王,建元天造,以范願為左僕射,董康買兵部尚書,高雅賢為左領軍,王小胡為右領軍,召建德僚屬,悉復用之,都洺州。秦王率兵次汲,數困賊,進下相州。棣州人復殺刺史叛歸黑闥。二月,秦王破之於列人,取洺水,使總管羅士信守之。黑闥攻陷洺水,士信死。王阻水為連營,分奇兵絕其饋路。黑闥數挑戰,堅壁不為動。三月,賊糧盡,王度必決戰,豫壅洺水上流,敕吏曰:「須賊度,亟決之。」黑闥果率騎二萬絕水陣,與王師大戰,眾潰,水暴至,賊眾不得還,斬首萬餘級,溺死數千,黑闥與范願等以殘騎奔突厥。山東平,秦王還。   黑闥藉突厥兵復入寇,攻定州。舊將曹湛、董康買先逃鮮虞,聚兵應之。帝以淮陽王道玄為河北總管,與原國公史萬寶討賊,戰下博,敗績,道玄死於陣,萬寶輕騎逸,繇是河北復叛歸賊。黑闥仍都洺州。九月,略瀛州,殺刺史。詔齊王元吉擊之,不進。又詔皇太子督兵併力,頻戰皆捷。十二月,皇太子、齊王悉兵戰館陶,黑闥大敗,引軍走,躡北至毛州。黑闥整眾,背永濟渠陣,縱騎搏之,賊赴水死者數千,黑闥遁去。騎將劉弘基追蹙,賊不得休。明年正月,馳至饒陽,騎能屬者才百餘,困且餒。黑闥所署總管崔元遜迎拜,延之入。黑闥不許,元遜固請,且泣,乃進城下。元遜饋之,方飯,車騎諸葛德威勒兵前,黑闥罵曰:「狗輩負我!」遂執詣皇太子所斬之。德威舉郡降,山東遂定。餘黨及突厥兵間道亡,定州總管雙士洛邀戰,破平之。   初,秦王建天策府,其弧矢制倍於常。逐黑闥也,為突厥所窘,自以大箭射卻之。突厥得箭,傳觀,以為神。後余大弓一、長矢五,藏之武庫,世寶之,每郊丘重禮,必陳於儀物之首,以識武功雲。   徐圓朗者,兗州人。隋末為盜,據本郡,以兵徇琅邪以西,北至東平,盡有之,勝兵二萬,附李密。密敗,歸竇建德。山東平,授兗州總管、魯郡公。高祖遣葛國公盛彥師安輯河南,抵任城,會黑闥兵起,圓朗執彥師應之,自號魯王,黑闥以為大行台元帥。兗、鄆、陳、杞、伊、洛、曹、戴等州豪桀皆殺吏應賊,秦王已破黑闥,遣兵屯濟陰經略之。圓朗懼。河間人劉復禮說圓朗曰:「彭城有劉世徹,才略不常,有異相,士大夫許其必王。將軍欲自用,恐敗,不如迎世徹立之,功無不濟。」圓朗謂然,乃迎之。盛彥師以世徹若聯叛,禍且不解,即謬說曰:「聞公迎劉世徹,信乎?公亡無日矣!獨不見翟讓用李密哉?」圓朗信之。世徹至,奪其兵,以為司馬,遣徇地,所至皆下,忌而殺之。會淮安王神通、李世勣合兵攻圓朗,圓朗數敗,總管任環遂圍兗州,降者爭逾城。圓朗窮,棄城,與下數騎夜亡,為野人所殺。 列傳第十二 蕭輔沈李梁   蕭銑,後梁宣帝曾孫也。祖巖,開皇初叛隋降陳,陳亡,文帝誅之。銑少貧 ,傭書,事母孝。煬帝以外戚擢為羅川令。   大業十三年,岳州校尉董景珍、雷世猛,旅帥鄭文秀、許玄徹、萬瓚、徐德基、郭華,沔人張繡等謀反隋,且推景珍為主,景珍曰:「吾素微,雖假名號,眾不厭。羅川令,故梁裔也,寬仁大度,有武皇遺風。且吾聞帝王之興,必有符命。隋冠帶悉號『起梁』,蕭氏中興象也。今推之,以應天順人,不亦可乎?」乃遣人告銑。銑即報景珍書曰:「我先君昔事隋,職貢無廢,乃貪我土宇,滅我宗祊,我是以痛心疾首,恫心疾首,思刷厥恥。傑今天誘乃衷,公等降心,將大復梁緒,徼福於先帝,吾敢不糾厲士眾以從公哉!」即募兵數千,揚言跡盜,將以應景珍。   會穎川賊沈柳生寇縣,銑出戰不利,謂其下曰:「岳陽豪傑將推我為主,今天下叛隋,吾能守節獨完哉?且吾先人國於此,若徇其請復梁祚,因以半紙檄召群盜,誰敢不從?」眾悅。乃以十月稱梁公,旗幟服色悉用其舊。柳生以眾歸銑,用為車騎大將軍。不五日,遠近爭附,眾數萬,乃趨巴陵。景珍遣徐德基、郭華率強姓百迎謁,而先見柳生。柳生與其下謀曰:「梁公起,我最先附,勳第一。今岳陽兵眾而位多,誰肯為我下?不如殺德基,質其人,獨挾梁主以進,則吾誰先?」因殺德基,詣中軍白銑。銑驚曰:「今欲撥亂,遽自相屠,我不能為若主矣!」步出軍門。柳生懼,伏地請罪。銑責宥之,陳兵而進。景珍曰:「德其倡義竭誠,柳生擅殺之,不誅,無以為政。且凶賊與共處,必為亂。」銑因斬柳生。於是築壇城南,柴上帝,自稱梁王。有異鳥至,建元為鳳鳴。   義寧二年,僭稱皇帝,署百官,一用梁故事。追諡從父琮為孝靖帝,祖巖河間忠烈王,父璿文憲王。封景珍晉王,雷世猛秦王,鄭文秀楚王,許玄徹燕王,萬瓚魯王,張繡齊王,楊道生宋王。隋將張鎮州、王仁壽擊銑,不能克,及隋亡,乃與寧長真等率嶺南州縣降於銑。時林士弘據江南,銑遣將蘇胡兒拔豫章,使楊道生取南郡,張繡略定嶺表。西至三峽,南交趾,北距漢水,皆附屬,勝兵四十萬。   武德元年,徙都江陵,復園廟。引岑文本為中書侍郎,掌機密。遣道生攻峽州,刺史許紹擊破之,士死過半。   三年,高祖詔夔州總管趙郡王孝恭討之,拔通、開二州,斬偽東平王闍提。諸將擅兵橫恣,銑恐浸不制,乃陽議休兵營農,以黜其權。大司馬董景珍之弟為將軍,怨之,謀作亂,事洩,被誅。景珍方鎮長沙,銑下書赦之,召還江陵。景珍懼,遣使詣孝恭,舉地降。銑遣張繡攻景珍,景珍曰:「前年醢彭越,往年殺韓信,獨不見乎!奈何相攻?」繡不答,圍之。景珍潰而走,麾下殺之。銑進繡為尚書令。繡恃功,亦驕蹇,銑又誅之。銑性外寬內忌,疾勝己者,於是大臣舊將皆疑間,多叛去,銑不能禁,由此愈弱。   四年,詔孝恭與李靖率巴蜀兵順流下,廬江王瑗繇襄陽道,黔州刺史田世康出辰州道,會兵圖銑。偽將周法明以四州降,即詔為黃州總管,趨夏口道,攻安州,克之。偽將雷長穎以魯山降。銑乃遣將文士弘拒孝恭,戰清江口,孝恭大破之,獲鬥艦千艘,拔宜昌、當陽、枝江、松滋,偽江州將蓋彥舉以城降。孝恭、靖直逼其都。   初,銑放兵,止留宿衛數千人,及倉卒追集,江、嶺回遠,未及赴。孝恭布長圍守之,數日,破其水城,取樓船數千。交州總管丘和、長史高士廉、司馬杜之松詣靖降。銑度救不至,謂其下曰:「天不祚梁乎?待窮而下,必害百姓。今城未拔,先出降,可免亂。諸人何患無君?」乃麾而令,守陴者皆慟。以太牢告於廟,率官屬緦衰布幘詣軍門,謝曰:「當死者銑爾,百姓非罪也,請無殺掠!」孝恭受之,護送京師。後數日,救兵至,且十餘萬。知銑降,乃送款。銑至,高祖讓之,對曰:「隋失其鹿,英雄競逐。銑無天命,故為陛下禽,猶田橫南面,豈負漢哉?」帝怒其不屈,詔斬都市,年三十九。自僭國至滅凡五年。   贊曰:銑,故梁子孫,起文吏,掩東南而有之,荊、楚好亂,氣俗然也。觀銑武雖不足,文有餘矣,大抵盜仁義,詭世亂俗者,聖人所必誅。若銑力困計殫,以好言自釋於下,系虜在廷,抗辭不屈,偽辯易窮,卒以殊死,高祖聖矣哉!   輔公祏,齊州臨濟人。隋季與鄉人杜伏威為盜,轉掠淮南。伏威兵浸盛,自號總管,以公祏為長史。賊李子通據江都,伏威使公祏以精卒數千度江擊之。子通拒戰,眾十倍,銳甚。公祏選甲士千人,操長刀居前,別以千人隨之,令曰:「卻者斬!」公祏以眾殿。俄而子通方陣而進,長刀千人皆決死鬥,公祏縱左右翼搏之,子通大潰,降其眾數千。伏威既遣使歸國,武德二年,詔授公祏淮南道行台尚書左僕射,封舒國公。   初,伏威與公祏少相愛,又兄事之,故軍中呼輔伯,尊禮略等。伏威稍忌之,乃署養子闞稜為左將軍,王雄誕為右將軍,推公祏為僕射,陰解其柄。公祏內怏怏不平,乃與故人左遊仙偽學辟榖以自晦。   六年,伏威入朝,留公祏居守,復令雄誕握兵副之,陰誡曰:「吾至京不失職,無容公祏為變。」後左遊仙說公祏反,會雄誕以疾臥家,公祏奪其兵,紿言伏威移書令舉事。八月,遂僭位,國稱宋,即陳故宮都之;殺王雄誕,署百官,以左遊仙為兵部尚書、東南道大使、越州總管;增修器械,轉廩食,遣將徐紹宗侵海州,陳正通寇壽陽。詔越郡王孝恭趨九江,嶺南大使李靖下宣城,懷州總管黃君漢出譙,齊州總管李世勣繇淮、泗討之。孝恭取蕪湖,下梁山三鎮。河南安撫大使任瑰拔揚子城,降偽將龍龕,遂據揚州。公祏復遣將馮惠亮、陳當世屯博望山,陳正通、徐紹宗屯青州山以拒戰,孝恭率諸將破之,惠亮、正通走,李靖躡追百餘里,眾悉潰,正通等以五百騎奔丹陽。公祏懼,棄城奔左遊仙於會稽,兵尚數萬。夜至毘陵,能從者裁五百。偽將吳騷、孫安謀執之,公   祏棄妻子斬關遁,與腹心士數十抵武康,野人執送丹陽,孝恭斬之,傳首京師擊李子通,始公祏佐伏威起據江東,距公祏死,凡十三年。   沈法興,湖州武康人。父恪,陳廣州刺史。法興隋大業末為吳興郡守,東陽賊樓世干略其郡,煬帝詔與太僕丞元祐討之。   義寧二年,江都亂,法興自以世南土,屬姓數千家,遠近向服,乃與祐將孫士漢、陳果仁執祐,名誅宇文化及,三月發東陽,行收兵,趨江都,下餘杭,比至烏程,眾六萬。毘陵通守路道德拒之,法興約連和,因襲殺之,據其城,遂定江表十餘州,自署江南道總管。聞越王侗立,乃上書稱大司馬、錄尚書事、天門公,承製置百官,以陳果仁為司徒,孫士漢司空,蔣元超尚書左僕射,殷芊左丞,徐令言右丞,劉子翼選部侍郎,李百藥為掾。後聞侗被廢,高祖武德二年,稱梁王,建元為延康,易隋官儀,頗用陳氏故事。   法興自意南方諸城可跂而平,專事威戮,下有細過即誅之,繇是將士攜解。俄遣子綸救陳稜,擊李子通,反為所敗。子通乘鋒度江,破京口。使將蔣元超戰庱亭,大敗,死之。法興懼,棄城與左右數百投吳郡賊聞人遂安,遂安遣將葉孝辯迎之。法興中悔,將殺孝辯,趨會稽,為所覺,懼,自沈於江。起義寧至武德,凡三年滅。   李子通,沂州承人。少貧,以漁獵為生。居其鄉,見班白負戴,必代之,家有餘,則以賙人,而喜報仇。   隋大業末,長白山賊左才相自號博山公,子通依之,以武力雄其間。鄉人有陷賊者,子通專經護之。方是時,群盜暴忍,獨子通仁愛,歸者遂多,不半歲,有徒萬人。才相畏忌,子通乃引眾度淮,與杜伏威合。為隋將來整所破,奔海陵,得眾二萬,自稱將軍。大業十一年僭號楚王。   宇文化及殺煬帝,以右御衛將軍陳稜為江都太守,已而稜降,高祖授以總管,即守其郡。子通攻稜,稜窮,乞師於沈法興、杜伏威。伏威自將屯清流,法興遣子綸屯揚子,間數十里。子通納言毛文深請募吳人詐為法興兵夜襲伏威,二人遂交惡,無敢先戰者。子通得悉力取江都,遂據之,稜奔而免。子通僭即皇帝位,國號吳,建元明政。齊賊樂伯通先為化及守丹陽,即以眾萬餘降之,子通用為尚書左僕射。又敗法興兵,遂取晉陵,以法興所署掾李百藥為內史侍郎,典文檄,尚書左丞殷芊為太常卿,司禮樂,繇是江南士人多歸之。會伏威命輔公祏拔丹陽,進屯溧水,子通戰敗,糧且盡,棄江都,保京口,伏威盡得其地。俄東走太湖,裒散兵二萬人,復張,襲法興吳郡,破之。據餘杭。東舉會稽,南距嶺,西抵宣城,北太湖,悉有之。   武德四年,伏威遣將王雄誕討子通。戰蘇州,敗績,退保餘杭,雄誕進傅城。子通窮。乃降,伏威受之,並樂伯通送京師。高祖薄其罪,賜宅一區、田五頃,賚予頗厚。及伏威來朝,子通語伯通曰:「東南未靖,而伏威來。我故兵多在江外,若收之,可建大功。」遂皆亡。及藍田,為關吏所獲,並伏誅。方子通等僭盛時,復有硃粲、林士弘、張善安亦竊名號於淮、楚間。   硃粲,亳州城父人。初為縣史。大業中從軍,伐賊長白山,亡命去為盜,號「可達寒賊」,自稱迦樓羅王,眾十萬。度淮屠景陵、沔陽,轉剽山南,所至殘戮無遺□。僭號楚帝,建元為昌達。攻拔南陽。   義寧末,與山南撫慰使馬元規戰冠軍,大敗,收餘眾,復振,至二十萬。粲所克州縣皆發藏粟以食,遷徙無常,去輒燔廥聚,毀城郭,不務稼穡,專以劫為資。於是人大餒,死者系路,其軍亦匱,乃掠小兒烝食之。戒其徒曰:「味之珍寧有加人者?弟使佗國有人,我恤無儲哉!」勒所部略婦人孺兒分烹之,又稅諸城細弱以益糧。隋著作佐郎陸從典、通事舍人顏愍楚謫南陽,粲初引為賓客,後盡食兩家。俄而諸城懼,皆逃散。   顯州首領楊士林、田瓚起兵攻粲,旁郡響赴,戰淮源,粲大敗,挈殘士奔菊潭,遣使乞降。高祖以前御史大夫段確假散騎常侍勞之。確醉,戲粲曰:「君膾人多矣,若為味?」粲曰:「啖嗜酒人,正似糟豚。」確悸,罵曰:「狂賊,歸朝乃一奴耳,復得噬人乎?」粲懼,收確於坐,並從者數十悉饔之,以饗左右。遂屠菊潭,奔王世充,署龍驤大將軍。東都平,斬洛水上。士庶競擲瓦礫擊其屍,須臾若塚。   林士弘,饒州鄱陽人。隋季與鄉人操師乞起為盜。師乞自號元興王,建元天成,大業十二年據豫章,以士弘為大將軍。隋遣治書侍御史劉子翊討賊,射殺師乞,而士弘收其眾,復戰彭蠡,子翊敗,死之。遂大振,眾十餘萬,據虔州,自號南越王。俄僭號楚:稱皇帝,建元為太平。侍御史鄭大節以九江郡下之。士弘任其黨王戎為司空。臨川、廬陵、南康、宜春豪傑皆殺隋守令以附,北盡九江,南番禺,悉有之。後蕭銑以舟師破豫章,士弘獨有南昌、虔、循、潮之地。銑敗,其亡卒稍歸之,復振。趙郡王孝恭招慰,降循、潮二州。   武德五年,士弘弟鄱陽王藥師以兵二萬圍循州,總管楊世略破斬之,士弘請降。王戎亦獻南昌地,詔戎為南昌州總管。士弘復遁保安城山,誘潰亡,謀復亂,袁人相聚應之,為張善安所察,以兵赴討。會士弘死,其黨乃解。   張善安,兗州方與人。年十七,亡命為盜,轉掠淮南。會孟讓敗,得其散卒八百,襲破廬江郡。依林士弘,不見信,憾之,反襲士弘,焚其郛,去保南康。蕭銑取豫章,遣將蘇胡兒守之,善安奪其地,據以歸國,授洪州總管。   武德六年反,輔公祏以為西南道大行台。善安掠孫州,執總管王戎,襲殺黃州總管周法明。會李大亮兵至,為開曉禍福,答曰:「善安初不反,為部下詿誤。降,今易耳,恐不免,奈何?」大亮曰:「總管定降,吾固不疑。」因獨入其陣,與善安握手語,乃大喜,將數十騎詣大亮營。大亮引入,命壯士執之。騎皆驚,引去,悉兵來戰。大亮諭以善安自歸,無庸鬥。其黨罵曰:「總管賣我!」遂潰。送善安京師,稱不與公祏謀,高祖赦之。公祏破,得其書,遂伏誅。   梁師都,夏州朔方人。為郡豪姓。仕隋鷹揚府郎將。大業末罷歸,結徒起為盜,殺郡丞唐世宗,據郡稱大丞相,聯兵突厥。與隋將張世隆戰,敗之,因略定雕陰、弘化、延安。自為梁國,僭皇帝位,祭天於城南,坎地瘞玉得印,以為瑞,建元永隆。始畢可汗遺以狼頭纛,號大度毘伽可汗、解事天子,遂導突厥兵居河南地,拔鹽川郡。   武德二年,寇靈州,長史楊則擊走之。又與突厥千騎營野豬嶺,延州總管段德操勒兵不戰,師都氣懈,遣兵進擊,戰酣,德操自以輕騎出其旁乘之,師都大潰,逐北二百里,俘馘甚眾。未幾,以步騎五千入寇,德操又盡屠其軍,降堡將張舉、劉旻。師都懼,遣尚書陸季覽說處羅可汗曰:「隋亡,中國裂為四五,勢均力弱,皆爭附突厥。今唐滅劉武周,國益大,兵方四出。師都將朝夕亡,然次亦及突厥,願可汁如魏孝文,兵引而南,師都請為鄉道。」處羅納之,令莫賀咄設入五原,泥步設與師都趨延州,處羅自攻太原,突利可汗與奚、驉B契丹、靺羯繇幽州道合,竇建德自滏口會晉、絳。已而處羅死,兵不出,又為德操所破。   六年,其將賀遂、索周以所部十二州降。德操悉兵攻之,拔東城,師都保西城不敢出,求救於突厥頡利,頡利以勁兵萬騎赴之。先是,稽胡大帥劉屳成以眾附師都,因讒見殺,其下疑懼,乃多叛。師都日益蹙,遂往朝頡利,教使南略,故突厥盜邊無寧歲,遂窺渭橋。   後突厥政亂,太宗以師都浸危,乃諭以書使歸,不從。詔夏州長史劍旻、司馬劍蘭經略之。獲生口,縱以為間,君臣離撓。出輕騎蹂其稼,城中饑虛。又天狗墮其城。辛獠兒、李正寶、馮端皆其健將,謀執師都降,不果,正寶挺身歸。   貞觀二年,旻、蘭表可取狀,詔柴紹、薛萬均併力,令旻以勁卒直據朔方東城。頡利來援,會大雪,羊馬死,紹逆戰,破之,進屯城下。其從父弟洛仁斬師都降,擢洛仁為右驍衛將軍、朔方郡公。自起至滅十二年。以其地為夏州。始師都據郡時,劉季真、郭子和者亦俱起,子和自有傳。   劉季真,離石胡人。父龍兒,大業十年舉兵自稱王,以季真為太子,弟六兒為永安王。鋒甚銳,將軍潘長文連年擊,不能下。後虎賁郎將梁德破殺龍兒,眾乃散。唐兵起,六兒復聚為盜,附劉武周,季真從之,自號太子王,六兒為拓定王,迭為邊害。西河公張綸、真鄉公李仲文合兵討之,季真降,詔以為石州總管,賜姓李,封彭山郡王。宋金剛戰澮州,勢未決,遂復連武周。及敗,秦王執六兒斬之,季真奔高滿政,俄被殺。 列傳第十三 劉斐   劉文靜字肇仁,自言系出彭城,世居京兆武功。父韶,仕隋戰死,贈上儀同三司。文靜以死難子 ,襲儀同。侗儻有器略。大業末,為晉陽令,與晉陽宮監裴寂善。寂夜見邏堞傳烽,吒曰:「天下方亂,吾將安捨?」文靜笑曰:「如君言,豪英所資也。吾二人者可終■賤乎?」   高祖為唐公,鎮太原,文靜察有大志,深自結。既又見秦王,謂寂曰:「唐公子,非常人也,豁達神武,漢高祖、魏太祖之徒歟!殆天啟之也。」寂未謂然。文靜俄坐李密姻屬系獄,秦王顧它無可與計者,私入視之。文靜喜,挑言曰:「喪亂方剡,非湯、武、高、光不能定。」王曰:「安知無其人哉?今過此,非兒女子姁姁相憂者。世道將革,直欲共大計,試為我言之。」文靜曰:「上南幸,兵填河、洛,盜賊蜉結,大連州縣,小阻山澤,以萬數,須真主取而用之。誠能投天會機,奮媄壑j呼,則四海不足定也。今汾、晉避盜者皆在,文靜素知其豪傑,一朝號召,十萬眾可得也。加公府兵數萬,一下令,誰不願從?鼓而入關,以震天下,王業成矣。」王笑曰:「君言正與我意合。」乃陰部署賓客。   將發,恐唐公不從,文靜謀因裴寂開說,於是介寂以交王,遂得進議。及突厥敗高君雅兵,唐公被劾,王遣文靜、寂共說曰:「公據嫌疑之地,勢不圖全。今部將敗,方以罪見收,事急矣,尚不為計乎?晉陽兵精馬強,宮庫饒豐,大事可舉也。今關中空虛,代王弱,賢豪並興,未有適歸,願公引兵西,誅暴除亂。乃受單使囚乎?」唐公私可,會得釋而止。   王教文靜偽為詔「發太原、西河、雁門、馬邑男子年二十至五十悉為兵,期歲盡集涿郡以伐遼。」繇是人心愁擾,益思亂。文靜謂寂曰:「公聞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乎?唐公名載圖讖,聞天下,尚可怗怗以待禍哉?」又脅寂曰:「公為監,以宮人侍客,公死何憾,奈何累唐公?」寂懼,乃勸起兵。秦王即委文靜、長孫順德等募士,聲討劉武周。文靜與寂作符敕,發宮監庫物佐軍興。會王威、高君雅猜貳,文靜與劉政會為急變書,詣留守告二人反,候唐公與威、君雅視事,文靜進曰:「有密牒言反者。」公目威等省牒,政會不肯,曰:「所告乃副留守,唯唐公得觀。」公驚曰:「詎有是乎?」讀已,語威曰:「人告公等,信乎?」君雅詬曰:「反人欲殺我耳。文靜叱左右執之,由是舉兵。   唐公乃開大將軍府,以文靜為司馬。文靜勸改旗幟,彰特興,又請與突厥連和,唐公從之。遣文靜使始畢可汗,始畢曰:「唐公兵何事而起?」文靜曰:「先帝廢塚嗣以授後主,故大亂。唐公,國近戚,懼毀王室,起兵黜不當立者。願與突厥共定京師,金幣、子女盡以歸可汗。」始畢大喜,即遣二千騎隨文靜至,又獻馬千匹。公喜曰:「非君何以致之?」尋拒屈突通於潼關,與其將桑顯和苦鬥,死者數千。文靜度顯和軍怠,以奇兵從後掩之,顯和敗績。通兵尚數萬,欲引而東,文靜命將追執之,徇新安以西,皆下。轉大丞相府司馬,進光祿大夫、魯國公。   唐公踐天子位,擢納言。時多引貴臣共榻,文靜諫曰:「今率土莫不臣,而延見群下,言尚稱名。帝坐嚴尊,屈與臣子均席,此王導所謂太陽俯同萬物者也。」帝曰:「我雖應天受命,宿昔之好何可忘?公其無嫌。」薛舉寇涇州,以元帥府長史與司馬殷開山出戰,大敗,奔還京師,坐除名。與討仁杲,平之,復爵邑,授民部尚書、陝東道行台左僕射。從秦王鎮長春宮。   文靜自以材能過裴寂遠甚,又屢有軍功,而寂獨用故舊恩居其上,意不平。每論政多戾駁,遂有隙。嘗與弟散騎常侍文起飲酣,有怨言,拔刀擊柱曰:「當斬寂!」會家數有怪,文起憂,召巫夜被發銜刀為禳厭。文靜妾失愛,告其兄上變,遂下吏。帝遣裴寂、蕭瑀訊狀,對曰:「昔在大將軍府,司馬與長史略等。今寂已僕射,居甲第,寵賚不貲。臣官賞等眾人,家無贏,誠不能無少望。」帝曰:「文靜此言,反明甚。」李綱、蕭瑀明其不反;秦王亦以文靜首決非常計,事成乃告寂,今任遇弗等,故怨望,非敢反,宜賜全宥。帝素疏忌之,寂又言:「文靜多權詭,而性猜險,忿不顧難,丑言怪節已暴驗,今天下未靖,恐為後憂。」帝遂殺之,年五十二。文起亦死,籍其家。文靜臨刑,撫膺曰:「高鳥盡,良弓藏,果不妄。」貞觀三年,追復官爵,以子樹義襲魯國公,詔尚主。然怨父不得死,謀反,誅。   裴寂,字玄真,蒲州桑泉人。幼孤,兄鞠之。年十四,補郡主簿。及長,偉容貌,涉知書傳。隋開皇中,調左親衛。家貧,徙步走京師,過華山祠,祈神自卜,夜夢老人謂曰:「君年逾四十當貴。」   大業中,為齊州司戶參軍,歷侍御史,晉陽宮副監。唐公雅與厚,及留守太原,契分愈密,至蒲酒通晝夜。秦王與劉文靜方建大計,未敢白公,以寂最厚善,乃同私錢數百萬餉龍山令高斌廉,俾與寂博,陽不勝,寂得進多,大喜,日滋暱。太宗以情告之,許諾。寂嘗以宮人侍唐公,恐事發誅,閒飲酣,乃白秦王將舉兵狀,因言:「今盜遍天下,城闔外即戰場,雖徇小節,猶不脫死。若舉義師,不特免禍,且就大功。」唐公然所計。兵起,寂進宮女五百,米九百萬斛,雜彩五萬段,鎧四十萬首。   大將軍府建,為長史。下臨汾,封聞喜縣公。至河東,屈突通未下,而三輔豪傑多歸者。唐公欲先取京師,恐通掎其後,猶豫未決,寂說曰:「今通據蒲關,未下而西,我腹背支敵,敗之符也。不若破通而後趨京師。」秦王曰:「不然。兵尚權,權利於速。今乘機度河以奪其心。且關中群盜處處屯結,疑力相杖,易以招懷,撫而有之,眾附兵強,何向不克。通自守賊耳,庸能患我?一失其機,勝負未可計也。」唐公兩從之,留兵圍蒲,而遣秦王入關。長安平,賜寂田千頃、甲第一區,物四萬段,遷大丞相府長史,進魏國公,邑三百戶。   隋帝禪位,公固讓,寂開陳符命以勸,又督太常具儀、撰日。唐公即位,曰:「使我至此者,公也。」拜尚書右僕射,賜服玩不貲,詔尚食日給御膳,視朝必引與同坐,入閤則延臥內,言無不從,呼為裴監,不名也,貴震當世。   武德二年,劉武周寇太原,守將數困,寂請行,授晉州道行軍總管討賊,以便宜決事。賊將宋金剛據介州,寂屯度索原,賊埭水上流,寂徙屯,為賊所搏,兵大潰,死亡略盡。寂晝夜馳抵平陽,鎮戍皆沒。上書謝罪,高祖薄其過,下詔慰諭,俾留撫河東。寂無它才,惟飛檄郡縣,促入屯壘相保贅,焚積聚,人益惴駭思亂。夏人呂崇茂殺其令,反,為賊守,寂攻之,復為所敗。召還,帝責讓良久,以屬吏,俄釋之,遇待如初。   帝每巡幸,必委以居守。麟州刺史韋雲起告寂反,按訊無狀,帝謂曰:「朕有天下,公推轂成之也,容有貳哉?所以訊吏,欲天下人信公不反耳。」詔三貴妃繼玉食寶器宴其家,經宿去。帝嘗從容誇語曰:「前王多興細微,間關行陣而後成功。我家隴西舊族,世姻婭帝室,一呼倡義,不三月有天下,公復華胄,職宦光顯,非劉季亭長、蕭曹刀筆吏比也。我與公無愧焉。」四年,改鑄錢,賜一爐得自鑄。又聘其女為趙王元景妃。遷左僕射。帝置酒含章殿,歡甚,寂頓首曰:「始陛下發太原,約天下已定,許上印綬。今四海妥安,願賜骸骨歸田里。」帝泣下曰:「未也,要當相與老爾。公為宗臣,我為太上皇,逍遙晚歲,不亦善乎!」九年,冊拜司空,遣尚書員外郎日一人直第。貞觀初,太宗親郊,命寂與長孫無忌升金輅,寂辭,帝曰:「公有佐命勳,無忌宣力王室,非二人誰可參乘者?」遂同載歸。   浮屠法雅坐妖言,辭連寂,坐免官,削封邑半,歸故郡。寂請留京師,帝讓曰:「公勳不稱位,徙以恩澤居第一。武德之政,間或弛紊,職公為之。今歸掃墳墓,尚何辭?」寂遂歸。未幾,汾陰狂男子謂寂奴曰:「公有天分。」監奴白寂,寂惶懼不敢聞,遣監奴殺所言者。奴盜寂封邑錢百萬,寂捕急,遂上變。帝怒曰:「寂有死罪四:為三公,與妖人游,一也;既免官,乃恚稱國家之興皆其所謀,二也;匿妖人言不奏,三也;專殺以滅口,四也。我戮之非無辭。」議者多請貸,乃放靜州。會山羌反,或言劫寂為主。帝曰:「國家於寂有恩,必不爾。」既而寂率家僮破賊。帝念寂功,詔入朝,會卒,年六十。贈相州刺史、工部尚書、河東郡公。子律師嗣,尚臨海長公主,終汴州刺史。律師子承先,武後時為殿中監,酷吏殺之。   始,高祖論太原首功,詔尚書令秦王、尚書左僕射裴寂、納言劉文靜恕二死;左驍衛大將軍長孫順德、右驍衛大將軍劉弘基、右屯衛大將軍竇琮、左翊衛大將軍柴紹、內史侍郎唐儉、吏部侍郎殷開山、鴻臚卿劉世龍、衛尉少卿劉政會、都水監趙文恪、庫部郎中武士鸙Y騎將軍張平高、李思行、李高遷、左屯衛府長史許世緒等十四人恕一死。   武德九年十月,太宗又定功臣封戶,時文靜已死,乃自寂而下差功大小第之,總四十三人。寂戶千五百,長孫無忌、王君廓、尉遲敬德、房玄齡、杜如晦戶千三百,長孫順德、柴紹、羅藝、趙郡王孝恭戶千二百,侯君集、張公謹、劉師立戶千,李勣、劉弘基戶九百,高士廉、宇文士及、秦叔寶、程知節戶七百,安興貴、安修仁、唐儉、竇軌、屈突通、蕭瑀、封德彝、劉義節戶六百,錢九隴、樊興、公孫武達、李孟嘗、段志玄、龐卿惲、張亮、李藥師、杜淹、元仲文戶四百,張長遜、張平高、李安遠、李子和、秦行師、馬三寶戶三百。寂等三十人已見於傳。自趙文恪等十八人功不甚顯,然參附義始事,班班見當世。今次第其名,總出左方雲。   趙文恪,并州人。為隋鷹揚府司馬。義兵起,授右三統軍。武德二年,擢都水監,封新興郡公。時中國經大亂,馬耗,會突厥講和,詔文恪至并州,與齊王誘市邊馬以備軍。劉武周寇太原,屬城盡沒,李仲文守浩州,兵力孤絕,齊王使文恪率步騎千餘助守。會太原陷,遂棄城遁,詔下獄死。   李思行,趙州人,避仇太原。唐公將起,使覘蝖憚囍w,還,具論機策,以贊大議授左三統軍。從破霍邑,平京師,擢累嘉州刺史、樂安郡公。卒,贈洪州都督,謚曰襄。   李高遷,岐州人,客太原,唐公引致左右。執高君雅等有功,以右三統軍從下霍邑,圍長安,力戰。遷左武衛大將軍、江夏郡公、檢校西麟州刺史。突厥寇馬邑,高滿政請救,詔高遷督兵助守。賊盛,乃夜斬關走,所將皆沒,坐除名徙邊。後歷資州刺史,卒,贈涼州都督。   姜寶誼,秦州上邽人。父遠,仁周為秦州刺史、朝邑縣公。寶誼游太學,受書,業不進,去為左翊衛,以積勞遷鷹揚郎將,領府兵,從高祖督盜太原。及起兵,授左統軍,下西河、霍邑,以多,爵累永安縣公,歷右武衛大將軍。劉武周使黃子英數盜雀鼠谷,帝遣寶誼擊之。賊輕甲挑師,戰接而三遁,逐之,伏發,寶誼為賊執,俄亡歸。與裴寂拒宋金剛,戰汾州,兵合,寂棄軍走,寶誼復為所禽。帝聞為泣下曰:「彼烈士,必不下賊,死矣!「賜其家物千段,米三百斛。果謀還,被害。且死,西向大呼曰:「臣無狀,負陛下。」賊平,詔迎其柩,贈左衛大將軍、幽州總管,謚曰剛。子協,字壽,善篆籀。歷燕然都護、夏州都督,封成紀縣侯,謚曰威。   許世緒,并州人。隋鷹揚府司馬。知隋將亡,請唐公曰:「天輔德,人與能,乘機不發,後必蹈悔。隋政不綱,天下搖亂,公姓名已著謠菉,今攬五郡之兵,據四戰之沖,苟無奇計,禍不反踵。若收取英俊,為天下倡,帝王業也。」公奇之,顧倚親密。兵起,授右一府司馬。累除蔡州刺史、真定郡公,卒。弟洛仁,亦從起晉陽,錄功至冠軍大將軍。卒,贈代州都督,謚曰勇,陪葬昭陵。   劉師立,宋州虞城人。始事王世充為親將,洛陽平,當誅,秦王壯其才,釋不死,引為左親衛。建成之釁,師立參奉密議,後與尉遲敬德、龐卿惲、李孟嘗等九人錄功拜左衛率。遷左驍衛將軍、襄武郡公,賜絹五千匹。有告師立姓在符讖欲反者,太宗謂曰:「人言卿將反,果乎?」師立對曰:「臣為隋官,不過六品,材駑下,不敢希富貴。今遭非常之會,位將軍,顧巳極矣,何敢反?」帝笑曰:「朕知妄耳!」賜束帛,召入臥內慰勉。羅藝反,京師震駭,詔師立檢校右武候大將軍,勒兵備非常。藝平,有司劾黨與,師立坐與善,除名。尋以籓邸舊,檢校岐州都督。上書請討吐谷渾,未報,即遣使間諭部落,多降附者,列其地為開、橋二州。又黨項酋拓拔赤辭先附吐谷渾,倚險自守,亦遣說下之,詔赤辭為西戎州都督。師立以母喪解,岐人表留,遂不得赴哀。時河西黨項破丑氏嘗苦邊,又阻新附,師立討之。軍未至,破丑懼,遁去,師立窮追之,抵恤於真山而還。又戰吐谷渾於小莫門川,破之。轉始州刺史,卒,謚曰肅。   劉義節,并州人。隋大業末,補晉陽鄉長,富於財。裴寂薦之唐公,又與王威、高君雅游,然於唐公為最厚。兵將起,威、君雅疑之,義節刺知其情,得先事禽威等。從平京師,為鴻臚卿。時傾府庫為軍賞,帑財大乏。義節曰:「今京師屯兵多,樵貴帛賤,若伐街苑樹為薪,以易布帛,歲數十萬可致。」又請軸舒藏內見繒,取羨尺,補雜費,得十餘萬段,調度遂給。遷太府,封葛國公。義節本名世龍,或言世龍子名鳳昌,父子非人臣兆,高祖不聽,更賜今名。貞觀初,轉少府監,坐貴入賈人珠及故出署丞罪,廢為民,徙嶺南,終欽州別駕。從子思禮,武後時為箕州刺史。少學相人於張憬藏,憬藏謂思禮歷刺史,位至太師。萬歲通天二年,授箕州,益喜,以為太師位尊,非佐命不可得,乃結洛州錄事參軍綦連耀謀反,謂耀曰;「君體有龍氣如大帝。」耀亦曰:「公金刀,當輔我。」陰約君臣。思禮因以術眩眾,見者必曰:「當三品」,使嗜進者充望,然後云:「綦連耀且受命,公等皆因之。事敗,武懿宗按之,陰弛思禮禁,使多逮引。思禮冀自脫,悉引素相忤者,將刑猶不寤,與眾人斬於市。其知名者,如李元素、孫元亨、石抱忠、王抃、抃兄勉、路敬淳等三十餘族,竄逐千餘人。   錢九隴,字永業,湖州長城人。父文強,為吳明徹裨將,與明徹俱敗彭城。入隋,以罪沒為奴,故九隴事唐公。善騎射,常備左右。兵起,以功授金紫光祿大夫。從戰薛仁杲、劉武周,擢累為右武衛將軍。從平洛陽,佐皇太子建成討劉黑闥魏州,力戰破賊,以功最封郇國公,以本官為苑游將軍。貞觀初,為眉州刺史,改巢國。卒,贈左武衛大將軍、潭州都督,謚曰勇,陪葬獻陵。   樊興,安州人。以罪為奴。從唐公平長安,授左監門將軍。從秦王積戰多,封營國公,數賜黃金雜物。後坐事削爵。貞觀六年,陵州獠反,命討之,為左驍衛將軍。又從李靖擊吐谷渾,為赤水道行軍總管。後軍期,士多死,亡失器仗,以勳減死。後為左監門大將軍、襄城郡公。太宗征遼,以興忠謹,副房玄齡留守京師,檢校右武候將軍。卒,贈左武候大將軍、洪州都督,陪葬獻陵。   公孫武達,京兆櫟陽人。以豪俠稱,為隋驍果。兵興,武達至長春宮上謁。從秦王討劉武周,苦戰功多,累遷秦府右三軍驃騎,封清水縣公。貞觀初,為肅州刺史。突厥騎數千、輜重萬餘入寇,謀南趨吐谷渾,武達以精兵二千人與戰,虜稍卻,復殊死鬥,薄之張掖河,潛命上流度兵,虜已半濟,乃兩岸夾擊,斬溺略盡。璽書勞之,遷左監門將軍。鹽州突厥叛,詔武達趨靈州,追及賊,賊方度河,乃據南涯陣,武達擊之,斬其帥可邏拔扈,進封東萊郡公。終右武衛大將軍,贈荊州都督,陪葬昭陵,謚曰壯。   龐卿惲,并州人。從討隱太子有功,拜右驍衛將軍、邾國公。卒,追改濮國。子同善,右金吾大將軍。同善子承宗,開元初,仕至太子賓客。   張長遜,京兆櫟陽人。精馳射,在隋為里長。以平陳功,擢上開府,累遷五原郡通守。遭亂,附突厥,突厥號為割利特勒。義兵起,以郡降,即拜五原太守、安化郡公,徙封范陽。時梁師都、薛舉請突厥兵南度河,長遜矯作詔與莫賀咄設,以伐其謀,會唐使亦至,突厥兵不出。武德元年,詔右武候驃騎將軍高世靜聘始畢可汗,至豐州而始畢死,詔留金幣不遣。突厥怒,引兵南至河。長遜遣世靜出塞勞之,且若專致賻賜者,虜引還。授總管,改楊國公。及討薛舉,不待命輒引兵會,賜錦袍金甲。或譖長遜居豐久,恐與突厥為脣齒,乃請入朝,授右武候將軍,徙息國公,加賜宮人、彩千段。屬有疾,高祖親問之。後竇軌率巴、蜀兵擊王世充,以長遜檢校益州行台左僕射。歷遂、夔二總管,政以惠稱。貞觀十一年卒。   張平高,綏州人。為隋鷹揚府校尉,戍太原,遂預謀議。從唐公平京城,累授左領軍將軍,封蕭國公。貞觀初,為丹州刺史,坐事,以右光祿大夫還第。卒,追封羅國,贈潭州都督。   李安遠,夏州人。父徹,隋上柱國、雲州刺史。世為將家,以財雄。安遠少無檢,與博徙游,至破產。晚乃折節向書,從士大夫,苟勝己,必傾心交之。襲爵城陽公。與王珪最善,珪坐王頗得罪,當流,安遠為營護免。後補正平令。兵起,攻絳州,安遠與通守陳叔達嬰城拒。唐公素與安遠善,及拔絳,撫慰其家,引與同食,授右翊衛統軍、正平縣公。後從破屈突通,進上柱國、右武衛大將軍。數從秦王征討,積功,累封至廣德郡公。奉使吐谷渾,安遠與約和,吐谷渾乃請為互市,邊場利之。隱太子將亂,陰使誘動,安遠介無貳志,秦王益親重。貞觀初,嘗命統邏騎都下,督盜賊。歷潞州都督、懷州刺史,皆以干用顯,然急刻少恩,由是損名。卒,贈涼州都督,謚曰安,追封遂安郡公。   馬三寶,性敏獪。事柴紹,為家僮。紹尚平陽公主,高祖兵起,紹間道走太原。三寶奉公主遁司竹園,說賊何潘仁與連和。潘仁入謁,以百兵為主衛。三寶自稱總管,撫接群盜,兵至數萬。唐公濟河,授三寶左光祿大夫。秦王至竹林宮,三寶以兵詣軍門謁,遂從平京師,拜太子監門率。別擊叛胡劉拔真於北山,破之。從平薛仁杲。與柴紹擊吐谷渾於岷州,先鋒陷陣,斬名王,俘執數千,以功封新興縣男。後高祖幸司竹園,顧謂曰:「汝興兵處邪?衛青大不惡。」貞觀初,拜左驍衛大將軍,進爵為公,卒謚曰忠。   李孟嘗,趙州人。終右威衛大將軍、漢東郡公。   元仲文,洛州人。終右監門將軍、河南縣公。   秦行師,并州人。終右監門將軍、清水郡公。   贊曰:應龍之翔,雲霧滃然而從,震風薄怒,萬空不約而號,物有自然相動耳。觀二子非有踔越之姿,當高祖受命,赫然利見於世,故能或翼或從,屍天之功雲。文靜數履軍陷陣,以才自進,而寂專用串暱顯。外者易乘,邇者難疏,故文靜先被躁望誅,寂後坐訞言斥,誠異夫蕭何、曹參雲! 列傳第十四 屈實尉遲張秦唐段   屈突通,其先蓋昌黎徒何人,後家長安。仕隋為虎賁郎將。文帝命覆隴西牧簿,得隱馬二萬匹,帝怒 ,收太僕卿慕容悉達、監牧官史千五百人,將悉殊死。通曰:「人命至重,死不復生。陛下以至仁育四海,豈容以畜產一日而戮千五百士?」帝叱之,通進頓首曰:「臣願身就戮,以延眾死。」帝寤,曰:「朕不明,乃至是。今當免悉達等,旌爾善言。」遂皆以減論。擢左武衛將軍。蒞官勁正,有犯法者,雖親無所回縱。其弟蓋為長安令,亦以方嚴顯。時為語曰:「寧食三斗艾,不見屈突蓋;寧食三斗蔥,不逢屈突通。」   煬帝即位,遣持詔召漢王諒。先是,文帝與諒約,若璽書召,驗視敕字加點,又與玉麟符合,則就道。及是,書無驗,諒覺變,詰通,通占對無屈,竟得歸長安。大業中,與宇文述共破楊玄感,以功遷左驍衛大將軍。秦、隴盜起,授關內討捕大使。安定人劉迦論反,眾十餘萬據雕陰。通發關中兵擊之,次安定,初不與戰,軍中意其怯。通陽言旋師,而潛入上郡。賊未之覺,引而南,去通七十里捨,分兵徇地。通候其無備,夜簡精甲襲破之,斬迦論並首級萬餘,築京觀於上郡南山,虜老弱數萬口。後隋政益亂,盜賊多,士無鬥志,諸將多覆。通每向必持重,雖不大克,亦不敗負。帝南幸,使鎮長安。   高祖起,代王遣通守河東,戰久不下,高祖留兵圍之,遂濟河,破其將桑顯和於飲馬泉。通大懼,乃留鷹揚郎將堯君素守蒲,將自武關趨藍田以援長安。至潼關,阻劉文靜兵不得進,相持月餘。通令顯和夜襲文靜,詰朝大戰,顯和縱兵破二壁,唯文靜一壁獨完,然數入壁,短兵接,文靜中流矢,軍垂敗,顯和以士疲,乃傳餐食,文靜因得分兵實二壁。會遊軍數百騎自南山還,擊其背,三壁兵大呼,奮而出,顯和遂潰,盡得其眾。通勢蹙,或說之降,曰:「吾蒙國厚恩,事二主,安可逃難?獨有死報爾!」每自摩其頸曰:「要當為國家受人一刀!」其訓勉士卒必流涕,故力雖窮,而人尚為之感奮。帝遣其家僮往召,通趨斬之。俄聞京師平,家盡沒,乃留顯和保潼關,率兵將如洛。既行,而顯和來降。文靜遣竇琮、段志玄精騎追及於稠桑,通結陣拒之。琮縱其子壽往諭使降,通大呼曰:「昔與汝父子,今則仇也!」命左右射之,顯和呼其眾曰:「京師陷,諸君皆家關西,何為復東?」眾皆捨兵。通知不免,遂下馬東南向,再拜號哭曰:「臣力屈兵敗,不負陛下。」遂被禽,送長安。帝勞曰:「何相見晚邪?」泣曰:「通不能盡人臣之節,故至此,為本朝羞。」帝曰:「忠臣也!」釋之,授兵部尚書、蔣國公,為秦王行軍元帥長史。   從平薛仁杲,時賊珍用山積,諸將爭得之,通獨無所取。帝聞,曰:「清以奉國,名定不虛。」特賚金銀六百兩、彩千段。判陝東道行台左僕射,從討王世充。時通二子在洛,帝曰:「今以東略屬公,如二子何?」通曰:「臣老矣,不足當重任。然疇昔陛下釋俘累,加恩禮,以蒙更生,是時口與心誓,以死許國。今日之行,正當先驅,二兒死自其分,終不以私害義。」帝太息曰:「烈士徇節,吾今見之。」及竇建德來援賊,秦王分麾下半以屬通,俾與齊王圍洛。世充平,論功第一,拜陝東道大行台右僕射,鎮東都。數歲,召為刑部尚書。自以不習文,固辭,改工部。建成之變,復檢校行台僕射,馳鎮洛。貞觀初,行台廢,為洛州都督,進左光祿大夫。卒,年七十二,贈尚書左僕射,謚曰忠。後詔配饗太宗廟廷。永徽中,贈司空。   二子壽、詮,壽襲爵。太宗幸洛,思通忠節,故詮以少子拜果毅都尉,賜粟帛恤其家,終瀛州刺史。詮子仲翔,神龍中,復守瀛州。   初,桂州都督李弘節亦以清慎顯。既歿,其家賣珠。太宗疑弘節實貪,欲追坐舉者。魏徵曰:「陛下過矣!且今號清白死不變者,屈突通、張道源。通二子來調,共一馬;道源子不能自存。審其清者不加恤,疑其濁者罪所舉,亦好善不篤矣。」帝曰:「朕未之思。」置不問。故通之清益顯雲。   尉遲敬德名恭,以字行,朔州善陽人。隋大業末,從軍高陽,積閱為朝散大夫。劉武周亂,以為偏將。與宋金剛南侵,得晉、澮等州,襲破永安王孝基,執獨孤懷恩等。武德二年,秦王戰柏壁,金剛敗奔突厥,敬德合餘眾守介休,王遣任城王道宗、宇文士及諭之,乃與尋相舉地降,引為右一府統軍,從擊王世充。   會尋相叛,諸將疑敬德且亂,囚之。行台左僕射屈突通、尚書殷開山曰:「敬德慓敢,今執之,猜貳已結,不即殺,後悔無及也。」王曰:「不然。敬德必叛,寧肯後尋相者邪?」釋之,引見臥內,曰:「丈夫以氣相許,小嫌不足置胸中,我終不以讒害良士。」因賜之金,曰:「必欲去,以為汝資。」是日獵榆窠,會世充自將兵數萬來戰,單雄信者,賊驍將也,騎直趨王,敬德躍馬大呼橫刺,雄信墜,乃翼王出,率兵還戰,大敗之,禽其將陳智略,獲排槊兵六千。王顧曰:「比眾人意公必叛,我獨保無它,何相報速邪?」賜金銀一篋。   竇建德營板渚,王命李勣等為伏,親挾弓,令敬德執槊,略其壘,大呼致師。建德兵出,乃稍引卻,殺數十人,眾益進。伏發,大破之。時世充兄子琬使於建德,乘隋帝廄馬,鎧甲華整,出入軍中以誇眾。王望見,問「誰可取者?」敬德請與高甑生、梁建方三騎馳往,禽琬,引其馬以歸,賊不敢動。從討劉黑闥,賊以奇兵襲李勣,王勒兵掩其後,俄而賊眾四面合,敬德率壯士馳入賊,王乘陣亂乃得出。又破徐圓朗。以功授王府左二副護軍。   隱太子嘗以書招之,贈金皿一車。辭曰:「敬德起幽賤,會天下喪亂,久陷逆地,秦王實生之,方以身徇恩。今於殿下無功,其敢當賜?若私許,則懷二心,徇利棄忠,殿下亦焉用之哉?」太子怒而止。敬德以聞。王曰:「公之心如山嶽然,雖積金至鬥,豈能移之?然恐非自安計。」巢王果遣壯士刺之。敬德開門安臥,賊至,不敢入。因譖於高祖,將殺之,王固爭,得免。   其後隱、巢計日急,敬德與長孫無忌入白曰:「大王不先決,社稷危矣!」王曰:「我惟同氣,所未忍。伺其發,而後以義討之,如何?」敬德曰:「人情畏死,眾以死奉王,此天授也。天與不取,反得其咎。大王即不聽,請從此亡,不能交手蒙戮。」無忌曰:「王不從敬德言,敬德亦非王有,今敗矣。」王曰:「寡人之謀,未可全棄,公更圖之。」敬德曰:「處事有疑非智,臨難不決非勇。王今自計如何?勇士八百人悉入宮控弦被甲矣,尚何辭?」後又與侯君集等懇熟勸進,計乃定。時房玄齡、杜如晦被斥在外,召不至。王怒曰:「是背我邪?」因解所佩刀反授之。謂曰:「即不從,可斬其首以來。」敬德遂往諭玄齡等,與入計議。   隱太子死,敬德領騎七十趨玄武門,王馬逸,墜林下,元吉將奪弓窘王,敬德馳叱之,元吉走,遂射殺之。宮、府兵屯玄武門,戰不解,敬德持二首示之,乃去。時帝泛舟海池,王命敬德往侍,不解甲趨行在。帝驚曰:「今日之亂為誰?爾來何邪?」對曰:「秦王以太子、齊王作亂,舉兵誅之,恐陛下不安,遣臣宿衛。」帝意悅。於是南衙、北門兵與府兵尚雜鬥,敬德請帝手詔諸軍聽秦王節度,內外始定。   王為皇太子,授左衛率。時坐隱、巢者百餘家,將盡沒入之。敬德曰:「為惡者二人,今已誅,若又窮支黨,非取安之道。」由是普原。論功為第一,賜絹萬匹,舉齊府金幣、什器賜焉。除右武候大將軍,封吳國公,實封千三百戶。   突厥入寇,授涇州道行軍總管。虜至涇陽,輕騎與戰,敗之。敬德所得財,必散之士卒。然婞直,頗以功自負,又廷質大臣得失,與宰相不平。出為襄州都督。累遷同州刺史。嘗侍宴慶善宮,有班其上者,敬德曰:「爾何功,坐我上?」任城王道宗解喻之,敬德勃然,擊道宗目幾眇。太宗不懌,罷,召讓曰:「朕觀漢史,嘗怪高祖時功臣少全者。今視卿所為,乃知韓、彭夷戮,非高祖過。國之大事,惟賞與罰,橫恩不可數得,勉自脩飭,悔可及乎!」敬德頓首謝。後改封鄂國,歷鄜、夏二州都督。老就第,授開府儀同三司,朝朔望。   帝將討高麗,敬德上言:「乘輿至遼,太子次定州,兩京空虛,恐有玄感之變。夷貊小國,不足枉萬乘,願委之將臣,以時摧滅。」帝不納。詔以本官行太常卿,為左一馬軍總管。師還,復致仕。顯慶三年卒,年七十四。高宗詔京官五品以上及朝集使赴第臨吊,冊贈司徒、并州都督,謚曰忠武。給班劍、羽葆、鼓吹,陪葬昭陵。   敬德晚節,謝賓客不與通。飭觀、沼,奏清商樂,自奉養甚厚。又餌雲母粉,為方士術延年。其戰,善避槊,每單騎入賊,雖群刺之不能傷,又能奪取賊槊還刺之。齊王元吉使去刃與之校,敬德請王加刃,而獨去之,卒不能中。帝嘗問:「奪槊與避槊孰難?」對曰:「奪槊難。」試使與齊王戲,少選,王三失槊,遂大愧服。   張公謹,字弘慎,魏州繁水人。為王世充洧州長史,與刺史崔樞挈城歸天子,授檢校鄒州別駕,遷累右武候長史,未知名。李勣、尉遲敬德數啟秦王,乃引入府。王將討隱、巢亂,使卜人佔之,公謹自外至,投龜於地曰:「凡卜以定猶豫,決嫌疑。今事無疑,何卜之為?卜而不吉,其可已乎?」王曰:「善。」隱太子死,其徒攻玄武門,銳甚,公謹獨閉關拒之。以功授左武候將軍,封定遠郡公,實封一千戶。   貞觀初,為代州都督,置屯田以省饋運。數言時政得失,太宗多所採納。後副李靖經略突厥,條可取狀於帝曰:「頡利縱慾肆凶,誅害善良,暱近小人,此主昏於上,可取一也。別部同羅、僕骨、回紇、延陀之屬,皆自立君長,圖為反噬,此眾叛於下,可取二也。突利被疑,以輕騎免,拓設出討,眾敗無餘,欲谷喪師,無托足之地,此兵挫將敗,可取三也。北方霜旱,稟糧乏絕,可取四也。頡利疏突厥,親諸胡,胡性翻覆,大軍臨之,內必生變,可取五也。華人在北者甚眾,比聞屯聚,保據山險,王師之出,當有應者,可取六也。」帝然所謀。及破定襄,敗頡利,璽詔慰勞,進封鄒國公,改襄州都督,以惠政聞。卒官下,年四十九。帝將出次哭之,有司奏:「日在辰,不可。」帝曰:「君臣猶父子也,情感於內,安有所避。」遂哭之。詔贈左驍衛大將軍,謚曰襄。十三年,追改郯國公。永徽中,加贈荊州都督。   子大素,龍朔中,歷東台舍人,兼修國史,著書百餘篇,終懷州長史。次子大安,上元中,同中書門下三品。章懷太子令與劉訥言等共注范曄《漢書》。太子廢,故貶為普州刺史,終橫州司馬。子悱,仕玄宗時為集賢院判官,詔以其家所著《魏書》、《說林》入院,綴修所闕,累擢知圖書、括訪異書使,進國子司業,以累免官。   秦瓊,字叔寶,以字顯,齊州歷城人。始為隋將來護兒帳內,母喪,護兒遣使襚吊之。吏怪曰:「士卒死喪,將軍未有所問,今獨吊叔寶何也?」護兒曰:「是子才而武,志節完整,豈久處卑賤邪?」   俄從通守張須陀擊賊盧明月下邳,賊眾十餘萬,須陀所統才十之一,堅壁水敢進,糧盡,欲引去。須陀曰:「賊見兵卻,必悉眾追我,得銳士襲其營,且有利,誰為吾行者?」眾莫對。惟叔寶與羅士信奮行。乃分勁兵千人伏莽間,須陀委營遁,明月悉兵追躡。叔寶等馳叩賊營,門閉不得入,乃升樓拔賊旗幟,殺數十人,營中亂,即斬關納外兵,縱火焚三十餘屯。明月奔還,須陀回擊,大破之。又與孫宣雅戰海曲,先登。以前後功擢建節尉。   從須陀擊李密滎陽。須陀死,率殘兵附裴仁基。仁基降密,密得叔寶大喜,以為帳內驃騎,待之甚厚。密與宇文化及戰黎陽,中矢墮馬,濱死,追兵至,獨叔寶捍衛得免。   後歸王世充,署龍驤大將軍。與程咬金計曰:「世充多詐,數與下咒誓,乃巫嫗,非撥亂主也。」因約俱西走,策其馬謝世充曰:「自顧不能奉事,請從此辭。」賊不敢逼,於是來降。高祖俾事秦王府,王尤獎禮。從鎮長春宮,拜馬軍總管。戰美良川,破尉遲敬德,功多,帝賜以黃金瓶,勞曰:「卿不恤妻子而來歸我,且又立功,使朕肉可食,當割以啖爾,況子女玉帛乎!」尋授秦王右三統軍,走宋金剛於介休,拜上柱國。從討世充、建德、黑闥三盜,未嘗不身先鋒鏖陣,前無堅對。積賜金帛以千萬計,進封翼國公。每敵有驍將銳士震耀出入以誇眾者,秦王輒命叔寶往取之,躍馬挺槍刺於萬眾中,莫不如志,以是頗自負。及平隱、巢,功拜左武衛大將軍,實封七百戶。   後稍移疾,嘗曰:「吾少長戎馬間,歷二百餘戰,數重創,出血且數斛,安得不病乎?」卒,贈徐州都督,陪葬昭陵。太宗詔有司琢石為人馬立墓前,以旌戰功。貞觀十三年,改封胡國公。   後四年,詔司徒、趙國公無忌,司空、河間王孝恭,司空、萊國公如晦,司空、太子太師、鄭國公徵,司空、梁國公玄齡,開府儀同三司、鄂國公敬德,特進、衛國公靖,特進、宋國公瑀,輔國大將軍、褒國公志玄,輔國大將軍、夔國公弘基,尚書左僕射、蔣國公通,陝東道行台右僕射、鄖國公開山,荊州都督、譙國公紹,荊州都督、邳國公順德,洛州都督、鄖國公亮,吏部尚書、陳國公君集,左驍衛大將玖惲郯國公公謹,左領嵕唵蠷楻銵獗w鎷蘡\塚~癲可惺欏□佬絲エ橉搷イyE可惺欏□騫籗w幔yE可惺欏4旃籗貹go苭i惺欏□□齎娃嫌p6灞Γp9夾瘟柩談蟆8咦謨闌樟ˋ蕍妤m怪錄爛惇鬺里E柩談笳叻財呷耍蟒ゝ筏V~Kr、志玄、弘基、世南、叔寶,皆始終著名者也。   唐儉,字茂約,并州晉陽人。祖邕,北齊尚書左僕射。父鑒,隋戎州刺史;與高祖善,嘗偕典軍衛,故儉雅與秦王游,同在太原。儉爽邁少繩檢,然事親以孝聞。見隋政浸亂,陰說秦王建大計。高祖嘗召訪之,儉曰:「公日角龍庭,姓協圖讖,系天下望久矣。若外嘯豪傑,北招戎狄,右收燕、趙,濟河而南,以據秦、雍,湯、武之業也。」高祖曰:「湯、武之事豈可幾?然喪亂方剡,私當圖存,公欲拯溺者,吾方為公思之。」及大將軍府開,授記室參軍、渭北道元帥司馬。從定京師,為相國府記室,晉昌郡公。   武德初,進內史舍人,遷中書侍郎、散騎常侍。呂崇茂以夏縣反,與劉武周連和,詔永安王孝基、獨孤懷恩,於筠率兵致討,儉以使適至軍。會孝基等為武周所虜,儉亦見禽。始,懷恩屯蒲州,陰與部將元君實謀反,會俱在賊中,君實私語儉曰:「獨孤尚書將舉兵圖大事,猶豫不發,故及此。所謂當斷不斷而受亂者。」俄而懷恩脫歸,詔復守蒲。君實曰:「獨孤拔難歸,再戍河上,寧其王者不死乎?」儉恐必亂,密遣劉世讓歸白髮其謀。會高祖幸蒲津,舟及中流而世讓至,帝驚,曰:「豈非天也!」命趨還舟,捕反者,懷恩自殺,餘黨皆誅。俄而武周敗,亡入突厥。儉封府庫、籍兵甲以待秦王。帝嘉儉身幽辱而不忘朝廷,詔復舊官,仍為并州道安撫大使,許以便宜。盡簿懷恩貲產賜儉。還為禮部尚書、天策府長史、檢校黃門侍郎、莒國公。仍為遂州都督,食綿州六百戶。   貞觀初,使突厥還,太宗謂儉曰:「卿觀頡利可取乎?」對曰:「銜國威靈,庶有成功。」四年,馳傳往誘使歸款,頡利許之,兵懈弛,李靖因襲破之,儉脫身還。   歲余,為民部尚書。從獵洛陽苑,群豕突出於林,帝射四發,輒殪四豕。一豕躍及鐙,儉投馬搏之。帝拔劍斷豕,顧笑曰:「天策長史不見上將擊賊邪,何懼之甚?」對曰:「漢祖以馬上得之,不以馬上治之。陛下神武定四方,豈復快心於一獸?」帝為罷獵。詔其子善識尚豫章公主。   悸事,與賓客縱酒為樂。坐小法,貶光祿大夫。永徽初,致仕,加特進。顯慶初卒,年七十八。贈開府儀同三司、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謚曰襄。少子觀,為河西令,知名。孫從心,神龍中,以其子□娶太平公主女,擢累殿中監。□太常少卿,坐太平黨誅。   儉弟憲。憲字茂彝,仕隋為東宮左勳衛。太子廢,罷歸。不治細行,好馳獵,藏亡命,所交皆博徒輕俠。高祖領太原,頗親遇之,參與大議。義師起,授正議大夫,置左右,尤所信倚。封安富縣公。武德中,進累雲麾將軍,加郡公。貞觀中,終金紫光祿大夫。   裔孫次,字文編。建中初,及進士第,歷侍御史。竇參數薦之,改禮部員外郎。參貶,出為開州刺史,積十年不遷。韋皋鎮蜀,表為副使,德宗諭皋罷之。次身在遠,久抑不得申,以為古忠臣賢士罹讒毀被放,至殺身,君且不悟者,因采獲其事,為《辯謗略》三篇上之。帝益怒,曰:「是乃以古昏主方我!」改夔州刺史。憲宗立,召還,授禮部郎中,知制誥,終中書舍人。憲宗雅惡朋比傾陷者,嘗覽《辯謗略》,善之。謂學士沈傳師曰:「凡君人者,宜所觀省。然次編錄未盡,卿可廣其書。」傳師乃與令狐楚、杜元穎論次,起周訖隋,增為十篇,更號《元和辨謗略》。   子扶,字雲翔,仕歷屯田郎中。大和五年,為山南宣撫使。內鄉倉督鄧琬負度支漕米七千斛,吏責償之,系其父子至孫凡二十八年,九人死於獄,扶奏申釋之。詔切責鹽鐵、度支二使,天下監院償逋系三年以上者,皆原。進中書舍人,出為福州觀察使。濫殺人,風績不立。會卒,奴婢爭財,有司按其貲至十餘萬,時議蚩薄之。   扶弟持,字德守,中進士第。大和中,為渭南尉,試京兆府進士。時尹杜悰欲以親故托之,持輒趨降階伏,悰語塞,乃止。累遷工部郎中,出為容州刺史。遷給事中,歷朔方、昭義節度使,卒。   子彥謙字茂業,多通技藝,尤工為詩,負才無所屈。乾符末,避亂漢南。王重榮鎮河中,辟幕府,累表為副,歷晉、絳二州刺史。重榮軍亂、彥謙貶興元參軍事。節度使楊守亮表為判官,遷副使,終閬、壁二州刺史。   段志玄,齊州臨淄人。父偃師,仕隋為太原司法書佐。從義師,官至郢州刺史。志玄姿質偉岸,少無賴,數犯法。大業末,從父客太原,以票果,諸惡少年畏之,為秦王所識。高祖興,以千人從,授右領大都督府軍頭。下霍邑、絳郡,攻永豐倉,椎鋒最。歷左光祿大夫。從劉文靜拒屈突通於潼關。文靜為桑顯和所襲,軍且潰,志玄率壯騎馳賊,殺十餘人,中流矢,忍不言,突擊自如,賊眾亂,軍乘之,唐兵復振。通敗走,與諸將躡獲於稠桑,以多,授樂游府車騎將軍。從討王世充,深入,馬跌,為賊禽。兩騎夾持其髻,將度洛,志玄忽騰而上,二人者俱墮,於是奪其馬馳歸,尾騎數百不敢近。破竇建德,平東都,遷秦王府右二護軍。隱太子嘗以金帛誘之,拒不納。秦王即位,累遷左驍衛大將軍,封樊國公,實封九百戶。詔率兵至青海奪吐谷渾牧馬,逗留,免。未幾復職。文德皇后之葬,與宇文士及勒兵衛章武門,太宗夜遣使至二將軍所,士及披戶內使,志玄拒曰:「軍門不夜開。」使者示手詔,志玄曰:「夜不能辨。」不納。比曙,帝歎曰:「真將軍,周亞夫何以加!」改封褒國公,歷鎮軍大將軍。貞觀十六年疾,帝臨視,泣顧曰:「當與卿子五品官。」頓首謝,請與母弟,乃拜志感左衛郎將。及卒,帝哭之慟。贈輔國大將軍、揚州都督,陪葬昭陵,謚曰壯肅。三世孫文昌。   文昌,字墨卿,一字景初,世客荊州。疏爽任義節,不為齷齪小行。節度使裴胄禮之。胄采古今禮要為書,數從文昌質判所疑。後依劍南節度韋皋,皋表為校書郎。宰相李吉甫才之,擢登封尉、集賢校理,再遷左補闕。憲宗數欲親用,頗為韋貫之奇詆,偃蹇不得進。貫之罷,引為翰林學士,遷中書舍人,遂為承旨。穆宗即位,屢召入思政殿顧問,率至夕乃出。俄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未逾年,自表還政。授劍南西川節度使、同平章事。文昌素諳蜀利病,大抵治寬靜,間以威斷,不常任也,群蠻震服。長慶二年黔中蠻叛,觀察使崔元略以聞,文昌使一介開曉,蠻即引還,彭濮蠻大酋蹉祿來請立石刊誓,脩貢獻。入遷兵部尚書。文宗立,拜御史大夫,進封鄒平郡公。俄檢校尚書右僕射、平章事,節度淮南。太和四年,檢校左僕射,徙帥荊南。州或旱,禬解必雨;或久雨,遇出遊必霽。民為語曰:「旱不苦,禱而雨;雨不愁,公出遊。」南詔襲南安,帝以文昌得蠻夷心,詔使下檄尉讓,即日解而去。復節度西川。九年卒,贈太尉。文昌先墓在荊州,歲時享祠,必薦以音樂歌舞,習禮者譏其非,少羈窶,所向少諧。及居將相,享用奢侈,士議尤替。   子成式,字柯古,推廕為校書郎。博學強記,多奇篇秘籍。侍父於蜀,以畋獵自放,文昌遣吏自其意諫止。明日以雉兔遍遺幕府,人為書,因所獲儷前世事,無復用者,眾大驚。擢累尚書郎,為吉州刺史,終太常少卿。著《酉陽書》數十篇。子安節,乾寧中,為國子司業。善樂律,能自度曲雲。   贊曰:屈突通盡節於隋,而為唐忠臣,何哉?惟其一心,故事兩君而無嫌也。敬德之來,太宗以赤心付之,桑廕不徙而大功立。君臣相遇,古人謂之千載,顧不諒哉!投幾之會,間不容穟,公謹所以抵龜而決也。 列傳第十五 二劉殷許程柴任丘   劉弘基,雍州池陽人。少以廕補隋右勳侍。大業末,從征遼,貲乏,行及汾陰 ,度後期且誅,遂與其屬椎牛犯法,諷吏捕系。歲余,以贖論,因亡命,盜馬自給。至太原,陰事高祖。又察太宗資度非常,益自托。由是蒙親禮,出入連騎,間至臥內。兵將舉,弘基募士,得二千人。王威等鯁大事,弘基與長孫順德伏閤後,麾左右執之。從攻下西河,宋老生敗,棄馬投塹,弘基斬其首,拜右光祿大夫。師至蒲,引兵先濟河,下馮翊。為渭北道大使,命殷開山副之。西徇扶風,眾至六萬,南度渭,次長安故城,振隊金光門。隋將衛文升來拒,弘基逆擊,擒甲士千餘,馬數百。時諸軍尚未至,弘基最先勝。高祖悅,賜馬二十匹。京師平,功第一,授右驍衛大將軍。   討薛舉,戰淺水原,八總管軍皆沒,唯弘基一軍戰力,矢盡,為賊拘。帝以臨難不屈,優護其家。仁杲平,乃克歸,官之如初。劉武周犯太原,弘基屯平陽,復陷賊。俄自拔歸,授左一總管。從秦王屯柏壁,以勁卒二千繇隰州趨西河,躡賊歸路。賊銳甚,弘基堅壁儲勇。及宋金剛遁走,率騎尾之介休,與王合擊,大破之。累封任國公。從擊劉黑闥,還,除井鉞將軍。會突厥患邊,督步騎萬人備塞,自豳北東拒子午嶺,西抵臨涇,築障遮虜。   貞觀初,李孝常等謀反,坐與交,除名為民。歲余,起為易州刺史,復封爵。召授衛尉卿,改封夔國。以老乞骸,為輔國大將軍,朝朔望,祿賜同職事。太宗征遼,召為前軍大總管,戰駐蹕山,有功,累加封戶至千一百。卒,贈開府儀同三司,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謚曰襄。   始,弘基病,給諸子奴婢各十五人,田五頃,謂所親曰:「使賢,固不藉多財;即不賢,守此可以脫饑凍。」余悉散之親黨。子仁實,襲封。   殷開山,名嶠,以字行,世居江南。祖不害,仕陳為司農卿。陳亡,徙京兆,為鄠人。開山涉書,工為尺牘,為隋大谷長。高祖兵起,召補大將軍掾,從攻西河。為渭北道元帥長史。時關輔群盜驁力自張,不相君,命開山招慰,皆下。與劉弘基屯故城,破衛文升之兵,賜爵陳郡公,遷丞相府掾。   以吏部侍郎從秦王討薛舉。會王疾甚,臥營,委軍於劉文靜,誡曰:「賊方熾,邀速戰利。公等毋與爭,糧盡眾枵,乃可圖。」開山銳立事,說文靜曰:「王屬疾,憂公弗克濟,故不欲戰。今宜逗機制敵,無專以賊遺王也。請勒兵以怖之。」遂戰折址,為舉所乘,遂大敗。下吏當死,詔貸之,除名為民。頃之,從平仁杲,復爵位,兼陝東道行台兵部尚書,遷吏部。從討王世充,以功進爵鄖國公。   征劉黑闥,道病卒,王哭之慟,詔贈陝東道大行台右僕射,謚曰節。貞觀十四年,與淮安王神通、河間王孝恭、民部尚書劉政會俱配饗高祖廟廷。永徽中,加贈司空。   劉政會,滑州胙人。隋大業中,為太原鷹揚府司馬,以兵隸高祖麾下。王威等既貳,秦王欲先事除之,遣政會為急變書告其反。時募士已集,乃執威等囚之,然後舉兵,政會功也。   大將軍府建,為戶曹參軍,遷丞相府掾。武德初,授衛尉少卿,留守太原,調輯戎政,遠近歡服。會劉武周寇并州,晉陽豪傑舉應之,政會為武周所擒,每密表賊形勢。既平,復官爵,歷光祿卿,封邢國公。貞觀初,轉洪州都督,卒。太宗手詔:「政會昔預義舉,有殊功,葬宜異等。」於是贈民部尚書,謚曰襄。後追徙渝國。   子玄意襲爵,尚南平公主。高宗時為汝州刺史。次子奇,長壽中,為天官侍郎,薦張鷟、司馬鍠為監察御史,二人因申屠瑒以謝,奇正色曰:「舉賢本無私,何見謝?」聞者皆竦。後為酷吏陷,被誅。   七世孫崇望,字希徒,及進士第,宣歙王凝辟轉運巡官。崔安潛帥許及劍南,崇望昆弟四人同幕府,世以為才。安潛入為吏部尚書,崇望又以員外郎主南曹,選事清辦。僖宗幸山南,王重榮怨宦豎,不肯率職,時高選使者,即河中鐫諭使自新,崇望以諫議大夫持節往。既至,陳君臣大義動之,重榮順服,請誅硃玫自效。使還,稱旨,擢翰林學士。昭宗即位,進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張浚伐太原,崇望固執不可,浚果敗。代為門下侍郎、判度支。玉山都將楊守信反,夜陳兵闕下。帝列兵延喜門,命崇望守度支庫。巉旦,含光門未開,禁卒左右植立,將大掠長安中。俄聞傳呼宰相來者,門辟,崇望駐馬勞曰:「上自將在中營,公等禁軍也,不帝前殺賊取功,而苟欲剽掠成惡名乎?」士皆唯唯。至長樂門,賊望兵至,乃遁去,軍中鹹呼「萬歲」。是日,京師不亂,繄其力。進尚書左僕射。硃全忠謀取徐、泗,表請以大臣代時溥,乃授崇望武寧軍節度使。溥拒命,崇望還為太常卿。會王珂、王珙爭河中,詔以崔胤為節度使。珂,李克用婿也。太原邸吏薛志勤曰:「崔公鎮河中,不若光德劉公於我公最善。」光德,崇望所居坊也。後李茂貞、王行瑜入誅執政,坐是,貶昭州司馬。行瑜誅,克用直其冤,召為吏部尚書。會王摶以吏部輔政,徙兵部。王建欲並東川,詔崇望為劍南東川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未至,建已使王宗滌知留後,崇望乃還為兵部尚書。卒,贈司空。   兄崇龜,字子長。擢進士,仕累華要,終清海軍節度使。廣有大賈,約倡女夜集,而它盜殺女,遺刀去。賈入倡家,踐其血乃覺,乘バ亡。吏跡賈捕劾,得約女狀而不殺也。崇龜方大饗軍中,悉集宰人,至日入,乃遣。陰以遺刀易一雜置之。詰朝,群宰即庖取刀,一人不去,日:「是非我刀。」問之,得其主名。往視,則亡矣。崇龜取它囚殺之,聲言賈也,陳諸市。亡宰歸,捕詰具伏。其精明類此。姻舊或干以財,率不答,但寫《荔支圖》與之。然不能防檢其家,既沒,有鬻珠翠羽者,由是名損。   弟崇魯,字郊文,亦第進士,擢士補闕、翰林學士,僖宗避難山南,為嗣襄王熅史館修撰,得不誅。景福中,以水部郎中知制誥。雅與崔昭緯善。帝以韋昭度、李磎輔政,而昭緯外倚邠、岐兵為援,以久其權。於是天子厚禮磎,昭緯懼見奪,共謀沮之。及磎墨麻出,崇魯輒掠麻大哭。帝問焉,崇魯曰:「今雖乏人,豈宜取憸人為宰相。磎以楊復恭、西門重遂得近職,奈何用之?前日杜讓能羞戮未刷,尚忍蹈覆轍乎?」磎由是不得相。磎亦劾奏其奸,因自陳「為山南楊守亮詆毀,不容與復恭交私」。又言:「崇望為宰相,使親吏日夕謁左軍,與復恭相親厚。絁巾慘帶,不入禁門;崇魯向殿哭,厭詛天詐,殆人之妖。且其父坐賄飲藥死。崇魯身為硃玫史官,作勸進表。在太原府使西川,見田令孜,沒階趨,廢制度自崇魯始。」其相詈訾,俚淺稽校,譬市人然。崇龜始聞哭麻,恚不食。曰:「吾兄弟未始以聲利敗名,今不幸乃生是兒。」後王行瑜、崔昭緯相繼誅,崇魯貶崖州司戶參軍。終水部員外郎。   許紹,字嗣宗,安州安陸人。父法光,在隋為楚州刺史。元皇帝為安州總管,紹時為兒,與高祖同學,相愛也。大業末,任夷陵通守,會盜起,州境獨完,流人自佔數十萬,開倉賑給。煬帝崩問至,紹率人吏三日臨,以所部遙屬越王侗。後王世充篡立,遂遣使以黔安、武陵、澧陽歸國,授峽州刺史,封安陸郡公。高祖賜書道平生舊,以加慰納。   蕭銑將董景珍降,命紹率兵應接。以破銑功,擢其子智仁為溫州刺史。銑遣楊道生圍峽州,紹擊走之。銑將陳普環具大艦溯江,與開州賊蕭闍提略巴、蜀,紹遣智仁及婿張玄靖、掾李弘節追戰西陵,覆其兵,禽普環,悉獲戰艦。江之南有安蜀城,地直夷陵,荊門城峙其東,皆峭險處。銑以兵戍守,紹遣智仁等攻荊門,取之。制書褒美,許以便宜。紹境連王世充及銑,其下為賊剽者皆見殺,紹得敵人,獨資遣之,二邦感義,殺掠為止。進譙國公,賜帛千段。   趙郡王孝恭等代銑,復詔督兵圖荊州。會病,卒於軍,帝為流涕。貞觀中,贈荊州都督。智仁,初以勳授封孝昌縣公,紹卒,繼守夷陵,終涼州都督。次子圉師。   圉師有器干,研涉藝文,擢進士第。累遷給事中、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龍朔中,為左相。高宗自書詔賜遼東諸將,謂許敬宗曰:「圉師愛書,可示之。」俄坐其子獵犯人田,有辭,怒而射之,圉師掩不奏,為人告擿。帝讓曰:「宰相而暴百姓,非作威福乎?」圉師謝,且言:「作威福者,強兵重鎮,嫚天子法。臣文吏,何敢然!」帝曰:「慊無兵邪?」敬宗因是劾抵,遂免官。久之,為虔州刺史,稍遷相州,專以寬治,州人刻石頌美。部有受賕者,圉師不忍按,但賜《清白箴》,其人自愧,後修飾,更為廉士。進戶部尚書。卒,贈幽州都督,謚曰簡,陪葬恭陵。紹初爵譙國公,以子智仁自有封,故詔孫力士襲之,終洛州長史。   子欽寂嗣封。萬歲通天元年,契丹入寇,詔為隴山軍討擊副使,戰崇州,敗,為虜所禽。方圍安東,脅令說屬城未下者。欽寂呼安東都護裴玄珪曰:「賊朝夕當滅,幸謹守!」賊怒,害之。武後下制褒美,贈蘄州刺史,謚曰忠。子輔乾,以父死難,授左監門衛中候,為海東慰勞使,使迎柩還葬。   欽寂弟欽明,以軍功擢左玉鈐衛將軍、安西大都護、鹽山郡公。出為涼州都督。嘗輕騎按部,會突厥默啜兵奄至,被執。賊與皆至靈州,使說之降。欽明至城下,呼曰:「我乏食,有美醬乎?有粱米乎?並乞墨一枝!」時賊營四面阻水,惟一路得入。欽明欲選將簡兵,乘夜襲賊也,而城中無寤其瘦者,遂見害。兄弟死王事,世名其忠。   程知節本名咬金,濟州東阿人。善馬槊。隋末,所在盜起,知節聚眾數百保鄉里。後事李密,而密料士八千隸四驃騎,分左右以自衛,號「內軍」,常曰:「此可當百萬。」知節領驃騎之一,恩遇隆特。王世充與密戰,知節以內騎營北邙,單雄信以外騎營偃師。世充襲雄信,密遣知節及裴行儼助之。行儼中流矢墜馬,知節馳救之,殺數人,軍辟易,乃抱行儼重騎馳。追兵以槊撞之,知節折其槊,斬追者,乃免。後密敗,為世充所獲。惡其為人,與秦叔寶來奔,授秦王府左三統軍。從破宋金剛、竇建德、王世充,並領左一馬軍總管,搴旗先登者不一,以功封宿國公。七年,隱太子譖之,出為康州刺史,白秦王曰:「大王去左右手矣,身欲久全,得乎?知節有死,不敢去!」事平,拜太子右衛率。尋遷右武衛大將軍,實封七百戶。貞觀中,歷瀘州都督、左領軍大將軍,改封盧國。顯慶二年,授蔥山道行軍大總管,以討賀魯。師次怛篤城,胡人數千出降,知節屠其城去,賀魯因遠遁。軍還,坐免。未幾,起為岐州刺史,致仕。卒,贈驃騎大將軍、益州大都督,陪葬昭陵。子處亮,尚清河公主。   柴紹,字嗣昌,晉州臨汾人。幼矯悍,有武力,以任俠聞。補隋太子千牛備身。高祖妻以平陽公主。將起兵,紹走間道迎謁。時太子建成、齊王元吉亦自河東往,遇諸塗。建成曰:「追書急,恐吏逮捕,請依劇賊,冀自全。」紹曰:「不可。賊知君唐公子,必執以為功,徒死爾。不如疾走太原。」既入雀鼠谷,聞義兵起,謂紹有謀,乃相賀。授右領軍大都督府長史,領彀騎,發晉陽。先抵霍邑城下,覘形勢。還白:「宋老生一夫敵,我兵到必出戰,可虜也。」大師至,老生果出,紹力戰有功。從下臨汾、絳郡,隋將桑顯和來戰,紹引軍繚其背,與史大奈合攻之。顯和敗,遂平京師。進右光祿大夫,封臨汾郡公。高祖即位,拜左翊衛大將軍,累從征討,以多,進封霍國公,遷右驍衛大將軍。吐谷渾、黨項寇邊,敕紹討之,虜據高射紹軍,雨矢,士失色。紹安坐,遣人彈胡琵琶,使二女子舞。虜疑之,休射觀。紹伺其懈,以精騎從後掩擊,虜大潰,斬首五百級。貞觀二年,平梁師都,轉左衛大將軍。出為華州刺史,加鎮軍大將軍,徙譙國。既病,太宗親問之。卒,贈荊州都督,謚曰襄。二子:哲威、令武。哲威為右屯衛將軍,襲封。坐弟謀反,免死,流邵州。起為交州都督,卒。令武尚巴陵公主,遷太僕少卿、衛州刺史、襄陽郡公。與房遺愛謀反,貶嵐州刺史,自殺。公主亦賜死。   任瑰,字瑋,廬州合淝人。父七寶,陳將忠之弟,為陳定遠太守。瑰早孤,忠撫愛甚,每曰:「吾子雖多,庸保耳。所以寄門戶者,瑰也!」年十九,試守靈溪令。遷衡州司馬,都督王勇盡以州務屬瑰。陳亡,瑰勸勇據嶺外,立陳後輔之。勇不從,以地降隋,瑰棄官去。仁壽中,調韓城尉,未幾,罷。高祖討捕於汾、晉,瑰上謁轅門,承製署河東縣戶曹。高祖之晉陽,留隱太子托之。義師起,瑰至龍門請見。高祖曰:「隋失其政,四海群沸,吾以外戚據重任,不忍坐觀其亡。晉陽,天下用武處,兵精馬強,今率之,將厭國難。公,將家子,智算練達,論吾此舉其濟乎?」瑰曰:「今主政殘酷,兵役不止,天下之人,思見拯亂,與之息肩。公天付神武,杖順而起,軍令嚴明,所下城邑,無秋豪之犯。關中起兵者跂踵而待。擁義師,迎眾欲,何不濟哉!瑰在馮翊久,悉其人情,願為一介使,入關宣佈威靈,以收左輔。繇梁山濟河,直趣韓城,逼郃陽,徇朝邑。蕭造文吏,勢當自下。次招諸賊,然後鼓行而前,據永豐積粟,雖未得京師,關中固已定矣。」高祖曰:「是吾心也!」乃授銀青光祿大夫。遣陳演壽、史大奈步騎六千趣梁山,以瑰及薛獻為招慰大使。高祖謂演壽曰:「閫外事與任瑰籌之。」既而賊孫華、白玄度等果降,且具舟於河以濟師。瑰行說下韓城,與諸將進擊飲馬泉,破之。拜左光祿大夫,留戍永豐倉。高祖即位,授谷州刺史。王世充數攻新安,瑰拒破之。以功封管國公。秦王東討,瑰從至邙山,主水運餉軍。關東平,為河南安撫大使。王世辯以徐州降瑰,瑰至宋州,會徐圓朗反,副使柳浚勸退保汴,瑰笑曰:「公何怯?老將居邊久,自當有計。」俄而賊陷楚丘,將圍虞城,瑰遣崔樞、張公謹自鄢陵領諸州豪質子百餘守之。浚曰:「樞等故世充將,且諸州質子父兄皆反,奈何令保城?」瑰不答。樞至,則分質子與土人合隊,賊近,質子稍叛,樞即斬其隊帥。城中人懼曰:「是皆賊子弟,安可與守乎?」樞因聽諸隊殺質子,梟首門外。瑰陽怒曰:「去者遣招慰,何乃殺之?」退謂浚曰:「固知崔樞辦之。縣殺賊子,為怨已大,人今自為戰矣。」圓朗攻虞城,不能拔。賊平,遷徐州總管,仍為大使。輔公祏反,詔以兵自揚子津濟江討之。公祏平,拜邗州都督,遷陝州。瑰弟璨,為隱太子典膳監。太子廢,璨得罪,瑰亦左授通州都督。貞觀四年卒。瑰歷職有功,然補吏多為親故人私,至負勢賕請,瑰知,不甚禁遏,世以此譏之。瑰卒,時有司以在外對仗白奏,太宗怒曰:「昔杜如晦亡,朕不能事者數日。今瑰喪,所司不以狀言,豈朕意乎?有如朕子弟不幸死,當此奏邪!」自是大臣喪,遂不對仗奏雲。   丘和,河南洛陽人,後徙家郿。少重氣俠,閒弓馬,長乃折節自將。仕周開府儀同三司。入隋為右武衛將軍,封平城郡公,歷資、梁、蒲三州刺史,以寬惠著名。漢王諒反,使卒衣婦人衣,襲取蒲州,和挺身免,坐廢為民。宇文述有寵,和傾心附納。俄以發武陵公元胄罪,復拜代州刺史。煬帝北巡,和饋獻精腆,至朔州,而刺史楊廓無所進,帝不悅。述盛稱和美,帝用為博陵太守,詔廓就視和為式。後帝過博陵,和上食加豐,愈喜。由是所過競為珍侈獻,自和發也。然和善撫吏士,得其心。遷天水郡守,入為左御衛將軍。大業末,海南苦吏侵,數怨畔。帝以和所蒞稱淳良,而黃門侍郎裴矩亦薦之,遂拜交址太過,撫接盡情,荒憬安之。煬帝崩,而和未知。於是鴻臚卿寧長真舉鬱林附蕭銑,馮盎舉珠崖、番禺附林士弘,各遣使招和,不從。林邑西諸國,數遺和明珠、文犀、金寶,故和富埒王者。銑聞,利之,命長真以南粵蠻、俚攻交址,和遣長史高士廉率兵擊走之,郡為樹石勒其功。會隋驍果自江都來,乃審隋亡,和即陳款歸國,而嶺嶠閉岨,乃權附銑。銑平,遂得歸。詔李道裕即授和交州大總管,爵譚國公。和遣士廉奉表請入朝,詔其子師利迎之。及謁見,高祖為興,引入臥內,語平生,歡甚,奏九部樂饗之,除左武候大將軍。和時已老,以稷州其故鄉也,令為刺史以自養。尋除特進。貞觀十一年卒,年八十六,贈荊州總管,謚曰襄,陪葬獻陵。有子十五人,多至大官,而行恭為知名。   行恭有勇,善騎射。大業末,與兄師利聚兵萬人保郿城,人多依之,群盜不敢窺境。後原州奴賊圍扶風,太守竇璡堅守。賊食盡無所掠,眾稍散歸行恭。行恭遣其酋說賊共迎高祖,乃自率五百人負糧持牛酒詣賊營。奴帥長揖,行恭手斬之,謂眾曰:「若皆豪桀也,何為事奴乎?使天下號曰奴賊。」眾皆伏,曰:「願改事公。」行恭乃率其眾,與師利迎謁秦王於渭北,拜光祿大夫。累從戰伐,功多,遷左一府驃騎,錫勞甚厚。隱太子誅,以功擢左衛將軍。貞觀中,坐與兄爭葬所生母,廢為民。從侯君集平高昌,封天水郡公,進右武候將軍。高宗立,遷大將軍、冀陝二州刺史,致仕。卒,年八十,贈荊州刺史,謚曰襄,陪葬昭陵。行恭所守嚴烈,僚吏畏之。數坐事免,太宗思其功,不逾時輒復官。初,從討王世充,戰邙山。太宗欲嘗賊虛實,與數十騎衝出陣後,多所殺傷,而限長堤,與諸騎相失,唯行恭從。賊騎追及,流矢著太宗馬,行恭回射之,發無虛鏃,賊不敢前。遂下拔箭,以己馬進太宗,步執長刀,大呼導之,斬數人,突陣而還。貞觀中,詔斫石為人馬,像拔箭狀,立昭陵闕前,以旌武功雲。子神勣,見《酷吏傳》。   贊曰:帝王之將興,其威靈氣焰有以動物悟人者,故士有一概,皆填然躍而附之,若榱椽樑柱以成大室,又負偃植,各安所施而無遺材,諸將之謂邪。然皆能禮法自完,賢矣哉! 列傳第十六 溫皇甫二李姜崔   溫大雅,字彥弘,并州祁人。父君攸,北齊文林館學士,入隋為泗州司馬 ,見朝政不綱,謝病歸。大雅性至孝,與弟彥博、大有皆知名,薛道衡見之,歎曰:「三人者,皆卿相才也。」初為東宮學士、長安尉,以父喪解,會天下亂,不復仕。   高祖鎮太原,厚禮之。兵興,引為大將軍府記室參軍,主文檄。帝受禪,與竇威、陳叔達討定儀典,遷黃門侍郎,而彥博亦為中書侍郎,對管華近。帝嘗從容謂曰:「我起晉陽,為卿一門耳。」進工部侍郎、陝東道大行台尚書。隱太子圖亂,秦王表大雅鎮洛陽須變,數陳秘畫,多所嘉納。王即位,轉禮部,封黎國公。改葬其祖,卜人佔其地,曰:「弟則吉,不利於君,若何?」大雅曰:「如子言,我含笑入地矣。」歲余卒,謚曰孝。永徽五年,贈尚書右僕射。   彥博字大臨,通書記,警悟而辯。開皇末,對策高策,授文林郎,直內史省。隋亂,幽州總管羅藝引為司馬。藝以州降,彥博與有謀,授總管府長史,封西河郡公。召入為中書舍人,遷侍郎。高麗貢方物,高祖欲讓而不臣,彥博執不可,曰:「遼東本周箕子國,漢玄菟郡,不使北面,則四夷何所瞻仰?」帝納而止。   突厥入寇,彥博以并州道行軍長史戰太谷,王師敗績,被執。突厥知近臣,數問唐兵多少及國虛實,彥博不肯對,囚陰山苦寒地。太宗立,突厥歸款,得還。授雍州治中,尋檢校吏部侍郎。彥博欲汰擇士類,寡術不能厭眾,訟牒滿廷,時譏其煩碎。復為中書侍郎,遷御史大夫,檢校中書侍郎事。貞觀四年,遷中書令,封虞國公。突厥降,詔議所以安邊者,彥博請如漢置降匈奴五原塞,以為捍蔽,與魏徵廷爭,徵不勝其辯,天子卒從之。其後突利可汗弟結社謀反,帝始悔雲。   彥博善辭令,每問四方風俗,臚布誥命,若成誦然;進止詳華,人皆拭目觀。高祖嘗宴近臣,遣秦王諭旨,既而顧左右曰:「何如溫彥博?」十年,遷尚書右僕射,明年卒,年六十三。   彥博性周慎,既掌機務,謝賓客不通,進見必陳政事利害。卒後,帝歎曰:「彥博以憂國故,耗思殫神,我見其不逮再期矣,恨不許少閒以究其壽。」家貧無正寢,殯別室,帝命有司為構寢。贈特進,謚曰恭,陪葬昭陵。   子振、挺。振歷太子舍人,居喪以毀卒。挺尚千金公主,官延州刺史。彥博曾孫曦,尚涼國長公主。   大有,字彥將。隋仁壽中,李綱薦之,授羽林騎尉。高祖舉兵,引為太原令。從秦王徇西河,將行,高祖曰:「士馬單少,要須經略,以君參軍事,事之濟否,卜是行也。」西河下,攝大將軍府記室,與兄大雅同掌機近,不自安,請徙它職。帝曰:「我虛心待卿,何所自疑?」武德初,累遷中書侍郎,封清河郡公。卒,贈鴻臚卿,謚曰敬。初,顏氏、溫氏在隋最盛,思魯與大雅俱事東宮,愍楚、彥博同直內史省,游秦、大有典校秘閣,顏以學業優,而溫以職位顯於唐雲。   大雅四世孫佶,字輔國,以字行。安祿山亂,往見平原太守顏真卿,助為守計。李光弼厚遇之。後居鄴,薛嵩薦之朝,授太常丞,一謝嵩即去,屏處郊野,世推其高節。   子造。造,字簡輿,姿表瑰傑,性嗜書,然盛氣,少所降屈。不喜為吏,隱王屋山,人號其居曰「處士墅」。壽州刺史張建封聞其名,書幣招禮,造欣然曰:「可人也!」往從之。建封雖咨謀,而不敢縻以職事。及節度徐州,造謝歸下邳,慨然有高世心。建封恐失造,因妻以兄子。   時李希烈反,攻陷城邑,天下兵鎮陰相撼,逐主帥自立,德宗患之。以劉濟方納忠於朝,密詔建封擇縱橫士往說濟,佐其必。建封強署造節度參謀,使幽州。造與濟語未訖,濟俯伏流涕曰:「僻陋不知天子神聖,大臣盡忠,願率先諸侯效死節。」造還,建封以聞,詔馳馹入奏。天子愛其才,問造家世及年,對曰:「臣五世祖大雅,外五世祖李勣,臣犬馬之齒三十有二。」帝奇之。將用為諫官,以語洩乃止。復去,隱東都。烏重胤奏致幕府。   長慶初,以京兆司錄為太原幽鎮宣諭使,召見,辭曰:「臣,府縣吏也,不宜行,恐四方易朝廷。」穆宗曰:「朕東宮時聞劉總,比年上書請覲,使問行期,乃不報。卿為我行喻意,毋多讓。」因賜緋衣。至范陽,總橐鞬郊迎。造為開示禍福,總懼,矍然若兵在頸,繇是籍所部九州入朝。還,遷殿中侍御史。田弘正遇害,以起居舍人復宣慰鎮州行營。   頃之,李景儉以酒得過宰相,造坐與飲,出為朗州刺史。開後鄉渠百里,溉田二千頃,民獲其利,號「右史渠」。召授侍御史,知彈奏。請復硃衣豸冠示外廡,不聽。夏州節度使李祐拜大金吾,違詔進馬,造正衙抨劾。祐曰:』吾夜入蔡州擒吳元濟,未嘗心動,今日膽落於溫御史。」遷左司郎中,知御史雜事,進中丞。   大和二年,內昭德寺火,延禁中「野狐落」,野狐落者,宮人所居也,死者數百人。是日,宰相、兩省官、京兆尹、中尉、樞密皆集日華門,督神策兵救火所及,獨御史府不至。造自劾曰:「台系賊,恐人緣以構奸,申警備,乃得入。臣請入三十直,崔蠡、姚合二十直,自贖。」宰相劾造不待罪於朝,而自許輕比,不可聽。有詔皆奪一月俸。   造性剛急,人或忤己,雖貴勢,亦以氣出其上。道遇左補闕李虞,恚不避,捕從者笞辱。左拾遺舒元褒等建言:「故事,供奉官惟宰相外無屈避。造棄蔑典禮,無所畏,辱天子侍臣。凡事小而關分理者,不可失;失之,則亂所由生。遺、補雖卑,侍臣也,中丞雖高,法吏也;侍臣見陵則恭不廣,法吏自恣則法壞。聞元和、長慶時,中丞呵止不半坊,今乃至兩坊,謂之籠街。造擅自尊大,忽僭擬之嫌,請得論罪。」帝乃詔台官、供奉官共道路,聽先後行,相值則揖。中丞傳呼不得過三百步。造彈擊無所回畏,威望隱然,發南曹偽官九十人,主史皆論死。遷尚書右丞,封祁縣子。   興元軍亂,殺李絳,眾謂造可夷其亂,文宗亦以為能,乃授檢校右散騎常侍、山南西道節度使,許以便宜從事。帝慮其勞費,造曰:「臣計諸道戍蠻之兵方還,願得密詔受約束,用此足矣。」許之。命神策將董仲質、河中將溫德彝、郃陽將劉士和從造。而興元將衛志忠、張丕、李少直自蜀還,造喻以意,皆曰:「不敢二。」乃用八百人自從,五百人為前軍。既入,前軍呵護諸門。造至,欲大宴,視聽事,曰:「此隘狹,不足饗士。」更徙牙門。坐定,將卒羅拜,徐曰:「吾欲聞新軍去主意,可悉前,舊軍無得進。」勞問畢,就坐,酒行,從兵合,卒有覺者,欲引去,造傳言叱之,乃不敢動。即問軍中殺絳狀,志忠、丕夾階立,拔劍傳呼曰:「悉殺之!」圍兵爭奮,皆斬首,凡八百餘人。親殺絳者,醢之;號令者,殊死。取百級祭絳,三十級祭死事官王景延等,余悉投之漢江。監軍楊叔元擁造靴祈哀,造以兵衛出之。詔流康州。叔元,始激兵亂者也,人以造不戮為恨。以功加檢校禮部尚書,賜萬縑賞其兵。   入為兵部侍郎,以病自言,出東都留守。俄節度河陽。奏復懷州古秦渠枋口堰,以溉濟源、河內、溫、武陟四縣田五千頃。召為御史大夫。方倚以相,會疾,不能朝,改禮部尚書。卒,年七十,贈尚書右僕射。   兄邈,弟遜。邈,長慶、大和中,累以拾遺、補闕召,不應。遜嘗為邑宰,解印綬去。   造子璋。璋以父廕累官大理丞。陰平吏盜官物,而焚其帑,璋刺得其情,擢侍御史,賜緋衣。遷婺州刺史,以政有績,賜金紫。徙廬、宋二州刺史。宣州逐鄭薰也,崔弦調淮南兵討之,以璋為宣州刺史。事平,就拜觀察使,擢武寧節度使。銀刀軍驕橫,累將姑息,而璋政嚴明,懼之,相率逐璋,詔徙邠寧節度,歷京兆尹。璋素強幹,鉏宿弊,豪右懾服,加檢校吏部尚書。同昌公主薨,懿宗誅醫無狀者,系親屬三百餘人。璋與劉瞻極諫,貶振州司馬,歎曰:「生不逢時,死烏足惜!」仰藥死。   彥博裔孫廷筠,少敏悟,工為辭章,與李商隱皆有名,號「溫李」。然薄於行,無檢幅。又多作側辭艷曲,與貴胄裴諴、令狐滈等蒲飲狎暱。數舉進士不中第。思神速,多為人作文。大中末,試有司,廉視尤謹,廷筠不樂,上書千餘言,然私占授者已八人,執政鄙其為,授方山尉。徐商鎮襄陽,署巡官,不得志,去歸江東。令狐綯方鎮淮南,廷筠怨居中時不為助力,過府不肯謁。丐錢揚子院,夜醉,為邏卒擊折其齒,訴於綯。綯為劾吏,吏具道其汙行,綯兩置之。事聞京師,廷筠遍見公卿,言為吏誣染。俄而徐商執政,頗右之,欲白用。會商罷,楊收疾之,遂廢卒。本名岐,字飛卿。   弟廷皓,鹹通中,署徐州觀察使崔彥曾幕府。龐勳反,以刃脅廷皓,使為表求節度使,廷皓紿曰:「表聞天子,當為公信宿思之。」勳喜。歸與妻子決,明日復見,勳索表,倨答曰:「我豈以筆硯事汝邪?其速殺我。」勳熟視笑曰:「儒生有膽邪,吾動眾百萬,無一人操檄乎!」囚之,更使周重草表。彥曾遇害,廷皓亦死,詔贈兵部郎中。   皇甫無逸,字仁儉,京兆萬年人。父誕,隋并州總管府司馬,漢王諒反,逼之不從,見殺。無逸在長安,聞變即號慟,人問故,對曰:「吾父生平重節義,必無苟免者。頃訃至,果然。時五等廢,煬帝嘉誕忠,特封無逸平輿侯,而贈誕柱國、弘義郡公。   無逸歷淯陽太守,治為天下最,再遷右武衛將軍。帝幸江都,詔居守洛陽。帝被殺,乃與段達、元文都立越王侗。及王世充篡,棄母妻,斬關自歸。追騎及,無逸顧曰:「吾有死,終不能同爾為逆。」解金帶投之地,曰:「以與爾,無相困。」騎爭下取,由是獲免。   高祖以無逸本隋勳舊,尊遇之,拜刑部尚書,封滑國公。歷陝東道行台民部尚書,遷御史大夫。時蜀新定,吏多橫恣,人不聊,詔無逸持節巡撫,得承製除吏。既至,黜貪暴,用廉善,法令嚴明,蜀人以安。   皇甫希仁,憸人也,誣告無逸為母故陰交世充,帝判其詐,斬希仁,遣給事中李公昌馳諭。又有告無逸交通蕭銑者,時無逸與行台僕射竇璡不協,因表自陳,並上璡罪。有詔劉世龍、溫彥博按之,無狀,遂斬告者而黜璡。及還,帝勞曰:「比多譖毀,但以正直為佞人憎爾。」無逸頓首謝,帝曰:「卿無負,何所謝?」   拜民部尚書,出為同州刺史,徙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所至輒閉閤不通賓客,左右無敢出入者;所須皆市易它境。嘗按部,宿民家,鐙炷盡,主人將續進,無逸抽佩刀斷帶為炷,其廉介類如此。然過自畏慎,每上表疏,讀數十猶懼未審,使者上道,追省再三乃得遣。母在長安疾篤,太宗命馳驛召還承問,憂悸不能食,道病卒。贈禮部尚書,謚曰孝。王珪駁曰:「無逸入蜀,不能與母俱,留卒京師,子道未足稱,不可謂孝。」乃更謚良。   李襲志,字重光。其先本隴西狄道人,五世祖避地,更為金州安康人。仕隋始安郡丞。大業末,盜賊起,襲志傾私產募士,得三千人,乘城拒盜,蕭銑、林士弘屢攻之不下。聞煬帝喪,乃與士民縞素三日臨,或說曰:「公臨郡久,士大夫悅向,蠻夷畏威,雖曰隋臣,實君長也。今四海分裂,自王者非一姓,宜遂據嶺表,取百粵,豈遽不若尉佗乎?」襲志曰:「吾世隋臣,今江都雖淪,宗社尚有奉,諸君當相與戮力刷仇恥,豈怙亂圖不義哉?吾寧蹈忠死,不逆節以生,尉佗不足為吾法也。」欲斬說者,眾諫,乃止。遂固守凡二年,力窮援絕,為銑所陷,偽署工部尚書、桂州總管。   武德初,高祖賜書,命其子玄嗣召之。襲志約嶺南酋永平郡守李光度潛圖歸國。帝復以書諭曰:「公朕之宗,不可與異姓比,宜及子弟並豫宗正屬籍。」乃銑平,嶺南六十餘州皆送款,襲志誘而致雲。趙郡王孝恭承製授桂州總管。五年來朝,進柱國,封始安郡公、江州都督。後討輔公祏,為水軍總管,轉桂州都督。襲志守桂二十八年,政尚清省,南荒便之。表請入朝,以光祿大夫、汾州刺史致仕,卒。   弟襲譽,字茂實,通敏有識度。仕隋為冠軍府司兵。陰世師輔代王守京師也,三輔盜螘聚,襲譽請以兵據永豐倉,發粟賑窮乏,出庫物賞戰士,馳檄郡縣,共逐捕賊。世師不從。乃求出募山南兵,至漢中,高祖已定長安,召授太府少卿、安康郡公。   伐王世充也,拜潞州總管。時突厥已和親,又通使世充,襲譽捕斬之。詔委典運,以饟東軍。擢累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江南巡察大使,多所黜陟。揚州,江、吳大都會,俗喜商賈,不事農;襲譽為引雷陂水,築句城塘,溉田八百頃,以盡地利,民多歸本。召為太府卿。   為人嚴愨,以威肅聞。居家儉,厚於宗親,祿稟隨多少散之。以余資寫書,罷揚州,書遂數事載。嘗謂子孫曰:「吾性不喜財,遂至窶乏。然負京有賜田十頃,能耕之,足以食;河內千樹桑,事之可以衣;江都書,力讀可進求宦。吾歿後,能勤此,無資於人矣。」遷涼州都督,改同州刺史。坐在涼州以私憾杖殺番禾丞劉武,當死,廢為民,流泉州,卒。   姜謨,秦州上邽人。隋大業末,為晉陽長。高祖在太原,謨前識之,謂所親曰:「隋政亂將亡,必有聖人受之。唐公負王霸資度,其必撥亂得天下。」乃深自結。及大將軍府建,引為司功參軍,從平霍邑、絳郡,兵遂度河,謨部勒一夕濟,高祖歎其略。進平長安,除相國胄曹參軍、長道縣公。   薛舉寇秦州,以謨山西豪望,詔安撫隴外,委以便宜。將行,請曰:「公天人之望已屬,宜膺圖緯,光有神器。謨老矣,恐先朝露,幸一見踐阼,死不恨。」高祖嘉納。乃與竇軌出散關,下河池、漢陽,遇薛舉,與戰,軌敗,召謨還朝,為員外散騎常侍。後仁杲平,擢秦州刺史。帝曰:「昔人稱衣錦故鄉,今以本州相授,所以償功。涼州荒梗,宜有以靖之。」謨至,撫邊俗以恩信,盜賊衰止。人喜曰:「不意復見太平官府。」改守隴州,以老去職。貞觀元年卒,贈岷州都督,謚曰安。   子確。確,字行本,以字顯。貞觀中,為將作少匠,護作九成、洛陽宮及諸苑御,以干力稱,多所賚嘗,游幸無不從,遷宣威將軍。太宗選趫才,衣五色袍,乘六閒馬,直屯營,宿衛仗內,號曰「飛騎」,每出幸,即以從,拜行本左屯衛將軍,分典之。高昌之役,為行軍副總管,出伊州,距柳谷百里,依山造攻械,增損舊法,械益精。其處有漢班超紀功碑,行本磨去古刻,更刊頌陳國威靈。遂與侯君集進平高昌,戰有功,璽書尉勞。還,為金城郡公,賜奴婢七十人,帛百五十段。帝將征高麗,行本諫未宜輕用師,不從。至蓋牟城,中流矢,卒。帝賦詩悼之,贈左衛大將軍、郕國公,謚曰襄,陪葬昭陵。子簡嗣。行本性恪敏。所居官,雖祈寒烈暑無懈容,加有巧思,凡朝之營繕,所司必諮而後行。魏徵見其倚暱,恐浸啟侈端,勸帝斥之,帝賴其強濟,不斥也。   子柔遠,美姿容,敷奏詳辯。武後時,至左鷹揚衛將軍,攝地官尚書通事舍人、內供奉。子皎、晦。   皎,長安中為尚衣奉御,玄宗在籓邸,皎識其有非常度,委心焉。及即位,自潤州長史召授殿中少監。出入臥內,陪燕私,詔許捨敬,坐與妃嬪連榻,間擊球鬥雞,呼之不名也。賜宮女、廄馬及它珍物,前後不勝計。帝在殿廷玩一嘉樹,皎盛讚之,帝遽令徙植其家。   後將誅竇懷貞等,皎與密議,以功進殿中監、楚國公,食封四百戶。議者譏短皎任遇太過,帝以其籓邸舊,思有以宣佈之,乃下詔曰:「殿中監、楚國公皎,往事朕於籓國,雖彭祖同書,子陵共學,不過也。朕嘗游長楊、鄠、杜間,皎於時奉侍,數謂朕曰:『相王必登天位,王且儲副。』朕叱而後止,復言於朕兄弟近戚。語聞太上皇,太上皇奏之中宗,遣嗣虢王邕等鞫問,皎一意保護,罔或貳言。宗楚客、紀處訥等請投皎炎荒,中宗特詔貶潤州長史。專以忠力戴朕,謂天且有命,故履危蹈艱而無變焉。朕既即位,又參誅奸臣,將厚以光寵,每所摠遜。造膝匪躬,舉多規益。而悠悠之談,丑正惡直,天下之人,其未及識皎之功,何見之異也?昔漢昭之任霍光,魏祖之明程昱,朕之不德,庶幾於此。且否當其悔,則必滅乃宗;泰至於亨,則所酬未補。豈流言之聽,而厚德之忘哉?苟謀始有之,圖終可也。」尋遷太常卿,監修國史。弟晦又為吏部侍郎,有權寵,宋璟以為非久安策,請抑損之。   開元五年,下詔放歸田里,使自娛。久之,復為秘書監。十年,坐洩禁中語,為嗣濮王嶠所劾,敕中書門下究狀。嶠亦王守一姻家,中書令張嘉貞陰希其意,傅致皎獄。詔免殊死,杖之,流欽州。道病死,年五十。親厚坐謫死者數人,世以為冤。時源乾曜方侍中,不能正,為人所譏詆。帝后思皎舊勳,令遞柩還,以禮葬之,存問其家,追贈澤州刺史。後以子尚主,更贈吏部尚書,仍賜封二百戶為祠享費。   子慶初。慶初生方晲礡A帝許尚主,後淪謫二十餘年。天寶初,皎甥李林甫為宰相,為帝言之,始命以官,襲楚國公。十載,尚新平公主。新平故嘗歸裴□,□卒,乃降慶初。主慧淑,閒文墨,帝賢之,歷肅、代朝,恩禮加重,慶初亦得幸。舊制,駙馬都尉多不拜正官,特拜慶初太常卿。會脩植建陵,詔為之使,誤毀連岡,代宗怒,下吏論不恭,賜死,建陵使史忠烈等皆誅,裴□子仿,亦削官。主幽禁中,大歷十年薨。   故事,太常職奉陵廟。開元末,濮陽王徹為宗正卿,有寵,始請宗正奉陵。天寶中,張□以主婿任太常,故復舊。及慶初敗,又以陵廟歸宗正雲。   晦,起家蒲州參軍,累為高陵令,治有聲,遷長安令,人畏愛之。開元初,擢御史中丞。先是,永徽、顯慶時,御史不拜宰相,銜命使四方者,廷中揖見,後稍屈下。至晦,獨徇舊體,謂御史曰:「不如故事,且奏譴公等。」由是台儀復振。轉太常少卿。   時國馬乏,晦請以詔書市馬六胡州,率得馬三千,署游擊將軍,詔可。閒廄乃稍備。除黃門侍郎,辭不拜,改兵部。滿歲,為吏部侍郎,主選。曹史嘗請托為奸,前領選者周棘扈籓,檢窒內外,猶不禁。至晦,悉除之,示無防限,然處事精明,私相屬諉,罪輒得,皆以為神。始,晦革舊示簡,廷議恐必敗,既而贓賕路塞,而流品有敘,眾乃伏。皎被放,晦亦左除宗正卿。貶春州司馬,徙海州刺史,卒。   崔善為,貝州武城人。祖顒,為魏散騎侍郎。善為巧於歷數,仕隋,調文林郎。督工徒五百營仁壽宮,總監楊素索簿閱實,善為執板暗唱,無一差謬,素大驚。自是四方有疑獄,悉令按訊,皆究其情。仁壽中,遷樓煩司戶書佐,高祖為太守,尤禮接。   善為見隋政日紊,密勸高祖圖天下。及兵起,署大將軍府司戶參軍,封清河縣公。擢累尚書左丞,用清察稱。諸曹史惡之,以其短而傴,嘲曰:「曲如鉤,例封侯。」欲沮罷所任。帝聞,勉之曰:「昔齊末奸吏歌斛律明月,而高緯暗不察,至滅其家。朕雖不德,倖免是。」因下令購謗者,謗乃止。傅仁均撰《戊寅歷》,李淳風詆其疏,帝令善為考二家得失,多所裁正。   貞觀初,為陝州刺史。時議,戶猥地狹者徙寬鄉,善為奏:「畿內戶眾,而丁壯悉籍府兵,若聽徙,皆在關東,虛近實遠,非經通計。」詔可。歷大理、司農二卿,坐與少卿不平,出為秦州刺史。卒,贈刑部尚書,謚曰忠。   初,天下既定,群臣居喪者皆奪服,善為建言其敝。武德二年,始許終喪,然猶時以權迫不能免,如房玄齡、褚遂良者眾矣。   李嗣真,字承胄,趙州柏人人。多藝數,舉明經,中之,累調許州司功參軍。賀蘭敏之修撰東台,表嗣真直弘文館,與學士劉獻臣、徐昭皆少有名,號「三少」。高宗東封還,詔贈孔子太師,命有司為祝,司文郎中雷少穎文不稱旨,更命嗣真,成不淹頃,帝覽稱善,詔加兩階。敏之等倚恩自如,嗣真不喜,求補義烏令。敏之敗,學士多連坐,嗣真獨免。   調露中,為始平令,風化大行。時章懷太子作《寶慶曲》,閱於太清觀,嗣真謂道人劉概、輔儼曰:「宮不召商,君臣乖也;角與徵戾,父子疑也。死聲多且哀,若國家無事,太子任其咎。」俄而太子廢,概等奏其言,擢太常丞,知五禮儀,封常山縣子。嗣真常曰:「隋樂府有《堂堂曲》,明唐再受命,比日有『側堂堂,橈堂堂』之謠,側,不正也,橈,危也。皇帝病日侵,事皆決中宮,持權與人,收之不易。宗室雖眾,居中制外,勢且不敵。諸王殆為後所蹂踐,吾見難作不久矣。」太常缺黃鐘,鑄不能成,嗣真居崇業裡,疑土中有之,弗得其所。道上逢一車,有鐸聲甚厲,嗣真曰:「宮聲也。」市以歸,振於空地,若有應者,掘之得鐘,眾樂遂和。嘗引工展器於廷,後奇其風度應對,召相王府參軍閻玄靜圖之,吏部郎中楊志誠為贊,秘書郎殷仲容書,時以為寵。   永昌初,以右御史中丞知大夫事,請周、漢為二王后,詔可。命巡撫河東,薦宋溫瑾、袁嘉祚、李日知,拔州縣職,皆至顯官。來俊臣獄方熾,嗣真上書諫,以為「昔陳平事漢祖,謀疏楚君臣,行反間,項羽遂亡。今殆有如平者謀陛下君臣,恐為社稷禍」。不納。出為潞州刺史。俊臣誣以反,流籐州,久得還。自筮死日,豫具棺斂,如言卒桂陽。有詔州縣護喪還鄉里,贈濟州刺史,謚曰昭。   武後嘗問嗣真儲貳事,對曰:「程嬰、杵臼存趙氏孤,古人嘉之。」後悟,中宗乃安。神龍初,贈御史大夫。所撰述尤多。   時雍州人裴知古亦善樂律,長安中,為太樂令。神龍元年正月,享太廟,樂作,知古密語萬年令元行沖曰:「金石諧婉,將有大慶,在唐室子孫乎!」是月,中宗復位。人有乘馬者,知古聞其嘶,乃曰:「馬鳴哀,主必墜死。」見新婚者,聞佩聲,曰:「終必離。」訪之,皆然。 列傳第十七 杜闞王李苑羅王   杜伏威,齊州章丘人。少豪蕩,不治生貲,與裡人輔公祏約刎頸交。公堨蛩けs姑家牧羊以饋伏威,縣跡捕急 ,乃相與亡命為盜,時年十六。伏威狡譎多算,每剽劫,眾用其策皆效。嘗營護諸盜,出為導,入為殿,故其黨愛服,共推為主。   隋大業九年,入長白山,依賊左君行,不得意,捨去,轉剽淮南,稱將軍。下邳賊苗海潮擁眾鈔暴,伏威遣公祏脅諭曰:「天下共苦隋,豪桀相與興義,然力弱勢分不相統,若合以為強,則無事隋矣。公能為主,吾且從,不然,一戰以決。」海潮懼,即以眾下之。江都留守遣校尉宋顥將兵捕擊,伏威與戰,偽北,誘顥墮葭榛澤中,順風縱火迫之,步騎燒死幾盡。海陵賊趙破陣聞伏威兵少,輕之,召使併力。伏威引親將十人操牛酒謁,勒公祏嚴兵待變。破陣引伏威入幕,置酒,悉召酋首高會。伏威突斬破陣,眾眙駭不及救,復殺數十人,下皆畏服,公祏兵亦至,遂並其眾,至數萬。攻安宜,屠之。隋遣虎牙郎將來整戰於黃花輪,伏威大敗,身重創,與公祏財有眾數百,亡去,行收卒得八千,與虎牙郎將公孫上哲戰鹽城,覆其軍。   煬帝遣右御衛將軍陳稜以精兵討之,稜不敢戰,伏威遺以婦人服,書稱陳姥,怒其軍。稜果悉兵至,伏威迎出挑戰,稜軍射中其額,伏威怒曰:「不殺汝,矢不拔!」遂馳入稜陣,大呼衝擊,眾披靡,獲所射將,使拔箭已,斬之,攜其首入稜軍示之,又殺數十人,遂大潰,稜走而免。   進破高郵,引兵度淮,攻歷陽,據之,稱總管。分兵徇屬縣,皆下,江淮群盜爭附。伏威選敢死士五千,號「上募」,寵厚之,與均甘苦,每攻取,必先登,戰罷,閱創在背者殺之。所虜獲必分與麾下,士有戰死,以其妻殉,故人自奮戰,無完敵。宇文化及以為歷陽太守,不受。徙丹陽,自稱大行台。始進用士人,繕利兵械,薄賦斂,除殉葬法,民奸若盜及吏受賕,雖輕,皆殺無赦。上表越王侗,侗以為東南道大總管,封楚王。   是時,秦王方討王世充,遣使招懷,伏威乃獻款。高祖授以東南道行台尚書令、江淮安撫大使、上柱國、吳王,賜姓,豫屬籍,以其子德俊為山陽公,賜帛五千段,馬三百匹。伏威遣其將陳正通、徐紹宗以兵會,取世充之梁郡。又遣將王雄誕討李子通於杭州,禽以獻。破汪華於歙州。盡有江東、淮南地,南屬嶺,東至於海。秦王已平劉黑闥,師次曹、兗,伏威懼,乃入朝。詔拜太子太保兼行台尚書令,留京師,位在齊王元吉上,以寵之。   伏威好神仙長年術,餌雲母被毒,武德七年二月,暴卒。初,公祏反,矯伏威令以紿眾,趙郡王孝恭既平公祏,得反書以聞。高祖追其官,削屬籍,沒入家產。貞觀元年,太宗知其冤,詔復官爵,以公禮葬,仍還其子封。   伏威有養子三十人,皆壯士,屬以兵,與同衣食,唯闞稜、王雄誕知名。   闞稜,伏威邑人也。貌魁雄,善用兩刃刀,其長丈,名曰「陌刀」,一揮殺數人,前無堅對。伏威據江淮,以戰功顯,署左將軍。部兵皆群盜,橫相侵牟,稜案罪殺之,雖親故無脫者,至道不舉遺。從伏威入朝,拜左領軍將軍、越州都督。公祏反,稜與南討,青山之戰,與陳正通遇,陣方接,稜脫兜鍪謂眾曰:「不識我邪?何敢戰!」其徒多稜舊部,氣遂索,至有拜者。公祏破,稜功多,然頗自伐。公祏被禽,乃誣與己謀;又伏威、王雄誕及稜貲產在丹陽者當原,而趙郡王孝恭悉籍入之,稜自訴,忤孝恭。遂以謀反誅。   王雄誕,曹州濟陰人。少強果,膂力絕人。伏威之起,用其計,戰多克,署驃騎將軍。   初,伏威度淮與李子通合,後子通憚其才,襲之,伏威被創墮馬,雄誕負逃葭澤中,裒嘯散亡,又為隋將來整所窘,眾復潰。別將西門君儀妻王勇決而力,負伏威走,雄誕總麾下壯士十餘人從之。追兵至,雄誕還拒,數被創,氣彌厲,伏威遂脫。闞稜年長於雄誕,故軍中號稜「大將軍」,雄誕「小將軍」。   後伏威令輔公祏擊子通,以雄誕、稜為副,戰溧水,子通敗,公祏乘勝追之,反為所擠,士皆走壁。雄誕曰:「子通狃於勝,無營壘,今急擊之,必克。」公祏不從。雄誕獨提私卒數百,銜枚夜往,乘風火之,子通大敗走,度太湖。武德四年,與子通戰蘇州,卻之。子通以精兵保獨松嶺,雄誕遣將陳當率千兵出不意,乘高蔽崦,張疑幟,夜縛炬於樹,遍山澤。子通懼,燒營遁,保餘杭,雄誕追禽之。   歙守汪華在郡稱王且十年,雄誕還師攻之,華以勁甲出新安洞拒戰,雄誕伏兵山谷,以弱卒數千斗,輒走壁,華來攻,壁中奮殊死,不可下。會暮還,雄誕伏兵已據洞口,不得歸,遽面縛降。蘇賊聞人遂安據昆山,無所屬,伏威使討之,雄誕以邑險而完,攻之引日,遂單騎造壘門,陳國威靈,因開曉禍福,遂安即降。以前後功授歙州總管,封宜春郡公。   伏威入朝,以兵屬雄誕。輔公祏將反,患其異己,縱反間,陽言得伏威教,責雄誕貳。雄誕素質直,信之,乃歸臥疾。公祏奪其兵,遣西門君儀諭計,雄誕始悔寤,曰:「天下方靖,王在京師,當謹守籓,奈何為族夷事?雄誕雖死,誼不從!」公祏遂縊之。   雄誕愛人,善撫士,能致下死力,每破城邑,整眾山立,無絲毫犯。死之日,江南士庶為流涕。高祖嘉其節,以子世果襲宜春郡封。太宗立,優詔贈左驍衛大將軍、越州都督,謚曰忠。世果,垂拱初至廣州都督、安西大都護。   張士貴,虢州盧氏人,本名忽垏。彎弓百五十斤,左右射無空發。隋大業末,起為盜,攻剽城邑,當時患之,號「忽垏賊」。高祖移檄招之,士貴即降,拜右光祿大夫。從征伐有功,賜爵新野縣公。又從平洛,授虢州刺史。帝曰:「顧令卿衣錦晝游耳。」進封虢國公、右屯衛大將軍。貞觀七年,為龔州道行軍總管,破反獠還,太宗聞其冒矢石先登,勞之曰:「嘗聞以忠報國者不顧身,於公見之。」累遷左領軍大將軍。顯慶初,卒,贈荊州都督,陪葬昭陵。   李子和,同州蒲城人,本郭氏。為隋左翊衛,以罪徙榆林。大業末,郡饑,子和與死士十八人執丞王才,數以不恤下,斬之,開倉賑窮乏。自號永樂王,建元丑平,號其父為太公,以弟子政為尚書令,子端、子升為左右僕射,有騎兵二千。南連梁師都,北事突厥,納弟為質。始畢可汗冊子和為平楊天子,不敢當,乃更署為屋利設。武德元年獻款,授靈州總管、金河郡公,徙郕國公。襲師都寧朔城,克之。又伺突厥虛實,陰以章聞,為虜邏騎所獲,處羅可汗怒,囚子升,於是子和危畏,舉部南徙,詔內延州故城。五年,從平劉黑闥有功,賜姓,拜右武衛將軍。十一年,為婺州刺史,徙夷國公。顯慶初,轉黔州都督,乞骸骨,許之,進金紫光祿大夫,卒。   苑君璋,馬邑豪也,以趫雄自奮。劉武周以兵入寇,君璋曰:「唐以一州兵掇取三輔,所向風靡,此殆天命,非人謀,不可爭也。太原而南多巖阻,今束甲深入,無踵軍,有失不可償,不如連突厥與唐合從,南面稱孤,上策也。」武周不聽,使君璋守朔州,引眾內侵,未幾敗,泣曰:「廢君言,乃至此!」即與共趨突厥。   武周死,突厥以君璋為大行台,統武周部曲,使郁射設監兵,與舊將高滿政夜襲代州,不克。高祖遣使招之,賜鐵券,約不死。君璋拒命,進寇代州,刺史王孝德拒卻之。滿政勸君璋曰:「夷狄無禮,豈可北面臣之?請盡殺其眾以歸唐。」君璋不從。而馬邑困於兵,人厭亂,滿政因眾不忍,夜脅君璋,君璋奔突厥。滿政以城歸,詔拜朔州總管,封榮國公。君璋引突厥攻陷馬邑,殺滿政,夷其黨,乃去,退保恆安。其部皆中國人,多叛去,君璋窮,乃降,自請鄣虜贖罪。   高祖遣雁門人元普賜金券,會頡利亦召之,意猶豫。子孝政諫曰:「大人許唐降,又貳頡利,自取亡也。今糧盡眾攜,不即決,恐衿肘變生,孝政不忍見禍之酷也!」即單騎南奔,君璋喻返之,召眾與議。恆安人郭子威曰:「恆安故王者都,山川足以自固,突厥方強,我援之,可觀天下變,何遽降?」君璋然之,執元普送突厥,頡利德之,遣以錦裘羊馬。其下怨,投書於門曰:「不早附唐,父子誅。」孝政懼,欲自歸,為君璋所拘。與突厥寇馬邑,犯太原,邊人苦之。見頡利政亂,知將亡,遂率所部降,頡利追,擊走其兵。   入朝,拜安州都督,封芮國公,食五百戶,賜帛四千匹。君璋不曉書,然天資習事,歷職有惠稱。貞觀中,卒。   羅藝,字子廷,襄州襄陽人,家京兆之雲陽。父榮,隋監門將軍。藝剛愎不仁,勇攻戰,善用槊。大業中,以戰力補虎賁郎將。遼東之役,李景以武衛大將軍督饟北平,詔藝以兵屬,分部嚴一。然任氣,嘗慢侮景,頻為景辱。   天下盜起,涿郡號富饒,伐遼兵仗多在,而倉{廣寺}盈羨,又臨朔宮多珍寶,屯師且數萬,苦盜賊侵掠,留守將趙什住、賀蘭誼、晉文衍等不能支。藝捍寇,數破卻之,勇常冠軍,為諸將忌畏。藝陰自計,因出師,詭說眾曰:「吾軍討賊數有功,而食乏。官粟若山,而留守不賑恤,豈安人強眾意邪?」士皆怨。既還,郡丞出郊謁,藝執之,陳兵入,什住等懼,爭聽命。藝即發庫貲賜戰士,倉粟給窮人,境內大悅。殺異己者渤海太守唐禕等,威動北邊,柳城、懷遠並歸附。黜柳城太守楊林甫,改郡曰營州,以襄平太守鄧皓為總管,藝自稱幽州總管。   宇文化及至山東,遣使招藝,藝曰:「我隋舊臣,今大行顛覆,義不辱於賊。」斬使者,為煬帝發喪三日。時竇建德、高開道亦遣使於藝,藝謂官屬曰:「建德等皆劇賊,不足共功名,唐公起兵據關中,民望所繫,王業必成,吾決歸之。敢異議者戮!」會張道源撫輯山東,亦諭藝降,武德二年,乃奉表以地歸。詔封燕王,賜姓,豫屬籍。數與建德戰,多所禽馘。秦王擊劉黑闥,高祖詔藝弟監門將軍壽以兵從,藝自率眾數萬破劉什善、張君立於徐河。黑闥引突厥入寇,藝復以兵與皇太子建成會洺州,遂請入朝。帝厚禮之,拜左翊衛大將軍。   藝負其功,且貴重不少屈,秦王左右嘗至其營,藝{ば只}辱之。高祖怒,以屬吏,久乃釋。時突厥放橫,藉藝威名欲憚虜,詔以本官領天節軍將,鎮涇州。   太宗即位,進開府儀同三司。藝內懼,乃圖反,詭言閱武。兵既集,稱被密詔入朝,軍至豳,治中趙慈皓出謁,遂據州。帝命長孫無忌、尉遲敬德擊之,未至,慈皓與統軍楊岌謀誅藝,藝覺,執慈皓。岌居外,即攻之,藝敗,棄妻子,從數百騎奔突厥。抵寧州,騎稍亡,左右斬之,傳首,梟於都市。壽時為利州都督,亦及誅。   先是,濟陰女子李,自言通鬼道,能愈疾,四方惑之,詔取致京師。嘗往來藝家,謂藝妻孟曰:「妃相貴,當母天下。」孟令視藝,又曰:「妃之貴由於王,貴色且發。」藝妻信之,亦贊以反,既敗,與李皆斬。   王君廓,并州石艾人。少孤貧,為駔儈,無行,善盜。嘗負竹笱如魚具,內置逆刺,見鬻繒者,以笱囊其頭,不可脫,乃奪繒去,而主不辨也,鄉里患之。   大業末,欲聚兵為盜,請與叔俱,不從,乃誣鄰人通叔母者,與叔共殺之,遂皆亡命。眾稍集,掠夏、長平。河東丞丁榮拒之,且遣使慰召。君廓見使,謬為欲歸首者。榮輕之,因陳兵登山,君廓悉伏甲山谷中。榮軍還,掩擊,破之。又與賊韋寶、鄧豹等掠虞鄉,宋老生與戰,君廓不利,保方山,老生列營迫之。君郭糧盡,詐請降,與老生隔澗語,祈請哀到。老生為感動,稍緩之,君廓一昔遁去。   高祖兵起,召之,不從。歸李密,密不甚禮,乃歸國。授上柱國、假河內太守、常山郡公,遷遼州刺史,徙封上谷,從戰東都有功,為右武衛將軍。詔勞之曰:「爾以十三人破賊萬,自古以少制眾,無有也!」賜雜彩百段。別下軒轅、羅川二縣,破世充將魏隱,擊糧道緱氏,沈米艘三十柁。   進爵彭國公,鎮幽州。擊突厥,俘斬二千,獲馬五千匹。入朝,帝賜所乘馬,令自廷中乘以出,謂侍臣曰:「昔藺相如叱秦王,目眥皆烈。君廓往擊建德,李勣遏之,至發憤大呼,鼻耳皆流血,其勇何特古人哉!朕當不以例賞。」乃賜錦袍金帶,還幽州。   會大都督廬江王瑗反,欲奪君廓兵以委王詵。君廓本紿瑗使亂為己功,乃從數騎候詵,留騎於外,曰:「聞呼聲則入。」乃獨款詵,詐曰:「有急變,當白!」詵方沐,握發出,即斬之,因執瑗。以功授幽州都督,瑗家口悉賜之,進左光祿大夫,賜帛千段。   居職不守法度,長史李玄道數以法繩督,猜惑不自安。會被召,至渭南,殺驛史,亡奔突厥,野人斬之。太宗顧前功,為收葬,待其家如初。御史大夫溫彥博奏:「君廓叛臣,不宜食封邑,有司失所宜言。」乃貶為庶人。 列傳第十八 二李勣   李靖,字藥師,京兆三原人。姿貌魁秀,通書史。嘗謂所親曰:「丈夫遭遇,要當以功名取富貴 ,何至作章句儒!」其舅韓擒虎每與論兵,輒歎曰:「可與語孫、吳者,非斯人尚誰哉!」仕隋為殿內直長,吏部尚書牛弘見之曰:「王佐才也!」左僕射楊素拊其床謂曰:「卿終當坐此!」   大業末,為馬邑丞。高祖擊突厥,靖察有非常志,自囚上急變,傳送江都,至長安,道梗。高祖已定京師,將斬之,靖呼曰:「公起兵為天下除暴亂,欲就大事,以私怨殺誼士乎?」秦王亦為請,得釋,引為三衛。從平王世充,以功授開府。   蕭銑據江陵,詔靖安輯,從數輕騎道金州,會蠻賊鄧世洛兵數萬屯山谷間,廬江王瑗討不勝,靖為瑗謀,擊卻之。進至峽州,阻銑兵不得前。帝謂逗留,詔都督許紹斬靖,紹為請而免。開州蠻冉肇則寇夔州,趙郡王孝恭戰未利,靖率兵八百破其屯,要險設伏,斬肇則,俘禽五千。帝謂左右曰:「使功不如使過,靖果然。」因手敕勞曰:「既往不咎,向事吾久已忘之。」靖遂陳圖銑十策。有詔拜靖行軍總管,兼攝孝恭行軍長史,軍政一委焉。   武德四年八月,大閱兵夔州。時秋潦,濤瀨漲惡,銑以靖未能下,不設備。諸將亦請江平乃進。靖曰:「兵機事,以速為神。今士始集,銑不及知,若乘水傅壘,是震霆不及塞耳,有能倉卒召兵,無以御我,此必禽也。」孝恭從之。   九月,舟師叩夷陵,銑將文士弘以卒數萬屯清江,孝恭欲擊之,靖曰:「不可。士弘健將,下皆勇士,今新失荊門,悉銳拒我,此救敗之師,不可當。宜駐南岸,待其氣衰乃取之。」孝恭不聽,留靖守屯,自往與戰,大敗還。賊委舟散掠,靖視其亂,縱兵擊破之,取四百餘艘,溺死者萬人。即率輕兵五千為先鋒,趨江陵,薄城而營。破其將楊君茂、鄭文秀,俘甲士四千。孝恭軍繼進,銑大懼,檄召江南兵,不及到,明日降。靖入其都,號令靜嚴,軍無私焉。或請靖籍銑將拒戰者家貲以賞軍,靖曰:「王者之兵,吊人而取有罪,彼其脅驅以來,藉以拒師,本非所情,不容以叛逆比之。今新定荊、郢,宜示寬大,以慰其心,若降而籍之,恐自荊而南,堅城劇屯,驅之死守,非計之善也。」止不籍。由是江、漢列城爭下。以功封永康縣公,檢校荊州刺史。乃度嶺至桂州,分道招慰。酋領馮盎等皆以子弟來謁,南方悉定。裁量款效,承製補官。得郡凡九十六,戶六十餘萬。詔書勞勉,授嶺南撫慰大使、檢校桂州總管。以嶺海陋遠,久不見德,非震威武、示禮義,則無以變風。即率兵南巡,所過問疾苦,延見長老,宣佈天子恩意,遠近歡服。   輔公祏據丹陽反,詔孝恭為帥,召靖入朝受方略,副孝恭東討,李世勣等七總管皆受節度。公祏遣馮惠亮以舟師三萬屯當塗,陳正通步騎二萬屯青林,自梁山連鎖以斷江道。築卻月城,延袤十餘里,為犄角。諸將議曰:「彼勁兵連柵,將不戰疲老我師。若直取丹陽,空其巢窟,惠亮等自降。」靖曰:「不然。二軍雖精,而公祏所自將亦銳卒也,既保石頭,則牢未可拔。我留不得志,退有所忌,腹背蒙患,非百全計。且惠亮、正通百戰餘賊,非怯野鬥,今方持重,特公祏立計爾。若出不意,挑攻其城,必破之。惠亮拔,公祏禽矣。」孝恭聽之。靖率黃君漢等水陸皆進,苦戰,殺傷萬餘人,惠亮等亡去。靖將輕兵至丹陽,公祏懼,眾尚多,不能戰,乃出走,禽之,江南平。置東南道行台,以為行台兵部尚書。賜物千段、奴婢百口、馬百匹。行台廢,檢校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帝歎曰:「靖乃銑、公祏之膏肓也,古韓、白、衛、霍何以加!」   八年,突厥寇太原,為行軍總管,以江淮兵萬人屯大谷。時諸將多敗,獨靖以完軍歸。俄權檢校安州大都督。太宗踐阼,授刑部尚書,錄功,賜實封四百戶,兼檢校中書令。突厥部種離畔,帝方圖進取,以兵部尚書為定襄道行軍總管,率勁騎三千繇馬邑趨惡陽嶺。頡利可汗大驚,曰:「兵不傾國來,靖敢提孤軍至此?」於是帳部數恐。靖縱諜者離其腹心,夜襲定襄,破之,可汗脫身遁磧口。進封代國公。帝曰:「李陵以步卒五千絕漠,然卒降匈奴,其功尚得書竹帛。靖以騎三千,蹀血虜庭,遂取定襄,古未有輩,足澡吾渭水之恥矣!」   頡利走保鐵山,遣使者謝罪,請舉國內附。以靖為定襄道總管往迎之。又遣鴻臚卿唐儉、將軍安修仁慰撫。靖謂副將張公謹曰:「詔使到,虜必自安,若萬騎繼二十日糧,自白道襲之,必得所欲。」公謹曰:「上已與約降,行人在彼,奈何?」靖曰:「機不可失,韓信所以破齊也。如唐儉輩何足惜哉!」督兵疾進,行遇候邏,皆俘以從,去其牙七里乃覺,部眾震潰,斬萬餘級,俘男女十萬,禽其子疊羅施,殺義成公主。頡利亡去,為大同道行軍總管張寶相禽以獻。於是斥地自陰山北至大漠矣。帝因大赦天上,賜民五日酺。   御史大夫蕭瑀劾靖持軍無律,縱士大掠,散失奇寶。帝召讓之,靖無所辯,頓首謝。帝徐曰:「隋史萬歲破達頭可汗,不賞而誅,朕不然,赦公之罪,錄公之功。」乃進左光祿大夫,賜絹千匹,增戶至五百。既而曰:「向人譖短公,朕今悟矣。」加賜帛一千匹,遷尚書右僕射。   靖每參議,恂恂似不能言,以沈厚稱。時遣使十六道巡察風俗,以靖為畿內道大使,會足疾,懇乞骸骨。帝遣中書侍郎岑文本諭旨曰:「自古富貴而知止者蓋少,雖疾頓憊,猶力於進。公今引大體,朕深嘉之。欲成公美,為一代法,不可不聽。」乃授檢校特進,就第,賜物段千,尚乘馬二,祿賜、國官、府佐皆勿廢。若疾少間,三日一至門下中書平章政事。加賜靈壽杖。   頃之,吐谷渾寇邊。帝謂侍臣曰:「靖能復起為帥乎?」靖往見房玄齡,曰:「吾雖老,尚堪一行。」帝喜,以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任城王道宗、侯君集、李大亮、李道彥、高甑生五總管兵皆屬。軍次伏俟城,吐谷渾盡火其莽,退保大非川。諸將議,春草未芽,馬弱不可戰。靖決策深入,遂逾積石山。大戰數十,多所殺獲,殘其國,國人多降,吐谷渾伏允愁蹙自經死。靖更立大寧王慕容順而還。甑生軍繇鹽澤道後期,靖簿責之。既歸而憾,與廣州長史唐奉義告靖謀反,有司按驗無狀,甑生等以誣罔論。靖乃闔門自守,賓客親戚一謝遣。改衛國公。其妻卒,詔墳制如衛、霍故事,築闕象鐵山、積石山,以旌其功,進開府儀同三司。   帝將伐遼,召靖入,謂曰:「公南平吳,北破突厥,西定吐谷渾,惟高麗未服,亦有意乎?」對曰:「往憑天威,得效尺寸功。今疾雖衰,陛下誠不棄,病且瘳矣。」帝憫其老,不許。二十三年,病甚,帝幸其第,流涕曰:「公乃朕生平故人,於國有勞。今疾若此,為公憂之。」薨,年七十九,贈司徒、并州都督,給班劍、羽葆、鼓吹,陪葬昭陵,謚日景武。子德謇嗣,官至將作少匠,坐善太子承乾,流嶺南,以靖故徙吳郡。   靖兄端,字藥王,以靖功襲永康公,梓州刺史。弟客師,右武衛將軍,累戰功封丹陽郡公。致仕,居昆明池南。善騎射,喜馳獵,雖老猶未衰。自京南屬山,西際澧水,鳥鵲皆識之,每出,從之翔噪,人謂之「鳥賊」。卒,年九十,贈幽州都督。   孫令問,玄宗為臨淄王時與雅舊。及即位,以協贊功,遷殿中少監。預誅竇懷貞,封宋國公,實封五百戶。進散騎常侍,知尚食事,恩待甚渥。然未嘗輒干政,率游畋自娛,厚奉養,侈飲食,至躬視刲宰。有譏之者,答曰:「此畜豢,天所以養人,與蔬果何異,安用妄分別邪?」後坐其子與回紇部酋承宗連婚,貶撫州別駕,卒。   靖五代孫彥芳,大和中,為鳳翔司錄參軍。家故藏高祖、太宗賜靖詔書數函,上之。一曰:「兵事節度皆付公,吾不從中治也。」一曰:「有晝夜視公疾大老嫗遣來,吾欲熟知公起居狀。」皆太宗手墨,它大略如此。文宗愛之不廢手。其舊物有佩筆,以木為管弢,刻金其上,別為環以限其間,筆尚可用也。靖破蕭銑時,所賜于闐玉帶十三胯,七方六刓,胯各附環,以金固之,所以佩物者。又有火鑒、大觿、算囊等物,常佩於帶者。天子悉留禁中。又敕摸詔本,還賜彥芳,並束帛衣服。權德輿嘗讀太宗手詔,至流涕曰:「君臣之際乃爾邪!」   李勣,字懋功,曹州離狐人。本姓徐氏,客衛南。家富,多僮僕,積粟常數千鐘。與其父蓋皆喜施貸,所周給無親疏之間。   隋大業末,韋城翟讓為盜,勣年十七,往從之。說曰:「公鄉壤不宜自剽殘,宋、鄭商旅之會,御河在中,舟艦相屬,往邀取之,可以自資。」讓然之。劫公私船取財,繇是兵大振。李密亡命雍丘,勣與浚儀王伯當共說讓,推密為主。以奇計破王世充。密署勣右武候大將軍、東海郡公。當是時,河南、山東大水,隋帝令饑人就食黎陽倉,吏不時發,死者日數萬。勣說密曰:「天下之亂本於饑,今若取黎陽粟以募兵,大事濟矣。」密以麾下兵五千付勣,與郝孝德等濟河,襲黎陽,守之。開倉縱食,旬日,勝兵至二十萬。宇文化及擁兵北上,密使勣守倉,周掘塹以自環。化及攻之,勣為地道出鬥,化及敗,引去。   武德二年,密歸朝廷,其地東屬海,南至江,西直汝,北抵魏郡,勣統之,未有所屬。謂長史郭孝恪曰:「人眾土宇,皆魏公有也。吾若獻之,是利主之敗為己功,吾所羞也。」乃錄郡縣戶口以啟密,請自上之。使至,高祖訝無表,使者以意聞。帝喜曰:「純臣也。」詔授黎州總管,封萊國公。賜姓,附宗正屬籍,徙封曹,給田五十頃,甲第一區。封蓋濟陰王,固辭,改舒國公。詔勣總河南、山東兵以拒王世充。及密以謀反誅,帝遣使示密反狀。勣請收葬,詔從之。勣為密服縗絰,葬訖乃釋。   俄為竇建德所陷,質其父,使復守黎陽。三年,自拔來歸。從秦王伐東都,戰有功。東略地至虎牢,降鄭州司兵沈悅。平建德,俘世充,乃振旅還,秦王為上將,勣為下將,皆服金甲,乘戎輅,告捷於廟。蓋亦自洺州與裴矩入朝,詔復其官。   又從破劉黑闥、徐圓朗,累遷左監門大將軍。圓朗復反,詔勣為河南大總管,討平之。趙郡王孝恭討輔公祏也,遣勣以步卒一萬度淮,拔壽陽,攻江西賊壁,馮惠亮、陳正通相次潰,公祏平。   太宗即位,拜并州都督,賜實封九百戶。貞觀三年,為通漠道行軍總管,出雲中,與突厥戰,走之。引兵與李靖合。因曰:「頡利若度磧,保於九姓,果不可得,我若約繼薄之,不戰縛虜矣。」靖大喜,以與己合,於是意決。靖率眾夜發,勣勒兵從之。頡利慾走磧,勣前屯磧口,不得度,由是酋長率部落五萬降於勣。詔拜光祿大夫,行并州大都督府長史。父喪解,奪哀還官,徙封英,治并州十六年,以威肅聞。帝嘗曰:「煬帝不擇人守邊,勞中國築長城以備虜。今我用勣守並,突厥不敢南,賢長城遠矣!」召為兵部尚書,未至,會薛延陀子大度設以八萬騎侵李思摩。詔勣為朔方道行軍總管,將輕騎六千,擊度設青山,斬名王一,俘口五萬。以功封一子為縣公。   晉王為皇太子,授詹事,兼左衛率,俄同中書門下三品。帝曰:「吾兒方位東宮,公舊長史,以宮事相委,勿以資屈為嫌也。」後帝自將征高麗,以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破蓋牟、遼東、白崖等城,從戰駐蹕山,功多,封一子為郡公。延陀部落亂,詔將二百騎發突厥兵討之,大戰烏德鞬山,破之,降其首領梯真達干,而可汁咄摩支遁入荒谷,磧北遂定。改太常卿,仍同中書門下三品,復為詹事。   勣既忠力,帝謂可托大事。嘗暴疾,醫曰:「用須灰可治。」帝乃自翦須以和藥。及愈,入謝,頓首流血。帝曰:「吾為社稷計,何謝為!」後留宴,顧曰:「朕思屬幼孤,無易公者。公昔不遺李密,豈負朕哉?」勣感涕,因嚙指流血。俄大醉,帝親解衣覆之。帝疾,謂太子曰:「爾於勣無恩,今以事出之,我死,宜即授以僕射,彼必致死力矣!」乃授疊州都督。   高宗立,召授檢校洛州刺史、洛陽宮留守,進開府儀同三司、同中書門下,參掌機密,遂為尚書左僕射。永徽元年,求解僕射,聽之,仍以開府儀同三司知政事。四年,冊進司空。始太宗時,勣已畫像凌煙閣,至是,帝覆命圖其形,自序之。又詔得乘小馬出入東、西台,卑官日一人迎送。   帝欲立武昭儀為皇后,畏大臣異議,未決。李義府、許敬宗又請廢王皇后。帝召勣與長孫無忌、於志寧、褚遂良計之,勣稱疾不至。帝曰:「皇后無子。罪莫大於絕嗣,將廢之。」遂良等持不可,志寧顧望不對。帝后密訪勣,曰:「將立昭儀,而顧命之臣皆以為不可,今止矣!」答曰:「此陛下家事,無須問外人。」帝意遂定,而王后廢。詔勣、志寧奉冊立武氏。帝東封泰山,為封禪大使。嘗墜馬傷足,帝以所乘馬賜之。   高麗莫離支男生為其弟所逐,遣子乞師。詔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率兵二萬討之。破其國,執高藏、男建等,裂其地州縣之。詔勣獻俘昭陵,明先帝意,具軍容告於廟。進位太子太師,增食千一百戶。   總章二年,卒,年八十六。帝曰:「勣奉上忠,事親孝,歷三朝未嘗有過,性廉慎,不立產業。今亡,當無贏貲。有司其厚賵恤之。」因泣下。舉哀光順門,七日不視朝。贈太尉、揚州大都督,謚貞武。給秘器,陪葬昭陵。起塚象陰、鐵、烏德鞬山,以旌功烈。葬日,帝與皇太子幸未央古城,哭送,百官送古城西北。   初,勣拔黎陽倉,就食者眾,高季輔、杜正倫往客焉,及平虎牢,獲戴胄,鹹引見臥內,推禮之,後皆為名臣,世以勣知人。平洛陽,得單雄信,故人也。表其材武,且言:「若貸死,必有以報,請納官爵以贖。」不許。乃號慟,割股肉啗之曰:「生死永訣,此肉同歸於土!」為收養其子焉。性友愛,其姊病,嘗自為粥而燎其須。姊戒止。答曰:「姊多疾,而勣且老,雖欲數進粥,尚幾何?」   其用兵多籌算,料敵應變,皆契事機。聞人善,抵掌嗟歎。及戰勝,必推功於下。得金帛,盡散之士卒,無私貯。然持法嚴,故人為之用。臨事選將,必訾相其奇厖福艾者遣之。或問故,答曰:「薄命之人,不足與成功名。」既沒,士皆為流涕。   自屬疾,帝及皇太子賜藥即服,家欲呼醫巫,不許。諸子固以藥進,輒曰:「我山東田夫耳,位三公,年逾八十,非命乎!生死系天,寧就醫求活耶?」弟弼,始為晉州刺史。以勣疾,召為司衛卿,使省視。忽語曰:「我似少愈,可置酒相樂。」於是奏樂宴飲,列子孫於下。將罷,謂弼曰:「我即死,欲有言,恐悲哭不得盡,故一訣耳!我見房玄齡、杜如晦、高季輔皆辛苦立門戶,亦望詒後,悉為不肖子敗之。我子孫今以付汝,汝可慎察,有不厲言行、交非類者,急榜殺以聞,毋令後人笑吾,猶吾笑房、杜也。我死,布裝露車載柩,斂以常服,加朝服其中,儻死有知,庶著此奉見先帝。明器惟作五六寓馬,下帳施幔,為皁頂白紗裙,中列十偶人,它不得以從。眾妾願留養子者聽,余出之。葬已,徙居我堂,善視小弱。苟違我言,同戮屍矣!」乃不復語。弼等遵焉。勣本二名,至高宗時,避太宗偏諱,故但名勣。後配享高宗廟廷。   季弟感,年十五,有奇操。李密敗,陷於世充。世充令作書召勣,對曰:「兄尚節義,今巳事主,昆弟不能移也。」固不從,殺之。勣子震嗣,終桂州刺史。震子敬業、敬猷。   敬業,少從勣征伐,有勇名。歷太僕少卿,襲英國公,為眉州刺史。嗣聖元年,坐贓,貶柳州司馬。會給事中唐之奇貶括蒼令,詹事府司直杜求仁貶黝令,長安主簿駱賓王貶臨海丞,敬猷自盩厔令坐事免,俱客揚州,失職怏怏。   時武後既廢中宗,又立睿宗,實亦囚之。諸武擅命,唐子孫誅戮,天下憤之。敬業等乘人怨,謀起兵,先諭其黨監察御史薛璋,求使江都。及至,令雍人韋超告州長史陳敬之反,璋乃收系之。敬業即矯制殺敬之,自稱州司馬,且言奉密詔募兵,討高州叛酋。即開府庫,令參軍李宗臣釋系囚、役工數百人,授甲,斬錄事參軍孫處行以徇。乃開三府,一曰匡復府,二曰英公府,三曰揚州大都督府。自稱匡復府上將,領揚州大都督,以子奇為左長史,求仁右長史,宗臣左司馬,璋右司馬,江都令韋知止為英公府長史,賓王為藝文令,前盩厔尉魏思溫為軍師。旬日,兵十餘萬。傳檄州縣,疏武氏過惡,復廬陵王天子位。又索狀類太子賢者奉之,詭眾曰:「賢實不死。」楚州司馬李崇福率所部三縣應之。   武後遣左玉鈐衛大將軍李孝逸兵三十萬往擊之,削其祖父官爵,毀塚藏,除屬籍,赦揚、楚民脅從者。購得敬業首,授官三品,賞帛五千;得之奇等首,官五品,帛三千。   敬業問計于思溫,對曰:「公既以太后幽縶天子,宜身自將兵直趨洛陽。山東、韓、魏知公勤王,附者必眾,天下指日定矣!」璋曰:「不然。金陵負江,其地足以為固。且王氣尚在,宜先並常、潤為霸基,然後鼓行而北。」思溫曰:「鄭、汴、徐、亳士皆豪傑,不願武後居上,蒸麥為飯,以待我師。奈何欲守金陵,投死地乎?」敬業不從。使敬猷屯淮陰,韋超屯都梁山,自引兵擊潤州,下之。署宗臣為刺史。始回兵屯高郵,下阿溪。思溫歎曰:「兵忌分,今敬業不知掃地度淮,率山東士先襲東都,吾知無能為也!」   武後又使黑齒常之將江南兵為孝逸援,進擊,淮陰、都梁兵皆敗。後軍總管蘇孝祥率奇兵五千夜度擊敬業,孝祥死,兵溺者過半,孝逸軍退守石樑。有鳥群噪敬業營上,監軍御史魏真宰曰:「賊其敗乎!風順荻乾,火攻之利也。」固請戰,遂度溪擊之。敬業置陣久,士疲,皆顧望不正列,孝逸乘風縱火逼其軍,軍稍卻。敬業麾精兵居前,弱者在後,陣亂不能制,乃敗,斬七千餘級。敬業與敬猷、之奇、求仁、賓王輕騎遁江都,悉焚其圖籍,攜妻子奔潤州,潛蒜山下,將入海逃高麗,抵海陵,阻風遺山江中,其將王那相斬之,凡二十五首,傳東都,皆夷其家。中宗反正,詔還勣官封屬籍,葺完塋塚焉。   初,敬業之叔思文為潤州刺史。敬業兵起,以使間道聞,固守逾月。城陷,敬業責曰:「廬陵王繼天下,無罪見廢,今兵以義動,何過拒邪?若太后是助,宜即姓武。」思溫等欲殺之,敬業不許。及揚、楚平,乃獨免。後遂賜武姓,歷春官尚書。或言本與敬業謀者,乃復徐氏,卒。子欽憲,開元中,仕至國子祭酒。   贊曰:「唐興,其名將曰英、衛,皆擢罪亡之餘,遂能依乘風雲,勒功帝籍。蓋君臣之際,固有以感之,獨推期運,非也。若靖闔門稱疾,畏遠權逼,功大而主不疑,雖古哲人,何以尚茲?勣之節,見於黎陽,故太宗勤勤於托孤,誠有為也。至以老臣輔少主,會房帷易奪,天子畏大臣,依違不專,委誠取決,惟議是聽。勣乃私己畏禍,從而導之,武氏奮而唐之宗屬幾殲焉。及其孫,因民不忍,舉兵覆宗,至掘塚而暴其骨。嗚呼,不幾一言而喪邦乎?惜其不通學術,昧夫臨大節不可奪之誼,反與許、李同科,可不戒哉!世言靖精風角、鳥占、雲祲、孤虛之術,為善用兵。是不然,特以臨機果,料敵明,根於忠智而已。俗人傅著怪詭禨祥,皆不足信。故列靖所設施如此。 列傳第十九 侯張薛   侯君集,豳州三水人。以材雄稱。少事秦王幕府,從征討有功,擢累左虞候、車騎將軍,封全椒縣子。預誅隱太子尤力。王即位 ,拜左衛將軍,進封潞國公,邑千戶。貞觀四年,遷兵部尚書,俄檢校吏部尚書,參議朝政。   李靖討吐谷渾,以君集為積石道行軍總管。師次鄯州,議所向。君集曰:「王師已至,而賊不走險,天讚我也。若以精兵掩不備,彼不我虞,必有大利。若遁岨山谷,克之實難。」靖然其計,簡銳士,約繼深入,追及其眾於庫山,大戰,破之,進會大非川,平其國。   會詔世封功臣,授陳州刺史,更封陳;群臣不願封,進吏部尚書。君集本以行伍奮,不知學;後貴,益自喜,好書。及典選,分明課最,有譽於時。   吐蕃圍松州,授當彌道行軍大總管以擊之。高昌不臣,拜交河道行軍大總管出討。王曲文泰笑曰:「唐去我七千里,磧鹵二千里無水草,冬風裂肌,夏風如焚,行賈至者百之一,安能致大兵乎?使能頓吾城下一再旬,食盡當潰,吾且系而虜之。」君集次磧口,而文泰死,子智盛襲位。進營柳谷,候騎言國方葬死君,諸將請襲之。君集曰:「不可,天子以高昌驕慢,使吾龔行天罰,今襲人於墟墓間,非問罪也。」於是鼓而前。賊嬰城自守,遣諭之,不下。乃刊木塞塹,引撞車毀其堞,飛石如雨,所向無敢當,因拔其城,俘男女七千,進圍都城,初,文泰與西突厥欲谷設約,有急相援。及是,欲谷設益懼,西走,智盛失援,乃降。高昌平,君集刻石紀功還。   初,君集配沒罪人不以聞,又私取珍寶、婦女,將士因亦盜入,不能制。及還京師,有司劾之,詔君集詣獄簿對。中書侍郎岑文本諫曰:「高昌之罪,議者以其遐遠,欲置度外,唯陛下奮獨見之明,授決勝之略,君集得指期平殄。今推勞將帥,從征之人悉蒙重賞,未逾數日,更以屬吏,天下聞之,謂陛下錄過遺功,無以勸後。且古之出師,克敵有重賞,不勝蒙顯戮。當其有功也,雖貪財縱慾,尚蒙爵邑;其無功也,雖勤躬潔己,不免鈇鉞。故曰:『記人之功,忘人之過,宜為君者也。』昔李廣利貪不愛卒,陳湯盜所收康居財物,二主皆赦其罪,封侯賜金。夫將帥之臣,廉慎少而貪沒多。軍法曰:『使智,使勇,使貪,使愚。故智者樂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貪者邀趨其利,愚者不計其死。』是以前聖使人,必收所長而棄所短。陛下宜申宥君集,俾復朝列,以勸有功。」帝寤,釋不問。   君集自恃有功,以它罪被系,居怏怏不平。會張亮出洛州都督,君集謬激說曰:「何為見排?」亮曰:「公排我,尚誰咎?」君集曰:「我平一國還,觸天子嗔,何能排君?」因攘袂曰:「鬱鬱不可活,能反乎?當與公反。」亮密以聞。帝曰:「卿與君集皆功臣,今獨相語而無左驗,奈何?」秘不發,待君集如初。皇太子承乾數有過,慮廢,知君集犯望,因其婿賀蘭楚石為千牛,私引君集入,問自安計。君集舉手謂曰:「此手當為殿下用之。」又遣楚石語承乾曰:「魏王得愛,陛下若有詔召,願毋輕入。」承乾納之。然君集常畏謀洩,忽忽不自安,或中夕驚吒,妻怪之,曰:「公,國大臣,何為爾?若有所負,宜自歸,首領尚可全。」不從。   承乾事覺,捕君集下獄。楚石告狀,帝自臨問,曰:「我不欲令刀筆吏辱公。君集辭窮不能對。帝語群臣曰:「君集於國有功,朕不忍置諸法,將丐其命,公卿其許我乎?」君臣皆曰:「君集罪大逆不道,請論如法。」帝乃謂曰:「與公訣矣,今而後,徒見公遺像已!」因泣下,遂斬之,籍其家。君集臨刑色不變,謂監吏曰:「我豈反者乎?蹉跌至此。然嘗為將,破二國,若言之陛下,丐一子以守祭祀。」帝聞,原其妻及一子,徙嶺表。   始,帝命李靖教君集兵法,既而奏:「靖且反,兵之隱微,不以示臣。」帝以讓靖,靖曰:「方中原無事,臣之所教,足以制四夷,而求盡臣術,此君集欲反耳。靖為右僕射,君集為兵部尚書,同還省,君集馬過門數步乃覺,靖語人曰:「君集其有異慮乎?」後果如言。   張亮,鄭州滎陽人。起畎畝,志趣奇譎,雖外敦厚而內不情。隋大業末,李密略地滎、汴,亮從之,未甚甄識。時軍中有謀叛去者,亮輒以告,密愛其誠,乃署驃騎將軍,隸李勣。勣以黎陽歸,亮頗佐佑之,擢鄭州刺史。會王世充取鄭,亮提孤軍不敢入,亡命共城山。俄檢校定州別駕。勣討劉黑闥,使亮守相州,賊方盛,棄城遁。   房玄齡以亮沈果有謀,白秦王,引為車騎將軍。隱太子將作難,命亮統左右千人之洛陽,陰結山東豪傑以備變。齊王告亮反,高祖以屬吏詰訊,終無所言,乃得釋。王即位,除右衛將軍,封長平郡公。累遷御史大夫,進封鄅國公,食益州戶五百。歷豳夏汭鄜三州都督、相州長史,徙鄖國。召拜工部尚書。亮為政多伺察,發F】縹隱微,示神明,抑強恤弱,所至有績。拜太子詹事,出為洛州都督。侯君集已誅,以刑部尚書參預朝政。   時茂州俚童張仲文自稱天子,有司論斥乘輿有罪當死,攝刑部尚書韋挺奏:「童乃妖言,無死坐。」帝怒曰:「爾作威福於下,而歸虐朕耶!」挺失據趨出。亮為挺直之,帝曰:「公欲取剛正名乎?」亮不謝,帝寤曰:「寧屈我,以申公之請。」童免死。   帝將伐高麗,亮頻諫,不納,因自請行,詔為平壤道行軍大總管。引兵自東萊浮海,襲破沙卑城,進至建安,營壁未立,賊奄至,亮不知所為,踞胡床直視無所言,眾謂其勇,得自安。於是副將張金樹鼓於軍,士奮擊,因破賊。及從帝還,至并州,乃得罪。   初,亮棄故妻,更娶李氏。李妒悍,私通歌兒,養為子,名慎幾。亮子顗數諫止,亮不納。李好左道,交通巫覡,橈政事。亮為相州,假子公孫節以讖有「弓長之主當別都」,亮自以相舊都,「弓長」其姓,陰有怪謀。術家程公穎者,亮素與厚,陰謂曰:「君前言陛下真天下主,何其神邪!」公穎內曉,即稱亮臥若龍,當大貴。亮曰:「國家殆必亂,吾臂龍鱗奮矣,慎幾且大貴。」公孫常者,節兄也,亮謂曰:「吾有妾,相者雲必為諸王姬。」常曰:「我兄子大品言,有神告公名在讖書。」亮悅。會陝人常德發其謀,並言亮養假子五百。帝使馬周案之,亮讕辭曰:「囚等畏死,見誣耳。」因自陳佐命舊臣。帝曰:「亮養子五百將何為?正欲反耳。」詔百官議,皆言亮當誅。帝遣長孫無忌、房玄齡就獄謂曰:「法者,天下平,與公共為之。公不自修,乃至此,將奈何?」於是斬西市,籍其家。   薛萬均,本燉煌人,後徙京兆咸陽。父世雄,大業末為涿郡太守,萬均與弟萬徹因客幽州,以材武為羅藝所厚善。與藝歸款,高祖授萬均上柱國、永安郡公。   竇建德帥眾十萬寇范陽,藝迎拒之。萬均曰:「眾寡不敵,宜以計勝。」即教藝羸兵阻水以誘之,萬均自以精騎百匿城左。建德師度水,邀半度擊之,大敗其眾。明年,建德以二十萬騎來攻,兵已緣堞,萬均與萬徹率死士百人出地道,掩擊其背,眾驚潰去。秦王平劉黑闥,引萬均為右二護軍,北門長上。   柴紹之討梁師都也,以萬均為副,萬徹亦從。距朔方數十里,突厥兵驟至,王師卻,萬均兄弟橫擊之,斬其驍將,虜陣歡,乘之,俘殺相藉。突厥走,遂圍師都。諸將以城險未可下,萬均曰:「城中氣死,鼓不能聲,破亡兆也。」既而賊果斬師都降。拜左屯衛將軍。   俄為沃沮道行軍副總管,從李靖討吐谷渾。軍次青海,萬均、萬徹各以百騎行前,卒與虜遇,萬均單騎馳突,無敢當者。還語諸將曰:「賊易與。」復馳進擊,斬數千級,勇蓋三軍。追奔至積石山,大風折旗,萬均曰:「虜且來!」乃勒兵。俄而虜至,萬均直前斬其將,眾遂潰,追至圖倫磧乃還,與靖會青海。璽書勉勞,遷本衛大將軍。又副侯君集擊高昌,曲智盛堅守未下,萬均麾軍進,智盛懼,乃降。進潞國公。   會有訴萬均與高昌女子亂,太宗欲窮治。魏徵曰:君使臣以禮,若所訴實,罪且輕,虛則所失重矣。」詔勿治。後帝幸芙蓉園,坐清宮不謹下獄,憂憤卒。帝驚悼,為舉哀,詔陪葬昭陵。後嘗賜群臣膜皮,及萬徹而誤呼萬均,愴然曰:「萬均朕勳舊,忽口其名,豈死者有知,冀此賜乎?」因命取焚之,舉坐感歎。弟萬徹、萬淑、萬備。   萬徹與萬均歸高祖,授車騎將軍、武安縣公,事隱太子。太子誅,萬徹督宮兵戰武門,噪而趨秦府,眾失色;乃示以太子首,然後去,與數十騎亡之南山。秦王數使貸諭,乃出謝。王以其忠於所事,不之罪也。從李靖討突厥頡利可汗,以功授統軍,進爵郡公。歷右衛將軍、蒲州刺史。副李勣擊薛延陀,與虜戰磧南,率數百騎為先鋒,繞擊陣後。虜顧見,遂潰,斬首三千級,獲馬萬五千,封一子為縣侯。改左衛將軍,尚丹陽公主,加駙馬都尉。遷代州都督、右武衛大將軍。太宗嘗曰:「當今名將,唯李勣、江夏王道宗、萬徹而已。勣、道宗雖不能大勝,亦未嘗大敗;至萬徹,非大勝即大敗矣。」貞觀二十二年,以青丘道行軍總管帥師三萬伐高麗,次鴨淥水,以奇兵襲大行城,與高麗步騎萬餘戰,斬虜將所夫孫。虜皆震恐,遂傅泊汋城。虜眾三萬來援,擊走之,拔其城。萬徹在軍中,任氣不能下人,或有上書言狀者,帝愛其功,直加讓勖而已,即為焚書。副將裴行方亦言其怨望。李勣曰:「萬徹位大將軍,親主婿,而內懷不平,罪當誅。」因詔除籍徙邊,會赦,還。高宗永徽二年,授寧州刺史。入朝,與房遺愛暱甚,因曰:「我雖病足,坐置京師,諸輩猶不敢動。」遺愛曰:「若國有變,當與公共輔荊王。」謀洩下獄,誅。臨刑曰:「萬徹大健兒,留為國效死,安得坐遺愛殺之!」遂解衣顧監刑者曰:「亟斬我!」斬之不殊,叱曰:「胡不力!」三斬乃絕。   萬淑亦以戰功顯。歷右領軍將軍、梁郡公、暢武道行軍總管。   萬備有至行,居母喪,廬墓前,太宗詔表異其門。以尚輦奉御從伐高麗。李勣圍白巖,虜遣兵萬餘來援,將軍契苾何力以八百騎苦戰,中槊創甚,為賊所窘,萬備單馬進救,何力獲免。仕至左衛將軍。   在武德、貞觀時,又有盛彥師、盧祖尚、劉世讓、劉蘭、李君羨等,頗以功力顯,而皆不終,附於左。   盛彥師者,宋州虞城人。少任俠。隋大業末,為澄城長。高祖兵至汾陰,彥師率賓客上謁,授行軍總管,從平京師,與史萬寶鎮宜陽。李密叛,謀出山南,萬寶懼,謂彥師曰:「密,驍賊也,以王伯當輔之,挾思東歸之士,非計出萬全不為也,殆不可當。」彥師笑曰:「請以數千兵為公梟其首。」萬寶問計,答曰:「兵詭道也,難豫言。」即引眾逾洛水,入熊耳山,命士持滿夾道,伏短兵溪谷間,令曰:「賊半度乃擊。」所部皆笑曰:「賊趨洛州,何為備此?」彥師曰:「密聲言入洛,其實走襄城就張善相,我據其要,必禽之。」密果至,彥師橫擊,首尾不相救,遂斬密及伯當。以功封葛國公,授武衛將軍,鎮熊州。   討王世充也,彥師與萬寶軍伊闕,絕山南路。世充平,為宋州總管。始,彥師入關,世充以陳寶遇為宋州刺史,待其家不以禮。及是,彥師因事殺之,又殺平生所惡數十家,州人震駭,皆重足立。   徐圓朗反,詔為安撫大使,戰敗,為賊所執。圓朗待之厚,命作書招其弟,使舉虞城叛。彥師為書曰:「吾奉使無狀,為賊禽,誓死報國。若宜善侍毋,勿以我為念。」圓朗笑曰:「將軍,壯士也。」置之。武德六年,圓朗平,彥師得還。高祖以罪誅之。   盧祖尚,字季良,光州樂安人。家饒財,好施,以俠聞。隋大業末,募壯士捕盜,時年十九,善御眾,所向有功,盜畏,不入境。宇文化及之亂,據州稱刺史,歃血誓眾,士皆感泣。越王侗立,遣使歸地,因署本州總管,封沈國公。   王世充僭位,以州歸高祖,授刺史,封弋陽郡公。從趙郡王孝恭討輔公祏,為前軍總管,下宣、歙,進擊賊帥馮惠亮、陳正通,破之。歷蔣州刺史、壽州都督、瀛州刺史,有能名。   貞觀二年,交州都督以賄敗,太宗方擇人任之,鹹以祖尚才備文武,可用也。召見內殿,謂曰:「交州去朝廷遠,前都督不稱職,公為我行,無以道遠辭也。」祖尚頓首奉詔,既而托疾自解,帝遣杜如晦等諭意曰:「匹夫不負然諾,公既許朕矣,豈得悔?三年當召,不食吾言。」對曰:「嶺南瘴癘,而臣不能飲,當無還理。」遂固辭。帝怒曰:「我使人不從,何以為天下!」命斬朝堂。既而悔之,詔復其官。   劉世讓,字元欽,京兆醴泉人。仕隋為徵仕郎。高祖入長安,以湋川歸,授通議大夫。時唐弼餘黨寇扶風,世讓自請安輯,許之,得其眾數千,因授安定道行軍總管,率兵二萬拒薛舉,戰不勝,與弟寶皆沒於賊。舉令至城下,紿說使降。世讓陽許之,至則告守者曰:「賊兵極於此矣,善自固!」舉重其節,不加害。秦王方屯高址,世讓密遣寶間走王,言賊虛實。高祖悅,賜其家帛千匹。舉平,授彭州刺史。俄領陝東道行軍總管,從永安王孝基討呂崇茂於夏縣,軍敗,為賊所囚。聞獨孤懷恩有逆謀,唐儉語世讓曰:「懷恩謀行,則國難未息,可亡歸,白髮之。」世讓逃還,高祖方濟河幸懷恩營,驚曰:「世讓之來,天也!」因封為弘農郡公,賜田百畝、錢百萬。母喪免,起為檢校并州總管。竇建德之援王世充也,世讓率萬騎出黃沙嶺,襲洛州。會突厥入寇,又詔以兵屯雁門,世讓馳騎八百赴之,而可汗軍大至,乃保武州。可汗與高開道、苑君璋合眾攻之,城數壞;輒立柵完拒。鄭元w先使可汗,可汗使來說,世讓叱曰:「丈夫奈何為夷狄作說客邪?」久之,虜引去。元w還,具道其忠,賜良馬、金帶。襄邑王神符鎮并州,世讓數以氣凌之,坐是削籍徙康州。未幾,召授廣州總管。帝問以備邊策,答曰:「突厥數南寇者,恃有馬邑為地耳。如使勇將屯崞城,厚儲金帛以招降者,數出奇兵略城下,踐禾稼,不逾歲,馬邑可圖也。」帝曰:「非公無可任者。」乃使馳驛經略,於是世讓至馬邑。高滿政以地來降,突厥患之,縱反間,云:「世讓與可汗為亂。」帝不之察,因誅之,籍其家。貞觀初,突厥降者言世讓無逆謀,乃原其妻子。   劉蘭字文郁,青州北海人。仕隋鄱陽郡書佐。涉圖史,能言成敗事。性陰狡,以天下將亂,見北海完富,潛介賊破其鄉,取子女玉帛。淮安王神通安撫山東,率宗黨歸順。貞觀初,梁師都未平,蘭上書陳方略,太宗以為夏州都督府司馬。師都以突厥兵頓城下,蘭僕旗息鼓,賊疑不敢迫,夜引去。蘭追擊,破之,遂進軍夏州。師都平,遷豐州刺史,召為右領軍衛將軍。十一年,為夏州都督長史。時突厥攜貳,郁射設阿史那摸末率屬帳居河南,蘭縱反間離之,頡利果疑。摸末懼,來降,頡利急追,蘭逆拒,卻其眾。封平原郡公,俄檢校代州都督。初,長社許絢解讖記,謂蘭曰:「天下有長年者,鹹言劉將軍當為天下主。」蘭子昭又曰:「讖言海北出天子,吾家北海也。」會鄠縣尉游文芝以罪系獄當死,因發其謀,蘭及黨與皆伏誅。   李君羨,洛州武安人。初事李密,後為王世充驃騎。惡世充為人,率其屬歸高祖,授上輕車都尉。秦王引置左右,從破宋金剛於介休,加驃騎將軍,賜以宮人、繒帛。從討王世充,為馬軍副總管。世充子玄應自武牢轉糧入洛,君羨俘其軍,玄應走。從破竇建德、劉黑闥,所向必先登摧其鋒,累授左衛府中郎將。突厥至渭橋,君羨與尉遲敬德擊破之。太宗曰:「使皆如君羨者,虜何足憂!」改左武候中郎將,封武連縣公,北門長上。在仗讀書不休,帝嘉勞。歷蘭州都督、左監門衛將軍。先是,貞觀初,太白數晝見,太史占曰:「女主昌。」又謠言「當有女武王者」。會內宴,為酒令,各言小字,君羨自陳曰「五娘子」。帝愕然,因笑曰:「何物女子,乃此健邪!」又君羨官邑屬縣皆「武」也,忌之。未幾,出為華州刺史。會御史劾奏君羨與狂人為妖言,謀不軌,下詔誅之。天授中,家屬詣闕訴冤,武後亦欲自詫,詔復其官爵,以禮改葬。   贊曰:侯君集位將相私謁太子,張亮養子五百人,薛萬徹與狂豎謀,皆死有餘責,又何咎哉?以太宗之明德,蔽於謠讖,濫君羨之誅,徒使孽後引以自神,顧不哀哉! 列傳第二十 高竇   高儉,字士廉,以字顯,齊清河王岳之孫,父勵樂安王 ,入隋為洮州刺史。士廉敏惠有度量,狀貌若畫,觀書一見輒誦,敏於占對。隋司隸大夫薛道衡、起居舍人崔祖浚皆宿臣顯重,與為忘年友,繇是有名。自以齊宗室,不欲廣交,屏居終南山下。吏部侍郎高孝基勸之仕,仁壽中,舉文才甲科,補治禮郎。斛斯政奔高麗,坐與善,貶為硃鳶主簿,以母老不可居瘴癘地,乃留妻鮮於奉養而行。會世大亂,京師阻絕,交趾太守丘和署司法書佐。時欽州俚帥寧長真以兵侵交趾,和懼,欲出迎,士廉曰:「長真兵雖多,縣軍遠客,勢不得久,城中勝兵尚可戰,奈何受制於人?」和因命為行軍司馬,逆擊破之。   高祖遣使徇嶺南,武德五年與和來降,於是秦王領雍州牧,薦士廉為治中,親重之。隱太子與王隙已熾,乃與長孫無忌密計計定,是日率吏卒釋囚授甲,趨芳林門助戰。王為皇太子,授右庶子。進侍中,封義興郡公。坐匿王珪奏不時上,左授安州都督。   進益州大都督府長史。蜀人畏鬼而惡疾,雖父母病皆委去,望捨投餌哺之,昆弟不相假財。士廉為設條教,辯告督勵,風俗翕然為變。又引諸生講授經藝,學校復興。秦時李冰導汶江水灌田,瀕水者頃千金,民相侵冒。士廉附故渠廝引旁出,以廣溉道,人以富饒。   入為吏部尚書,進封許國公。雅負裁鑒,又詳氏譜,所署州,人地無不當者。高祖崩,攝司空,營山陵;加特進,遷尚書右僕射。士廉三世居此官,世榮其貴。   太宗幸洛陽,太子監國,命攝少師。手詔曰:「端拱三川,不憂關中者,以屬卿也。」久之,請致仕,聽解僕射,加開府儀同三司、同中書門下三品,知政事。帝伐高麗,皇太子監國駐定州,又攝太傅,同掌機務。太子令曰:「寡人資公訓道,而比聽政,據桉對公,情所未安,所司宜別設桉奉太傅。」士廉固辭。   還至并州,有疾,帝即所捨問之。貞觀二十一年疾甚,帝幸其第,為流涕,卒年七十一。又欲臨吊,房玄齡以帝餌金石,諫不宜近喪。帝曰:「朕有舊故姻戚之重,君臣之分,卿置勿言。」即從數百騎出。長孫無忌伏馬前,陳士廉遺言,乞不臨喪,帝猶不許,無忌至流涕,乃還入東苑,南向哭。詔贈司徒、并州都督,謚曰文獻,陪葬昭陵。方寒食,敕尚宮以食四舉往祭,帝自為文。喪出橫橋,又登城西北樓望哭以過喪。高宗即位,加贈太尉,配享太宗廟廷。   士廉進止詳華,凡有獻納,搢紳皆屬以目。奏議未嘗不焚稿,家人無見者。士廉少識太宗非常人,以所出女歸之,是為文德皇后。及遺令墓不得它藏,惟置衣一襲與平生所好書示先王典訓可用終始者。   初,太宗嘗以山東士人尚閥閱,後雖衰,子孫猶負世望,嫁娶必多取貲,故人謂之賣昏。由是詔士廉與韋挺、岑文本、令狐德棻責天下譜諜,參考史傳,檢正真偽,進忠賢,退悖惡,先宗室,後外戚,退新門,進舊望,右膏粱,左寒畯,合二百九十三姓,千六百五十一家,為九等,號曰《氏族志》,而崔干仍居第一。帝曰:「我於崔、盧、李、鄭無嫌,顧其世衰,不復冠冕,猶恃舊地以取貲,不肖子偃然自高,販鬻松檟,不解人間何為貴之?齊據河北,梁、陳在江南,雖有人物,偏方下國,無可貴者,故以崔、盧、王、謝為重。今謀士勞臣以忠孝學藝從我定天下者,何容納貨舊門,向聲背實,買昏為榮耶?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其次有爵為公、卿、大夫,世世不絕,此謂之門戶。今皆反是,豈不惑邪?朕以今日冠冕為等級高下。」遂以崔干為第三姓,班其書天下。   高宗時,許敬宗以不敘武後世,又李義府恥其家無名,更以孔志約、楊仁卿、史玄道、呂才等十二人刊定之,裁廣類例,合二百三十五姓,二千二百八十七家,帝自敘所以然。以四後姓、酅公、介公及三公、太子三師、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僕射為第一姓,文武二品及知政事三品為第二姓,各以品位高下敘之,凡九等,取身及昆弟子孫,余屬不入,改為《姓氏錄》。當時軍功入五品者,皆升譜限,搢紳恥焉,目為「勳格」。義府奏悉索《氏族志》燒之。又詔後魏隴西李寶,太原王瓊,滎陽鄭溫,范陽盧子遷、盧澤、盧輔,清河崔宗伯、崔元孫,前燕博陵崔懿,晉趙郡李楷,凡七姓十家,不得自為昏;三品以上納幣不得過三百匹,四品五品二百,六品七品百,悉為歸裝,夫氏禁受陪門財。先是,後魏太和中,定四海望族,以寶等為冠。其後矜尚門地,故《氏族志》一切降之。王妃、主婿皆取當世勳貴名臣家,未嘗尚山東舊族。後房玄齡、魏徵、李勣復與昏,故望不減,然每姓第其房望,雖一姓中,高下縣隔。李義府為子求昏不得,始奏禁焉。其後天下衰宗落譜,昭穆所不齒者,皆稱「禁昏家」,益自貴,凡男女皆潛相聘娶,天子不能禁,世以為敝雲。士廉六子,履行、審行、真行有名。   履行居母喪毀甚,太宗諭使強食。尚東陽公主,襲爵。繇戶部尚書為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政有名。坐長孫無忌,左授洪州都督,改永州刺史。   真行至左衛將軍。其子岐連章懷太子事,詔令自誡切,真行以佩刀刺殺之,斷首棄道上,高宗鄙其為,貶睦州刺史。   審行自戶部侍郎貶渝州刺史。   士廉五世孫重,字文明,以明經中第,李巽表鹽鐵轉運巡官,善職,凡十年,進累司門郎中。   敬宗慎置侍講學士,重以簡厚惇正,與崔郾偕選,再擢國子祭酒。文宗好《左氏春秋》,命分列國各為書,成四十篇。與鄭覃刊定《九經》於石。出為鄂岳觀察使,以美政被褒。久之,拜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卒,贈太子少保。   贊曰:古者受姓受氏以旌有功,是時人皆土著,故名宗望姓,舉郡國自表,而譜系興焉,所以推敘昭穆,使百代不得相亂也。遭晉播遷,胡丑亂華,百宗蕩析,士去墳墓,子孫猶挾系錄,以示所承,而閥閥顯者,至賣昏求財,汨喪廉恥。唐初流弊仍甚,天子屢抑不為衰。至中葉,風教又薄,譜錄都廢,公靡常產之拘,士亡舊德之傳,言李悉出隴西,言劉悉出彭城,悠悠世詐,訖無考按,冠冕皁隸,混為一區,可太息哉!   竇威,字文蔚,岐州平陸人。父熾,在周為上柱國,入隋為太傅,太穆皇后,其從兄弟女也。   威沈邃有器局,貫覽群言,家世貴,子弟皆喜武力,獨威尚文,諸兄詆為書癡。內史令李德林舉秀異,授秘書郎,當遷不肯調者十年,故其學益博。而諸兄以軍功位通顯矣,薄威職閒冗,更謂曰:「昔仲尼積學成聖,猶棲遲不偶,汝尚何求耶?」威笑不答。蜀王秀闢為記室,威以秀多不法,謝疾去。秀廢,府屬皆得罪,威獨免。大業中,累遷內史舍人,數諫忤旨,轉考功郎中,後坐事免。   高祖入關,召補大丞相府司錄參軍。方天下亂,禮典湮缺,威多識朝廷故事,乃裁定制度。帝語裴寂曰:「威,今之叔孫通也。」武德元年,授內史令。每論政事得失,必陳古為諭,帝益親矚,嘗引入臥內,謂曰:「昔周有八柱國,吾與公家是也。今我為天子,而公為內史令,事固有不等耶?」威懼,頓首謝曰:「臣家在漢,再為外戚。至元魏,有三皇后。今陛下龍興,臣復以姻戚進,夙夜懼不克任。帝笑曰:「公以三後族誇我邪!關東人與崔、盧婚者,猶自矜大,公世為帝戚,不亦貴乎。」   後寢疾,帝臨問,及卒,哭之慟。贈同州刺史,追封延安郡公,謚曰靖。威性儉素,家不樹產,比喪,無餘貲,遺令薄葬。詔皇太子、百官臨送。   兄子軌,字士則。父恭,仕周為雍州牧、酇國公。軌性剛果有威,大業中,為資陽郡東曹掾,去官歸。高祖起兵,軌募眾千餘人迎謁長春宮。帝大悅,賜良馬十匹,使略地渭南,下永豐倉,收兵五千,從平京師。封贊皇縣公,為大丞相諮議參軍。   稽胡賊五萬掠宜春,詔軌討之。次黃欽山,遇賊乘高叢射,眾為卻。軌斬部將十四人,更拔其次代之,身擁數百騎殿,令曰:「聞鼓不進者斬。」既鼓,士爭赴賊,賊射不勝,大破之,斬首千級,獲男女二萬。擢太子詹事。赤排羌與薛舉叛將鍾俱仇寇漢中,拜秦州總管,討賊連戰有功,餘黨悉降。復酇國舊封,遷益州道行台左僕射。黨項引吐谷渾寇松州,詔軌與扶州刺史蔣善合援之。善合先期至,敗之鉗川。軌進軍臨洮,擊左封,走其眾。度羌必為患,始屯田松州。詔率所部兵從秦王討王世充。明年,還蜀。   軌既貴,益嚴酷,然能自勤苦,每出師臨敵,身未嘗解甲,其下有不用命即誅,至小過亦鞭棰流血,人見者皆重足股阨腄A由是蜀盜悉平。初,以其甥為腹心,嘗夜出,呼不時至,斬之。又戒家奴毋出外,忽遣奴取漿公廚,既而悔焉,曰:「要當借汝頭以明法。」命斬奴,奴稱冤,監刑者疑不時決,軌並斬之。後入朝,賜坐御樓,容不肅,又坐對詔,帝怒曰:「公入蜀,車騎、驃騎從者二十人,公斬誅略盡,我隴種車騎,尚不足給公。」因系詔獄。俄釋之,還鎮益州。   軌與行台尚書韋雲起、郭行方素不協,及隱太子誅,詔至,軌內詔懷中,雲起問詔安在,軌不肯示,因執殺之。行方懼,奔京師,得免。是歲,行台廢,授益州都督,加食邑戶六百。   貞觀元年,召授右衛大將軍,出為洛州都督。周洛間,因隋亂,人不土著,軌下令諸縣,有游手末作者按之,由是威信大行,民皆趨本。卒,贈并州都督。子奉節,尚永嘉公主,歷左衛將軍、秦州都督。   軌弟琮,有武干。大業末,犯法亡命太原,依高祖。與秦王有憾,不自安。王方收天下豪英,降禮接之,與出入臥內,琮意乃釋。大將軍府建,引為統軍。從平西河,破霍邑。授金紫光祿大夫,封扶風郡公。從劉文靜擊屈突通於潼關,敗其將桑顯和,通遁去,琮以輕騎追獲於稠桑。進兵下陝縣,拔太原倉。遷左領軍大將軍,賜物五百段。隋河陽都尉獨孤武潛謀歸款,命琮總萬騎,自柏崖迎之,逗留不進,武見殺,坐除名。武德初,為右屯衛大將軍。時將圖洛陽,詔琮留守陝,護饟道。王世充將羅士信數以兵鈔絕,琮使人說降之。東都平,檢校晉州總管。從隱太子平劉黑闥,以功封譙國公,賜黃金五十斤。卒,贈左衛大將軍,謚曰敬。永徽五年,加贈特進。   威從兄子抗,字道生。父榮定,為隋洺州總管、陳國公,謚曰懿。母,隋文帝姊安成公主也。抗美容儀,性通率,涉見圖史。以帝甥蚤貴,入太學,釋褐千牛備身、儀同三司。侍父疾,束帶五旬不弛;居喪,哀戴L常。襲爵,累轉梁州刺史。將之官,文帝幸其第,酣宴如家人禮。母卒,數號絕。詔宮人節哭。歲余,為岐州刺史,轉幽州總管,所至以寬惠聞。漢王諒反,煬帝疑抗為應,遣李子雄馳往代之。子雄因誣抗得諒書不奏,按鞫無狀,然坐是遂廢。   抗與高祖少相狎,及楊玄感反,抗謂高祖曰:「玄感為我先耳,李氏名在圖錄,天所啟也。」高祖曰:「為禍始不祥,公無妄言。」煬帝遣抗出靈武,逴護長城,聞高祖已定京師,喜曰:「此吾家婿,豁達有大度,真撥亂主也。」因歸長安。高祖見之喜,握手曰:「李氏果王,何如?」因置酒為樂,授將作大匠兼納言,尋罷為左武候大將軍。   帝聽朝,或引升御坐,既退,入臥內,從容談笑,極平生歡,以兄呼之,宮中稱為舅,或留宿禁省,侍燕豫,然未嘗干朝廷事。後從秦王平薛舉,功第一;又從征王世充。東都平,冊勳於廟者九人,抗與從弟軌與焉。賜女樂一部,珍幣不貲。卒,贈司徒,謚曰密。子衍、靜、誕,衍襲爵。   靜字元休,在隋佐親衛,以父得罪煬帝,久不之進。高祖入京師,擢并州大總管府長史。時突厥數為邊患,糧道不屬,靜表請屯田太原,以省饋運。議者以流亡未復,不宜重困,於是召入與裴寂、蕭瑀、封倫廷議,寂等不能屈,帝從之,歲收粟十萬斛。詔檢校并州大總管。又請斷石嶺以為鄣塞,制突厥之入。太宗即位,授司農卿,封信都縣男。趙元楷為少卿,靜鄙其聚斂,因會官屬大言曰:「如煬帝奢侈,竭四海自奉,司農須公矣。今天子躬節儉,屈一人安兆庶,惡用公哉?」元楷大慚。改夏州都督。突厥攜貳,諸將出征者過靜,靜為陳虜中虛實,諸將由是大克獲。又間其部落,郁射所部郁孤尼等九俟斤皆內附。帝嘉之,賜馬百匹、羊千口。及禽頡利,詔處其眾河南。靜上書曰:「夷狄窮則搏噬,飽則群聚,不可以刑法繩、仁義教也。衣食仰給,不恃耕桑。今損有為之民,資無知之虜,得之無益於治,失之不害於化。況首丘未忘,則一旦變生,犯我王略矣。不如因其破亡,假以賢王一號,妻之宗女,披其土地部落,使權弱勢分,易為羈制,則世為籓臣矣。」帝雖不從,然嘉其忠,優詔答曰:「北方之務,悉以相委,以卿為寧朔大使,朕無北顧憂矣。」再遷民部尚書。卒,謚曰肅。子逵,尚遂安公主,襲爵。   誕,隋末起家朝請郎。義寧初,辟丞相府祭酒,封安豐郡公,尚襄陽公主。從秦王征薛舉,為元帥府司馬。累遷太常卿。高祖諸子幼,未出宮者十餘王,國司家事,皆誕主之。出為梁州都督。貞觀初,召授右領軍大將軍,進莘國公,為宗正卿。太宗與語,昏謬失對。乃下詔曰:「誕比衰耗,不能事,朕知而任之,是謂不明。且為官擇人者治,為人擇官者亂。其以光祿大夫罷就第。」卒,贈工部尚書、荊州刺史,謚曰安。   抗弟璡,字之推,性沈厚。隋大業末,為扶風太守。唐兵起,以郡歸,歷民部尚書。從秦王平薛仁杲,賜錦袍。尋鎮益州,時蜀盜賊多,皆討平之。與皇甫無逸不協,數相訴毀,因請入朝,至半道,詔還之。璡內憂恐。會使者至,璡引宴臥內,厚餉遺。無逸以聞,坐免官。未幾,授秘書監,封鄧國公。貞觀初,遷將作大匠,詔脩洛陽宮,鑿池起山,務極侈浮,費不勝算。太宗怒,詔毀之,免其官。以酆王納璡女為妃,復位。卒,贈禮部尚書,謚曰安。璡有巧思,工書。武德中,與太常少卿祖孝孫受詔定雅樂,是正鍾律雲。   威從孫德玄,隋大業中,起家國學生。祖照,尚周文帝義陽公主,封鉅鹿郡公。父彥,襲爵,終隋西平太守。兄德明,師事陳留王孝逸,通知文史。漢王諒反,遣將綦良攻黎州。德明年十八,募士五千,號令嚴整,倍道擊賊,破之。以功擢累齊王府屬。坐事免。高祖兵叩長安,而宗室孝基、神符、道宗及竇誕、趙慈景等並系獄,隋將衛文升、陰世師欲殺之,德明諫曰:「罪不在此,殺之無傷於彼,祗取怨焉,不如縱之。」乃止。長安平,謁高祖,終不自言,時稱長者。拜考功郎中。從秦王擊王世充。封顯武男,歷常、愛二州刺史,卒。德玄始為高祖丞相府千牛,歷太宗時不甚顯,高宗以舊臣,自殿中少監為御史大夫,歲中遷司元太常伯。時帝又以源直心為奉常正卿,劉祥道為司刑太常伯,上官儀為西台侍極,郝處俊為太子左中護,凡十餘人,皆帝自擇,以示宰相李勣等,皆頓首謝。麟德初,進檢校左相,勤職約己,天子嘗臨朝,咨其清素,加以賜賚。居位數年,贊圖封禪事,與李勣皆為使。帝次濮陽,問古謂帝丘,德玄不能對,許敬宗具道其然,帝稱善。敬宗自矜於人,德玄知,不為忤,眾服其量。禮成,進爵二級。以弟德遠未及爵,願分封,詔可,故德玄封鉅鹿男,德遠樂安男。德玄迎時取合,未嘗有過,然無它補益。卒,年六十九,贈光祿大夫,幽州都督,謚曰恭。   贊曰:高、竇雖緣外戚姻家,然自以才猷結天子,廁跡名臣,垂榮無窮,時有遇合,故見諸事業。古來賢豪,不遭與運,埋光鏟采,與草木俱腐者,可勝吒哉!竇宗自魏訖唐,支胄扶疏數百年,所馮厚矣。 列傳第二十一 房杜   房玄齡,字喬,齊州臨淄人。父彥謙,仕隋,歷司隸刺史。玄齡幼警敏 ,貫綜墳籍,善屬文,書兼草隸。開皇中,天下混壹,皆謂隋祚方永,玄齡密白父曰:「上無功德,徒以周近親,妄誅殺,攘神器有之,不為子孫立長久計,淆置嫡庶,競侈僭,相傾鬩,終當內相誅夷。視今雖平,其亡,跬可須也。」彥謙驚曰:無妄言!」年十八,舉進士。授羽騎尉,校仇秘書省。吏部侍郎高孝基名知人,謂裴矩曰:「僕觀人多矣,未有如此郎者,當為國器,但恨不見其聳壑昂霄雲。」補隰城尉。漢王諒反,坐累,徙上郡。顧中原方亂,慨然有憂天下志。會父疾,綿十旬,不解衣;及喪,勺飲不入口五日。   太宗以燉煌公徇渭北,杖策上謁軍門,一見如舊,署渭北道行軍記室參軍。公為秦王,即授府記室,封臨淄侯。征伐未嘗不從,眾爭取怪珍,玄齡獨收人物致幕府,與諸將密相申結,人人願盡死力。王嘗曰:「漢光武得鄧禹,門人益親。今我有玄齡,猶禹也。」居府出入十年,軍符府檄,或駐馬即辦,文約理盡,初不著稿。高祖曰:「若人機識,是宜委任。每為吾兒陳事,千里外猶對面語。」   隱太子與王有隙,王召玄齡與計,對曰:「國難世有,惟聖人克之。大王功蓋天下,非特人謀,神且相之。」乃引杜如晦協判大計。累進陝東道大行台考功郎中、文學館學士。故太子忌二人者,奇譖於帝,皆斥逐還第。太子將有變,王召二人以方士服入,夜計事。事平,王為皇太子,擢右庶子。太子即位,為中書令。第功班賞,與如晦、長孫無忌、尉遲敬德、侯君集功第一,進爵邗國公,食邑千三百戶,余皆次敘封拜。帝顧群臣曰:「朕論公等功,定封邑,恐不能盡,當無有諱,各為朕言之。」淮安王神通曰:「義師起,臣兵最先至,今玄齡等以刀筆吏居第一,臣所未喻。」帝曰:「叔父兵誠先至,然未嘗躬行陣勞,故建德之南,軍敗不振,討黑闥反動,望風輒奔。今玄齡等有決勝帷幄、定社稷功,此蕭何所以先諸將也。叔父以親,宜無愛者,顧不可緣私與功臣競先後爾。」初,將軍丘師利等皆怙跋攘袂,或指畫自陳說,見神通愧屈,乃曰:「陛下至不私其親,吾屬可妄訴邪!」   進尚書左僕射,監修國史,更封魏。帝曰:「公為僕射,當助朕廣耳目,訪賢材。此聞閱牒訟日數百,豈暇求人哉?」乃敕細務屬左右丞,大事關僕射。   帝嘗問:「創業、守文孰難?」玄齡曰:「方時草昧,群雄競逐,攻破乃降,戰勝乃克,創業則難。」魏徵曰:「王者之興,必乘衰亂,覆昏暴,殆天授人與者。既得天下,則安於驕逸。人欲靜,徭役毒之;世方敝,裒刻窮之。國繇此衰,則守文為難。」帝曰:「玄齡從我定天下,冒百死,遇一生,見創業之難。徵與我安天下,畏富貴則驕,驕則怠,怠則亡,見守文之不為易。然創業之不易,既往矣;守文之難,方與公等慎之。」   會詔大臣世襲,授宋州刺史,徙國梁,而群臣讓世襲事,故罷刺史,遂為梁國公。未幾,加太子少師。始詣東宮,皇太子欲拜之,玄齡讓不敢謁,乃止。居宰相積十五年,女為王妃,男尚主,自以權寵隆極,累表辭位,詔不聽。頃之,進司空,仍總朝政。玄齡固辭,帝遣使謂曰:「讓,誠美德也。然國家相眷賴久,一日去良弼,如亡左右手。顧公筋力未衰,毋多讓!」晉王為皇太子,改太子太傅,知門下省事。以母喪,賜塋昭陵園。起復其官。會伐遼,留守京師。詔曰:「公當蕭何之任,朕無西顧憂矣。」凡糧械飛輸,軍伍行留,悉裁總之。玄齡數上書勸帝,願毋輕敵,久事外夷。固辭太子太傅,見聽。   晚節多病,時帝幸玉華宮,詔玄齡居守,聽臥治事。稍棘,召許肩輿入殿,帝視流涕,玄齡亦感咽不自勝。命尚醫臨候,尚食供膳,日奏起居狀。少損,即喜見於色。玄齡顧諸子曰:「今天下事無不得,惟討高麗未止,上含怒意決,群臣莫敢諫,吾而不言,抱愧沒地矣!」遂上疏曰:   上古所不臣者,陛下皆臣之;所不制者,陛下皆制之矣,為中國患,無如突厥,而大小可汗相次束手,弛辮握刀,分典禁衛。延陀、鐵勒,披置州縣;高昌、吐渾,偏師掃除。惟高麗歷代逋命,莫克窮討。陛下責其弒逆,身自將六軍,逕荒裔,不旬日拔遼東,虜獲數十萬,殘眾、孽君縮氣不敢息,可謂功倍前世矣。   《易》曰:「知進退存亡不失其正者,其惟聖人乎!」蓋進有退之義,存有亡之機,得有喪之理,為陛下惜者此也。傅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陛下威名功烈既雲足矣,拓地開疆亦可止矣。邊夷丑種,不足待以仁義,責以常禮,古者以禽魚畜之。必絕其類,恐獸窮則搏,苟救其死。且陛下每決死罪,必三覆五奏,進疏食,停音樂,以人命之重為感動也。今士無一罪,驅之行陣之間,委之鋒鏑之下,使肝腦塗地,老父孤子、寡妻慈母望槥車,抱枯骨,摧心掩泣,其所以變動陰陽,傷害和氣,實天下之痛也。使高麗違失臣節,誅之可也;侵擾百姓,滅之可也;能為後世患,夷之可也。今無是三者,而坐敝中國,為舊王雪恥,新羅報仇,非所存小、所損大乎?臣願下沛然之詔,許高麗自新,焚陵波之船,罷應募之眾,即臣死骨不朽。   帝得疏,謂高陽公主曰:「是已危懾,尚能憂吾國事乎!」   疾甚,帝命鑿苑垣以便候問,親握手與決。詔皇太子就省。擢子遺愛右衛中郎將,遺則朝散大夫,令及見之。薨,年七十一,贈太尉、并州都督,謚曰文昭,給班劍、羽葆、鼓吹、絹布二千段、粟二千斛,陪葬昭陵。高宗詔配享太宗廟廷。   玄齡當國,夙夜勤強,任公竭節,不欲一物失所。無媢忌,聞人善,若己有之。明達吏治,而緣飾以文雅,議法處令,務為寬平。不以己長望人,取人不求備,雖卑賤皆得盡所能。或以事被讓,必稽顙請罪,畏惕,視若無所容。   貞觀末年,以譴還第,黃門侍郎褚遂良言於帝曰:「玄齡事君自無所負,不可以一眚便示斥外,非天子任大臣意。」帝悟,遽召於家。後避位不出。久之,會帝幸芙蓉園觀風俗,玄齡敕子弟汛掃廷堂,曰:「乘輿且臨幸。」有頃,帝果幸其第,因載玄齡還宮。帝在翠微宮,以司農卿李緯為民部尚書,會有自京師來者,帝曰:「玄齡聞緯為尚書謂何?」曰:「惟稱緯好須,無它語。」帝遽改太子詹事。帝討遼,玄齡守京師,有男子上急變,玄齡詰狀,曰:「我乃告公。」玄齡驛遣追帝,帝視奏已,斬男子。下詔責曰:「公何不自信!」其委任類如此。   治家有法度,常恐諸子驕侈,席勢凌人,乃集古今家誡,書為屏風,令各取一具,曰:「留意於此,足以保躬矣!漢袁氏累葉忠節,吾心所尚,爾宜師之。」子遺直嗣。   次子遺愛,誕率無學,有武力。尚高陽公主,為右衛將軍。公主,帝所愛,故禮與它婿絕。主驕蹇,疾遺直任嫡,遺直懼,讓爵,帝不許。主稍失愛,意怏怏。與浮屠辯機亂,帝怒,斬浮屠,殺奴婢數十人,主怨望,帝崩,哭不哀。高宗時,出遺直汴州刺史,遺愛房州刺史。主又誣遺直罪,帝敕長孫無忌鞫治,乃得主與遺愛反狀,遺愛伏誅,主賜死。遺直以先勳免,貶銅陵尉。詔停配享。   杜如晦,字克明,京兆杜陵人。祖果,有名周、隋間。如晦少英爽,喜書,以風流自命,內負大節,臨機輒斷。隋大業中,預吏部選,侍郎高孝基異之,曰:「君當為棟樑用,願保令德。」因補滏陽尉,棄官去。   高祖平京師,秦王引為府兵曹參軍,徙陝州總管府長史。時府屬多外遷,王患之。房玄齡曰:「去者雖多,不足吝,如晦王佐才也。大王若終守籓,無所事;必欲經營四方,捨如晦無共功者。」王驚曰:「非公言,我幾失之!」因表留幕府。從征伐,常參帷幄機秘。方多事,裁處無留,僚屬共才之,莫見所涯。進陝東道大行台司勳郎中,封建平縣男,兼文學館學士。天策府建,為中郎。王為皇太子,授左庶子,遷兵部尚書,進封蔡國公,食三千戶,別食益州千三百戶。俄檢校侍中,攝吏部尚書,總監東宮兵,進位尚書右僕射,仍領選。   與玄齡共筦朝政,引士賢者,下不肖,鹹得職,當時浩然歸重。監察御史陳師合上《拔士論》,謂一人不可總數職,陰剴諷如晦等。帝曰:「玄齡、如晦不以勳舊進,特其才可與治天下者,師合欲以此離間吾君臣邪?」斥嶺表。   久之,以疾辭職,詔給常俸就第,醫候之使道相屬。會病力,詔皇太子就問,帝親至其家,撫之梗塞。及未亂,擢其子左千牛構兼尚捨奉御。薨,年四十六,帝哭為慟,贈開府儀同三司。及葬,加司空,謚曰成。手詔虞世南勒文於碑,使言君臣痛悼意。   它日,食瓜美,輟其半奠焉。嘗賜玄齡黃銀帶,曰:「如晦與公同輔朕,今獨見公。」泫然流淚曰:「世傅黃銀鬼神畏之。」更取金帶,遣玄齡送其家。後忽夢如晦若平生,明日為玄齡言之,敕所御饌往祭。明年之祥,遣尚宮勞問妻子,國府官佐亦不之罷,恩禮無少衰。後詔功臣世襲,追贈密州刺史,徙國萊。   方為相時,天下新定,台閣制度,憲物容典,率二人討裁。每議事帝所,玄齡必曰:「非如晦莫籌之。」及如晦至,卒用玄齡策也。蓋如晦長於斷,而玄齡善謀,兩人深相知,故能同心濟謀,以佐佑帝,當世語良相,必曰房、杜雲。   構位慈州刺史。次子荷,性暴詭不循法,尚城陽公主,官至尚乘奉御,封襄陽郡公。承乾謀反,荷曰:「琅邪顏利仁善星數,言天有變,宜建大事,陛下當為太上皇。請稱疾,上必臨問,可以得志。」及敗,坐誅。臨刑,意象軒驁。構以累貶死嶺表。   如晦弟楚客,少尚奇節,與叔父淹皆沒於王世充。淹與如晦有隙,譖其兄殺之,並囚楚客瀕死。世充平,淹當誅。楚客請於如晦,不許。楚客曰:「叔殘兄,今兄又棄叔,門內幾盡,豈不痛哉!」如晦感悟,請之高祖,得釋。方建成難作,楚客遁捨嵩山。貞觀四年,召為給事中。太宗曰:「君居山似之矣,謂非宰相不起,渠然邪?夫走遠者自近,人不恤無官,患才不副。而兄與我異支一心者,爾當如兄事吾而輔我。」楚客頓首謝,因擢為中郎將。每入直,盡夕不釋杖,帝知而勞之,進蒲州刺史,政有能名,徙瀛州。後為魏王府長史,遷工部尚書,攝府事,以威肅聞。揣帝意薄承乾,乃為王諧媚用事臣,數言王聰睿可為嗣,人或以聞,帝隱恚。及王貶爵,暴其罪,以如晦功免死,廢於家,終虔化令。   淹,字執禮,材辯多聞,有美名。隋開皇中,與其友韋福嗣謀曰:「上好用隱民,蘇威以隱者召,得美官。」乃共入太白山,為不仕者。文帝惡之,謫戍江表。赦還,高孝基為雍州司馬,薦授承奉郎,擢累御史中丞。王世充僭號,署少吏部,頗親近用事。洛陽平,不得調,欲往事隱太子。時封倫領選,以諗房玄齡,玄齡恐失之,白秦王,引為天策府兵曹參軍、文學館學士。嘗侍宴,賦詩尤工,賜銀鐘。慶州總管楊文干反,辭連太子,歸罪淹及王珪、韋挺,並流越巂,王知其誣,餉黃金三百兩。及踐阼,召為御史大夫,封安吉郡公,食四百戶。淹建言諸司文桉稽期,請以御史檢促。太宗以問僕射封倫,倫曰:「設官各以其事治,御史劾不法,而索桉求疵,是太苛,且侵官。」淹嘿然。帝曰:「何不申執?」對曰:「倫所引國大體,臣伏其議,又何言?」帝悅,以資博練,帝敕東宮儀典簿最悉聽淹裁訂。俄檢校吏部尚書,參豫朝政。所薦贏四十人,後皆知名。嘗白郅懷道可用,帝問狀。淹曰:「懷道及隋時位吏部主事,方煬帝幸江都,群臣迎阿,獨懷道執不可。」帝曰:「卿時何雲?」曰:「臣與眾。」帝折曰:「事君有犯無隱,卿直懷道者,何不讜言?」謝曰:「臣位下,又顧諫不從,徒死無益。」帝曰:「內以君不足諫,尚何仕?食隋粟忘隋事,忠乎?」因顧群臣:「公等謂何?」王珪曰:「比干諫而死,孔子稱仁,洩冶諫亦死,則曰:『民之多僻,無自立辟。』祿重責深,從古則然。」帝笑曰:「卿在隋不諫,宜置。世充親任,胡不言?」對曰:「固嘗言,不見用。」帝曰:「世充愎諫飾非,卿若何而免?」淹辭窮不得對。帝勉曰:「今任卿已,可有諫未?」答曰:「顧死無隱。」貞觀二年疾,帝為臨問。卒,贈尚書右僕射,謚曰襄。始,淹典二職,貴重於朝矣,而亡清白名,獲譏當世。子敬同襲爵,官至鴻臚卿。   如晦五世孫元穎,貞元末及進士第,又擢宏詞。數從使府辟署,稍以右補闕為翰林學士,敏文辭,憲宗特所賞歡。吳元濟平,論書詔勤,遷司勳員外郎,知制誥。穆宗以元穎多識朝章,尤被寵,拜中書舍人、戶部侍郎,為學士承旨,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建安縣男。自帝即位,不閱歲至宰相,晉紳駭異。甫再期,出為劍南西川節度使、同平章事,帝為御安福門臨餞。   敬宗驕僻不君,元穎每欲中帝意以固幸,乃巧索珍異獻之,踵相躡於道,百工造作無程,斂取苛重,至削軍食以助裒畜。又給與不時,戎人寒饑,乃仰足蠻徼。於是人人咨苦,反為蠻內覘,戎備不修。大和三年,南詔乘虛襲戎、巂等州,諸屯聞賊至,輒潰,戍者為鄉導,遂入成都。已傅城,元穎尚不知,乃率左右嬰牙城以守。賊大掠,焚郛郭,殘之,留數日去,蜀之寶貨、工巧、子女盡矣。初,元穎計迫,將挺身走,會救至乃止。文宗遣使者臨撫南詔,南詔上言:「蜀人祈我誅虐帥,不能克,請陛下誅之,以謝蜀人。」由是貶邵州刺史。議者不厭,斥為循州司馬。官屬崔璜、紇干巘、盧並悉奪秩,分逐之。元穎死於貶所,年六十四。將終,表丐贈官,乞歸葬。詔贈湖州刺史。元穎與李德裕善,會昌初,德裕當國,因赦令復其官。弟元絳,終太子賓客。元絳子審權。   審權,字殷衡,第進士,辟浙西幕府。舉拔萃中,為右拾遺。宣宗時,入翰林為學士,累遷兵部侍郎、學士承旨。懿宗立,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再遷門下侍郎,出為鎮海軍節度使、同平章事。龐勳亂徐州,審權與令狐綯、崔鉉連師掎角,饋粟相銜,王師賴濟。勳破,進檢校司空,入為尚書左僕射、襄陽郡公。繼領河中、忠武節度使。卒,贈太子太師,謚曰德。審權清重寡言,性長厚,居翰林最久,終不漏禁近語。在方鎮,視事有常處,要非日入未始就內寢。坐必斂衽,常若對大賓客。或晝日少息,則顧直將解簾;即旁無人,自起徹鉤,手擁簾徐下,乃退。與杜悰俱位將相,悰先進,故世謂審權為「小杜公」。   子讓能,字群懿,擢進士第,從宣武王鐸府為推官,以長安尉為集賢校理。喪母,以孝聞。又辟劉鄴、牛蔚二府,稍進兵部員外郎。蕭遘領度支,引判度支按。僖宗狩蜀,奔謁行在,三遷中書舍人,召為翰林學士。方關東兵興,調發綏徠,書詔叢浩,讓能思精敏,凡號令行下,處事值機,無所遺算,帝倚重之。從還京師,再遷兵部尚書,封建平縣子。   李克用兵至,帝夜出鳳翔,蒼黃無知者。讓能方直,徒步從十餘里,得遺馬,褫紳為靮乘之。硃玫兵逼乘輿,帝走寶雞,獨讓能從。翌日,孔緯等乃至。俄而進狩梁。是時棧道為山南石君涉所毀,天子間關嶮澀,讓能未嘗暫去側。帝勞曰:「朕失道,再遺宗廟。方艱難時,卿不少捨朕,蓋古所謂忠於所事邪!」讓能頓首曰:「臣世蒙國厚恩,陛下不以臣不肖,使扞牧圉,臨難苟免,臣之恥也。」帝次褒中,擢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於時,嗣襄王熅即偽位,強籓大鎮附者已十八,貢賦不輸行在,無以備賞勞,衛兵往往乏食,君臣搏手無它策。讓能建遣大使入河中,以諭王重榮,重榮果奉詔。已而京師平,進中書侍郎,徙封襄陽郡公。官吏多污偽署,有司皆欲論死,讓能以脅從不足深治,固爭之,多所全貸。昭宗立,進尚書左僕射、晉國公,賜鐵券,累進太尉。   李茂貞守鳳翔,自大順後兵浸強,恃有功,不奉法,朝廷弱,弗能制。會楊復恭走山南,茂貞欲兼有梁、漢,請以師問罪,未報而兵出,帝忿其專,然不得已從之。山南平,詔茂貞領興元、武定,而以徐彥若為鳳翔節度使,分果、閬州隸武定軍。茂貞怨,不赴鎮,上章語悖慢。又詒書讓能詆責,以為助守亮為亂,抑忠臣,奪己功,其言丑肆。京師匈懼,日數千人守闕下,候中尉西門重遂出,請與茂貞鳳翔地,為百姓計。答曰:「事出宰相,我無預。」茂貞益怨。帝怒,詔讓能計議,且趣調發,經月不就第。   時宰相崔昭緯陰結茂貞及王行瑜,讓能所言悉漏之,茂貞乃以健兒數百雜市人,候昭緯與鄭延昌歸第,擁肩輿噪曰:「鳳翔無罪,幸公不加討以震驚都輦!」昭緯曰:「上委杜太尉,吾等何知?」市人不識孰為太尉,即投瓦石妄擊,昭緯等走而免,遂喪其印。帝愈怒,捕首惡誅之。京師爭避亂,逃山谷間。讓能諫帝曰:「茂貞固宜誅,然大盜適去,鳳翔國西門,又陛下新即位,願少寬假,以貞元故事姑息之,不可使怨望。」帝曰:「今詔令不出城門,國制橈弱,賈生慟哭時也。朕顧奄奄度日,坐觀此邪!卿為我圖之,朕自以兵屬諸王。」讓能曰:「陛下欲削滌僭嫚,剛主威,隆王室,此中外大臣所宜共成之,不宜專任臣。」帝曰:「卿,元輔,休戚與我均,何所避?」泣曰:「臣位宰相,所以未乞骸骨者,思有以報陛下,敢計身乎!且陛下之心,憲祖心也,但時有所未便。它日臣蒙晁錯之誅,顧不足弭七國患,然敢不奉詔!」   景福二年,以嗣覃王為招討使,神策將李曋陸々均A率師三萬送彥若趙鎮。昭緯內畏有功,密語茂貞曰:「上不喜兵,一出太尉。」茂貞乃悉兵迎戰盩厔,覃王敗,乘勝至三橋。讓能曰:「臣固豫言之,臣請歸死以紓難。」帝涕下不能已,曰:「與卿決矣!」再貶雷州司戶參軍。茂貞尚駐兵請必殺之,乃賜死,年五十三。   弟彥林,官御史中丞;弘徽,戶部侍郎,皆及誅。帝痛之,後贈太師。   子光乂,次子曉,不復仕。曉入梁,貴顯於世。   贊曰:太宗以上聖之才,取孤隋,攘群盜,天下已平,用玄齡、如晦輔政。興大亂之餘,紀綱雕弛,而能興僕植僵,使號令典刑粲然罔不完,雖數百年猶蒙其功,可謂名宰相。然求所以致之之跡,逮不可見,何哉?唐柳芳有言:「帝定禍亂,而房、杜不言功;王、魏善諫,而房、杜讓其直;英、衛善兵,而房、杜濟以文。持眾美效之君。是後,新進更用事,玄齡身處要地,不吝權,善始以終,此其成令名者。」諒其然乎!如晦雖任事日淺,觀玄齡許與及帝所親款,則謨謀果有大過人者。方君臣明良,志葉議從,相資以成,固千載之遇,蕭、曹之勳,不足進焉。雖然,宰相所以代天者也,輔贊彌縫而藏諸用,使斯人由而不知,非明哲曷臻是哉?彼揚己取名,了然使戶曉者,蓋房、杜之細邪! 列傳第二十二 魏徵   魏徵,字玄成,魏州曲城人。少孤,落魄,棄貲產不營 ,有大志,通貫書術。隋亂,詭為道士。武陽郡丞元寶藏舉兵應李密,以徵典書檄。密得寶藏書,輒稱善,既聞徵所為,促召之。徵進十策說密,不能用。王世充攻洛口,徵見長史鄭頲曰:「魏公雖驟勝,而驍將銳士死傷略盡;又府無見財,戰勝不賞。此二者不可以戰。若浚池峭壘,曠日持久,賊糧盡且去,我追擊之,取勝之道也。」頲曰:「老儒常語耳!」徵不謝去。   後從密來京師,久之未知名。自請安輯山東,乃擢秘書丞,馳驛至黎陽。時李勣尚為密守,徵與書曰:「始魏公起叛徒,振臂大呼,眾數十萬,威之所被半天下,然而一敗不振,卒歸唐者,固知天命有所歸也。今君處必爭之地,不早自圖,則大事去矣!」勣得書,遂定計歸,而大發粟饋淮安王之軍。   會竇建德陷黎陽,獲徵,偽拜起居舍人。建德敗,與裴矩走入關,隱太子引為洗馬。徵見秦王功高,陰勸太子早為計。太子敗,王責謂曰:「爾鬩吾兄弟,奈何?」答曰:「太子蚤從徵言,不死今日之禍。」王器其直,無恨意。   即位,拜諫議大夫,封鉅鹿縣男。當是時,河北州縣素事隱、巢者不自安,往往曹伏思亂。徵白太宗曰:「不示至公,禍不可解。」帝曰:「爾行安喻河北。」道遇太子千牛李志安、齊王護軍李思行傳送京師,徵與其副謀曰:「屬有詔,宮府舊人普原之。今復執送志安等,誰不自疑者?吾屬雖往,人不信。」即貸而後聞。使還,帝悅,日益親,或引至臥內,訪天下事。徵亦自以不世遇,乃展盡底蘊無所隱,凡二百餘奏,無不剴切當帝心者。由是拜尚書右丞,兼諫議大夫。   左右有毀徵阿黨親戚者,帝使溫彥博按訊,非是。彥博曰:「徵為人臣,不能著形跡,遠嫌疑,而被飛謗,是宜責也。」帝謂彥博行讓徵。徵見帝,謝曰:「臣聞君臣同心,是謂一體,豈有置至公,事形跡?若上下共由茲路,邦之興喪未可知也。」帝矍然,曰:「吾悟之矣!」徵頓首曰:「願陛下俾臣為良臣,毋俾臣為忠臣。」帝曰:「忠、良異乎?」曰:「良臣,稷、契、咎陶也;忠臣,龍逢、比干也。良臣,身荷美名,君都顯號,子孫傅承,流祚無疆;忠臣,己嬰禍誅,君陷昏惡,喪國夷家,只取空名。此其異也。」帝曰:「善。」因問:「為君者何道而明,何失而暗?」徵曰:「君所以明,兼聽也;所以暗,偏信也。堯、舜氏辟四門,明四目,達四聰。雖有共,鯀,不能塞也,靖言庸違,不能惑也。秦二世隱藏其身,以信趙高,天下潰叛而不得聞;梁武帝信硃異,侯景向關而不得聞;隋煬帝信虞世基,賊遍天下而不得聞。故曰,君能兼聽,則奸人不得壅蔽,而下情通矣。」   鄭仁基息女美而才,皇后建請為充華,典冊具。或言許聘矣。徵諫曰:「陛下處台榭,則欲民有楝宇;食膏粱,則欲民有飽適;顧嬪御,則欲民有室家。今鄭已約昏,陛下取之,豈為人父母意!」帝痛自咎,即詔停冊。   貞觀三年,以秘書監參豫朝政。高昌王曲文泰將入朝,西域諸國欲因文泰悉遣使者奉獻。帝詔文泰使人厭怛紇干迎之。徵曰:「異時文泰入朝,所過供擬不能具,今又加諸國焉,則瀕塞州縣以乏致罪者眾。彼以商賈來,則邊人為之利;若賓客之,中國蕭然耗矣。漢建武時,西域請置都護、送侍子,光武不許,不以蠻夷敝中國也。」帝曰:「善。」追止其詔。   於是帝即位四年,歲斷死二十九,幾至刑措,米斗三錢。先是,帝嘗歎曰:「今大亂之後,其難治乎?」徵曰:「大亂之易治,譬饑人之易食也。」帝曰:「古不雲善人為邦百年,然後勝殘去殺邪?」答曰:「此不為聖哲論也。聖哲之治,其應如響,期月而可,蓋不其難。」封德彝曰:「不然。三代之後,澆詭日滋。秦任法律,漢雜霸道,皆欲治不能,非能治不欲。徵書生,好虛論,徒亂國家,不可聽。」徵曰:「五帝、三王不易民以教,行帝道而帝,行王道而王,顧所行何如爾。黃帝逐蚩尤,七十戰而勝其亂,因致無為。九黎害德,顓頊征之,已克而治。桀為亂,湯放之;紂無道,武王伐之。湯、武身及太平。若人漸澆詭,不復返樸,今當為鬼為魅,尚安得而化哉!」德彝不能對,然心以為不可。帝納之不疑。至是,天下大治。蠻夷君長襲衣冠,帶刀宿衛。東薄海,南逾嶺,戶闔不閉,行旅不繼糧,取給於道。帝謂群臣曰:「此徵勸我行仁義,既效矣。惜不令封德彝見之!」   俄檢校侍中,進爵郡公。帝幸九成宮,宮御捨湋川宮下。僕射李靖、侍中王珪繼至,吏改館宮御以捨靖、珪。帝聞,怒曰:「威福由是等邪!何輕我宮人?」詔並按之。徵曰:「靖、珪皆陛下腹心大臣,宮人止後宮掃除隸耳。方大臣出,官吏諮朝廷法式;歸來,陛下問人間疾苦。夫官舍,固靖等見官吏之所,吏不可不謁也。至宮人則不然,供饋之餘無所參承。以此按吏,且駭天下耳目。」帝悟,寢不問。   後宴丹霄樓,酒中謂長孫無忌曰:「魏徵、王珪事隱太子、巢刺王時,誠可惡,我能棄怨用才,無羞古人。然徵每諫我不從,我發言輒不即應,何哉?」徵曰:「臣以事有不可,故諫,若不從輒應,恐遂行之。」帝曰:「弟即應,須別陳論,顧不得?」徵曰:「昔舜戒群臣:『爾無面從,退有後言。』若面從可,方別陳論,此乃後言,非稷、蒐所以事堯、舜也。」帝大笑曰:「人言徵舉動疏慢,我但見其嫵媚耳!」徵再拜曰:「陛下導臣使言,所以敢然;若不受,臣敢數批逆鱗哉!」   十年,為侍中。尚書省滯訟不決者,詔徵平治。徵不素習法,但存大體,處事以情,人人悅服。進左光祿大夫、鄭國公。多病,辭職,帝曰:「公獨不見金在礦何足貴邪?善冶鍛而為器,人乃寶之。朕方自比於金,以卿為良匠而加礪焉。卿雖疾,未及衰,庸得便爾?」徵懇請,數卻愈牢。乃拜特進,知門下省事,詔朝章國典,參議得失,祿賜、國官、防閤並同職事。   文德皇后既葬,帝即苑中作層觀,以望昭陵,引徵同升,徵孰視曰:「臣痐簼,不能見。」帝指示之,徵曰:「此昭陵邪?」帝曰:「然。」徵曰:「臣以為陛下望獻陵,若昭陵,臣固見之。」帝泣,為毀觀。尋以定五禮,當封一子縣男,徵請封孤兄子叔慈。帝愴然曰:「此可以勵俗。」即許之。   後幸洛陽,次昭仁宮,多所譴責。徵曰:「隋惟責不獻食,或供奉不精,為此無限,而至於亡。故天命陛下代之,正當兢懼戒約,奈何令人悔為不奢。若以為足,今不啻足矣;以為不足,萬此寧有足邪?」帝驚曰:「非公不聞此言。」退又上疏曰:   《書》稱「明德慎罰」,「惟刑之恤」。《禮》曰:「為上易事,為下易知,則刑不煩。」「上多疑,則百姓惑;下難知,則君長勞。」夫上易事,下易知,君長不勞,百姓不惑,故君有一德,臣無二心。夫刑賞之本,在乎勸善而懲惡。帝王所與,天下畫一,不以親疏貴賤而輕重者也。今之刑賞,或由喜怒,或出好惡。喜則矜刑於法中,怒則求罪於律外;好則鑽皮出羽,惡則洗垢索瘢。蓋刑濫則小人道長,賞謬則君子道消。小人之惡不懲,君子之善不勸,而望治安刑措,非所聞也。且暇豫而言,皆敦尚孔、老;至於威怒,則專法申、韓。故道德之旨未弘,而鍥薄之風先搖。昔州犁上下其手而楚法以敝,張湯輕重其心而漢刑以謬,況人主而自高下乎!頃者罰人,或以供張不贍,或不能從欲,皆非致治之急也。夫貴不與驕期而驕自至,富不與奢期而奢自至,非徒語也。   且我之所代,實在有隋。以隋府藏況今之資儲,以隋甲兵況今之士馬,以隋戶口況今之百姓,挈長度大,曾何等級焉!然隋以富強而喪,動之也;我以貧寡而安,靜之也。靜之則安,動之則亂,人皆知之,非隱而難見、微而難察也。不蹈平易之塗,而遵覆車之轍,何哉?安不思危,治不念亂,存不慮亡也。方隋未亂,自謂必無亂;未亡,自謂必不亡。所以甲兵亟動,徭役不息,以至戮辱而不悟滅亡之所由也,豈不哀哉!夫監形之美惡,必就止水;監『政之安危,必取亡國。《詩》曰:「殷鑒不遠,在夏後之世。臣願當今之動靜,以隋為鑒,則存亡治亂可得而知。思所以危則安矣,思所以亂則治矣,思所以亡則存矣。存亡之所在,在節嗜欲,省游畋,息靡麗,罷不急,慎偏聽,近忠厚,遠便佞而已。夫守之則易,得之實難。今既得其所難,豈不能保其所易?保之不固,驕奢淫泆有以動之也。   帝宴群臣積翠池,酣樂賦詩。徵賦《西漢》,其卒章曰:「終藉叔孫禮,方知皇帝尊。」帝曰:「徵言未嘗不約我以禮。」它日,從容問曰:「比政治若何?」徵見久承平,帝意有所忽,因對曰:「陛下貞觀之初,導人使諫。三年以後,見諫者悅而從之。比一二年,勉強受諫,而終不平也。」帝驚曰:「公何物驗之?」對曰:「陛下初即位,論元律師死,孫伏伽諫以為法不當死,陛下賜以蘭陵公主園,直百萬。或曰:『賞太厚。』答曰:『朕即位,未有諫者,所以賞之。』此導人使諫也。後柳雄妄訴隋資,有司得,劾其偽,將論死,戴胄奏罪當徒,執之四五然後赦。謂胄曰『弟守法如此,不畏濫罰。」此悅而從諫也。近皇甫德參上書言『修洛陽宮,勞人也;收地租,厚斂也;俗尚高髻,宮中所化也。』陛下恚曰:『是子使國家不役一人,不收一租,宮人無發,乃稱其意。』臣奏:『人臣上書,不激切不能起人主意,激切即近訕謗。』於時,陛下雖從臣言,賞帛罷之,意終不平。此難於受諫也。」帝悟曰:「非公,無能道此者。人苦不自覺耳!」   先是,帝作飛仙宮,徵上疏曰:   隋有天下三十餘年,風行萬里,威詹殊俗,一旦舉而棄之。彼煬帝者,豈惡治安、喜滅亡哉?恃其富強,不虞後患也。驅天下,役萬物,以自奉養,子女玉帛是求,宮宇台榭是飾,徭役無時,干戈不休,外示威重,內行險忌,讒邪者進,忠正者退,上下相蒙,人不堪命,以致殞匹夫之手,為天下笑。聖哲乘機,拯其危溺。今宮觀台榭,盡居之矣;奇珍異物,盡收之矣;姬姜淑媛,盡侍於側矣;四海九州,盡為臣妾矣。若能鑒彼所以亡,念我所以得,焚寶衣,毀廣殿,安處卑宮,德之上也。若成功不廢,即仍其舊,除其不急,德之次也。不惟王業之艱難,謂天命可恃,因基增舊,甘心侈靡,使人不見德而勞役是聞,斯為下矣。以暴易暴,與亂同道。夫作事不法,後無以觀。人怨神怒,則災害生;災害生,則禍亂作;禍亂作,而能以身名令終鮮矣。   是歲,大雨,谷、洛溢,毀宮寺十九,漂居人六百家。徵陳事曰:   臣聞為國基於德禮,保於誠信。誠信立,則下無二情;德禮形,則遠者來格。故德禮誠信,國之大綱,不可斯須廢也。傳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又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誠在令外。」然則言而不行,言不信也;令而不從,令無誠也。不信之言,不誠之令,君子弗為也。   自王道休明,綿十餘載,倉廩愈積,土地益廣,然而道德不日博,仁義不日厚,何哉?由待下之情,未盡誠信,雖有善始之勤,而無克終之美。故便佞之徒得肆其巧,謂同心為朋黨,告訐為至公,強直為擅權,忠讜為誹謗。謂之朋黨,雖忠信可疑;謂之至公,雖矯偽無咎。強直者畏擅權而不得盡,忠讜者慮誹謗而不敢與之爭。熒惑視聽,鬱於大道,妨化損德,無斯甚者。   今將致治則委之君子,得失或訪諸小人,是譽毀常在小人,而督責常加君子也。夫中智之人,豈無小惠,然慮不及遠,雖使竭力盡誠,猶未免傾敗,況內懷奸利,承顏順旨乎?故孔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未有小人而仁者。」然則君子不能無小惡,惡不積無害於正;小人時有小善,善不積不足以忠。今謂之善人矣,復慮其不信,何異立直木而疑其景之曲乎?故上不信則無以使下,下不信則無以事上。信之為義大矣!   昔齊桓公問管仲曰:「吾欲使酒腐於爵,肉腐於俎,得無害霸乎?」管仲曰:「此固非其善者,然無害霸也。」公曰:「何如而害霸?」曰:「不能知人,害霸也;知而不能用,害霸也;用而不能任,害霸也;任而不能信,害霸也;既信而又使小人參之,害霸也。」晉中行穆伯攻鼓,經年而不能下,饋閒倫曰:「鼓之嗇夫,閒倫知之,請無疲士大夫,而鼓可得。」穆伯不應。左右曰:「不折一戟,不傷一卒,而鼓可得,君奚不為?」穆伯曰:「閒倫之為人也,佞而不仁。若使閒倫下之,吾不可以不賞,若賞之,是賞佞人也。佞人得志,是使晉國捨仁而為佞,雖得鼓,安用之!」夫穆伯,列國大夫,管仲,霸者之佐,猶能慎於信任,遠避佞人,況陛下之上聖乎?若欲令君子小人是非不雜,必懷之以德,待之以信,厲之以義,節之以禮,然後善善而惡惡,審罰而明賞,無為之化何遠之有!善善而不能進,惡惡而不能去,罰不及有罪,賞不加有功,則危亡之期或未可保。   帝手詔嘉答。於是,廢明德宮玄圃院賜遭水者。   它日,宴群臣,帝曰:「貞觀以前,從我定天下,間關草昧,玄齡功也。貞觀之後,納忠諫,正朕違,為國家長利,徵而已。雖古名臣,亦何以加!」親解佩刀,以賜二人。帝嘗問群臣:「徵與諸葛亮孰賢?」岑文本曰:「亮才兼將相,非徵可比。」帝曰:「徵蹈履仁義,以弼朕躬,欲致之堯、舜,雖亮無以抗。時上封者眾,或不切事,帝厭之,欲加譙黜,徵曰:「古者立謗木,欲聞己過。封事,其謗木之遺乎!陛下思聞得失,當恣其所陳。言而是乎,為朝廷之益;非乎,無損於政。」帝悅,皆勞遣之。   十三年,阿史那結社率作亂,雲陽石然,自冬至五月不雨,徵上疏極言曰:   臣奉侍帷幄十餘年,陛下許臣以仁義之道,守而不失;儉約樸素,終始弗渝。德音在耳,不敢忘也。頃年以來,浸不克終。謹用條陳,裨萬分一。   陛下在貞觀初,清淨寡慾,化被荒外。今萬里遣使,市索駿馬,並訪怪珍。昔漢文帝卻千里馬,晉武帝焚雉頭裘。陛下居常論議,遠希堯、舜,今所為,更欲處漢文、晉武下乎?此不克終一漸也。子貢問治人。孔子曰:「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子貢曰:「何畏哉?」對曰:「不以道導之,則吾仇也,若何不畏!」陛下在貞觀初,護民之勞,煦之如子,不輕營為。頃既奢肆,思用人力,乃曰:「百姓無事則易驕,勞役則易使。」自古未有百姓逸樂而致傾敗者,何有逆畏其驕而為勞役哉?此不克終二漸也。陛下在貞觀初,役己以利物,比來縱慾以勞人。雖憂人之言不絕於口,而樂身之事實切諸心。無慮營構,輒曰:「弗為此,不便我身。」推之人情,誰敢復爭?此不克終三漸也。在貞觀初,親君子,斥小人。比來輕褻小人,禮重君子。重君子也,恭而遠之;輕小人也,狎而近之。近之莫見其非,遠之莫見其是。莫見其是,則不待間而疏;莫見其非,則有時而暱。暱小人,疏君子,而欲致治,非所聞也。此不克終四漸也。在貞觀初,不貴異物,不作無益。而今難得之貨雜然並進,玩好之作無時而息。上奢靡而望下樸素,力役廣而冀農業興,不可得已。此不克終五漸也。貞觀之初,求士如渴,賢者所舉,即信而任之,取其所長,常恐不及。比來由心好惡,以眾賢舉而用,以一人毀而棄,雖積年任而信,或一朝疑而斥。夫行有素履,事有成跡,一人之毀未必可信,積年之行不應頓虧。陛下不察其原,以為臧否,使讒佞得行,守道疏間。此不克終六漸也。在貞觀初,高居深拱,無田獵畢弋之好。數年之後,志不克固,鷹犬之貢,遠及四夷,晨出夕返,馳騁為樂,變起不測,其及救乎?此不克終七漸也。在貞觀初,遇下有禮,群情上達。今外官奏事,顏色不接,間因所短,詰其細過,雖有忠款,而不得申。此不克終八漸也。在貞觀初,孜孜治道,常若不足。比恃功業之大,負聖智之明,長傲縱慾,無事興兵,問罪遠裔。親狎者阿旨不肯諫,疏遠者畏威不敢言。積而不已,所損非細。此不克終九漸也。貞觀初,頻年霜旱,畿內戶口並就關外,攜老扶幼,來往數年,卒無一戶亡去。此由陛下矜育撫寧,故死不攜貳也。比者疲於徭役,關中之人,勞弊尤甚。雜匠當下,顧而不遣。正兵番上,復別驅任。市物襁屬於廛,遞子背望於道。脫有一谷不收,百姓之心,恐不能如前日之帖泰。此不克終十漸也。   夫禍福無門,惟人之召,人無釁焉,妖不妄作。今旱忖夾a,遠被郡國,凶丑之孽,起於轂下,此上天示戒,乃陛下恐懼憂勤之日也。千載休期,時難再得,明主可為而不為,臣所以鬱結長歎者也!   疏奏,帝曰:「朕今聞過矣,願改之,以終善道。有違此言,當何施顏面與公相見哉!方以所上疏,列為屏障,庶朝夕見之,兼錄付史官,使萬世知君臣之義。」因賜黃金十斤,馬二匹。   高昌平,帝宴兩儀殿,歎曰:「高昌若不失德,豈至於亡!然朕亦當自戒,不以小人之言而議君子,庶幾獲安也。」徵曰:「昔齊桓公與管仲、鮑叔牙、寧戚四人者飲,桓公請叔牙曰:『盍起為寡人壽?』叔牙奉觴而起曰:『願公無忘在莒時,使管仲無忘束縛於魯時,使甯戚無忘飯牛車下時。』桓公避席而謝曰:『寡人與二大夫能無忘夫子之言,則社稷不危矣。』」帝曰:「朕不敢忘布衣時,公不得忘叔牙之為人也。」   帝遣使者至西域立葉護可汗,未還,又遣使繼金帛諸國市馬。徵曰:「今立可汗未定,即詣諸國市馬,彼必以為意在馬,不在立可汗。可汗得立,必不懷恩。諸蕃聞之,以中國薄義重利,未必得馬而先失義矣。魏文帝欲求市西域大珠,蘇則以為惠及四海,則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貴也。陛下可不畏蘇則言乎!」帝遂止。   是後右僕射缺,欲用徵,徵讓,得不拜。皇太子承乾與魏王泰交惡,帝曰:「當今忠謇貴重無逾徵,我遣傅皇太子,一天下之望,羽翼固矣。」即拜太子太師。徵以疾辭,詔答曰:「漢太子以四皓為助,我賴公,其義也。公雖臥,可擁全之。」   十七年,疾甚。徵家初無正寢,帝命輟小殿材為營構,五日畢,並賜素褥布被,以從其尚。令中郎將宿其第,動靜輒以聞,藥膳賜遺無算,中使者綴道。帝親問疾,屏左右,語終日乃還。後復與太子臻至徵第,徵加朝服,拖帶。帝悲懣,拊之流涕,問所欲。對曰:「嫠不恤緯,而憂宗周之亡!」帝將以衡山公主降其子叔玉。時主亦從,帝曰:「公強視新婦!」徵不能謝。是夕,帝夢徵若平生,及旦,薨。帝臨哭,為之慟,罷朝五日。太子舉哀西華堂。詔內外百官朝集使皆赴喪,贈司空、相州都督,謚曰文貞,給羽葆、鼓吹、班劍四十人,陪葬昭陵。將葬,其妻裴辭曰:「徵素儉約,今假一品禮,儀物褒大,非徵志。」見許,乃用素車,白布幨帷,無塗車、芻靈。帝登苑西樓,望哭盡哀。晉王奉詔致祭。帝作文於碑,遂書之。又賜家封戶九百。   帝后臨朝歎曰:「以銅為鑒,可正衣寇;以古為鑒,可知興替;以人為鑒,可明得失。朕嘗保此三鑒,內防己過。今魏徵逝,一鑒亡矣。朕比使人至其家,得書一紙,始半稿,其可識者曰:『天下之事,有善有惡,任善人則國安,用惡人則國弊。公卿之內,情有愛憎,憎者惟見其惡,愛者止見其善。愛憎之間,所宜詳慎。若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去邪勿疑,任賢勿猜,可以興矣。』其大略如此。朕顧思之,恐不免斯過。公卿侍臣可書之於笏,知而必諫也。」   徵狀貌不逾中人,有志膽,每犯顏進諫,雖逢帝甚怒,神色不徙,而天子亦為霽威。議者謂賁、育不能過。嘗上塚還,奏曰:「向聞陛下有關南之行,既辦而止,何也?」帝曰:「畏卿,遂停耳。」始,喪亂後,典章湮散,徵奏引諸儒校集秘書,國家圖籍粲然完整。嘗以《小戴禮》綜匯不倫,更作《類禮》二十篇,數年而成。帝美其書,錄寘內府。帝本以兵定天下,雖已治,不忘經略四夷也。故徵侍宴,奏《破陣武德舞》,則俯首不顧,至《慶善樂》,則諦玩無斁,舉有所諷切如此。   徵亡,帝思不已,登凌煙閣觀畫像,賦詩悼痛,聞者媢之,毀短百為。徵嘗薦杜正倫、侯君集才任宰相,及正倫以罪黜,君集坐逆誅,纖人遂指為阿黨;又言徵嘗錄前後諫爭語示史官褚遂良。帝滋不悅,乃停叔玉昏,而僕所為碑,顧其家衰矣。   遼東之役,高麗、靺鞨犯陣,李勣等力戰破之。軍還,悵然曰:「魏徵若在,吾有此行邪!」即召其家到行在,賜勞妻子,以少牢祠其墓,復立碑,恩禮加焉。   四子:叔玉、叔琬、叔璘、叔瑜。叔玉襲爵為光祿少卿。神龍初,以其子膺紹封。叔璘,禮部侍郎,武後時,為酷吏所殺。叔瑜,豫州刺史,善草隸,以筆意傅其子華及甥薛稷。世稱善書者「前有虞、褚,後有薛、魏」。華為檢校太子左庶子、武陽縣男。開元中,寢堂火,子孫哭三日,詔百官赴吊。徵五世孫謨。   謨,字申之,擢進士第,同州刺史楊汝士闢為長春宮巡官。文宗讀《貞觀政要》,思徵賢,詔訪其後,汝士薦為右拾遺。謨姿宇魁秀,帝異之。   邕管經略使董昌齡誣殺參軍衡方厚,貶漵州司戶,俄徙峽州刺史。謨諫曰:「王者赦有罪,唯故無赦。比昌齡專殺不辜,事跡暴章,家人銜冤,萬里投訴,獄窮罪得,特被矜貸,中外以為屈法。今又授刺史,復使治人,紊憲章,乖至治,不見其可。」有詔改洪州別駕。   御史中丞李孝本,宗室子,坐李訓事誅死,其二女沒入宮。謨上言:「陛下即位,不悅聲色,於今十年,未始采擇。數月以來,稍意聲伎,教坊閱選,百十未已,莊宅收市,沄沄有聞。今又取孝本女內之後宮,宗姓不育,寵幸為累,傷治道之本,速塵穢之嫌。諺曰:『止寒莫若重裘,止謗莫若自修。』惟陛下崇千載之盛德,去一旦之玩好。」帝即出孝本女,詔曰:「乃祖在貞觀時,指事直言,無所避,每覽國史,朕與嘉之。謨為拾遺,屢有獻納。夫備灑埽於內,非曰聲妓,恤宗女之幼,不為漁取,然疑似之間,不可戶曉,謨辭深切,其惜我之失,不亦至乎?謨雖居位日淺,朕何愛一官,增直臣之氣,其以謨為右補闕。」   先是,帝謂宰相曰:「太宗得徵,參裨闕失,朕今得謨,又能極諫,朕不敢仰希貞觀,庶幾處無過之地。」教坊有工善為新聲者,詔授揚州司馬,議者頗言司馬品高,郎官、刺史迭處,不可以授賤工,帝意右之。宰相諭諫官勿復言,謨獨固諫不可,工降潤州司馬。荊南監軍呂令琛縱傔卒辱江陵令,觀察使韋長避不發,移內樞密使言狀。謨劾長任察廉,知監軍侵屈官司,不以上聞,私白近臣,亂法度,請明其罰。不報。   俄為起居舍人,帝問:「卿家書詔頗有存者乎?」謨對:「惟故笏在。」詔令上送。鄭覃曰:「在人不在笏。」帝曰:「覃不識朕意,此笏乃今甘棠。」帝因敕謨曰:「事有不當,毋嫌論奏。」謨對:「臣頃為諫臣,故得有所陳;今則記言動,不敢侵官。」帝曰:「兩省屬皆可議朝廷事,而毋辭也!」帝索起居注,謨奏:「古置左、右史,書得失,以存鑒戒。陛下所為善,無畏不書;不善,天下之人亦有以記之。」帝曰:「不然。我既嘗觀之。」謨曰:「向者取觀,史氏為失職。陛下一見,則後來所書必有諱屈,善惡不實,不可以為史,且後代何信哉?」乃止。   中尉仇士良捕妖民賀蘭進興及黨與治軍中,反狀且,帝自臨問,詔命斬囚以徇。御史中丞高元裕建言:「獄當與眾共之。刑部、大理,法官也,決大獄不與知,律令謂何?請歸有司。」未報。謨上言:「事系軍,即推軍中。如齊民,宜付府縣。今獄不在有司,法有輕重,何從而知?」帝停決,詔神策軍以官兵留仗內,余付御史台。台憚士良,不敢異,卒皆誅死。擢諫議大夫,兼起居舍人、弘文館直學士,謨固讓不見可,乃拜。   始謨之進,李玨、楊嗣復實推引之。武宗立,謨坐二人黨,出為汾州刺史。俄貶信州長史。宣宗嗣位,移郢、商二州刺史。召授給事中,遷御史中丞,發駙馬都尉杜中立奸贓,權戚縮氣。俄兼戶部侍郎事,謨奏:「中丞,紀綱所寄,不宜雜領錢谷,乞專治戶部。」詔可。頃之,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建言:「今天下粗治,惟東宮未立,不早以正人傅導之,非所以存副貳之重。」且泣下,帝為感動。自敬宗後,惡言儲嫡事,故公卿無敢開陳者。時帝春秋高,嫡嗣未辨,謨輔政,白髮其端,朝議歸重。   會詹毘國獻象,謨以為非土性,不可畜,請還其獻。詔可。河東節度使李業殺降虜,邊部震擾,業內恃憑藉,人無敢言者,謨奏徙滑州。遷中書侍郎。大理卿馬曙有犀鎧數十首,懼而瘞之。奴王慶以怨告曙藏甲有異謀,按之無它狀,投曙嶺外,慶免。議者謂奴訴主,法不聽。謨引律固爭,卒論慶死。累遷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   大中十年,以平章事領劍南西川節度使。上疾求代,召拜吏部尚書,因久疾,檢校尚書右僕射、太子少保。卒,年六十六,贈司徒。   謨為宰相,議事天子前,它相或委抑規諷,惟謨讜切無所回畏。宣宗嘗曰:「謨名臣孫,有祖風,朕心憚之。」然卒以剛正為令狐綯所忌,讒罷之。   贊曰:君臣之際,顧不難哉!以徵之忠,而太宗之睿,身歿未幾,猜譖遽行。始,徵之諫,累數十餘萬言,至君子小人,未嘗不反覆為帝言之,以佞邪之亂忠也。久猶不免。故曰:「皓皓者易污,嶢嶢者難全」,自古所歎雲。唐柳芳稱「徵死,知不知莫不恨惜,以為三代遺直」。諒哉!謨之論議挺挺,有祖風烈,《詩》所謂「是以似之」者歟! 列傳第二十三 王薛馬韋   王珪,字叔玠。祖僧辯,梁太尉、尚書令。父顗,北齊樂陵郡太守。世居郿。性沉澹,志量隱正 ,恬於所遇,交不苟合。隋開皇十三年,召入秘書內省,讎定群書,為太常治禮郎。季父頗,通儒有鑒裁,尤所器許。頗坐漢王諒反,誅,珪亡命南山十餘年。高祖入關,李綱薦署世子府諮議參軍事。建成為皇太子,授中舍人,遷中允,禮遇良厚。太子與秦王有隙,帝責珪不能輔導,流巂州。太子已誅,太宗召為諫議大夫。帝嘗曰:「正主御邪臣,不可以致治;正臣事邪主,亦不可以致治。唯君臣同德,則海內安。朕雖不明,幸諸公數相諫正,庶致天下於平。」珪進曰:「古者,天子有爭臣七人,諫不用,則相繼以死。今陛下開聖德,收采芻言,臣願竭狂瞽,佐萬分一。」帝可,乃詔諫官隨中書、門下及三品官入閣。珪推誠納善,每存規益,帝益任之。封永寧縣男、黃門侍郎,遷侍中。   它日進見,有美人侍帝側,本廬江王瑗姬也。帝指之曰:「廬江不道,賊其夫而納其室,何有不亡乎?」珪避席曰:「陛下以廬江為是邪?非邪?」帝曰:「殺人而取妻,乃問朕是非,何也?」對曰:「臣聞齊桓公之郭,問父老曰:『郭何故亡?』曰:『以其善善而惡惡也。』公曰:『若子之言,乃賢君也,何至於亡?』父老曰:『不然,郭君善善不能用,惡惡不能去,所以亡。』今陛下知廬江之亡,其姬尚在,竊謂陛下以為是。審知其非,所謂知惡而不去也。」帝嗟美其言。   帝使太常少卿祖孝孫以樂律授宮中音家,伎不進,數被讓。珪與溫彥博同進曰:「孝孫,修謹士,陛下使教女樂,又責譙之,天下其以士為輕乎!」帝怒曰:「卿皆我腹心,乃附下罔上,為人遊說邪?」彥博懼,謝罪,珪不謝,曰:「臣本事前宮,罪當死,陛下矜其性命,引置樞密,責以忠效。今疑臣以私,是陛下負臣,臣不負陛下。」帝默然慚,遂罷。明日,語房玄齡曰:「昔武王不用夷、齊,宣王殺杜伯,自古帝王納諫固難矣。朕夙夜庶幾於前聖,昨責珪等,痛自悔,公等勿懲是不進諫也!」   時珪與玄齡、李靖、溫彥博、戴胄、魏征同輔政。帝以珪善人物,且知言,因謂曰:「卿標鑒通晤,為朕言玄齡等材,且自謂孰與諸子賢?」對曰:「孜孜奉國,知無不為,臣不如玄齡;兼資文武,出將入相,臣不如靖;敷奏詳明,出納惟允,臣不如彥博;濟繁治劇,眾務必舉,臣不如胄;以諫諍為心,恥君不及堯、舜,臣不如征。至激濁揚清,疾惡好善,臣於數子有一日之長。」帝稱善。而玄齡等亦以為盡己所長,謂之確論。   進封郡公。坐漏禁近語,左除同州刺史。帝念名臣,俄召拜禮部尚書兼魏王泰師。王見之,為先拜,珪亦以師自居。王問珪何以為忠孝,珪】曰:「陛下,王之君,事思盡忠;陛下,王之父,事思盡孝。忠孝可以立身,可以成名。」王曰:「忠孝既聞命矣,願聞所習。」珪曰:「漢東平王蒼稱『為善最樂』,願王志之。」帝聞,喜曰:「兒可以無過矣!」   子敬直,尚南平公主。是時,諸主下嫁,以帝女貴,未嘗行見舅姑禮。珪曰:「主上循法度,吾當受公主謁見。豈為身榮,將以成國家之美。」於是,與夫人坐堂上,主執v盥饋乃退。其後公主降,有舅姑者,備婦禮,本於珪。   十三年,病。帝遣公主就第省視,復遣民部尚書唐儉增損藥膳。卒,年六十九。帝素服哭別次,詔魏王率百官臨哭。贈吏部尚書,謚曰懿。   珪少孤且貧,人或饋遺,初無讓。及貴,厚報之,雖已亡,必酬贍其家。性不苛察,臨官務舉綱維,去甚不可者,至僕妾亦不見喜慍。奉寡嫂,家事咨而後行。教撫孤侄,雖其子不過也。宗族匱乏,周恤之,薄於自奉。獨不作家廟,四時祭於寢,為有司所劾,帝為立廟愧之,不罪也。世以珪儉不中禮,少之。始,隱居時,與房玄齡、杜如晦善,母李嘗曰:「而必貴,然未知所與游者何如人,而試與偕來。」會玄齡等過其家,李窺大驚,敕具酒食,歡盡日,喜曰:「二客公輔才,汝貴不疑。」敬直封南城縣男,後坐交皇太子承乾,徙嶺外。   珪孫燾、旭。燾,性至孝,為徐州司馬。母有疾,彌年不廢帶,視絮湯劑。數從高醫游,遂窮其術,因以所學作書,號《外台秘要》,討繹精明,世寶焉。歷給事中、鄴郡太守,治聞於時。旭,見《酷吏傳》。   薛收,字伯褒。蒲州汾陰人。隋內史侍郎道衡子也,出繼從父孺。年十二,能屬文。以父不得死於隋,不肯仕。郡舉秀才,不應。聞高祖興,遁入首陽山,將應義舉。通守堯君素覺之,迎置其母城中,收不得去。及君素東連王世充,遂挺身歸國。房玄齡亟言之秦王,王召見,問方略。所對合旨,授府主簿,判陝東大行台金部郎中。是時方討世充,軍事繁綜,收為書檄露布,或馬上佔辭,該敏如素構,初不竄定。竇建德來援,諸將爭言斂軍以觀賊形勢,收獨曰:「不然。世充據東都,府庫盈衍,其兵皆江淮選卒,正苦乏食爾,是以求戰不得,為我所持。今建德身總眾以來,必飛轂轉糧,更相資哺。兩賊連固,則伊、洛間勝負未可歲月定也。不若勒諸將嚴兵締壘,浚其溝防,戒毋出兵。大王親督精銳據成皋,厲兵按甲,邀建德路。彼以疲老,當吾堂堂之鋒,一戰必舉。不旬日,二賊可縛致麾下矣。」王曰:「善。」遂禽建德,降世充。   王入觀隋宮室,且歎煬帝無道,殫人力以事誇侈。收進曰:「峻宇雕牆,殷辛以亡;土階茅茨,唐堯以昌。始皇興阿房而秦禍速,文帝罷露台而漢祚永。後主曾不是察,奢虐是矜,死一夫之手,為後世笑,何此之能保哉?」王重其言。俄授天策府記室參軍。從平劉黑闥,封汾陰縣男。嘗上書諫王止畋獵,王答曰:「覽所陳,知成我者,卿也。明珠兼乘,未若一言,今賜黃金四十鋌。」   武德七年,寢疾。王遣使臨問,相望於道。命輿疾至府,親舉袂撫之,論敘生平,感激涕泗。卒,年三十三。王哭之慟,與其從兄子元敬書曰:「吾與伯褒共軍旅間,何嘗不驅馳經略,款曲襟抱,豈期一朝成千古也。且家素貧而子幼,善撫安之,以慰吾懷。」因遣使弔祭,贈帛三百段。其後圖學士像,歎其早死不得與。既即位,語房玄齡曰:「收若在,朕當以中書令處之。」又嘗夢收如平生,賜其家粟、帛。貞觀七年,贈定州刺史。永徽中,又贈太常卿,陪葬昭陵。   子元超,九歲襲爵。及長,好學,善屬文。尚巢王女和靜縣主,累授太子舍人。高宗即位,遷給事中,數上書陳當世得失,帝嘉納。轉中書舍人、弘文館學士。省中有盤石,道衡為侍郎時,常據以草制,元超每見,輒泫然流涕。以母喪解,奪服授黃門侍郎、檢校太子左庶子。所薦豪俊士,若任希古、高智周、郭正一、王義方、孟利貞、鄭祖玄、鄧玄挺、崔融等,皆以才自名於時。累拜東台侍郎。李義府流巂州,舊制,流人不得乘馬,元超為請,坐貶簡州刺史。歲余,又坐與上官儀文章款密,流巂州。上元初,赦還,拜正諫大夫。三年,遷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   帝校獵溫泉,諸蕃酋長得持弓矢從。元超奏:「夷狄野心,而使挾兵在圍中,非所宜。」帝納可。嘗宴諸王,召元超與,從容謂曰:「任卿中書,寧藉多人哉!」俄拜中書令兼左庶子。帝幸東都,留輔太子監國,手敕曰:「朕留卿,若失一臂。顧太子未習庶務,關中事,卿悉專之。」時太子射獵,詔得入禁御,故太子稍怠政事。元超諫曰:「內苑之地,繚叢薄,冒翳薈,絕磴險途。殿下截輕禽,逐狡兔,銜橛之變,詎無可虞?又戶奴多反逆余族,或夷狄遺丑,使凶謀竊發,將何以御哉?夫為人子者,不登高,不臨深,謂其近危辱也。天皇所賜書戒丁寧,惟殿下罷馳射之勞,留情墳典,豈不美歟!」帝知之,遣使厚賜慰其意,召太子還東都。帝疾劇,政出武後。因陽喑,乞骸骨。加金紫光祿大夫。卒,年六十二,贈光祿大夫、秦州都督,陪葬乾陵。子曜,聖歷中,附會張易之,官正諫大夫。   元敬,隋選部郎邁之子,與收及收族兄德音齊名,世稱「河東三鳳」。收為長離雛,德音為鸑鷟,元敬年最少,為鵷雛。武德中,為秘書郎、天策府參軍,直記室、文學館學士。是時,收與房、杜處心腹之寄,更相結附。元敬謹畏,未嘗申款曲。如晦歎曰:「小記室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秦王為皇太子,除舍人。於是軍國之務總於東宮,而元敬掌文翰,號稱職。卒於官。   稷,字嗣通,道衡曾孫。擢進士第。累遷禮部郎中、中書舍人。與從祖兄曜更踐兩省,俱以辭章自名。景龍末,為諫議大夫、昭文館學士。初,貞觀、永徽間,虞世南、褚遂良以書顓家,後莫能繼。稷外祖魏征家多藏虞、褚書,故銳精臨仿,結體遒麗,遂以書名天下。畫又絕品。睿宗在籓,喜之,以其子伯陽尚仙源公主。及踐阼,遷太常少卿,封晉國公,實封三百戶。會鍾紹京為中書令,稷諷使讓,因入言於帝曰:「紹京本胥史,無素才望,今特以勳進,師長百僚,恐非朝廷具瞻之美。」帝然之,遂許紹京讓,改戶部尚書。翌日,遷稷黃門侍郎,參知機務。與崔日用數爭事帝前,罷為左散騎常侍。歷太子少保、禮部尚書。帝以翊贊功,每召入宮中與決事,恩絕群臣。竇懷貞誅,稷以知本謀,賜死萬年獄,年六十五。   伯陽為駙馬都尉、安邑郡公,別食實封四百戶。稷死,坐貶晉州員外別駕,又流嶺表,自殺。伯陽子談,尚玄宗恆山公主,拜駙馬都尉、光祿員外卿。   馬周,字賓王,博州茌平人。少孤,家窶狹。嗜學,善《詩》、《春秋》。資曠邁,鄉人以無細謹,薄之。武德中,補州助教,不治事。刺史達奚恕數咎讓,周乃去,客密州。趙仁本高其才,厚以裝,使入關。留客汴,為浚儀令崔賢所辱,遂感激而西,捨新豐,逆旅主人不之顧,周命酒一斗八升,悠然獨酌,眾異之。至長安,捨中郎將常何家。   貞觀五年,詔百官言得失。何武人,不涉學,周為條二十餘事,皆當世所切。太宗怪問何,何曰:「此非臣所能,家客馬周教臣言之。客,忠孝人也。」帝即召之,間未至,遣使者四輩敦趣。及謁見,與語,帝大悅,詔直門下省。明年,拜監察御史,奉使稱職。帝以何得人,賜帛三百段。周上疏曰:   臣每讀前史,見賢者忠孝事,未嘗不廢卷長想,思履其跡。臣不幸早失父母,犬馬之養,已無所施;顧來事可為者,惟忠義而已。是以徒步二千里,歸於陛下。陛下不以臣愚,擢臣不次。竊自惟念無以論報,輒竭區區,惟陛下所擇。   臣伏見大安宮在宮城右,牆宇門闕,方紫極為卑小。東宮,皇太子居之,而在內;大安,至尊居之,反在外。太上皇雖志清儉,愛惜人力,陛下不敢違,而蕃夷朝見,四方觀聽,有不足焉。臣願營雉堞門觀,務從高顯,以稱萬方之望,則大孝昭矣。   臣伏讀明詔,以二月幸九成宮。竊惟太上皇春秋高,陛下宜朝夕視膳。今所幸宮去京三百里而遠,非能旦發暮至也。萬有一太上皇思感,欲即見陛下,何以逮之?今茲本為避暑行也,太上皇留熱處,而陛下走涼處,溫清之道,臣所未安。然詔書既下,業不中止,願示還期,以開眾惑。   臣伏見詔宗室功臣悉就籓國,遂貽子孫,世守其政。竊惟陛下之意,誠愛之重之,欲其裔緒承守,與國無疆也。臣謂必如詔書者,陛下宜思所以安存之,富貴之,何必使世官也?且堯、舜之父,有硃、均之子。若令有不肖子襲封嗣職,兆庶被殃,國家蒙患。正欲絕之,則子文之治猶在也;正欲存之,則欒黶之惡已暴也。必曰與其毒害於見存之人,寧割恩於已亡之臣,則向所謂愛之重之者,適所以傷之也。臣謂宜賦以茅土,疇以戶邑,必有材行,隨器而授。雖干翮非強,亦可以免累。漢光武不任功臣以吏事,所以終全其世者,良得其術也。願陛下深思其事,使得奉大恩,而子孫終其福祿也。   臣聞聖人之化天下,莫不以孝為本,故曰:「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孔子亦言「吾不與祭,如不祭」,是聖人之重祭祀也。自陛下踐祚,宗廟之享,未嘗親事。竊惟聖情,以乘輿一出,所費無蓺,故忍孝思,以便百姓。而一代史官,不書皇帝入廟,將何以貽厥孫謀、示來葉邪?臣知大孝誠不在俎豆之間,然聖人訓人,必以己先之,示不忘本也。   臣聞致化之道,在求賢審官。孔子曰:「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是言慎舉之為重也。臣伏見王長通、白明達本樂工輿皁雜類;韋般提、斛斯正無他材,獨解調馬。雖術逾等夷,可厚賜金帛以富其家。今超授高爵,與外廷朝會,騶豎倡子,鳴玉曳履,臣竊恥之。若朝命不可追改,尚宜不使在列,與士大夫為伍。   帝善其言,除侍御中。又言:   臣歷觀夏、商、周、漢之有天下,傳祚相繼,多者八百餘年,少者猶四五百年,皆積德累業,恩結於人,豈無僻王,賴先哲以免。自魏、晉逮周、隋,多者五六十年,少者三二十年而亡。良由創業之君不務仁化,當時僅能自守,後無遺德可思,故傳嗣之主,其政少衰,一夫大呼,天下土崩矣。今陛下雖以大功定天下,而積德日淺,固當隆禹、湯、文、武之道,使恩有餘地,為子孫立萬世之基,豈特持當年而已。然自古明王聖主,雖因人設教,而大要節儉於身,恩加於人,故其下愛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畏之如雷霆,卜祚遐長,而禍亂不作也。今百姓承喪亂之後,比於隋時才十分一,而徭役相望,兄去弟還,往來遠者五六千里,春秋冬夏,略無休時。陛下雖詔減省,而有司不得廢作,徒行文書,役之如故。四五年來,百姓頗嗟怨,以為陛下不存養之。堯之茅茨土階,禹之惡衣菲食,臣知不可復行於今。漢文帝惜百金之費而罷露台,集上書囊以為殿帷,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景帝亦以錦繡纂組妨害女功,特詔除之,所以百姓安樂。至孝武帝雖窮奢極侈,承文、景遺德,故人心不搖。向使高祖之後即值武帝,天下必不能全。此時代差近,事跡可見。今京師及益州諸處,營造供奉器物,並諸王妃主服飾,皆過靡麗。臣聞昧旦丕顯,後世猶怠,作法於治,其弊猶亂。陛下少處人間,知百姓辛苦,前代成敗,目所親見,尚猶如此,而皇太子生長深宮,不更外事,即萬歲後,聖慮之所當憂也。   臣竊尋自古黎庶怨叛,聚為盜賊,其國無不即滅,人主雖悔,未有重能安全者。凡脩政教,當脩之於可脩之時。若事變一起而後悔之,無益也。故人主每見前代之亡,則知其政教之所由喪,而不知其身之失。故紂笑桀之亡,而幽、厲笑紂之亡,隋煬帝又笑齊、魏之失國也。今之視煬帝,猶煬帝之視齊、魏也。   往貞觀初,率土荒儉,一匹絹才易斗米,而天下帖然者,百姓知陛下憂憐之,故人人自安無謗讟也。五六年來,頻歲豐稔,一匹絹易粟十餘斛,而百姓鹹怨,以為陛下不憂憐之。何則?今營為者,多不急之務故也。自古以來,國之興亡,不由積畜多少,在百姓苦樂也。且以近事驗之,隋貯洛口倉而李密因之,積布帛東都而王世充據之,西京府庫亦為國家之用。向使洛口、東都無粟帛,王世充、李密未能必聚大眾。但貯積者,固有國之常,要當人有餘力而後收之,豈人勞而強斂之以資寇邪?   夫儉以息人,貞觀初,陛下己躬為之,今行之不難也。為之一日,則天下知之,式歌且舞矣。若人既勞,而周之不息,萬一中國水旱,而邊方有風塵之警,狂狡竊發,非徒旰食晏寢而已。古語云:「動人以行不以言,應天以實不以文。」以陛下之明,誠欲厲精為政,不煩遠采上古,但及貞觀初,則天下幸甚。   昔賈誼謂漢文帝云「可痛哭及長歎息者」,言:當韓信王楚、彭越王梁、英布王淮南之時,使文帝即天子位,必不能安。又言:「賴諸王年少,傅相制之,長大之後,必生禍亂。」後世皆以誼言為是。臣竊觀今諸將功臣,陛下所與定天下,無威略振主如韓、彭者;而諸王年並幼少,縱其長大,陛下之日,必無他心,然則萬代之後,不可不慮。漢、晉以來,亂天下者,何嘗不在諸王。皆由樹置失宜,不豫為節制,以至滅亡。人主豈不知其然,溺於私愛爾。故前車既覆,而後車不改轍也。今天下百姓尚少,而諸王已多,其寵遇過厚者,臣愚慮之,非特恃恩驕矜也。昔魏武帝寵陳思王,文帝即位,防守禁閉同獄囚焉。何則?先帝加恩太多,故嗣主疑而畏之也。此武帝寵陳思王,適所以苦之也。且帝子身食大國,何患不富,而歲別優賜,曾無限極。裡語曰:「貧不學儉,富不學奢。」言自然也。今大聖創業,豈唯處置見子弟而已,當制長久之法,使萬代奉行。   臣聞天下者以人為本。必也使百姓安樂,在刺史、縣令爾。縣令既眾,不可皆賢,但州得良刺史可矣。天下刺史得人,陛下端拱巖廊之上,夫復何為?古者郡守、縣令皆選賢德,欲有所用,必先試以臨人,或由二千石高第入為宰相。今獨重內官,縣令、刺史頗輕其選。又刺史多武夫勳人,或京官不稱職始出補外;折衝果毅身力強者入為中郎將,其次乃補邊州。而以德行才術擢者,十不能一。所以百姓未安,殆在於此。   疏奏,帝稱善。擢拜給事中,轉中書舍人。   周善敷奏,機辯明銳,動中事會,裁處周密,時譽歸之。帝每曰:「我暫不見周即思之。」岑文本謂所親曰:「馬君論事,會文切理,無一言可損益,聽之纚纚,令人忘倦。蘇、張、終、賈正應此耳。然鳶肩火色,騰上必速,恐不能久。」俄遷治書侍御史,兼知諫議大夫,檢校晉王府長史。王為皇太子,拜中書侍郎,兼太子右庶子。十八年,遷中書令,猶兼庶子。時置太子司議郎,帝高其除。周歎曰:「恨吾資品妄高,不得歷此官。」帝征遼,留輔太子定州。及還,攝吏部尚書,進銀青光祿大夫。帝嘗以飛白書賜周曰:「鸞鳳衝霄,必假羽翼;股肱之寄,要在忠力。」   周病消渴連年,帝幸翠微宮,求勝地為構第,每詔尚書食具膳,上醫使者視護,躬為調藥,太子問疾。疾甚,周取所上章奏悉焚之,曰:「管、晏暴君之過,取身後名,吾不為也!」二十二年卒,年四十八,贈幽州都督,陪葬昭陵。   初,帝遇周厚,周頗自負。為御史時,遣人以圖購宅,眾以其興書生,素無貲,皆竊笑。它日,白有佳宅,直二百萬,周遽以聞,詔有司給直,並賜奴婢什物,由是人乃悟。周每行郡縣,食必進雞,小吏訟之。帝曰:「我禁御史食肉,恐州縣廣費,食雞尚何與?」榜吏斥之。及領選,猶廢浚儀令。先是,京師晨暮傳呼以警眾,後置鼓代之,俗曰「鼕鼕鼓」;品官舊服止黃紫,於是三品服紫,四品五品硃,六品七品綠,八品九品青;城門入由左,出由右;飛驛以達警急;納居人地租;宿衛大小番直;截驛馬尾;城門、衛捨、守捉士,月散配諸縣,各取一,以防其過;皆周建白。自周亡,帝思之甚,將假方士術求見其儀形。高宗即位,追贈尚書右僕射、高唐縣公。垂拱中,配享高宗廟庭。   子載,鹹亨中為司列少常伯,與裴行儉分掌選事,言吏部者稱裴、馬焉。終雍州長史。   贊曰:周之遇太宗,顧不異哉!由一介草茅言天下事,若素宦於朝、明習憲章者,非王佐才,疇以及茲?其自視與築巖、釣渭亦何以異!跡夫帝銳於立事,而周所建皆切一時,以明佐聖,故君宰間不膠漆而固,恨相得晚,宜矣。然周才不逮傅說、呂望,使後世未有述焉,惜乎!   韋挺,京兆萬年人。父沖,仕隋為民部尚書。挺少與隱太子善,高祖平京師,署隴西公府祭酒。累遷太子左衛驃騎,檢校左衛率。太子遇之厚,宮臣無與比。武德七年,帝避暑仁智宮。或言太子與宮臣謀逆,又慶州刺史楊文干坐大逆誅,辭連東宮,帝專責宮臣,由是挺與杜淹、王珪等皆流越巂。未幾,召拜主爵郎中。貞觀初,王珪數薦之,遷尚書右丞。歷吏部、黃門侍郎,拜御史大夫、扶陽縣男。太宗謂挺曰:「卿之任大夫,獨朕意,左右無為卿地者!」挺曰:「臣駑下,不足以辱高位,且非勳非舊,而在籓邸故僚上,願後臣以勸立功者。」不聽。是時承隋大亂,風俗薄惡,人不知教。挺上疏曰:「父母之恩,昊天罔極;創巨之痛,終身何已。今衣冠士族,辰日不哭,謂為重喪,親賓來吊,輒不臨舉。又閭裡細人,每有重喪,不即發問,先造邑社,待營辦具,乃始發哀。至假車乘,雇棺郭,以榮送葬。既葬,鄰伍會集,相與酣醉,名曰出孝。夫婦之道,王化所基,故有三日不息燭、不舉樂之感。今昏嫁之初,雜奏絲竹,以窮宴歡。官司習俗,弗為條禁。望一切懲革,申明禮憲。」俄復為黃門侍郎,兼魏王泰府事。時泰有寵,太子多過失,帝密欲廢立,語杜正倫,正倫以漏言貶。帝謂挺曰:「不忍復置卿於法。」改太常卿。   初,挺為大夫時,馬周為監察御史,挺不甚禮。及周為中書令,帝欲湔拭用之,周言挺佷於自用,非宰相器,遂止。帝將討遼東,擇主餉運者。周言挺才任粗使,帝謂然。挺父故為營州總管,嘗經略高麗,故札藏家,挺上之。帝悅曰:「自幽距遼二千里無州縣,吾軍靡所仰食,卿為朕圖之。苟吾軍用不乏,是公之功。其自擇文武官四品十人為子使,取幽、易、平三州銳士若馬各三百以從。」即詔河北列州皆取挺節度,許以便宜。帝親解貂裘及中廄馬賜之。挺遣燕州司馬王安德行渠,作漕艫轉糧,自桑乾水抵盧思台,行八百里,渠塞不可通。挺以方苦寒,未可進,遂下米台側,廥之,待凍泮乃運以為解。即上言:「度王師至,食且足。」帝不悅曰:「兵寧拙速,無工遲。我明年師出,挺乃度它歲運,何哉?」即詔繁畤令韋懷質馳按。懷質還劾:「挺在幽州,日置酒,弗憂職,不前視渠長利,即造船行粟,綿八百里,乃悟非是,欲進則不得,還且水涸。六師所須,恐不如陛下之素。」帝怒,遣將少監李道裕代之。敕治書侍御史唐臨馳傳,械挺赴洛陽,廢為民,使白衣從。   帝破蓋牟城,詔挺將兵鎮守,示復用。城與賊新城接,日夜轉斗無休時。挺以失職,內不平,作書謝所善公孫常。常,善數者也,以他事系,投繯死。索橐中得挺書,言所屯危蹙,意怨望,貶象州刺史。歲余卒,年五十八。   子待價、萬石。   待價,初為左千牛備身,永徽中,江夏王道宗得罪,待價以婿貶盧龍府果毅。時將軍辛文陵招慰高麗,次吐護真水,為虜所襲,待價與中郎將薛仁貴率所部兵殺之,文陵亦苦戰,遂免。待價重創,矢著左足,隱不言,卒以疾免。起為蘭州刺史。吐蕃盜邊,高宗以沛王賢為涼州大都督,而待價為司馬。俄遷肅州刺史,以功召拜右武衛將軍。儀鳳三年,吐蕃復入寇,以待價檢校涼州都督,兼知鎮守兵馬事。召還,封扶陽侯。武後臨朝,攝司空,護營乾陵,改天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待價起武力,典選無銓總才,故朝野共蚩薄之。俄為燕然道行軍大總管,御突厥。逾年還,拜文昌右相、同鳳閣鸞台三品。不自安,累表辭職,不聽。且請盡力行陣,許之,於是拜安息道行軍大總管,督三十六總管以討吐蕃,進爵公。軍至寅識迦河,與吐蕃合戰,勝負略相當。會其副閻溫古逗留,又天大寒,待價不善撫御,師人多死,餉道乏,乃旋師頓高昌。後大怒,斬溫古,流待價繡州,卒。   曾孫武。武少孤。年十一,廕補右千牛,累遷長安丞。德宗幸梁州,委妻子奔行在,除殿中侍御史。戶部侍郎元琇為水陸轉運使,表武以倉部員外郎充判官。謀不用,杜門數月而琇敗。轉刑部員外郎。是時,帝以反正告郊廟,大兵後,典章苟完,執事者時時咨武。武酌宜約用,得禮之衷,群司奉焉。後為絳州刺史,鑿汾水灌田萬三千餘頃,璽書勞勉。憲宗時,入為京兆尹,護治豐陵,未成,卒,贈吏部尚書。   萬石,頗涉學,善音律。上元中,遷累太常少卿。當時郊廟燕會樂曲,皆萬石與太史令姚元辯增損之,號任職。始,萬石奏「太樂博士弟子遭喪者,先無它業,請以卒哭追集」。侍御史劉思立劾奏萬石曰:「移風易俗,莫善於樂;睦親化人,莫善於孝。所以三年之禮,天下通喪。今遣音聲人釋服為樂,帶絰治音,豈以小人不能執禮,遂欲約為非法?萬石官太常,首紊風化,請付吏論罪。」高宗方委任萬石,罷其奏。後知吏部選事,卒於官。   贊曰:王者用人非難,盡其才之為難。觀太宗之責任也,謀斯從,言斯聽,才斯奮,洞然不疑,故人臣未始遺力,天子高拱操成功,致太平矣。始皆奮亡命布衣,嬪然列置上袞。薛收雖早夭,帝本以中書令待之。御臣之方,顧不善哉!挺晚節流落,蓋有致而然。 列傳第二十四 二李戴劉崔   李綱,字文紀,觀州蓨人。少慷慨,尚風節。始名瑗,慕張綱為人 ,改焉。仕周為齊王憲參軍事。宣帝將殺憲,召僚屬誣左其罪,綱矢死無橈辭。及憲誅,露車載屍,故吏奔匿,綱撫棺號慟,為瘞訖,乃去。   事隋為太子洗馬。太子勇宴宮臣,左庶子唐令則奏琵琶,又歌《武媚娘曲》。綱曰:「令則官調護,乃自比倡優,進淫聲,惑視聽,誠使上聞之,豈不為殿下累乎?臣請正其罪。」勇曰:「置之,我欲為樂耳!」後勇廢,文帝切讓,官屬無敢對,綱獨曰:「陛下不素教,故太子至此。太子資中人,得賢者輔而善,得不肖導而惡,奈何歌舞鷹犬纖兒使日侍側?何特太子罪邪?」帝曰:「以汝為洗馬,何不擇人?」綱曰:「臣非東宮得言者。」帝曰:「朕過矣!」擢尚書右丞。時楊素、蘇威用事,綱據正不詭迎隨,素等多憾。會大將軍劉方討林邑,素言林邑多珍貲,非綱不可任,遂署行軍司馬。方揣素指,數危辱之,幾殆。軍還,不得調。稍除齊王府司馬。復詔出南海,應接林邑。久不召,乃身入奏。威劾綱擅去所部,以屬吏。會赦免,屏居鄠。大業末,賊帥何潘仁劫為長史。   高祖平京師,綱上謁,授丞相府司錄參軍,封新昌縣公,領選舉。受禪,拜禮部尚書兼太子詹事。齊王元吉為并州總管,縱左右攘奪,民愁苦,宇文歆諫,不聽,騰狀顯言,王坐免。俄而復留,下危惴。劉武周入太原,元吉懼,棄軍奔京師,并州陷。帝怒,謂綱曰:「王年少,不習事,故以歆及竇誕佐之。太原,興王地,兵十萬,粟支十年,奈何一旦棄去?歆建此計,我當斬於軍。」綱曰:「王過惡,誕養成之。歆事王淺,有闕必諍。今賴歆計,使陛下不失愛子,且有功,又可加罪乎?」翼日,帝悟,引綱升御榻,勞曰:「卿不言,我幾濫罰。」於是釋歆,然猶貸誕也。帝以舞工安叱奴為散騎常侍,綱諫曰:「周家均工樂胥不得預士伍,雖復妙如師襄,才如子野,皆繼世不易業。故魏武使禰衡擊鼓,衡先解朝衣,曰:『不敢以先王法服為伶人衣。』齊高緯封曹妙達為王,以安馬駒開府,有國家者,可為鑒戒。今新造天下,開太平之基,功臣賞未及遍,高才猶伏草茅,而先令舞胡鳴玉曳組,位五品,趨丹地,殆非創業垂統、貽子孫之道也。」帝不納。   綱在東宮,太子建成尤加禮,嘗游溫湯,綱疾不從。有進魚者,太子使膾之,唐儉、趙元楷自言其能。太子曰:「操刀膾鯉和鼎味,公等善之。若弼諧審諭,固屬綱矣。」遣使賜絹二百匹。後太子浸狎亡賴,猜間朝廷,綱頻諫不見聽,遂乞骸骨。帝罵曰:「卿為潘仁長史,而羞朕尚書邪?」綱頓首曰:「潘仁,賊也,志殘殺,然每諫輒止,為其長史,故無愧。陛下功成,厚自伐,臣言如持水內石,敢久為尚書乎?且臣事東宮,東宮又與臣忤,是以上印綬。」帝謝曰:「知公直士,幸卒輔吾兒。」乃拜太子少保,尚書、詹事如故。綱上書太子曰:「綱老矣,幸未就木,備位保傅,冀得效愚鄙。日殿下飲酒過量,非養生之道。凡為人子,務孝謹,以慰上心,不宜聽受邪說,與朝廷生槊間。」太子覽書不懌,所為益縱。綱悒悒不自賴,固請老,優詔解尚書。帝以綱隋名臣,手敕未嘗名。   貞觀四年,復為少師。以足疾賜步輿,聽乘至閤,問以政事。詣東宮,太子承乾為拜,每聽政,必詔綱與房玄齡、王珪侍坐。嘗言曰:「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古人為難,綱以為易!」故發言陳事,毅然不可奪。及疾,帝遣玄齡至家存問。明年卒,年八十五,贈開府儀同三司,謚曰貞,太子為立碑。   初,齊王憲女嫠居,綱厚恤之。及卒,女被發號哭,如喪其親然。綱在隋,宦不進,筮之得《鼎》。筮人曰:「君當為卿輔,然待易姓乃如志。仕不知退,折足為敗。」故綱雖顯於唐,數稱疾辭位雲。孫安仁、安靜。   安仁,永徽中為太子左庶子,太子忠廢還邸,寮屬奔散,獨安仁泣拜而去。終恆州刺史。安靜,天授中為右衛將軍。武氏革命,群臣皆勸進,安靜獨無所請。及收系獄,來俊臣問狀,安靜曰:「正以我唐舊臣,殺之可也。若詰其狀,吾誰欺?」俊臣誣殺之。會昌中,錄忠臣後,訪子孫已絕,乃贈安靜太子少師。自綱五世同居,安仁、安靜復以義烈聞,世稱李氏不衰。   李大亮,京兆涇陽人。祖琰,為魏度支尚書。大亮有文武才略,隋末,署龐玉行軍兵曹。李密寇東都,玉戰敗,大亮被禽。賊將張弼異之,就執百餘人皆死,獨釋大亮,引與語,遂定交。   高祖入關,大亮自歸,授土門令。方歲饑,境多盜賊。大亮招亡散,撫貧瘠,賣所乘馬,稍稍資業之,勸墾田,歲大熟。間出擊盜,所至輒平。秦王行北境,下書獎勞,賜馬五乘,帛五十段。頃之,胡賊大至,大亮度不能拒,乃單馬詣營說豪帥,為分別禍福,賊眾感服,遂相率降。大亮殺所乘馬與之食,至步而返。帝聞之悅,擢金州總管府司馬。王弘烈據襄陽,詔大亮安撫樊、鄧,因圖之,進擊,下十餘城。遷安州刺史。復使徇廣州,至九江,會輔公祏反,以計禽其將張善安。公祏方圍猷州,刺史左難當固守,大亮率兵擊走之。遷越州都督。   貞觀初,徙交州,封武陽縣男。召授太府卿,復出涼州都督。嘗有台使見名鷹,諷大亮獻之。大亮密表曰:「陛下絕畋獵久矣,而使者求鷹。信陛下意邪,乃乖昔旨;如其擅求,是使非其才。」太宗報書曰:「有臣如此,朕何憂!古人以一言之重訂千金,今賜胡瓶一,雖亡千鎰,乃朕所自御。」又賜荀悅《漢紀》,曰:「悅論議深博,極為政之體,公宜繹味之。」時突厥亡,帝遂欲懷四夷,諸部降者,人賜袍一領、帛五匹,首領拜將軍、中郎將,列五品者贏百員。又置降胡河南。詔大亮為西北道安撫大使,使以綏大度設、拓設、泥熟特勒及七姓種落之未附者,峙糧磧口賑其饑。大亮上言:「臣聞欲綏遠者必自近。中國,天下本根,四夷猶枝葉也。殘本根,厚枝葉,而曰求安,未之有也。屬者突厥傾國入朝,陛下不即俘江淮變其俗,而加賜物帛,悉官之,引處內地,豈久安計哉?今伊吾雖臣,遠在荒鹵。臣以為諸稱籓請附者,宜羈縻受之,使居塞外,畏威懷德,永為籓臣。謂之荒服者,故臣而不內,所謂行虛惠,收實福。河西積困夷狄,州縣蕭條,加因隋亂,殘耗已甚。臣愚願停招慰,省勞役,使邊人得就農畝,此中國利也。」帝納其計。   八年,為劍南道巡省大使。會討吐谷渾,為河東道行軍總管,與李靖俱出北道,涉青海,觀河源,與虜遇蜀渾山,大戰,破之,俘其名王,獲雜畜數萬,進爵為公。拜右衛大將軍。晉王為皇太子,詔大亮兼右衛率,又兼工部尚書,身三職,宿衛兩宮。每番直,常假寐。帝勞曰:「公在,我得酣臥。」   十八年,幸洛陽,詔副房玄齡居守。玄齡稱「有王陵、周勃節,可倚大事」。俄寢疾,帝親和藥,驛賜之。臨終,表請罷遼東役;又言京師宗廟所在,願以關中為意。就稿,歎曰:「吾聞男子不死婦人手!」命屏左右,言終卒,年五十九。將斂,家無珠玉為含,惟貯米五斛、布三十端。帝哭為慟。贈兵部尚書、秦州都督,謚曰懿,陪葬昭陵。   大亮性忠謹,外若不能言,而內剛烈,不可干非其義。對天子爭是非,無回撓。至妻子未始見惰容,事兄嫂以禮聞。位通顯,居陋狹甚。在越州寫書數百卷,及去,留都督署。初,破公祏,以功賜奴婢百口,謂曰:「而曹皆衣冠子女,不幸破亡,吾何忍錄而為隸乎?」縱遣之。高祖聞,咨美,更賜俚婢二十。後破吐谷渾,復賜奴婢百五十口,悉以遺親戚。葬宗族無後者三十餘柩,貲襚加焉。嘗以張弼脫其死,及貴,念有以報之。時弼為將作丞,匿不見,大亮求之不能得。一日,識諸塗,持弼泣,悉推家財與之,弼拒不受。乃言於帝曰:「臣及事陛下,張弼力也,願悉臣官爵授之。」帝為遷弼中郎將、代州都督。世皆賢大亮能報,而多弼不自伐也。歿後,所育孤姓為大亮行服如所親者十餘人。   兄子道裕,貞觀末為將作匠。有告張亮反者,詔百官議。皆言亮當誅,獨道裕謂反形未具。帝怒不暇省,斬之。歲余,刑部侍郎缺,宰相屢進名,不可。帝曰:「朕得之矣。是嘗議張亮者,朕時雖不從,今尚悔之。」遂命道裕。終大理卿。   大亮族孫迥秀。迥秀,字茂之。及進士第,又中英才傑出科。調相州參軍事。累轉考功員外郎。武後愛其材,遷鳳閣舍人。大足初,檢校夏官侍郎,仍領選,銓汰文武,號稱職,進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張易之兄弟貴驕,因橈意諧媚,士論頓減。俄坐贓貶廬州刺史。易之誅,貶衡州長史。中宗即位,召授將作少監。累遷鴻臚卿、脩文館學士。出朔方道行軍大總管,還拜兵部尚書。卒,年五十,贈侍中。迥秀少聰悟,多通賓客。喜飲酒,雖多不亂,當時稱其風流。母少賤,妻嘗詈媵婢,母聞不樂,迥秀即出其妻。或問之,答曰:「娶婦要欲事姑,苟違顏色,何可留?」武後嘗遣內人候其母,或迎置宮中。後所居堂產芝草,犬乳鄰貓,中宗以為孝感,旌大門閭。子齊損,開元中以謀逆誅。   戴胄,字玄胤,相州安陽人。性堅正,干局明強,善簿最。隋末,為門下錄事,納言蘇威、黃門侍郎裴矩厚禮之。為越王侗給事郎。王世充謀篡,胄說曰:「君臣大分均父子,休戚同之。公當社稷之任,與存與亡,正在今日。願尊輔王室,擬伊、周以幸天下。」世充詭曰:「善。」俄肋九錫,胄又切諫,不納。出為鄭州長史,使與王行本守武牢。秦王攻拔之,引為府士曹參軍,封武昌縣男。大理少卿缺,太宗曰:「大理,人命所繫,胄清直,其人哉。」即日命胄。長孫無忌被召,不解佩刀入東上閤。尚書右僕射封德彝論監門校尉不覺,罪當死,無忌贖。胄曰:「校尉與無忌罪均,臣子於尊極不稱誤。法著:御湯劑、飲食、舟船,雖誤皆死。陛下錄無忌功,原之可也。若罰無忌,殺校尉,不可謂刑。」帝曰:「法為天下公,朕安得阿親戚!」詔復議,德彝固執,帝將可。胄曰:「不然。校尉緣無忌以致罪,法當輕;若皆誤,不得獨死。」繇是與校尉皆免。   時選者盛集,有詭資廕冒牒取調者,詔許自首;不首,罪當死。俄有詐得者,獄具,胄以法當流。帝曰:「朕詔不首者死,而今當流,是示天下不以信,卿賣獄邪?」胄曰:「陛下登殺之,非臣所及。既屬臣,敢虧法乎?」帝曰:「卿自守法,而使我失信,奈何?」胄曰:「法者,布大信於人;言乃一時喜怒所發。陛下以一朝忿,將殺之,既知不可而寘於法,此忍小忿、存大信也。若阿忿違信,臣為陛下惜之。」帝大感寤,從其言。胄犯顏據正,數查,參處法意,至析秋毫,隨類指擿,言若泉湧,帝益重之。遷尚書左丞。矜其貧,特詔賜錢十萬。會僕射蕭瑀免,封德彝卒,帝謂胄曰:「尚書總國綱維,失一事,天下有受其弊者。今以令、僕委卿,宜副朕舉。」胄明敏,長於操決,無宿疑。議者美其振職,謂武德以來殆無其輩。復拜諫議大夫,與魏征更日供奉。進民部尚書。杜如晦遺言,請以選舉委胄,由是檢校吏部尚書。然好抑文雅,獎法吏,時以寡學為訾。   貞觀四年,以本官參豫朝政,進爵郡公。帝將脩復洛陽宮,胄上疏諫曰:「比關中、河外置軍圍,強夫富室悉為兵,九成之役又興,司農、將作見丁無幾。大亂之後,戶口單破,一人就役,舉室捐業。籍軍者督戎仗,課役者責糧繼,竭貲經紀,猶不能濟。七月以來,霖潦未止,濱河南北,田正洿下,年之有亡未可知。壯者盡行,賦調不給,則帑藏虛矣。今宮殿足庇風雨、容羽衛,數年後成,猶不謂晚,何憚而遽自生勞擾邪?」帝覽奏,罷役。胄所敷內,緣政得失,鹹有可觀。奏已,即削稿,秘外莫知。帝嘗謂左右曰:「胄於我非肺腑親,然事之機切無不聞,惟其忠概所激耳。」   七年,卒,帝為舉哀,贈尚書右僕射,追封道國公,謚曰忠;以第捨陋不容祭,詔有司為立廟。聘其女為道王妃。房玄齡、魏征與胄善,每至生平故處,輒流涕。   胄無子,以兄子至德為後。   至德,乾封中累遷西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閱十數年,父子繼為宰相,世詫其榮。高宗嘗為飛白書賜侍臣,賜至德曰:「泛洪源,俟舟楫」,郝處俊曰:「飛九霄,假六翮」,李敬玄曰「資啟沃,罄丹誠」,崔知悌曰「竭忠節,贊皇猷」,皆見意於辭雲。遷尚書右僕射。時劉仁軌為左,人有所訴,率優容之;至德乃詰究本末,理直者密為奏,終不顯私恩。由是,當時多稱仁軌者,號仁軌為「解事僕射」。嘗更日聽訟,有嫗詣省,至德已收牒,嫗乃復取,曰:「初以為解事僕射,今乃非是。」至德笑還之。人伏其長者。或以問,至德答曰:「慶賞刑罰,人主之柄,為臣豈得與人主爭也!」帝知,歎美之。儀鳳四年卒,詔百官哭其第。贈開府儀同三司、并州大都督,謚曰恭。   劉洎,字思道,荊州江陵人。初為蕭銑黃門侍郎,南略地嶺表,下五十城,未還而銑敗,遂以城自歸,授南康州都督府長史。   貞觀七年,擢給事中,封清苑縣男,轉治書侍御史。於時,尚書省詔敕稽壅,按成復下,彌年不能決。洎言:「尚書,萬機本,貞觀初未有令、僕,職並務繁,左丞戴胄、右丞魏征,應事彈舉,無所回橈,百司震肅不敢懈。比者勳親在位,品非其任,功勢相傾,雖欲自強,先懼囂謗。故郎中嘿奪,惟事咨稟;尚書依違,不得專裁。管轄玩弛,綱紀不振。今宜精選左右丞、兩司郎中,使皆得人,非惟救曠滯之弊,固當矯拂趨競也。」未幾,拜尚書右丞。洎健於職,於是尚書復治如征時。累加銀青光祿大夫、散騎常侍,攝黃門侍郎。   太宗好持論,與公卿言古今事,必往復難詰、究臧否。洎諫曰:「帝王之與臣庶,聖哲之與庸愚,等級遼絕,勢不倫擬。故課愚對聖,持卑抗尊,雖思自強,不可得已。陛下降慈旨,假柔顏,虛心聽納,猶恐群臣惴縮不敢進。況以神機天辯,飾辭援古而迮其議哉!夫天以無言為尊,聖以不言為德,皆弗欲煩也。且多記損心,多語耗氣,心氣內損,形神外勞,初雖無覺,久且為弊。且今之雍平,陛下力行所至耳。欲其長久,匪由辯博,但當忘愛憎,慎取捨,若貞觀初可矣!」手詔答曰:「非慮無以臨下,非言無以述慮。雖然,驕人輕物,恐由榷論致之。若形神心氣,不為勞也。」   皇太子初立,洎謂宜尊賢重道,上書曰:「太子宗祧是系,善惡之習,興亡在焉。弗勤於始,將悔於末。故晁錯上書,令通政術;賈誼奏計,務知禮教。今太子孝友仁愛,挺自天姿,然春秋鼎盛,學當有漸。以陛下多才多藝,尚垂精厲志,以博異聞,而太子優遊,坐棄白日。陛下每退朝,引見群臣,訪以今古,咨以得失;而太子處內,不接正人,不聞正論,臣所未諭。古者,問安而退,以廣敬也;異宮而處,以遠嫌也。間者,太子一入侍,逾句不出,師傅寮采,具員而已,非所謂愛之也。臣愚以為授以良書,娛以佳賓,使耳所未聞,睹所未見,儲德愈光,群生之福也。」帝於是敕洎與岑文本、馬周遞日直東宮。帝嘗怒苑西監穆裕,有詔斬朝堂,皇太子驟諫。帝喜曰:「朕始得魏征,朝夕進諫。征亡,劉洎、岑文本、馬周、褚遂良繼之。兒在吾膝前,見朕悅諫熟矣,故有今日言也。誠習以性成哉!」稍遷侍中。帝忽謂群臣曰:「朕今欲聞己過,卿等為朕言之。」長孫無忌、李勣、楊師道同辭對曰:「陛下以盛德致太平,臣等愚不見其過。」洎曰:「然頃上書有不稱旨,或面窮詰,無不羞汗,恐非所以進言者路。」帝曰:「卿言善,朕能改之。」   及征遼東,詔兼太子左庶子、檢校民部尚書,輔皇太子監國。帝曰:「以卿輔太子,社稷安危在焉,宜識朕意。」洎曰:「願無憂!即大臣有罪,臣謹按法誅之。」帝怪其語謬,戒曰:「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卿性疏而果,恐以此敗。」洎與褚遂良不相中。帝還,不豫,洎與馬周入候,出見遂良,泣曰:「上體患癰,殊可懼!」遂良即誣奏「洎曰:國家不足慮,正當輔少主行伊、霍事,大臣有異者,誅之。」帝愈,召洎問狀,洎引馬周為左。遂良執不已,帝惑之,乃賜死。方死時,索筆牘,欲自言,有司不敢與。帝后知之,有司皆得罪。顯慶中,其子弘業詣闕訴遂良譖死狀,李義府右之。高宗問近臣,給事中樂彥瑋曰:「辨之,是暴先帝過刑。」事寢。文明初,詔復官爵。   彥瑋,字德珪,長安人。麟德元年,以西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數月,罷為大司憲。卒,贈齊州都督。   贊曰:「劉洎之才之烈,《易》所謂「王臣蹇蹇」者。然性剛疏,輔太子,欲身任安危,以言掩其眾,為媢忌所乘,卒陷罪誅。嗚呼!以太宗之明,蔽於所忿,洎之忠不能自申於上,況其下哉?古人以言為戒,可不慎歟!   崔仁師,定州安喜人。武德初擢制舉,調管州錄事參軍。陳叔達薦仁師才任史官,遷右武衛錄事參軍,與脩梁、魏史。貞觀初,改殿中侍御史。時青州有男子謀逆,有司捕支黨,累系填獄,詔仁師按覆。始至,悉去囚械,為具食,飲湯瀋,以情訊之,坐止魁惡十餘人,它悉原縱。大理少卿孫伏伽謂曰:「原雪者眾,誰肯讓死?就決而事變,奈何?」仁師曰:「治獄主仁恕,故諺稱『殺人刖足,亦皆有禮』。豈有知枉不申,為身謀哉?使吾以一介易十囚命,固吾願也!」及敕使覆訊,諸囚鹹叩頭曰:「崔公仁恕,必無枉者。」舉無異辭。由是知名。遷度支郎中。嘗口陳移用費數千名,太宗怪之,詔黃門侍郎杜正倫持簿,使仁師對唱,無一謬。帝奇之。時校書郎王玄度注《尚書》、《毛詩》,抵孔、鄭舊學,請遂廢。詔諸儒大議,博士以下不能詰。河間王孝恭請與孔、鄭並行,仁師以玄度不經,條不合大義者奏之。玄度報罷。   遷給事中。時有司以律「反逆者緣坐兄弟沒官」為輕,詔八坐議。鹹言漢、魏、晉謀反夷三族,請改從死。仁師曰:「父子天屬,足累其心,此而不恤,何愛兄弟?」房玄齡曰:「祖有廕孫義,則孫祖親重,而兄弟屬輕。今應重者流而輕者死,非用刑意。」遂不改。   後密請魏王為太子,失帝旨,左遷鴻臚少卿。稍進民部侍郎。及征遼東,副韋挺知海運,又別知河南漕事。仁師以漕路回遠,恐所輸不時至,以便宜發近海租賦餉軍。坐運卒亡命不以聞,除名。帝還至中山,起為中書舍人、檢校刑部侍郎。幸翠微宮,上《清暑賦》以諷。帝稱善,賜帛五十段。二十二年,遷中書侍郎,參知機務,被遇尤渥。中書令褚遂良忌之,會有伏閤訴者,仁師不時上,帝大怒,流連州。永徽初,授簡州刺史,卒。   子挹,挹子湜。湜字澄瀾。少以文詞稱。第進士,擢累左補闕,稍遷考功員外郎。時桓彥范等當國,畏武三思槊構,引湜使陰汋其奸。中宗稍疏功臣,三思日益寵,湜反以彥范等計告三思,驟遷中書舍人。彥范等被徙,又說三思速殺之以絕人望。三思問誰可使者,乃進其外兄周利貞。利貞往,彥范等皆死。擢利貞御史中丞。湜附托昭容上官氏,數與宣淫於外。景龍二年,遷兵部侍郎,而挹為禮部侍郎。武德以來,父子同為侍郎,惟挹、湜雲。俄拜中書侍郎、檢校吏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鄭愔同典選。納賂遺,銓品無序,為御史李尚隱劾奏,貶江州司馬。上官與安樂公主從中申護之,改襄州刺史。未幾,入為尚書左丞。韋氏稱制,復以吏部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睿宗立,出為華州刺史。俄除太子詹事。   初,湜建言山南可引丹水通漕至商州,自商鑱山出石門,抵北藍田,可通挽道。中宗以湜充使,開大昌關,役徒數萬,死者十五。禁舊道不得行,而新道為夏潦奔豗,數摧壓不通。至是論功,加銀青光祿大夫。景雲中,太平公主引為同中書門下三品。進拜中書公。時挹以戶部尚書得謝,而性貪,數為人請托以干湜。湜多不從,由是父子相失。   玄宗在東宮,數至其第申款密。湜陰附主,時人危之,為寒毛。門下客獻《海鷗賦》以諷,湜稱善而不自悛。帝將誅蕭至忠等,召湜示腹心。弟澄諫曰:「上有所問,慎無隱。」湜不從。及見,對問失旨。至忠等誅,湜徙嶺外。時雍州長史李晉亦坐誅,歎曰:「此本湜謀,今我死而湜生,何也?」又宮人元稱嘗與湜謀進■於帝。追及荊州賜死,年四十三。   初,在襄州,與譙王數相問遺。王敗,湜當死,賴劉幽求、張說護免。及為宰相,陷幽求嶺表,密諷廣州都督周利貞殺之,不克。又與太平公主逐張說。其猜毒詭險殆天性,雖蠆虺不若也。   與弟液、澄、從兄蒞並以文翰居要官。每宴私,自比東晉王、謝。嘗曰:「吾一門入仕,歷官未嘗不為第一。丈夫當先據要路以制人,豈能默默受制於人哉!」故進趣不已,至於敗。湜執政時,年三十八,嘗暮出端門,緩轡諷詩。張說見之,歎曰:「文與位固可致,其年不可及也。」   液字潤甫,尤工五言詩,湜歎,因字呼曰:「海子,我家龜龍也!」官至殿中侍御史。坐湜當流,亡命郢州,作《幽徵賦》以見意,詞甚典麗。遇赦還,卒。子論,有吏干,乾元中為州刺史,以治行稱。大歷末,遷同州刺史,為黜陟使庾何所按,議者不直何,故復用為衢州刺史。德宗以舊族耆年,擢大理卿,卒。   澄本名滌,玄宗改焉。帝在籓,與同裡居。出潞州,賓友餞者止國門,而澄獨從至華。及即位,寵暱甚。湜既誅,帝仍念之,用為秘書監。開元二年,欲贈其父挹吏部尚書,宰相持不可,遂用四品禮葬,贈和州刺史。澄侍左右,與諸王不讓席坐,性滑稽善辯,帝恐漏禁中語,以「慎密」字親署笏端。累遷金紫光祿大夫,封安喜縣子。卒,贈兗州刺史。 列傳第二十五 陳楊封裴宇文鄭權閻蔣姜張   陳叔達,字子聰,陳宣帝子也。少封義陽王,歷丹楊尹、都官尚書。入隋,久不試。大業中 ,授內史舍人,出為絳郡通守。高祖西師,以郡聽命,授丞相府主簿,封漢東郡公。與溫大雅同管機秘,方禪代時,書冊誥詔,皆其筆也。武德初,授黃門侍郎,判納言,封江國公。   叔達明辯,善為容,每占奏,縉紳屬目。江左士客長安,或汨滯,多薦諸朝。嘗賜食,得蒲萄,不舉,帝問之,對曰:「臣母病渴,求不能致,願歸奉之。」帝流涕曰:「卿有母遺乎?」因賜之,又賚物百段。貞觀初,與蕭瑀爭殿中,坐忿誶不恭,免官。未幾,居母喪,又有疾,太宗憂之,遣使禁卻吊者。喪除,為遂州都督,病不拜。頃之,擢禮部尚書。始,太子建成等鬩間太宗,帝惑之,叔達極意救辯,至是謂曰:「武德內難,卿有讜言,故以此報。」叔達謝曰:「豈獨為陛下,乃社稷計耳。」後閨薄汗漫,為有司露劾,帝以名臣為護掩,授散秩歸第。卒,謚曰繆。久之,贈戶部尚書,更謚曰忠。   楊恭仁,隋觀王雄子也。仁壽中,累遷甘州刺史,臨事不苛細,徼人安之。文帝謂雄曰:「匪特朕得人,乃卿善教子矣。」大業初,轉吏部侍郎。楊玄感叛,詔率兵經略,與玄感戰破陵,敗之。遂與屈突通追獲賊。煬帝召見曰:「比聞與賊戰尤力,向但知卿奉法,而乃勇決如此,朕用自愧。」蘇威曰:「仁者必有勇,殆謂此邪。」時威及宇文述、裴蘊、裴矩參掌選事,皆受賕不法,恭仁素廉正,故惡之,出為河南道大使,使捕寇賊。至譙郡,為硃粲所敗,奔江都。宇文化及弒逆,署吏部尚書,為化及守魏縣。元寶藏執送京師,高祖素知之,授黃門侍郎,封觀國公。尋為涼州總管。   恭仁久乘邊,習種落情偽,悉心綏慰,由蔥嶺以東,皆奉貢贄。就加納言。突厥頡利率眾數萬獵其境,恭仁應機設拒,張疑屯虛幟示之,頡利懼而走。瓜州刺史賀拔行威叛,朝廷未即討。恭仁募趫蕩,倍道進,賊不虞其來,遂克二城。縱所俘還之,眾感悅,遂相與縛行威降。召拜吏部尚書,兼中書令,檢校涼州諸軍事。遷左衛大將軍。武德末,拜雍州牧、揚州大都督府長史。遷洛州都督。太宗勞謂曰:「洛陽要重,朕子弟不為少,恐非所任,故以委公。」   恭仁性沖厚,以禮自閒衛,未嘗與物忤,時人方漢石慶。既貴,不以勢尚人,故譽望益重。病,乞骸骨,詔以特進歸第。卒,贈潭州都督,陪葬昭陵,謚曰孝。   子思訓襲爵。顯慶中,歷右屯衛將軍。從高宗幸并州。右衛大將軍慕容寶節夜邀思訓與謀亂,思訓不敢對。寶節懼,毒酒以進,思訓死。妻訴之,流寶節嶺表,至龍門,追斬之。乃詔以寘毒人者重其法。   思訓孫睿交,尚長寧公主,豫誅張易之,賜實封五百戶。神龍中為秘書監,貶絳州別駕。   師道字景猷,恭仁弟。清警有才思。客洛陽,為王世充所拘,間歸高祖,授上儀同,為備身左右。尚桂陽公主,除吏部侍郎。改太常卿,封安德郡公。貞觀十年,拜侍中,參豫朝政,親遇隆渥。性周謹,未嘗語禁省事。嘗曰:「吾讀《孔光傳》,想其餘風,或庶幾雲。」太宗數訪群臣才行,師道雖有所推進,而乏甄品。久之,遷中書令。太子承乾得罪,詔與長孫無忌等雜治其獄。師道妻異姓子趙節與承乾通謀,乃微諷帝,欲活之。帝怒,罷為吏部尚書。師道起貴胄,四海人物,非所練悉,至銓署,專抑勢貴親黨以遠嫌,用人多違其才,不為時所稱。帝亦曰:「師道資性純淑,自應無過,而實怯懦,罕更事,緩急不得其力。」從征高麗,攝中書令。軍還,頗不職,改工部尚書,復為太常卿。   師道善草隸,工詩,每與有名士燕集,歌詠自適。帝見其詩,為擿諷嗟賞。後賜宴,帝曰:「聞公每酣賞,捉筆賦詩,如宿構者,試為朕為之。」師道再拜,少選輒成,無所竄定,一坐嗟伏。卒,贈吏部尚書、并州都督,謚曰懿,陪葬昭陵,詔為立碑。   子豫之,尚巢王元吉女壽春縣主。居母喪,與永嘉公主亂,為主婿竇奉節所殺。   執柔,恭仁從孫,歷地官尚書。武後母,即恭仁叔父達之女。及臨朝,武承嗣、攸寧相繼用事。後曰:「要欲我家及外氏常一人為宰相。」乃以執柔同中書門下三品。未幾,卒。   弟執一,亦以誅張易之功封河東郡公,累官右金吾衛大將軍。   始,雄在隋,以同姓貴;自武德後,恭仁兄弟名位益盛;又以武後外家尊寵,凡尚主者三人,女為王妃五人,贈皇后一人,三品以上者二十餘人。   封倫,字德彝,以字顯,觀州蓨人。祖隆,北齊太子太保。倫年方少,舅盧思道曰:「是兒識略過人,當自致卿相。」隋開皇末,江南亂,內史令楊素討之,署倫行軍記室。泊海上,素召計事,倫墜水,免,易衣以見,訖不言。久乃素知,問故,謝曰:「私事也,所不敢白。」素異其為,以從妹妻之。素營仁壽宮,表為土工監,規構鴻侈。宮成,文帝怒曰:「素殫百姓力,為吾掊怨天下。」素大懼。倫曰:「毋恐,皇后至,自當免。」明日,帝果勞素曰:「公知吾夫婦老,無以自娛樂,而盛飾此宮邪?」因大悅。素退問:「何料而知?」倫曰:「上節儉,故始見必怒。然雅聽後言。後,婦人,惟侈麗是好。後悅,則帝安矣。」素曰:「吾不及也。」素負才勢,多所凌藉,惟於倫降禮賞接,或與論天下事,袞袞不倦,每撫其床曰:「封郎終當據此。」薦之帝,擢內史舍人。   虞世基得幸煬帝,然不悉吏事,處可失宜。倫陰為裁畫,內以諂承主意,百官章奏若忤旨,則寢不聞;外以峻文繩天下,有功當賞,輒抑不行。由是世基之寵日隆,而隋政日壞矣。宇文化及亂,持帝出宮,使倫數帝罪,帝曰:「卿,士人,何至是!」倫羞縮去。化及署為內史令,從至聊城,知化及敗,及結士及,得出護餉道。化及死,遂與士及來降。高祖知其諧附逆黨,方切讓,使就捨。倫以秘策干帝,帝悅,更拜內史舍人。遷侍郎兼內史令。   秦王討王世充,命倫參謀軍事。時兵久不決,帝欲班師,王遣倫西見帝曰:「賊地雖多,羈縻不相使,所用命者洛陽爾,計窮力屈,死在旦暮。今解而西,則賊勢磐結,後難以圖。」帝納之。賊平,帝謂侍臣曰:「始議東討,時多沮解者,唯秦王謂必克,倫贊其行,雖張華葉策晉武,亦何以加於是!」封平原縣公,判天策府司馬。初,竇建德援洛,王將趣虎牢,倫與蕭瑀諫不可,至是入賀。王笑曰:「不用公言,今日幸而捷,豈智者千慮或有失乎?」倫謝素不及。頃之,突厥寇太原,且遣使和親。帝問計,群臣鹹請許之可紓戰。倫曰:「不然。彼有輕中國心,謂我不能戰,若乘其怠擊之,勢必勝,勝而後和,威德兩全。今雖不戰,後必復來。臣以為擊之便。」詔可。尋檢校吏部尚書,進封趙國公,徙密國。   太宗立,拜尚書右僕射,實封六百戶。始,倫之歸,蕭瑀數薦之。及是,瑀為左僕射,每議事,倫初堅定,至帝前輒變易,由是有隙。貞觀元年,遘疾,臥尚書省,帝親臨視,命尚輦送還第。卒,年六十,贈司空,謚曰明。   倫資險佞內狹,數刺人主意,陰導而陽合之。外謹順,居處衣服陋素,而交宮府,賄贈狼藉。然善矯飾,居之自如,人莫能探其膺肺。隱、刺之亂,數進忠策,太宗以為誠,橫賜累萬。又密言於高祖曰:「秦王恃功,頡頏太子下,若不早立,則亟圖之。」情白太子曰:「為四海不顧其親,乞羹者謂何?」及高祖議廢立,倫固諫止。當時語秘無知者,卒後,事浸聞。十七年,治書侍御史唐臨追劾奸狀,帝下其議百官。民部尚書唐儉等議:「倫寵極生前,而罪暴身後,所歷官不可盡奪,請還贈改謚,以懲憸壬。」有詔奪司空,削食封,改謚為繆。   子言道,尚淮南長公主,官至宋州刺史。   裴矩,字弘大,絳州聞喜人。父訥之,為齊太子舍人。矩在乳而孤,及長好學,有文藻智數。再補高平王文學。齊亡,不得調。隋高祖為定州總管,召補記室,以母憂去職。高祖已受禪,遷給事郎,奏舍人事。帝伐陳,為元帥記室。江左平,詔矩巡撫嶺南,未行,而高智慧等亂,道不通,帝難其遣,矩請速進,許之。次南康,得兵數千人。是時,俚帥王仲宣逼廣州,遣別將圍東衡州,矩與將軍鹿願赴之。賊立九壁,屯大庾嶺,矩進擊,破之。賊懼,釋東衡州之圍,據願長嶺,又擊破之,斬其帥。自南海趣廣州,仲宣懼,潰去。綏集二十餘州,承製署渠帥為刺史、縣令。還報,帝大悅,詔升殿勞苦之。拜開府,爵聞喜縣公,賜賚異等。遷累內史侍郎。時突厥強盛,都藍與突利構難,屢犯塞,詔太平公史萬歲為行軍總管,出定襄道,以矩為長史。破達頭可汗而萬歲誅,矩功不見錄。還為尚書左丞,遷吏部侍郎,名稱職。   煬帝時,西域諸國悉至張掖交市,帝令矩護視。矩知帝勤遠略,乃訪諸商胡國俗、山川險易,撰《西域圖記》三篇,合四十四國,凡裂三道:北道起伊吾,逕蒲類、鐵勒、突厥可汗廷,亂北流河至拂菻;中道起高昌、焉耆、龜茲、疏勒,逾蔥嶺,鏺汗、蘇對沙那、康、曹、何、大小安、穆諸國,至波斯;南道起鄯善、于闐、硃俱波、喝般陀,亦度蔥嶺,涉護密、吐火羅、挹怛、帆延、漕國,至北婆羅門。皆竟西海。諸國亦自有空道交通。既還,奏之。帝引內矩,問西方事,矩盛言:「胡多瑰怪名寶,俗土著,易併吞。」帝由是甘心四夷,委矩經略。再遷黃門侍郎,參豫朝政。   大業三年,帝有事恆山,西方來助祭者十餘國。矩遣人說高昌、伊吾等,啗以厚利,使入朝。帝西巡燕支山,高昌等二十七國謁道左,皆使佩金玉,服錦罽,奏樂歌舞,令士女盛飾縱觀,亙數十里,示中國強富。後遂破吐谷渾,拓地數千里,遣兵出戍,歲委輸巨億萬計。帝謂矩有綏懷略,擢銀青光祿大夫。帝在東都,矩以蠻夷朝貢踵至,諷帝悉召天下奇倡怪伎,大陳端門前,曳錦縠、珥金琲者十餘萬,百官都人列繒樓幔閣夾道,被服光麗。廛邸皆供帳,池酒林皪。譯長縱蠻夷與民貿易,所在令邀飲食,相娛樂。蠻夷嗟咨,謂中國為「仙晨帝所」。天子以為誠,謂宇文述、牛弘曰:「矩所建白,皆朕之志,要未發,矩輒先聞,非悉心奉國,疇能是邪?」又助城伊吾,脅處羅入朝。帝益喜,賜貂裘、西胡珍器。從帝巡塞北,幸啟民帳。時高麗遣使先在突厥,啟民引見帝。矩因奏言:「高麗本孤竹國,周以封箕子,漢分三郡,今乃不臣,先帝疾之,欲討久矣。方陛下時,安得不事?今其使朝突厥,及見啟民,舉國臣服,脅令入朝,可致也。請面詔其使,令歸語王,有如旅拒,方率突厥誅之。」帝納焉。高麗不聽命,征遼自此始。王師再臨遼,皆從,以勞加右光祿大夫。時綱紀汩振,宇文述、虞世基用事,官以賄遷,唯矩挺節無穢聲,世頗稱之。   矩以始畢可汗眾漸盛,建請以宗女嫁叱吉設,建為南面可汗,分其勢。叱吉不敢受。始畢聞之,稍怨望。矩又言:「突厥淳陋,易離間,但內多群胡教導之。臣聞史蜀胡悉尤有謀,幸於始畢,請殺之。」帝曰:「善。」矩因詭計召胡悉受賜,斬馬邑下,報始畢曰:「史蜀胡悉背可汗,我所共惡,今既誅之。」始畢知狀,由是不朝。後帝北巡,始畢率騎十萬圍帝雁門,詔矩與虞世基宿朝堂待顧問。圍解,從幸江都宮。時盜賊蜂結,郡縣上奏不可計,矩言於帝。帝怒,遣詣京師,以疾解。俄而高祖入關,帝令虞世基問方略,矩曰:「唯願陛下亟西,天下定矣。」   矩性勤謹,未嘗忤物,見天下方亂,其待遇士尤厚,雖廝役皆得其歡。是時,衛兵數逃去,帝憂之,以問矩。矩曰:「今乘輿淹狩已二年,諸驍果皆無家,人無匹合,則不久安,臣請皆聽納室。」帝笑曰:「公定多智。」因詔矩盡召江都女子、孀家,恣將士所欲,即配之,人情翕然相悅,曰:「裴公惠也!」宇文化及亂,眾劫矩。賊皆曰:「裴黃門無豫也。」既而眾以秦王子浩為帝,詔矩為侍內,隨而北。化及僭位,署矩尚書右僕射,為河北道安撫大使。又為竇建德所獲,建德以矩隋舊臣,遇之厚。建德起群盜,非有君臣制度,矩為略制朝儀,不閱月,憲章擬王者,建德尊禮之。建德敗,來朝,擢殿中侍御史,爵安邑縣公。累遷太子詹事、檢校侍中。時突厥數盜邊,高祖遣使約西突厥連和,突厥因請婚。帝曰:「彼勢與我絕,緩急不為用,奈何?」矩曰:「然北虜方熾,歲苦邊,若權順許,以示外援,須我完實更議之。」帝然其計。隱太子敗,餘黨保宮城不解。秦王遣矩諭之,乃聽命。遷民部尚書。   太宗即位,疾貪吏,欲痛懲乂之,乃間遣人遺諸曹,一史受饋縑,帝怒,詔殺之。矩曰:「吏受賕,死固宜。然陛下以計紿之,因即行法,所謂罔人以罪,非道之以德之誼。」帝悅,為群臣言之,曰:「矩遂能廷爭,不面從,物物若此,天下有不治哉?」年八十,精明不忘,多識故事,見重於時。貞觀元年卒,贈絳州刺史,謚曰敬。   宇文士及,字仁人,京兆長安人。父述,為隋右衛大將軍。開皇末,以述勳封新城縣公。文帝引入臥內,與語,奇之。詔尚煬帝女南陽公主,為尚輦奉御,從幸江都,以父喪免,起為鴻臚少卿。其兄化及謀弒逆,以主婿忌之,弗告。已弒帝,乃封蜀王。   初,士及為奉御,而高祖任殿中少監,雅自款結。及從化及至黎陽,帝手書召之。士及亦遣家童間道走長安,通諄勤,且獻金鐶。帝悅曰:「我嘗與士及共事,今以此獻,是將來矣。」化及兵日蹙,士及勸歸命,不從,乃與封倫詭求督餉。俄而化及敗,於是濟北豪傑謀起齊兵擊竇建德以收河北,觀形勢,士及不納,與倫等自歸。帝讓之曰:「汝兄弟率思歸之人為入關計,爾得時,我父子,尚肯相假乎?今欲何地自處?」士及謝曰:「臣罪當死,但臣往在涿郡,嘗與陛下夜論世事,頃又奉所獻,冀以此贖罪。」帝笑謂裴寂曰:「彼與我論天下事,逮今六七年,公等皆在其後。」時士及女弟為昭儀,有寵,由是見親禮,授上儀同。從秦王平宋金剛,錄功,復隋舊封,以宗室女妻之,遷王府驃騎將軍。從討王世充等,進爵郢國公。武德八年,權檢校侍中,兼太子詹事。王即位,拜中書令,真食益州七百戶,以本官檢校涼州都督。時突厥數入寇,士及欲立威以鎮耀邊鄙,每出入,盛陳兵衛,又痛折節下士。或告其反,訊無狀,召為殿中監,以疾改蒲州刺史。政尚寬簡,人皆宜之。擢右衛大將軍。太宗延入閤語,或至夜分出,遇休沐,往往馳召。士及益自謹,其妻嘗問遽召何所事,士及卒不對。帝嘗玩禁中樹曰:「此嘉木也!」士及從旁美歎。帝正色曰:「魏征常勸我遠佞人,不識佞人為誰,乃今信然。」謝曰:「南衙群臣面折廷爭,陛下不得舉手。今臣幸在左右,不少有將順,雖貴為天子,亦何聊?」帝意解。又嘗割肉,以餅拭手,帝屢目,陽若不省,徐啗之。其機悟率類此。後以雅舊,別封一子新城縣公。久之,復為殿中監。卒,贈左衛大將軍、涼州都督,陪葬昭陵。士及撫幼弟、孤兄子,以友睦稱。好周恤親戚故人,然過自奉養,服玩食飲必極豐侈。有司謚曰恭,黃門侍郎劉洎曰:「士及居家侈肆,不可謂恭。」乃改曰縱。   贊曰:封倫、裴矩,其奸足以亡隋,其知反以佐唐,何哉?惟奸人多才能,與時而成敗也。妖禽孽狐,當晝則伏自如,得夜乃為之祥。若倫偽行匿情,死乃暴聞,免兩觀之誅,幸矣。太宗知士及之佞,為游言自解,亦不能斥。彼中材之主,求不惑於佞,難哉!   鄭善果,鄭州滎澤人。祖在魏為顯家。父誠,周大將軍、開封縣公,討尉遲迥,戰死。善果方九歲,以死事子襲爵,家人為其幼,弗告也;及受詔,號哭不自勝。隋開皇初,進封武德郡公。年十四,為沂州刺史。累轉魯郡太守。   善果母崔,賢明曉政治,嘗坐閤內聽善果處決,或當理則悅,有不可,則引至床下,責愧之。故善果所至有績,號清吏。嘗與武威太守樊子蓋考為天下第一,煬帝賜物千段、黃金百兩。再遷大理卿。突厥圍帝雁門,以守禦功拜右光祿大夫。從幸江都。宇文化及弒逆,署民部尚書,從至聊城。淮安王神通攻之,善果督戰,中流矢。神通解。俄為竇建德所獲,王琮讓之曰:「公,隋大臣,自尊夫人亡,名稱衰。今以忠臣子為逆賊徇命至傷夷,謂何?」善果慚,欲自殺,或止之,得不死。建德不之禮,乃歸神通。送京師,擢太子左庶子,更封滎陽郡公。數為太子陳得失。未幾,檢校大理卿,兼民部尚書。奉法持正,風績顯公卿間。詔與裴寂等十人每奏事若侍得升殿,而從父兄元w亦與,時以為榮。坐事免。會山東平,持節為招撫大使。以選舉失實除名。後歷刑部尚書。貞觀初,出為岐州刺史,以累去。復拜江州刺史,卒。   元w,字德芳,隋沛國公譯之子。性察慧,愛尚文藝。以父功拜儀同,襲爵。累遷右衛將軍,更封莘國公。大業末,出為文城郡守。高祖兵興,遣將張綸西略地,攻拔其城,系致軍門,釋之,授太常卿。與襄武王琛使突厥,還為參旗將軍。元w習軍旅事,帝令教諸屯軍法。劉武周將宋金剛與突厥處羅可汗犄角寇汾、晉,元w諭罷可汗兵,不聽,乃進為武周援。會暴疾,其下意元w置毒,囚之。處羅死,頡利立,留帳中數年。帝既許可汗婚,元w始得還。帝勞曰:「卿不辱於虜,可輩蘇武、張騫矣。」拜鴻臚卿,母喪免。   會突厥提精騎數十萬,身自將攻太原,詔即苫次起元w持節往勞。既至,虜以不信咎中國,元w隨語折讓,無所屈,徐乃數其背約,突厥愧服。因好謂頡利曰:「突厥得唐地無所用,唐得突厥不可臣而使,兩不為用而相攻伐,何哉?今掠財資,劫人口,皆入所部,可汗一不得,豈若僕旗接好,則金玉重幣一歸可汗。且唐有天下,約可汗為兄弟,使驛銜箠於道,今坐受其利不肯,乃蔑德貽怨,自取勞苦,若何?」頡利當其言,引還。太宗賜書曰:「知公口伐,可汗如約,遂使邊火息燧,朕何惜金石賜於公哉!」貞觀三年,復使突厥,還言:「夷狄以馬羊准盛衰,今突厥六畜不蕃,人色若菜,牙內飯粟化為血,不三年必亡。」無幾,突厥果敗。後轉左武侯大將軍,坐事免。起為宜州刺史,以老致仕。卒,贈幽州刺史,謚曰簡。   元w干敏,所至常有譽。五聘絕域,危不脫,終不自為解。然譯事後母不謹,隋文帝嘗賜《孝經》愧勖之;至元w亦不以孝聞,士丑其行。從孫杲,知名武後世,終天官侍郎。   權萬紀,其先出天水,後徙京兆,為萬年人。父琢玠,隋匡州刺史,以愨願聞。萬紀悻直廉約,自潮州刺史擢治書侍御史。尚書右僕射房玄齡、侍中王珪掌內外官考,萬紀劾其不平,太宗按狀,珪不伏。魏征奏言:「房玄齡等皆大臣,所考有私,萬紀在考堂無訂正,今而彈發,非誠心為國者。」帝乃置之,然以為不阿貴近,繇是獎禮。萬紀又建言:「宇文智及受隋恩,賊殺其君,萬世共棄,今其子乃任千牛,請斥屏以懲不軌。」帝從之。萬紀與侍御史李仁發既以言得進,頗掉罄自肆,眾情懍懍。征奏:「萬紀等暗大體,詆訐彈射皆不實,陛下收其一切,遂敢附下罔上,釣強直名,迷奪聖明,以小謀大,群下離心。如玄齡等且不得申,況疏賤之臣哉?」帝寤,徙萬紀散騎常侍,而免仁發。數年,復召萬紀為持書御史,即奏言:「宣、饒部中可鑿山冶銀,歲取數百萬。」帝讓曰:「天子所乏,嘉謀善政有益於下者。公不推賢進善,乃以利規我,欲方我漢桓、靈邪?」斥使還第。   久之,由御史中丞進尚書左丞,出為西韓州刺史。徙吳王長史。王畏其直,善遇之。齊王祐不奉法,帝素奇萬紀能左右吳王者,乃徙為祐長史。祐暱比群小,萬紀驟諫不入,即條過失以聞。帝遣劉德威按問,因召祐入朝。祐恐,與所嬖燕弘亮謀殺之,而萬紀先引道。祐遣弘亮馳彀騎追擊,斬首,殊支體,投圊中。又殺典軍韋文振。文振本以校尉從帝征伐,以質謹自將,帝使事祐,典廄馬,切諫不納,輒見萬紀道之,故祐內嘗忿疾。萬紀死,文振懼,馳去,追騎獲之。祐平,贈萬紀齊州都督、武都郡公,食二千戶,謚曰敢,文振左武衛將軍、襄陽縣公,食千戶。   萬紀子玄初,高宗時兵部侍郎。   懷恩,萬紀族孫。祖弘壽,為隋臨汾司倉書佐,高祖平京師,擢太僕卿、盧國公,卒,謚曰恭。故懷恩以廕累遷尚乘奉御,襲爵。馭人安畢羅為高宗所寵,見帝,戲慢不恭,懷恩奏事,適見之,退杖四十。帝嗟賞曰:「良吏也!」擢萬年令。賞罰明,見惡輒取。時語曰:「寧飲三斗塵,無逢權懷恩。」其姿狀沈毅,每盛服,妻子不敢仰視。更慶、萊、衛、邢、宋五州刺史,洛州長史。所居威名赫然,吏重足立。嘗過汴州,時刺史楊德干亦以嚴稱,與懷恩名相埒。汴橋新成,立木中途,止過車者。懷恩適過之,示德干曰:「民不可止邪,焉用此?」德干慚服。遷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卒。   從子楚璧,為左領軍衛兵曹參軍。玄宗在東都,楚璧乃與李迥秀子齊損、陳倉尉盧玢、左屯營長上折衝周履濟等謀反,以兄子梁山詐為襄王子,號光帝,擁營兵百餘夜入官城,欲劫留守王志愔,不克。遲明,兵斬楚璧等,傳首東都,籍其家。   閻讓,字立德,以字行,京兆萬年人。父毘,為隋殿內少監,本以工藝進,故立德與弟立本皆機巧有思。武德初,為秦王府士曹參軍,從平東都。遷尚衣奉御,制袞冕六服、腰輿、傘扇,鹹有典法。貞觀初,歷將作少匠、大安縣男。護治獻陵,拜大匠。文德皇后崩,攝司空,營昭陵,坐弛職免。起為博州刺史。太宗幸洛陽,詔立德按爽塏建離宮清暑,乃度地汝州西山,控汝水,睨廣成澤,號襄城宮,役凡百餘萬。宮成,煩燠不可居,帝廢之,以賜百姓,坐免官。   未幾,復為大匠,即洪州造浮海大航五百艘,遂從征遼,攝殿中監,規築土山,破安市城。師還,至遼澤,亙二百里,淖不可通,立德築道為橋樑,無留行。帝悅,賜予良厚。又營翠微、玉華二宮,擢工部尚書。帝崩,復攝司空,典陵事,以勞進爵大安縣公。永征五年,高宗幸萬年宮,留守京師,領徒四萬治京城。卒,贈吏部尚書、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謚曰康。   立本,顯慶中以將作大匠代立德為工部尚書。總章元年,以司平太常伯拜右相、博陵縣男。初,太宗與侍臣泛舟春苑池,見異鳥容與波上,悅之,詔坐者賦詩,而召立本侔狀。閤外傳呼畫師閻立本,是時已為主爵郎中,俯伏池左,研吮丹粉,望坐者羞悵流汗。歸戒其子曰:「吾少讀書,文辭不減儕輩,今獨以畫見名,與廝役等,若曹慎毋習!」然性所好,雖被訾屈,亦不能罷也。既輔政,但以應務俗材,無宰相器。時姜恪以戰功擢左相,故時人有「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譽丹青」之嘲。鹹亨元年,官復舊名,改中書令。卒,謚曰文貞。立德孫知微,曾孫用之。   知微,聖歷初為豹韜衛將軍。武後時,突厥默啜請和親,後遣知微攝春官尚書,持金帛護送武延秀聘其女。默啜怒非天子子,囚延秀,挾知微入寇趙、定,尊之如可汗,以示華人,自河以北蕭然。朝廷以知微賣國,夷其族。知微不知,逃還。武後業已然,乃曰:「惡臣疾子,賜百官甘心焉。」於是骨斷臠分,非要職者不能得。子則先,以武三思婿免死。玄宗在籓時,以善割蒙寵。開元中,有司奏擬供奉,姚元崇以為則先刑戮家,又逆人姻屬,不可留京師。詔曰:「朕在外日,嘗驅使,宜令供奉。」   用之,初為彭州參軍,嘗攝錄事,一日糾愆謬不法數十事,太守以為材。後舉通事舍人,累遷右衛郎將,知引駕仗。金吾將軍李質升殿不解刀,呵卻之,請按以法,左右震悚。始,有司以三衛執扇登殿,用之奏三衛皆趫悍,不宜升陛邇御坐,請以宦者代,遂為故事。天寶中,女為義王玼妃。終左金吾將軍。   蔣儼,常州義興人。擢明經第,為左屯衛兵曹參軍。太宗將伐高麗,募為使者,人皆憚行,儼奮曰:「以天子雄武,四夷畏威,蕞爾國敢圖王人?有如不幸,固吾死所也。」遂請行。為莫離支所囚,以兵脅之,不屈,內窟室中。高麗平,乃得歸。帝奇其節,授朝散大夫。為幽州司馬,劉祥道以巡察使到部,表最狀,擢會州刺史。再遷殿中少監,數陳時政病利,高宗輒優納。進蒲州刺史,戶產充夥,訴犴積年不平,前刺史踵以罪去,儼至,發隱禁奸,號良二千石。永隆二年,以老致仕。未幾,復召為太僕卿,以父諱辭官,徙太子右衛副率。   中宗在東宮,儼數爭過失,不見用。自以總調護,不應諫。於是田游巖興處士為洗馬,太子所尊禮,儼詒書責之曰:「太子年鼎盛,聖道有所未盡,足下受調護之寄,居責言之地,唯唯悠悠,不出一談。向使不餐王粟,僕何敢議?今祿及親矣,尚何酬塞?」游巖愧不能答。儼尋徙右衛大將軍,封義興縣子,以太子詹事致仕。卒,年七十八。中宗立,以舊恩贈禮部尚書。   韋弘機,京兆萬年人。祖元禮,隋浙州刺史。弘機仕貞觀時為左千牛胄曹參軍,使西突厥,冊拜同俄設為可汗。會石國叛,道梗,三年不得歸。裂裾錄所過諸國風俗、物產,為《西征記》。比還,太宗問外國事,即上其書。帝大悅,擢朝散大夫。累遷殿中監。顯慶中,為檀州刺史,以邊人陋僻,不知文儒貴,乃脩學官,畫孔子、七十二子、漢晉名儒象,自為贊,敦勸生徒,繇是大化。契苾何力討高麗。次灤水,會暴漲,師留三日。弘機輸給資糧,軍無饑,高宗善之,擢司農少卿,主東都營田苑。宦者犯法,杖乃奏,帝嗟賞,賜絹五十匹,曰:「後有犯,治之,毋奏。」遷司農卿。   太子弘薨,詔蒲州刺史李沖寂治陵,成而玄堂\厄,不容終具,將更為之。役者過期不遣,眾怨,夜燒營去。帝詔弘機嗣作,弘機令開隧左右為四便房,撙制禮物,裁工程,不多改作,如期而辦。帝嘗言:「兩都,我東西宅,然因隋宮室日僕不完,朕將更作,奈財用何?」弘機即言:「臣任司農十年,省惜常費,積三十萬緡,以治宮室,可不勞而成。」帝大悅,詔兼將作、少府二官,督營繕。初作宿羽、高山等宮,徙洛中橋於長夏門,廢利涉橋,人便之。天子乃登洛北絕岸,延眺良久,歎其美,詔即其地營宮,所謂上陽者。尚書左僕射劉仁軌謂侍御史狄仁傑曰:「古天子陂池台榭皆深宮復禁,不欲百姓見之,恐傷其心。而今列岸謻廊亙王城外,豈愛君哉?」弘機猥曰:「天下有道,百官奉職,任輔弼者,則思獻替事。我乃府藏臣,守官而已。」仁傑非之。俄坐家人犯盜,劾免官。   初,東都方士硃欽遂為武後所寵,奸贓狼藉。弘機白:「欽遂假中宮驅策,依倚形勢,虧紊皇明,為禍亂之漸。」帝遣中使慰諭,敕毋漏言,逐欽遂於邊,後恨之。永淳中,帝幸東都,至芳桂宮,召弘機使白衣檢校園苑,將復任之,為後犄而止。終檢校司農少卿事。   孫岳子、景駿。景駿別傳。   岳子,武後時為汝州司馬,以辨治稱。召授尚捨奉御,入見,後賞其能,曰:「卿家事,朕悉知之。」因問舊故,至家人皆不忘。出為太原令,以不習武固辭,忤旨,下遷宋州長史。歷廬、海等州刺史,皆著風跡,恩嚴兩施。睿宗立,召為殿中少監,恩遇尤異。竇懷貞等誅,而岳子舊與經過,為姜皎所劾,貶渠州別駕。起授陝州刺史,卒。孫皋,別有傳。   姜師度,魏州魏人。擢明經,調丹陵尉、龍崗令,有清白稱。神龍初,試為易州刺史、河北道巡察,兼支度營田使。好興作,始廝溝於薊門,以限奚、契丹,循魏武帝故跡,並海鑿平虜渠,以通餉路,罷海運,省功多。遷司農卿。出為陝州刺史。太原倉水陸運所湊,轉屬諸河,師度使依高為廥,而注米於舟,以故人不勞。拜太子詹事。   玄宗徙營州治柳城,拜營田支度脩築使。進為河中尹。安邑鹽池涸廢,師度大發卒,洫引其流,置鹽屯,公私收利不貲。徙同州刺史。又派洛灌朝邑、河西二縣,閼河以灌通靈陂,收棄地二千頃為上田,置十餘屯。帝幸長春宮,嘉其功,下詔褒美,加金紫光祿大夫,賜帛三百匹。進將作大匠。左拾遺劉彤建榷天下鹽鐵利內之官,免貧民賦,詔戶部侍郎強循與師度並假御史中丞,會諸道按察使議所以榷之之法,俄為議者沮,閣不行。卒,年七十餘。   師度喜渠漕,所至繇役紛紜,不能皆便,然所就必為後世利。是時太史令傅孝忠以知星顯,時為語曰:「孝忠知仰天,師度知相地。」嘲所嗜也。   強循字季先,鳳州人。仕累雍州司士參軍。華原無泉,人畜多晙T死。循教人渠水以浸田,一方利之,號強公渠。詔書褒予甚厚。歷大理少卿、太子右庶子。為政辦給,不為威嚴,遇人盡信不疑,然當時恨其少文雲。   張知謇,子匪躬,幽州方城人,徙家岐。兄弟五人,知玄、知晦、知泰、知默,皆明經高第,曉吏治,清介有守,公卿爭為引重。調露時,知謇監察御史裡行,知默左台侍御史。知謇歷十一州刺史,所蒞有威嚴,武後降璽書存問。萬歲通天中,自德州刺史入計,後奇其貌,詔工圖之,稱其兄弟容而才,謂之兩絕。又門皆列戟,白雀巢其廷,後數寵賜。知泰歷益州長史、中台左丞、兵部侍郎,封陳留縣公。   中宗在房州,禁察苛嚴。知謇與董玄質、崔敬嗣繼為刺史,供儗保戴不少弛。帝復位,拜知謇左衛將軍,加雲麾將軍,封范陽郡公;知泰御史台大夫,加銀青光祿大夫,封漁陽郡公。伯仲華首同貴,時以為榮。知泰忤武三思,故出為并州刺史、天兵軍使。終魏州刺史,謚曰定。知謇歷東都副留守、左右羽林大將軍、同華州刺史,大理卿致仕。年八十,開元時卒。   知謇敏且亮,惡請謁求進,士或不才冒位,視之若仇。每敕子孫「經不明不得舉」,家法可稱雲。   武後革命,知泰奏置東都諸關十七所,譏斂出入。百姓驚駭,樵米踴貴,卒罷不用,議者羞薄之。   知默與監察御史王守慎、來俊臣、周興掌詔獄,數陷大臣。守慎雖其甥,惡鞫引之暴,不得去,請度為浮屠,後許之。而知默卒陷酷吏,子孫禁錮,為張氏羞。   知玄子景升,知泰子景佚,開元中皆顯官。 列傳第二十六 蕭瑀   蕭瑀,字時文,後梁明帝子也。九歲,封新安王。國除,以女兄為隋晉王妃 ,故入長安。瑀愛經術,善屬文。性鯁急,鄙遠浮華。嘗以劉孝標《辯命論》詭悖不經,乃著論非之,以為:「人稟天地而生而謂之命,至吉凶禍福則系諸人。今一於命,非先王所以教人者。」通儒柳顧言、諸葛穎歎曰:「是足針孝標膏肓矣!」   晉王為太子,授右千牛。即帝位,妃為後,而瑀浸親寵,頻遷尚衣奉御、檢校左翊衛鷹揚郎將。感末疾,不呼醫,曰:「天若假吾餘年,因得為遁階矣!」後聞,責謂曰:「爾亡國後不安小官,而高為怪語,罪不測。」瑀復治疾,良已。拜內史侍郎,數言事忤旨,稍見忌。   帝至雁門,為突厥所圍,瑀謀曰:「夷俗,可賀敦與兵馬事,況義成公主以帝女為之。若走一介使鐫喻,宜不戰而解。又眾商陛下已平突厥,方復事遼東,故怠不肯戰。願下詔赦高麗,專討突厥,則人自奮矣。」帝從之。既而主詭辭謂突厥,果解圍去。然帝素意伐遼,又銜瑀以謀擫其機,謂群臣曰:「突厥何能為,瑀乘未解時乃紿恐我!」遂出瑀為河池郡守。部有鈔賊萬人,吏不制,瑀募勇敢士擊降之,悉捐貲畜賜有功。又擊走薛舉眾數萬。   高祖入京師,招之,挈郡自歸,授光祿大夫,封宋國公,拜民部尚書。秦王領右元帥,攻洛陽,署瑀府司馬。武德元年遷內史令,帝委以樞管,內外百務悉關決。或引升御榻,呼曰蕭郎。瑀自力孜孜,抑過繩違無所憚。上便宜,每見納用。手詔曰:「得公言,社稷所賴,朕既寶之,故賜黃金一函,公其勿辭。」   是歲,州置七職,秦王為雍州牧,以瑀為州都督。詔嘗下中書,未即行,帝讓其稽,瑀曰:「隋季內史詔敕多違舛,百司不知所承。今朝廷初基,所以安危者系號令。比承一詔,必覆審,使先後不謬,始得下,此所以稽留也。」帝曰:「若爾,朕何憂乎?」初,瑀關內田宅悉賜勳家,至是,還給之。瑀盡以分宗族,獨留廟室奉祠。王世充平,進尚書右僕射。七年,以熒惑犯右執法,避位,不許。久之,遷左僕射。   貞觀初,房玄齡、杜如晦新得君,事任稍分,瑀不能無少望,乘罅切詆,辭旨疏躁。太宗怒,廢於家。俄拜特進、太子少師,復為左僕射,實封六百戶。帝問瑀:「朕欲長保社稷,奈何?」瑀曰:「三代有天下所以能長久者,類封建諸侯以為籓屏。秦置守令,二世而絕。漢分王子弟,享國四百年。魏、晉廢之,亡不旋跬。此封建之有明效也。」帝納之,始議封建。坐與陳叔達忿爭御前不恭,免。歲余,起為晉州都督。入拜太常卿,遷御史大夫,參預朝政。瑀諭議明辯,然不能容人短,意或偏駁不通,而向法深,房玄齡、魏征、溫彥博頗裁正之,其言多黜,瑀亦不平。會玄齡等小過失,瑀即痛劾,不報,由是自失,罷為太子少傅,加特進,復為太常卿。拜河南道巡省大使。九年,復參預政事。   帝嘗曰:「武德季,太上皇有廢立議,顧朕挾不賞之功,於昆弟弗見容,瑀於爾時不可以利怵死懼,社稷臣也。」因賜詩曰:「疾風知勁草,版蕩識誠臣。」又曰:「公守道耿介,古無以過,然善惡太明,或有時而失。」瑀頓首謝曰:「既蒙教,又許以忠亮,雖死日,猶生年也。」魏征曰:「臣有逆眾持法,主恕之以公;孤特守節,主恕之以介。昔聞其言,乃今見之。使瑀不遇陛下,庸能自保邪?」晉王為皇太子,拜太子太保、同中書門下三品。帝曰:「三師,以德導太子者也,禮不尊,則無所取法。」乃詔:「師入謁,太子出門迎拜,師答拜;每門,讓乃入;師坐,然後坐;書前後著名,稱惶恐。」瑀素貴,但中狹。每燕見,輒言:「玄齡輩朋黨盜權,若膠固然,特未反耳。帝曰:「知臣莫若君。朕雖不明,寧頓懵臧否?」因為瑀曉解,瑀以帝有所偏信,帝積久亦不平。瑀好浮屠法,間請捨家為桑門,帝許之矣,復奏自度不能為,又足疾不入謁,帝曰:「瑀豈不得其所邪?」乃詔奪爵,下除商州刺史。未幾,復其封,加特進。卒,年七十四。遺命斂以單衣,無卜日。詔贈司空、荊州都督,陪葬昭陵。太常謚曰肅,帝以其性忌,改謚貞褊。   子銳,尚襄城公主,為太常少卿。   鈞,瑀從子,有才譽。永徽中,累遷諫議大夫、弘文館學士。左武候屬盧文操跳堞盜庫財,高宗以其職主幹,當自盜罪死。鈞曰:「囚罪誠死,然恐天下聞,謂陛下重貸輕法,任喜怒殺人。」帝曰:「真諫議也。」詔原死。太常工為宮人通訊遺,詔殺之,且附律。鈞言:「禁當有漸,雖附律,工不應死。」帝曰:「如姬竊符,朕以為戒,今不濫工死,然喜得忠言。」即宥工,徙遠裔。終太子率更令。   子瓘,為渝州長史,居母喪,以毀卒。   鈞兄子嗣業,少從煬帝后入突厥,貞觀九年歸,以其知虜曲折,詔領突厥眾。擢累鴻臚卿,兼單于都護府長史。調露中,突厥叛,嗣業與戰,敗績。高宗責曰:「我不殺薛仁貴、郭待封,故使爾至此。然爾門與我家有雅舊,故貸死。」乃流桂州。   嵩,瓘子,貌偉秀,美鬚髯。始,娶會稽賀晦女,僚婿陸象先,宰相子,時為洛陽尉,已有名,士爭往交,而嵩汩汩未仕,人不之異。夏榮者善相,謂象先曰:「君後十年,貴冠人臣,然不若蕭郎位高年艾,舉門蕃熾。」時人不許。   神龍元年,始調洺州參軍事。桓彥范為刺史,待以異禮。河北黜陟使姜師度表為判官。開元初,擢中書舍人。時崔琳、正丘、齊澣皆有名,以嵩少術學,不以輩行許也,獨姚崇稱其遠到。歷宋州刺史,遷尚書左丞。   十四年,以兵部尚書領朔方節度使。既赴軍,有詔供帳餞定鼎門外,玄宗賦詩勞行。會吐蕃大將悉諸邏恭祿及燭龍莽布支陷瓜州,執刺史田元獻;回紇又殺涼州守將王君■,河、隴大震。帝擇堪任邊者,徙嵩河西節度使,判涼州事,封蘭陵縣子。嵩表裴寬、郭虛己、牛仙客置幕府,以建康軍使張守珪為瓜州刺史,完樹陴塢,懷保邊人。於時悉諸邏恭祿威詹諸部,吐蕃倚其健噬邊,嵩乃縱反間,示疑端,贊普果誅之。使悉末明攻瓜州,守珪拒甚力,虜引卻。會鄯州都督張志亮破賊青海西,嵩又遣副將杜賓客率強弩四千與吐蕃戰祁連城下,自晨斗迄晡,乃大潰,斬一將,虜哭震山谷。露布至,帝大悅,授嵩同中書門下三品,又官一子,恩顧第一。   十七年,進兼中書令。自張說罷宰相,令缺四年,嵩得之,然常遙領河西節度。在公慎密,人莫見其際。子衡,尚新昌公主。嵩妻入謁,帝呼為親家,儀物貴甚。俄封徐國公。   初,裴光庭與嵩數不協,光庭卒,帝委嵩擇相,嵩推韓休。及休同位,峭正不相假,至校曲直帝前。嵩慚,乞骸骨。帝慰之曰:「朕未厭卿,何庸去乎?」嵩伏曰:「臣待罪宰相,爵位既極,幸陛下未厭,得以乞身。有如厭臣,首領且不保,又安得自遂?」因流涕。帝為改容曰:「卿言切矣,朕未能決。弟歸,夕當有詔。」俄遣高力士詔嵩曰:「朕將爾留,而君臣誼當有始有卒者。」乃授尚書右丞相,與休皆罷。是日,荊州進黃甘,帝以紫□包賜之。擢子華給事中。   久之,進太子太師。而幽州節度使張守珪坐賂中人牛仙童得罪,李林甫素忌嵩,因言嵩嘗以城南墅遺仙童,貶青州刺史。尋復拜太子太師。固請老,見許。嵩退,脩蒔園區,優遊自怡。家饒財,而華為工部侍郎,衡以尚主位三品,就養,年逾八十,士艷其榮。天寶八載卒,贈開府儀同三司。   華,謹重方雅,有家法,嗣爵。天寶末,為兵部侍郎。祿山亂,陷賊,逼守魏州。郭子儀攻安慶緒於相州,華間道奉表,欲舉魏以應,為賊所執。會崔光遠得魏州,破械出之。魏人德華庇免,爭來詣光遠乞留,有詔即授刺史。思明反,子儀懼復失華,乃表崔光遠代之,而召置軍中。相州兵潰,華還朝,猶以污賊降試秘書少監。稍遷尚書右丞,擢河中晉、絳節度使。上元初,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輔國用事,求宰相,華拒之,輔國怨。會肅宗大漸,矯詔罷華為禮部尚書,引元載以代。方代宗諒暗,載助輔國,貶華為峽州司馬,卒。二子:恆、悟。   復,字履初,衡子。生戚里,姻從豪汰,以服御輿馬相誇,復常衣垢弊,居一室,學自力,非名士夙儒不與游,以清操顯。華每歎曰:「此子當興吾宗!」推主廕為宮門郎。廣德中,歲大饑,家百口,不自振,議鬻昭應墅。宰相王縉欲得之,使弟紘說曰:「以君才宜在左右,胡不以墅奉丞相取右職?」復曰:「鬻先人墅以濟孀單,吾何用美官,使門內餒且寒乎?」縉憾之,由是廢。數歲,乃歷歙、池二州刺史,治狀應條。遷湖南觀察使。改同州刺史,歲歉,州有京畿觀察使儲粟,復輒發以貸人,有司劾治,詔削階,停刺史。或吊之,復曰:「苟利於人,胡責之辭!」久乃拜兵部侍郎。   普王為襄漢元帥,進復戶部尚書、統軍長史。舊制謂「行軍長史」,德宗以復父諱更之。未行,扈狩奉天。帝惡庳隘,欲西如鳳翔依張鎰。復曰:「鳳翔乃泚舊兵,今泚悖亂,當有同惡者。雖鎰,臣畏不免。」帝曰:「朕業行,留一日以驗爾言!」俄而鎰為李楚琳所害,於是拜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復嘗言:「艱難以來,始用宦者監軍,權望太重,是曹正可委宮掖事,兵要政機,叵使參領。」帝不聽。又言:「陛下厥初清明,自楊炎、盧杞妨命穢盛德,播越及茲。今阽於危,當懲乂前敗。」因述君臣大端,即自言:「若使臣依阿偷免,不敢當宰相。」杞對上或諂諛阿匼,復厲言:「杞詞不正!」帝色眙,謂左右曰:「復慢我。」因詔復充山南、江淮、湖南、嶺南等道宣撫、安慰使。   興元初,進門下侍郎。初,淮南陳少游左附李希烈,而張鎰判官韋皋殺邠、隴叛卒,不應楚琳。復還執政,建言:「陛下反正,功臣已貴矣,唯甄善汰惡為未明。少游位將相,首臣賊,皋名淺官下,獨挺挺抗忠。如以皋代少游,則天下嘹然知逆順之理。」帝許之。復出,中官馬欽緒揖宰相劉從一,附耳語,既而從一密諗復曰:「有詔與公議向所奏,不欲李勉、盧翰聞知。」復曰:「堯、舜有『僉曰』之言,朝廷大事尚當謀及公卿。如勉等非其人,當罷去。既曰宰相,而謀議可獨避之乎?今與公行此或可,第恐浸以生常,政由是敝。」從一以聞,帝不悅。復辭疾上政事,許之。   弟升,尚郜國大長公主,肅宗女也。升早卒,主以奸蠱事再得罪廢,諸子悉逐丑地,女為皇太子妃,太子請離婚,帝銜曩忮,故復坐是檢校太子左庶子,廢居饒州。貞元四年卒,年五十七。   復望閥高華,厲名節,不通狎流俗。及為相,臨事嚴方,數咈帝意,故居位亟解。然性孝友,既貶晏然,口未嘗言所累。   復子湛。湛子置,鹹通中位宰相,無顯功,史逸其傳。   俯,字思謙,恆子。貞元中,及進士第,又以賢良方正對策異等,拜右拾遺。元和六年,召為翰林學士,凡三年,進知制誥。會張仲方以李吉甫數調發疲天下,訾其謚,憲宗怒,逐仲方,而俯坐與善,奪學士,下除太僕少卿。皇甫鎛薦為御史中丞。鎛與令狐楚皆善俯,兩人同輔政,數稱其善,故帝待俯厚。襲徐國公。穆宗立,逐鎛,議所以代者,楚薦之,授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門下侍郎。   吐蕃寇涇州,調兵護邊,帝因問:「兵法有必勝乎?」俯曰:「兵凶器,聖人不得已用之,故武不可玩,玩則無震。夫以仁討不仁,以義討不義,先招懷,後掩襲,故有不殺厲,不禽二毛,不犯田稼,其救人如免水火,此必勝術也。若乃以小不忍輕任干戈,師曲而敵怨,非徒不勝,又將自危,是以聖王慎於兵。」帝重其言。嘗詔俯撰王承宗先銘,俯奏:「承宗比不臣,迷而後復,臣不忍稱道其先。又辭成當有餉謝,拒之,則非朝廷撫納意;受之,臣誼不當取。」帝善而止。   令狐楚罷執政,西川節度使王播賂權幸求宰相,俯劾播纖佞不可污台宰,帝不許。自請罷,冀有感寤,帝亦不省。俄罷為尚書左僕射,用播為鹽鐵使,後卒相,俯自謂輔政淺,固辭僕射,換吏部尚書。又避選事,徙兵部,移病求分司,不許。授太子少保,為同州刺史。復以少保分司東都。   性簡潔,以聲利為污,疾邪太甚,孤特一概,故輕去位無所藉。文宗即位,召授少師,稱疾力不拜,乃還左僕射,許致仕。莊恪太子時,議選舊德,保輔東宮,復以少師召,輒上還制書,堅辭。即遷太子太傅,優詔褒尚。開成初,弟俶為楚州刺史,召見。帝曰:「俯先帝賢宰相,筋力未衰,可一來,爾善道朕意。」乃以詔書並絹三百因俶致之。俯終不起,以壽卒。   母韋,賢明,治家嚴,俯雖宰相,侍左右如褐衣時。居喪哀毀。既老,家於洛,歲時賓客請謝,以為煩,乃捨濟源墅,自放山野,優遊窮年。然其居位頗介謹持法,重名器,狹於用人,每除吏,常憂不稱,鮮有簡拔。   穆宗初,兩河底定,俯與段文昌當國,謂四方無虞,遂議大平事,以為武不可黷,勸帝偃革尚文,乃密詔天下鎮兵,十之,歲限一為逃、死,不補,謂之銷兵。既而籍卒逋亡,無生業,曹聚山林間為盜賊。會硃克融、王廷湊亂燕、趙,一日悉收用之。朝廷調兵不克,乃召募市人烏合,戰輒北,遂復失河朔矣。   贊曰:俯議銷兵,寧不野哉!當此時,河朔雖挈地還天子,而悍卒頑夫開口仰食者故在,彼皆不能自返於本業者也。又硃克融等客長安,餓且死,不得一官,而俯未有以措置,便欲去兵,使群臣失職,一日叫呼,其從如市,幽、魏相挺,復為賊淵,可謂見豪末而不察輿薪矣。宰相非其人,禍可既乎!   仿,字思道,悟子。大和中,擢進士第。除累給事中。宣宗力治,喜直言,嘗以李璲為嶺南節度使,使者已賜節,而仿封還詔書。帝方作樂,不暇命使,遣優工趨出追之,未及璲所而還。後以封敕脫誤,法當罰,侍講學士孔溫裕曰:「給事中駁奏,為朝廷論得失,與有司奏事不類,不應罰。」詔可。   令狐綯用李琢經略安南,琢以暴沓免,俄起為壽州團練使,仿劾奏琢無所回,時推其直。自集賢學士拜嶺南節度使。南方珍賄叢夥,不以入門。家人病,取槁梅於廚以和劑,仿知,趣市還之。   鹹通初,為左散騎常侍。懿宗怠政事,喜佛道,引桑門入禁中為禱祠事,數幸佛廬,廣施予。仿諫,以為:「天竺法割愛取滅,非帝王所尚慕。今筆梵言,口佛音,不若懲謬賞濫罰,振殃祈福。況佛者可以悟取,不可以相求。」帝雖昏縱,猶嘉歎其言。後官數遷,拜義成軍節度使。滑州瀕河,累歲水壞西北防,仿徙其流遠去,樹堤自固,人得以安。以兵部尚書再判度支,進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再遷司空、蘭陵縣侯。時天下盜起,宦人持兵柄,仿以鯁正為權近所忌。卒,年八十。   子廩,字富侯。第進士,遷尚書郎。仿領南海,解官往侍。為人退約少合。南海多谷紙,仿敕諸子繕補殘書。廩諫曰:「州距京師且萬里,書成不可露繼,必貯以囊笥,貪者伺望,得無薏苡嫌乎?」仿曰:「善,吾思不及此。」乃止。廣明初,以諫議大夫知制誥,請厲止夜行以備賊諜,出太倉粟賤估以濟貧民。俄遷京兆尹。田令孜養子有罪亡,擊捕吏,系獄,請救踵門,廩不納,杖殺之,內外畏讋。令孜拒黃巢,以廩為糧料使,辭疾,貶賀州司戶參軍事。會襄王竊據,挈族逃河朔,鎮冀節度使王鎔厚禮之。光化中,以給事中召,不至,卒。   遘,字得聖,置子。鹹通中,擢進士第,辟節度府。入朝,拜右拾遺。與韋保衡聯第,而遘姿宇秀偉,氣孤峻,嘗慕李德裕為人。保衡才下,諸儒靳薄之,不甚齒,獨呼遘太尉,保衡憾焉。於是保衡已為相,摭遘罪,繇起居舍人斥播州司馬。道三峽,方迫畏不瞑,若有人謂曰:「公無恐,予為公呵御。」遘悅悟。俄謁白帝祠,見帝貌類向所睹,異之。未幾,保衡死,召為禮部員外郎。乾符中,累擢戶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   僖宗入蜀,以兵部判度支,次綿州,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始,王鐸主貢舉而得遘,及是,與鐸並位。鐸年老,嘗入對踣殿中,遘掖起之。帝喜曰:「遘善事長,大臣和,予之幸也!」遘曰:「不止以長,乃鐸門生。」帝笑曰:「鐸選士,朕選宰相,卿無負我!」遘頓首謝。從還京師,累拜司空,封楚國公。   遘負大節,以王佐自任。既當國,風采峭整,天子器之。時籓鎮多興於盜賊,橫放莫能制,權綱漼弛。支詳在徐州,引散騎常侍李損子凝吉為佐,會牙將時溥逐詳而取節度,溥為饔干所毒,不死,或讒凝吉為詳報仇者,溥怒殺之。損時在朝,溥即上言損連謀,請並誅。田令孜受溥金,劾損,付御史獄,中丞盧渥傅成其罪。御史王華嫉惡甚,表損不知狀。令孜請移神策獄,華不奉詔,奏言:「損近臣,法當死即死,獨不宜取辱於宦人手。」遘即時叩延英爭曰:「凝吉以冤就屠,已不可言。損與子音問不接且數期,安得謂同謀哉?溥恃功壞天子法,請案近臣,卑侮王室,有無將之萌。今損可無罪誅,禍且及臣輩。」帝寤,止免官。當此時,令孜持禁軍,權寵可炙,公卿無不附順,唯遘未嘗少下。   後令孜取安邑池鹽給衛軍,王重榮固爭,乃徙重榮它鎮,不受詔。令孜以兵討之,重榮引沙陀拒王師。王師敗,逐而西,帝驚,幸鳳翔。諸節度共劾令孜生事,離間大臣。遘素惡之,與裴澈計,共召硃玫於邠。玫起邠兵五千奉迎,與沙陀等連和。令孜迫帝幸陳倉,夜出,百官不及從。玫怒令孜,並望帝不諒其心,謂遘曰:「上奔播六年,中原之人,與賊肝髓流野,得復宗廟,遺老殘民聞輿馬音,流涕相歡。上曾不念,以諸侯勤王功為敕使之寵。今奸臣為國產怨,我奉命而來,返以為脅君。群臣報國極矣,戰力殫矣,尚能垂頭塌翅求生於黃門哉!喪君有君,公其圖之。」遘曰:「上無負天下,顧為令孜掣制,每言必涕數行下。陳倉之行,又劫於兵。公誠有憂王室意,宜還籓奉表,請天子復國,策無宜此。」玫曰:「諸王才可任天下者不乏。」遘曰:「人非伊、霍,欲為禍首,未或利也。」玫退曰:「我擇一王為帝,違者斬,尚何事?」乃立嗣襄王熅,而召遘作冊,遘苦辭,玫更委鄭昌圖,滋恨遘。及還長安,使昌圖相熅,罷遘為太子太保。移疾不出。方其弟蘧為永樂令,往從之。帝還宮,宰相孔緯與遘雅隙,乃劾嘗為偽臣,即賜死其所,實光啟三年。   遘見柄任凡五期,行完而材,逢世多故,召愎臣以濟亂,身污偽署,不得其死,人為哀之。   定,字梅臣,瑀曾孫。以廕起家陝州參軍事、金城丞。蒞事清挺。選補黜陟使裴遵慶表為判官,還調萬年主簿。歷左右司郎中。為元載所惡,外遷袁、潤等六州刺史。大歷中,有司差天下刺史治最,定與常州蕭復、豪州張鎰為第一,而劭桑稼,均賦稅,業徠游口,在鎰、復右。遷戶部侍郎、太常卿。硃泚泚反,詭姓名為張誕,匿裡中,與蔣沇不浼於賊。事平,擢太子少師。卒,年七十七,贈太子太師。   贊曰:梁蕭氏興江左,實有功在民,厥終無大惡,以浸微而亡,故余祉及其後裔。自瑀逮遘,凡八葉宰相,名德相望,與唐盛衰。世家之盛,古未有也。 列傳第二十七 岑虞李褚姚令狐   岑文本,字景仁,鄧州棘陽人。祖善方,後梁吏部尚書,更家江陵。父之象 ,仕隋為邯鄲令,坐為人訟,不得申。文本年十四,詣司隸理冤,辨對哀暢無所詘。眾屬目,命作《蓮華賦》,文成,合台嗟賞,遂得直。   性沈敏,有姿儀,善文辭,多所貫綜。郡舉秀才,不應。蕭銑僭號,召為中書侍郎,主文記。河間王孝恭平荊州,其下欲掠奪,文本說孝恭曰:「自隋無道,四海救死,延頸以望真主。蕭氏君臣決策歸命者,意欲去危就安。大王誠縱兵剽系,恐江、嶺以南,向化心沮,狼顧麇驚。不如厚撫荊州,勸未附,陳天子厚惠,誰非王人?」孝恭善之,遽下令止侵略,署文本別駕。從擊輔公祏,典檄符。進署行台考功郎中。   貞觀元年,除秘書郎,兼直中書省。太宗既藉田,又元日朝群臣,文本奏《藉田》、《三元頌》二篇,文致華贍。李靖復薦於帝,擢中書舍人。時顏師古為侍郎,自武德以來,詔誥或大事皆所草定。及得文本,號善職,而敏速過之。或策令叢遽,敕吏六七人泚筆待,分口占授,成無遺意。師古以譴罷,溫彥博為請帝曰:「師古練時事,長於文誥,人少逮者,幸得復用。」帝曰:「朕自舉一人,公毋憂。」乃授文本侍郎,專典機要。封江陵縣子。是時,魏王泰有寵,侈第捨,冠諸王。文本上疏,勸崇節儉,陳嫡庶分,宜有抑損。帝善之,賜帛三百段。   逾年為令,從伐遼東,事一委倚,至糧漕最目、甲兵凡要、料配差序,籌不廢手,由是神用頓耗,容止不常。帝憂曰:「文本今與我同行,恐不與同返矣!」至幽州暴病,帝臨視流涕。卒,年五十一。是夕,帝聞夜嚴,曰:「文本死,所不忍聞。」命罷之。贈侍中、廣州都督,謚曰憲,陪葬昭陵。   始,文本貴,常自以興孤生,居處卑,室無茵褥幃帟。事母以孝顯,撫弟侄篤恩義。生平故人,雖羈賤必鈞禮。帝每稱其忠謹:「吾親之信之」。晉王為皇太子,大臣多兼宮官,帝欲文本兼攝,辭曰:「臣守一職,猶懼其盈,不願希恩東宮,請一心以事陛下。」帝乃止,但詔五日一參東宮。每進見,太子答拜。始為中書令,有憂色,母問之,答曰:「非勳非舊,責重位高,所以憂也。」有來慶者,輒曰:「今日受吊不受賀。」或勸其營產業,文本歎曰:「吾漢南一布衣,徒步入關,所望不過秘書郎、縣令耳。今無汗馬勞,以文墨位宰相,奉稍已重,尚何殖產業邪?」故口未嘗言家事。既任職久,賚錫豐饒,皆令弟文昭主之。文昭任校書郎,多交輕薄,帝不悅,謂文本曰:「卿弟多過,朕將出之。」文本曰:「臣少孤,母所鍾念者弟也,不欲離左右。今若外出,母必憂,無此弟,是無老母也!」泣下嗚咽。帝愍其意,召文昭讓敕,卒無過。孫羲。從子長倩。羲,字伯華,第進士,累遷太常博士。坐伯父長倩貶郴州司法參軍。遷金壇令。時弟仲翔為長洲令,仲休為溧水令,皆有治績。宰相宗楚客語本道巡察御史:「毋遺江東三岑。」乃薦羲為汜水令。武後令宰相舉為員外郎者,韋嗣立薦羲,且言惟長倩為累,久不進。後曰:「羲誠材,何諉之拘?」即拜天官員外郎。於是,坐親廢者皆得援而進矣。俄為中書舍人。中宗時,武三思用事,敬暉欲上表削諸武封王者,眾畏三思,不敢為草,獨羲為之,詞誼勁切,由是下遷秘書少監。進吏部侍郎。時崔湜、鄭愔及大理少卿李元恭分掌選,皆以賄聞,獨羲勁廉,為時議嘉仰。帝崩,詔擢右散騎常侍、同中書門下三呂。睿宗立,罷為陝州刺史,再遷戶部尚書。景雲初,復召同三品,進侍中,封南陽郡公。初,節愍太子之難,冉祖雍誣帝及太平公主連謀,賴羲與蕭至忠保護得免,羲監脩《中宗實錄》,自著其事。帝見之,賞歎,賜物三百段、良馬一匹,下詔褒美。   時羲兄獻為國子司業,仲翔陝州刺史,仲休商州刺史,兄弟子侄在清要者數十人。羲歎曰:「物極則反,可以懼矣!」然不能抑退。坐豫太平公主謀誅,籍其家。   長倩,少孤,為文本鞠愛。永淳中,累官至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垂拱初,自夏官尚書遷內史,知夏官事。俄拜文昌右相,封鄧國公。武後擅位,喜符瑞事,群臣爭言之。長倩懼,間亦開陳,請改皇嗣為武氏,且為周家儲貳。後順許,賜實封戶五百,加特進、輔國大將軍。鳳閣舍人張嘉福、洛州民王慶之建請以武承嗣為皇太子,長倩謂皇嗣在東宮,不宜更立,與格輔元不署,奏請切責嘉福等。和州浮屠上《大雲經》,著革命事,後喜,始詔天下立大雲寺。長倩爭不可,繇是與諸武忤,罷為武威道行軍大總管,征吐蕃。未至,召還,下獄。來俊臣脅誣長倩與輔元、歐陽通數十族謀反,斬於市,五子同賜死,發暴先墓。睿宗立,追復官爵,備禮改葬。   輔元者,汴州俊儀人。父處仁,仕隋為剡丞,與同郡王孝逸、繁師玄、靖君亮、鄭祖鹹、鄭師善、李行簡、盧協皆有名,號「陳留八俊」。輔元擢明經,累遷殿中侍御史,歷御史中丞、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既持承嗣不可,遂及誅。子遵,亦舉明經第,為太常寺太祝,亡命匿中牟十餘年。神龍初,訴父冤,擢累贊善大夫。   輔無兄希元,洛州司法參軍,同章懷太子注范曄《後漢書》者。   虞世南,越州余姚人。出繼叔陳中書侍郎寄之後,故字伯施。性沉靜寡慾,與兄世基同受學於吳顧野王余十年,精思不懈,至累旬不盥櫛。文章婉縟,慕僕射徐陵,陵自以類己,由是有名。陳天嘉中,父荔卒,世南毀不勝喪。文帝高荔行,知二子皆博學,遣使至其家護視,召為建安王法曹參軍。時寄陷於陳寶應,世南雖服除,仍衣布飯蔬;寄還,乃釋布啖肉。至德初,除西陽王友。陳滅,與世基入隋。世基辭章清勁過世南,而贍博不及也,俱名重當時,故議者方晉二陸。煬帝為晉王,與秦王俊交辟之。大業中,累至秘書郎。煬帝雖愛其才,然疾峭正,弗甚用,為七品十年不徙。世基佞敏得君,日貴盛,妻妾被服擬王者,而世南躬貧約,一不改。宇文化及已弒帝,間殺世基,而世南抱持號訴請代,不能得,自是哀毀骨立。從至聊城,為竇建德所獲,署黃門侍郎。秦王滅建德,引為府參軍,轉記室,遷太子中舍人。王踐祚,拜員外散騎侍郎、弘文館學士。時世南已衰老,屢乞骸骨,不聽,遷太子右庶子,固辭改秘書監,封永興縣子。世南貌儒謹,外若不勝衣,而中抗烈,論議持正。太宗嘗曰:「朕與世南商略古今,有一言失,未嘗不悵恨,其懇誠乃如此!」   貞觀八年,進封縣公。會隴右山崩,大蛇屢見,山東及江、淮大水,帝憂之,以問世南,對曰:「春秋時,梁山崩,晉侯召伯宗問焉。伯宗曰:『國主山川,故山崩川竭,君為之不舉,降服,乘縵,徹樂,出次,祝幣以禮焉。』梁山,晉所主也,晉侯從之,故得無害。漢文帝元年,齊、楚地二十九山同日崩,水大出,詔郡國無來貢,施惠天下,遠近洽穆,亦不為災。後漢靈帝時,青蛇見御坐。晉惠帝時,大蛇長三百步,見齊地,經市入廟。蛇宜在草野,而入市,此所以為怪耳。今蛇見山澤,適其所居。又山東淫雨,江、淮大水,恐有冤獄枉系,宜省錄累囚,庶幾或當天意。」帝然之,於是遣使賑饑民,申挺獄訟,多所原赦。後星孛虛、危,歷氐,余百日,帝訪群臣。世南曰:「昔齊景公時,彗見,公問晏嬰,嬰曰:『公穿池沼畏不深,起台榭畏不高,行刑罰畏不重,是以天見彗為戒耳。』景公懼而修德,後十六日而滅。臣願陛下勿以功高而自矜,勿以太平久而自驕,慎終於初,彗雖見,猶未足憂。」帝曰:「誠然,吾良無景公之過,但年十八舉義兵,二十四平天下,未三十即大位,自謂三王以來,撥亂之主莫吾若,故負而矜之,輕天下士。上天見變,其為是乎?秦始皇劃除六國,隋煬帝有四海之富,卒以驕敗,吾何得不戒邪?」   高祖崩,詔山陵一准漢長陵故事,厚送終禮,於是程役峻暴,人力告弊。世南諫曰:   古帝王所以薄葬者,非不欲崇大光顯以榮其親,然高墳厚隴,寶具珍物,適所以累之也。聖人深思遠慮,安於菲薄,為長久計。昔漢成帝造延、昌二陵,劉向上書曰:「孝文居霸陵,淒愴悲懷,顧謂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為槨,用p寧絮斮陳漆其間,豈可動哉?』張釋之曰:『使其中有可欲,雖錮南山猶有隙;使無可欲,雖無石槨,又何戚焉?』夫死者無終極,而國家有廢興。孝文寤焉,遂以薄葬。」   又漢法,人君在位,三分天下貢賦之一以入山陵。武帝歷年長久,比葬,方中不復容物。霍光暗於大體,奢侈過度,其後赤眉入長安,破茂陵取物,猶不能盡。無故聚斂,為盜之用,甚無謂也。   魏文帝為壽陵,作終制曰:「堯葬壽陵,因山為體,無封樹、寢殿、園邑,棺郭足以藏骨,衣衾足以朽肉。吾營此不食之地,欲使易代之後不知其處。無藏金銀銅鐵,一以瓦器。喪亂以來,漢氏諸陵無不發者,至乃燒取玉匣金縷,骸骨並盡,乃不重痛哉!若違詔妄有變改,吾為戮屍地下,死而重死,不忠不孝,使魂而有知,將不福汝。以為永制,藏之宗廟。」魏文此制,可謂達於事矣。   陛下之德,堯、舜所不逮,而俯與秦、漢君同為奢泰,此臣所以尤戚也。今為丘隴如此,其中雖不藏珍寶,後世豈及信乎?臣愚以為霸陵因山不起墳,自然高顯。今所卜地勢即平,宜依周制為三仞之墳,明器一不得用金銀銅鐵,事訖刻石陵左,以明示大小高下之式,一藏宗廟,為子孫萬世法,豈不美乎!   書奏,未報。又上疏曰:「漢家即位之初,便營陵墓,近者十餘歲,遠者五十年。今以數月之程,課數十年之事,其於人力不亦勞矣。漢家大郡,戶至五十萬,今人眾不逮往時,而功役一之,此臣所以致疑也。」時議者頗言宜奉遺詔,於是稍稍裁抑。   帝嘗作宮體詩,使賡和。世南曰:「聖作誠工,然體非雅正。上之所好,下必有甚者,臣恐此詩一傳,天下風靡。不敢奉詔。」帝曰:「朕試卿耳!」賜帛五十匹。帝數出畋獵,世南以為言,皆蒙嘉納。嘗命寫《列女傳》於屏風,於時無本,世南暗疏之,無一字謬。帝每稱其五絕:一曰德行,二曰忠直,三曰博學,四曰文詞,五曰書翰。世南始學書於浮屠智永,究其法,為世秘愛。   十二年,致仕,授銀青光祿大夫,弘文館學士如故,祿賜防閤視京官職事者。卒,年八十一,詔陪葬昭陵,贈禮部尚書,謚曰文懿。帝手詔魏王泰曰:「世南於我猶一體,拾遺補闕,無日忘之,蓋當代名臣,人倫准的。今其雲亡,石渠、東觀中無復人矣!」後帝為詩一篇,述古興亡,既而歎曰:「鍾子期死,伯牙不復鼓琴。朕此詩將何所示邪?」敕起居郎褚遂良即其靈坐焚之。後數歲,夢進讜言若平生,翌日,下制厚恤其家。   子昶,終工部侍郎。   李百藥,字重規,定州安平人。隋內史令德林子也。幼多病,祖母趙以「百藥」名之。七歲能屬文,父友陸乂等共讀徐陵文,有「刈琅邪之稻」之語,歎不得其事。百藥進曰:「《春秋》『鄅子藉稻』,杜預謂在琅邪。」客大驚,號奇童。引廕補三衛長。乃性疏侻,喜劇飲。開皇初,授太子通事舍人,兼學士。被讒,輒謝病去。十九年,召見仁壽宮,襲父爵安平公。僕射楊素、吏部尚書牛弘愛其才,署禮部員外郎。奉詔定五禮、律令、陰陽書。   初,以疾去舍人也,煬帝在揚州,召不赴,銜之。及即位,奪爵,為桂州司馬。官廢,還鄉里。大業九年,戍會稽,管崇亂,城守有功,帝顧其名謂虞世基曰:「是子故在,宜斥丑處。」乃授建安郡丞。至烏程,江都難作,沈法興、李子通、杜伏威更相滅,百藥轉側寇亂中,數被偽署,危得不死。會高祖遣使招伏威,百藥勸朝京師,既至歷陽,中悔,欲殺之,飲以石灰酒,因大利,瀕死,既而宿病皆愈。伏威詒書輔公祏使殺之,為王雄誕保護得免。公祏反,授吏部侍郎。或謂帝:「百藥與同反。」帝大怒。及平,得伏威所與公祏書,乃解,猶貶涇州司戶。   太宗至涇州,召與語,悅之。貞觀元年,拜中書舍人,封安平縣男。明年,除禮部侍郎。時議裂土與子弟功臣,百藥上《封建論》,理據詳切,帝納其言而止。四年,授太子右庶子。太子數戲媟無度,乃作《讚道賦》以諷。它日,帝曰:「朕見卿賦,述古儲貳事,勸勵甚詳,向任卿,固所望耳!」賜彩三百段。遷散騎常侍,進左庶子、宗正卿,爵為子。久之,固乞致仕。帝嘗與偕賦《帝京篇》,歎其工,手詔曰:「卿何身老而才之壯,齒宿而意之新乎?」卒,年八十四,謚曰康。   百藥,名臣子,才行世顯,為天下推重。侍父母喪還鄉,徒跣數千里。服雖除,容貌擠C者累年。好獎薦後進,得俸祿與親黨共之。翰藻沈鬱,詩尤其所長,樵廝皆能諷之。所撰《齊史》行於時。   子安期。安期亦七歲屬文。父貶桂州,遇盜,將加以刃,安期跪泣請代,盜哀釋之。貞觀初,為符璽郎。累除主客員外郎。高宗即位,遷中書舍人、司列少常伯,數豫決國事。帝屢責侍臣以不能進賢,眾不敢對。安期進曰:「邑十室且有忠信,天下至廣,不為無賢。比見公卿有所薦進,皆劾為朋黨,滯抑者未申,而主薦者已訾,所以人人爭噤默以避囂謗。若陛下忘其親仇,曠然受之,惟才是用,塞讒毀路,其誰敢不竭忠以聞上乎?」帝納之。尋檢校東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出為荊州大都督府長史。卒,謚曰烈。   自德林至安期,三世掌制誥,孫羲仲,又為中書舍人。   褚亮,字希明,杭州錢塘人。曾祖湮,父玠,皆有名梁、陳間。亮少警敏,博見圖史,一經目輒志於心。年十八,詣陳僕射徐陵,陵與語,異之。後主召見,使賦詩,江總諸詞人在席,皆服其工。累遷為尚書殿中侍郎。入隋,為東宮學士,遷太常博士。煬帝議改宗廟之制,亮請依古七廟,而太祖、高祖各一殿,法周文、武二祧,與始祖而三,余則分室而祭,始祖二祧,不從迭毀。未及行,坐與楊玄感善,煬帝矜己嫉才,因是亦貶西海司戶。時博士潘徽貶威定主簿,亮與俱至隴山。徽死,為斂瘞,人皆義之。   後為薛舉黃門侍郎。舉滅,秦王謂曰:「寡人受命而來,嘉於得賢。公久事無道君,得無勞乎?」亮頓首曰:「舉不知天命,抗王師,今十萬眾兵加其頸,大王釋不誅,豈獨亮蒙更生邪?」王悅,賜乘馬、帛二百段,即授王府文學。高祖獵,親格虎,亮懇愊致諫,帝禮納其言。王每征伐,亮在軍中,嘗預秘謀,有裨輔之益。貞觀中累遷散騎常侍,封陽翟縣侯,老於家。   太宗征遼,子遂良從,詔亮曰:「疇日師旅,卿未嘗不在中,今朕薄伐,君已老。俯仰歲月,且三十載,眷言及此,我勞如何!今以遂良行,想君不惜一子於朕耳。善居加食。」帝頓首謝。及寢疾,帝遣醫、中使候問踵相逮。卒,年八十八,贈太常卿,陪葬昭陵,謚曰康。遂良自有傳。   初,武德四年,太宗為天策上將軍,寇亂稍平,乃鄉儒,宮城西作文學館,收聘賢才,於是下教,以大行台司勳郎中杜如晦、記室考功郎中房玄齡及於志寧、軍諮祭酒蘇世長、天策府記室薛收、文學褚亮姚思廉、太學博士陸德明孔穎達、主簿李玄道、天策倉曹參軍事李守素、王府記室參軍事虞世南、參軍事蔡允恭顏相時、著作郎攝記室許敬宗薛元敬、太學助教蓋文達、軍諮典簽蘇勖,並以本官為學士。七年,收卒,復召東虞州錄事參軍劉孝孫補之。凡分三番遞宿於閤下,悉給珍膳。每暇日,訪以政事,討論墳籍,榷略前載,無常禮之間。命閻立本圖像,使亮為之贊,題名字爵裡,號「十八學士」,藏之書府,以章禮賢之重。方是時,在選中者,天下所慕問,謂之「登瀛洲」。   劉孝孫者,荊州人。祖貞,周石台太守。孝孫少知名。大業末,為王世充弟杞王辯行台郎中。辯降,眾引去,獨孝孫攀援號慟,送於郊。貞觀六年,遷著作佐郎、吳王友。歷諮議參軍。遷太子洗馬,未拜,卒。   李玄道者,本隴西人。世居鄭州。仕隋為齊王府屬。李密據洛口,署記室。密敗,為王世充所執,眾懼不能寐,獨玄道曰:「死生有命,憂能了乎?」寢甚安。及見世充,辭色不撓,釋縛,為著作佐郎。東都平,為秦王府主簿。貞觀初,累遷給事中,姑臧縣男。出為幽州長史,佐都督王君廓,專持府事。君廓不法,每以義裁糾之。嘗遺玄道婢,乃良家子為所掠,遣去不納,由是始隙。君廓入朝,玄道寓書房玄齡,玄齡本甥也。君廓發其書,不識草字,疑以謀己,遂反。坐是流巂州,未幾,擢常州刺史,風績清簡,下詔褒美,賜繒帛。久之,致仕,加銀青光祿大夫,以祿歸第,卒。   李守素者,趙州人。王世充平,召署天策府倉曹參軍,通氏姓學,世號「肉譜」。虞世南與論人物,始言江左、山東,尚相酬對;至北地,則笑而不答,歎曰:「肉譜定可畏。」許敬宗曰:「倉曹此名,豈雅目邪?宜有以更之。」世南曰:「昔任彥升通經,時稱『五經笥』,今以倉曹為『人物誌』,可乎?」時渭州刺史李淹亦明譜學,守素所論,惟淹能抗之。   姚思廉,本名簡,以字行,陳吏部尚書察之子。陳亡,察自吳興遷京兆,遂為萬年人。思廉少受《漢書》於察,盡傳其業。寡嗜欲,惟一於學,未嘗問家人生貲。   仕陳會稽王主簿。入隋,為漢王府參軍事,以父喪免。服除,補河間郡司法書佐。初,察在陳,嘗脩梁、陳二史,未就,死,以屬思廉,故思廉表父遺言,有詔聽續。煬帝又詔與起居舍人崔祖浚脩《區宇圖志》。遷代王侍讀。高祖定京師,府僚皆奔亡,獨思廉侍王,兵將升殿,思廉厲聲曰:「唐公起義,本安王室,若等不宜無禮於王。」眾眙卻,布列階下。帝義之,聽扶王至順陽閤,泣辭去。觀者歎曰:「仁者有勇,謂此人乎!」俄授秦王府文學。王討徐圓朗,嘗語隋事,慨然歎曰:「姚思廉蒙素刃以明大節,古所難者。」時思廉在洛陽,遣使遺物三百段,致書曰:「景想節義,故有是贈。」   王為皇太子,遷洗馬。即位,改著作郎、弘文館學士。詔與魏征共撰《梁》、《陳書》,思廉采謝炅、顧野王等諸家言,推究綜括,為梁、陳二家史,以卒父業。賜雜彩五百段,加通直散騎常侍。以籓邸恩,凡政事得失,許密以聞,思廉亦展盡無所諱。帝幸九成宮,思廉以為「離宮游幸是秦皇、漢武事,非堯、舜、禹、湯所為」。帝諭曰:「朕嘗苦氣疾,熱即頓劇,豈為游賞者乎?」賜帛五十匹,拜散騎常侍、豐城縣男。卒,贈太常卿,謚曰康,陪葬昭陵。   孫w。   贊曰:隋煬帝失德,高祖總豪英,興北方,鼓行入關,舉京師,轟若震霆。思廉以諸生侍孱王,奮然陳大義,挫虓虎而奪之氣,勇夫悍心,褫駭自卻,不敢加無禮於其君。誠使有國家者舉不失義,天下其何以抗之哉?宜太宗之尊表雲。   w字令璋,少孤,撫昆媦友愛。力學,才辯掞邁。永徽中,舉明經第,補太子宮門郎。以論撰勞,進秘書郎。稍遷中書舍人,封吳興縣男。武後時,擢夏官侍郎。坐從弟敬節叛,貶桂州長史。後方以符瑞自神,w取山川草樹名有「武」字者,以為上應國姓,裒類以聞。後大悅,拜檢校天官侍郎,擢文昌左丞、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永徽後,左右史唯對仗承旨,仗下謀議不得聞。w以帝王謨訓不可闕紀,請仗下所言軍國政要,責宰相自撰,號《時政記》,以授史官。從之。時政有記自w始。坐事,降司賓少卿。延載初,拜納言,有司以w族犯法,不可為侍臣者,w曰:「王敦犯順,導典樞機;嵇康被戮,紹以忠死。是能為累乎?」後曰:「此朕意,卿無恤浮言。」   證聖初,加秋官尚書。明堂火,後欲避正殿,應天變。w奏:「此人火,非天災也。昔宣榭火,周世延;建章焚,漢業昌。且彌勒成佛,七寶台須臾散壞。聖人之道,隨物示化,況明堂布政之宮,非宗廟,不宜避正殿,貶常禮。」左拾遺劉承慶曰:「明堂所以宗祀,為天所焚,當側身思過,振除前犯。」w挾前語以傾後意。後乃更御端門,大酺,燕群臣,與相娛樂,遂造天樞著己功德,命w為使,董督之。功費浩廣,見金不足,乃斂天下農器並鑄。以功賜爵一級。後封嵩山,詔w總知儀注,為封禪副使。更造明堂,又以使護作,加銀青光祿大夫。大食使者獻師子,w曰:「是獸非肉不食,自碎葉至都,所費廣矣。陛下鷹犬且不蓄,而厚資養猛獸哉!」有詔大食停獻。時九鼎成,後欲用黃金塗之。w奏:「鼎者,神器,貴質樸,不待外飾。臣觀其上先有五采雜昈,豈待塗金為符曜耶?」後乃止。   契丹李盡忠盜塞,副梁王武三思為榆關道安撫使。坐累,下遷益州長史。始,蜀吏貪暴,w擿發之,無所容貸。後聞,降璽詔慰勞,因謂左右曰:「為二千石清其身者易,使吏盡清者難,唯w為兼之。」新都丞硃待辟坐贓應死,待辟所厚浮屠理中謀殺w,據劍南。有密告後者,詔w窮按。w深探其獄,跡疑似皆捕逮,株黨牽聯數千人。獄具,後遣洛州長史宋玄爽、御史中丞霍獻可覆視,無所翻,坐沒入五十餘族,知反流徙者什八以上,道路冤噪。監察御史袁恕己劾奏w獄不平,有詔勿治。召拜地官、冬官二尚書。久之,致仕。卒,年七十四,遺令薄葬。贈越州都督,謚曰成。   弟班。班篤學有立志,擢明經。歷六州刺史,政皆有績,數被褒賜,累封宣城郡公。遷太子詹事,兼左庶子。時節愍太子稍失道,班凡四上書諫。   其一曰:「臣聞賈誼稱『選天下端士,使與太子居處出入,故太子見正事,聞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後皆正人也。夫習與正人居,不能無正;習與不正人居,不能無不正。教得而左右正,則太子正;太子正,天下定矣』。伏見內置作坊,諸工伎得入宮闈之內、禁衛之所,或言語內出,或事狀外通,小人無知,因為詐偽,有玷盛德。臣望悉出宮內造作付所司。」   其二曰:「漢文帝身弋綈,足草舄。齊高帝闌檻用銅者,皆易以鐵。經侯帶玉具劍、環珮以過魏太子,太子不視。經侯曰:『魏國亦有寶乎?』太子曰:『主信臣忠,魏之寶也。』經侯委劍佩去,杜門不出。夫聖賢以簡素為貴,皇王以菲薄為德,惟殿下留心恭儉,損省玩好,以訓天下。」   其三曰:「前世東宮門閤,往來皆有簿籍。殿下時有所須,唯門司宣令,奸偽乘之,因緣增損。近呂升之乃代署宣敕,賴殿下糾發其奸。以後墨令及覆事,並請內印畫署,冀免詐繆。」   其四曰:「聖人不專其德,賢智必有所師。今司經無學士,供奉無侍讀。宜視膳時奏請其人,俾奉講勸。夫經所以立行修身,史所以諳識成敗,斯急務也。」太子雖稱善,不能用其言。及敗,索宮中,得班諫書,中宗嘉歎。時宮臣皆得罪,獨班擢右散騎常侍,遷秘書監。睿宗立,拜戶部尚書。所歷定州刺史、尚書官,皆與w相繼雲。卒,年七十四。   始,曾祖察嘗撰《漢書訓纂》,而後之注《漢書》者,多竊取其義為己說,班著《紹訓》以發明舊義雲。   令狐德棻,宜州華原人。父熙,隋鴻臚卿。其先乃燉煌右姓。德棻博貫文史。大業末,為藥城長,屬亂,不就官。淮安王神通據太平宮起兵,立總管府,署德棻府記室。高祖入關,引直大丞相府記室。武德初,為起居舍人,遷秘書丞。帝嘗問:「丈夫冠,婦人髻,比高大,何邪?」德棻對曰:「冠髻在首,君之象也。晉之將亡,君弱臣強,故江左士女,衣小而裳大。宋武帝受命,君德尊嚴,衣裳隨亦變改。此近事驗也。」帝然之。   方是時,大亂後,經藉亡散,秘書湮缺,德棻始請帝重購求天下遺書,置吏稱錄。不數年,圖典略備。又建言:「近代無正史,梁、陳、齊文籍猶可據,至周、隋事多脫損。今耳目尚相及,史有所馮;一易世,事皆汩暗,無所掇拾。陛下受禪於隋,隋承周,二祖功業多在周,今不論次,各為一王史,則先烈世庸不光明,後無傳焉。」帝謂然。於是詔中書令蕭瑀、給事中王敬業、著作郎殷聞禮主魏,中書令封德彝、舍人顏師古主隋,大理卿崔善為、中書舍人孔紹安、太子洗馬蕭德言主梁,太子詹事裴矩、吏部郎中祖孝孫,秘書丞魏征主齊,秘書監竇璡、給事中歐陽詢、文學姚思廉主陳,侍中陳叔達、大史令庾儉及德棻主周。整振論譔,多歷年不能就,罷之。   貞觀三年,復詔撰定。議者以魏有魏收、魏澹二家,書為已詳,惟五家史當立。德棻更與秘書郎岑文本、殿中侍御史崔仁師次周史,中書舍人李百藥次齊史,著作郎姚思廉次梁、陳二史,秘書監魏征次隋史,左僕射房玄齡總監。脩撰之原,自德棻發之,書成,賜絹四百匹。遷禮部侍郎,兼修國史。累進爵彭城縣子。轉太子右庶子。太子承乾廢,坐除名為民。召拜雅州刺史,又坐事免。會修晉家史,房玄齡奏起之。預柬凡十有八人,德棻為先進,故類例多所諏定。除秘書少監。   永徽初,復為禮部侍郎、弘文館學士,監修國史,遷太常卿。高宗嘗召宰相及弘文學士坐中華殿,問:「何脩而王?若而霸?又當孰先?」德棻曰:「王任德,霸任刑。夏、殷、周純用德而王,秦專刑而霸,至漢雜用之,魏、晉以降,王霸兩失。若用之,王為先,而莫難焉。」帝曰:「今茲何為而要?」對曰:「古者為政,清心簡事為本。今天下無虞,年谷豐衍,惟薄賦斂、省征役為要。」又問禹、湯、桀、紂所以興亡,對曰:「《傳》稱:『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然二主惑嬖色,戮諫者,造砲烙之刑,此所以亡也。」帝悅,厚賜以答其言。遷國子祭酒、崇賢館學士,爵為公。以金紫光祿大夫致仕。卒,年八十四,謚曰憲。   時又有鄧世隆、顧胤、李延壽、李仁實皆以史學稱當世。   鄧世隆者,相州人。隋大業末,王世充兄子太戍河陽,引為賓客。秦王攻洛陽,遺書諭太,世隆報書誇慢。洛陽平,亡命,變姓名,號隱玄先生,棲白鹿山。貞觀初,召授國子主簿,與崔仁師、慕容善行、劉顗、庾安禮、敬播俱為修史學士。世隆內負罪,居不聊。太宗遣房玄齡諭曰:「爾為太作書,各忠其主耳。我為天子,尚甘心匹夫邪?毋有後疑!」改著作佐郎,歷衛尉丞。初,帝以武功定天下,晚始向學,多屬文賦詩,天格贍麗,意悟沖邁。十三年,世隆上疏,請加集錄,帝謙不許。終著作郎。   顧胤,蘇州吳人。父覽,仕隋秘書學士。胤,永徽中累遷起居郎,兼脩國史,以撰《太宗實錄》勞,加朝散大夫、弘文館學士。論次國史,加朝請大夫,封餘杭縣男。終司文郎中。子琮,武後時為天官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卒,後曰:「琮不幸,令雖不舉哀,然朕以股肱,特廢視事一日。」   李延壽者,世居相州。貞觀中,累補太子典膳丞、崇賢館學士。以脩撰勞,轉御史台主簿,兼直國史。初,延壽父太師,多識前世舊事,常以宋、齊、梁、陳、齊、周、隋天下參隔,南方謂北為「索虜」,北方指南為「島夷」。其史於本國詳,佗國略,往往訾美失傳,思所以改正,擬《春秋》編年,刊究南北事,未成而歿。   延壽既數與論譔,所見益廣,乃追終先志。本魏登國元年,盡隋義寧二年,作本紀十二、列傳八十八,謂之《北史》;本宋永初元年,盡陳禎明三年,作本紀十、列傳七十,謂之《南史》。凡八代,合二書百八十篇,上之。其書頗有條理,刪落釀辭,過本書遠甚。時人見年少位下,不甚稱其書。遷符璽郎,兼脩國史,卒。   嘗撰《太宗政典》,調露中,高宗觀之,咨美直筆,賜其家帛五十段,藏副秘閣,仍別錄以賜皇太子雲。   李仁實,魏州頓丘人。官至左史。著《格論》、《通歷》等書,行於時。   峘,德棻五世孫。天寶末,及進士第。遇祿山亂,去隱南山豹林谷。楊綰微時,數從之遊,而峘博學有口辯。綰為禮部侍郎,脩國史,薦峘,自華原尉拜右拾遺,兼史職。累遷起居舍人。撰《玄宗實錄》,屬《起居注》亡散,峘裒掇詔策,備一朝之遺。自開元、天寶間名臣事多漏略,拙於取棄,不稱良史。大歷中,以刑部員外郎判南曹。遷司封郎中,知制誥,兼史館脩撰。德宗立,詔元陵制度務極優厚,當竭帑藏奉用度。峘諫曰:「臣伏讀漢劉向論山陵之誡,良史咨欷。何者?聖賢勤儉,不作無益。昔舜葬蒼梧,弗變其肆;禹葬會稽,不改其列;周武葬畢陌,無丘□處;漢文葬霸陵,不起山墳。禹非不忠,啟非不順,周公非不悌,景帝非不孝,其奉君親,皆以儉觳為無窮計。宋文公厚葬,《春秋》書華元為不臣;桓魋為石郭,夫子以為不如速朽。由是觀之,有德者葬薄,無德者葬厚,章章可見。陛下仁孝切於聖心,然尊親之義貴合於禮。先帝遺詔,送終之制,一用儉約,不得以金銀緣飾。陛下奉先志,無違物,若務優厚,是咈顧命,盩經誼,臣竊懼之。今赦令甫下,諸條未出,望速詔有司從遺制便。」詔答曰:「朕頃議山陵,荒哀迷謬,以違先旨。卿引據典禮,非唯中朕之失,亦使朕不遺君親於患。敢不聞義而從,奉以終始?雖古遺直,何以加焉!」   峘在吏部,因尚書劉晏力。時楊炎為侍郎,故峘內德晏,至分闕,以善闕奉晏,惡闕與炎,炎心不平。建中初,峘為禮部侍郎,炎執政,不為憾。炎出故宰相杜鴻漸門下,其子封求弘文生,以托峘,峘謝使者曰:「得公手署,峘得以識。」炎不疑,署送之。峘即日奏言:「宰相迫臣以私,從之負陛下,不從則害臣。」帝以詰炎,炎具道所以然。帝怒曰:「此奸人,無可奈何!」欲殺之,炎苦救解,乃貶衡州別駕。遷刺史。李泌執政,召拜太子右庶子,復為脩撰。   性愎且介,人人與為怨。孔述睿同脩史,峘忿細故,數侵之,述睿長者,無所校。貞元五年,坐守衡州冒前刺史戶口為己最,竇參素惡之,貶吉州別駕,稍遷刺史。齊映為江西觀察使,按部及州。峘輕映後出先至宰相,今雖屬刺史,自挾所以過映者,至迎謁,頗怏怏。以語其妻,妻曰:「君自視何如人,以白頭走小生前。君不以比見映,雖黜死,我無憾。」映至,峘入謁,從容步進,不襪首屬戎器,映以為恨。去至府,擿峘舉奏前刺史過失無狀,不宜按部,貶衢州別駕。刺史田敦,峘門生也,與峘昧生平,至是迎拜,分俸半以賙給之。在衢十年,順宗立,以秘書少監召,未至,卒。   初,受詔撰《代宗實錄》,未就,會貶,詔聽在外成書。元和中,其子太僕丞丕獻之。以勞贈工部尚書。   贊曰:「文本才猷,世南鯁諤,百藥之持論,亮、思廉之邃雅,德棻之辭章,皆治世華采,而淟汩於隋,光明於唐,何哉?蓋天下未嘗無賢,以不用亡;不必多賢,以見用興。夫典章圖史,有國者尤急,所以考存亡成敗,陳諸前而為之戒。方天下初定,德棻首發其議,而後唐之文物粲然,誠知治之本歟! 列傳第二十八 蘇世長(良嗣 弁) 韋雲起 孫伏伽 張玄素   蘇世長,京兆武功人。祖彤,仕後魏通直散騎常侍。父振,周宕州刺史,建威縣侯。世長十餘歲 ,上書周武帝,帝異其幼,問讀何書,對「治《孝經》、《論語》」。帝曰:「何言可道?」答曰:「為國者不敢侮於鰥寡。為政以德。」帝曰:「善。」使卒學虎門館。父死王事,有詔襲爵,世長號踴不自勝,帝奭然改容。   入隋,為長安令,數條上便宜。大業末,為都水少監,督漕上江。會煬帝被弒,發喪,慟聞行路。更為王世充太子太保、行台右僕射,與世充兄子弘烈及其將豆盧行褒戍襄陽,高祖與之舊,數遣使者諭降,輒殺之。   洛陽平,始與弘烈歸,帝誅褒而誚世長,頓首謝曰:「古帝王受命,以此逐鹿,一人得禽,萬夫斂手。豈有獲鹿後忿同獵者,問爭肉罪邪?今陛下應天順民,安可忘管仲、雍齒事?且武功舊人,亂離以來,死亡略盡,唯臣得見太平。若殺之,是絕其類。」帝笑釋之。授玉山屯監。引見玄武門,與語平生,調之曰:「卿自謂佞邪,直邪?」對曰:「愚且直。」帝曰:「若直者,何為背賊歸我?」對曰:「洛陽平,天下為一,臣智窮力屈,乃歸陛下。使世充不死,臣據漢南,尚為勍敵。」帝大笑,嘲曰:「何名長而意之短,口正而心之邪?」世長曰:「名長意短,誠如聖旨。口正心邪,不敢奉詔。昔竇融以河西降漢,十世侯之;臣舉山南以歸,唯蒙屯監。」帝悅,拜諫議大夫。   從獵涇陽,大獲。帝入旌門,詫左右曰:「今日畋,樂乎?」世長曰:「陛下廢萬機,事遊獵,不滿十旬,未為樂也。」帝色變,既而笑曰:「狂態發邪?」曰:「為臣計則狂,為陛下計忠矣。」時武功、郿新經突厥寇掠,鄉聚凋虛,帝將遂獵武功,世長諫曰:「突厥向盜劫人,陛下救恤之言未出口,又獵其地,殆百姓不堪所求。」帝不聽。侍宴披香殿,酒酣,進曰:「此煬帝作邪?何雕麗底此!」帝曰:「卿好諫似直,然詐也。豈不知此殿我所營,乃詭雲煬帝邪?」對曰:「臣但見傾宮、鹿台,非受命聖人所為者。陛下武功舊第,才蔽風雨,時以為足。今天下厭隋之侈,以歸有道,陛下宜刈奢淫,復樸素。今乃即其宮加雕飾焉,欲易其亂,得乎?」帝咨重其言。歷陝州長史、天策府軍諮祭酒,引為學士。貞觀初,使突厥,與頡利爭禮,不屈,拒卻賂遺,朝廷壯之。出為巴州刺史,舟敗,溺死。   世長有機辯,淺於學,嗜酒,簡率無威儀。初在陝,邑里犯法不能禁,乃引咎自撻於廛,五伯疾其詭,鞭之流血,世長不勝痛,呼而走,人笑其不情。   子良嗣,高宗時為周王府司馬,王年少不法,良嗣數諫王,以法繩府官不職者,甚見尊憚。帝異之,選荊州長史。帝遣宦者采怪竹江南,將蒔上苑,宦者所過縱暴,至荊,良嗣囚之,上書言狀。帝下詔慰獎,取竹棄之。徙雍州。時關內饑,人相食,良嗣政上嚴,每盜發,三日內必擒,號稱神明。   垂拱初,遷冬官尚書,拜納言,封溫國公,留守西京,賞遇尤渥。尚方監裴匪躬案諸苑,建言鬻果蔬,儲利佐公上。良嗣曰:「公儀休一諸侯相,拔葵去織,未聞天子賣果蔬與人爭利。」遂止。遷文昌左相、同鳳閣鸞台三品。遇薛懷義於朝,懷義偃蹇,良嗣怒,叱左右批其頰,曳去。武後聞之,戒曰:「第出入北門,彼南衙宰相行來,毋犯之。」載初元年,罷左相,加特進,仍知政事。與韋方質素不平,方質坐事誅,引逮之。後辨其非,良嗣悸,謝不能興,輿還第,卒,年八十五。詔百官往吊,贈開府儀同三司、益州都督。   始,良嗣為洛州長史,坐僚婿累,下徙冀州刺史。其人往謝,良嗣色泰定,曰:「初不聞有累。」在荊州時,州有河東寺,本蕭察為兄河東王所建,良嗣曰:「江、漢間何與河東乎?」奏易之,而當世恨其少學雲。   子踐言,官太常丞,為酷吏所陷,死嶺南,削父爵,沒其家。神龍元年,復贈司空,以踐言子務元襲爵,終邠王府長史。   從孫弁,字元容,擢進士,調奉天主簿。德宗出狩,而縣令計事在府,官屬皆惶恐,欲遁走。弁曰:「昔肅宗幸靈武,至新平、安定,二太守坐伏匿,斬以徇。諸君知之乎?」眾乃定。車駕至,儲偫畢給,帝嘉之,試大理司直。硃泚平,進監察御史,擢累倉部郎中,判度支案。裴延齡死,帝召弁見延英,賜紫衣金魚,以度支郎中副知度支事,位郎中上。知度支有副自弁始。弁通學術,吏事精明,承延齡後,平賦緩役,略煩苛,人賴其寬。   久之,遷戶部侍郎,判度支,改太子詹事。舊制,詹事位在太常宗正卿下,御史中丞竇參卑之,徙班河南、太原尹下。弁造朝,輒就舊著,有司疑詰,紿曰:「我已白宰相,復舊班。」殿中侍御史鄒儒立劾奏,待罪金吾,有詔原罪。坐前以腐粟給邊,貶汀州司戶參軍。是時,兄袞為贊善大夫,冕京兆士曹參軍,以弁故,貶袞永州,冕信州司戶參軍。袞年老,瞑不能視,帝閔之,聽還。又有稱冕才者,帝悔不用,而袞以老先還,重追冕。更問大臣昆弟可任者,左右以王紹之兄紓、韓皋之兄群對。帝乃擢紓右補闕,群考功員外郎,冕遂不復用。數年,起弁為滁州刺史,卒。   弁聚書至二萬卷,手自讎定,當時稱與秘府將。弁之判度支,方大旱,州縣有逋米,斷貞元八年以前,凡三百八十萬斛,人亡數在,弁奏請出以貸貧民,至秋而償,詔可。當時譏其罔君雲。   韋雲起,京兆萬年人。隋開皇中,以明經補符璽直長。嘗奏事文帝前,帝曰:「外事不便,可言之。」時兵部侍郎柳述侍,雲起即奏:「述性豪侈,未嘗更事,特緣主婿私,握兵要,議者謂陛下官不擇賢,此不便者。」帝顧述曰:「雲起言,而藥石也,可師之。」仁壽初,詔百官舉所知,述舉雲起通事舍人。大業初,改謁者。建言:「今朝廷多山東人,自作門戶,附下罔上,為朋黨。不抑其端,必亂政。」因條陳奸狀。煬帝屬大理推究,於是左丞郎蔚之、司隸別駕郎楚之等皆坐免。   會契丹寇營州,詔雲起護突厥兵討之,啟民可汗以二萬騎受節度。雲起使離為二十屯,屯相聯絡,四道並引,令曰:「鼓而行,角而止,非公使,毋走馬。」三喻五復之。既而紇斤一人犯令,即斬以徇。於是突厥酋長入謁者,皆膝而進,莫敢仰視。始,契丹事突厥無間,且不虞雲起至。既入境,使突厥紿雲詣柳城與高麗市易,敢言有隋使在者斬。契丹不疑。因引而南,過賊營百里,夜還陣,以遲明掩擊之,獲契丹男女四萬,以女子及畜產半賜突厥,男子悉殺之,以餘眾還。帝大喜,會百官於廷,曰:「雲起將突厥兵平契丹,以奇用師,有文武才,朕自舉之。」拜治書御史。因劾奏:「內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蘊怙寵妨命,四方有變不以聞,聞不以實。朝議少賊,不多發兵,官兵少,賊眾,數見敗北,賊氣日張。請付有司案罪。」大理卿鄭善果奏:「雲起訾大臣,毀朝政,所言不情。」貶大理司直。帝幸江都,請告歸。   高祖入關,上謁長樂宮,授司農卿、陽城縣公。武德初,進上開府儀同三司,判農圃監。時議討王世充,雲起上言:「京師初平,人未堅附,百姓流離,仍歲無年。盩厔】司竹、藍田谷口,盜賊群屯。京都椎剽,乘夜竊發。重以梁師都嫁情北胡,陰計內鈔,為腹心患。釋此不圖,而窺兵函、洛,奸人乘虛,一旦有變,禍且不細。臣愚以為不若戢兵務農,須關中妥安,士氣余飽,然議討伐,一舉可定。」從之。   會突厥入寇,詔總豳、寧以北九州兵御之,得一切便宜。改遂州都督、益州行台兵部尚書。時僕射竇軌數奏生獠反,冀得集兵以威眾,雲起數持掣,軌宣言雲起通賊營私,由是始隙。雲起弟慶儉、慶嗣事隱太子。太子死,詔軌息馳驛報。軌疑雲起有變,陰設備,乃告之。雲起不信,曰:「詔安在?」軌曰:「公建成黨,今不奉詔,反明矣。」遂殺之。初,雲起師太學博士王頗,每歎曰:「韋生識悟,富貴可自致;然疾惡甚,恐不得死。」訖如言。   孫方質,光宅初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遷地官尚書。嘗屬疾,武承嗣兄弟往候,方質據床自若。或曰:「倨見權貴,且速禍。」答曰:「吉凶命也,丈夫豈能折節近戚以苟免邪?」俄為酷吏所陷,流死儋州,沒其家。神龍初,復官爵。   孫伏伽,貝州武城人。仕隋,以小史累勞補萬年縣法曹。高祖武德初,上言三事。   其一:臣聞「天子有爭臣,雖無道不失其天下」。隋失天下者何?不聞其過也。方自謂功德盛五帝、邁三王,窮侈極欲,使天下士肝腦塗地,戶口殫耗、盜賊日滋。當時非無直言之臣,卒不聞悟者,君不受諫,而臣不敢告之也。向使開不諱之路,官賢授能,賞罰時當,人人樂業,誰能搖亂者乎?陛下舉晉陽,天下響應,計不旋跬,大業以成。勿以得天下之易,而忘隋失之不難也。天子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凡搜狩當順四時,不可妄動。且陛下即位之明日,有獻鷂者,不卻而受,此前世弊事,奈何行之?相國參軍事盧牟子獻琵琶,長安丞張安道獻弓矢,並被賚賞。以率土之富,何索不致,豈少此物哉?   其二:百戲散樂,本非正聲,隋末始見崇用,此謂淫風,不得不變。近太常假民裙襦五百稱,以衣妓工,待玄武門遊戲。臣以為非詒子孫之謀。傳曰:「放鄭聲,遠佞人。」今散妓者,匪《韶》匪《夏》,請並廢之,以復雅正。   其三:臣聞「性相近,習相遠」。今皇太子諸王左右執事,不可不擇。大抵不義無賴及馳騁射獵歌舞聲色慢游之人,止可悅耳目,備驅馳,至拾遺補闕,決不能也。泛觀前世,子姓不克孝,兄弟不克友,莫不由左右亂之。願選賢才,澄僚友之選。   帝大悅,即詔:「周、隋之晚,忠臣結舌,是謂一言喪邦者。朕惟寡德,不能性與天道,然冀弼諧以輔不逮,而群公卿士罕進直言。伏伽至誠慷慨,據義懇切,指朕失無所諱。其以伏伽為治書侍御史,賜帛三百匹。」初,帝受禪,伏伽最先諫,帝欲盡下情,故不次見拔,以示群臣。   是時,軍興賦斂重,伏伽數請厘損。帝語裴寂曰:「隋為無道,主驕於上,臣諂於下,下上蔽蒙,至身死匹夫手,寧不痛哉!我今不然,平亂責武臣,守成責儒臣,程能付事,以佐不逮;虛心盡下,冀聞嘉言。若李綱、孫伏伽,可謂誼臣矣。俯首噤默,豈朕所望哉?」   東都平,大赦天下,又欲責賊支黨,悉流徙惡地。伏伽諫曰:「臣聞王者無戲言,《書》稱『爾無不信,朕不食言』,言之不可不慎也。陛下制詔曰:『常赦不免,皆原之。』此非直赦有罪,是亦與天下更新辭也。世充、建德所部,赦後乃欲流徙。《書》曰:『殲厥渠魁,佪麇q罔治。』渠魁尚免,佪麇q何辜?且蹠狗吠堯,吠非其主。今與陛下結髮雅故,往為賊臣,彼豈忘陛下哉,壅隔故也。至疏者安得而罪之?由古以來,何始無君,然止稱堯、舜者,何也?直由善名難得也。昔天下未平,容應機制變。今四方已定,設法須與人共之。法者陛下自作,須自守之,使天下百姓信而畏也。自為無信,欲人之信,豈可得哉?賞罰之行,無貴賤親疏,惟義所在。臣愚以為賊黨於赦當免者,雖甚無狀,宜一切加原,則天下幸甚。」又表置諫官。帝皆欽納。   太宗即位,封樂安縣男,遷大理少卿。帝數出馳射,伏伽諫曰:「臣聞天子之居,禁衛九重,出也警,入也蹕,非直尊其居處,為社稷生人計也。比聞陛下走馬射帖,娛悅群臣,殆非所以導養聖躬、垂憲後代,此直少年諸王務耳,安得既為天子,尚行之乎?竊為陛下不取。」帝悅曰:「卿能言朕失,朕能改之,天下庶有瘳乎!」後坐奏囚失,免官。起為刑部郎中。累遷大理卿。時司農市木橦,倍直與民,右丞韋悰劾吏隱沒,事下大理訊鞫。伏伽曰:「緣官市貴,故民直賤。臣見司農識大體,不見其罪。」帝悟,顧悰曰:「卿不逮伏伽遠矣。」久之,出為陝州刺史,致仕。顯慶三年卒。   始,伏伽拜御史時,先被內旨,而制未出,歸臥於家,無喜色。頃之,御史造門,子弟驚白,伏伽徐起見之。時人稱其有量,以比顧雍雲。   張玄素,蒲州虞鄉人。仕隋,為景城縣戶曹。竇建德陷景城,執將殺之,邑人千餘號泣請代,曰:「此清吏,殺之是無天也。大王即定天下,無使善人解體。」建德命釋縛,署治書侍御史,不拜。聞江都已弒,始為建德黃門侍郎。賊平,授景州錄事參軍。   太宗即位,問以政,對曰:「自古未有如隋亂者,得非君自專、法日亂乎?且萬乘之尊,身決庶務,日斷十事,五不中,中者信善,有如不中者何?一日萬機,積其失,不亡何待?若上賢右能,使百司善職,則高居深拱,疇敢犯之?隋末盜起,爭天下者不十數,余皆保城邑以須有道聽命,是欲背上怙亂者果鮮,特人君不能安之而挻之亂也。以陛下聖神,跡所以危,鑒所以亡,日慎一日,雖堯、舜何以加!」帝曰:「善。」拜侍御史,遷給事中。   貞觀四年,詔發卒治洛陽宮乾陽殿,且東幸。玄素上書曰:   臣惟秦始皇帝藉周之餘,夷六國,統壹尊,將貽之萬世,及子而亡者,殫嗜奔欲,以逆天害人也。天下不可以力勝,唯當務儉約,薄賦斂,以身先之,乃能大安。   今東都未有幸期,前事土木,戚王出籓,又當營構,科調繁仍,失疲人望,一不可也。陛下向平東都,曾觀廣殿,皆撤毀之,天下翕然,一口頌歌。豈有初惡侈靡而後好雕麗哉?二不可也。陛下每言巡幸者不急之務,徒焉虛費。今國儲無兼年,又興別都之役,以產怨讟,三不可也。百姓承亂離之後,財賦殫空,雖蒙更生,意未完定,奈何營未幸之都,重耗其力,四不可也。漢祖將都洛陽,婁敬一言,即日西駕。非不知地土中,道裡所均,但形勝不及關內,弗敢康也。伏惟陛下化凋弊之俗,為日尚淺,詎可東巡以搖人心?五不可也。   臣嘗見隋家造殿,伐木於豫章,二千人挽一材,以鐵為轂,行不數里,轂輒壞,別數百人繼轂自隨,終日行不三十里。一材之費,已數十萬工,揆其餘可知已。昔阿房成,秦人散;章華就,楚眾離;乾陽畢功,隋人解體。今民力未及隋日,而役殘創之人,襲亡國弊,臣恐陛下之過,甚於煬帝。   帝曰:「卿謂我不如煬帝,何如桀、紂?」對曰:「若此殿卒興,同歸於亂。臣聞東都始平,太上皇詔宮室過度者焚之,陛下謂瓦木可用,請賜貧人,事雖不從,天下稱為盛德,今復度而宮之,是隋役又興。不五六年間,一捨一取,天下謂何?」帝顧房玄齡曰:「洛陽朝貢天下中,朕營之,意欲便四方百姓。今玄素言如此,使後必往,雖露坐,庸何苦?」即詔罷役,賜彩二百匹。魏征名梗挺,聞玄秦言,歎曰:「張公論事,有回天之力,可謂仁人之言哉。」歷太子少詹事,遷右庶子。時太子承乾事游畋,不悅學。玄素上書曰:   天道無親,惟德是輔。苟違天道,人神棄之。古者田三驅,非以教殺,除民害也。今反以獵為娛,行之無常,不損盛德哉?《傳》曰:「事不師古,匪說攸聞。」然則探道在學古,學古在師訓。孔穎達奉詔講勸,宜數逮問,裨萬分。博選賢傑,朝夕侍左右,與相規摩。日知所亡,月無忘所能,此則善美矣。   夫在人上者常求為善也,然性不勝情,耽惑成亂,下有諛言,君道乃虧。古人有云:「勿以惡小不去,善小不為。」禍福之來,皆根於初,護終若始,猶懼其替,始不護焉,終將安歸?   太子不納。又上書曰:   周公資聖人,而握沐吐飧,下白屋,況下周公之人哉?殿下睿質天就,尚須學以表飾之。孔穎達、趙弘智皆宿德鉅髦,兼識政機,望數召見,述古今,增懿明德。彫蟲小技,正可間召,代博弈,不宜屢也。騎射畋游,褻戲酣歌,悅耳目,移情靈,不可以御。夫心為萬事主,動而無節則亂,敗德之原,實在於此。   帝知數財正太子,頻擢至銀青光祿大夫,行左庶子。   太子久不見賓友,玄素曰:「宮中所見止婦人,不知如樊姬等可與益聖德者幾何?若無之,即便詖艷嬖,何足顧哉!上惟東宮之重,高署賢才為寮佐,今乃不得進見,將何以朝納誨、夕補遺哉?太子諱其切,夜遣戶奴以騎□狙擊,危脫死。嘗聞宮中擊鼓,叩閤正言,太子出鼓,對玄素破之。既不悛,丑德日聞。玄素不能已,上書曰:   孔子曰:「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書傳所載或過,臣請以近事喻之。周武帝平山東,庳宮陋食以安海內,而太子贇有穢德,烏丸軌以聞,帝慈仁不忍廢。及踐祚,狂暴日熾,宗祀以亡,隋文帝所代是也。文帝因周衰,藉女資,雖無大功於人,然布德行惠,上下安賴。勇為太子,驕肆敗度,今宮中山池,殿下所親見者也。當是時,自謂有太山之安,詎知壬臣敢進其說哉?向使動靜有常,進止有度,親君子,疏小人,黜浮華,守恭儉,雖有離間,烏能致慈父之隙哉?蓋積德弗純,令問不著,一遭讒,遂成其禍。   今上以殿下父子親,故所資用不為限節,然詔未六旬,而用逾七萬,驕奢亡藝,孰有過此?龍樓、望苑,為工匠之肆,既闕視膳問安之宜,又無悅學好道之實。上違君父慈訓之方,下有因緣戮辱之罪。所施與者,不游手雜色,則圖畫雕鏤之人。外所瞻仰,此失已暴,內隱密者,尚可勝計哉?右庶子趙弘智經明行脩,臣謂宜數進召,以廣徽美;今反猜嫌,謂妄相推引。從善若流,尚恐不逮,飾非拒諫,禍可既乎?   書入,太子怒,遣刺客伺之。會宮廢,玄素坐除名為民。頃之,召授潮州刺史,徙鄧州,訖不復親近。高宗時,以老致仕。麟德初卒。   始,玄素與孫伏伽在隋皆為令史,太宗嘗問玄素宦立所來,深自羞汗。褚遂良見帝曰:「君子不失言於人,明主不失言於戲。故言則史書之,禮成之,樂歌之。居上能禮其臣,乃盡力以奉其上。近世宋武帝侮靳朝臣,攻其門戶,至恥懼狼狽,前史以為非。陛下昨問玄素在隋任何官,對曰:『縣尉。』又問未為尉時,曰:『流外。』又問何曹司,玄素出不能徙步,顏若此灰,精爽頓盡,見者鹹共驚怪。唐家創業,任官以才,卜祝庸保,量能並用。陛下以玄素擢任三品,佐皇儲,豈宜復對群臣使辭窮負恥,欲責其伏節死義,安可得乎?」帝曰:「朕亦悔之。」伏伽雖廣坐,陳說往事,無少隱焉。   贊曰:始唐有天下,懲刈隋敝,敷內讜言,而世長等仇然獻忠,時主方褒聽,藉以勸天下,雖觸禁忌,而無忤情。及禍亂已平,君位尊安,後者視前人之為,猶以鯁論期榮,故時時遭斥讓,為所厭苦。非言有巧拙,所遭之時異也。夫性有不可移,雖堯、舜弗能訓。承乾之惡,根著於心,而歸責玄素,其何救哉?此士亹辭不能傅太子,諒矣。 列傳第二十九 於高張   於志寧,字仲謐,京兆高陵人。曾祖謹,有功於周,為太師、燕國公。父宣道 ,仕隋至內史舍人。大業末,志寧調冠氏縣長,山東盜起,棄官歸。   高祖入關,率群從迎謁長春宮,詔授渭北道行軍元帥府記室,與殷開山參謀議。薛仁杲平,識褚亮於囚虜中,遷天策府中郎、文學館學士,引亮與同列。貞觀三年,為中書侍郎。太宗嘗宴近臣,問:「志寧安在?」有司奏:「敕召三品,志寧品第四。」帝悟,特詔預宴,因加散騎常侍、太子左庶子、黎陽縣公。是時議立七廟,君臣請以涼武昭王為始祖,志寧以涼非王業所因,獨建議違之。帝詔功臣世襲刺史,志寧奏:「古今異時,慕虛名,遺實患,非久安計。」帝皆從之。嘗謂志寧曰:「古者太子既生,士負之,即置輔弼。昔成王以周、召為師傅,日聞正道,習以成性。今太子幼,卿當輔以正道,無使邪僻啟其心。勉之,官賞可不次得也。」太子承乾數有過惡,志寧欲救止之,上《諫苑》以諷。帝見大悅,賜黃金十斤、絹三百匹。俄兼詹事,以母喪免,有詔起復本官,固請終喪,帝遣中書侍郎岑文本敦譬曰:「忠孝不兩立,今太子須人教約,卿強起,為我卒輔道之。」志寧乃就職。   時太子以農時造曲室,累月不止,又好音樂過度。志寧諫,以為「今東宮乃隋所營,當時號為侈麗,豈容復事磨礱彩飾於其間?丁匠官奴皆犯法亡命,鉗鑿槌杵,往來出入,監門、宿衛、直長、千牛不得苛問。爪牙在外,廝役在內,其可無憂乎?又宮中數聞鼓聲,太樂伎兒輒留不出,往年口敕丁寧,殿下可不思之?」太子不納。而左右多任宦官,志寧復諫曰:「奄官者,體非全氣,專柔便佞,托親近為威權,假出納為禍福。故伊戾敗宋,易牙亂齊,趙高亡秦,張讓傾漢。近高齊任鄧長顒為侍中,陳德信為開府,內預宴私,外干朝政,齊卒顛覆。今殿下左右前後皆用寺人,輕忽高班,陵轢貴仕,品命失序,經紀不立,行路之人鹹以為怪。」太子益不悅。東宮僕御舊得番休,而太子不聽,又私引突厥,與相狎比。志寧懷不能言,上疏極言曰:「竊見僕寺司馭,爰及獸醫,自春迄夏,不得番息。或家有慈親,以闕溫清,或室有幼弱,以虧撫養,殆非恕愛之意。又突厥達哥支等,人狀野心,不可以禮教期,不可以仁信待。狎而近之,無益令望,有損盛德。況引內閤中,使常親近,人皆震駭,而殿下獨安此乎?」太子大怒,遣張師政、紇干承基往刺之。二人者入其第,見志寧憔然在苫塊中,不忍殺,乃去。太子敗,帝知狀,謂曰:「聞公數諫,承乾不聽公,故至此。」是時宮臣皆罪廢,獨志寧蒙勞勉。   晉王為皇太子,復拜左庶子,遷侍中,加光祿大夫,進封燕國公,監脩國史。永徽二年,洛陽人李弘泰誣告太尉長孫無忌反,有詔不待時斬之。志寧以為:「方春少陽用事,不宜行刑,且誣謀非本惡逆,請依律待秋分乃決。」從之。衡山公主既公除,將下嫁長孫氏。志寧以為:「《禮》,女十五而笄,二十而嫁,有故,二十三而嫁,固知遇喪須終三年。《春秋》,魯莊公如齊納幣,母喪未再期而圖婚,二家不譏,以其失禮明也。今議者云『公除從吉』,此漢文創製,為天下百姓耳。公主身服斬衰,服可以例除,情不可以例改。心喪成婚,非人情所忍。」於是詔公主待服除乃婚。拜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頃之,兼太子少師。四年,隕石十八於馮翊,高宗問曰:「此何祥也?朕欲悔往脩來以自戒,若何?」志寧對:「《春秋》:『隕石於宋五。』內史過曰:『是陰陽之事,非吉凶所生。』物固有自然,非一系人事。雖然,陛下無災而戒,不害為福也。」俄遷太傅。嘗與右僕射張行成、中書令高季輔俱賜田,志寧奏:「臣家自周、魏來,世居關中,貲業不墜。今行成、季輔始營產土,願以臣有餘賜不足者。」帝嘉之,分其田以與二人。   顯慶四年,以老乞骸骨,詔解僕射,更拜太子太師,仍同中書門下三品。王皇后之廢,長孫無忌、褚遂良固爭不見從,志寧不敢言。武後以其不右己,銜之,後因殺無忌,坐免官,出為滎州刺史,改華州,聽致仕。卒,年七十八,贈幽州都督,謚曰定。後追復左光祿大夫、太子太師。   志寧愛賓客,樂引後進,然多嫌畏,不能有所薦達也,為士議所少。凡格式、律令、禮典,皆與論譔,賞賜以巨萬。   初,志寧與司空李勣修定《本草》併圖,合五十四篇。帝曰:「《本草》尚矣,今復修之,何所異邪?」對曰:「昔陶弘景以《神農經》合雜家《別錄》注銘之,江南偏方,不周曉藥石,往往紕繆,四百餘物,今考正之,又增後世所用百餘物,此以為異。」帝曰:「《本草》、《別錄》何為而二?」對曰:「班固唯記《黃帝內外經》,不載《本草》,至齊《七錄》乃稱之。世謂神農氏嘗藥以拯含氣,而黃帝以前文字不傳,以識相付,至桐、雷乃載篇冊,然所載郡縣,多在漢時,疑張仲景、華佗竄記其語。《別錄》者,魏、晉以來吳普、李當之所記,其言華葉形色,佐使相須,附經為說,故弘景合而錄之。」帝曰:「善。」其書遂大行。   曾孫休烈。休烈機鑒融敏,善文章,與會稽賀朝萬齊融、延陵包融齊名。開元初,第進士,又擢制科,歷秘書省正字。吐蕃金城公主請文籍四種,玄宗詔秘書寫賜。休烈上疏曰:「戎狄,國之寇;經籍,國之典也。戎之生心,不可以無備。昔東平王求《史記》、諸子,漢不與之,以《史記》多兵謀,諸子雜詭術也。東平,漢之懿戚,尚不示征戰之書,今西戎,國之寇仇,安可貽以經典?且吐蕃之性慓悍果決,善學不回。若達於《書》,則知戰;深於《詩》,則知武夫有師干之試;深於《禮》,則知《月令》有廢興之兵;深於《春秋》,則知用師詭之計;深於文,則知往來書檄之制:此何異假寇兵資盜糧也!臣聞魯秉周禮,齊不加兵;吳獲乘車,楚屢奔命。喪法危邦,可取鑒也。公主下嫁異國,當用夷禮,而反求良書,恐非本意,殆有奸人勸導其中。若陛下慮失其情,示不得已,請去《春秋》。夫《春秋》,當周德既衰,諸侯盛強,征伐競興,情偽於是乎生,變詐於是乎起,有以臣召君、取威定霸之事。誠與之,國之患也。狄固貪婪,貴貨易土,正可錫以錦彩,厚以金玉,無足所求以資其智。」疏入,詔中書門下議。侍中裴光庭曰:「吐蕃不識禮經,孤背國恩,今求哀啟顙,許其降附,漸以《詩》、《書》,陶一聲教,斯可致也。休烈但見情偽變詐於是乎生,不知忠信節義亦於是乎在。」帝曰:「善。」遂與之。累遷起居郎、直集賢殿學士、比部郎中。楊國忠為宰相,斥不附己者,出為中部郡太守。   肅宗立,休烈奔行在,擢給事中,遷太常少卿,知禮儀事,兼修國史。帝嘗謂曰:「良史者,君舉必書。朕有過失,顧卿何如?」對曰:「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有德之君不忘規過。」於時經大盜後,史籍燔缺,休烈奏:「《國史》、《開元實錄》、《起居注》及余書三千八百餘篇藏興慶宮,兵興焚煬皆盡,請下御史核史館所由,購府縣有得者,許上送官。一書進官一資,一篇絹十匹。」凡數月,止獲一二篇,唯韋述以其家藏《國史》百三十篇上獻。中興文物未完,休烈獻《五代論》,討著舊章,天子嘉之。轉工部侍郎,仍脩史。宰相李揆矜己護前,羞與同史任為等列,奏徙休烈為國子祭酒,權留史館脩撰,以卑下之,休烈安然無屑意。乾元初,始詔百官元日、冬至於光順門賀皇后。休烈奏:「周禮有命夫朝人君,命婦朝女君。自顯慶以來,則天皇后甫行此禮,而命婦與百官雜處,在禮不經。」帝罷之。   代宗嗣位,甄別名品,元載稱其清諒。拜右散騎常侍,兼修國史,加禮儀使,遷太常卿。累進工部尚書,封東海郡公。雖歷清要,不治產。性恭儉仁愛,無喜慍之容。樂賢下善,推轂士甚眾。年老,篤意經籍,嗜學不厭。妻韋卒,天子嘉休烈父子著儒行,詔贈韋國夫人,葬給鹵簿、鼓吹。歲中,休烈亦卒,年八十一。帝為歎息,贈尚書左僕射,謚曰元,遣謁者就第宣慰,為儒者榮。   二子:益、肅,及休烈時,相繼為翰林學士。益,天寶初及進士第。肅,終給事中,贈吏部侍郎。   肅子敖,字蹈中,擢進士,為秘書省校書郎。楊憑、李鄘、呂元膺相繼辟幕府。元和初,拜監察御史,五遷至右司郎中。進給事中、左拾遺。龐嚴為元稹、李紳所厚,與蔣防俱薦為翰林學士。李逢吉誣紳罪逐之,而出嚴為信州刺史,防汀州刺史。敖封還詔書,縉紳意申嚴枉,及駁奏下,乃論貶嚴太輕,眾皆嗤噪。逢吉乃厚敖,三遷至戶部侍郎,出為宣歙觀察使。敖修謹,家世用文學進,初為時所稱,及居官,無所建明,不迕物以自容,名益減。卒,贈禮部尚書。四子;球、珪、瑰、琮,皆清顯。琮知名。   龐嚴者,字子肅,壽州壽春人。第進士,舉賢良方正,策第一,拜拾遺。辭章峭麗,累遷駕部郎中,知制誥。坐累出。復入,稍遷太常少卿。太和五年,權京兆尹,強幹不阿貴勢,然貪利,溺聲色。卒於官。   琮字禮用,落魄不事事,以門資為吏,久不調,駙馬都尉鄭顥獨器之。宣宗詔選士人尚公主者,顥語琮曰:「子有美才,不飾細行,為眾毀所抑,能為之乎?」琮許諾。中書舍人李潘知貢舉,顥以琮托之,擢第,授左拾遺。初尚永福公主,主未降,食帝前,以事折匕箸,帝知其不可妻士大夫,更詔尚廣德公主。鹹通中,以水部郎中為翰林學士,遷中書舍人。閱五月,轉兵部侍郎、判戶部。八年,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中書侍郎,兼戶部尚書。為韋保衡所構,檢校司空、山南東道節度使,三貶韶州刺史。保衡敗,僖宗以太子少傅召,未幾,復為山南節度使,入拜尚書右僕射。黃巢陷京師,以病臥家,巢欲起為相,琮辭疾,賊迫脅不止,乃曰:「吾死在旦夕,位宰相,義不受污。」賊遂害之。   高馮,字季輔,以字行,德州蓨人。居母喪,以孝聞。兄元道,仕隋為汲令,縣人反城應賊,殺元道。季輔率其黨與縣人戰,擒之,斬首以祭,賊眾畏伏,更歸附之,至數千人。俄與武陟李厚德將其眾降,授陟州總管府戶曹參軍。   貞觀初,拜監察御史,彈治不避權要。累轉中書舍人,列上五事,以為:   今天下大定,而刑未措,何哉?蓋謀猷之臣、台閣之吏不崇簡易,而昧經遠,故執憲者以深刻為奉公,當官者以侵下為益國。如尚書八坐,人主所責成者也,宜擇溫厚脩絜者任之。敦樸素,革浮偽,使家識慈孝,人知廉恥,過行者被嗤於鄉,不暱者蒙擯於親,自然禮節興矣。   陛下身帥節儉,而營繕未息,丁匠不能給驅使,又和雇以重勞費。人主所欲,何求而不得。願愛其財,毋使殫;惜其力,毋使弊。畿內數州,京師之本,土狹人庶,儲畜少而科役多,宜蒙優貸,令得休息,強本弱支之義也。至江南、河北,人頗舒閒,宜為差等,均量勞逸。   公侯勳戚之家邑,入俸稍足以奉養,而貸息出舉,爭求什一,下民化之,競為錐刀,宜加懲革。   今外官卑品,皆未得祿,故饑寒之切,夷、惠不能全其行。為政之道,期於易從,不恤其匱,而須其廉正,恐巡察歲出,輶軒繼軌,而侵漁不息也。宜及戶口之繁,倉庾且實,稍加稟賜,使得事父母、養妻子,然後督責其效,則官人畢力矣。   密王元曉等俱陛下懿親,當正其禮。比見帝子拜諸叔,諸叔答拜。爵封既同,當明昭穆,願垂訓正,以為彝法。   書奏,太宗稱善,進授太子右庶子。數上書言得失,辭誠切至。帝賜鐘乳一劑,曰:「而進藥石之言,朕以藥石相報。」後為吏部侍郎,善銓敘人物,帝賜金背鏡一,況其清鑒焉。   久之,遷中書令、兼檢校吏部尚書,監脩國史,進爵蓨縣公。永徽初,加光祿大夫、侍中、兼太子少保。感疾歸第,有詔以其兄虢州刺史季通為宗正少卿,視疾,遣中使日候增損。卒,年五十八,贈開府儀同三司、荊州都督,謚曰憲。官給□車,歸葬於鄉。   子正業,仕至中書舍人。坐善上官儀,貶嶺表。   張行成,字德立,定州義豐人。少師事劉炫,炫謂門人曰:「行成體局方正,廊廟才也。」隋大業末,察孝廉,為謁者台散從員外郎。後為王世充度支尚書。世充平,以隋資補谷熟尉。家貧,代計吏集京師,擢制舉乙科,改陳倉尉。高祖謂吏部侍郎張銳曰:「今選吏豈無才用特達者?朕將用之。」銳言行成,調富平主簿,有能名。召補殿中侍御史,糾劾嚴正。太宗以為能,謂房玄齡曰:「古今用人未嘗不因介紹,若行成者,朕自舉之,無先容也。」   嘗侍宴,帝語山東及關中人,意有同異。行成曰:「天子四海為家,不容以東西為限,是示人以隘矣。」帝稱善,賜名馬一、錢十萬、衣一稱。自是有大政事,令與議焉。累遷給事中。帝嘗謂群臣:「朕為人主,兼行將相事,豈不是奪公等名?舜、禹、湯、武得稷、蒐、伊、呂而四海安,漢高祖有蕭、曹、韓、彭而天下寧,茲事朕皆兼之。」行成退,上疏曰:「有隋失道,天下沸騰,陛下撥亂反正,拯人塗炭,何周、漢君臣所能比數。雖然,盛德含光,規模宏遠。左右文武誠無將相材,奚用大庭廣眾與之量校,損萬乘之尊,與臣下爭功哉?」帝嘉納之。轉刑部侍郎、太子少詹事。   太子駐定州監國,謂曰:「吾乃送公衣錦過鄉邪!」令有司祠其先墓。行成薦裡人魏唐卿、崔寶權、馬龍駒、張君劼皆以學行聞,太子召見,以其老不可任以事,厚賜遣之。太子使行成詣行在,帝見悅甚,賜勞尤渥。還為河南巡察大使,稱旨,檢校尚書左丞。是歲,帝幸靈州,詔皇太子從。行成諫曰:「皇太子宜留監國,對百寮日決庶務,既為京師重,且示四方盛德。」帝以為忠。遷侍中、兼刑部尚書。   高宗即位,封北平縣公,監脩國史。時晉州地震不息,帝問之,對曰:「天,陽也,君象;地,陰也,臣象。君宜動,臣宜靜。今靜者顧動,恐女謁用事,人臣陰謀。又諸王、公主參承起居,或伺間隙,宜明設防閒。且晉,陛下本封,應不虛發,伏願深思以杜未萌。」帝然之,詔五品以上極言得失。俄拜尚書左僕射、太子少傅。永徽四年,自三月不雨至五月,行成懼,以老乞身,制答曰:「古者策免,乖罪己之義。此在朕寡德,非宰相咎。」乃賜宮女、黃金器,敕勿復辭。行成固請,帝曰:「公,朕之舊,奈何捨朕去邪?」泫然流涕。行成惶恐,不得已復視事。未幾,卒於尚書省捨,年六十七。詔九品以上就第哭。比斂,三遣使賜內衣服,尚宮宿其家護視。贈開府儀同三司、并州都督,祭以少牢,謚曰定。弘道元年,詔配享高宗廟廷。   族子易之、昌宗。   易之幼以門廕仕,累遷尚乘奉御。既冠,頎皙美姿制,音技多所曉通。武後時,太平公主薦其弟昌宗,得侍。昌宗白進易之材用過臣,善治煉藥石。即召見,悅之。兄弟皆幸,出入禁中,傅硃粉,衣紈錦,盛飾自喜。即日拜昌宗雲麾將軍、行左千牛中郎將,易之司衛少卿,賜甲第,帛五百段,給奴婢、橐它、馬牛充入之。不數日,進拜昌宗銀青光祿大夫,賜防閤,同京官朝朔望;追贈父希臧為襄州刺史,母韋、母臧並封太夫人,尚宮問省起居。詔尚書李迥秀私侍臧。昌宗興不旬日,貴震天下。諸武兄弟及宗楚客等爭造門,伺望顏色,親執轡棰,號易之為「五郎」,昌宗「六郎」。又加昌宗右散騎常侍。聖歷二年,始置控鶴府,拜易之為監。久之,更號奉宸府,以易之為令。乃引知名士閻朝隱、薛稷、員半千為供奉。   後每燕集,則二張諸武雜侍,摴博爭道為笑樂,或嘲詆公卿,淫蠱顯行,無復羞畏。時無檢輕薄者又諂言昌宗乃王子晉後身,後使被羽裳、吹簫、乘寓鶴,裴回庭中,如仙去狀,詞臣爭為賦詩以媚後。後知醜聲甚,思有以掩覆之,乃詔昌宗即禁中論著,引李嶠、張說、宋之問、富嘉謨、徐彥伯等二十有六人譔《三教珠英》。加昌宗司僕卿、易之麟台監,權勢震赫。皇太子、相王請封昌宗為王,後不聽,遷春官侍郎,封鄴國公,易之恆國公,實封各三百戶。   後既春秋高,易之兄弟專政,邵王重潤與永泰郡主竊議,皆得罪縊死。御史大夫魏元忠嘗劾奏易之等罪,易之訴於後,反誣元忠與司禮丞高戩約曰:「天子老,當挾太子為耐久朋。」後問:「孰為證左?」易之曰:「鳳閣舍人張說。」翌日庭辯,皆不讎,然元忠、說猶皆被逐。其後易之等益自肆,奸贓狼藉,御史台劾奏之,乃詔宗晉卿、李承嘉、桓彥范、袁恕己參鞫,而司刑正賈敬言窺望後旨,奏昌宗強市,罪當贖,詔曰可。承嘉、彥范進曰:「昌宗贓四百萬,尚當免官。」昌宗大言曰:「臣有功於國,不應免官。」後問宰相,內史令楊再思曰:「昌宗主煉丹劑,陛下餌之而驗,功最大者也。」即詔釋之,歸罪其兄昌儀、同休,皆貶官。已而後久疾,居長生院,宰相不得進見,惟昌宗等侍側。昌宗恐後不諱,禍且及,乃引支黨日夜與謀為不軌事。然小人疏險,道路皆知之,至有榜其事於衢左者。左台御史中丞宋璟亟請按攝,後陽許璟,俄詔璟外按幽州都督屈突仲翔,更敕司刑卿崔神慶問狀。神慶妄奏云:「昌宗應原。」璟執奏「昌宗法當斬」。後不答,左拾遺李邕進曰:「璟之言,社稷計也,願可之。」後終不許。   神龍元年,張柬之、崔玄等率羽林兵迎皇太子入,誅易之、昌宗於迎仙院,及其兄昌期、同休、從弟景雄皆梟首天津橋,士庶歡踴,臠取之,一夕盡。坐流貶者數十人。天寶九載,昌期女上表自言,楊國忠助之,詔復易之兄弟官爵,賜同休一子官。   贊曰:於志寧諫太子承乾,幾遭賊殺,然未嘗懼,知太宗之明,雖匕首揕胸不愧也。及武後立,不敢出一言,知高宗之昧,雖死無益也。季輔,行成數進諫,然雍容有禮,皆長厚君子哉! 列傳第三十 長孫褚韓來李上官   長孫無忌,字輔機。性通悟,博涉書史。始,高祖兵度河,進謁長春宮 ,授渭北道行軍典簽。從秦王征討有功,累擢比部郎中、上黨縣公。   皇太子建成毒王,王病,舉府危駭。房玄齡謂無忌曰:「禍隙已芽,敗不旋踵矣。夫就大計者遺細行,周公所以絀管、蔡也。」遂俱入白王,請先事誅之,王未許。無忌曰:「大王以舜何如人?」王曰:「浚哲文明,為子孝,為君仁,又何議哉?」對曰:「向使浚井弗出,得為孝乎?塗廩弗下,得為仁乎?大杖避,小杖受,良有以也。」王未決。事益急,乃遣無忌陰召房玄齡、杜如晦定計。無忌與尉遲敬德、侯君集、張公謹、劉師立、公孫武達、獨孤彥雲、杜君綽、鄭仁恭、李孟嘗討難,平之。王為皇太子,授左庶子。即位,遷吏部尚書,以功第一,進封齊國公。帝以無忌皇后兄,又少相友,眷倚日厚,常出入臥內。進尚書右僕射。突厥頡利可汗已盟而政亂,諸將請遂討之。帝顧新歃血,不取為失機,取之失信,計猶豫,以問大臣。蕭瑀曰:「兼弱攻昧,討之便。」無忌曰:「今我務戢兵,待夷狄至,乃可擊。使遂弱,且不能來,我又何求?臣謂按甲存信便。」帝曰:「善。」然卒取突厥。   或有言無忌權太盛者,帝持表示無忌曰:「我與公君臣間無少疑,使各懷所聞不言,斯則蔽矣。」因普示君臣曰:「朕子幼,無忌於我有大功,視之猶子也。疏間親、新間舊之謂不順,朕無取焉。」無忌亦自懼貴且亢,後又數言之,遂解僕射,授開府儀同三司。與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敬德皆以元勳封一子郡公。進冊司空,知門下、尚書省事,無忌辭,又因高士廉口陳「以外戚位三公,嫌議者謂天子以私後家」。帝曰:「朕任官必以才,不者,雖親若襄邑王神符,不妄授;若才,雖仇如魏征,不棄也。夫緣後兄愛暱,厚以子女玉帛,豈不得?以其兼文武兩器,朕故相之,公等孰不曰然?」無忌固讓,詔答曰:「黃帝得力牧,為五帝先;夏禹得咎繇,為三王祖;齊桓得管仲,為五伯長;朕得公,遂定天下。公其無讓!」帝又思所與共艱難,賴無忌以免,作《威鳳賦》以賜,且況其功。   帝欲功臣並世襲刺史,貞觀十一年,乃詔有司:「朕憑明靈之祐,賢佐之力,克翦多難,清宇內。蓋時屯共資其力,世安專享其利,朕所不取。刺史,古諸侯,雖名不同,而監統一也。無忌等義貫休戚,效挺夷險,嘉庸懿績,簡在朕心。其改錫土宇,用世及之制。」乃以無忌為趙州刺史,以趙為公國;房玄齡宋州刺史,國於梁;杜如晦贈密州刺史,國於萊;李靖濮州刺史,國於衛;高士廉申州刺史,國於申;侯君集陳州刺史,國於陳;道宗鄂州刺史,王江夏;孝恭觀州刺史,王河間;尉遲敬德宣州刺史,國於鄂;李勣蘄州刺史,國於英;段志玄金州刺史,國於褒;程知節普州刺史,國於盧;劉弘基朗州刺史,國於夔;張亮澧州刺史,國於鄖。凡十有四人。余官食邑尚不在。無忌等辭曰:「群臣披荊刺,事陛下。今四海混一,誠不願違遠左右,而使世牧外州,與遷徙等。」帝曰:「割地封功臣,欲公等後嗣長為籓翰,而薄山河之誓,反為怨望,朕亦安可強公土宇邪?」遂止。後帝幸其第,自家人姻婭勞賜皆有差。久之,進位司徒。   太子承乾廢,帝欲立晉王,未決,坐兩儀殿,群臣已罷,獨留無忌、玄齡、勣言東宮事,因曰:「我三子一弟,未知所立,吾心亡聊。」即投床,取佩刀自向,無忌等驚,爭抱持,奪刀授晉王,而請帝所欲立。帝曰:「我欲立晉王。」無忌曰:「謹奉詔,異議者斬!」帝顧王曰:「舅許汝矣,宜即謝。」王乃拜。帝復曰:「公等與我意合,天下其謂何?」答曰:「王以仁孝聞天下久矣,固無異辭;有如不同,臣負陛下百死。」於是遂定。以無忌為太子太師、同中書門下三品,「同三品」自此始。帝又欲立吳王恪,無忌密爭止之。帝征高麗,詔攝侍中。還,辭師傅官,聽罷太子太師,遙領揚州都督。   帝嘗從容問曰:「朕聞君聖臣直,人常苦不自知,公宜面攻朕得失。」無忌曰:「陛下神武聖文,冠卓千古,性與天道,非臣等愚所及,誠不見有所失。」帝曰:「朕冀聞過,公等乃相諛悅。朕當評公等可否以相規。」謂:「高士廉心術警悟,臨難不易節,所乏者骨鯁耳。唐儉有辭,善和解人,酒杯流行,發言可意,事朕二十年,未嘗一言國家事。楊師道性謹審,自能無過,而懦不更事,緩急非可倚。岑文本敦厚,文章、論議其所長也,謀常經遠,自當不負於物。劉洎堅正,其言有益,不輕然諾於人,能自補闕。馬周敏銳而正,評裁人物,直道而行,所任皆稱朕意。褚遂良鯁亮,有學術,竭誠親於朕,若飛鳥依人,自加憐愛。無忌應對機敏,善避嫌,求於古人,未有其比;總兵攻戰,非所善也。」   二十三年,帝疾甚,召入臥內,帝引手捫無忌頤,無忌哭,帝感塞,不得有所言。翌日,與遂良入受詔,顧遂良曰:「我有天下,無忌力也。爾輔政,勿令讒毀者害之。」有頃,崩。方在離宮,皇太子悲慟,無忌曰:「大行以宗廟、社稷屬殿下,宜速即位。」因秘不發喪,請還宮。   太子即位,是為高宗。進無忌太尉,檢校中書令,猶知門下、尚書二省。固辭尚書省,許之。帝欲立武昭儀為後,無忌固言不可。帝密以寶器錦帛十餘車賜之,又幸其第,擢三子皆朝散大夫,昭儀母復詣其家申請。許敬宗數勸之,無忌厲色折拒。帝后召無忌、遂良及於志寧言後無息,昭儀有子,必欲立之者。無忌已數諫,即曰:「先帝付託遂良,願陛下訪之。」遂良極道不可,帝不聽。   後既立,以無忌受賜而不助己,銜之。敬宗揣後指,陰使洛陽人李奉節上無忌變事,與侍中辛茂將臨按,傅致反狀。帝驚曰:「將妄人構間,殆不其然。」敬宗具言:「反跡已露,陛下不忍,非社稷之福。」帝泣曰:「我家不幸,高陽公主與我同氣,往謀反,今舅復爾,使我重愧天下,奈何?」對曰:「房遺愛口乳臭,與女子反,安能就事?無忌奸雄,天下所畏伏,一旦竊發,陛下誰使御之?今即急,恐攘袂一呼,以嘯同惡,且為宗廟憂。陛下不見隋室乎?宇文化及父宰相,弟尚主,而身掌禁兵,煬帝處之不疑,然而起為戎首,遂亡隋。願陛下決之。」帝猶疑,更詔審核。明日,敬宗言無忌反明甚,請逮捕。帝泣曰:「舅果爾,我決不忍殺,後世其謂我何?」敬宗曰:「漢文帝舅薄昭,從代來有功,後坐殺人,帝惜撓法,令朝臣喪服就哭之,昭自殺,良史不以為失。今無忌忘先帝之德,捨陛下至親,乃欲移社稷、敗宗廟,豈特昭比邪?在法夷五族。臣聞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乘機亟行,緩必生變。無忌與先帝謀取天下,天下伏其智,王莽、司馬懿之流。今逆徒自承,何疑而不決?」帝終不質問。遂下詔削官爵封戶,以揚州都督一品俸置於黔州,所在發兵護送;流其子秘書監沖等於嶺外;從弟渝州刺史知仁貶翼州司馬。後數月,又詔司空勣、中書令敬宗、侍中茂將等覆按反獄。敬宗令大理正袁公瑜、御史宋之順等即黔州暴訊。無忌投繯卒,沖免死,殺族子祥,流族弟思於檀口,大抵期親皆謫徙。   初,無忌與遂良悉心奉國,以天下安危自任,故永徽之政有貞觀風。帝亦賓禮老臣,拱己以聽。綱紀設張,此兩人維持之也。既二後廢立計不合,奸臣陰圖,帝暗於聽受,卒,以屠覆,自是政歸武氏,幾至亡國。   上元元年,追復官爵,以孫元翼襲封。初,無忌自作墓昭陵塋中,至是許還葬。文宗開成三年,詔曰:「每覽國史至太尉無忌事,未嘗不廢卷而歎。其以裔孫鈞為猗氏令。」   無忌從父敞,字休明。隋煬帝為晉王,敞以庫直從畋驪山,王凌危逐鹿,諫曰:「大王冒垂堂,淫原獸,可乎?」王遂止。即位,頗見識擢。及幸江都,留守禁御。高祖入關,率子弟謁新豐,授將作少監,出為杞州刺史。貞觀初,坐受賕免。太宗以後屬,歲私給稟,償其費。累封平原郡公。卒贈幽州都督,謚曰良,陪葬昭陵。   從父弟操,字元節。父覽,為周大司徒、薛國公。操有學術。初,高祖辟署相國府金曹參軍。未幾,檢校虞州刺史。從秦王征討,常侍旁,與聞秘謀。徙陝州,城中無井,人勤於汲,操為釃河溜入城,百姓利安。以母喪解,長老守闕頌遺愛。服除,封樂壽縣男。為齊、揚、益三州刺史,課皆最,下詔褒揚。永徽初,以陝州刺史卒,贈吏部尚書,謚曰安,葬給鼓吹,至虞罷。   子詮,尚新城公主。詮女兄為韓瑗妻。無忌得罪,詮流巂州,有司希旨殺之。詮有甥趙持滿者,工書,善騎射,力搏虎,走逐馬,而仁厚下士,京師無貴賤愛慕之。為涼州長史,嘗逐野馬,射之,矢洞於前,邊人畏伏。詮之貶,許敬宗懼持滿才能仇己,追至京,屬吏訊搒,色不變,曰:「身可殺,辭不可枉!」吏代為占,死獄中。   無忌族叔順德。順德仕隋為右勳衛,征遼當行,亡命太原,素為高祖親厚。太宗將起兵,令與劉弘基募士於外,聲備賊,至數萬人,乃結隊按屯。大將軍府建,授統軍,從平霍邑、臨汾、絳郡有功。與劉文靜擊屈突通於潼關,通將奔洛陽,順德跳追桃林,執通以獻,遂定陝縣。以多進左驍衛大將軍,封薛國公。討建成餘黨,食千二百戶,賜宮女,詔宿內省。俄以受賕為有司劾發,帝曰:「順德元勳外戚,爵隆位厚至矣。若令觀古今自鑒,有以益國家者,朕當與共府庫,何至以貪冒聞乎?」因賜帛數十愧切之。大理少卿胡演曰:「順德以賂破法,不可赦,奈何又賜之?」帝曰:「使有恥者,得賜甚於戮;如不能,乃禽獸也,殺之何益?」   李孝常謀反,坐與交,削籍為民。歲余,帝閱功臣圖,見其像,憐之,遣宇文士及視順德,順德方頹然醉,遂召為澤州刺史,復爵邑。順德素少檢,侈放自如,至是折節為政,以嚴明稱。先時守長多通餉問,順德繩擿無所容,遂為良吏。前刺史張長貴、趙士達占部中腴田數十頃,奪之以給貧單。尋坐累還第。喪息女,感疾甚,帝薄之,謂房玄齡曰:「順德無剛氣,以兒女牽愛至大病,胡足恤?」未幾,卒,遣使吊之,贈荊州都督,謚曰襄。貞觀十三年,封邳國公。永徽中,加贈開府儀同三司。   褚遂良,字登善,通直散騎常侍亮子。隋大業末,為薛舉通事舍人。仁杲平,授秦王府鎧曹參軍。貞觀中,累遷起居郎。博涉文史,工隸楷。太宗嘗歎曰:「虞世南死,無與論書者!」魏征白見遂良,帝令侍書。帝方博購王羲之故帖,天下爭獻,然莫能質真偽。遂良獨論所出,無舛冒者。   十五年,帝將有事太山,至洛陽,星孛太微,犯郎位。遂良諫曰:「陛下撥亂反正,功超古初,方告成岱宗,而彗輒見,此天意有所未合。昔漢武帝行岱禮,優柔者數年,臣愚願加詳慮。」帝寤,詔罷封禪。   遷諫議大夫,兼知起居事。帝曰:「卿記起居,大抵人君得觀之否?」對曰:「今之起居,古左右史也,善惡必記,戒人主不為非法,未聞天子自觀史也。」帝曰:「朕有不善,卿必記邪?」對曰:「守道不如守官,臣職載筆,君舉必書。」劉洎曰:「使遂良不記,天下之人亦記之矣。」帝曰:「朕行有三:一,監前代成敗,以為元龜,二,進善人,共成政道;三,斥遠群小,有受讒言。朕能守而勿失,亦欲史氏不能書吾惡也。」   是時,魏王泰禮秩如嫡,群臣未敢諫。帝從容訪左右曰:「方今何事尤急?」岑文本泛言禮義為急,帝以不切,未領可。遂良曰:「今四方仰德,誰弗率者?唯太子、諸王宜有定分。」帝曰:「有是哉!朕年五十,日以衰怠,雖長子守器,而弟、支子尚五十人,心常念焉。自古宗姓無良,則傾敗相仍,公等為我簡賢者保傅之。夫事人久,情媚熟,則非意自生,其令王府官不得過四考,著為令。」帝嘗怪:「舜造漆器,禹雕其俎,諫者十餘不止,小物何必爾邪?」遂良曰:「雕琢害力農,纂繡傷女工,奢靡之始,危亡之漸也。漆器不止,必金為之,金又不止,必玉為之,故諫者救其源,不使得開。及夫橫流,則無復事矣。」帝咨美之。   於時皇子雖幼,皆外任都督、刺史,遂良諫曰:「昔二漢以郡國參治,雜用周制。今州縣率仿秦法,而皇子孺年並任刺史,陛下誠以至親扞四方。雖然,刺史,民之師帥也,得人則下安措,失人則家勞累。故漢宣帝曰:『與我共治,惟良二千石乎。』臣謂皇子未冠者,可且留京師,教以經學,畏仰天威,不敢犯禁,養成德器,審堪臨州,然後敦遣。昔東漢明、章諸帝,友愛子弟,雖各有國,幼者率留京師,訓飭以禮。訖其世,諸王數十百,惟二人以惡敗,自余餐和染教,皆為善良。此前事已驗,惟陛下省察。」帝嘉納。   太子承乾廢,魏王泰間侍,帝許立為嗣,因謂大臣曰:「泰昨自投我懷中云:『臣今日始得為陛下子,更生之日也。臣惟有一子,百年後,當殺之,傳國晉王。』朕甚憐之。」遂良曰:「陛下失言。安有為天下主而殺其愛子,授國晉王乎?陛下昔以承乾為嗣,復寵愛泰,嫡庶不明,紛紛至今。若必立泰,非別置晉王不可。」帝泣曰:「我不能。」即詔長孫無忌、房玄齡、李勣與遂良等定策立晉王為皇太子。   時飛雉數集宮中,帝問:「是何祥也?」遂良曰:「昔秦文公時,有侲子化為雉,雌鳴陳倉,雄鳴南陽。侲子曰:『得雄者王,得雌者霸。』文公遂雄諸侯,始為寶雞祠。漢光武得其雄,起南陽,有四海。陛下本封秦,故雄雌並見,以告明德。」帝悅,曰:「人之立身,不可以無學。遂良所謂多識君子哉!」俄授太子賓客。   薛延陀請婚,帝己納其聘,復絕之。遂良曰:「信為萬事本,百姓所歸。故文王許枯骨而不違,仲尼去食存信,貴之也。延陀,曩一俟斤耳。因天兵北討,蕩平沙塞,威加諸外,而恩結於內,以為余寇不可以無酋長,故璽書鼓纛,立為可汗。負抱之恩,與天無極。數遣使請婚於朝,陛下既開許,為御北門受獻食。今一朝自為進退,所惜少,所失多,虧信夷狄,方生嫌恨,殆不可以訓戎兵、勵軍事也。且龍沙以北,部落牛毛,中國擊之不能盡,亦猶可北敗,芮芮興,突厥亡,延陀盛。是以古人虛外實內,懷之以德。使為惡,在夷不在華;失信,在彼不在此也。惟陛下裁幸。」不納。   帝欲自討遼東,遂良固勸無行:「一不勝,師必再興;再興,為忿兵。兵忿者,勝負不可必。」帝然可。會李勣詆其計,帝意遂決東。遂良懼,上言:「臣請譬諸身。兩京,腹心也;四境,手足也;殊裔絕域,殆非支體所屬。高麗王陛下所立,莫離支殺之。討其逆,夷其地,固不可失,但遣一二慎將,付銳兵十萬,翔■雲輣,唾手可取。昔侯君集、李靖皆庸人爾,猶能撅高昌,纓突厥,陛下止發蹤指示,得歸功聖明。前日從陛下平天下,虓士爪臣,氣力未衰,可驅策,惟陛下所使。臣聞涉遼而左,或水潦,平地淖三尺,帶方、玄菟,海壤荒漫,決非萬乘六師所宜行。」是時,帝銳意蕩平,不見省。進黃門侍郎,參綜朝政。莫離支遣使貢金,遂良曰:「古者討殺君之罪,不受其賂。魯納郜鼎太廟,《春秋》譏之。今莫離支所貢不臣之篚,不容受。」詔可,以其使屬吏。   帝既平高昌,歲調兵千人往屯,遂良誦諍不可,帝志取西域,寘其言不用。西突厥寇西州,帝曰:「往魏征、褚遂良勸我立麴文泰子弟,不用其計,乃今悔之。」帝於寢宮側別置院居太子,遂良諫,以為「朋友深交者易怨,父子滯愛者多愆。宜許太子間還東宮,近師傅,專學藝,以廣懿德。」帝從其言。會父喪免,起復,拜中書令。   帝寢疾,召遂良、長孫無忌曰:「歎武帝寄霍光,劉備托諸葛亮,朕今委卿矣。太子仁孝,其盡誠輔之。」謂太子曰:「無忌、遂良在,而毋憂。」因命遂良草詔。高宗即位,封河南縣公,進郡公。坐事出為同州刺史。再歲,召拜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監修國史,兼太子賓客。進拜尚書右僕射。   帝將立武昭儀,召長孫無忌、李勣、於志寧及遂良人。或謂無忌當先諫,遂良曰:「太尉,國元舅,有不如意,使上有棄親之譏。」又謂勣上所重,當進,曰:「不可。司空,國元勳,有不如意,使上有斥功臣之嫌。」曰:「吾奉遺詔,若不盡愚,無以下見先帝。」既入,帝曰:「罪莫大於絕嗣,皇后無子,今欲立昭儀,謂何?」遂良曰:「皇后本名家,奉事先帝。先帝疾,執陛下手語臣曰:『我兒與婦今付卿!」且德音在陛下耳,可遽忘之?皇后無它過,不可廢。」帝不悅。翌日,復言,對曰:「陛下必欲改立後者,請更擇貴姓。昭儀昔事先帝,身接帷第,今立之,奈天下耳目何?」帝羞默。遂良因致笏殿階,叩頭流血,曰:「還陛下此笏,丐歸田里。」帝大怒,命引出。武氏從幄後呼曰:「何不撲殺此獠?」無忌曰:「遂良受顧命,有罪不加刑。」會李勣議異,武氏立,乃左遷遂良潭州都督。   顯慶二年,徙桂州,未幾,貶愛州刺史。遂良內憂禍,恐死不能自明,乃上表曰:「往者承乾廢,岑文本、劉洎奏東宮不可少曠,宜遣濮王居之,臣引義固爭。明日仗入,先帝留無忌、玄齡、勣及臣定策立陛下。當受遺詔。獨臣與無忌二人在,陛下方草土號慟,臣即奏請即位大行柩前。當時陛下手抱臣頸,臣及無忌請即還京,發哀大告,內外寧謐。臣力小任重,動貽伊戚,螻螘余齒,乞陛下哀憐。」帝昏懦,牽於武後,訖不省。歲余,卒,年六十三。   後二歲,許敬宗、李義府奏長孫無忌逆謀皆遂良驅煽,乃削官爵。二子彥甫、彥沖流愛州,殺之。帝遣詔聽其家北還。神龍中,復官爵。德宗追贈太尉。文宗時,詔以遂良五世孫虔為臨汝尉。安南觀察使高駢表遂良客窆愛州,二男一孫祔。鹹通九年,詔訪其後護喪歸葬陽翟雲。   遂良曾孫璆,字伯玉,擢進士第,累拜監察御史裡行。先天中,突厥圍北庭,詔璆持節監總督諸將,破之。遷侍御史,拜禮部員外郎。而氣象凝挺,不減在台時。   韓瑗,字伯玉,京兆三原人。父仲良,武德初,與定律令,建言:「周律,其屬三千,秦、漢後約為五百。依古則繁,請崇寬簡,以示惟新。」於是采《開皇律》宜於時者定之。終刑部尚書、秦州都督府長史、穎川縣公。   瑗少負節行。博學,曉吏事。貞觀中,以兵部侍郎襲爵。永徽三年,遷黃門侍郎。俄同中書門下三品,監修國史。進侍中,兼太子賓客。王后之廢,瑗雪泣言曰:「皇后乃陛下在籓時先帝所娶,今無罪輒廢,非社稷計。」不納。明日復諫曰:「王者立後,配天地,像日月。匹夫匹婦尚知相擇,況天子乎?《詩》云:『赫赫宗周,褒姒滅之。』臣讀至此,常輟卷太息,不圖本朝親見此禍。宗廟其不血食乎!」帝大怒,詔引出。褚遂良貶潭州都督,明年瑗上言:「遂良受先帝顧托,一德無二,向日論事,至誠懇切,詎肯令陛下後堯、舜而塵史冊哉?遭厚謗丑言,損陛下之明,折志士之銳。況被遷以來,再離寒暑,其責塞矣。願寬無辜,以順眾心。」帝曰:「遂良之情,朕知之矣。其孛戾好犯上,朕責之,詎有過邪?」瑗曰:「遂良,社稷臣。蒼蠅點白,傅致有罪。昔微子既去,殷以亡;張華不死,晉不及亂。陛下富有四海,安於清泰,忽驅逐舊臣,遂不省察乎?」帝愈不聽。瑗憂憤,自表歸田里,不報。   顯慶二年,許敬宗、李義府奏「瑗以桂州授遂良,桂用武地,倚之謀不軌。」於是貶振州刺史,逾年,卒,年五十四。長孫無忌死,義府等復奏瑗與通謀,遣使即殺之;既至,瑗已死,發棺驗視乃還。追削官爵,籍其家,子孫謫廣州官奴。神龍初,武後遺詔復官爵。自瑗與遂良相繼死,內外以言為讀將二十年。帝造奉天宮,御史李善感始上疏極言,時人喜之,謂為「鳳鳴朝陽」。   來濟,揚州江都人。父護兒,隋左翊衛大將軍。宇文化及難,闔門死之,濟幼得免。轉側流離,而篤志為文章,善議論,曉暢時務,擢進士。貞觀中,累遷通事舍人。太子承乾敗,太宗問侍臣何以處之,莫敢對。濟曰:「陛下上不失為慈父,太子得盡天年,則善。」帝納之。除考功員外郎。十八年,初置太子司議郎,高其選,而以濟為之,兼崇賢館直學士。遷中書舍人。永徽二年,拜中書侍郎,兼弘文館學士,監脩國史。俄同中書門下三品,封南陽縣男。遷中書令,檢校吏部尚書。   帝將以武氏為後,濟諫曰:「王者立後,以承宗廟、母天下,宜擇禮義名家、幽閒令淑者,副四海之望,稱神祇之意。故文王興姒,《關睢》之化,蒙被百姓,其福如彼;成帝縱慾,以婢為後,皇統中微,其禍如此。惟陛下詳察。」初,武氏被寵,帝特號「宸妃」。濟與韓瑗諫:「妃有常員,今別立號,不可。」武氏已立,不自安。後更謾言濟等忠鯁,恐前經執奏,輒懷反仄,請加賞慰,而實銜之。帝示濟及瑗,濟等益懼。   顯慶初,兼太子賓客,進爵為侯。帝嘗從容問馭下所宜,濟曰:「昔齊桓公出遊,見老人,命之食,曰:『請遺天下食。』遺之衣,曰:『請遺天下衣。』公曰:『吾府庫有限,安得而給?」老人曰:『春不奪農時,即有食;夏不奪蠶工,即有衣。』由是言之,省徭役,馭下之宜也。」於時山東役丁,歲別數萬人,又議取庸以償雇,紛然煩擾,故濟對及之。二年,兼詹事。尋坐褚遂良事,貶台州刺史。久之,徙庭州。龍朔二年,突厥入寇,濟總兵拒之,謂其眾曰:「吾嘗絓刑罔,蒙赦死,今當以身塞責。」遂不介冑而馳賊,沒焉,年五十三。贈楚州刺史,給靈□還鄉。   初,濟與高智周、郝處俊、孫處約客宣城石仲覽家,仲覽衍於財,有器識,待四人甚厚。私相與言志,處俊曰:「願宰天下。」濟及智周亦然。處約曰:「宰相或不可冀,願為通事舍人足矣。」後濟領吏部,處約始以瀛州書佐入調,濟遽注曰「如志」,遂以處約為通事舍人。後皆至公輔雲。   濟異母兄恆,上元中,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父本驍將,而恆、濟俱以學行稱,相次知政事。時虞世南子昶無才術,歷將作少匠、工部侍郎,主工作。許敬宗曰:「護兒兒作相,世南男作匠,文武豈有種邪?」   李義琰,魏州昌樂人,其先出隴西望姓。及進士第,補太原尉。李勣為都督,僚吏憚其威,義琰獨敢廷辨曲直,勣甚禮之。徙白水令,有能名,擢司刑員外郎。義琰姿體魁秀,博學,有智識。累遷中書侍郎。上元中,進同中書門下三品,兼太子右庶子。高宗欲使武後攝國政,義琰與郝處俊固爭,事得寢。章懷太子之廢,盡赦宮臣罪,庶子薛元超等皆蹈舞,義琰獨引咎涕泣,搢紳義之。帝每顧問,必鯁切不回。宅無正寢,弟義璡為市堂材送之。義琰曰:「以吾為國相,且自愧,尚營美宇,是速吾禍,豈愛我者邪?」義璡曰:「凡仕為丞尉,且崇第捨,兄位高,安可逼下哉?」答曰:「不然。事難全遂,物不兩興。既處貴仕,又廣居宇,非有令德,必受其殃。」卒不許。後其木久腐,乃棄之。   義琰改葬其先,使舅家移塋而兆其所。帝聞,怒曰:「是人不可使秉政。」義琰懼,以疾乞骸骨,遷銀青光祿大夫,聽致仕,乃歸田里。公卿以下悉祖餞通化門外,時人比漢疏廣。垂拱初,起為懷州刺史,自以失武後意,辭不拜,卒。   子巢,幼豪俊,善騎射,而不治細行。義琰嘗拘之,絕其交遊。後亡走闕下,獻書陳利害。拜監察御史,與李義府同按柳奭、韓瑗獄,遷殿中。上書忤旨,貶龍編主簿。   義琰從祖弟義琛。義琛擢進士第,歷監察御史。貞觀中,文成公主貢金,遇盜於岐州,主名不立。太宗召群御史至,目義琛曰:「是人神情爽拔,可使推捕。」義琛往,數日獲賊。帝喜,為加七階。初,義琰使高麗,其王據榻召見,義琰不拜,曰:「吾,天子使,可當小國之君,奈何倨見我?」王祠屈,為加禮。及義琛再使,亦坐召之,義琛匍匐拜伏。時人由是見兄弟優劣。   累遷刑部侍郎。為雍州長史,時關輔大饑,詔貧人就食商、鄧,義琛恐流徙不還,上疏固爭。左遷黎州都督,終岐州刺史。   子綰,為柏人令,有仁政,縣為立祠。   上官儀,字游韶,陝州陝人。父弘,為隋江都宮副監,大業末,為陳稜所殺。時儀幼,左右匿免,冒為沙門服。浸工文詞,涉貫墳典。貞觀初,擢進士第,召授弘文館直學士。遷秘書郎。太宗每屬文,遣儀視稿,宴私未嘗不預。轉起居郎。高宗即位,為秘書少監,進西台同東西台三品,時以雍州司士參軍韋絢為殿中侍御史,或疑非遷。儀曰:「此野人語耳。御史供奉赤墀下,接武夔龍,簉羽鵷鷺,豈雍州判佐比乎?」時以為清言。儀工詩,其詞綺錯婉媚。及貴顯,人多效之,謂為「上官體」。   麟德元年,坐梁王忠事下獄死,籍其家。初,武後得志,遂牽制帝,專威福,帝不能堪;又引道士行厭勝,中人王伏勝發之。帝因大怒,將廢為庶人,召儀與議。儀曰:「皇后專恣,海內失望,宜廢之以順人心。」帝使草詔。左右奔告後,後自申訴,帝乃悔;又恐後怨恚,乃曰:「上官儀教我。」後由是深惡儀。始,忠為陳王時,儀為諮議,與王伏勝同府。至是,許敬宗構儀與忠謀大逆,後志也。自褚遂良等元老大臣相次屠履,公卿莫敢正議,獨儀納忠,禍又不旋踵,由是天下之政歸於後,而帝拱手矣。   子庭芝,歷周王府屬,亦被殺。庭芝女,中宗時為昭容,追贈儀為中書令、秦州都督、楚國公;庭芝黃門侍郎、岐州刺史、天水郡公,以禮改葬。   贊曰:高宗之不君,可與為治邪?內牽嬖陰,外劫讒言,以無忌之親,遂良之忠,皆顧命大臣,一旦誅斥,忍而不省。反天之剛,撓陽之明,卒使牝熔劂翵陛A祚移後家,可不哀哉!天以女戎間唐而興,雖義士仁人抗之以死,決不可支。然瑗、濟、義琰、儀四子可謂知所守矣。噫,使長孫不逐江夏、害吳王,褚不譖死劉洎,其盛德可少訾乎! 列傳第三十一 杜二崔高郭趙崔楊盧二劉李劉孫邢   杜正倫,相州洹水人。隋世重舉秀才,天下不十人,而正倫一門三秀才,皆高第 ,為世歆美。調武騎尉。太宗素知名,表直秦王府文學館。貞觀元年,魏征薦其才,擢兵部員外郎。帝勞曰:「朕舉賢者,非朕獨私,以能益百姓也。我於宗婭故人,苟無能,終不得任。卿宜思有以稱吾舉者。」俄遷給事中,知起居注。帝嘗曰:「朕坐朝,不敢多言,必待有利於民,乃出諸口。」正倫曰:「臣職左史,陛下一言失,非止損百姓,且筆之書,千載累德。」帝悅,賜彩段二百。進累中書侍郎。與韋挺、虞世南、姚思廉論事稱旨,帝為設宴具,召四人者,謂曰:「我聞神龍可擾以馴,然頷有逆鱗,嬰者死,人君亦有之。卿屬遂犯吾鱗,裨闕失,朕其慮危亡哉!思卿至意,故舉酒以相樂也。」各賜帛有差。   太子監國,詔正倫行左庶子,兼崇賢館學士。帝謂正倫:「吾兒幼,未有就德,我常物物戒之。今當監國,不得朝夕見,故輟卿於朝以佐太子。慎之勖之。」它日又言:「朕年十八,猶在人間,情偽無不嘗;及即位,處置有失,必待諫,乃釋然悟,況太子生深宮不及知邪?且人主不可自驕,今若詔天下,敢諫者死,將無復發言矣。故朕孜孜延進直言。卿其以是曉太子,冀裨益之。」擢中書侍郎,封南陽縣侯,仍兼太子左庶子。出入兩宮,典機密,以辦治稱。後太子稍失道,帝語正倫:「太子數私小人,卿可審喻之,教而不徙,其語我來。」故正倫顯諫無所避。」太子不從,輒道帝語督切,太子即表聞。帝責曰:「何漏洩我語?」對曰:「開示不入,故以陛下語怖之,冀當反善。」帝怒,出為谷州刺史,再貶交州都督。太子廢,坐受金帶,流馭州。久之,授郢、石二州刺史。   顯慶元年,擢黃門侍郎,兼崇賢館學士,進同中書門下三品。又兼度支尚書,仍知政事。遷中書令,封襄陽縣公。初,正倫已通貴,李義府官尚微,及同執政,不能下。中書侍郎李友益,義府族也,晚附正倫,同摭義府釁缺。義府使人告正倫、友益交通罔上,有異計。高宗惡之,出正倫為橫州刺史,流友益峰州。正倫卒於貶。   正倫與城南諸杜昭穆素遠,求同譜,不許,銜之。諸杜所居號杜固,世傳其地有壯氣,故世衣冠。正倫既執政,建言鑿杜固通水以利人。既鑿,川流如血,閱十日止,自是南杜稍不振。正倫工屬文,嘗與中書舍人董思恭夜直,論文章。思恭歸,謂人曰:「與杜公評文,今日覺吾文頓進。」無子,以兄子志靜為嗣。   從子求仁、從孫鹹皆顯名。   求仁有雅才。永淳中,授監察御史,坐事為黔令。與徐敬業舉兵,為興復府左長史,死於難。   鹹擢進士第。累遷右台監察御史。牂柯反,鹹監軍出討。賊保壘自固,道荒漫,師不能進。鹹乃息士,示不欲戰,陰伺之。時旱暑風熾,鹹縱火,噪而前,賊眩怖相失,自騰踐死,擒其酋,遂平之。遷侍御史,出為汾州長史。開元中,為河北按察使。坐用法深,貶睦州司馬。   崔知溫,字禮仁,許州鄢陵人。仕為左千牛,稍遷靈州司馬。境有渾、斛薩萬帳,數擾齊民,農皆釋耒習騎射以扞賊。知溫表徙河北,虜不樂遷,將軍契苾何力為言,乃止。知溫固請,疏十五報,卒徙河北,自是人得就耕。渾、斛薩至徙地,顧善水草,亦忘遷。後入朝,過州,謝曰:「初徙且怨公,今地膏腴,眾孳夥,更荷公恩。」皆再拜。   四遷蘭州刺史。黨項羌三萬入寇,州兵寡,眾懼,莫知所出。知溫披闔不設備,羌怪之,不敢進。俄會將軍權善才率兵至,大破其眾。善才欲遂窮追取之,知溫曰:「古善戰弗逆奔,且溪谷復深,草木荒延,萬分一有變,不可悔。」善才曰:「善。」分降口五百贈知溫,辭曰:「我議公事,圖私利邪?」   累遷尚書左丞,轉黃門侍郎,脩國史。永隆初,以秩卑,特詔同門下三品,兼脩國史。遷中書令。卒,年五十七,贈幽州大都督,謚曰忠。子泰之,開元時,為工部尚書;諤之,為將作少匠,與誅二張功,封博陵縣侯,實封戶二百,終少府監。   兄知悌,亦至中書侍郎。與戴至德、郝處俊、李敬玄等同賜飛白書贊,而知悌、敬玄以忠勤見表。遷尚書左丞。裴行儉之破突厥,斬泥孰匐,殘落保狼山,詔知悌馳往定襄慰將士,佐行儉平遺寇,有功。終戶部尚書。   高智周,常州晉陵人。第進士,補越王府參軍。遷費令,與丞、尉均取俸,民安其化,刻石頌美。入擢秘書郎、弘文館直學士。嘗覆弈、誦碑,無謬者。三遷蘭台大夫。孝敬在東宮,與司文郎中賀敳、司經大夫王真儒並為侍讀,得告還鄉里歎曰:「進不知退,取禍之道也。」即移病去。   俄拜壽州刺史,其治尚文雅,行部,先見諸生,質經義及政得失,既乃錄獄訟,考耕餉勤墮,以為常。遷正諫大夫、黃門侍郎。儀鳳初,進同中書門下三品。遷太子左庶子。是時崔知溫、劉景先脩國史,故智周與郝處俊監蒞。久之,罷為御史大夫,與薛元超、裴炎同治章懷太子獄,無所同異,固表去位。高宗美其概,授右散騎常侍。請致仕,聽之。卒,年八十二,贈越州都督,謚曰定。   智周始與郝處俊、來濟、孫處約共依江都石仲覽。仲覽傾產結四人驩,因請各語所期。處俊曰:「丈夫惟無仕,仕至宰相乃可。」智周、濟如之。處約曰:「得為舍人,在殿中周旋吐納可也。」仲覽使相工視之,工語仲覽曰:「高之貴,君不及見之。來早顯而末躓,高晚顯而壽。吾聞速登者易顛,徐進者少患,天道也。」後濟居吏部,處約以瀛州參軍入調,濟曰:「如志。」擬通事舍人。畢,降階勞問平生。既仲覽卒,而濟等益顯。   智周所善義興蔣子慎,有客嘗視兩人,曰:「高公位極人臣,而嗣少弱;蔣侯宦不達,後且興。」子慎終達安尉。其子繒往見智周,智周方貴,以女妻之。生子挺,歷湖、延二州刺史。生子洌、渙,皆擢進士。洌為尚書左丞。渙,永泰初歷鴻臚卿,日本使嘗遺金帛,不納,唯取箋一番,為書以貽其副雲。挺之卒,洌兄弟廬墓側,植松柏千餘。渙終禮部尚書,封汝南公。洌子煉,渙子銖,又有清白名。而高氏後無聞。   郭正一,定州鼓城人。貞觀時,由進士署第,歷中書舍人、弘文館學士。永隆中,遷秘書少監,檢校中書侍郎,詔與郭待舉、岑長倩、魏玄同並同中書門下承受進止平章事。平章事自正一等始。永淳中,真遷中書侍郎。執政久,明習故事,文辭詔敕多出其手。   劉審禮與吐番戰青海,大敗。高宗召群臣問所以制戎,正一曰:「吐蕃曠年梗寇,師數出,坐費糧貲。近討則喪威,深入則不能得其巢穴。今上策莫如少募兵,且明烽候,勿事侵擾,須數年之遲,力有餘,人思戰,一舉可破矣。」劉齊賢、皇甫文亮等議,亦與正一合,帝納之。   武後專國,罷為國子祭酒,出檢校陝州刺史。與張楚金、元萬頃皆為周興所誣構,殺之,籍入其家,妻息流放。文章無存者。   趙弘智,河南新安人,元魏車騎大將軍肅之孫。早喪母,事父篤孝。通書傳,仕隋為司隸從事。武德初,大理卿郎楚之白為詹事府主簿。太宗時,豫論譔,錄勤,繇太子舍人進黃門侍郎,兼弘文館學士。移病出為萊州刺史,稍遷太子右庶子。父事兄弘安,俸祿歸之,不敢私。弘安卒,哀慟過期,奉嫂謹甚,撫兄子慈均所生。會太子廢,免官。俄拜光州刺史。記徽初,入為陳王師。講《孝經》百福殿,於是宰相、弘文館學士、太學生皆在,弘智舉五孝,諸儒更詰辨,隨問酬悉,舌無留語。高宗喜曰:「試為我陳經之要,以輔不逮。」對曰:「『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天下。』願以此獻。」帝悅,賜絹二百、名馬一。四年,進國子祭酒,仍為學士。卒,年八十二,謚曰宣。弘安亦終國子祭酒。   曾孫矜,舉明經,調舞陽主簿,吳少誠反,以縣歸,徙襄城主簿,賜牙緋。歷襄陽丞。客死柳州,官為斂葬。後十七年,子來章始壯,自襄陽往求其喪,不得,野哭。再閱旬,卜人秦□為筮曰:「金食其墨,而火以貴,其墓直丑,在道之右,南有貴神,塚土是守。宜遇西人,深目而髯,乃其得實。」明日,有老人過其所,問之,得矜墓,直社北,遂歸葬弘安墓次。時人哀來章孝,皆為出涕雲。   崔敦禮,字安上。祖仲方,在隋為禮部尚書。其先,博陵著姓,魏末,徙為雍州咸陽人。敦禮涉書傳,以節義自將。武德中,官通事舍人。善辭令進止,觀者皆竦。嘗持節幽州召廬江王瑗,瑗已舉兵,執之,脅問朝廷事,敦禮不為言,太宗壯之。還,除左衛郎將,賜金幣良馬。擢中書舍人,四遷兵部侍郎。出為靈州都督。召還,拜兵部尚書。詔撫輯回紇、鐵勒部姓,會薛延陀寇邊,與李勣合兵破之,置祁連州處其餘眾。瀚海都督回紇吐迷度為下所殺,詔往綏定,立其嗣而還。敦禮通知四夷情偽,其少,慕蘇武為人,故屢使突厥,前後建明,允會事機。   永徽四年,拜侍中,監脩國史。累封固安縣公。進中書令兼檢校太子詹事。以久疾,自言不任事奉兩宮。更拜太子少師、同中書門下三品。弟餘慶,時為定襄都督府司馬,召使侍疾。卒,年六十一。高宗為舉哀東雲龍門,賻布、秘器尤厚,贈開府儀同三司、并州大都督,謚曰昭,陪葬昭陵。餘慶位亦至兵部尚書。   楊弘禮,字履莊,隋尚書令素弟之子。雅與玄感不佪魽A嘗表其必亂。玄感誅,父岳系長安獄,煬帝使赦之,比至,岳已死。高祖即位,以素有功於隋,詔弘禮襲清河郡公,除太子通事舍人。貞觀中,累遷中書舍人。   太宗征遼東,拜兵部侍郎。駐蹕之役,領步騎二十四軍跳出賊背,所向摧靡。帝自山下望其眾,袍仗精整,人人盡力,壯之,謂許敬宗曰:「越公兒郎,故有家風。」時宰相悉留定州輔皇太子,唯褚遂良、敬宗、弘禮掌行在機務。還,拜中書侍郎。遷司農卿。為昆丘道副大總管,破處密,殺焉耆王,降馺支部,獲龜茲、于闐王,凱旋。會帝崩,大臣疾之,下遷涇州刺史。永徽初,追論其功,遷勝州都督,改太府卿。卒,贈蘭州都督,謚曰質。   弟弘武。弘武少修謹。永徽中,累為吏部郎中、太子中舍人。高宗東封泰山,自荊州司馬擢司戎少常伯,從帝。還,詔補授吏部五品官,遷西台侍郎。帝嘗讓曰:「爾在戎司,授官多非其才,何邪?」弘武曰:「臣妻剛悍,此其所屬,不敢違。」以諷帝用後言也。帝笑不罪。乾封二年,同東西台三品。弘武無它才,特謙慎自守,然居職以清簡稱。卒,贈汴州刺史,謚曰恭。   三子:元亨、元禧、元禕。   元禧為尚捨奉御,善醫,武後所信愛。嘗忤張易之,易之奏「素在隋有逆節,子孫不可供奉」。後乃詔「素及兄弟有子若孫不得任京官及侍衛。」貶元亨睦州刺史,元禧資州刺史,元禕梓州司馬。易之誅,復任京官,並至刺史。   纂,字續卿,弘禮族父。大業時,第進士,為朔方郡司法書佐。坐玄感近屬,廢居蒲城。高祖度河,上謁長春宮。遷累侍御史。數上書言事,稱旨,除考功郎中。貞觀初,為長安令,賜爵長安縣男。有告女子袁妖逆者,纂按之,情不得。袁敗,太宗惡其不忠,將殺之,中書令溫彥博以過誤當宥,乃免。後為吏部侍郎,有俗才,抑文雅,進黠吏,度時舞數以自進。終戶部尚書,贈幽州都督,謚曰恭。   纂從子昉,武後時為肅機。宇文化及子訴治先廕,昉方食,未即判,遽曰:「肅機,而未食,庸知天下有冤而求食乎?」昉怒,取牒署曰:「父弒隋主,子訴隋資,可乎?」人服其敏。終工部尚書。   盧承慶,字子余,幽州涿人,隋散騎侍郎思道之孫。父赤松,為河東令,與高祖雅故,聞兵興,迎見霍邑,拜行台兵部郎中,終率更令、范陽郡公。承慶美儀矩,博學而才。少襲爵。貞觀初,為秦州參軍,入奏軍事,太宗偉其辯,擢考功員外郎。累遷民部侍郎。帝問歷代戶版,承慶敘夏、商至周、隋增損曲折,引據該詳,帝嗟賞。俄兼檢校兵部侍郎,知五品選,辭曰:「選事在尚書,臣掌之為出位。」帝不許,曰:「朕信卿,卿何不自信?」歷雍州別駕、尚書左丞。   高宗永徽時,坐事貶簡州司馬。閱歲,改洪州長史。帝將幸汝湯泉,故拜汝州刺史。顯慶四年,以度支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坐調非法,免。俄拜潤州刺史。拜刑部尚書。以金紫光祿大夫致仕,卒。臨終,誡其子曰:「死生至理,猶朝有暮。吾死,斂以常服,晦朔無薦牲,葬勿卜日,器用陶漆,棺而不槨,墳高可識,碑誌著官號年月,無用虛文。」贈幽州都督,謚曰定。   初,承慶典選,校百官考,有坐漕舟溺者,承慶以「失所載,考中下」。以示其人,無慍也。更曰「非力所及,考中中」。亦不喜。承慶嘉之曰:「寵辱不驚,考中上。」其能著人善類此。   弟承業、承泰。承業繼為雍州長史、尚書左丞,有能名。   承泰,字齊卿,長安初,為雍州參軍。武後詔長史薛季昶擇僚吏堪御史者,季昶訪於齊卿。齊卿白長安尉盧懷慎、李休光,萬年尉李乂、崔湜,咸陽丞倪若水,盩厔尉田崇壁,新豐尉崔日用。季昶用其言,後皆為通顯巨人。及拜幽州刺史,而張守珪隸果毅,齊卿厚遇,曰:「君十年至節度使。」已而果然。喜飲酒,逾斗不亂。寬厚樂易,士友以此親之。終太子詹事、廣陽縣公。承慶從孫藏用別有傳。   劉祥道,字同壽,魏州觀城人。父林甫,武德時為內史舍人,典機密,以才稱。與蕭瑀等撰定律令,著《律議》萬餘言。歷中書、吏部二侍郎,賜爵樂平縣男。唐沿隋制,十一月選集,至春停,日薄事叢,有司不及研諦。林甫建請四時聽選,隨到輒擬,於是官無滯人。始,天下初定,州府及詔使以赤牒授官,至是罷,悉集吏部調,至萬員,林甫隨才銓錄,鹹以為宜,論者方隋高孝基。   祥道少襲爵,歷御史中丞。顯慶中,遷吏部黃門侍郎,知選事。既世職,乃厘補敝闕,上疏陳六事:   一曰:今取士多且濫。入流歲千四百,多也;雜色入流,未始銓汰,濫也。故共務者,善人少,惡人多。臣謂應雜色進者,切責有司試判為四等,第一付吏部,二付兵部,三付主爵,四付司勳。若坐負當責,雖經赦,仍配三司,不者還本貫,則官不雜矣。   二曰:內外官,一品至九品萬三千四百六十五員。大抵三十而仕,六十而退,取其中數,不三十年,存者略盡。若歲入流五百人,則三十年自相充補。況三十年外,在官猶多,不慮其少。今入流歲千四百,其倍兩之,又停選六七千人,復年別新加,其類浸廣,殆非經久之制。古者為官擇人,不聞取人多而官少也。   三曰:永徽以來,在官者或以善政擢,論事者或以單言進,而庠序諸生未聞甄異,是獎勸之道未周也。   四曰:唐有天下四十年,未有舉秀才者,請自六品以下至草野,審加搜訪,無令赫赫之辰,斯學遂絕。   五曰:唐、虞三載考績,黜陟幽明。二漢用人,亦久其職。今任官率四考罷,官知秩滿,則懷去就;民知遷徙,則苟且。以去就之官,臨苟且之民,欲移風振俗,烏可得乎?請四考進階,八考聽選,以息迎新送故之弊。   六曰:三省都事、主事、主書,比選補,皆取流外有刀筆者,雖欲參用士流,率以儔類為恥。前後相沿,遂成故事。且掖省崇峻,王言秘密,尚書政本,人物所歸,專責曹史,理有未盡,宜稍革之,以清其選。   會中書令杜正倫亦言入流者眾,為官人敝,乃詔與祥道參議,而執政憚改作,又以勳戚子進取無他門,遂格。   稍遷司刑太常伯。每覆大獄,必歔欷累歎。奏決日,為再不食。詔巡察關內道,多振冤滯。兼沛王府長史。麟德元年,拜右相。祥道性審謹,居宰相,憂畏不自堪,數陳老病丐解。坐與上官儀善,罷為司禮太常伯。高宗封泰山,有司請太常卿亞獻,光祿卿終獻。祥道建言:「三代六卿重,故得佐祠。漢、魏以來,權歸台省,九卿為常伯屬官。今封岱大禮不以八坐,用九卿,無乃徇古名忘實事乎?」帝可其議,以司徒徐王元禮亞獻,祥道終獻。禮成,進爵廣平郡公。乾封元年,以金紫光祿大夫致仕。卒,年七十一,贈幽州都督,謚曰宣。   子齊賢,襲爵,由侍御史出為晉州司馬。帝以其方直,尊憚之。時將軍史興宗從獵苑中,言晉州出佳鷂,可捕取。帝曰:「齊賢豈捕鷂人邪?卿安得以此待之?」累遷黃門侍郎,脩國史。永淳元年,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武後時,代裴炎為侍中,辨炎不反,後怒,左遷普州刺史,道貶吉州長史。永昌中,為酷吏所陷,系州獄,自經死,沒其家。建中三年,贈太子太保。   齊賢三世至兩省侍郎,典選。從父應道吏部郎中,從父弟令植禮部侍郎,凡八人前後歷吏部郎中、員外,世以為罕。   令植孫從一,擢進士宏詞第,調渭南尉。雅為常袞、盧杞所厚,薦授監察御史。普王討李希烈,表為元帥判官。德宗居奉天,超拜刑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從幸梁州,改中書侍郎,帝遇之善。然無它材能,容身遠罪而已。貞元初,以疾自乞,罷為戶部尚書。卒,贈太子太傅。   李敬玄,亳州譙人。該覽群籍,尤善於禮。高宗在東宮,馬周薦其材,召入崇賢館侍讀,假中秘書讀之。為人峻整,然造請不憚寒暑。許敬宗頗薦延之。歷西台舍人,弘文館學士。遷右肅機,檢校太子右中護。拜西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兼檢校司列少常伯。時員外郎張仁禕有敏才,敬玄委以曹事,仁禕為造姓歷、狀式、銓簿,鉗鍵周密,病心太勞死。敬玄因其法,衡綜有序。自永徽後,選員浸多,惟敬玄居職有能稱。性強記,雖官萬員,遇諸道,未嘗忘姓氏。有來訴者,口諭書判參舛及殿累本末無少繆,天下伏其明。杭州參軍徐太玄哀其僚張惠以贓抵死,而惠母老,乃詣獄自言與惠偕受,薄其罪,惠得不死,太玄坐免官十年。敬玄廉知之,擢為鄭州司功參軍,後至秘書少監、申王師,以德行聞。其鑒拔率若此。   鹹亨二年,轉中書侍郎。又改吏部,兼太子右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監修國史。進吏部尚書。居選部久,人多附向。凡三娶皆山東舊族,又與趙李氏合譜,故台省要職多族屬姻家。高宗知之,不能善也。儀鳳元年,拜中書令,封趙國公。   劉仁軌西討吐蕃,有所建請,敬玄數持異,由是有隙,因奏河西鎮守非敬玄不可。敬玄辭以非將帥才,且仁軌逞憾,故強臣以不能。帝厭之,因曰:「仁軌若須朕,朕且行,卿安得辭?」乃拜洮河道大總管,兼鎮撫大使,檢校鄯州都督,統兵十八萬,代仁軌。與吐蕃將論欽陵戰青海,使劉審禮為先鋒,麈虜,敬玄按軍自如,審禮戰歿,尚首鼠不進,乃頓承風嶺,又陰溝淖,莫能前,賊屯高壓其營。偏將黑齒常之率死士夜擊賊,敬玄始得至鄯州。又戰湟川,遂大敗。數稱疾求罷歸,許之。既入見,不引謝,即還府視事。帝察實不病,貶衡州刺史。久之,遷揚州長史。卒官,贈兗州都督,謚曰文憲。撰次《禮論》及它書數十百篇。二子:思沖、守一。   思沖,神龍初,歷工部侍郎、左羽林軍將軍,從節愍太子誅武三思,見殺,籍其家。守一郫令。孫紳別傳。   敬玄弟元素,為武德令。刺史李文暕橫調民黃金造常滿尊以獻,官屬無敢諫,元素固爭,文暕為少損,更以私財助之。延載初,繇文昌左丞遷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為武懿宗所構,與綦連耀等同誅。神龍中,追洗其辜。   劉德威,徐州彭城人。姿貌魁秀,有干略。隋大業末,從裴仁基討淮賊,手劍賊酋,傳行在。後歸李密,密分麾下兵使守懷州。密降,俱入朝,授左武候將軍,封滕縣公。詔將兵擊劉武周,因判并州總管府司馬。裴寂失律,齊王元吉棄州遁,德威總留府事。賊薄城,民皆叛附賊,遂為武周所獲,使率本部徇地浩州,得自拔歸,盡上賊中虛實,高祖嘉納,改彭城縣公。未幾,檢校大理少卿,從平洛陽,有功,轉刑部侍郎,加散騎常侍,妻以平壽縣主。   貞觀初,歷大理卿、綿州刺史。政號廉平,百姓立石頌德。尋檢校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入為大理卿。太宗問曰:「比刑網浸密,咎安在?」德威曰:「在君不在臣。下之寬猛,視主之好。律:失入者減三,失出者減五。今坐入者無辜,坐出者有罪,所以吏務深文,為自營計,非有教使然也。」帝然其言。後遷刑部尚書,檢校雍州別駕。詔至齊州按齊王祐獄,還,半道聞祐反,入據濟州。詔德威就發河南兵經略之,會母喪免。既除,為同州刺史。永徽三年,卒官,年七十一,贈禮部尚書、幽州都督,謚曰襄,陪葬獻陵。   德威於閨門友睦,為人寬平,生平所得奉祿,以分宗親,無留藏。子審禮。   審禮少喪母,為祖母元所養。隋末大亂,道不通,審禮尚少,自鄉里負祖母度江,轉側避地。及天下平,西入長安。元每疾病,必親煮藥,嘗而進。元曰:「兒孝通幽顯,吾一顧念,疾輒間。」貞觀中,歷左驍衛郎將。父喪免。比葬,徙跣血流,行路咨歎。服除,當襲爵,讓其弟,不聽。見父執必感泗滂沱。事繼母尤謹,與弟延景為聞友,得祿多資之,而妻子執寒苦,晏如也。再從皆同居,合二百口,內外無間言。遷工部尚書,檢校左衛大將軍。   儀鳳三年,吐番寇涼州,副中書令李敬玄討之。遇虜青海上,與戰,敬玄逗撓不前,審禮敗,為虜執。其子尚乘直長殆庶及延景詣闕待罪,請入賊以贖。有詔審禮徇忠以沒,非有罪,宜各還職。特詔殆庶弟易從省之。既至,而審禮卒,易從晝夜哭不止,吐番哀其志,乃還父屍,徙跣萬里,扶護以歸,見者流涕。審禮贈工部尚書,謚曰僖。   延景,字冬日,終陝州刺史。睿宗初,以後父追贈尚書右僕射,陪葬乾陵。   易從累遷彭州長史、任城縣男。永昌中,為酷吏周興誣構,坐死。將刑,百姓奔走,爭解衣投地,曰:「為長史祈福。」有司平直,乃十餘萬。當時號「孝義劉家」。及易從以非禍死,天下冤之。   子升,年十餘歲流嶺表,六道使誅流人,升以信愛為首領所庇免。後易姓溫,北歸洛。景雲中,特授右武衛騎曹參軍。開元中,累遷中書舍人、太子右庶子。升能文,善草隸。   審禮從弟延嗣,為潤州司馬。徐敬業攻潤州,延嗣與刺史固守。俄而城陷,敬業邀以降,延嗣曰:「吾世蒙恩,今城不守,所負多矣,詎能苟生為宗族羞?」敬業怒,將斬之,其黨魏思溫救止,系江都獄。敬業敗,錄忠當敘,以裴炎近親,裁遷梓州長史。轉汾州刺史。宗族至刺史者二十餘人。   孫處約,始名道茂,汝州郟城人。貞觀中,為齊王祐記室。祐多過失,數上書切諫。王誅,帝得其書,咨歎之,擢中書舍人。高宗即位,令杜正倫請增舍人員。帝曰:「處約一人,足辦我事。」止不除。以論譔勞,數賜段物。再遷司禮少常伯。麟德元年,以西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為少司成,以老致仕,卒。   子佺,延和初,為羽林將軍、幽州都督,率兵十二萬討奚李大酺,分三屯,以副將李楷洛、周以悌領之。次冷硎,楷洛與大酺戰,不勝,壯校多沒。佺氣褫,乃紿言:「天子詔我招慰奚,楷洛違詔妄戰,當斬。」遣人謝大酺。大酺曰:「審爾,願出天子賜,明不欺。」佺揪聚軍中幣萬餘匹,悉袍、帶並與之。大酺知佺詐,好語勸引還,而佺部伍離沮,奚逼之,大敗,死者數萬。佺、以悌同見獲,送默啜所殺之。   邢文偉,滁州全椒人。與歷陽高子貢、壽春裴懷貴俱以博學聞。鹹亨中,歷太子典膳丞。時孝敬罕見宮臣,文偉即減膳,上書曰:「古者太子既冠,則有司過之史、虧膳之宰。史不書過,死之;宰不徹膳,死之。皇帝簡料英俊,自庶子至司議、舍人、學士、侍讀,使佐殿下,成就聖德。比者不甚廷議,謁對稀簡,三朝之後,與內人獨居,何繇發揮天資,使浚哲文明哉?今史既闕官,宰得奉職,謹守禮經以聞。」太子答曰:「幼嗜墳典,欲研精極意,而未閒將衛,耽誦致勞。比苦風虛,奉陛下恩旨,不許強勉,加以趨侍朝夕,無自專之道,屢闕坐朝,乖廢學緒。觀尋來請,良符宿志。自非義均弼諧,渠能進此藥石?」文偉由是益知名。後右史缺,高宗謂侍臣曰:「文偉切諫吾兒,此直臣也。」遂授之。   武後時,累遷鳳閣侍郎,兼弘文館學士。載初元年,為內史。後御明堂,詔文偉發《孝經》。後問:「天與帝異稱雲何?」文偉曰:「天、帝一也。」制曰:「郊後稷以配天,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奈何而一?」對曰:「先儒執論不同,昊天及五方總六天帝。」後曰:「帝有六,則天不同稱,固矣。」文偉不得對。後曰:「移風易俗,莫善於樂。伯牙鼓琴,鍾期聽之,知意在山水,是人能移風易俗矣。何取樂邪?」文偉曰:「聖人作樂,平人心,變風俗。末世樂壞,則為人所移。」後喜,賜帛。宗秦客以奸贓抵罪,文偉坐所善,貶珍州刺史。會它使者至,文偉內悸,自經死。   高子貢,善《太史書》,與硃敬則善,擢明經。歷秘書省正字、弘文館直學士。不得志,因棄官去。徐敬業起兵,弟敬猷統兵五千逼和州,子貢率鄉人數百拒之,賊引去。以功擢朝散大夫,為成均助教。東莞公融嘗為和州刺史,從子貢受業。及融謀舉兵,令黃公譔見子貢,推為謀主,書疏往返,因結諸王內應。謀洩,坐死。 列傳第三十二 傅呂陳   傅弈,相州鄴人。隋開皇中,以儀曹事漢王諒。諒反,問弈:「今茲熒惑入井,果若何?」對曰:「東井 ,黃道所由,熒惑之捨,烏足怪邪?若入地上井,乃為災。」諒怒。俄及敗,弈以對免,徙扶風。   高祖為扶風太守,禮之。及即位,拜太史丞。會令庾儉以父質占候忤煬帝死,懲其事,恥以術宦,薦弈自代。弈遷令,與儉同列,數排毀之,儉不為恨。於是人多儉仁,罪弈遽且忿。   時國制草具,多仍隋舊,弈謂承亂世之後,當有變更,乃上言:「龍紀、火官,黃帝廢之,《咸池》、《六英》,堯不相沿,禹弗行舜政,周弗襲湯禮。《易》稱『巳日乃孚,革而信也』,故曰『革之時大矣哉』。有隋之季,違天害民,專峻刑法,殺戮賢俊,天下兆庶同心叛之。陛下撥亂反正,而官名、律令一用隋舊。且懲沸羹者吹冷齏,傷弓之鳥驚曲木,況天下久苦隋暴,安得不新其耳目哉?改正朔,易服色,變律令,革官名,功極作樂,治終制禮,使民知盛德之隆,此其時也。然官貴簡約,夏後官百不如虞氏五十,週三百不如商之百。」又曰:「夏有亂政而作《禹刑》,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衛鞅為秦製法,增鑿顛、抽脅、鑊烹等六篇,始皇為挾書律,此失於煩,不可不監。」   是時,太僕卿張道源建言:「官曹文簿繁總易欺,請減之以鈐吏奸。」公卿舉不為然,弈獨是之,為眾沮訾,不得行。   武德七年,上疏極詆浮圖法曰:   西域之法,無君臣父子,以三塗六道嚇愚期庸。追既往之罪,窺將來之福,至有身陷惡逆,獄中禮佛,口誦梵言,以圖偷免。且生死壽夭,本諸自然;刑德威福,系之人主。今其徒矯托,皆雲由佛,攘天理,竊主權。《書》曰:「惟闢作福,惟闢作威,惟辟玉食。」臣有作福作威玉食,害於而家,凶於而國。   五帝三王,未有佛法,君明臣忠,年祚長久。至漢明帝始立胡祠,然惟西域桑門自傳其教。西晉以上,不許中國髡發事胡。至石、苻亂華,乃弛厥禁,主庸臣佞,政虐祚短,事佛致然。梁武、齊襄尤足為戒。昔褒姒一女,營惑幽王,能亡其國,況今僧尼十萬,刻繪泥像,以惑天下,有不亡乎?陛下以十萬之眾,自相夫婦,十年滋產,十年教訓,兵農兩足,利可勝既邪?昔高齊章仇子他言僧尼塔廟,外見毀宰臣,內見疾妃嬙,陽讒陰謗,卒死都市,周武帝入齊,封寵其墓,臣竊賢之。   又上十二論,言益痛切。帝下弈議有司,唯道源佐其請。中書令蕭瑀曰:「佛,聖人也,非聖人者無法,請誅之。」弈曰:「禮,始事親,終事君。而佛逃父出家,以匹夫抗天子,以繼體悖所親。瑀非出空桑,乃尊其言,蓋所謂非孝者無親。」瑀不答,但合爪曰:「地獄正為是人設矣。」帝善弈對,未及行,會傳位止。   初,九年,太白躔秦分,弈奏秦王當有天下,帝以奏付王。及太宗即位,召賜食,謂曰:「向所奏,幾敗我!雖然,自今毋有所諱而不盡言。」又嘗問:「卿拒佛法,奈何?」弈曰:「佛,西胡黠人爾,欺訹夷狄以自神。至入中國,而鏚兒幻夫摸象莊、老以文飾之,有害國家,而無補百姓也。」帝異之。   貞觀十三年,卒,年八十五。弈病,未嘗問醫,忽酣臥,蹶然悟曰:「吾死矣乎!」即自志曰:「傅弈,青山白雲人也。以醉死,嗚乎!」遺言戒子:「《六經》名教言,若可習也;妖胡之法,慎勿為。吾死當裸葬。」弈雖善數,然嘗自言其學不可以傳。又注《老子》,並集晉、魏以來與佛議駁者為《高識篇》。武德時,所改漏刻,定十二軍號,皆詔弈雲。   呂才,博州清平人。貞觀時,祖孝孫增損樂律,與音家王長通、白明達更質難,不能決。太宗詔侍臣舉善音者,中書令溫彥博白才天悟絕人,聞見一接,輒窮其妙;侍中王珪、魏征盛稱才制尺八凡十二枚,長短不同,與律諧契。即召才直弘文館,參論樂事。   帝嘗覽周武帝《三局象經》,不能通,或言太子洗馬蔡允恭能之,召問允恭,少通其略,老乃忘。試問才,退一昔即解,具圖以聞。允恭記其舊,與才正同,由是知名。擢累太常博士。   帝病陰陽家所傳書多謬偽淺惡,世益拘畏,命才與宿學老師刪落煩訛,掇可用者為五十三篇,合舊書四十七,凡百篇,詔頒天下。才於持議儒而不俚,以經誼推處其驗術,諸家共訶短之,又舉世相惑以禍福,終莫悟雲。   才之言不甚文,要欲救俗失,切時事,俾易曉也。故綴}其三篇。   《卜宅篇》曰:   《易》稱「上古穴居而野處,後世聖人易之以宮室。蓋取諸《大壯》」。殷、周時有卜擇之文,《詩》稱「相其陰陽」,《書》卜洛食。近世乃有五姓,謂宮也,商也,角也,徵也,羽也,以為天下萬物悉配屬之,以處吉凶,然言皆不類。如張、王為商,武、庾為羽,是以音相諧附;至柳為宮,趙為角,則又不然。其間一姓而兩屬,複姓數字不得所歸。是直野人巫師說爾。按《堪輿經》,黃帝對天老,始言五姓。且黃帝時獨姬、姜數姓耳,後世賜族者浸多,然管、蔡、郕、霍、魯、衛、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本之姬姓,孔、殷、宋、華、向、蕭、亳、皇甫本之子姓,至因官命氏,因邑賜族,本同末異,叵為配宮商哉?春秋以陳、衛、秦為水姓,齊、鄭、宋為火姓,或所出之祖,所分之星,所居之地,以著由來,非宮、商、角、徵、羽相管攝也。   《祿命篇》曰:   漢宋忠、賈誼譏司馬季主曰:「卜筮者高人祿命,以悅人心;矯言禍福,以規人財。」王充曰:「見骨體,知命祿;見命祿,知骨體。」此則言祿命尚矣。推索本原,固不其然。「積善之家,必有餘慶」,豈建祿而後吉乎?「積惡之家,必有餘殃」,豈劫殺而後災乎?「皇天無親,常與善人」,天人之交如影響。「有夏多罪,天命剿絕」;宋景脩德,妖星退捨。「學也祿在某中」,不生當建學。文王憂勤損壽,非初值空亡;長平坑降卒,非俱犯三刑;南陽多近親,非俱當六合;歷陽成湖,不共河魁;蜀郡炎火,不盡災厄。世有同建與祿,而貴賤殊域;共命若胎,而夭壽異科。魯桓公六年七月,子同生,是為莊公。按歷,歲在乙亥,月建申,然則值祿空亡,據法應窮賤。又觸句絞六害,偝驛馬,身克驛馬三刑,法無官。命火也,生當病鄉,法曰「為人尪弱矬陋」,而《詩》言莊公曰:「猗嗟昌兮,頎而長兮。美目揚兮,巧趨蹌兮。」唯向命一物,法當壽,而公薨止四十五。一不驗。秦昭襄王四十八年,始皇帝生以正月,故名政。是歲壬寅正月,命偝祿,於法無官,假得祿,奴婢應少。又破驛馬三刑,身克驛馬,法望官不到。命金也,正月為絕,無始有終,老而吉。又建命生,法當壽,帝崩時不過五十。二不驗。漢武帝以乙酉歲七月七日平旦生,當祿空亡,於法無官。雖向驛馬,乃隔四辰,法少無官,老而吉;武帝即位,年十六,末年戶口減耗。三不驗。後魏高祖孝文皇帝生皇興元年八月,是歲丁未,為偝祿命與驛馬三刑,身克驛馬,於法無官。又生父死中,法不見父,而孝文受其父顯祖之禪。禮,君未逾年,不得正位,故天子無父,事三老也。孝文率天下生子墓中,法宜嫡子,雖有次子,當早卒,而高祖長子先被弒,次子義隆享國。又生祖祿下,法得嫡孫財若祿;其孫劭、浚皆篡逆,幾失宗祧。五不驗。   《葬篇》曰:   《易》稱:「古之葬者,衣之以薪,不封不樹,喪期無數,後世聖人易之以棺郭。蓋取諸《大過》。」《經》曰:「葬者,藏也,欲人之弗得見也。」又曰:「卜其宅兆,而安厝之。」以是為感慕之所也,魂神之宅也。朝市貿遷不可知,石泉頹嚙不可常,是其謀及卜筮,庶無後艱,斯則備於慎終之禮也。後代葬說出於巫史,一物有失,便謂災及死生,多為妨禁,以售其術,附妄憑妖,至其書乃有百二十家。《春秋》:「王者七日而殯,七月而葬;諸侯五日而殯,五月而葬;大夫三月,士庶人逾月而已。」貴賤不同,禮亦異數。此直為赴吊遠近之期,量事製法。故先期而葬,謂之不懷也;後期不葬,謂之殆禮也。此則葬有定期,不擇年與月,一也。又曰:「丁巳,葬定公,雨,不克葬,至於戊午襄事。」君子善之。《禮》「卜先遠日」者,自末而進,避不懷也。今法己亥日用葬最凶,春秋是日葬者二十餘族。此葬不擇日,二也。《禮》:「周尚赤,大事用旦;殷尚白,大事用日中;夏尚黑,大事用昏。」大事者何?喪禮也。此直取當代所尚,而不擇時早晚也。鄭卿子產及子太叔葬簡公。於是,司墓大夫室當柩路,若壞其室,即平旦而堋;不壞其室,即日中而堋。子產不欲壞室,欲待日中。子太叔曰:「若日中而堋,恐久勞諸侯大夫來會葬者。」然子產、太叔不問時之得失,惟論人事可否而已。曾子曰:「葬逢日蝕,捨於路左,待明而行。」所以備非常也。按法,葬家多取乾、艮二時,乃近夜半,文與禮乖。此葬不擇時,三也。《經》曰:「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易》謂:「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而法曰:「官爵富貴,葬可致也;年壽修促,子姓蕃衍,葬可招也。」夫日慎一日,澤及無疆;德則不建,而祚乃無永。臧孫有後於魯,不聞葬得吉也;若敖絕祀於荊,不聞葬得凶也。此葬有吉凶不可信,四也。今法皆據五姓為之。古之葬,並在國都之北,趙氏之葬,在九原,漢家山陵,或散處諸域,又何上利下利、大墓小墓為哉?然劉之子孫,本支不絕,趙後與六國等王。此則葬用五姓不可信,五也。且人有初賤而後貴、始泰而終否者。子文為令尹,三仕三已,展禽三黜於士師。彼塚墓已定而不改,此名位不常,何也?故知榮辱升降,事關諸人,而不由於葬,六也。世之人為葬巫所欺,忘擗踴荼毒,以期徼幸。由是相塋隴,希官爵;擇日時,規財利。謂辰日不哭,欣然而受吊;謂同屬不得臨壙,吉服避送其親。詭斁禮俗,不可以法,七也。   帝又詔造《方域圖》及教飛騎戰陣圖,屢稱旨。擢太常丞。麟德中,以太子司更大夫卒。生平豫修書及著述甚多。   子方毅,七歲能誦經。太宗聞其敏,召見,奇之,賜束帛。長為右衛鎧曹參軍。母喪,以毀卒。布車從母葬,通人郎余令以白粥、玄酒、生芻祭路隅,世共哀之。   陳子昂,字伯玉,梓州射洪人。其先居新城,六世祖太樂,當齊時。兄弟競豪ヴ憛A梁武帝命為郡司馬。父元敬,世高貲,歲饑,出粟萬石賑鄉里。舉明經,調文林郎。   子昂十八未知書,以富家子,尚氣決,弋博自如。它日入鄉校,感悔,即痛修飭。文明初,舉進士。時高宗崩,將遷梓宮長安,於是,關中無歲,子昂盛言東都勝塏,可營山陵。上書曰:   「臣聞秦據咸陽,漢都長安,山河為固,而天下服者,以北假胡、宛之利,南資巴、蜀之饒,轉關東之粟,而收山西之寶,長羈利策,橫制宇宙。今則不然,燕、代迫匈奴,巴、隴嬰吐蕃,西老千里贏糧,北丁十五乘塞,歲月奔命,秦之首尾不完,所餘獨三輔間耳。頃遭荒饉,百姓荐饑,薄河而右,惟有赤地;循隴以北,不逢青草。父兄轉徙,妻子流離。賴天悔禍,去年薄稔,羸耗之餘,幾不沉命。然流亡未還,白骨縱橫,阡陌無主,至於蓄積,猶可哀傷。陛下以先帝遺意,方大駕長驅,按節西京,千乘萬騎,何從仰給?山陵穿復,必資徒役,率戴之眾,興數萬之軍,調發近畿,督抶稚老,鏟山輦石,驅以就功,春作無時,何望有秋?雕氓遺□,再罹艱苦,有不堪其困,則逸為盜賊,揭梃叫呼,可不深圖哉!   且天子以四海為家,舜葬蒼梧,禹葬會稽,豈愛夷裔而鄙中國耶?示無外也。周平王、漢光武都洛,而山陵寢廟並在西土者,實以時有不可,故遺小存大,去禍取福也。今景山崇秀,北對嵩、邙,右眄汝、海,祝融、太昊之故墟在焉。園陵之美,復何以加?且太原廥巨萬之倉,洛口儲天下之粟,乃欲捨而不顧,儻鼠竊狗盜,西入陝郊,東犯虎牢。取敖倉一抔粟,陛下何與遏之?   武後奇其才,召見金華殿。子昂貌柔野,少威儀,而占對慷慨,擢麟台正字。   垂拱初,詔問群臣「調元氣當以何道?」子昂因是勸後興明堂、大學,即上言:   臣聞之於師曰:「元氣,天地之始,萬物之祖,王政之大端也。天地莫大於陰陽,萬物莫靈於人,王政莫先於安人。故人安則陰陽和,陰陽和則天地平,天地平則元氣正。先王以人之通於天也,於是養成群生,順天德,使人樂其業,甘其食,美其服,然後天瑞降,地符升,風雨時,草木茂遂。故顓頊、唐、虞不敢荒寧,其《書》曰:「百姓昭明,協和萬邦,黎人於變時雍。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歷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和之得也。夏、商之衰,桀、紂昏暴,陰陽乖行,天地震怒,山川神鬼,發妖見災,疾疫大興,終以滅亡,和之失也。迨周文、武創業,誠信忠厚加於百姓,故成、康刑措四十餘年,天人方和。而幽、厲亂常,苛慝暴虐,詬黷天地,川塚沸崩,人用愁怨。其《詩》曰:「昊天不惠,降此大戾」,不先不後,為虐為瘵,顧不哀哉!近隋煬帝恃四海之富,鑿渠決河,自伊、洛屬之揚州,疲生人之力,洩天地之藏,中國之難起,故身死人手,宗廟為墟。逆元氣之理也。臣觀禍亂之動,天人之際,先師之說,昭然著明,不可欺也。   陛下含天地之德,日月之明,眇然遠思,欲求太和,此伏羲氏所以為三皇首也。昔者,天皇大帝攬元符,東封太山,然未建明堂,享上帝,使萬世鴻業闕而不昭,殆留此盛德,以發揮陛下哉!臣謂和元氣,睦人倫,捨此則無以為也。昔黃帝合宮,有虞總期,堯衢室,夏世室,皆所以調元氣,治陰陽也。臣聞明堂有天地之制,陰陽之統,二十四氣、八風、十二月、四時、五行、二十八宿,莫不率備。王者政失則災,政順則祥。臣願陛下為唐恢萬世之業,相國南郊,建明堂,與天下更始,按《周禮》、《月令》而成之。乃月孟春,乘鸞輅,駕蒼龍,朝在三公、九卿、大夫於青陽左個,負斧扆,馮玉幾,聽天下之政。躬藉田、親蠶以勸農桑,養三老、五更以教孝悌,明訟恤獄以息淫刑,脩文德以止干戈,察孝廉以除貪吏。後宮非妃嬪御女者,出之;珠玉錦繡、雕琢伎巧無益者,棄之;巫鬼淫祀營惑於人者,禁之。臣謂不數期且見太平雲。   又言:   陛下方興大化,而太學久廢,堂皇埃蕪,《詩》、《書》不聞,明詔尚未及之,愚臣所以私恨也。太學者,政教之地也,君臣上下之取則也,俎豆揖讓之所興也,天子於此得賢臣焉。今委而不論,雖欲睦人倫,興治綱,失之本而求之末,不可得也。「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奈何為天下而輕禮樂哉?願引胄子使歸太學,國家之大務不可廢已。   後召見,賜筆札中書省,令條上利害。子昂對三事。其一言:   九道出大使巡按天下,申黜陟,求人瘼,臣謂計有未盡也。且陛下發使,必欲使百姓知天子夙夜憂勤之也,群臣知考績而任之也,奸暴不逞知將除之也,則莫如擇仁可以恤孤、明可以振滯、剛不避強禦、智足以照奸者,然後以為使,故輶軒未動,而天下翹然待之矣。今使且未出,道路之人皆已指笑,慾望進賢下不肖,豈可得邪?宰相奉詔書,有遣使之名,無任使之實。使愈出,天下愈弊,徒令百姓治道路,送往迎來,不見其益也。臣願陛下更選有威重風概為眾推者,因御前殿,以使者之禮禮之,諄諄戒敕所以出使之意,乃授以節。自京師及州縣,登拔才良,求人瘼,宣佈上意,令若家見而戶曉。昔堯、舜不下席而化天下,蓋黜陟幽明能折衷者。陛下知難得人,則不如少出使。彼煩數而無益於化,是烹小鮮而數撓之矣。   其二言:   刺史、縣令,政教之首。陛下布德澤,下詔書,必待刺史、縣令謹宣而奉行之。不得其人,則委棄有司,掛牆屋耳,百姓安得知之?一州得才刺史,十萬戶賴其福;得不才刺史,十萬戶受其困。國家興衰,在此職也。今吏部調縣令如補一尉,但計資考,不求賢良。有如不次用人,則天下囂然相謗矣,狃於常而不變也。故庸人皆任縣令,教化之陵遲,顧不甚哉!   其三言:   天下有危機,禍福因之而生。機靜則有福,動則有禍,百姓安則樂生,不安則輕生者是也。今軍旅之弊,夫妻不得安,父子不相養,五六年矣。自劍南盡河、隴,山東由青、徐、曹、汴,河北舉滄、瀛、趙、鄚,或困水旱,或頓兵疫,死亡流離略盡,尚賴陛下憫其失職,凡兵戍調發,一切罷之,使人得妻子相見,父兄相保,可謂能靜其機也。然臣恐將相有貪夷狄利,以廣地強武說陛下者,欲動其機,機動則禍構。宜脩文德,去刑罰,勸農桑,以息疲民。蠻夷知中國有聖王,必累譯至矣。   於時,吐蕃、九姓叛,詔田揚名發金山道十姓兵討之。十姓君長以三萬騎戰,有功,遂請入朝。後責其嘗不奉命擅破回紇,不聽。子昂上疏曰:   國家能制十姓者,繇九姓強大,臣服中國,故勢微弱,委命下吏。今九姓叛亡,北蕃喪亂,君長無主,回紇殘破,磧北諸姓已非國有,欲犄角亡叛,唯金山諸蕃共為形勢。有司乃以揚名擅破回紇,歸十姓之罪,拒而遣還,不使入朝,恐非羈戎之長策也。夫戎有鳥獸心,親之則順,疑之則亂,今阻其善意,則十姓內無國家親信之恩,外有回紇報仇之患,懷不自安,鳥駭狼顧,則河西諸蕃自此拒命矣。且夷狄相攻,中國之福。今回紇已破,既無可言;十姓非罪,又不當絕。罪止揚名,足以慰其酋領矣。   近詔同城權置安北府,其地當磧南口,制匈奴之沖,常為劇鎮。臣頃聞磧北突厥之歸者已千餘帳,來者未止,甘州降戶四千帳,亦置同城。今磧北喪亂、荒饉之餘,無所存仰,陛下開府招納,誠覆全戎狄之仁也。然同城本無儲峙,而降附蕃落不免寒饑,更相劫掠。今安北有官牛羊六千,粟麥萬斛,城孤兵少,降者日眾,不加救恤,盜劫日多。夫人情以求生為急,今有粟麥牛羊為之餌,而不救其死,安得不為盜乎?盜興則安北不全,甘、涼以往,蹺以待陷,後為邊患,禍未可量。是則誘使亂,誨之盜也。且夷狄代有雄ヴ憛A與中國抗,有如勃起,招合遺散,眾將系興,此國家大機,不可失也。   又謂:   河西諸州,軍興以來,公私儲蓄,尤可嗟痛。涼州歲食六萬斛,屯田所收不能償墾。陛下欲制河西,定亂戎,此州空虛,未可動也。甘州所積四十萬斛,觀其山川,誠河西喉咽地,北當九姓,南逼吐蕃,奸回不測,伺我邊罅。故甘州地廣粟多,左右受敵,但戶止三千,勝兵者少,屯田廣夷,倉庾豐衍,瓜、肅以西,皆仰其餫,一旬不往,士已枵饑。是河西之命繫於甘州矣。且其四十餘屯,水泉良沃,不待天時,歲取二十萬斛,但人力寡乏,未盡墾發。異時吐番不敢東侵者,繇甘、涼士馬強盛,以振其入。今甘州積粟萬計,兵少不足以制賊,若吐蕃敢大入,燔蓄谷,蹂諸屯,則河西諸州,我何以守?宜益屯兵,外得以防盜,內得以營農,取數年之收,可飽士百萬,則天兵所臨,何求不得哉?   其後吐蕃果入寇,終後世為邊患最甚。   後方謀開蜀山,由雅州道翦生羌,因以襲吐蕃。子昂上書以七驗諫止之,曰:   臣聞亂生必由於怨。雅州羌未嘗一日為盜,今無罪蒙戮,怨必甚,怨甚則蜂駭且亡,而邊邑連兵,守備不解,蜀之禍構矣。東漢喪敗,亂始諸羌,一驗也。吐蕃黠獪,抗天誅者二十餘年。前日薛仁貴、郭待封以十萬眾敗大非川,一甲不返;李敬玄、劉審禮舉十八萬眾困青海,身執賊廷,關、隴為空。今乃欲建李處一為上將,驅疲兵襲不可幸之吐蕃,舉為賊笑,二驗也。夫事有求利而得害者。昔蜀與中國不通,秦以金牛、美女啖蜀侯,侯使五丁力士棧褒斜,鑿通谷,迎秦之饋。秦隨以兵,而地入中州,三驗也。吐蕃愛蜀富,思盜之矣,徒以障隊隘絕,頓餓喙不得噬。今撤山羌,開阪險,使賊得收奔亡以攻邊,是除道待賊,舉蜀以遺之,四驗也。蜀為西南一都會,國之寶府,又人富粟多,浮江而下,可濟中國。今圖僥倖之利,以事西羌,得羌地不足耕,得羌財不足富。是過殺無辜之眾,以傷陛下之仁,五驗也。蜀所恃,有險也;蜀所安,無役也。今開蜀險,役蜀人,險開則便寇,人役則傷財。臣恐未及見羌,而奸盜在其中矣。異時益州長史李崇真託言吐蕃寇松州,天子為盛軍師,趣轉餉以備之。不三年,巴、蜀大困,不見一賊,而崇真奸贓已鉅萬。今得非有奸臣圖利,復以生羌為資?六驗也。蜀士尪孱不知兵,一虜持矛,百人不敢當。若西戎不即破滅,臣見蜀之邊垂且不守,而為羌夷所暴,七驗也。國家近廢安北,拔單于,棄龜茲、疏勒,天下以為務仁不務廣,務養不務殺,行太古三皇事。今徇貪夫之議,誅無罪之羌,遺全蜀患,此臣所未諭。方山東饑,關隴弊,生人流亡,誠陛下寧靜思和天人之時,安可動甲兵、興大役,以自生亂?又西軍失守,北屯不利,邊人駭情,今復舉輿師投不測,小人徒知議夷狄之利,非帝王至德也。善為天下者,計大而不計小,務德而不務刑,據安念危,值利思害。願陛下審計之。   後復召見,使論為政之要,適時不便者,毋援上古,角空言。子昂乃奏八科:一措刑,二官人,三知賢,四去疑,五招諫,六勸賞,七息兵,八安宗子。其大榷謂:   今百度已備,但刑急罔密,非為政之要。凡大人初制天下,必有凶亂叛逆之人為我驅除,以明天誅。凶叛已滅,則順人情,赦過宥罪。蓋刑以禁亂,亂靜而刑息,不為承平設也。太平之人,樂德而惡刑,刑之所加,人必慘怛,故聖人貴措刑也。比大赦,澡蕩群罪,天下蒙慶,鹹得自新。近日詔獄稍滋,鉤捕支黨,株蔓推窮,蓋獄吏不識天意,以抵慘刻。誠宜廣愷悌之道,敕法慎罰,省白誣冤,此太平安人之務也。   官人惟賢,政所以治也。然君子小人各尚其類。若陛下好賢而不任,任而不能信,信而不能終,終而不賞,雖有賢人,終不肯至,又不肯勸。反是,則天下之賢集矣。   議者乃云「賢不可知,人不易識」。臣以為固易知,固易識。夫尚德行者無凶險,務公正者無邪朋,廉者憎貪,信者疾偽,智不為愚者謀,勇不為怯者死,猶鸞隼不接翼,薰蕕不共氣,其理自然。何者?以德並凶,勢不相入;以正攻佞,勢不相利;以廉勸貪,勢不相售;以信質偽,勢不相和。智者尚謀,愚者所不聽;勇者徇死,怯者所不從。此趣向之反也。賢人未嘗不思效用,顧無其類則難進,是以湮汩於時。誠能信任俊良,知左右有灼然賢行者,賜之尊爵厚祿,使以類相舉,則天下之理得矣。   陛下知得賢須任,今未能者,蓋以常信任者不效。如裴炎、劉禕之、周思茂、騫味道固蒙用矣,皆孤恩前死,以是陛下疑於信賢。臣固不然。昔人有以噎得病,乃欲絕食,不知食絕而身殞。賢人於國,猶食在人,人不可以一噎而止餐,國不可以謬一賢而遠正士,此神鑒所知也。   聖人大德,在能納諫,太宗德參三王,而能容魏徵之直。今誠有敢諫骨鯁之臣,陛下廣延順納,以新盛德,則萬世有述。   臣聞勞臣不賞,不可勸功;死士不賞,不可勸勇。今或勤勞死難,名爵不及;偷榮尸祿,寵秩妄加,非所以表庸勵行者也。願表顯徇節,勵勉百僚。古之賞一人,千萬人悅者,蓋雲當也。   今事之最大者,患兵甲歲興,賦役不省,興師十萬,則百萬之家不得安業。自有事北狄,於今十年,不聞中國之勝。以庸將御冗兵,徭役日廣,兵甲日敝。願審量損益,計利害,勢有不可,毋虛出兵,則人安矣。   虺賊干紀,自取屠滅,罪止魁逆,無復緣坐,宗室子弟,皆得更生。然臣願陛下重曉慰之,使明知天子慈仁,下得自安。臣聞人情不能自明則疑,疑則懼,懼則罪生。惟賜愷悌之德,使居無過之地。   俄遷右衛胄曹參軍。   後既稱皇帝,改號周,子昂上《周受命頌》以媚悅後。雖數召見問政事,論亦詳切,故奏聞輒罷。以母喪去官,服終,擢右拾遺。   子昂多病,居職不樂。會武攸宜討契丹,高置幕府,表子昂參謀。次漁陽,前軍敗,舉軍震恐,攸宜輕易無將略,子昂諫曰:「陛下發天下兵以屬大王,安危成敗在此舉,安可忽哉?」今大王法制不立,如小兒戲。願審智愚,量勇怯,度眾寡,以長攻短,此刷恥之道也。夫按軍尚威嚴,擇親信以虞不測。大王提重兵精甲,屯之境上,硃亥竊發之變,良可懼也。王能聽愚計,分麾下萬人為前驅,契丹小丑,指日可擒。」攸宜以其儒者,謝不納。居數日,復進計,攸宜怒,徙署軍曹。子昂知不合,不復言。   聖歷初,以父老,表解官歸侍,詔以官供養。會父喪,廬塚次,每哀慟,聞者為涕。縣令段簡貪暴,聞其富,欲害子昂,家人納錢二十萬緡,簡薄其賂,捕送獄中。子昂之見捕,自筮,卦成,驚曰:「天命不祐,吾殆死乎!」果死獄中,年四十三。   子昂資褊躁,然輕財好施,篤朋友,與陸餘慶、王無競、房融、崔泰之、盧藏用、趙元最厚。   唐興,文章承徐、庾餘風,天下祖尚,子昂始變雅正。初,為《感遇詩》三十八章,王適曰:「是必為海內文宗。」乃請交。子昂所論著,當世以為法。大歷中,東川節度使李叔明為立旌德碑於梓州,而學堂至今猶存。   子光,復與趙元子少微相善,俱以文稱。光終商州刺史。子易甫、簡甫,皆位御史。   王無競者,字仲烈,世徙東萊,宋太尉弘之遠裔。家足於財,頗負氣豪縱。擢下筆成章科,調欒城尉,三遷監察御史,改殿中。會朝,宰相宗楚客、楊再思離立偶語,無競揚笏曰:「朝禮上敬,公等大臣,不宜慢常典。」楚客怒,徙無競太子舍人。   神龍初,詆權幸,出為蘇州司馬。張易之等誅,坐嘗交往,貶廣州,仇家矯制搒殺之。   趙元省,字貞固,河間人。祖掞,號通儒,在隋,與同郡劉焯俱召至京師,補黎陽長,徙居汲。   元少負志略,好論辯。來游雒陽,士爭慕向,所以造謝皆縉紳選。武後方稱制,懼不容其高,調宜祿尉。到職,非公事不言,彈琴蒔藥,如隱者之操。自傷位不配才,卒年四十九。其友魏元忠、孟詵、宋之問、崔璩等共謚昭夷先生。   贊曰:「子昂說武後興明堂太學,其言甚高,殊可怪笑。後竊威柄,誅大臣、宗室,肋逼長君而奪之權。子昂乃以王者之術勉之,卒為婦人訕侮不用,可謂薦圭璧於房闥,以脂澤污漫之也。瞽者不見泰山,聾者不聞震霆,子昂之於言,其聾瞽歟。 列傳第三十三 劉裴婁   劉仁軌,字正則,汴州尉氏人。少貧賤,好學。值亂,不能安業 ,每動止,畫地書空,寓所習,卒以通博聞。武德初,河南道安撫大使任瑰上疏有所論奏,仁軌見其稿,為竄定數言。瑰驚異,赤牒補息州參軍。轉陳倉尉。部人折衝都尉魯寧者,豪縱犯法,縣莫敢屈。仁軌約不再犯,而寧暴橫自如,仁軌搒殺之。州以聞,太宗曰:「尉而殺吾折衝,可乎?」召詰讓。仁軌對曰:「寧辱臣,臣故殺之。」帝以為剛正,更擢咸陽丞。   貞觀十四年,校獵同州。時秋斂未訖,仁軌諫曰:「今茲澍澤沾足,百谷熾茂,收才十二。常日贅調,已有所妨。又供獵事,繕橋治道,役雖簡省,猶不損數萬。少延一旬,使場圃畢勞,陛下六飛徐驅,公私交泰。」璽書褒納。拜新安令。累遷給事中。為李義府所惡,出為青州刺史。顯慶五年,伐遼,義府欲斥以罪,使督漕,而船果覆沒。坐免官,白衣隨軍。   初,蘇定方既平百濟,留郎將劉仁願守其城,左衛中郎將王文度為熊津都督,撫納殘黨。文度死,百濟故將福信及浮屠道琛迎故王子扶余豐立之,引兵圍仁願。詔仁軌檢校帶方州刺史,統文度之眾,並發新羅兵為援,仁軌將兵嚴整,轉斗陷陣,所向無前。信等釋仁願圍,退保任存城。既而福信殺道琛,並其眾,招還叛亡,勢張甚。仁軌與仁願合,則解甲休士。時定方伐高麗,圍平壤不克。高宗詔仁軌拔軍就新羅與金法敏議去留計。將士鹹欲還,仁軌曰:「《春秋》之義,大夫出強,有可以安社稷、便國家者,得專之。今天子欲滅高麗,先誅百濟,留兵鎮守,制其心腹。雖孽豎跳梁,士力未完,宜厲兵粟馬,乘無備,擊不意,百不百全。戰勝之日,開張形勢,騰檄濟師,聲援接,虜亡矣。今平壤不勝,熊津又拔,則百濟之燼復炎,高麗之滅無期。吾等雖入新羅,正似坐客,有不如志,悔可得邪?扶余豐猜貳,表合內攜,熱不支久。宜堅守伺變以圖之,不可輕動。」眾從其議,乃請益兵。   時賊守真峴城,仁軌夜督新羅兵薄城扳堞,比明,入之,遂通新羅饟道。而豐果襲殺福信,遣使至高麗、倭丐援。會詔遣右威衛將軍孫仁師率軍浮海而至,士氣振。於是,諸將議所向,或曰:「加林城水陸之沖,盍先擊之?」仁軌曰:「兵法避實擊虛。加林險而固,攻則傷士,守則曠日。周留城,賊巢穴,群凶聚焉。若克之,諸城自下。」於是仁師、仁願及法敏帥陸軍以進,仁軌與杜爽、扶余隆繇熊津白江會之。遇倭人白江口,四戰皆克,焚四百艘,海水為丹。扶余豐脫身走,獲其寶劍。偽王子扶余忠勝、忠志等率其眾與倭人降,獨酋帥遲受信據任存城未下。始,定方破百濟,酋領沙吒相如、黑齒常之嘯亡散,據險以應福信,至是皆降。仁軌以赤心示之,畀取任存自效,即給鎧仗糧T。仁師曰:「夷狄野心難信,若受甲濟粟,資寇便也。」仁軌曰:「吾觀相如、常之忠而謀,因機立功,尚何疑?」二人訖拔其城。遲受信委妻子奔高麗,百濟餘黨悉平。仁師等振旅還,詔留仁軌統兵鎮守。   百濟再被亂,殭屍如莽,仁軌始命瘞埋弔祭焉。葺復戶版,署官吏,開道路,營聚落,復防堰,賑貧貸乏,勸課耕種,為立官社,民皆安其所。遂營屯田,以經略高麗。仁願至京師,帝勞曰:「若本武將,軍中奏請,皆有文理,何道而然?」對曰:「仁軌之辭,非臣所能。」帝歎賞之,超進仁軌六階,真拜帶方州刺史,賜第一區,厚賚妻子,璽書褒勉。   先是,貞觀、永徽中,士戰歿者皆詔使弔祭,或以贈官推授子弟。顯慶後,討伐恩賞殆絕;及破百濟、平壤,有功者皆不甄敘。州縣購募,不願行,身壯家富者,以財參逐,率得避免。所募皆佇劣寒憊,無鬥志。仁軌具論其弊,請加慰賚,以鼓士心。又表用扶余隆,使綏定餘眾。帝乃以隆為熊津都督。   時劉仁願為卑列道總管,詔率兵度海,使代舊屯,與仁軌俱還。仁軌曰:「上巡狩方岳,又經略高麗。方農時,而吏與兵悉被代,新至者未習,萬一蠻夷生變,誰與捍之?不如留舊兵畢獲,等級遣還。仁軌當留,未可去。」仁願不可,曰:「吾但知准詔耳。」仁軌曰:「不然。苟利國家,知無不為,臣之節也。」因陳便宜,願留屯。詔可。由是以仁願為不忠。   始,仁軌任帶方州,謂人曰:「天將富貴此翁邪!」乃請所頒歷及宗廟諱,或問其故,答曰:「當削平遼海,頒示本朝正朔。」卒皆如言。及封泰山,仁軌乃率新羅、百濟、儋羅、倭四國酋長赴會。天子大悅,擢為大司憲。遷右相,兼檢校太子左中護。累功封樂城縣男。   總章元年,為熊津道安撫大使,兼浿江道總管,副李勣討高麗,平之。以疾辭位,進金紫光祿大夫,聽致仕。俄召為隴州刺史,拜太子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監脩國史。鹹亨五年,為雞林道大總管,東伐新羅。仁軌率兵絕瓠蘆河,攻大鎮七重城,破之。進爵為公,子及兄子授上柱國者三人,州黨榮之,號所居為「樂城鄉三柱裡」。俄拜尚書左僕射兼太子賓客,仍知政事。   吐蕃入寇,命為洮河道行軍鎮守大使。永隆二年,加太子少傅。數乞骸骨,聽解左僕射。帝幸東都,太子監國,詔仁軌與裴炎、薛元超留輔。及太子赴東都,又詔太孫重照留守,仁軌副之。武後臨朝,復拜左僕射。太孫廢,仁軌專知留守事。上疏辭疾,因陳呂後、祿、產禍敗事以規後,後遣武承嗣繼璽書慰勉。改文昌左相、同鳳閣鸞台三品。卒年八十五。詔百官赴哭,冊贈開府儀同三司、并州大都督,陪葬乾陵。賜其家實封三百戶。   仁軌雖貴顯,不自矜踞,接舊故如布衣時。嘗為御史袁異式所劾,慢辱之,肋使引決。及拜大司憲,異式尚在台,不自安,因醉以情自解。仁軌持觴曰:「所不與公者,有如此觴。」後既執政,薦為司元大夫。然宦由州縣至宰輔,善致聲譽,得吏下歡心。及鎮洮河,奏請機急,多為中書令李敬玄抑卻,仁軌乃表敬玄為帥以代己,果覆其眾。裴炎下獄,仁軌方留守京師,郎將姜嗣宗以使來,因語炎事,且曰:「炎異於常久矣。」仁軌曰:「使人知邪?」曰:「知。」及還,表嗣宗知炎反狀不告。武後怒,拉殺之。   子浚,官太子舍人。垂拱中,為酷吏所殺。中宗即位,以仁軌有東宮舊,再贈司空。浚子晃,開元中,為給事中,表請立碑,追諡曰文獻。   裴行儉,字守約,絳州聞喜人。父仁基,隋光祿大夫,自王世充所謀歸國,被害。贈原州都督,謚曰忠。行儉幼引廕補弘文生。貞觀中,舉明經,調左屯衛倉曹參軍。時蘇定方為大將軍,謂曰:「吾用兵,世無可教者,今子也賢。」乃盡畀以術。遷長安令。高宗將立武昭儀,行儉以為國家憂從此始,與長孫無忌、褚遂良秘議,大理袁公瑜擿語昭儀母,左除西州都督府長史。麟德二年,擢累安西都護,西域諸國多慕義歸附。召為司文少卿。遷吏部侍郎,與李敬玄、馬載同典選,有能名,時號「裴馬」。行儉始設長名榜、銓注等法,又定州縣升降、資擬高下為故事。   上元三年,吐蕃叛,出為洮州道左二軍總管,改秦州右軍,並受周王節度。儀鳳二年,十姓可汗阿史那都支及李遮匐誘蕃落以動安西,與吐蕃連和,朝廷欲討之。行儉議曰:「吐蕃叛皛方熾,敬玄失律,審禮喪元,安可更為西方生事?今波斯王死,其子泥涅師質京師,有如遣使立之,即路出二蕃,若權以制事,可不勞而功也。」帝因詔行儉冊送波斯王,且為安撫大食使。徑莫賀延磧,風礫晝冥,導者迷,將士饑乏。行儉止營致祭,令曰:「水泉非遠。」眾少安。俄而雲徹風恬,行數百步,水草豐美,後來者莫識其處。眾皆驚,以方漢貳師將軍。至西州,諸蕃郊迎,行儉召豪ヴ憭d餘人自隨。揚言「大熱,未可以進,宜駐軍須秋」。都支覘知之,不設備。行儉徐召四鎮酋長,偽約畋,謂曰:「吾念此樂未始忘,孰能從吾獵者?」於是子弟願從者萬人,乃陰勒部伍。數日,倍道而進,去都支帳十餘里,先遣其所親問安否,外若閒暇,非討襲者。又使入趣召都支。都支本與遮匐計,及秋拒使者,已而聞軍至,倉卒不知所出,率子弟五百餘人詣營謁,遂擒之。是日,傳契箭,召諸部酋長悉來請命,並執送碎葉城。簡精騎,約繼,襲遮匐。道獲遮匐使者,釋之,俾前往諭其主,並言都支已擒狀,遮匐乃降,悉俘至京師。將吏為刻石碎葉城以紀功。帝親勞宴,曰:「行儉提孤軍,深入萬里,兵不血刃而叛黨擒夷,可謂文武兼備矣,其兼授二職。」即拜禮部尚書兼檢校右衛大將軍。   詔露元年,突厥阿史德溫傅反,單于管二十四州叛應之,眾數十萬。都護蕭嗣業討賊不克,死敗係踵。詔行儉為定襄道行軍大總管討之。率太僕少卿李思文、營州都督周道務部兵十八萬,合西軍程務挺、東軍李文暕等,總三十餘萬,旗幟亙千里,行儉鹹節制之。   先是,嗣業饋糧,數為虜鈔,軍餒死。行儉曰:「以謀制敵可也。」因詐為糧車三百乘,車伏壯士五輩,繼齏陌刀、勁弩,以羸兵挽進,又伏精兵踵其後。虜果掠車,羸兵走險。賊驅就水草,解鞍牧馬。方取糧車中,而壯士突出,伏兵至,殺獲幾盡。自是糧車無敢近者。   大軍次單于北,暮,已立營,塹壕既周,行儉更命徙營高岡。吏白:「士安堵,不可攏。」不聽,促徙之。比夜,風雨暴至,前占營所,水深丈餘,眾莫不駭歎,問何以知之,行儉曰:「自今第如我節制,毋問我所以知也。」   賊拒黑山,數戰皆敗,行儉縱兵,前後殺虜不勝計。偽可汗泥熟匐為其下所殺,持首來降;又擒大首領奉職而還,餘黨走狼山。行儉既還,阿史那伏念偽稱可汗,復與溫傅合。明年,行儉還總諸軍,屯代州之陘口,縱反間,說伏念,令與溫傅相貳。伏念懼,密送款,且請縛傅自效。行儉秘不布,密以聞。後數日,煙塵漲天而南,斥候惶駭,行儉曰:「此伏念執溫傅來降,非他也。且受降如受敵。」乃敕嚴備,遣單使往勞。既而果然。於是,突厥餘黨悉平。帝悅,遣戶部尚書崔知悌勞軍。   初,行儉許伏念以不死,侍中裴炎害其功,建言:「伏念為程務挺、張虔勖肋逐,又磧北回紇逼之,計窮而降。」卒斬伏念及溫傅於都市。行儉之功不錄。封聞喜縣公。行儉歎曰:「渾、浚之事,古今恥之。但恐殺降則後無復來矣!」遂稱疾不出。永淳元年,十姓突厥車薄叛,復為金牙道大總管,未行卒,年六十四,贈幽州都督,謚曰獻。詔皇太子遣官護視家事,子孫能自立乃停。中宗即位,再贈揚州大都督。   行儉工草隸,名家。帝嘗以絹素詔寫《文選》,覽之,秘愛其法,賚物良厚。行儉每曰:「褚遂良非精筆佳墨,未嘗輒書,不擇筆墨而妍捷者,余與虞世南耳。」所譔《選譜》、《草字雜體》數萬言。又為營陣、部伍、料勝負、別器能等四十六訣,武後詔武承嗣就第取去,不復傳。   行儉通陰陽、歷術,每戰,豫道勝日。善知人,在吏部時,見蘇味道、王抃,謂曰:「二君後皆掌銓衡。」李敬玄盛稱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之才,引示行儉,行儉曰:「士之致遠,先器識,後文藝。如勃等,雖有才,而浮躁衒露,豈享爵祿者哉?炯頗沉嘿,可至令長,余皆不得其死。」所引偏裨,若程務挺、張虔勖、崔智睟、王方翼、黨金毘、劉敬同、郭待封、李多祚、黑齒常之,類為世名將,傔奏至刺史將軍者數十人。   嘗賜馬及珍鞍,令史私馳馬,馬蹶鞍壞,懼而逃。行儉招還之,不加罪。初,平都支、遮匐,獲瑰寶不貲,蕃酋將士願觀焉,行儉因宴,遍出示坐者。有瑪瑙盤廣二尺,文彩粲然,軍吏趨跌盤,碎,惶怖,叩頭流血。行儉笑曰:「爾非故也,何至是?」色不少吝。帝賜都支資產皿金三千餘物,橐駝馬牛稱是,行儉分給親故洎麾下,數日輒盡。   子光庭。光庭字連城,早孤。母厙狄氏,有婦德,武後召入宮,為御正,甚見親寵,光庭由是累遷太常丞。以武三思婿,坐貶郢州司馬。開元中,擢兵部郎中、鴻臚少卿。性靜默,寡交遊,雖驟歷台省,人未之許,既而以職業稱,議者更推之。   玄宗有事岱宗,中書令張說以天子東巡,京師空虛,恐夷狄乘間竊發,議欲加兵守邊,召光庭與謀,對曰:「封禪者,所以告成功也。夫成功者,德無不被,人無不安,萬國無不懷。今將告成而懼夷狄,非昭德也;大興力役,用備不虞,非安人也;方謀會同,而阻戎心,非懷遠也。此三者,名實乖矣。且諸蕃,突厥為大,贄幣往來,願修和好有年矣,若遣一使,召其大臣使赴行在,必欣然應命。突厥受詔,則諸蕃君長必相率而來,我偃旗息鼓,不復事矣。」說曰:「善,吾所不及。」因奏用其策,突厥果遣使來朝。   東封還,遷兵部侍郎。久之,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御史大夫。遷黃門侍郎,拜侍中,兼吏部尚書、弘文館學士。撰《搖山往則》、《維城前軌》二篇獻之。手制褒美,詔皇太子、諸王於光順門見光庭,謝所以規諷意。光庭又引壽安丞李融、拾遺張琪、著作佐郎司馬利賓直弘文館,撰《續春秋經傳》,自戰國訖隋,表請天子修經,光庭等作傳。書久不就。時有建言唐應為金德者,中書令蕭嵩請百官普議。光庭以唐符命表著天下久矣,不可改,亟奏罷之。二十年,封正平縣男。初,知星者言,上象變,不利大臣,請禳之。光庭曰:「使禍可禳而去,則福可祝而來也!」論者以為知命。卒,年五十八,贈太師。   初,吏部求人不以資考為限,所獎拔惟其才,往往得俊乂任之,士亦自奮。其後士人猥眾,專務趨競,銓品枉橈。光庭懲之,因行儉長名榜,乃為循資格,無賢不肖,一據資考配擬;又促選限盡正月。任門下省主事閻麟之專主過官,凡麟之裁定,光庭輒然可,時語曰:「麟之口,光庭手。」素與蕭嵩輕重不平,及卒,嵩奏一切罷之,光庭所引,盡斥外官。博士孫琬以其用循資格,非獎勸之誼,謚曰克平,時以為希嵩意。帝聞,特賜謚曰忠憲,詔中書令張九齡文其碑。   子稹,以廕仕,累遷起居郎。開元末,壽王瑁以母寵,欲立為太子,稹陳申生、戾園禍以諫,玄宗改容謝之,詔授給事中。稹曰:「陛下絕招諫之路,為日滋久,今臣一言而荷殊寵,則言者將眾,何以錫之?」帝善其讓,止不拜。俄授祠部員外郎,卒。子倩,字容卿,歷信刺史我。勸民墾田二萬畝,以治行賜金紫服,代第五琦為度支郎中。卒,謚曰節。子均。   均字君齊,以明經為諸暨尉。數從使府辟,硜硜以才顯。張建封鎮濠、壽,表團練判官。時李希烈以淮、蔡叛,建封扞賊,均參贊之。以勞加上柱國,襲正平縣男。遷累膳部郎中,擢荊南節度行軍司馬,就拜荊南節度使。劉辟叛,先騷黔、巫,脅荊、楚,以固首尾,均發精甲三千,逆擊之,賊望風奔卻。加檢校吏部尚書。   初,均與崔太素俱事中人竇文場,太素嘗晨省文場,入臥內,自謂待己至厚,徐觀後榻有頻伸者,乃均也。德宗以均任方鎮,欲遂相之,諫官李約上疏斥均為文場養子,不可污台輔,乃止。   元和三年,入為尚書右僕射,判度支。旨唱、授桉、送印,皆尚書郎為之,文武四品五品、郎官、御史拜廷下,御史中丞、左右丞升階答拜,時以為禮太重。俄檢校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山南東道節度使,累封郇國公。以財交權幸,任將相凡十餘年,荒縱無法度。卒,年六十二,贈司空。   婁師德,字宗仁,鄭州原武人。第進士,調江都尉。揚州長史盧承業異之,曰:「子,台輔器也,當以子孫相諉,詎論僚吏哉?」   上元初,為監察御史。會吐蕃盜邊,劉審禮戰沒,師德奉使收敗亡於洮河,因使吐蕃。其首領論贊婆等自赤嶺操牛酒迎勞,師德喻國威信,開陳利害,虜為畏悅。後募猛士討吐蕃,乃自奮,戴紅抹額來應詔,高宗假朝散大夫,使從軍。有功,遷殿中侍御史,兼河源軍司馬,並知營田事。與虜戰白水潤,八遇八克。   天授初,為左金吾將軍,檢校豐州都督。衣皮褲,率士屯田,積穀數百萬,兵以饒給,無轉餉和糴之費。武後降書勞之。長壽元年,召授夏官侍郎,判尚書事,進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後嘗謂師德:「師在邊,必待營田,公不可以劬勞憚也。」乃復以為河源、積石、懷遠軍及河、蘭、鄯、廓州檢校營田大使。入遷秋官尚書、原武縣男,改左肅政御史大夫,並知政事。證聖中,與王孝傑拒吐蕃於洮州,戰素羅汗山,敗績,貶原州員外司馬。萬歲通天二年,入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後與武懿宗、狄仁傑分道撫定河北,進納言,更封譙縣子、隴右諸軍大使,復領營田。   聖歷三年,突厥入寇,詔檢校并州長史、天兵軍大總管。九月,卒於會州,年七十。贈幽州都督,謚曰貞,葬給往還儀仗。   師德長八尺,方口博脣。深沉有度量,人有忤己,輒遜以自免,不見容色。嘗與李昭德偕行,師德素豐碩,不能遽步,昭德遲之,恚曰:「為田舍子所留。」師德笑曰:「吾不田舍,復在何人?」其弟守代州,辭之官,教之耐事。弟曰:「人有唾面,潔之乃已。」師德曰:「未也。潔之,是違其怒,正使自干耳。」在夏官注選,選者就按閱簿。師德曰:「容我擇之可乎?」選者不去,乃灑筆曰:「墨污爾!」   狄仁傑未輔政,師德薦之,及同列,數擠令外使。武後覺,問仁傑曰:「師德賢乎?」對曰:「為將謹守,賢則不知也。」又問:「知人乎?」對曰:「臣嘗同僚,未聞其知人也。」後曰:「朕用卿,師德薦也,誠知人矣。」出其奏,仁傑慚,已而歎曰:「婁公盛德,我為所容乃不知,吾不逮遠矣!」總邊要、為將相者三十年,恭勤樸忠,心無適莫,方酷吏殘鷙,人多不免,獨能以功名始終,與郝處俊相亞,世之言長者,稱婁、郝。   贊曰:「仁軌等以兵開定四夷,其勇無前,至奉上則瞿瞿若不及,行儉臨下以恕,師德寬厚,其能以功名始終者,蓋近乎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者邪! 列傳第三十四 崔楊竇宗祝王   崔義玄,貝州武城人。隋大業亂,往見李密,密不用。河內賊黃君漢為密守柏崖,義玄見群鼠度河 ,槊刃有華文,曰:「此王敦亡兆也。」因說君漢以城歸,乃拜君漢懷州刺史、行軍總管,以義玄為司馬。王世充將高毘寇河內,義玄擊走之,多下屯堡。君漢以所掠子女金帛分之,拒不受。以功封清丘縣公。太宗討世充,數用其謀。東都平,轉隰州都督府長史。貞觀初,歷左司郎中,兼韓王府長史,與王友孟神慶志趣不同,而俱以介直任。   永徽中,累遷婺州刺史。時睦州女子陳碩真舉兵反。始,碩真自言仙去,與鄉鄰辭訣,或告其詐,已而捕得,詔釋不問。於是姻家章叔胤妄言碩真自天還,化為男子,能役使鬼物,轉相熒惑,用是能幻眾。自稱文佳皇帝,以叔胤為僕射,破睦州,攻歙,殘之,分遣其黨圍婺州。義玄發兵拒之,其徒爭言碩真有神靈,犯其兵輒滅宗,眾兇懼不肯用。司功參軍崔玄籍曰:「仗順起兵,猶無成;此乃妖人,勢不持久。」義玄乃署玄籍先鋒,而自統眾繼之。至下淮戍,擒其諜數十人。有星墜賊營,義玄曰:「賊必亡。」詰朝奮擊,左右有以盾鄣者,義玄曰:「刺史而有避邪,誰肯死?」敕去之。由是眾為用,斬首數百級,降其眾萬餘。賊平,拜御史大夫。   義玄有章句學,先儒疑繆,或音故不通者,輒采諸家,條分節解,能是正之。高宗詔與博士討論《五經》義。   武氏為皇后,義玄贊帝決,又以後旨按長孫無忌等誅之。終蒲州刺史,年七十一。贈幽州都督,謚曰貞。後持政,贈揚州大都督,賜其家實封戶二百。   子神基襲爵。神基,長壽中,為司賓卿、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為酷吏所構,流嶺南。中宗初,稍用為大理卿。   弟神慶,舉明經,武後時,累遷萊州刺史。入朝,待制億歲殿,奏事稱旨。後以歷官有佳政,且其父於己有功,擢拜并州長史,謂曰:「并州,朕鄉里,宿兵多,前長史皆尚書為之,今授卿,宜知所以委重者。」乃親為按行圖,謀日而遣。神慶始至,有詔改錢幣法,州縣布下,俄而物價踴昂,百賈驚擾,神慶質其非於朝,果豪猾妄為之。後喜,下制褒美。初,州隔汾為東、西二城,神慶跨水聯堞,合而一之,省防禦兵歲數千。神基既下獄,馳赴都告變,得召見,後出具獄示之,神慶為申理,得減死,然用是貶歙州司馬。   長安中,累轉禮部侍郎,數上疏陳時政。轉太子右庶子,封魏縣子。是時,突厥使者入見,皇太子應朝,有司移文東宮召太子。神慶諫曰:「五品以上佩龜者,蓋防徵召之詐,內出龜以合之,況太子乎?古者召太子用玉契,此誠重慎防萌之意,不可不察。凡慮事於未萌之前,故長無悔吝之咎。今太子與陛下異宮,非朝朔望而別喚者,請降墨敕玉契。」詔可。尋詔與詹事祝欽明更日侍讀東宮。歷司刑卿,劾張昌宗獄,頗闊略不盡。神龍初,昌宗伏誅,坐流欽州,卒。五王得罪,緣昌宗被流者皆詔原雪,贈神慶幽州都督。   神慶子琳,明政事,開元中,與高仲舒同為中書舍人。侍中宋璟親禮之,每所訪逮,嘗曰:「古事問仲舒,今事問琳,尚何疑?」累遷太子少保。天寶二年卒,秘書監潘肅聞之,泫然曰:「古遺愛也!」琳長子儼,諫議大夫。   其群從數十人,自興寧裡謁大明宮,冠蓋騶哄相望。每歲時宴於家,以一榻置笏,猶重積其上。琳與弟太子詹事珪、光祿卿瑤俱列棨戟,世號「三戟崔家」。開元、天寶間,中外宗屬無緦麻喪。初,玄宗每命相,皆先書其名,一日書琳等名,覆以金甌,會太子入,帝謂曰:「此宰相名,若自意之,誰乎?即中,且賜酒。」太子曰:「非崔琳、盧從願乎?」帝曰:「然。」賜太子酒。時兩人有宰相望,帝欲相之數矣,以族大,恐附離者眾,卒不用。   楊再思,鄭州原武人,第明經,為人佞而智。初,調玄武尉,使至京師,捨逆旅,有盜竊其衣囊,再思遇之,盜窘謝。再思曰:「而苦貧,故至此。囊中檄無所事,幸留,它物可持去。」」初不為人言,但假貸以還。累遷天官員外郎,歷左肅政御史中丞。延載初,擢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加兼左肅政御史大夫,封鄭縣侯,遷內史。   居宰相十餘年,阿匼取容,無所薦達。人主所不喜,毀之;所善,譽之。畏慎足恭,未嘗忤物。或曰:「公位尊,何自屈折?」答曰:「世路孔艱,直者先禍。不爾,豈全吾軀?」於時水沴,閉坊門以禳。再思入朝,有車陷於濘,叱牛不前,恚曰:「癡宰相不能和陰陽,而閉坊門,遣我艱於行!」再思遣吏謂曰:「汝牛自弱,不得獨責宰相。」   張昌宗坐事,司刑少卿桓彥范劾免其官,昌宗訴諸朝,武後意申釋之,問宰相:「昌宗於國有功乎?」再思曰:「昌宗為陛下治丹,餌而愈,此為有功。」後悅,昌宗還官。自是天下貴彥范,賤再思。左補闕戴令言賦「兩腳狐」以譏之,再思怒,謫令言為長社令,士愈蚩噪。   易之兄司禮少卿同休,請公卿宴其寺,酒酣,戲曰:「公面似高麗。」再思欣然,翦谷綴巾上,反披紫袍,為高麗舞,舉動合節,滿坐鄙笑。昌宗以姿貌ワ砥A再思每曰:「人言六郎似蓮華,非也;正謂蓮華似六郎耳。」其巧諛無恥類如此。俄檢校右庶子。   中宗立,拜戶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京師留守,封弘農郡公,加兼揚州長史,檢校中書令。改侍中,鄭國公,賜實封戶三百,為順天皇后奉冊使。武三思誣陷王同皎,再思與李嶠、韋巨源按獄,希意抵同皎死,眾以為冤。復拜中書令,監修國史。遷尚書右僕射,仍同三品。卒,贈特進、并州大都督,陪葬乾陵,謚曰恭。   弟季昭,中茂才第,為殿中侍御史。武後誅駙馬都尉薛紹,紹兄顗為齊州刺史,命季昭按之,不得反狀,後怒,放於沙州。赦還,為懷州司馬。   竇懷貞,字從一,左相德玄子。少詭激,衣服羸儉,不為輿馬豪侈事。仕累清河令,有治狀。後遷越州都督、揚州長史。   神龍中,進左御史大夫兼檢校雍州長史。會歲除,中宗夜宴近臣,謂曰:「聞卿喪妻,今欲繼室可乎?」懷貞唯唯。俄而禁中寶扇鄣衛,有衣翟衣出者,已乃韋後乳媼王,所謂莒國夫人者,故蠻婢也。懷貞納之不辭。又避後先諱,而以字稱。世謂媼婿為阿赩,懷貞每謁見奏請,輒自署「皇后阿赩」,而人或謂為「國赩」,軒然不訴,以自媚於後。時政令多門,赤尉由墨制授御史者眾,或戲曰:「尉入台多,而縣辦否?」對曰:「辦於異日。」問其故,答曰:「佳吏在,僥倖去,故辦。」聞者皆笑。又附宗楚客、安樂公主等以取貴位,為素議所斥,名稱盡矣。韋後敗,斬妻獻其首,貶濠州司馬,再徙益州長史,乃復故名。   景雲初,以殿中監召,閱月遷左御史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中山縣公。再遷侍中。方太平公主干政,懷貞傾己附離,日視事退,輒詣主第,刺取所欲。睿宗為金仙、玉真二公主營觀,費鉅萬,諫者交疏不止,唯懷貞勸成之,躬護役作。族弟維鍌諫曰:「公位上袞,當思獻可替否輔天子,而計校瓦木,雜廁工匠間,使海內何所瞻仰乎?」不答,督繕益急。時語曰:「前作後國赩,後為主邑丞。」言事公主如邑官屬也。在位半歲,無所事,帝引見承天門,切責之。俄與李日知、郭元振、張說皆罷。為左御史大夫。於時,歲犯左執法,術家又言懷貞且有禍,大懼,表請為安國寺奴,不許。逾年,復同中書門下三品,兼太子詹事,監修國史。又以尚書右僕射兼御史大夫,軍國重事宜共平章。玄宗受內禪,進左僕射,封魏國公。與太平公主謀逆,既敗,投水死,追戮其屍,改姓毒氏。然生平所得俸祿,悉散親族無留蓄,敗時,家惟粗米數石而已。   性諂詐,善諧結權貴,宦者用事,尤所畏奉,或見無須者,誤為之禮。監察御史魏傳弓嫉中人輔信義,欲劾奏其奸,懷貞曰:「是安樂所信任者,奈何繩之?」傳弓曰:「王綱壞矣,正坐此屬。今日殺之,明日誅,無所悔!」懷貞猶固止之。傳弓者,鉅鹿人,忠謇士也,終司農丞。   懷貞從子兢,字思慎,舉明經,為英王府參軍、尚乘直長。調郪令,修郵捨道路,設冠婚喪紀法,百姓德之。   宗楚客,字叔敖,其先南陽人。曾祖丕,後梁南弘農太守,梁亡入隋,居河東之汾陰,故為蒲州人。父岌,仕魏王泰府,與謝偃等撰《括地誌》。   楚客,武後從姊子,長六尺八寸,明皙美鬚髯。及進士第,累遷戶部侍郎。兄秦客,垂拱中,勸武後革命,進為內史,而弟晉卿典羽林兵。後兄弟並坐奸贓流嶺外。歲余,秦客死,而楚客等還。俄檢校夏官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與武懿宗不協,會賜將作材營第,僭侈過度,為懿宗所劾,自文昌左丞貶播州司馬,晉卿流峰州。稍為豫州長史,遷少府少監、岐陝二州刺史。久之,復以夏官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坐聘邵王妓,貶原州都督。   神龍初,為太僕卿、郢國公。武三思引為兵部尚書,以晉卿為將作大匠。節愍太子敗,逃於鄠,被殺,殊其首祭三思等柩,楚客請之也。俄同中書門下三品。韋後、安樂公主親賴之,與紀處訥為黨,世號「宗紀」。   景龍二年,詔突厥娑葛為金河郡王,而其部闕啜忠節賂楚客等罷之,娑葛怨,將兵患邊。監察御史崔琬廷奏:「楚客、處訥專威福,有無君心,納境外交,為國取怨;晉卿專徇贓私,驕恣跋扈。並請收付獄,三司推鞫。」故事,大臣為御史對仗彈劾,必趨出,立朝堂待罪。楚客乃厲色大言:「性忠鯁,為琬誣詆。」中宗不能窮也,詔琬與楚客、處訥約兄弟兩解之,故世謂帝為「和事天子」。尋遷中書令。韋氏敗,與晉卿同誅。   楚客性明達。武後時,降突厥沓實力吐敦者,部落在平夏。會邊書至,言吐敦反,楚客為兵部員外郎,後召問方略,對曰:「吐敦者,臣昔與之言,其為人忠義和厚,且國家與有恩必不反。其兄之子默子者,狡悍,與吐敦不和,今言叛,疑默子為之,然無能為。」俄而夏州表默子劫部落北奔,為州兵及吐敦所擒。後張仁亶請築三城,議者或不同,獨楚客言:「萬世利也。」然冒於權利,嘗諷右補闕趙廷禧陳符命以媚帝,曰:「唐有天下,當百世繼周,陛下承母禪,周、唐一統,其符兆有八:天皇再以陛下為周王,是在唐興周,則天立陛下為皇太子,是在周興唐,一也;天後立文王廟,二也;唐同泰《洛水圖》云:『永昌帝業』,三也;讖曰:『百代不移宗』,四也;孔子曰:『百世繼周』,五也;《桑條韋歌》,應二聖在位九十八年,而子孫相承九十八世,六也;乃二月慶雲五色,天應以和,七也;去六月九日,內出瑞蒜,八也。起則天為一世,聖朝為二世,後子孫相承九十八,其數正滿百世,唐之歷乃三千餘年。」帝大喜,擢延禧諫議大夫。識者以楚客等欺神誣君,且有大咎。又嘗密語其黨曰:「始,吾在卑位,尤愛宰相;及居之,又思天子,南面一日足矣。」雖外附韋氏,而內畜逆謀,故卒以敗。   晉卿髭貌雄偉,聲如鐘。雖不學,然性倜儻。垂拱後,武後任之,宮苑、閒廄、內外眾作無不總。開中岳,造明堂,鑄九鼎,有力焉。   紀處訥者,秦州上邽人。為人魁岸,髭長數尺。其妻武三思婦之姊,縱使通三思,繇是款暱,進為太府卿。神龍元年夏,大旱,谷價騰踴,中宗召問所以救人者。三思知之,陰諷太史迦葉志忠奏「是夜攝提入太微,近帝坐,此天子與大臣接,有納忠之符」。帝信之,下詔褒美,賜處訥衣一副、彩六十段。與楚客並同三品,進侍中。後伏誅。   祝欽明字文思,京兆始平人。父綝,字叔良,少通經,頗著書質諸家疑異;門人張後胤既顯宦,薦於朝,詔對策高第,終無極尉。   欽明擢明經,為東台典儀。永淳、天授間,又中英才傑出、業奧《六經》等科,拜著作郎,為太子率更令。中宗在東宮,欽明兼侍讀,授太子經,兼弘文館學士。中宗復位,擢國子祭酒、同中書門下三品。進禮部尚書,封魯國公,食實封戶三百。桓彥范、崔玄、袁恕巳,敬暉等皆從受《周官》大義,朝廷尊之。以匿親忌日,為御史中丞蕭至忠所劾,貶申州刺史。入為國子祭酒。   景龍三年,天子將郊,欽明與國子司業郭山惲陰迎韋後意,謬立議曰:   《周官》天神曰祀,地祗曰祭,宗廟曰享。《大宗伯》曰:「祀大神,祭大祗,享大鬼,王有故不預,則攝而薦。追師掌後首服,以待祭祀。內司服掌後六服,祭祀則供。又九嬪,凡大祭祀,後裸獻則贊瑤爵。然則後當助天子祀天神、祭地只。鄭玄稱:闕狄,後助王祭群小祀服。小祀尚助,況天地哉?闕狄之上,禕、堳\、狄,三服皆以助祭,知禕衣助大祀也。王之祭服二:曰先王兗冕,先公冕。故後助祭,亦以禕衣祭先王,堳\狄祭先公。不言助祭天地,舉此以明彼,反三隅也。《春秋外傳》:禘郊,天子親射其牛,王后親春其粢。」世婦詔後之禮事,不專主宗廟。《祭統》曰:「祭也者,必夫婦親之,所以備內外之官。」哀公問孔子曰:「冕而親迎,不已重乎?」答曰:「合二姓之好,以繼先聖之後,以為天地宗廟社稷主,君何謂已重焉?」則知後宜助祭。臣請因經誼,制儀典。   帝雖不睿,猶疑之,召禮官質問。於是太常博士唐紹、蔣欽緒對:「欽明所引,皆宗廟禮,非祭天地者。周、隋而上,無皇后助祭事。」帝令宰相參訂,紹、欽緒又引博士彭景直共議曰:   《周官》所云祀、祭、享,皆互言。《典瑞》:「兩圭以祀地。」《司幾筵》:「設祀先王昨席。」《內宗》:「掌宗廟祭祀。傳曰:「聖人為能饗帝。」「春秋祭祀,以時思之。」此祀天稱享,享廟稱祭也。禮家凡稱大祭祀,不獨主天。《爵人》:「大祭祀,與量人受舉斝之卒爵。」祭天不祼,則九嬪贊瑤爵,容廟稱大祭祀也。欽明據《大宗伯》之職,以謂後有祭天地之禮。按經:「凡祀大神、祭大祗、享大鬼,帥執事而卜宿,視滌濯,蒞玉鬯,省牲鑊,奉玉盥,制大號。若王不與祭祀,則攝位。」自凡而推,兼言王祭天地宗廟也。下言:「凡大祭祀,王后不與,則攝而薦。」直王后祭廟一凡耳。若當助祭天地,應不列重凡。且內宗、外宗所掌,皆佐王后廟薦,無佐祭天地語。有如助祭天地,誰當贊佐者?是則攝薦為宗廟明甚。內司服掌後祭服,無祭天服。禮家說曰:「後不助祭天地五嶽,故無具服。」又言:「後有五輅,以重翟從祭先王先公,以厭翟從饗諸侯,以安車朝夕見王,以翟車採桑,以輦車游宴。」按此,後無祭天車明甚。然後助王祭天地,古無聞焉。   時左僕射韋巨源助後掎掣帝,奪政事,即傳欽明議,帝果用其言,以皇后為亞獻。取大臣李嶠等女為齋娘,奉豆籩。禮成,詔齋娘有夫者悉進官。   初,後屬婚,上食禁中,帝與群臣宴,欽明自言能《八風舞》,帝許之。欽明體肥丑,據地搖頭睆目,左右顧眄,帝大笑。吏部侍郎盧藏用歎曰:「是舉《五經》掃地矣!」景雲初,侍御史倪若水劾奏:「欽明、山惲等腐儒無行,以諂佞亂常改作,百王所傳,一朝惰放。今聖德中興,不宜使小人在朝,請斥遠之,以肅具臣。」乃貶欽明饒州刺史,山惲括州刺史。欽明於《五經》為該淹,自見坐不孝免,無以澡祓,乃阿附韋氏,圖再用,又坐是見逐,諸儒共羞之。後徙洪州都督,入為崇文館學士,卒。   贊曰:「欽明以經授中宗,為朝大儒,乃詭聖僻說,引艷妻郊見上帝,腥德播聞,享胙不終。蓋與少正卯順非而澤,莊周以詩書破塚者同科。獨保腰領死家簀,寧不幸邪!後之托儒為奸者,可少戒雲。   山惲者,河東人。善治《禮》。景龍中,累遷國子司業。帝暱宴近臣及修文學士,詔遍為伎。工部尚書張錫為《談容娘舞》,將作大匠宗晉卿為《渾脫舞》,左衛將軍張洽為《黃獐舞》,給事中李行言歌《賀車西河曲》,余臣各有所陳,皆鄙黷;而出惲奏:「我所習,惟知誦詩。」乃誦《鹿鳴》、《蟋蟀》二篇,未畢,中書令李嶠以其近規諷,止之。帝嘉其直,下詔褒咨,賜服一稱。其後與欽明僻論阿世,不能終其守。久之,復拜國子司業。   王璵者,方慶六世孫,少為禮家學。玄宗在位久,推崇老子道,好神仙事,廣修祠祭,靡神不祈。璵上言,請築壇東郊祀青帝,天子入其言,擢太常博士、侍御史,為祠祭使。璵專以祠解中帝意,有所禳祓,大抵類巫覡。漢以來葬喪皆有瘞錢,後世裡俗稍以紙寓錢為鬼事,至是璵乃用之。   肅宗立,累遷太常卿,又以祠禱見寵。乾元三年,拜蒲同絳等州節度使,俄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大兵後,天下願治,璵望輕,無它才,不為士議諧可,既驟得政,中外悵駭。乃奏置太一壇,勸帝身見九宮祠。帝由是專意,它議不能奪。帝嘗不豫,太卜建言祟在山川。璵遣女巫乘傳分禱天下名山大川,巫皆盛服,中人護領,所至干托州縣,賂遺狼藉。時有一巫美而蠱,以惡少年數十自隨,尤憸狡不法。馳入黃州,刺史左震晨至館請事,門鐍不啟。震怒,破鐍入,取巫斬廷下,悉誅所從少年,籍其贓得十餘萬,因遣還中人。既以聞,璵不能詰,帝亦不加罪。明年,罷璵為刑部尚書,又出為淮南節度使,猶兼祠祭使,徙浙東。召入,再遷太子少師。卒,贈開府儀同三司,謚曰簡懷。   始,璵托鬼神致位將相,當時以左道進者紛紛出焉。李國禎者,以術士顯,廣德初,建言「唐家仙系,宜崇表福區,招致神靈,請度昭應南山作天華上宮、露台、大地婆父祠,並三皇、道君、太古天皇、中古伏羲、女媧等各為堂皇,給百戶掃除」。又即義扶谷故湫祠龍,置房宇。有詔從之,乃除地課工,方歲饑,人不堪命。昭應令梁鎮上疏切諫,以為有七不可:「天地之神,推之尊極者,掃地可祭,精意可享。今廢先王之典,為人祈福,福未至而人已困。又違神虐人,何從而致福邪?宗廟月無三祭,此不宜然。婆父之鄙語,不經見,若為地建祖廟,上天必貽向背之責。夫湫者,龍所托耳,今湫竭已久,龍安所存?不宜崇去龍之穴,破生人之產。若三皇、五帝、道君等,兩京及所都各有宮廟,春秋彝饗,此復營造,是謂瀆神。夫休咎豐凶本於五事,不在山川百神明矣。」即劾國禎等「動眾則得人,興工則獲利,祭祀則受胙,主執則市權,營罔天聽,負抱粢糈,道路相望,無時而息,人神胥怨,災孽並至。臣昨受命,有所安輯,陛下許以權宜,今所興造臣謹以便宜悉停」。帝從之。鎮慷慨有名士也,仕至司門郎中。璵曾孫摶,別傳。 列傳第三十五 諸夷蕃將   史大柰,本西突厥特勒也,與處羅可汗入隋,事煬帝。從伐遼,積勞為金紫光祿大夫。後分其部於樓煩。   高祖興太原,大柰提其眾隸麾下。桑顯和戰飲馬泉,諸軍卻,大柰以勁騎數百背擊顯和,破之,軍遂振。授光祿大夫。從平長安,以多,賞帛五千匹,賜姓史。從秦王平薛舉、王世充、竇建德、劉黑闥,功殊等,積前後賜侍女三、雜彩萬段。貞觀初,擢累右武衛大將軍,檢校豐州都督,封竇國公,食封戶三百。卒,贈輔國大將軍。   馮盎,字明達,高州良德人,本北燕馮弘裔孫。弘不能以國下魏,亡奔高麗,遣子業以三百人浮海歸晉。弘已滅,業留番禺,至孫融,事梁為羅州刺史。子寶,聘越大姓洗氏女為妻,遂為首領,授本郡太守,至盎三世矣。   隋仁壽初,盎為宋康令,潮、成等五州獠叛,盎馳至京師,請討之。文帝詔左僕射楊素與論賊形勢,素奇之,曰:「不意蠻夷中乃生是人!」即詔盎發江、嶺兵擊賊,平之,拜漢陽太守。從煬帝伐遼東,遷左武衛大將軍。隋亡,奔還嶺表,嘯署酋領,有眾五萬。番禺、新興名賊高法澄、洗寶徹等受林士弘節度,殺官吏,盎率兵破之。寶徹兄子曰智臣,復聚兵拒戰,盎進討,兵始合,輒釋胄大呼曰:「若等識我耶?」眾委戈,袒而拜,賊遂潰,擒寶徹、智臣等,遂有番禺、蒼梧、硃崖地,自號總管。或說盎曰:「隋季崩蕩,海內震騷,唐雖應運,而風教未孚,嶺越無所繫屬。公克平二十州,地數千里,名位未正,請南越王號。」盎曰:吾居越五世矣,牧伯惟我一姓,子女玉帛吾有也,人生富貴,如我希矣。常恐忝先業,尚自王哉?」   武德五年,始以地降,高祖析為高、羅、春、白、崖、儋、林、振八州,授盎上柱國、高州總管,封越國公。拜其子智戴為春州刺史,智彧為東合州刺史。盎徙封耿。貞觀初,或告盎叛,盎舉兵拒境。太宗詔右武衛將軍藺暮發江淮甲卒將討之,魏征諫曰:「天下初定,創夷未復,大兵之餘,疫癘方作,且王者兵不宜為蠻夷動,勝之不武,不勝為辱。且盎不及未定時略州縣,搖遠夷,今四海已平,尚何事?反未狀,當懷之以德,盎懼,必自來。」帝乃遣散騎常侍韋叔諧喻盎,盎遣智戴入侍。帝曰:「征一言,賢於十萬眾。」時暮兵已出,欲遂有功,遣副將上盎可擊狀,帝不許,罷之。   五年,盎來朝,宴賜甚厚。俄而羅、竇諸洞獠叛,詔盎率眾二萬為諸軍先鋒。賊據險不可攻,盎持弩語左右曰:「矢盡,勝負可知矣。」發七矢斃七人,賊退走,盎縱兵乘之,斬首千餘級。帝詔智戴還慰省,賞予不可計,奴婢至萬人。盎善為治,閱簿最,擿奸伏,得民歡心。卒,贈左驍衛大將軍、荊州都督。   子三十人,智戴知名,勇而有謀,能撫眾,得士死力,酋師皆樂屬之。嘗隨父至洛陽,統本部銳兵宿衛。煬帝弒,引其下逃歸。時盜賊多,嶺嶠路絕,智戴轉戰而前。至高源,俚帥脅為謀主,會盎至,智戴得與盎俱去。後入朝,帝勞賜加等,授衛尉少卿。聞其善兵,指雲問曰:「下有賊,今可擊乎?」對曰:「雲狀如樹,方辰在金,金利木柔,擊之勝。」帝奇其對。累遷左武衛將軍。卒,贈洪州都督。   盎族人子猷,以豪俠聞。貞觀中,入朝,載金一舸自隨。高宗時,遣御史許瓘視其貲。瓘至洞,子猷不出迎,後率子弟數十人,擊銅鼓、蒙排,執瓘而奏其罪。帝馳遣御史楊璟驗訊。璟至,卑辭以結之,委罪於瓘。子猷喜,遺金二百兩、銀五百兩。璟不受。子猷曰:「君不取此,且留不得歸。」璟受之,還奏其狀,帝命納焉。   阿史那社爾,突厥處羅可汗之次子。年十一,以智勇聞。拜拓設,建牙磧北,與頡利子欲谷設分統鐵勒、回紇、僕骨、同羅諸部。處羅卒,哀毀如禮。治眾十年,無課斂。或勸厚賦以自奉,答曰:「部落豐余,於我足矣。」故首領鹹愛之。頡利數用兵,社爾諫,弗納。   貞觀元年,鐵勒、回紇、薛延陀等叛,敗欲谷設於馬獵山,社爾助擊之,弗勝。明年,將餘眾西保可汗浮圖城。會頡利滅,西突厥統葉護又死,奚利必咄陸可汗與泥孰爭國,社爾引兵襲之,得其半國,有眾十餘萬,乃自號都布可汗。謂諸部曰:「始為亂破吾國者,延陀也,今我據西方,而不平延陀,是忘先可汗,非孝也。事脫不勝,死無恨。」酋長皆曰:「我新得西方,須留撫定。今直棄之,遠擊延陀,延陀未擒,葉護子孫將復吾國。」社爾不從,選騎五萬,討延陀磧北,連兵十旬,士苦其久,稍潰去。延陀縱擊,大敗之,乃走保高昌,眾才萬人,又與西突厥不平,由是率眾內屬。   十年入朝,授左驍衛大將軍,處其部於靈州。詔尚衡陽長公主,為駙馬都尉,典衛屯兵。十四年,以交河道行軍總管平高昌,諸將鹹受賞,社爾以未奉詔,秋毫不敢取,見別詔,然後受,又所取皆老弱陳弊。太宗美其廉,賜高昌寶鈿刀、雜彩千段,詔檢校北門左屯營,封畢國公。從征遼東,中流矢,揠去復戰,所部奮厲,皆有功。還,擢兼鴻臚卿。   二十一年,以昆丘道行軍大總管與契爾何力、郭孝恪、楊弘禮、李海岸等五將軍發鐵勒十三部及突厥騎十萬討龜茲。師次西突厥,擊處蜜、處月,敗之。入自焉耆西,兵出不意,龜茲震恐。進屯磧石,伊州刺史韓威以千騎先進,右驍衛將軍曹繼叔次之。至多褐城,其王率眾五萬拒戰。威陽卻,王悉兵逐北,威與繼叔合,殊死戰,大破之。社爾因拔都城,王輕騎遁。社爾留孝恪守,自率精騎追躡,行六百里。王據大撥換城,嬰險自固。社爾攻凡四十日,入之,擒其王,並下五大城。遣左衛郎將權祗甫徇諸酋長,示禍福,降者七十餘城,宣諭威信,莫不歡服。刻石紀功而還。因說于闐王入朝,王獻馬畜三百餉軍,西突厥、焉耆、安國皆爭犒師。孝恪之在軍,床帷器用多飾金玉,以遺社爾,社爾不受。帝聞,曰:「二將優劣,不復問人矣。」帝崩,請以身殉,衛陵寢,高宗不許。遷右衛大將軍。永徽六年卒,贈輔國大將軍、并州都督,陪葬昭陵,治塚象蔥山,謚曰元。   子道真,歷左屯衛大將軍。鹹亨初,為邏娑道副大總管,與薛仁貴討吐蕃以援吐谷渾,為論欽陵所敗,盡失其兵。詔有司問狀,免死為民。   阿史那忠者,字義節,蘇尼失子也。資清謹。以功擢左屯衛將軍,尚宗室女定襄縣主,始詔姓獨著史。居父喪,哀慕過人。會立阿史那思摩為突厥可汗,以忠為左賢王。及出塞,不樂,見使者必泣,請入侍,許焉。封薛國公,擢右驍衛大將軍。宿衛四十八年,無纖隙,人比之金日磾卒,贈鎮軍大將軍,謚曰貞,陪葬昭陵。   執失思力,突厥酋長也。貞觀中,護送隋蕭後入朝,授左領軍將軍。會頡利敗,太宗令思力諭降渾、斛薩部落,稍親近。帝逐兔苑中,思力諫曰:「陛下為四海父母,乃自輕,臣竊殆之。」帝異其言。後復逐鹿,思力脫巾帶固諫,帝為止。   及討遼東,詔思力屯金山道,領突厥扞薛延陀。延陀兵十萬寇河南,思力示羸,不與確,賊深入至夏州,乃整陣擊敗之,追躡六百里。會毘伽可汗死,耀兵磧北而歸。復從江夏王道宗破延陀餘眾。與平吐谷渾。   詔尚九江公主,拜駙馬都尉,封安國公。坐交房遺愛,高宗以其戰多,赦不誅,流巂州。主請削封邑偕往。主前卒。龍朔中,以思力為歸州刺史,卒。麟德元年,復公主封邑,贈思力勝州都督,謚曰景。   契苾何力,鐵勒哥論易勿施莫賀可汗之孫。父葛,隋末為莫賀咄特勒,以地近吐谷渾,隘翾多癘晙T,徙去熱海上。何力九歲而孤,號大俟利發。   貞觀六年,與母率眾千餘詣沙州內屬,太宗處其部於甘、涼二州,擢何力左領軍將軍。九年,與李大亮、薛萬徹、萬均討吐谷渾於赤水川。萬均率騎先進,為賊所包,兄弟皆中創墮馬,步鬥,士死十七八。何力馳壯騎,冒圍奮擊,虜披靡去。是時吐谷渾王伏允在突淪川,何力欲襲之,萬均懲前敗,以為不可。何力曰:「賊無城郭,逐薦草美水以為生,不乘其不虞,正恐鳥驚魚駭,後無以窺其巢穴。」乃閱精騎千餘,直搗其牙,斬首數千級,獲橐駝、馬、牛、羊二十餘萬,俘其妻子,伏允挺身免。有詔勞軍於大斗拔谷。萬均恥名出其下,乃排何力,引功自名。何力不勝憤,挺刀起,將殺之,諸將勸止。   及還,帝責謂其故,何力具言萬均敗狀。帝怒,將解其官授何力。何力頓首曰:「以臣而解萬均官,恐四夷聞者,謂陛下重夷輕漢,則誣告益多。又夷狄無知,謂漢將皆然,非示遠之義。」帝重其言,乃止。有詔宿衛北門,檢校屯營事,尚臨洮縣主。十四年,為蔥山道副大總管,與討高昌,平之。   始,何力母姑臧夫人與弟沙門在涼州,沙門為賀蘭都督。十六年,詔何力往視母。於是薛延陀毘伽可汗方強,契苾諸酋爭附之,乃脅其母、弟使從。何力驚謂其下曰:「上於爾有大恩,且遇我厚,何遽反?」皆曰:「可敦、都督去矣,尚何顧?」何力曰:「弟往侍足矣,我義許國,不可行。」眾執之,至毘伽牙下。何力箕踞,拔佩刀東向呼曰:「有唐烈士受辱賊延邪?天地日月,臨鑒吾志。」即割左耳,誓不屈。毘伽怒,欲殺之,其妻諫而止。何力被執也,或讒之帝曰:「何力入延陀如涸魚得水,其脫必遽。」帝曰:「不然。若人心如鐵石,殆不背我。」會使至言狀,帝泣下。即詔兵部侍郎崔敦禮持節許延陀尚主,因求何力,乃得還。授右驍衛大將軍。公主行有日,何力陳不可。帝曰:「天子無戲言,既許之,叵奈何?」何力曰:「禮有親迎,宣詔毘伽身到京師,或詣靈武。彼畏我,必不來,則姻不成,而憂憤不知所出,下必攜貳,不及一年,交相疑沮。毘伽素狼戾,必死,死則二子爭國。內判外攜,不戰而擒矣。」帝然之。毘伽果不敢迎,鬱邑不得志,恚而死,少子拔酌殺其庶兄突利失自立,國中亂,如其策雲。   帝征高麗,詔何力為前軍總管。次白崖城,中賊槊,創甚,帝自為傅藥。城拔,得刺何力者高突勃,騶使自殺之,辭曰:「彼為其主,冒白刃以刺臣,此義士也。犬馬猶報其養,況於人乎?」卒捨之。俄以昆丘道總管平龜茲。帝崩,欲以身殉,高宗諭止。   永徽中,西突厥阿史那賀魯以處月、處蜜、姑蘇、歌邏祿、卑失五姓叛,寇延州,陷金嶺略蒲類,詔何力為弓月道大總管,率左武衛大將軍梁建方,統秦、成、岐、雍及燕然都護回紇兵人萬討之。處月酋硃邪孤注遂殺招慰使果毅都尉單道惠,據牢山以守。何力等分兵數道,攀F】尿而上,急攻之,賊大潰,孤注液遁。輕騎窮躡,行五百里,孤注戰死。虜渠帥六十,俘斬萬餘,牛馬雜畜七萬,取處蜜時健俟斤、合支賀等以歸。遷左驍衛大將軍,封郕國公。   顯慶中,為沮江軍行軍大總管,與蘇定方及右驍衛大將軍劉伯英代高麗。,不克。龍朔初,復拜遼東道行軍大總管,率諸蕃三十五軍進討,帝欲自率師繼之。次鴨綠水,蓋蘇文遣男生以精兵數萬拒險,眾莫敢濟。會冰合,何力引兵噪而濟,賊驚,遂潰。斬首三萬級,餘眾降,男生脫身走。有詔斑師。   時鐵勒九姓叛,詔何力為安撫大使。何力以輕騎五百馳入其部,虜大驚。何力喻曰:「朝家知而詿誤,遂及翻動,使我貰爾過,得自新。罪在凶渠,取之則已。」九姓大喜,共擒偽葉護及特勒等二百人以歸,何力數其罪,誅之,餘眾遂安。士卒道死者,令所在收瘞,蠲護其家。   未幾,蓋蘇文死,男生為弟所逐,使子詣闕請降,乃拜何力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安撫大使經略之,副李勣同趨高麗勣已拔新城,留何力守。時高麗兵十五萬屯遼水,引靺鞨數萬眾據南蘇城,何力奮擊,破之,斬首萬級,乘勝進拔八城。引兵還,與勣會合,攻辱夷、大行二城,克之。進拔扶余。勣勒兵未進,何力率兵五十萬先趨平壤,勣繼進,攻凡七月,拔之,虜其王以獻。進鎮軍大將軍,行左衛大將軍,徙封涼。   總章、儀鳳間,吐蕃滅吐谷渾,勢益張,入寇鄯、廓、河、坊等州,詔周王為洮州道、相王為涼州道行軍元帥,率何力等討之。二王不行,亦會何力卒。贈輔國大將軍、并州大都督,陪葬昭陵,謚曰毅。   始,龍朔中,司稼少卿梁脩仁新作大明宮,植白楊於庭,示何力曰:「此木易成,不數年可庇。」何力不答,但誦「白楊多悲風,蕭蕭愁殺人」之句,脩仁驚悟,更植以桐。   子明,字若水,孺褓授上柱國,封漁陽縣公。年十二,遷奉輦大夫。李敬玄征吐蕃,明為柏海道經略使,以戰多,進左威衛大將軍,襲封,賜錦袍、寶帶,它物蕃夥。擢嫡子三品官。再遷雞田道大總管,至烏德鞬山,誘附二萬帳。武後時,明妻及母臨洮縣主皆賜姓武。以左鷹揚衛大將軍卒,年四十六,贈涼州刺史,謚曰靖。   明性淹厚,喜學,長辯論。子聳,襲爵。   黑齒常之,百濟西部人。長七尺餘,驍毅有謀略。為百濟達率兼風達郡將,猶唐刺史雲。蘇定方平百濟,常之以所部降。而定方囚老王,縱兵大掠,常之懼,與左右酋長十餘人遁去,嘯合逋亡,依任存山自固,不旬日,歸者三萬。定方勒兵攻之,不克,常之遂復二百餘城。龍朔中,高宗遣使招諭,乃詣劉仁軌降。累遷左領軍員外將軍、洋州刺史。   儀鳳三年,從李敬玄、劉審禮擊吐蕃。審禮敗,敬玄欲引還,阻泥溝,兵不得出,賊屯高壓官軍。常之夜率敢死士五百人掩其營,殺掠數百人,賊酋跋地設棄軍走。帝歎其才,擢左武衛將軍,檢校左羽林軍,賜金帛殊等。進為河源軍副使。調露中,吐蕃使贊婆等入寇,屯良非川。李敬玄之敗,常之引精騎三千夜襲其軍,斬首二千級,獲羊馬數萬,贊婆等單騎去。即拜河源道經略大使。因建言河源當賊沖,宜增兵鎮守,而運饟須廣。乃斥地置烽七十所,墾田五千頃,歲收粟斛百餘萬。由是食衍士精,戍邏有備。永隆二年,贊婆營青海,常之馳掩其屯,破之,悉燒糧廥,獲羊、馬、甲首不貲。詔書勞賜。凡蒞軍七年,吐蕃簷畏,不敢盜邊。封燕國公。   垂拱中,突厥復犯塞,常之率兵追擊,至兩井,忽與賊遇,賊騎三千方擐甲,常之見其囂,以二百騎突之,賊皆棄甲去。其暮,賊大至,常之潛使人伐木,列炬營中,若烽燧然。會風起,賊疑救至,遂夜遁。久之,為燕然道大總管,與李多祚王九言等擊突厥骨咄祿、元珍於黃花堆,破之,追奔四十里,賊潰歸磧北。會左監門衛中郎將爨寶璧欲窮追要功,詔與常之共計,寶壁獨進,為虜所覆,舉軍沒,寶璧下吏誅,常之坐無功。會周興等誣其與右鷹揚將軍趙懷節反,捕系詔獄,投繯死。   常之御下有恩,所乘馬為士所蜺,或請罪之。答曰:「何遽以私馬鞭官兵乎?」前後賞賜分麾下,無留貲。及死,人皆哀其枉。   李謹行,靺鞨人。父突地稽,部酋長也。隋末,率其屬千餘內附,居營州,授金紫光祿大夫、遼西太守。武德初,奉朝貢,以其部為燕州,授總管。劉黑闥叛,突地稽身到定州,上書秦王,請節度。以戰功封耆國公,徙部居昌平。高開道以突厥兵攻幽州,突地稽邀擊,敗之。貞觀初,進右衛將軍,賜氏李,卒。   謹行偉容貌,勇蓋軍中,累遷營州都督,家童至數千,以財自雄,夷人畏之。為積石道經略大使,論欽陵眾十萬寇湟中,候邏不知,士樵采半散。謹行聞虜至,即植旗伐鼓,開門以伺。欽陵疑有伏,不敢進。上元三年,破吐蕃於青海,璽書勞勉,封燕國公。卒,贈幽州都督,陪葬乾陵。   泉男生,字元德,高麗蓋蘇文子也。九歲,以父任為先人。遷中裡小兄,猶唐謁者也。又為中裡大兄,知國政,凡辭令,皆男生主之。進中裡位頭大兄。久之,為莫離支,兼三軍大將軍,加大莫離支,出按諸部。而弟男建、男產知國事,或曰:「男生惡君等逼己,將除之。」建、產未之信。又有謂男生:「將不納君。」男生遣諜往,男建捕得,即矯高藏命召,男生懼,不敢入。男建殺其子獻忠。男生走保國內城,率其眾與契丹、靺鞨兵內附,遣子獻誠訴諸朝。高宗拜獻誠右武衛將軍,賜乘輿、馬、瑞錦、寶刀,使還報。詔契苾何力率兵援之,男生乃免。授平壤道行軍大總管,兼持節安撫大使,舉哥勿、南蘇、旨巖等城以降。帝又命西台舍人李虔繹就軍慰勞,賜袍帶、金扣七事。   明年,召入朝,詔所過州縣傳捨作鼓吹,右羽林將軍李同以飛騎仗廷寵。遷遼東大都督、玄菟郡公,賜第京師。因詔還軍,與李勣攻平壤,使浮屠信誠內間,引高麗銳兵潛入,擒高藏。詔遣子繼手制、金皿,即遼水勞賜。還,進右衛大將軍、卞國公,賜寶器、宮侍女二、馬八十。儀鳳二年,詔安撫遼東,並置州縣,招流冗,平斂賦,罷力役,民悅其寬。卒,年四十六,帝為舉哀,贈并州大都督。喪至都,詔五品以上官哭之,謚曰襄,勒碑著功。   男生純厚有禮,奏對敏辯,善射藝。其初至,伏斧鑕待罪,帝宥之,世以此稱焉。   獻誠,天授中以右衛大將軍兼羽林衛。武後嘗出金幣,命宰相、南北牙群臣舉善射五輩,中者以賜。內史張光輔舉獻誠,獻誠讓右玉鈐衛大將軍薛吐摩支,摩支固辭。獻成曰:「陛下擇善射者,然皆非華人。臣恐唐官以射為恥,不如罷之。」後嘉納。來俊臣嘗求貨,獻誠不答,乃誣其謀反,縊殺之。後後知其冤,贈右羽林衛大將軍,以禮改葬。   李多祚,其先靺鞨酋長,號「黃頭都督」,後入中國,世系湮遠。至多祚,驍勇善射,以軍功累遷右鷹揚大將軍。討黑水靺鞨,誘其渠長,置酒高會,因醉斬之,擊破其眾。室韋及孫萬榮之叛,多祚與諸將進討,以勞改右羽林大將軍,遂領北門衛兵。   張柬之將誅二張,以多祚素感概,可動以義,乃從容謂曰:「將軍居北門幾何?」曰:「三十年矣。」「將軍擊鐘鼎食,貴重當世,非大帝恩乎?」多祚泣數行下,曰:「死且不忘!」柬之曰:「將軍知感恩,則知所以報,今在東宮乃大帝子,而嬖豎擅朝,危逼宗社。國家廢興在將軍,將軍誠有意乎?捨今日尚何在?」答曰:「苟緣王室,惟公所使。乃引天地以自誓,辭氣毅然,柬之遂定謀。以敬暉、李湛為右羽林將軍,命總禁兵,與多祚、王同皎請太子至玄武門,斬關入。及長生殿,白武後曰:「諸將誅逆臣易之、昌宗,恐漏大謀,不敢豫奏,頓首請歸死。」後病臥,顧湛曰:「我於而父子不薄,亦豫是邪?」   中宗復位,封多祚遼陽郡王,食實戶八百,子承訓為衛尉少卿。湛遷大將軍,封趙國公,食實戶五百。帝祠太廟,特詔多祚與相王登輿夾侍。監察御史王覿謂多祚夷人,雖有功,不宜共輿輦。帝曰:「朕推以心腹,卿勿復言。」   崔玄等得罪,多祚畏禍及,故陽厚韋氏。節愍太子誅武三思,多祚與成王千里率兵先至玄武樓下,具言所以誅三思狀,按兵不戰。宮闈令楊思勖方侍帝,即挺刀斬其婿羽林中郎將野呼利,兵因沮潰,多祚為其下所殺,二子亦見害,籍沒其家。景雲初,追復官爵,並宥家屬。   湛者,義府最幼子,字興宗,沉厚有度。六歲,授周王府文學,累遷右散騎常侍,襲河間郡公。武後徙上陽宮,留湛宿衛。頃之,復為右散騎常侍,賜鐵券。三思惡之,貶果州刺史。歷洺、絳二州,累遷左領軍大將軍。開元十年卒,贈幽州都督。初,義府以立武後故得宰相,而湛為中興功臣,世不以其父惡為貶雲。   論弓仁,本吐蕃族也。父欽陵,世相其國。聖歷二年,弓仁以所統吐渾七千帳自歸,授左玉鈐衛將軍,封酒泉郡公。神龍三年,為朔方軍前鋒游弈使。時張仁願築三受降城,弓仁以兵出諾真水、草心山為邏衛。   開元初,突厥九姓亂,弓仁引軍度漠,逾白檉林,收火拔部喻多真種落,降之。趯跌思太叛,戰赤柳澗,弓仁騎才五百,自新堡進,時賊四環之,眾不敵,弓仁椎牛誓士自若,再宿潰圍出,人服其壯。凡閱大小戰數百,未嘗負。賜寶玉、甲第、良田,等列莫與比。累遷左驍衛大將軍、朔方副大使。會病,玄宗遣上醫馳視。卒,年六十六,贈撥川郡王,謚曰忠。   孫惟貞。惟貞,名瑀,以字行。志向恢大。開元末,為左武衛將軍。肅宗在靈武,以衛尉少卿募兵綏、銀,閱旬,眾數萬。從還鳳翔,遷光祿卿,為元帥前鋒討擊。戰陝州,以功進殿中監。史思明攻李光弼於河陽,周摯以兵二十萬陣城下,惟貞請銳卒數千,鑿數門出,自旦及午,苦戰破之。光弼表為開府儀同三司。光弼討史朝義,以惟貞守徐州。賊將謝欽讓據陳,乃假惟貞穎州刺史,斬賊將,降者萬人。封蕭國公,實封百戶。光弼病,表以自代。擢左領軍衛大將軍,為英武軍使,卒。   尉遲勝,本王于闐國。天寶中,入朝,獻名玉、良馬。玄宗以宗室女妻之,授右威衛將軍、毘沙府都督。歸國,與安西節度使高仙芝擊破薩毘、播仙。累進光祿卿。   安祿山反,勝使弟曜攝國事,身率兵五千赴難。國人固留勝,勝以少女為質而行。肅宗嘉之,拜特進,兼殿中監。廣德中,進驃騎大將軍,遣還,固請留宿衛。加開府儀同三司,封武都郡王,實封百戶。勝請授國於曜,詔可。勝既留,乃穿築池觀,厚賓客,士大夫多從之遊。從德宗至興元,為右領軍將軍,歷睦王傅。貞元初,曜上言:「國中以嫡承嗣,今勝讓國,請立其子銳。」帝欲遣銳襲王。勝固辭,以「曜久行國事,人安之;銳生京華,不習其俗,不可遣」。當是時,兄弟讓國,人莫不賢之。睦府除,徙原王傅。卒,贈涼州都督。   尚可孤,字可孤,東部鮮卑宇文之別種,世處松、漠間。天寶末,隸范陽節度使安祿山,復事史思明。上元中,自賊所歸,累授左、右威衛大將軍,封白水縣伯,為神策大將。以功試太常卿。徙封馮翊郡王,食寶戶一百五十。   魚朝恩主衛兵,器其勇,養為子,名智德。使將兵三千,屯扶風、武功,歷十餘年,隊伍閒整。朝恩死,詔賜氏李,名嘉勳。李希烈叛,擢為招討,應援荊襄,使復本姓名,累戰有功。   硃泚之難,召可孤,可孤率兵三千,道襄、鄧而西,屬賊兵銳,乃壁七盤。偽將仇敬忠等來寇,可孤擊卻之,遂收藍田。德宗將遷梁州,命引兵守灞上,拜神策、京畿、渭南、商州節度招討使。敬忠拒戰,可孤急擊斬之。進軍與李晟收長安,為先鋒。以功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封馮翊郡王,食實戶二百。又會諸軍進討李懷光,次沙苑,卒於軍,贈司空。   可孤性謹審沉壯,既有勳勞,未嘗自論功,御眾公嚴,晟數稱之。   裴玢,五世祖糾,本王疏勒,武德中來朝,拜鷹揚大將軍,封天山郡公,留不去,遂籍京兆。   玢初事金吾將軍論惟明為傔力。德宗在奉天,以功封忠義郡王。從惟明鎮鄜坊,署牙將。後節度使王棲曜卒,中軍將何朝宗夜縱火作亂,玢獨匿不出。遲明,擒朝宗以待命。有詔並軍司馬崔輅斬之,以同州刺史劉公濟領節度,擢玢為司馬。逾年,公濟卒,乃授玢節度使。元和二年,徙山南西道。   玢為治嚴稜,畏遠權勢,不務貢奉。蔬食弊衣,居處取避風雨而已。倉庫完實,百姓安之,當世將帥未有及者。以疾辭位。入朝,不事騶仗。妻乘竹輿,二侍婢,黃碧縑服。七年卒,贈尚書左僕射,謚曰節。   贊曰:夷狄性惇固,其能知義所在者,鷙挺不可遷,蓋巧不足而諒常有餘。觀大柰等事君,皆一其志,無有顧望,用能功績光明,為天子倚信。至渾瑊、趯跌、光顏輩,烈垂無窮,惟其諒有餘故也。瑊、光顏自有傳,今類其人著之篇。 列傳第三十六 郭二張三王蘇薛程唐   郭孝恪,許州陽翟人。少有奇節,不治貲產,父兄以為無賴。隋亂,率少年數百附李密。密喜 ,謂曰:「世言汝、穎多奇士,不謬也。」使與李勣守黎陽。密敗,勣遣孝恪送款,封陽翟郡公,拜宋州刺史。詔與勣經略武牢以東,所定州縣,委以選補。   竇建德之援洛也,孝恪上謁秦王,進計曰:「王世充力竭計窮,其面縛可跂足待。建德悉眾遠來,糧餉阻絕,殆天亡時也。若固守武牢,以軍汜水,逐機應變,擒殄必矣!」王然之。賊平,置酒大會洛陽宮,語諸將曰:「孝恪策擒賊,王長先下漕,功固在諸君右。」遷上柱國。歷貝、趙、江、涇四州刺史,所至有能名。改左驍衛將軍,累加金紫光祿大夫。   貞觀十六年,拜涼州都督,改安西都護、西州刺史。其地高昌舊都,流徙罪人與鎮兵雜,限以沙磧,隔絕中國,孝恪推誠撫御,盡得其歡心。初,王師滅高昌,詔以所虜焉耆生口七百還焉耆王。王叛歸欲谷設可汗,孝恪請擊之,即拜西州道行軍總管,率步騎三千出銀山道,夜襲其王龍突騎支,虜之。帝悅,降璽書褒勞。   俄拜昆丘道副大總管,進討龜茲,破其國城,乃自留守,遣余軍分道進。龜茲國相那利遁去。孝恪以餘部未平,出營於外。國人有謂孝恪曰:「那利素得士心,今亡在外,勢必為變,城中頗有異志,願公備之。」孝恪忽其言,不設備。那利果率眾陰與城內胡為應,薄城鼓噪,始覺之,乃率千餘人合戰,城中舉應那利,孝恪殊死鬥,中流矢卒,子待詔亦歿。將軍曹繼叔進兵,復拔其城。太宗責孝恪斥候不明,至顛覆,奪其官。後愍死戰,更為舉哀。高宗即位,追還官爵,贈待詔游擊將軍,賻物三百段。   次子待封,官左豹韜衛將軍。鹹亨初,副薛仁貴討吐番,戰大非川,敗績,貸死為民。   張儉,字師約,京兆新豐人。隋相州刺史、皖城郡公威孫。父植,車騎將軍、連城縣公。   儉,高祖從外孫也。高祖起,儉以功除右衛郎將,遷朔州刺史。時頡利可汗方強,每有求取,所遣書輒稱詔敕,邊吏奉承不敢卻。及儉,獨拒不受。大教民營田,歲收谷數十萬斛。雖霜旱,勸百姓相振贍,免饑殍,州以完安。李靖既平突厥,有思結部者,窮歸於儉,儉受而安輯之。其在磧北者,親戚私相過省,儉不禁,示羈縻而已。儉徙勝州,後將不察其然,遽奏思結叛,朝廷議進討,時儉以母喪,奪服為使者撫納之。儉單騎入其部,召酋帥慰諭,推腹心,鹹匍匐歸命,因舉徙代州,遂檢校代州都督。儉勸墾田力耕,歲數稔,私蓄富實。儉恐虜易驕,乃建平糴法,入之官,虜悅喜,由是儲斛流贏。   遷營州都督,兼護東夷校尉。坐事免,詔白衣領職。營州部與契丹、奚、驉B靺鞨諸蕃切畛,高麗引眾入寇,儉率兵破之,俘斬略盡。復拜營州都督。太宗將征遼東,遣儉率蕃兵先進,略地至遼西,川漲,久未度。帝以為畏懦,召還。見洛陽宮,陳水草美惡、山川險易,並久不進狀。帝悅,拜行軍總管,使領諸蕃騎,為六軍前鋒。時高麗候者言莫離支且至,帝詔儉自新城路邀擊,虜不敢出。儉進度遼,趨建安城,破賊,斬數千級。累封皖城郡公。後改東夷校尉官為都護府,即以儉為都護。永徽初,加金紫光祿大夫。卒,年六十,謚曰密。   儉兄大師,太僕卿、華州刺史、武功縣男。   弟延師,左衛大將軍、范陽郡公。性謹畏,黃羽林兵三十年,未嘗有過。卒,贈荊州都督,謚曰敬,陪葬昭陵。   儉兄弟三人門皆立戟,時號「三戟張家」。   王方翼,字仲翔,并州祁人。祖裕,隨州刺史,尚同安大長公主,官開府儀同三司,卒,謚曰文。   方翼早孤,哀毀如成人,時號孝童。母李,為主所斥,居鳳泉墅。方翼尚幼,雜庸保,執苦不棄日,墾田植樹,治林垠,既完牆屋,燎松丸墨,為富家。主薨,還京師。嘗夜行,見長人丈餘,引弓射僕之,乃配木也。太宗聞,擢右千牛。高宗立,而從祖女弟為皇后,調安定令,誅滅大姓,奸豪脅息。徙瀚海都護司馬,坐事下遷朔州尚德府果毅,歲余代還。居母喪,哀瘠甚,帝遣侍醫療視。其友趙持滿誅死,屍諸道,親戚莫敢視,方翼曰:「欒布哭彭越,義也;周文王掩骼,仁也。絕友義,蔽主仁,何以事君?」遂往哭其屍,具禮收葬。金吾劾繫,帝嘉之,不罪。   再遷肅州刺史。州無隍塹,寇易以攻,方翼乃發卒建樓堞,廝多樂水自環,烽邏精明。儀鳳間,河西蝗,獨不至方翼境,而它郡民或餒死,皆重繭走方翼治下。乃出私錢作水磑,簿其贏,以濟饑瘵,構捨數十百楹居之,全活甚眾,芝產其地。   裴行儉討遮匐,奏為副,兼檢校安西都護,徙故都護杜懷寶為庭州刺史。方翼築碎葉城,面三門,紆還多趣以詭出入,五旬畢。西域胡縱觀,莫測其方略,悉獻珍貨。未幾,徙方翼庭州刺史,而懷寶自金山都護更鎮安西,遂失蕃戎之和。   永淳初,十姓阿史那車簿啜叛,圍弓月城,方翼引軍戰伊麗河。敗之,斬首千級。俄而三姓咽面兵十萬踵至,方翼次熱海,進戰,矢著臂,引佩刀斷去,左右莫知。所部雜虜謀執方翼為內應,方翼悉召會軍中,厚賜,以次出壁外,縛之。會大風,雜金鼓,而號呼無聞者,殺七千人。即遣騎分道襲咽面等,皆驚潰,烏鶻引兵遁去,擒首領突騎施等三百人,西戎震服。初,方翼次葛水,暴漲,師不可度,沉祭以禱,師涉而濟。又七月次葉河,無舟,而冰一昔合。時以為祥。   西域平,以功遷夏州都督。屬牛疫,民廢田作,方翼為耦耕法,張機鍵,力省而見功多,百姓順賴。明年,召方翼議西域事,引見奉天宮,賜食帝前,帝見衣有污濯處,問其故,具對熱海苦戰狀。視其創,帝咨嗟久之,賜賚良厚。   俄而妖賊白鐵余以綏州反,詔方翼與程務挺討之。飛■擊賊,火其柵,平之,封太原郡公。阿史那元珍入寇,被詔進擊。時庫無完鎧,方翼斷六板,畫虎文,鉤聯解合,賊馬忽見,奔駭,遂敗,獲大將二,因降桑乾、舍利二部。   武後時,王后屬無在者,方翼自視功多,冀不坐,而後內欲因罪除之,未得也。及務挺被殺,即並坐方翼,追入朝,捕送獄,流崖州,卒於道,年六十三。神龍初,復官爵。方翼善書,與魏叔琬齊名。   子珣,字伯玉,與兄璵、弟□以文學稱,時號「三王」。天授初,珣及進士第,應制科,遷藍田尉。以拔萃擢長安尉,因進見,武後召問刑政,嘉之。詢其族氏,對曰:「廢後,臣之姑也。」後不悅,左遷亳州司法參軍。神龍初,為河南丞,武三思矯制貶臨川令。宋璟輔政,召授侍御史。出許州長史。歲旱,珣時假刺史事,開廩振民,即自劾,玄宗赦之。累遷工部侍郎。而□至中書舍人。珣嘗為秘書少監,數年而□繼職。終右散騎常侍,卒。贈戶部尚書,謚曰孝。   子橚u,天寶中歷右補闕、殿中侍御史。□子□,自有傳。   蘇烈,字定方,以字行,冀州武邑人,後徙始平。父邕,當隋季,率裡中數千人為本郡討賊。定方驍悍有氣決,年十五,從父戰,數先登陷陣。邕卒,代領其眾,破劇賊張金稱、楊公卿,追北數十里,自是賊不捨境,鄉黨賴之。   貞觀初,為匡道府折衝,從李靖襲突厥頡利於磧口,率彀馬二百為前鋒,乘霧行,去賊一里許,霧霽,見牙帳,馳殺數十百人,頡利及隋公主惶窘各遁去,靖亦尋至,餘黨悉降。再遷左衛中郎將。與程名振討高麗,破之。拜右屯衛將軍、臨清縣公。   從蔥山道大總管程知節征賀魯,至鷹娑川,賀魯率二萬騎來拒,總管蘇海政連戰未決,鼠尼施等復引二萬騎為援。定方始休士,見塵起,率精騎五百,逾嶺馳搗賊營,賊眾大潰,殺千餘人,所棄鎧仗、牛馬藉藉山野不可計。副總管王文度疾其功,謬謂知節曰:「賊雖走,軍死傷者眾。今當結輜重陣間,被甲而趨,賊來即戰,是謂萬全。」又矯制收軍不深入。於是馬嬤繷牷A無鬥志。定方說知節曰:「天子詔討賊,今反自守,何功之立哉?且公為大將,而閫外之事不得專,顧副將乃得專之,理不其然!胡不囚文度待天子命?」不從。至怛篤城,有胡人降,文度猥曰:「師還而降,且為賊,不如殺之,取其貲。」定方曰:「此乃自作賊耳,寧曰伐叛!」及分財,定方一不取。高宗知之,比知節等還,悉下吏,當死,貸為民。   擢定方伊麗道行軍大總管,復征賀魯,以任雅相、回紇婆潤為副。出金山北,先擊處木昆部,破之,俟斤嬾獨祿擁眾萬帳降,定方撫之,發其千騎並回紇萬人,進至曳咥河。賀魯率十姓兵十萬拒戰,輕定方兵少,舒左右翼包之。定方令步卒據高,攢槊外向,親引勁騎陣北原。賊三突步陣,不能入,定方因其亂擊之,鏖戰三十里,斬首數萬級,賊大奔。明日,振兵復進,五弩失畢舉眾降,賀魯獨與處木昆屈律啜數百騎西走。定方令副將蕭嗣業、回紇婆潤率雜虜兵趨邪羅斯川追北,定方與雅相領新附兵絕其後。會大雪,吏請少休,定方曰:「虜恃雪,方止捨,謂我不能進,若縱使遠遁,則莫能擒。」遂勒兵進至雙河,與彌射、步真合,距賀魯所百里,下令陣而行,薄金牙山。方賀魯將畋,定方縱擊,破其牙下數萬人,悉歸所部。賀魯走石國,彌射子元爽以兵與嗣業會,縛賀魯以還。由是脩亭障,列蹊隧,定強畛,問疾收胔,唐之州縣極西海矣。高宗臨軒,定方戎服奉賀魯以獻。策功拜左驍衛大將軍、邢國公,別封子慶節為武邑縣公。   會思結闕俟斤都曼先鎮諸胡,劫所部及疏勒、硃俱波、喝般陀三國復叛,詔定方還為安撫大使。率兵至葉葉水,而賊堞馬頭川。定方選精卒萬、騎三千襲之,晝夜馳三百里,至其所。都曼驚,戰無素,遂大敗,走馬保城。師進攻之,都曼計窮,遂面縛降。俘獻於乾陽殿,有司請論如法。定方頓首請曰:「臣向諭陛下意,許以不死,願丐其命。」帝曰:「朕為卿全信。」乃宥之。蔥嶺以西遂定。加食邢州鉅鹿三百戶,遷左武衛大將軍。   出為神丘道大總管,率師討百濟。自城山濟海至熊津口,賊瀕江屯兵,定方出左涯,乘山而陣,與之戰,賊敗,死者數千。王師乘潮而上,舳艫銜尾進,鼓而噪,定方將步騎夾引,直趨真都城。賊傾國來,酣戰,破之,殺虜萬人,乘勝入其郛,王義慈及太子隆北走。定方進圍其城,義慈子泰自立為王,率眾固守。義慈之孫文思曰:「王與太子出,而叔豈得擅為王?若王師還,我父子安得全?」遂率左右縋城下,人多從之,泰不能止。定方使士登城,建唐旗幟。於是泰開門請命,其將禰植與義慈降,隆及諸城送款,百濟平,俘義慈、隆、泰等獻東都。   定方所滅三國,皆生執其王,賞賚珍寶不勝計,加慶節尚輦奉御。未幾,定方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俄徙平壤道。破高麗之眾於浿江,奪馬邑山為營,遂圍平壤。會大雪,解圍還。拜涼州安集大使,以定吐蕃、吐谷渾。乾封二年卒,年七十六。帝悼之,責謂侍臣曰:「定方於國有功,當褒贈,若等不言,何邪?」乃贈左驍衛大將軍、幽州都督,謚曰莊。   薛仁貴,絳州龍門人。少貧賤,以田為業。將改葬其先,妻柳曰:「夫有高世之材,要須遇時乃發。今天子自征遼東,求猛將,此難得之時,君盍圖功名以自顯?富貴還鄉,葬未晚。」仁貴乃往見將軍張士貴應募。   至安地,會郎將劉君邛為賊所圍,仁貴馳救之,斬賊將,系首馬鞍,賊皆懾伏,由是知名。王師攻安市城,高麗莫離支遣將高延壽等率兵二十萬拒戰,倚山結屯,太宗命諸將分擊之。仁貴恃驍悍,欲立奇功,乃著白衣自標顯,持戟,腰鞬兩弓,呼而馳,所向披靡;軍乘之,賊遂奔潰。帝望見,遣使馳問:「先鋒白衣者誰?」曰:「薛仁貴。」帝召見,嗟異,賜金帛、口馬甚眾,授游擊將軍、雲泉府果毅,令北門長上。師還,帝謂曰:「朕舊將皆老,欲擢驍勇付閫外事,莫如卿者。朕不喜得遼東,喜得皦將。」遷右領軍中郎將。   高宗幸萬年宮,山水暴至,夜突玄武門,宿衛皆散走,仁貴曰:「當天子緩急,安可懼死?」遂登門大呼,以警宮內,帝遽出乘高。俄而水入帝寢,帝曰:「賴卿以免,始知有忠臣也。」賜以御馬。   蘇定方討賀魯,仁貴上疏曰:「臣聞兵出無名,事故不成,明其為賊,敵乃可服。今泥熟不事賀魯,為其所破,虜系妻子。王師有於賀魯部落轉得其家口者,宜悉取以還,厚加賚遣,使百姓知賀魯為暴而陛下至德也。」帝納之,遂還其家屬,泥熟請隨軍效死。   顯慶三年,詔副程名振經略遼東,破高麗於貴端城,斬首三千級。明年,與梁建方、契苾何力遇高麗大將溫沙多門,戰橫山,仁貴獨馳入,所射皆應弦僕。又戰石城,有善射者,殺官軍十餘人,仁貴怒,單騎突擊,賊弓矢俱廢,遂生擒之。俄與辛文陵破契丹於黑山,執其王阿卜固獻東都。拜左武衛將軍,封河東縣男。   詔副鄭仁泰為鐵勒道行軍總管。將行,宴內殿,帝曰:「古善射有穿七札者,卿試以五甲射焉。」仁貴一發洞貫,帝大驚,更取堅甲賜之。時九姓眾十餘萬,令驍騎數十來挑戰,仁貴發三矢,輒殺三人,於是虜氣懾,皆降。仁貴慮為後患,悉坑之。轉討磧北餘眾,擒偽葉護兄弟三人以歸。軍中歌曰:「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九姓遂衰。   鐵勒有思結、多覽葛等部,先保天山,及仁泰至,懼而降,仁泰不納,虜其家以賞軍,賊相率遁去。有候騎言:「虜輜重畜牧被野,可往取。」仁泰選騎萬四千卷甲馳,絕大漠,至仙萼河,不見虜,糧盡還。人饑相食,比入塞,余兵才二十之一。仁貴亦取所部為妾,多納賕遣,為有司劾奏,以功見原。   乾封初,高麗泉男生內附,遣將軍龐同善、高侃往慰納,弟男建率國人拒弗納,乃詔仁貴率師援送同善。至新城,夜為虜襲,仁貴擊之,斬數百級。同善進次金山,衄虜不敢前,高麗乘勝進,仁貴擊虜斷為二,眾即潰,斬馘五千,拔南蘇、木底、蒼巖三城,遂會男生軍。手詔勞勉。仁貴負銳,提卒二千進攻扶余城,諸將以兵寡勸止。仁貴曰:「在善用,不在眾。」身帥士,遇賊輒破,殺萬餘人,拔其城,因旁海略地,與李勣軍合。扶余既降,它四十城相率送款,威震遼海。有詔仁貴率兵二萬與劉仁軌鎮平壤,拜本衛大將軍,封平陽郡公,檢校安東都護,移治新城。撫孤存老,檢制盜賊,隨才任職,褒崇節義,高麗士眾皆欣然忘亡。   鹹亨元年,吐蕃入寇,命為邏娑道行軍大總管,率將軍阿史那道真、郭待封擊之,以援吐谷渾。侍封嘗為鄯城鎮守,與仁貴等夷,及是,恥居其下,頗違節度。初,軍次大非川,將趨烏海,仁貴曰:「烏海地險而瘴,吾入死地,可謂危道,然速則有功,遲則敗。今大非嶺寬平,可置二柵,悉內輜重,留萬人守之,吾倍道掩賊不整,滅之矣。」乃約繼,至河口,遇賊,破之,多所殺掠,獲牛羊萬計。進至烏海城,以待後援。待封初不從,領輜重踵進,吐蕃率眾二十萬邀擊取之,糧仗盡沒,待封保險。仁貴退軍大非川,吐蕃益兵四十萬來戰,王師大敗。仁貴與吐蕃將論欽陵約和,乃得還,吐谷渾遂沒。仁貴歎曰:「今歲在庚午,星在降婁,不應有事西方,鄧艾所以死於蜀,吾固知必敗。」有詔原死,除名為庶人。   未幾,高麗餘眾叛,起為雞林道總管。復坐事貶象州,會赦還。帝思其功,乃召見曰:「疇歲萬年宮,微卿,我且為魚。前日殄九姓,破高麗,爾功居多。人有言向在烏海城下縱虜不擊,以至失利,此朕所恨而疑也。今遼西不寧,瓜、沙路絕,卿安得高枕不為朕指麾邪?於是拜瓜州長史、右領軍衛將軍、檢校代州都督,率兵擊突厥元珍於雲州。突厥問曰:「唐將為誰?」曰:「薛仁貴。」突厥曰:「吾聞薛將軍流象州死矣,安得復生?」仁貴脫兜鍪見之,突厥相視失色,下馬羅拜,稍稍遁去。仁貴因進擊,大破之,斬首萬級,獲生口三萬,牛馬稱是。   永淳二年卒,年七十。贈左驍衛大將軍、幽州都督,官給輿,護喪還鄉里。   子訥,字慎言,起家城門郎,遷藍田令。富人倪氏訟息錢於肅政台,中丞來俊臣受賕,發義倉粟數千斛償之。訥曰:「義倉本備水旱,安可絕眾人之仰私一家?」報上不與。會俊臣得罪,亦止。   後突厥擾河北,武後以訥世將,詔攝左威衛將軍、安東道經略使。對同明殿,具言:「丑虜馮暴,以廬陵王藉言,今雖還東宮,議不堅信。若太子無動,賊不討而解。」後納其言。俄遷幽州都督、安東都護。改并州長史,檢校左衛大將軍。訥久處邊,有戰功。開元初,玄宗講武新豐,詔訥為左軍節度。時諸部頗失序,唯訥與解琬軍不動。帝令輕騎召之,至軍門,不得入。禮成,尤見慰勞。   明年,契丹、奚、突厥連和,數入邊,訥建議請討,詔監門將軍杜賓客、定州刺史崔宣道與訥帥眾二萬出檀州。賓各議「方暑,士負戈贏糧深討,慮恐無功」,姚元崇亦持不可,訥獨曰:「夏草荐茂,羔犢方息,不費饋饟因盜資,振國威靈,不可失也。」天子方欲誇威四夷,喜奇功,乃聽訥言,而授紫微黃門三品以重之。師至灤河,與賊遇,諸將不如約,為虜覆,盡亡其軍。訥脫身走,而罪宣道及大將李思敬等八人,有詔斬以徇,獨賓客免,盡奪訥官爵。   俄而吐蕃大酋坌達延、乞力徐等眾十萬寇臨洮,入蘭州,剽牧馬,詔訥白衣攝羽林將軍,為隴右防禦使,與王晙擊之。追及賊,戰武階驛,犄角劫之,破其眾;尾北至洮水,又戰長城堡,殺鹵數萬,擒其酋六指鄉彌洪,悉收所掠及仗械不貲。時帝欲自將北伐,及訥大克,乃止行。命紫微舍人倪若水即軍陟功狀,拜訥左羽林大將軍,復封平陽郡公,以子暢為朝散大夫。又授涼州鎮軍大總管,赤水、建康、河源邊州皆隸節度。俄為朔方行軍大總管。久之,以老致仕。卒,年七十二,贈太常卿,謚曰昭定。   訥性沉勇寡言,其用兵,臨大敵益壯。   弟楚玉,開元中為范陽節度使,以不職廢。生子嵩。   嵩生燕、薊間,氣豪邁,不肯事產利,以膂力騎射自將。豫安祿山亂,晚為史朝義守相州。僕固懷恩破朝義,長驅河朔,嵩震懼,迎拜軍門,懷恩釋之,奏為檢校刑部尚書、相衛洺邢等州節度使。方大亂後,人亦厭禍,嵩謹奉職,頗有治名。大歷初,封高平郡王,實封二百戶,號其軍為昭義。遷檢校尚書右僕射,更封平陽。七年卒,贈太保。   詔其弟曨知留後事,累加檢校太子少師。十年,為其將裴志清所逐,以兵歸田承嗣。曨奔洺州。請入朝,降服待罪銀台門,赦之。乃分其地,以蒿族子擇為相州刺史,雄衛州刺史,堅洺州刺史。承嗣誘雄亂,不從,遣客刺殺之。   初,嵩好蹴踘,隱士劉鋼勸止曰:「為樂甚眾,何必乘危邀晷刻歡?」嵩悅,圖其形坐右。嵩子平。   平字坦途,年十二,為磁州刺史。父喪,軍吏以故事脅知留務,偽許之,已而讓曨,夕以喪歸。累授右衛將軍,宿衛三十年。宰相杜黃掌擢為汝州刺史,治有風績。王師討蔡,繇左龍武大將軍授鄭滑節度使,數戰有功。始,河溢瓠子,東泛滑,距城才二里所。平按求故道出黎陽西南,因命其佐裴弘泰往請魏博節度使田弘正,弘正許之。乃籍民田所當者易以它地,疏道二十里,以釃水悍,還壖田七百頃於河南,自是滑人無患。入為左金吾衛大將軍。未幾,復帥鄭滑。   李師道平,詔分淄、青、齊、登、萊五州為平盧軍,徙平為節度使。王庭湊圍牛元翼,棣州危,詔平出援。平遣將李叔佐率兵二千往,刺史王稷饋餉陋狹,眾潰而歸,推突將馬士端為帥,劫屯士萬人,薄州堞。城中兵寡,平悉公帑家貲募銳卒二千迎戰,以奇兵掩賊輜重,賊狼顧,遂大敗,降,餘黨平。引謀亂者二千人斬堂皇下,脅從皆縱還田里,威震一方。詔遷檢校尚書右僕射,封魏國公。在鎮六年,兵鎧完礪,徭賦均一。寶歷初,入朝,民鄣路願留,數日得出。拜檢校司空、河中降隰節度使,復得隸晉、慈二州,益兵三千。進檢校司徒,更封韓召拜太子太保。以司徒致仕。卒,年八十,贈太傅。   子從,字順之,以廕授左清道率府兵曹參軍,累遷汾州刺史,隄文谷、濾河二水,引溉公私田,汾人利之。徙濮州,儲粟二萬斛以備凶災。於是山東大水,詔右司郎中趙傑為賑恤使,傑表其才,擢將作監。終左領軍衛上將軍。贈工部尚書。   程務挺,洺州平恩人。父名振,隋大業末,仕竇建德為普樂令,盜不跡境。俄棄賊自歸,高祖詔授永寧令,使率兵經略河北,即夜襲鄴縣,俘男女千餘人以歸,去數捨,閱婦人方乳者九十餘人,還之,鄴人感其仁。劉黑闥陷洺州,名振與刺史陳君賓自拔歸,母妻為賊所得。名振率眾千餘,掠冀、貝、滄、瀛等州,邀擊糧道,悉毀賊水陸餉具。黑闥怒,殺其母妻。賊平,請手斬黑闥,以其首祭母。拜營州長史,封東平郡公,賜物二千段、黃金三百兩。轉洺州刺史。太宗征遼東,召問方略,不合旨,帝勃然詰之,名振辯對益詳,帝意解,謂左右曰:「房玄齡常在朕前,見朕嗔餘人,色不能主。名振生平未識我,一旦誚讓,而辭吐不屈,奇士哉!」拜右驍衛將軍,平壤道行軍總管。攻沙卑城,破獨山陣,皆以少擊眾,號為名將。遷營州都督,兼東夷都護。擊高麗於貴端水,焚其新城。歷晉、蒲二州刺史,鏤方道總管。卒,贈右衛大將軍,謚曰烈。   務挺少從父征討,以勇力聞,拜右領軍衛中郎將。破突厥六萬騎於雲州。會偽可汗阿史那伏念叛,總管李文暕等三將以次奔敗。詔裴行儉討之,以務挺副,檢校豐州都督。時伏念屯金牙山,務挺與副總管唐玄表引兵赴之,伏念懼,乃間道降於行儉,故裴炎以為非行儉功,遷務挺右武衛將軍,封平原郡公。   綏州部落稽白鐵余據城平叛,建偽號,署置百官,進攻綏德、大斌,殺官吏,火區捨。詔務挺與夏州都督王方翼討之,務挺生擒白鐵余。進左驍衛大將軍,檢校左羽林軍。嗣聖初,與右領軍大將軍張虔勖等豫廢中宗、立豫王為皇帝,累被褒賚。以左武衛大將軍為單于道安撫大使,御突厥。務挺善綏御,士服其威愛,突厥憚之,不敢盜邊。   裴炎下獄,務挺密表申治,又素與唐之奇、杜求仁善,或言務挺與炎及徐敬業潛相援結,後遣左鷹揚將軍裴紹業即軍中斬之,籍其家。突厥聞務挺死,率相慶,為立祠,每出師,輒禱焉。   王孝傑,京兆新豐人。少以軍功進。儀鳳中,劉審禮討吐蕃,孝傑以副總管戰大非川,為虜執,贊普見之,曰「貌類吾父」,故不死,歸之。武後時,為右鷹揚衛將軍。孝傑居虜中久,悉其虛實。長壽元年,為武威道總管,與阿史那忠節討吐蕃,克龜茲、于闐、疏勒、碎葉等城。武後曰:「貞觀中,西境在四鎮,其後不善守,棄之吐蕃。今故土盡復,孝傑功也。」乃遷左衛大將軍。進夏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清源縣男。證聖初,復為朔方道總管,與吐蕃戰不利,免。   會契丹李盡忠等叛,有詔起白衣為清邊道總管,將兵十八萬討之。軍至東硤石谷,與賊接。道隘虜眾,孝傑率銳兵先驅,出谷整陣,與賊戰,而後軍總管蘇宏暉以其軍退,援不至,為虜所乘,軍潰,孝傑墮谷死,士相蹂且盡。初,進軍平州,白鼠晝入營屯伏。皆謂「鼠坎精,胡象也,白質歸命,天亡之兆」。及戰,乃孝傑覆焉。時張說以管記還白狀,後問之,說具陳:「孝傑乃心國家,敢深入,以少當眾,雖敗,功可錄也。」乃贈夏官尚書、耿國公,以其子無擇為朝散大夫。遣使者斬宏暉,使未至而宏暉已立功,遂贖罪。   唐璿,字休璟,以字行,京兆始平人。曾祖規,為後周驃騎大將軍。休璟少孤,授《易》於馬嘉運,傳《禮》於賈公彥,舉明經高第。為吳王府典簽,改營州戶曹參軍。會突厥誘奚、契丹叛,都督周道務以兵授休璟,破之於獨護山,數馘多,遷朔州長史。   永淳中,突厥圍豐州,都督崔智辯戰死,朝廷議棄豐保靈、夏。休璟以為不可,上疏曰:「豐州控河遏寇,號為襟帶,自秦、漢以來,常郡縣之。土田良美,宜耕牧。隋季喪亂,不能堅守,乃遷就寧、慶,戎羯得以乘利而交侵,始以靈、夏為邊。唐初,募人以實之,西北一隅得以完固。今而廢之,則河傍地復為賊有,而靈、夏亦不足自安,非國家利也。」高宗從其言。垂拱中,遷安西副都護。會吐蕃破焉耆,安息道大總管韋待價等敗,休璟收其潰亡,以定西土,授靈州都督。乃陳方略,請復四鎮。武後遣王孝傑拔龜茲等城,自休璟倡之。   聖歷中,授涼州都督、右肅政御史大夫、持節隴右諸軍副大使。吐蕃大將曲莽布支率騎數萬寇涼州,入洪源谷,休璟以兵數千臨高望之,見賊旗鎧鮮明,謂麾下曰:「吐蕃自欽陵死,贊婆降,莽布支新將兵,欲以示武,且其下皆貴臣酋豪子弟,騎雖精,不習戰,吾為諸君取之。」乃被甲先登,六戰皆克,斬二將,獲首二千五百,築京觀而還。吐蕃來請和,既宴,使者屢覘休璟,後問焉,對曰:「洪源之戰,是將軍多殺臣士卒,其勇無比,今願識之。」後嗟異,擢為右武威、金吾二衛大將軍。   西突厥烏質勒失諸蕃和,舉兵相攻,安西道閉。武後詔休璟與宰相計議,不少選,畫所當施行者。既而邊州建請屯置,盡如休璟策。後曰:「恨用卿晚。」進拜夏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後誚楊再思、李嶠、姚元崇等曰:「休璟諫知邊事,卿輩十不當一。」改太子右庶子,仍知政事。   會契丹入塞,復以夏官尚書檢校幽營等州都督、安東都護。時中宗為皇太子,休璟將行,進啟曰:「易之兄弟恩寵過幸,數入禁閫,非人臣所宜,願加防察。」帝復位,召授輔國大將軍、同中書門下三品、酒泉郡公。謂曰:「初欲召公計事,以有北狄憂,前日直言,今未忘也。」加特進、尚書右僕射,賜邑戶三百,封宋國公。   是歲大水,上疏自劾免,不許。累遷檢校吏部尚書。景龍二年致仕。未幾,復起為太子少師、同中書門下三品,監脩國史。景雲初,以特進為朔方行軍大總管,備突厥;停舊封,別賜百戶。明年,復請老,給一品全祿。延和元年卒,年八十六,贈荊州大都督,謚曰忠。   休璟以儒者號知兵,自碣石逾四鎮,其間綿地幾萬里,山川夷坦,障塞之要,皆能言之,故行師料敵未嘗敗。初得封,以賦絹數千散賙其族,又出財數十萬大為塋墓,盡葬其五服親,當時稱重。惟張仁願議築受降城,而休璟獨謂不可,卒就之,而漠南無虜患。始老,已逾八十,猶托倚權近求復用。於是賀婁尚宮方用事,附者輒榮赫,休璟乃為子娶其義女,故復起宰相,頗為時譏訾。其當國,亦無它毘益雲。   子先慎至陳州刺史,先擇為右金吾衛將軍。   張仁願,華州下邽人。本名仁亶,以睿宗諱音近避之。有文武材。武後時,累遷殿中侍御史。御史郭弘霸者,稱後乃彌勒佛身,又鳳閣舍人張嘉福、王慶之請以武承嗣為皇太子,邀仁願聯章,仁願正色拒之。後王孝傑為吐刺軍總管,與吐蕃戰不利,仁願監其軍,因入言狀,孝傑坐免,擢仁願侍御史。   萬歲通天中,監察御史孫承景監清邊軍,戰還,自圖先鋒當矢石狀。武後歎曰:「御史乃能如是乎!」擢為右肅政台中丞,詔仁願即敘其麾下功。仁願先問承景破敵曲折,承景實不行,所問皆窮。仁願劾奏承景罔上,虛列虜級。貶為崇仁令,以仁願代為中丞,檢校幽州都督。   默啜寇趙、定,還出塞,仁願以兵邀之,賊引去,矢著其手,武後遣使勞問,賜藥注傅。遷并州都督長史。神龍中,進左屯衛大將軍,兼檢校洛州長史。會谷貴多盜,仁願一切捕殺,胔積府門,畿甸震懾,無敢犯。先是,賈敦頤嘗為長史,有政績,時人為之語曰:「洛有前賈後張,敵京兆三王。」   三年,朔方軍總管沙吒忠義為突厥所敗,詔仁願攝御史大夫代之。既至,賊已去,引兵踵擊,夜掩其營,破之。始,朔方軍與突厥以河為界,北崖有拂雲祠,突厥每犯邊,必先謁祠禱解,然後料兵度而南。時默啜悉兵西擊突騎施,仁願請乘虛取漠南地,於河北築三受降城,絕虜南寇路。唐休璟以為「兩漢以來皆北守河,今築城虜腹中,終為所有」。仁願固請,中宗從之。表留歲滿兵以助功,咸陽兵二百人逃歸,仁願擒之,盡斬城下,軍中股慄,役者盡力,六旬而三城就。以拂雲為中城,南直朔方,西城南直靈武,東城南直榆林,三壘相距各四百餘里,其北皆大磧也,斥地三百里而遠。又於牛頭朝那山北置烽候千八百所。自是突厥不敢逾山牧馬,朔方益無寇,歲損費億計,減鎮兵數萬。初建三城也,不置壅門、曲敵、戰格。或曰:「邊城無守備,可乎?」仁願曰:「兵貴攻取,賤退守。寇至,當併力出拒,敢回望城者斬,何事守備,退忸其心哉!」後常元楷代為總管,始築壅門,議者益重仁願而輕元楷。   景龍二年,拜左衛大將軍、同中書門下三品,封韓國公。春還朝,秋復督軍備邊,帝為賦詩祖道,賞賚不貲。遷鎮軍大將軍。睿宗立,乃致仕。加兵部尚書,稟祿全給。開元二年卒,贈太子少保。   仁願為將,號令嚴,將吏信伏,按邊撫師,賞罰必直功罪。後人思之,為立祠受降城,出師輒享焉。宰相文武兼者,當時稱李靖、郭元振、唐休璟、仁願雲。在朔方,奏用御史張敬忠、何鸞、長安尉寇泚、鄠尉王易從、始平主簿劉體微分總軍事,太子文學柳彥昭為管記,義烏尉晁良貞為隨機,皆著稱,後至大官,世名仁願知人。子之輔,至趙州刺史。   張敬忠,自監察御史累遷吏部郎中,開元七年拜平盧節度使。   王晙,滄州景城人,後徙洛陽。父行果,為長安尉,知名。晙少孤,好學。祖有方奇之,曰:「是子當興吾宗。」長豪曠,不樂為銜檢事。擢明經第,始調清苑尉,歷除殿中侍御史。會朔方元帥魏元忠討賊不利,劾奏副將韓思忠敗,律當誅。晙以「思忠偏裨,權不己制,且其人勇智可惜,不宜獨誅」,固爭,得釋,晙亦出為渭南令。   景龍末,授桂州都督。州有兵,舊常仰餉衡、永。晙始築羅郛,罷戍卒;埭江,開屯田數千頃,以息轉漕,百姓賴之。後求歸上塚,州人詣闕留。有詔:「桂往罹寇暴,戶口雕{ば齊},宜即留,以須政成。」在桂逾期年,人丐刻石頌德。初,劉幽求放封州,廣州都督周利貞必欲殺之,道出晙所,晙知其故,留不遣。利貞移書督趣,幽求懼曰:「勢且難全,正恐累君,奈何?」晙曰:「公之坐,非朋友所絕。晙在,終不忍公無罪就死。俄崔湜等誅,幽求復執政,故詔幽求為刻石辭。遷鴻臚少卿,充朔方軍副大總管、安北大都護,豐安、安遠等城並授節度。進太僕少卿、隴右群牧使。   開元二年,吐蕃以精甲十萬寇臨洮,次大來谷,其酋坌達延以兵踵而前。晙率所部二千與臨洮軍合,料奇兵七百,易胡服,夜襲,去賊五里,令曰:「前是寇,士大呼,鼓角應之。」賊驚,疑伏在旁,自相鬥死者萬計。俄而薛訥至武階,距大來二十里,賊陣兩軍間,互一捨而近。晙往迎訥,夜使壯士銜枚鏖突,虜駭引去,追至洮水,敗之,俘獲如積。以功加銀青光祿大夫、清源縣男,兼原州都督;以子珽為朝散大夫。又進并州都督長史。   明年,突厥默啜為拔曳固所殺,其下多降,分置河曲。既而小殺繼降,降者稍稍叛去。晙上言:   突厥向以國亂,故款塞,與部落無間也。延素北風,何嘗忘之?今徙處河曲,使內伺邊罅,久必為患。比者不受要約,兵已屢動,擅作烽區,閉障行李。虜脫南牧,降帳必與連衡,以相應接,表裡有敵,雖韓、彭、孫、吳,無所就功。請至農隙,令朔方軍大陳兵,召酋豪,告以禍福,啗以金繒,且言南方麋鹿魚米之饒,並遷置淮右、河南寬鄉,給之程糧。雖一時之勞,然不二十年,漸服諸華,料以充兵,則皆勁卒。議者若謂降狄不可以南處,則高麗舊俘置沙漠之西,城傍編夷居青、徐之右,何獨降胡不可徙歟?   臣復料議者必曰:「故事,置於河曲,前日已寧,今無獨異。」且往者頡利破亡,邊鄙安定,故降戶得以久安。今虜未殄滅,此降人皆戚屬,固不與往年同已。臣請以三策料之:悉其部落置內地,獲精兵之實,閉黠虜之患,此上策也;亭障之下,蕃華參處,廣屯戍,為備擬,費甚人勞,下策也;置之胡塞,滋成禍萌,此無策也。不然,前至河冰,且必有變。   書未報,而虜已叛,乃敕晙將并州兵濟河以討。晙間行,卷甲捨幕趨山谷,夜遇雪,恐失期,誓於神曰:「晙事君不以忠,不討有罪,天所殛者,當自蒙罰,士眾無罪。心誠忠,而天監之,則止雪反風,以獎成功。」俄而和霽。時叛胡分二道走,晙自東道追及之,獲級三千。以功遷左散騎常侍、朔方行軍大總管。改御史大夫。趯跌部及僕固都督勺磨等散保受降城之鄙,潛引突厥內擾,晙密言上,盡誘而誅之。拜兵部尚書,復為朔方軍大總管。   九年,蘭池胡康待賓據長泉反,陷六州,詔郭知運與晙討平之。封清源公,官一子。玄宗以宮人賜知運等,晙獨不敢取,曰:「臣之事君,猶子事父,詎有常近圍掖而臣子敢當乎?誓死以免。」見聽。初,晙奏:「朔方兵力有餘,願罷知運,獨當戍。」未報,而知運至,故不協。晙所降附,知運輒縱擊,賊意晙賣己,乃復叛。晙坐貶梓州刺史。改太了詹事、中山郡公。進吏部尚書、太原尹。代張說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充朔方軍節度大使,河北、河西、隴右、河東之軍盡屬。是冬,帝親郊,追會大禮,晙以冰壯,請留將兵待邊,手敕慰勉。會有人告許州刺史王喬謀反,辭逮晙,詔源乾曜、張說雜訊,無狀,以黨與貶蘄州刺史。遷定州。復以戶部尚書為朔方軍節度使。卒,贈尚書左丞相,謚曰忠烈。   晙氣貌偉特,時謂為熊虎相。感慕節義,有古人風。其操下肅壹,吏人畏愛。始,二張之誣魏元忠,晙獨上疏申治。宋璟曰:「魏公全矣,子再觸逆鱗,其殆乎!」晙曰:「魏公以忠獲罪,苟得辨,雖死弗悔。」   晙卒後,信安王禕討奚於幽州,各捷,且言「戰時,士鹹見晙與部將高昭麾兵赴敵」,天子嗟異。戶部郎中陽伯成上疏,請封晙墓,表異之,優其子孫。帝乃遣使祭晙廟,進諸子官。   贊曰:「唐所以能威振夷荒、斥大封域者,亦有虎臣為之牙距也。至師行數千萬里,窮討殊鬥,獵取其國由鹿豕然,可謂選值其才歟!夫宰相代天秩物,燮化人神,惟有德者宜之。若休璟、仁願,用以丞弼,非強所不能邪?據功名之地,則綽綽矣。 列傳第三十七 王韓蘇薛王柳馮蔣   王義方,泗州漣水人,客於魏。孤且窶,事母謹甚。淹究經術,性謇特 ,高自標樹。舉明經,詣京師,客有徒步疲於道者,自言:「父宦遠方,病且革,欲往省,困不能前。」義方哀之,解所乘馬以遺,不告姓名去,由是譽振一時。不肯造請貴勢,太宗使宰相聽其論。於是尚書外郎獨孤悊以儒顯,給事中許敬宗推悊確論,義方引逮百家異同,連拄悊,直出其上。左右為悊不平,輒罷會。補晉王府參軍,直弘文館。魏征異之,欲妻以夫人之侄,辭不取。俄而征薨,乃娶。人問其然,曰:「初不附宰相,今感知己故也。」   素善張亮,亮抵罪,故貶吉安丞。道南海,舟師持酒脯請福,義方酌水誓曰:「有如忠獲戾,孝見尤,四維廓氛,千里安流。神之聽之,無作神羞。」是時盛夏,濤霧蒸湧,既祭,天雲開露。人壯其誠。吉安介蠻夷,梗悍不馴,義方召首領,稍選生徒,為開陳經書,行釋奠禮,清歌吹蕣,登降跽立,人人悅順。久之,徙洹水丞。而亮兄子皎自硃崖還,依義方。將死,諉妻子,願以屍歸葬,義方許之。以皎妻少,故與之誓於神,使奴負柩,輟馬載皎妻,身步從之。既葬皎原武,歸妻其家,而告亮墓乃去。遷雲陽丞。   顯慶元年,擢侍御史,不再旬,會李義府縱大理囚婦淳於,迫其丞畢正義縊死,無敢白其奸。義方自以興縣屬,不三時拜御史,且疾當世附離匪人以欺朝廷,內決劾奏,意必得罪,即問計於母。母曰:「昔王母伏劍,成陵之誼。汝能盡忠,吾願之,死不恨。」義方即上言:「天子置公卿大夫士,欲水火相濟,鹽梅相成,不得獨是獨非也。昔堯失之四凶,漢高祖失之陳豨,光武失之逄萌,魏武失之張邈。彼聖傑之主,然皆失於前而得於後。今陛下撫萬邦而有之,蠻區夷落,罪無逃罰,況輦轂下奸臣肆虐乎?殺人滅口,此生殺之柄,不自主出,而下移佞臣,履霜堅冰,彌不可長。請下有司雜治正義死狀。」即具法冠對伏,叱義府下,跪讀所言。帝方安義府狡佞,恨義方以孤士觸宰相,貶萊州司戶參軍。歲終不復調,往客昌樂,聚徙教授。母喪,隱居不出。卒,年五十五。   義方為御史時,買第,後數日,愛廷中樹,復召主人曰:「此佳樹,得無欠償乎?」又予之錢。其廉不貪類此。始,魏征愛其材也,每恨太直,後卒以疾惡不容於時。既死,門人員半千、何彥先行喪,蒔松柏塚側,三年乃去。   彥先,齊州全節人。武後時,位天官侍郎。   員半千,字榮期,齊州全節人。其先本彭城劉氏,十世祖凝之,事宋,起部郎,及齊受禪,奔元魏,以忠烈自比伍員,因賜姓員,終鎮西將軍、平涼郡公。   半千始名餘慶,生而孤,為從父鞠愛,□草通書史。客晉州,州舉童子,房玄齡異之,對詔高第,已能講《易》、《老子》。長與何彥先同事王義方,以邁秀見賞。義方常曰:「五百歲一賢者生,子宜當之。」因改今名。凡舉八科,皆中。鹹亨中,上書自陳:「臣家貲不滿千錢,有田三十畝,粟五十石。聞陛下封神岳,舉豪英,故鬻錢走京師。朝廷九品無葭莩親,行年三十,懷志潔操,未蒙一官,不能陳力歸報天子。陛下何惜玉陛方寸地,不使臣披露肝膽乎?得天下英才五千,與榷所長,有一居先,臣當伏死都市。」書奏,不報。   調武陟尉,歲旱,勸令殷子良發粟振民,不從。及子良謁州,半千悉發之,下賴以濟。刺史大怒,囚半千於獄。會薛元超持節度河,讓太守曰:「君有民不能恤,使惠出一尉,尚可罪邪?」釋之。俄舉岳牧,高宗御武成殿,問:「兵家有三陣,何謂邪?」眾未對,半千進曰:「臣聞古者星宿孤虛,天陣也;山川向背,地陣也;偏伍彌縫,人陣也。臣謂不然。夫師以義出,沛若時雨,得天之時,為天陣;足食約費,且耕且戰,得地之利,為地陣;舉三軍士如子弟從父兄,得人之和,為人陣。捨是,則何以戰?」帝曰:「善。」既對策,擢高第。   歷華原、武功尉。厭卑劇,求為左衛胄曹參軍。使吐蕃,將行,武後曰:「久聞爾名,謂為古人,乃在朝邪!境外事不足行,宜留侍制。」即詔入閤供奉。遷司賓寺主簿。稍與丘悅、王劇、石抱忠同為弘文館直學士,又與路敬淳分日待制顯福門下。擢累正諫大夫,兼右控鶴內供奉。半千以控鶴在古無有,而授任者皆浮狹少年,非朝廷德選,請罷之,忤旨,下遷水部郎中。會詔擇牧守,除棣州刺史。復入弘文館為學士。武三思用事,以賢見忌,出豪、蘄二州刺史。半千不專任吏,常以文雅粉澤,故所至禮化大行。睿宗初,召為太子右諭德,仍學士職。累封平原郡公。表乞骸骨,有詔聽朝朔望。   半千事五君,有清白節,年老不衰,樂山水自放。開元九年,游堯山、沮水間,愛其地,遂定居。卒,年九十四,即葬焉。吏民哭野中。   抱忠,長安人。名屬文。初置右台,自清道率府長史為殿中侍御史,進檢校天官郎中,與侍郎劉奇、張詢古共領選,寡廉潔,而奇號清平,二人坐綦連耀伏誅。   悅,河南人。亦善論譔,仕至岐王傅。   韓思彥,字英遠,鄧州南陽人。游太學,事博士谷那律。律為匪人所辱,思彥欲殺之,律不可。萬年令李乾祐異其才,舉下筆成章、志烈秋霜科,擢第。授監察御史,昌言當世得失。高宗夜召,加二階,待詔弘文館,伏內供奉。   巡察劍南,益州高貲兄弟相訟,累年不決,思彥敕廚宰飲以乳。二人寤,嚙肩相泣曰:「吾乃夷獠,不識孝義,公將以兄弟共乳而生邪!」乃請輟訟。至西洱河,誘叛蠻降之。會蜀大饑,開倉賑民,然後以聞,璽書褒美。使并州,方賊殺人,主名不立,醉胡懷刀而污,訊掠已服。思彥疑之,晨集童兒數百,暮出之,如是者三。因問:「兒出,亦有問者乎?」皆曰:「有之。」乃物色推訊,遂擒真盜。   後太后晝見,勸帝修德答天譴。帝讓中書令李義府曰:「八品官能言得失,而卿冒沒富貴,主何事邪?」義府謝罪。司農武惟良擅用并州賦二百萬緡,思彥劾處死,武後為請而免。義府與諸武共譖思彥,出為山陽丞。初,尉遲敬德子姓陷大逆,思彥按釋其冤,至是贈黃金良馬,思彥不受。至官閱月,自免去,放跡江、淮間。久之,補建州司戶參軍。帝召問:「不見卿久,今何官邪?」思彥泣道所以然。帝謂宰相:「此亦太屈。」復召為御史。   俄出為江都主簿,又徙蘇州錄事參軍。罷,客汴州。張僧徹者,廬墓三十年,詔表其閭,請思彥為頌,餉縑二百,不受。時歲凶,家窶甚,僧徹固請,為受一匹,命其家曰:「此孝子縑,不可輕用。」上元中,復召見。思彥久去朝,儀矩梗野,拜忘蹈舞,又詆外戚擅權,後惡之。中書令李敬玄劾奏思彥見天子不蹈舞,負氣鞅鞅,不可用。時已拜乾封丞,故徙硃鳶丞。遷賀州司馬,卒。   始,思彥在蜀,引什邡令鄧惲右坐,曰:「公且貴,願以子孫諉公。」比其斥,而惲已為文昌左丞。   子琬。琬字茂貞,喜交酒徒,落魄少崖檢。有姻勸舉茂才,名動裡中。刺史行鄉飲餞之,主人揚觶曰:「孝於家,忠於國,今始充賦,請行無算爵。」儒林榮之。擢第,又舉文藝優長、賢良方正,連中。拜監察御史。景雲初,上言:   國安危在於政。政以法,暫安焉必危;以德,始不便焉終治。夫法者,智也;德者,道也。智,權宜也;道,可以久大也。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   貞觀、永徽之間,農不勸而耕者眾,法施而犯者寡;俗不偷薄,器不行窳;吏貪者士恥同列,忠正清白者比肩而立;罰雖輕而不犯,賞雖薄而勸;位尊不倨,家富不奢;學校不勵而勤,道佛不懲而戒;土木質厚,裨販弗蚩。其故奈何?維以皇道也。自茲以來,任巧智,斥謇諤;趨勢者進,守道者退;諧附者無黜剝之憂,正直者有後時之歎;人趨家競,風俗淪替。其故奈何?行以霸道也。貞觀、永徽之天下,亦今日天下,淳薄相反,由治則然。   夫巧者知忠孝為立身之階,仁義為百行之本,托以求進,口是而心非,言同而意乖,陛下安能盡察哉!貪冒者謂能,清貞者謂孤,浮沉者為黠,剛正者為愚。位下而驕,家貧而奢。歲月漸漬,不救其弊,何由變浮之淳哉?不務省事而務捉搦。夫捉搦者,法也。法設而滋章,滋章則盜賊多矣。法而益國,設之可也。比法令數改,或行未見益,止未知損。譬弈者一棋為善,而復之者愈善,故曰設法不如息事,事息則巧不生。聖人防亂未然,天下何繇不治哉?   永淳時,雍丘令尹元貞坐婦女治道免官,今婦夫女役常不知怪。調露時,河內尉劉憲父喪,人有請其員者,有司以為名教不取,今謂為見機。太宗朝,司農以市木橦倍價抵罪,大理孫伏伽言:「官木橦貴,故百姓者賤。臣見司農識大體,未聞其過。」太宗曰:「善。」今和市專刻剝,名為和而實奪之。往者學生、佐史、裡正每一員闕,擬者十人,今當選者亡匿以免。往選司從容有禮,今如仇敵賈販。往官將代,儲什物俟其至;今交罷,執符紛競校在亡。往商賈出入萬里,今市井至失業。往家藏鏹積粟相匏,今匿貲示羸以相尚。往夷狄款關,今軍屯積年。往召募,人賈其勇;今差勒,闔宗逃亡。往倉儲盈衍,今所在空虛。   夫流亡之人非愛羈旅、忘桑梓也,斂重役亟,家產已空,鄰伍牽連,遂為遊人。窮詐而犯禁,救死而抵刑。夫亂繩已結,急引之則不可解。今刻薄吏能結者也,舉劾吏能引者也,則解者不見其人。願取奇材卓行者,量能授官。   仕路太廣,故棄農商而趨之。一夫耕,一婦蠶,衣食百人,欲儲蓄有餘,安可得乎?   書入,不報。   出監河北軍,兼按察使。先天中,賦絹非時,於是谷賤縑益貴,丁別二縑,人多徙亡。琬曰:「御史乃耳目官,知而不言,尚何賴?」又上言:「須報則弊已甚,移檄罷督乃聞。」詔可。開元中,遷殿中侍御史,坐事貶官,卒。   蘇安恆,冀州武邑人。博學,尤明《周官》、《春秋左氏》學。武後末年,太子雖還東宮,政事一不與,大臣畏禍無敢言。安恆投匭上書曰:「陛下膺先聖顧托,受嗣子揖讓,應天順人,二十餘年,豈不聞虞舜褰裳、周公復辟事乎?今太子孝謹,春秋盛壯,使統臨宸極,何異陛下身撫天下哉!胡不傳位東宮,休安聖躬?自昔天下無二姓並興,且梁、河內、建昌諸王,以親得封,恐萬歲後不能良計,宜退就公侯,任以閒簡。又陛下二十孫,無尺土封,非長久計也,請以都督府要州分而王之。縱今尚幼,且擇立師傅,養成德器,籓屏皇家。」書奏,後雖猜克,不能無感,乃召見賜食,厚慰遣之。   明年,復諫曰:「臣聞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有隋失馭,群雄鹿駭,唐家親事戎旅,以平宇縣,指河為誓,非李氏不王,非功臣不封。陛下雖居正統,實唐舊基。日前太子在諒暗,相王非長嗣,唐祚中弱,故陛下因以即位。今太子年德已盛,尚貪有大寶,忘母子之恩,蔽其元良,以據神器,何旅顏面見唐家宗廟、大帝陵寢哉!臣謂天意人事,還歸李氏。物極則復,器滿則覆;當斷不斷,將受其亂。誠能高揖萬機,自怡聖心,史臣書之,樂府歌之,斯盛事也。臣聞見過不諫非忠,畏死不言非勇。陛下以臣為忠,則擇是而用;以為不忠,則斬臣頭以令天下。」書聞,不報。   於是魏元忠為張易之克弟所構,獄方急,安恆獨申救曰:   王者有容天下之量,故濟其心;能進天下之善,故除其惡。不然,則神鬼馮怒,陰陽紛舛。陛下始革命,勤秉政樞,博逮謀猷,天下以為明主。暮年厭怠,讒佞熾結,水火相災,百姓不親,五品不遜,天下以為暗君。邪正糅進,獄訟冤劇。何昔是而今非邪?居安忘危之失也。   竊見元忠廉直有名,位宰相,履忠正,邪佞之徒嫉之若讎。易之兄弟無功無德,但以馮附,不閱數期,位勢隆極,指馬獻蒲,先害善良。自元忠下獄,人人偶語,謂易之交亂,且及四國。烈士撫髀,忠臣鉗口,懼易之之權,恐先諫受戮,虛死無名。況賊虜方強,賦斂重困,而自縱讒慝,搖變遐邇。臣恐四夷低目窺覘,為邊鄙患,百姓托義以清君側,逐鹿之人叩關而至,陛衛左右,從中以應,爭鋒硃雀之門,問鼎大明之宮,陛下何以謝之?臣今計者,莫若收雷電之威,解恢恢之網,復爵還位,君臣如初,則天下幸甚。陛下縱不能斬佞臣,塞人望,且當抑奪榮寵,翦其羽翅,無使驕橫為社稷之憂。   疏奏,易之等大怒,遣刺客邀殺之,賴鳳閣舍人桓彥范等悉力營解,乃免。   神龍初,為習藝館內教。節愍太子難,或讒安恆豫謀,死獄中。睿宗立,知其枉,詔贈諫議大夫。   薛登,常州義興人。父士通,為隋鷹揚郎將。江都亂,與州民聞人遂安據城拒賊。武德初,持地自歸,授東武州刺史。輔公祏反,士通與賊將西門君儀戰,破之。及平,封臨汾侯。終泉州刺史。   登通貫文史,善議論,根證該審,與徐堅、劉子玄齊名。調閬中主簿。天授中,累遷左補闕。時選舉濫甚,乃上疏曰:   比觀舉薦,類不以才,馳聲假譽,互相推引,非所謂報國求賢者也。古之取士,考素行之原,詢鄉邑之譽,崇禮讓,明節義,以敦樸為先,雕文為後。故人崇勸讓,士去輕浮,以計貢賢愚為州之榮辱。昔李陵降而隴西溯,干木隱而西河美。名勝於利,則偷競日銷;利勝於名,則貪暴滋煽。蓋冀缺以禮讓升而晉人知禮,文翁以經術教而蜀士多儒。未有上好而下不從者也。漢世求士,必觀其行,故士有自脩,為閭裡推舉,然後府寺交辟。魏取放達,晉先門閥,梁、陳薦士特尚詞賦。隋文帝納李諤之言,詔禁文章浮詞,時泗州刺史司馬幼之表不典實得罪,由是風俗稍改。煬帝始置進士等科,後生復相馳競,赴速趨時,緝綴小文,名曰策學,不指實為本,而以浮虛為貴。   方今舉士,尤乖其本。明詔方下,固已驅馳府寺之廷,出入王公之第,陳篇希恩,奏記誓報。故俗號舉人皆稱覓舉。覓者,自求也,非彼知之義。是以耿介之士羞於自拔,循常小人棄疏取附。願陛下降明制,頒峻科,斷無當之遊言,收實用之良策,文試效官,武閱守禦。昔吳起將戰,左右進劍,吳子辭之,諸葛亮臨陣,不親戎服,蓋不取弓劍之用也。漢武帝聞司馬相如之文,恨不與同時,及其至也,終不處以公卿之位,非所任故也。漢法,所舉之主,終身保任。楊雄之坐田儀,成子之得魏相,賞罰之令行,則請謁之心絕;退讓之義著,則貪競之路銷。請寬年限,以容簡汰,不實免官,得人加賞,自然見賢不隱,貪祿不專矣。   時四夷質子多在京師,如論欽陵、阿史德元珍、孫萬榮,皆因入侍見中國法度,及還,並為邊害。登諫曰:   臣聞戎、夏不雜,古所戒也。故斥居塞外,有時朝謁,已事則歸,三王之法也。漢、魏以來,革襲衣冠,築室京師,不令歸國。較其利害,三王是而漢、魏非,拒邊長而質子短。昔晉郭欽、江統以夷狄處中夏必為變,武帝不納,卒有永嘉之亂。伏見突厥、吐蕃、契丹往因入侍,並被獎遇,官戎秩,步黌門,服改氈罽,語習楚夏,窺圖史成敗,熟山川險易。國家雖有冠帶之名,而狼子孤恩,患必在後。   昔申公奔晉,使子狐庸為吳行人,教吳戰陣,使之叛楚。漢遷五部匈奴於汾、晉,卒以劉、石作難。竊計秦並天下,及劉、項用兵,人士凋散,以冒頓之盛,乘中國之虛,而高祖困厄平城,匈奴卒不入中國者,以其生長磧漠,謂穹廬賢於城郭,氈罽美於章紱,既安所習,是以無窺中國心,不樂漢故也。元海五部散亡之餘而能自振者,少居內地,明習漢法,鄙單于之陋,竊帝王之稱。使其未嘗內徙,不過劫邊人繒彩、曲櫱歸陰山而已。   今皇風所覃,含識革面,方由余效忠,日磾盡節。然臣慮備豫不謹,則夷狄稱兵不在方外,非貽謀之道。臣謂願充侍子可一切禁絕,先在國者不使歸蕃,則夷人保強,邊邑無爭。   武後不納。   久之,出為常州刺史。屬宣州賊鍾大眼亂,百姓潰震,登嚴勒守備,闔境賴安。再遷尚書左丞。景雲中,為御史大夫。僧慧范怙太平公主勢,奪民邸肆,官不能直,登將治之,或勸以自安,答曰:「憲府直枉,朝奏暮黜可矣。」遂劾奏,反為主所構,出岐州刺史。遷太子賓客。開元初,為東都留守,再為太子賓客。登本名謙光,以與皇太子名同,詔賜今名。坐子累歸田里,家苦貧,詔給致仕祿。卒,年七十三,贈晉州刺史。   王求禮,許州長社人。武後時,為左拾遺、監察御史。後方營明堂,琱飾譎怪,侈而不法。求禮以為「鐵鸑金龍、丹雘珠玉,乃商瓊台、夏瑤室之比,非古所謂茅茨棌椽者。自軒轅以來,服牛乘馬,今輦以人負,則人代畜」,上書譏切。久不報。   契丹叛,使孫萬榮寇河北,詔河內王武懿宗御之,懦擾不進,賊敗數州去。懿宗乃條華人為賊詿誤者數百族,請誅之。求禮劾奏曰:「詿誤之人無良邊吏教習,城不完固,為虜脅制,寧素持叛心哉?懿宗擁兵數十萬,聞敵至,走保城邑,今乃移禍無辜之人,不亦過乎?請斬懿宗首以謝河北。」懿宗大懼,後盡赦其人。   當是時,契丹陷幽州,饋輓屈竭,左相豆盧欽望請停京官九品以上兩月奉助軍興。求禮曰:「公祿萬鐘,正可輟,仰祿之人可奈何?」欽望拒不應。既奏,求禮歷階進曰:「天子富有四海,何待九品奉,使宰相奪之以濟軍國用乎?」姚w曰:「秦、漢皆有稅算以佐軍,求禮不識大體。」對曰:「秦、漢虛天下事邊,奈何使陛下效之?」後曰:「止。」   久視二年三月,大雨雪,鳳閣侍郎蘇味道等以為瑞,率群臣入賀。求禮讓曰:「宰相燮和陰陽,而季春雨雪,乃災也。果以為瑞,則冬月雷,渠為瑞雷邪?」味道不從。既賀者入,求禮即厲言:「今陽氣僨升,而陰冰激射,此天災也。主荒臣佞,寒暑失序,戎狄亂華,盜賊繁興,正官少,偽官多,百司非賄不入,使天有瑞,何感而來哉?」群臣震恐,後為罷朝。然以剛正故,宦齟齬。神龍初,終衛王府參軍。   柳澤,蒲州解人。曾祖亨,字嘉禮,隋大業末,為王屋長,陷李密,已而歸京師。姿貌魁異,高祖奇之,以外孫竇妻之。三遷左衛中郎將,壽陵縣男。以罪貶邛州刺史,進散騎常侍。代還,數年不得調。持兄喪,方葬,會太宗幸南山,因得召見,哀之。數日,入對北門,拜光祿少卿。亨射獵無檢,帝謂曰:「卿於朕舊且親,然多交遊,自今宜少戒。」亨由是痛飭厲,謝賓客,身安靜素,力吏事。終檢校岐州刺史,贈禮部尚書、幽州都督,謚曰恭。   澤耿介少言笑,風度方嚴。景雲中,為右率府鎧曹參軍,四歲不遷。先是,中宗時,長寧、宜城、定安諸公主及後女弟、昭容上官與其母鄭、尚宮柴、隴西夫人趙及姻聯數十族,皆能降墨敕授官,號斜封。及姚元崇、宋璟輔政,白罷斜封官數千員。元崇等罷去,太平公主盡奏復之。澤詣闕上疏曰:   臣聞藥不毒不可以蠲疾,詞不切不可以補過。故習甘旨者,非攝養之方;邇諛佞者,非治安之宜。臣竊見神龍以來,綱紀大壞,內寵專命,外嬖制權,因貴憑勢,賣官鬻爵。妃主之門同商賈然,舉選之署若闤闠然,屠販者由邪忝官,廢黜者因奸冒進。天下溷亂,幾危社稷,賴陛下聰明神武,拯溺舉墜。耳目所親,豈可忘鑒誡哉?且斜封官者,皆僕妾私謁,迷謬先帝,豈儘先帝意邪?陛下即位之初,用元崇等計,悉以停廢,今又收用之。若斜封之人不可棄邪,韋月將、燕欽融不應褒贈,李多祚、鄭克義不容蕩雪也。陛下何不能忍於此而能忍於彼,使善惡混並,反覆相攻,道人以非,勸人以僻。今天下咸稱太平公主與胡僧慧范以此誤陛下,故語曰:「姚、宋為相,邪不如正;太平用事,正不如邪。」臣恐流近致遠,積小為大,輕微成高。勿謂何傷,其禍將長;勿謂何害,其禍將大。   尚醫奉御彭君慶以巫覡小伎超授三品,奈何輕用名器,加非其人?臣聞賞一人而千萬人悅者,賞之;罰一人而千萬人勸者,罰之。惟陛下裁察。   疏入,不報。澤入調,會有詔選者得言事。乃上書曰:   頃者韋氏蠱亂,奸臣同惡,政以賄成,官以寵進,言正者獲戾,行殊者見疑,海內寒心,人用不保。陛下神聖勇智,安宗社於已危,振黎苗之將溺。乃今蠲煩省徭,法明德舉,萬邦愷樂,室家胥歡。《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惟陛下慎厥初,脩其終。《書》曰:「惟德罔小,萬邦惟慶;惟不德罔大,墜厥宗。」甚可懼也。   夫驕奢起於親貴,綱紀亂於寵幸。禁之於親貴,則天下從;制之於寵幸,則天下畏。親貴為而不禁,寵幸撓而不制,故政不常,令不一,則奸詐起而暴亂生焉,雖朝施暮戮,而法不行矣。陛下欲親與愛,莫若安之福之。夫寵祿之過,罪之階也,謂安之邪?驕奢之淫,危之梯也,謂福之邪?前事不忘,後之師也。陛下敷求俊哲,使朝夕納誨。其有逆於耳、謬於心者,無速罰,姑求之道;順於耳、便於身者,無急賞,姑求之非道。羞淫巧者拒之,則淫巧息;進忠讜者賞之,則忠讜進。   臣聞生於富者驕,生於貴者傲。《書》曰:「罔淫於逸,罔游於樂。」今儲宮肇建,王府復啟,願采溫良、博聞、恭儉、忠鯁者為之僚友,仍請東宮置拾遺、補闕,使朝夕講論,出入侍從,授以訓誥,交修不逮。   臣又聞「馳騁畋獵,令人發狂」。今貴戚打球擊鼓,飛鷹奔犬,狎比宵人,盤遊藪澤。《書》曰:「內作色荒,外作禽荒。」惟陛下誕降謀訓,勸以學業,示之以好惡,陳之以成敗,則長享福祿矣。   臣聞「富不與驕期而驕自至,驕不與罪期而罪自至,罪不與死期而死自至」。頃韋庶人、安樂公主、武延秀等可謂貴且寵矣,權侔人主,威震天下。然怙侈滅德,神怒人棄,豈不謂愛之太極、富之太多乎?「殷鑒不遠,在夏後之世。」今陛下何勸?其皇祖謀訓之則乎!陛下何懲?其孝和寵任之失乎!故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夫寵愛之心未有能免,要去其太甚,閒之以禮,則可矣。諸王、公主、駙馬,陛下之所親愛也,矯枉監戒,宜在厥初,使居寵思危,觀過務善。《書》曰:「三風十愆,卿士有一於身,家必喪,邦君有一於身,國心亡。」惟陛下黜奢僭驕怠,進樸素行業,以勖其非心。   臣聞「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願陛下不作無益,不啟私門,不差刑,不濫賞,則惟德是輔,惟人之懷,天祿永終矣。   睿宗善之,拜監察御史。   開元中,轉殿中侍御史,監嶺南選。時市舶使、右威衛中郎將周慶立造奇器以進,澤上書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是知見可欲而心必亂矣。慶立雕制詭物,造作奇器,用浮巧為珍玩,以譎怪為異寶,乃治國之巨蠹,明王所宜嚴罰者也。昔露台無費,明君不忍;象箸非大,忠臣憤歎。慶立求媚聖意,搖蕩上心。陛下信而使之乎,是宣淫於天下;慶立矯而為之乎,是禁典之所無赦。陛下新即位,固宜昭宣菲薄,廣示節儉,豈可以怪好示四方哉!」書奏,玄宗稱善。歷遷太子右庶子。為鄭州刺史,未行,卒,贈兵部侍郎。   澤從祖范、奭。   范,貞觀中為侍御史,時吳王恪好田獵,范彈治之。太宗曰:「權萬紀不能輔道恪,罪當死。」范進曰:「房玄齡事陛下,猶不能諫止畋獵,豈宜獨罪萬紀?」帝怒,拂衣起。頃之,召謂曰:「何廷折我?」范謝曰:「主聖則臣直,陛下仁明,臣敢不盡愚?」帝乃解。高宗時,歷尚書右丞、揚州大都督府長史。   奭字子邵。以父隋時使高麗卒焉,故往迎喪,號踴盡哀,為夷人所慕。貞觀中,累遷中書舍人。外孫為皇后,遷中書侍郎,進中書令。皇后挾媚道覺,罷為吏部尚書。後廢,貶愛州刺史。許敬宗等構奭通宮掖,謀行鴆毒,與褚遂良朋黨,罪大逆。遣使殺之,沒其家,期以上親並流嶺表,奭房隸桂州為奴婢。   神龍初,乃復官爵,子孫親屬緣坐者悉免。開元初,澤兄渙為中書舍人,上言:「臣從伯祖奭,去顯慶三年與褚遂良等五門同被譴戮,雖被原雪,而子孫殆盡,唯曾孫無忝客籍龔州。陛下先天後詔書,嘗任宰相家並錄其後。況臣之伯祖無辜被誅,今稿窆未還,後嗣僑處,願許伯祖歸葬,孤孫北遷。」於是詔無忝護奭柩歸鄉里,官給喪事。無忝後歷潭州都督。   馮元常,相州安陽人,其先蓋長樂信都著姓。曾祖子琮,北齊右僕射。叔祖慈明,有文辭,仕隋為內史舍人。奉詔討李密,為密將所縛,身數創,密厚禮之,情謂曰:「東都危蹙,我欲率四方賢豪建功業,幸公同之。」慈明曰:「公家事先帝,名在王室,乃挾玄感舉兵,亡命至今,復圖反噬,何耶?」密囚之。俄為翟護所殺。武德初,贈吏部尚書,謚壯武。   元常舉明經及第,調浚儀尉。高宗時,擢累監察御史、劍南道巡察使,興利除害,蜀人順賴。歷尚書左丞。嘗密諫帝中宮權重,宜少抑,帝雖置其計,而內然之,由是為武後所惡。元常在職脩舉,識鑒澄遠,帝委遇特厚。及不豫,詔平章百司奏事。武後擅朝,嵩陽令樊文進瑞石,後暴石朝堂示百官。元常奏石妄偽,不可以示群臣。後怒,出為隴州刺史。會天下岳牧集乾陵,後不欲元常得會,故道徙眉州刺史。劍南有光火盜,夜掠人,晝伏山谷。元常喻以恩信,約悔過自新,賊相率脫甲面縛。賊平,轉廣州都督,詔便驛走官。安南酋領李嗣仙殺都護劉延祐,劫州縣,詔元常討之。率士卒航海,馳檄先示禍福,賊黨多降,元常縱兵斬首惡而還。雖有功,猶以拂旨見怨,不錄功。凡三徙,終不得至京師,卒為酷吏周興所陷,追赴都,下獄死。   元常閨門雍睦,有禮法,雖小功喪不御私室。神龍中,旌其家,大署曰「忠臣之門」。天下高其節,凡名族皆願通婚。   從弟元淑,及後時,歷清漳、浚儀、始平三縣令,右善去惡,人稱為神明。與奴僕日一食,馬日一秣,所至不挈妻子,斥奉余以給貧窮。或譏其近名,元淑曰:「吾性也,不為苦。」中宗降璽書勞勉,付狀史官。元淑約潔過於元常,然剛直不及也。終祠部郎中。   蔣欽緒,萊州膠水人。頗工文辭,擢進士第,累遷太常博士。中宗始親郊,國子祭酒祝欽明建言,皇后應亞獻,欲以媚韋氏。天子疑之,詔禮官議。眾曲意阿徇,欽緒獨抗言不可,諸儒壯其節。   歷吏部員外郎。始,韓琬為高郵主簿,使京師,自負其才,有不遇之言題客舍。它日,欽緒見之,笑曰:「是子歎後時耶?」久之,琬舉賢良方正,欽緒擢其文異等,因謂曰:「朋友之過免未?」琬曰:「今日乃見君子之心。」其務薦引士類此。   欽緒精治道,馭吏整嚴,雖銖秒罪不貸。出為華州長史。蕭至忠自晉州被召,過欽緒,欽緒本姻家,因戒曰:「以君才不患不見用,患非分而求耳。」至忠竟及禍。開元十三年,以御史中丞錄河南囚,宣尉百姓,振窮乏。徙吏部侍郎,歷汴、魏二州刺史,卒。   性孤潔自守,唯與賈曾、郭利貞相友雲。   子沇,亦專潔博學,少有名。以孝廉授洛陽尉,遷監察御史,與兄演、溶、弟清俱為才吏,有名天寶間。始,河南尹韓朝宗、裴迥嘗委訊覆檢句,而處事平,剖斷精允,群寮莫能望也。乾元中,歷陸渾、盩厔、咸陽、高陵四縣令,美政流行,長老紀焉。郭子儀軍出其縣,敕麾下曰:「蔣沇,賢令,供億當有素,得蔬飯足矣,毋撓其清也!」遷長安令,以刑部郎中兼侍御史,領渭橋運出納使。   元載持政,守道士類不遷,沇以故滯郎位,不得調。常袞代相,聞士議恨沇屈,故擢御史中丞、東都副留守。再遷大理卿,持法明審,號稱職。德宗出奉天,沇奔行在,為賊所拘,欲誘署偽職,沇絕食不應命,竄伏裡中,不復見。京師平,乃出,擢右散騎常侍。卒年七十四,贈工部尚書。   清,舉明經中第,調鞏丞。東京留守李□賢之,表為判官。與□同死安祿山亂,贈禮部侍郎。敬宗時,錄其孫鄅為伊闕令。初,清蒙難,以秩卑不及謚。太和初,吏部郎中王高言之朝,追諡曰忠。 列傳第三十八 唐張徐   唐臨,字本德,京兆長安人。周內史瑾之孫。其先自北海內徙。武德初,隱太子討王世充,臨以策進說 ,太子引直典書坊,授右衛率府鎧曹參軍。太子廢,出為萬泉丞。有輕囚久系,方春,農事興,臨說令可且出囚,使就畎畝。不許。臨曰:「有所疑,丞執其罪。」令移疾,臨悉縱歸,與之約,囚如期還。   再遷侍御史。大夫韋挺責著位不肅,明日,挺越次與江夏王道宗語,臨進曰:「王亂班。」道宗曰:「與大夫語,何至爾!」臨曰:「大夫亦亂班。」挺失色,眾皆悚伏。俄持節按獄交州,出冤系三千人。累遷大理卿。高宗嘗錄囚,臨占對無不盡,帝喜曰:「為國之要在用法,刻則人殘,寬則失有罪,惟是折中,以稱朕意。」它日復訊,余司斷者輒紛訴不已,獨臨所訊無一言。帝問故,答曰:「唐卿斷囚不冤,所以絕意。」帝歎曰:「為獄者固當若是。」乃自述其考曰「形如死灰,心若鐵石」雲。   永徽元年,拜御史大夫。蕭齡之嘗任廣州都督,受賕當死,詔群臣議,請論如法,詔戮於朝堂。臨建言:「群臣不知天子所以議之之意。在律有八。王族戮於隱,議親也;刑不上大夫,議貴也。今齡之貪贓狼扈,死有餘咎。陛下以異於它囚,故議之有司,又令入死,非堯、舜所以用刑者,不可為後世法。」帝然之。齡之,齊高帝五世孫,由是免死。   臨累遷吏部尚書。初,來濟謫台州,李義府謫普州,臨奏許禕為江南巡察使,張倫劍南巡察使。禕與濟善,而倫與義府有隙。武後常右義府,察知之,謂臨遣所私督其過,坐免官。起為潮州刺史,卒,年六十。   臨儉薄寡慾,不好治第宅。性旁通,專務掩人過。見妻子,必正衣冠。   兄皎,武德初,為秦王府記室,從王征討,掌書檄。貞觀中,官吏部侍郎。先是,選集四時補擬,不為限。皎請以冬初集,盡季春止,後遂為法。終益州長史,贈太常卿。   子之奇,給事中。坐章懷太子屬徙邊。後除括蒼令,與徐敬業起兵,誅。   臨孫紹紹,神龍時為太常博士。遷左台侍御史、度支員外郎,常兼博士。韋庶人請妃、公主、命婦以上葬給鼓吹,詔可。紹曰:「鼓吹本軍容,黃帝戰涿鹿,以為警衛,故曲有《靈夔吼》、《雕鶚爭》、《石墜崖》、《壯士怒》之類。惟功臣詔葬,得兼用之。男子有四方功,所以加寵。雖郊祀天地,不參設,容得接閨閫哉?在令,五品官昏葬,無給鼓吹者,唯京官五品則假四品,蓋班秩在夫若子。請置前詔,用舊典。」不省。   中宗始郊,國子祭酒祝欽明等知韋後能制天子,欲迎諂之,即奏以皇后亞獻,安樂公主終獻,又四時及列帝誕日,遣使者詣陵如事生。紹以為非禮,引正誼固爭。帝又詔武氏陵及諸武墓皆置守戶,紹謂:「昊、順二陵守戶五百,與昭陵同。在令,先世帝王陵戶二十,今雖崇奉外家,宜准附常典。又親王墓戶十,梁、魯乃追贈,不可逾真王。褒德衛卒,至逾宗廟,不可明甚,請罷之。」又言:「比群臣務厚葬,以俑人像驂炫耀相矜,下逮眾庶,流宕成俗。願按令切敕裁損,凡明器不許列衢路,惟陳墓所。昏家盛設障車,擁道為戲樂,邀貨捐貲動萬計,甚傷化紊禮,不可示天下。」事雖不從,議者美歎。   睿宗即位,數言政損益,再遷給事中,兼太常少卿。先天二年,玄宗講武驪山,紹以典儀坐失軍容,當斬。帝怒甚,執纛下,左右猶冀少貸,金吾將軍李邈遽傳詔斬之。時深咎邈,帝亦悔,俄詔罷邈官,擯死於家。   張文瓘,字稚圭,貝州武城人。隋大業末,徙家魏州之昌樂。幼孤,事母、兄以孝友聞。貞觀初,第明經,補并州參軍。時李勣為長史,嘗歎曰:「稚圭,今之管、蕭,吾所不及。」勣入朝,文瓘與屬僚二人皆餞,勣贈二人以佩刀、玉帶,而不及文瓘。文瓘以疑請,勣曰:「子無為嫌。若某,■豫少決,故贈以刀,欲其果於斷;某放誕少檢,故贈以帶,俾其守約束。若子才,無施不可,焉用贈?」因極推引。再遷水部員外郎。時兄文琮為戶部侍郎,於制,兄弟不並台閣,出為雲陽令。累授東西台舍人,參知政事。乾封二年,遷東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遂與勣同為宰相。俄知左史事。   時高宗造蓬萊、上陽、合璧等宮,復征討四夷,京師養廄馬萬匹,帑瓘浸虛。文瓘諫曰:「王者養民,逸則富以康,勞則怨以叛。秦、漢廣事四夷,造宮室,至二世土崩,武帝末年戶口減半。夫制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人罔常懷,懷於有仁。臣願撫之,無使勞而生怨。隋監未遠,不可不察。」帝善其言,賜繒錦百段,為減廄馬數千。   改黃門侍郎,兼太子右庶子,又兼大理卿。不旬日,斷疑獄四百,抵罪者無怨言。嘗有小疾,囚相與齋禱,願亟視事。時以執法平恕方戴胄。後拜侍中,兼太子賓客。諸囚聞其遷,皆垂泣,其得人心如此。性嚴正,未嘗回容,諸司奏議,悉心糾駁,故帝委之。或時移疾,他宰相奏事,帝必問與文瓘議未。若不者,曰:「往共籌之。」或曰:「已議。」即皆報可。   新羅叛,帝將出兵討之。時文瓘病臥家,自力請見,曰:「吐蕃盜邊,兵屯境未解,新羅復叛,議者欲出師,二虜俱事,臣恐人不堪弊,請息兵修德,以懷異俗。」詔可。   初,同列以堂饌豐余,欲少損。文瓘曰:「此天子所以重樞務、待賢才也,吾等若不任職,當自引避,不宜節減,以自取名。」眾乃止。卒,年七十三,贈幽州都督,謚曰懿。以嘗事孝敬皇帝,詔陪葬恭陵。   四子:潛,為魏州刺史;沛,同州刺史;洽,衛尉卿;涉,殿中監。父子皆至三品,時謂「萬石張家」。韋溫誅,涉為亂兵所殺。   文琮,好自寫書,筆不釋手。子弟諫止,曰:「吾好此,不為倦。」貞觀中,為治書侍御史,遷亳州刺史。永徽初,獻《文皇帝頌》,優制褒美,拜戶部侍郎。坐房遺愛從母弟,出為建州刺史。州尚淫祀,不立社稷,文琮下教曰:「春秋二社本於農,今此州廢不立,尚何觀?比歲田畝卒荒,或未之思乎!神在於敬,可以致福。」於是始建祀場,民悅從之。卒於官。   子錫,久視初,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代其甥李嶠為宰相。請還廬陵王,不為張易之所右。與鄭杲俱知選,坐洩禁中語,又賕謝鉅萬,時蘇味道亦坐事,同被訊,系鳳閣,俄徙司刑三品院。錫按轡專道,神氣不懾,日膳豐鮮,無損貶。味道徒步赴逮,席地菜食。武後聞之,釋味道,將斬錫,既而流循州。神龍中,累遷工部尚書,兼修國史,東都留守。韋後臨朝,詔同中書門下三品,旬日,出為絳州刺史。累封平原郡公,卒。   文琮從父弟文收,終太子率更令。善音律,著《新樂書》十餘篇。   徐有功,名弘敏,避孝敬皇帝諱,以字行,國子博士文遠孫也。舉明經,累補蒲州司法參軍,襲封東莞縣男。為政仁,不忍杖罰,民服其恩,更相約曰:「犯徐參軍杖者,必斥之。」訖代不辱一人。累遷司刑丞。時武後僭位,畏唐大臣謀己。於是周興、來俊臣、丘神績、王弘義等揣識後指,置總監牧院諸獄,捕將相,俾相鉤逮,掩搦護送,楚掠凝慘。又污引天下豪ヴ憛A馳使者即按,一切以反論。吏爭以周內窮詆相高,後輒勸以官賞,於是以急變相告言者無虛日。朝野震恐,莫敢正言,獨有功數犯顏爭枉直,後厲語折抑,有功爭益牢。時博州刺史琅邪王沖,責息錢於貴鄉,遣家奴督斂,與尉顏餘慶相聞知,奴自市弓矢還。會沖坐逆誅,魏州人告餘慶豫沖謀,後令俊臣鞫治,以反狀聞。有司議:「餘慶更永昌赦,法當流。」侍御史魏元忠謂:「餘慶為沖督償、通書,合謀明甚,非曰支黨,請殊死,籍其家。」詔可。有功曰:「永昌赦令:『與虺貞同惡,魁首已伏誅,支黨未發者原之。』《書》曰:『殲厥渠魁』,律以『造意為首』,尋赦已伏語,則魁首無遺。餘慶赦後被言,是謂支黨。今以支為首,是以生入死。赦而復罪,不如勿赦;生而復殺,不如勿生。竊謂朝廷不當爾。」後怒曰:「何謂魁首?」答曰:「魁者,大帥;首者,元謀。」後曰:「餘慶安得不為魁首?」答曰:「若魁首者,虺貞是已。既已伏誅,餘慶今方論罪,非支黨何?」後意解,乃曰:「公更思之。」遂免死。當此時,左右及衛仗在廷陛者數百人,皆縮項不敢息,而有功氣定言詳,闉然不橈。   有韓紀孝者,受徐敬業偽官,前已物故,推事使顧仲琰籍其家,詔已報可。有功追議曰:「律,謀反者斬。身亡即無斬法,無斬法則不得相緣。所緣之人亡,則所因之罪減。」詔從之,皆以更赦免,如此獲宥者數十百姓。   累轉秋官郎中。鳳閣侍郎任知古、冬官尚書裴行本等七人被誣當死,後謂宰相曰:「古人以殺止殺,我今以恩止殺,就群公丐知古等,賜以再生,可乎?」俊臣、張知默固請如法,後不許。俊臣獨引行本更驗前罪。有功奏曰:「俊臣違陛下再生之賜,不可以示信。」於是悉免死。   道州刺史李仁褒兄弟為人誣構,有功爭不能得。秋官侍郎周興劾之曰:「漢法,附下罔上者斬,面欺者亦斬。在古,析言破律者殺。有功故出反囚,罪當誅,請按之。」後不許,猶坐史官。   俄起為左肅政台侍御史,辭曰:「臣聞鹿走山林而命系庖廚者,勢固自然。陛下以法官用臣,臣守正行法,必坐此死矣。」後固授之。天下聞有功復進,洒然相賀。時有詔:「公坐流、私坐徒以上會赦免,逾百日不首者,復論。」有功奏曰:「陛下寬殊死罪,已發者原之,是通改過之心、自新之路。故律,告赦前事,以其罪坐之。若無告言,所犯終不自發;如告言赦前事,則與律乖。今赦前之罪,不自言者,還以法論,即恩雖布天下,而一罪不能貸,臣竊為陛下不取。」後更詔五品以上議可。   又上疏曰:「天下員有定,比選者日多,選曹諉囑公行,囂謗滿路。唐季人多逆節,鞫訊結斷,刑慘獄嚴,革命歲久,其流弗改。事表生情,法外構理,而刻薄吏驅扇成奸。雖朝堂進表,列匭內牒,叫閽弗聽,叩鼓弗聞,使申其冤,正增其枉。誠令天官銓注有所不平、法司推斷舞法深詆、三司理匭受所上章擁塞不白者皆許臣按驗劾發,奪祿貶勞,不越月逾時,可致刑措。」後納之。   竇孝諶妻龐為其奴怖以妖祟,教為夜解,因告以厭詛。給事中薛季昶鞫之,龐當死。子希瑊訟冤,有功明其枉。季昶劾有功黨惡逆,當棄市。有功方視事,令史泣以告。有功曰:「豈吾獨死,而諸人長不死邪?」安步去。後召詰曰:「公比斷獄多失出,何耶?」對曰:「失出,臣小過;好生,陛下大德。」後默然。龐得減死,有功免為民。   起拜左司郎中,轉司刑少卿。與皇甫文備同按獄,誣有功縱逆黨。久之,文備坐事下獄,有功出之。或曰:「彼嘗陷君於死,今生之,何也?」對曰:「爾所言者私忿,我所守者公法,不可以私害公。」   嘗謂所親曰:「大理,人命所繫,不可阿旨詭辭,以求苟免。」故有功為獄,常持平守正,以執據冤罔,凡三坐大辟,將死,泰然不憂,赦之,亦不喜,後以此重之。所全活甚眾,酷吏為少衰,然疾之如仇矣。改司僕少卿。卒,年六十八,贈司刑卿。中宗即位,加贈越州都督,遣使就第弔祭,賜物百段,授一子官。開元初,竇希瑊等請以己官讓有功子惀,以報舊德,由是自大理司直遷恭陵令。會昌中,追諡忠正。   初,鹿城主簿潘好禮慕有功為人,論之曰:「昔稱張釋之為廷尉,天下無冤人,今有功斷獄,亦天下無冤人。然釋之當漢文帝時,中外無事,守法而已。有功居革命之際,周興、來俊臣等掩義隱賊,崇飾惡言,以誣盛德,有功守死明道,身濱殆者數矣,此其賢於釋之明甚。」或稱有功仁恕過漢於、張。起居舍人盧若虛曰:「徐公當雷霆之震,而能全仁恕,雖千載未見其比。」五世孫商。   贊曰:「徐有功不以唐、周貳其心,惟一於法,身蹈死以救人之死,故能處猜後、酷吏之間,以恕自將,內挫虐焰,不使天下殘於燎,可謂仁人也哉!議者謂過漢於、張,渠不信夫!   商,字義聲,或字秋卿,客新鄭再世,因為新鄭人。幼隱中條山。擢進士第。大中時,擢累尚書左丞。宣宗詔為巡邊使,使有指,拜河中節度使。突厥殘種保特峨山,以千帳度河自歸,詔商綏定。商表處山東寬鄉,置備征軍,凡千人,襞紙為鎧,勁矢不能洞。徙節山南東道,襄多山棚,為票賊,商取材卒為捕盜將,別為屯營,寇所發,輒跡捕,捕必得,遂為精兵。江西都將反,韋宙乘傳抵山南發兵,商命部將韓季友以捕盜營士往。賊平,宙表留季友所部為綱紀。鹹通初,以刑部尚書為諸道鹽鐵轉運使,封東莞縣子。四年,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出為荊南節度使。累進太子太保,卒。   子彥若,事僖宗為中書舍人。昭宗立,再用為御史中丞。張浚師敗太原,以彥若為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俄代李茂貞為鳳翔節度使,不得入,還為御史大夫。乾寧初,復當國,進位太保、齊國公。崔胤專政,以彥若位己右,不悅,以平章事為清海軍節度使,卒於鎮,而行軍司馬劉隱因主留務。方時多難,彥若最見信於帝,有以事自陳者,帝曰:「汝當問彥若。」其所倚任如此。 列傳第三十九 崔徐蘇豆盧   崔融,字安成,齊州全節人。擢八科高第。累補宮門丞、崇文館學士。中宗為太子時,選侍讀,典東朝章疏。武後幸嵩高 ,見融銘《啟母碣》,歎美之。及已封,即命銘《朝覲碑》。授著作佐郎,遷右史,進鳳閣舍人。時有司議關市,行人盡征之,融上疏謂:「《周官》九賦,其七曰關市。以市多淫巧,而關通末游,欲止抑之,故加稅耳。然唯斂工商,而不及往來。今一切通取,則事不師古。且四人異業舊矣,復動而搖之。市者,兼受善惡也。若甚,則細人無所容,細人無所容,久必為亂。天下之關必險道,市必要津,豪宗、惡少在焉,聞一旦變法,或致騷動,恐南走蠻,北走狄。今江津、河滸列鋪率稅,檢覆稽留,加主司僦略邀丐,則商人廢業。魏、晉、齊、隋所不行,況陛下乎?有如師興費廣,雖倍算商旅、加斂齊人可也。」後納之。   張易之兄弟頗延文學士,融與李嶠、蘇味道、麟台少監王紹宗降節佞附。易之誅,貶袁州刺史。召授國子司業。與脩《武後實錄》勞,封清河縣子。融為文華婉,當時未有輩者。朝廷大筆,多手敕委之,其《洛出寶圖頌》尤工。譔《武後哀冊》最高麗,絕筆而死,時謂思苦神竭雲。年五十四。贈衛州刺史,謚曰文。膳部員外郎杜審言為融所獎引,為服緦麻。   六子,其聞者禹錫、翹。禹錫,開元中,中書舍人,贈定州刺史,謚曰貞。翹,禮部尚書,贈荊州大都督,謚曰成。   孫巨,右補闕,亦有文。   曾孫從。從字子乂,少孤貧,與兄能偕隱太原山中。會歲饑,拾橡實以飯,講學不廢。擢進士第。從山南嚴震府為推官,以母喪免。兄弟廬墓,手藝松柏。喪闋,不應辟命。久之,韋皋引為西山運務使。奏遷判官,攝守邛州。前刺史有以盜系獄,辭已具。從疑其冤,縱不治,俄得真盜。皋卒,劉辟反,欲並東川。從以書諭止辟,辟怒,從乃募兵嬰城守。辟方悉兵拒高崇文,戰而敗,從完州自如。盧坦表宣州副使。   入為殿中侍御史,遷吏部員外郎。異時,史給選者成牒,以先後丐賕,從一限出之,後遂為法。裴度為御史中丞,奏以右司郎中知雜事。度已相,代為中丞。所彈治,不屈權幸。事系台閣而付仗內者,必請還有司。薦引御史,務取質重廉退者。李翛以寵得京兆尹,為莊憲太后山陵橋道使,務以減末徭費為功,至不治道輴車留渭橋,久不得進。從三劾之,無少貸。   俄授陝虢觀察使。遷尚書右丞。王承宗請割德、棣而遣子入侍也,憲宗選堪使者,以命從。議者謂承宗狠譎,非單使可屈。次魏,田弘正請以五百騎從,辭之,惟童騎十數,疾趨鎮。集軍士球場宣詔,為陳逆順大節禍福之效,音辭暢厲,士感動,承宗自失,貌愈恭,至泣下,即按二州戶口、符印上之。還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帝欲遂相,監軍使揣知,為用事者求金,從不肯答,用是不得相。長慶初,繇尚書左丞領鄜坊節度。屬部多神策屯軍,數亂法驕橫,吏不能制,從一繩以法,下皆重足畏之。黨項互市羊馬,類先遺帥守,從獨不取,而厚慰待之,羌不敢盜境。寶歷初,為東都留守。故事,留司官入宮城門列晨衙見留守。吏誕傲,久廢,至是復行。   召拜戶部尚書。宰相李宗閔以從裴度、李德裕所善,內不喜。從求致仕,除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告滿百日去。於是眾嘩語不平,宗閔懼,復授檢校尚書左僕射、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揚州凡交易貲產、奴婢有貫率錢,畜羊有口算,又貿曲牟其贏,以佐用度,從皆蠲除之。官吏俸帛常加倍以給,獨節度使則否,從皆與之同。大和六年卒,年七十二。下有刲股肉以祭者。贈司空,謚曰貞。   從為人嚴偉,立朝稜稜有風望,不喜交權利,忠厚而讓。階品當立門戟,終不請。位方鎮,內無聲妓娛玩。士大夫賢之。   能,字子才。硃泚之亂,渾瑊以朔方軍戰武功,引佐幕府。進累侍御史。河東鄭儋表為判官。累遷黔中觀察使,以讒坐貶。從為中丞,奏以自代。繇將作監授嶺南節度使,與從皆秉節居鎮,世傳為榮。卒,年六十八,贈禮部尚書。   從子慎由、安潛。能子彥曾。   慎由,字敬止。聰警強記,資端厚,有父風采。繇進士第擢賢良方正異等。鄭滑高銖辟府判官。入為右拾遺,進翰林學士。授湖南觀察使。召還,由刑部侍郎領浙西。入遷戶部侍郎,判戶部。始,慎由苦目疾,不得視,醫為治刮,適愈而召。   俄進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蕭鄴有隙,鄴輔政,引劉谻翩A而出慎由為東川節度使。初,宣宗餌長年藥,病渴且中躁,而國嗣未立。帝對宰相欲肆赦,患無其端。慎由曰:「太子,天下本。若立之,赦為有名。」帝惡之,不答。鄴等乘是譖去之,時大中十二年也。   鹹通初,徙華州刺史,改河中節度使。以吏部尚書請老,授太子太保,分司東都。卒,贈司空,謚曰貞。子胤,別傳。   安潛,字進之。進士擢第。鹹通中,歷江西觀察、忠武節度使。乾符初,王仙芝寇河南,安潛募人增陴繕械,不以力費仰朝廷。首請會兵討捕,號令精明,賊畏之,不犯陳許境。使大將張自勉將兵七千援宋州。時宋威屯曹州,而官軍數卻,賊圍宋益急。自勉收南月城,斬賊二千級,仙芝夜解去。宰相鄭畋建言:「請以陳許兵三千隸宋威。」而威忌自勉,乞盡得安潛軍,使自勉隸麾下。畋謂威有疑忿,必殺自勉,奏言:「今以兵悉畀威,是自勉以功受辱。安潛抗賊有功,乃取銳兵付威,後有緩急,何以戰?是勞不蒙賞,無以示天下。」詔止以四千付威,余還自勉。   俄代高駢領西川節度。吏倚駢為奸利者,安潛皆誅之,數更除繆政,於是盜賊衰,蜀民以安。宰相盧攜素厚駢,乃誣以罪,罷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   僖宗避賊劍南,召為太子少師。王鐸任都統,表以自副。鐸解兵,安潛復為少師、東都留守。青州王敬武卒,詔拜平盧節度使,檢校太師兼侍中。會敬武子師範專地,不得入而還。後遷太子太傅。卒,贈太子太師,謚貞孝。   安潛於吏事尤長,雖位將相,閱具獄,未嘗不身聽之。   彥曾,鹹通初,繇太僕卿為徐州觀察使。曉律令,然卞急,為政剛猛。徐軍素驕,而彥曾長於撫民,短治軍,士多怨之。   初,蠻寇五管,陷交趾,詔節度使孟球募兵三千往屯,以八百人戍桂林。舊制,三年一更。至期請代,而彥曾親吏尹戡、徐行儉貪不恤士,乃議稟賜乏,請無發兵,復留屯一年。戍者怒,殺都將王仲甫,脅糧料判官龐勳為將,取庫兵,剽湘、衡,虜丁壯,合眾千餘北還,自浙西趨淮南,達泗口。所過先遣俳兒弄木偶,伺人情,以防邀遏。彥曾命牙將田厚簡慰勞,而用都虞候元密伏甲任山館擊賊。勳遣吏紿言士思歸,不敢遏,請至府解甲自歸,彥曾斬其吏。勳陷宿州,發廥錢募兵,亡命者從亂如歸,船千艘,與騎夾岸,噪而進。彥曾料丁男乘城。或勸率眾奔兗州,彥曾曰:「我,方帥也,奉命守此,惟有死爾。」斬議者一人號於眾。俄而勳傅城,城中大霧如墮。彥曾悉誅賊家屬,勳眾四面超墉入,囚彥曾大彭館。有曹君長者說勳曰:「貴者不並處,今朝廷未以留後命公,蓋觀察使存爾。」勳乃殺彥曾於寢,自監軍使逮官屬皆死。始,彥曾治第鄭州,引水灌沼,水十步忽化為血。署張佛筵,液蜜為人,一昔鼠嚙皆斷首。徐有子亭,下瀦水為沱,彥曾導清河灌之,鐫石龍首注溜,蔽以屋。徐人謂屋覆龍,於文為「龐」;清河,崔望也,為吞噬雲。贈刑部尚書。乾符中,錄其子祐之為滎陽尉。   徐吏有路審中者,彥曾知其能,頗任之。既遇害,賂守卒,斂藏其屍。張玄稔攻徐州;審中率死士應官軍,開南白門,官兵入,因得破勳。後位嵐州刺史。鄭畋謂審中節貫神明,請擢為右羽林將軍,詔可。   有許鐸者,罷武城令,客於徐,勳脅以官,不從。彥曾官屬被囚,鐸潛饋資糧,及死,為收瘞,匿免其子弟,賊平,乃皆歸其喪。詔拜石首令,賜銀緋。僚官焦璐、溫廷皓、李梲、崔蘊、柳秦、盧崇嗣、韋廷范贈官有差,錄其子官之。   徐彥伯,兗州瑕丘人,名洪,以字顯。七歲能為文。結廬太行山下。薛元超安撫河北,表其賢,對策高第。調永壽尉、蒲州司兵參軍。時司戶韋皓善判,司士李亙工書,而彥伯屬辭,時稱「河東三絕」。遷職方員外郎,奉迎中宗房州,進給事中。武後撰《三教珠英》,取文辭士,皆天下選,而彥伯、李嶠居首。遷宗正卿,出為齊州刺史。帝復位,改太常少卿。以脩《武後實錄》勞,封高平縣子。為衛州刺史,政善狀,璽書嘉勞。移蒲州,以近畿,會郊祭,上《南郊賦》一篇,辭致黃縟。擢脩文館學士、工部侍郎。歷太子賓客。以疾乞骸骨,許之。開元二年卒。   彥伯事寡嫂謹,撫諸侄同己子。秉筆累朝,後來翕然慕仿。晚為文稍強澀,然當時不及也。   始,武後時,大獄興,王公卿士以語言為酷吏所引,死徙不可計。彥伯著《樞機論》以謂:「言者,德之柄,行之主,志之端,身之文也。君子之樞機,動則物應,得失之見也。可以濟身,亦以覆身,否泰榮辱一系之。能審思而應,精慮而動,擇其交以後談,則悔吝何由而生?怨惡何由而至?如此乃可以言也。」以為戒世雲。   蘇味道,趙州欒城人。九歲能屬辭,與裡人李嶠俱以文翰顯,時號「蘇李」。逮冠,州舉進士,中第。累調咸陽尉。吏部侍郎裴行儉才之,會征突厥,引管書記。裴居道為左金吾衛將軍,倩味道作章,攬筆而具,閒徹清密,當時盛傳。   延載中,以鳳閣舍人檢校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歲余為真。證聖元年,與張錫俱坐法系司刑獄。錫雖下吏,氣象自如,味道獨席地飯蔬,為危惴可憐者。武後聞,放錫嶺南,才降味道集州刺史。召為天官侍郎。聖歷初,復以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三品。更葬其親,有詔州縣治喪事。味道因役庸過程,遂侵毀鄉人墓田,蕭至忠劾之,貶坊州刺史。遷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張易之敗,坐黨附,貶眉州刺史。復還益州長史,未就道卒,年五十八,贈冀州刺史。   味道練台閣故事,善占奏。然其為相,特具位,未嘗有所發明,脂韋自營而已。常謂人曰:「決事不欲明白,誤則有悔,摸稜持兩端可也。」故世號「摸稜手」。性友愛。其弟味元,味元嘗請托不遂,因慢折之,味道怡然不屑。所論著行於時。   豆盧欽望,雍州萬年人。祖寬,隋文帝外孫,為梁泉令。高祖定關中,與郡守蕭瑀率豪姓進款。擢累殿中監。子懷讓,尚萬春公主。詔寬用魏太和詔,去「豆」姓,著「盧」。貞觀中,遷禮部尚書、左衛大將軍,芮國公。卒,贈特進、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謚曰定。復其舊姓。   欽望累官越州都督、司賓卿。長壽二年,拜內史,封芮國公。李昭德被罪,有司劾奏欽望阿順昭德不執正,附臣罔君,貶趙州刺史。入為司府卿,遷秋官尚書。中宗還東宮,拜太子宮尹。進文昌右相、同鳳閣鸞台三品。罷為太子賓客。帝復位,擢尚書左僕射、平章軍國重事。欽望居宰相積十餘年,方易之、三思等怙勢宣烝,窺間王室,戮忠戚,觖冀非常,不能有所裁抑,獨謹身諄諄自全。進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安國相王府長史。卒,年八十,贈司空、并州大都督,陪葬乾陵,謚曰元。   武後時,宰相又有史務滋、崔元綜、周允元,略可述者附左方。   史務滋,宣州溧陽人。累吏勞,遷司賓卿,進拜納言。後革命,詔務滋等十人分行天下。雅州刺史劉行實兄弟為侍御史來子珣誣其反,詔務滋與來俊臣雜治,俊臣言務滋與囚善,掩其反狀,後命俊臣並治,遂自殺。   崔元綜,鄭州新鄭人。祖君肅,武德中為黃門侍郎、鴻臚卿。元綜,天授初以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性恪慎,坐政事堂,束帶,終日不休偃,尤護細概。外若謹厚,而中刻薄。每受制鞫獄,必澡垢索疵,不入死不肯止,人畏鄙之。未幾,坐事流振州,搢紳為慶。會赦還,除監察御史。遷蒲州刺史,致仕。善攝生,年九十餘卒。   周允元字汝良,豫州安城人。自右肅政御史中丞,拜檢校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武後宴宰相,詔陳書傳善言,允元曰:「恥其君不如堯、舜。」武三思劾奏語指斥,後曰:「聞其言足以誡,安得為過?」卒,贈貝州刺史。 列傳第四十 狄郝硃   狄仁傑,字懷英,并州太原人。為兒時,門人有被害者,吏就詰 ,眾爭辨對,仁傑誦書不置,吏讓之,答曰:「黃卷中方與聖賢對,何暇偶俗吏語耶?」舉明經,調汴州參軍。為吏誣訴,黜陟使閻立本召訊,異其才,謝曰:「仲尼稱觀過知仁,君可謂滄海遺珠矣。」薦授并州法曹參軍。親在河陽,仁傑登太行山,反顧,見白雲孤飛,謂左右曰:「吾親捨其下。」瞻悵久之,雲移乃得去。同府參軍鄭崇質母老且疾,當使絕域。仁傑謂曰:「君可貽親萬里憂乎?」詣長史蘭仁基請代行。仁基咨美其誼,時方與司馬李孝廉不平,相敕曰:「吾等可少愧矣!」則相待如初,每曰:「狄公之賢,北斗以南,一人而已。」   稍遷大理丞,歲中斷久獄萬七千人,時稱平恕。左威衛大將軍權善才、右監門中郎將范懷義坐誤斧昭陵柏,罪當免,高宗詔誅之。仁傑奏不應死,帝怒曰:「是使我為不孝子,必殺之。」仁傑曰:「漢有盜高廟玉環,文帝欲當之族,張釋之廷諍曰:『假令取長陵一抔土,何以加其法?』於是罪止棄市。陛下之法在象魏,固有差等。犯不至死而致之死,何哉?今誤伐一柏,殺二臣,後世謂陛下為何如主?」帝意解,遂免死。數日,授侍御史。左司郎中王本立怙寵自肆,仁傑劾奏其惡,有詔原之。仁傑曰:「朝廷借乏賢,如本立者不鮮。陛下惜有罪,虧成法,奈何?臣願先斥,為群臣戒。」本立抵罪。繇是朝廷肅然。使岐州,亡卒數百剽行人,道不通。官捕系盜黨窮訊,而余曹紛紛不能制。仁傑曰:「是其計窮,且為患。」乃明開首原格,出系者,稟而縱之,使相曉,皆自縛歸。帝歎其達權宜。   遷度支郎中。帝幸汾陽宮,為知頓使。并州長史李沖玄以道出洏菑k祠,俗言盛服過者,致風雷之變,更發卒數萬改馳道。仁傑曰:「天子之行,風伯清塵,雨師灑道,何洏菑k避邪?」止其役。帝壯之,曰:「真丈夫哉!」出為寧州刺史,撫和戎落,得其歡心,郡人勒碑以頌。入拜冬官侍郎、持節江南巡撫使。吳、楚俗多淫祠,仁傑一禁止,凡毀千七百房,止留夏禹、吳太伯、季札、伍員四祠而已。   轉文昌右丞,出豫州刺史。時越王兵敗,支黨余二千人論死。仁傑釋其械,密疏曰:「臣欲有所陳,似為逆人申理;不言,且累陛下欽恤意。表成復毀,自不能定。然此皆非本惡,詿誤至此。」有詔悉謫戍邊。囚出寧州,父老迎勞曰:「狄使君活汝耶!」因相與哭碑下。囚齋三日乃去。至流所,亦為立碑。初,宰相張光輔討越王。軍中恃功,多暴索,仁傑拒之。光輔怒曰:「州將輕元帥邪?」仁傑曰:「亂河南者一越王,公董士三十萬以平亂,縱使暴橫,使無辜之人鹹墜塗炭,是一越王死,百越王生也。且王師之至,民歸順以萬計,自縋而下,四面成蹊。奈何縱邀賞之人殺降以為功,冤痛徹天?如得上方斬馬劍加君頸,雖死不恨!」光輔還,奏仁傑不遜,左授復州刺史。徙洛州司馬。   天授二年,以地官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武後謂曰:「卿在汝南有善政,然有譖卿者,欲知之乎?」謝曰:「陛下以為過,臣當改之;以為無過,臣之幸也。譖者乃不願知。」後歎其長者。時太學生謁急,後亦報可。仁傑曰:「人君惟生殺柄不以假人,至簿書期會,宜責有司。尚書省決事,左、右丞不句杖,左、右丞相不判徒,況天子乎?學徒取告,丞、簿職耳,若為報可,則胄子數千,凡幾詔耶?為定令示之而已。」後納其言。   會為來俊臣所構,捕送制獄。於時,訊反者一問即臣,聽減死。俊臣引仁傑置對,答曰:「有周革命,我乃唐臣,反固實。」俊臣乃挺系。其屬王德壽以情謂曰:「我意求少遷,公為我引楊執柔為黨,公且免死。」仁傑歎曰;「皇天后土,使仁傑為此乎!」即以首觸柱,血流沫面。德壽懼而謝。守者浸弛,即丐筆書帛,置褚衣中,好謂吏曰;「方暑,請付家徹絮。」仁傑子光遠得書上變,後遣使案視。俊臣命仁傑冠帶見使者,私令德壽作謝死表,附使以聞。後乃召見仁傑,謂曰:「承反何耶?」對曰:「不承反,死笞掠矣。」示其表,曰:「無之。」後知代署,因免死。武承嗣屢請誅之,後曰:「命已行,不可返。」時同被誣者鳳閣侍郎任知古等七族悉得貸。御史霍獻可以首叩殿陛苦爭,欲必殺仁傑等,乃貶仁傑彭澤令,邑人為置生祠。   萬歲通天中,契丹陷冀州,河北震動,擢仁傑為魏州刺史。前刺史懼賊至,驅民保城,修守具。仁傑至,曰:「賊在遠,何自疲民?萬一虜來,吾自辦之,何預若輩?」悉縱就田。虜聞,亦引去,民愛仰之,復為立祠。俄轉幽州都督,賜紫袍、龜帶,後自製金字十二於袍,以旌其忠。   召拜鸞台侍郎,復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時發兵戍疏勒四鎮,百姓怨苦。仁傑諫曰:   天生四夷,皆在先王封域之外。東距滄海,西隔流沙,北橫大漠,南阻五嶺,天所以限中外也。自典籍所紀,聲教所暨,三代不能至者,國家既已兼之。詩人矜薄伐於太原,化行於江、漢,前代之遐裔,而我之域中,過夏、商遠矣。今乃用武荒外,邀功絕域,竭府庫之實,以爭磽確不毛之地,得其人不足以增賦,獲其土不可以耕織。苟求冠帶遠夷,不務固本安人,此秦皇、漢武之所行也。傳曰:「與覆車同軌者未嘗安。」此言雖小,可以喻大。   臣伏見國家師旅歲出,調度之費狃以浸廣,右戍四鎮,左屯安東,杼軸空匱,轉輸不絕,行役既久,怨曠者多。上不是恤,則政不行;政不行,則害氣作;害氣作,則蟲螟生,水旱起矣。方今關東荐饑,蜀漢流亡,江、淮而南,賦斂不息。人不復本,則相率為盜,本根一搖,憂患非淺。所以然者,皆貪功方外,耗竭中國也。昔漢元帝納賈捐之之謀而罷珠崖,宣帝用魏相之策而棄車師田。貞觀中,克平九姓,冊拜李思摩為可汗,使統諸部,夷狄叛則伐,降則撫,得推亡固存之義,無遠戍勞人之役。今阿史那斛瑟羅,皆陰山貴種,代雄沙漠,若委之四鎮,以統諸蕃,建為可汗,遣禦寇患,則國家有繼絕之美,無轉輸之苦。損四鎮,肥中國,罷安東,實遼西,省軍費於遠方,並甲兵於要塞,恆、代之鎮重,而邊州之備豐矣。   且王者外寧,容有內危。陛下姑敕邊兵謹守備,以逸待勞,則戰士力倍;以主御客,則我得其便;堅壁清野,寇無所得。自然深入有顛躓之慮,淺入無虜獲之益。不數年,二虜不討而服矣。   又請廢安東,復高姓為君長,省江南轉餉以息民,不見納。   張易之嘗從容問自安計,仁傑曰:「惟勸迎廬陵王可以免禍。」會後欲以武三思為太子,以問宰相,眾莫敢對。仁傑曰:「臣觀天人未厭唐德。比匈奴犯邊,陛下使梁王三思募勇士於市,逾月不及千人。廬陵王代之,不浹日,輒五萬。今欲繼統,非廬陵王莫可。」後怒,罷議。久之,召謂曰:「朕數夢雙陸不勝,何也?」於是,仁傑與王方慶俱在,二人同辭對曰:「雙陸不勝,無子也。天其意者以儆陛下乎!且太子,天下本,本一搖,天下危矣。文皇帝身蹈鋒鏑,勤勞而有天下,傳之子孫。先帝寢疾,詔陛下監國。陛下掩神器而取之,十有餘年,又欲以三思為後。且姑侄與母子孰親?陛下立廬陵王,則千秋萬歲後常享宗廟;三思立,廟不祔姑。」後感悟,即日遣徐彥伯迎廬陵王於房州。王至,後匿王帳中,召見仁傑語廬陵事。仁傑敷請切至,涕下不能止。後乃使王出,曰:「還爾太子!」仁傑降拜頓首,曰:「太子歸,未有知者,人言紛紛,何所信?」後然之。更令太子捨龍門。具禮迎還,中外大悅。初,吉頊、李昭德數請還太子,而後意不回,唯仁傑每以母子天性為言,後雖忮忍,不能無感,故卒復唐嗣。   尋拜納言,兼右肅政御史大夫。突厥入趙、定,殺掠甚眾,詔仁傑為河北道行軍元帥,假以便宜。突厥盡殺所得男女萬計,由五回道去,仁傑追不能逮。更拜河北安撫大使。時民多脅從於賊,賊已去,懼誅,逃匿。仁傑上疏曰:「議者以為虜入寇,始明人之逆順,或迫脅,或願從,或受偽官,或為招慰。誠以山東之人重氣,一往死不為悔。比緣軍興,調發煩重,傷破家產,剔屋賣田,人不為售。又官吏侵漁,州縣科役,督趣鞭笞,情危事迫,不循禮義,投跡犬羊,以圖賒死,此君子所愧,而小人之常。民猶水也,壅則為淵,疏則為川,通塞隨流,豈有常性。昔董卓之亂,神器播越,卓已誅禽,部曲無赦,故事窮變生,流毒京室。此由恩不溥洽,失在機先。今負罪之伍,潛竄山澤,赦之則出,不赦則狂。山東群盜,緣茲聚結。故臣以為邊鄙暫警不足憂,中土不寧可為慮也。夫持大國者不可以小治,事廣者不可以細分。人主所務,弗檢常法。願曲赦河北,一不問罪。」詔可。   還,除內史。後幸三陽宮,王公皆從,獨賜仁傑第一區,眷禮卓異,時無輩者。是時李楷固、駱務整討契丹,克之,獻俘含樞殿,後大悅。二人者,本契丹李盡忠部將,盡忠入寇,楷固等數挫王師,後降,有司請論如法。仁傑稱其驍勇可任,若貸死,必感恩納節,可以責功。至是凱旋,後舉酒屬仁傑,賞其知人。授楷固左玉鈐衛大將軍、燕國公,賜姓武;務整右武威衛將軍。   後將造浮屠大像,度費數百萬,官不能足,更詔天下僧日施一錢助之。仁傑諫曰:「工不役鬼,必在役人;物不天降,終由地出。不損百姓,且將何求?今邊垂未寧,宜寬征鎮之傜,省不急之務。就令顧作,以濟窮人,既失農時,是為棄本。且無官助,理不得成。既費官財,又竭人力,一方有難,何以救之?」後由是罷役。   聖歷三年卒,年七十一。贈文昌右相,謚曰文惠。仁傑所薦進,若張柬之、桓彥范、敬暉、姚崇等,皆為中興名臣。始居母喪,有白鵲馴擾之祥。中宗即位,追贈司空。睿宗又封梁國公。子光嗣、景暉。   光嗣,聖歷初,為司府丞。武後詔宰相各舉尚書郎一人,仁傑薦光嗣,由是拜地官員外郎,以稱職聞。後曰:「祁奚內舉,果得人。」歷淄、許、貝三州刺史。母喪,奪為太府少卿,固讓,睿宗嘉其誠,許之。累遷揚州長史,以罪貶歙州別駕,卒。   景暉,官魏州司功參軍,貪暴為虐,民苦之,因共毀其父生祠,不復奉。至元和中,田弘正鎮魏博,始奏葺之,血食不絕。族孫兼謨。   兼謨字汝諧,及進士第。辟襄陽使府,剛正有祖風。令狐楚執政,薦授左拾遺,數上書言事。歷刑部郎中、蘄鄧鄭三州刺史。歲旱饑,發粟賑濟,民人不流徙。改蘇州,以治最,擢給事中。左藏史盜度支縑帛,文宗以經赦詔勿治,兼謨封還詔書,帝問之,對曰:「典史犯贓,不可免。」帝曰:「朕已赦其長官,吏亦宜宥,與其失信,寧失罪人。」既而曰:「後或事有不可,勿以還詔為憚。」遷御史中丞。帝曰:「御史台朝廷綱紀,一台正,則朝廷治,朝廷正,則天下治。畏忌顧望,則職業廢矣。卿,梁公後,當嗣家聲,不可不慎。」兼謨頓首謝。江西觀察使吳士矩加給其軍,擅用上供錢數十萬。兼謨劾奏:「觀察使為陛下守土,宣國詔條,知臨戎賞士,州有定數,而與奪由己,貽弊一方,為諸道觖望,請付有司治罪。」士矩繇是貶蔡州別駕。歷兵部侍郎、河東節度使。還為尚書左丞。武宗子峴封益王,命兼謨為傅。俄領天平節度使,辭疾,以秘書監歸洛陽,遷東都留守,卒。   郝處俊,安州安陸人。父相貴,因隋亂,與婦翁許紹據峽州,歸國,拜滁州刺史,封甑山縣公。處俊甫十歲而孤,故吏歸千縑賵之,已能讓不受。及長,好學,嗜《漢書》,崖略暗誦。貞觀中,第進士,解褐著作佐郎,襲父爵。兄弟友睦,事諸舅謹甚。再轉滕王友,恥為王府屬,棄官去。久之,召拜太子司議郎,累遷吏部侍郎。高麗叛,詔李勣為浿江道大總管,處俊副之。師入虜境,未陣,賊遽至,舉軍危駭。處俊方據胡床,體胖,安餐乾T不顧,密畀料精銳擊之,虜卻,眾壯其謀。   入拜東台侍郎。時浮屠盧伽逸多治丹,曰:「可以續年。」高宗欲遂餌之,處俊諫曰:「脩短固有命,異方之劑,安得輕服哉?昔先帝詔浮屠那羅邇娑寐案其方書為秘劑,取靈■怪石,歷歲乃能就。先帝餌之,俄而大漸,上醫不知所為。群臣請顯戮其人,議者以為取笑夷狄,故法不得行。前鑒不遠,惟陛下深察。」帝納其言,第拜盧伽逸多為懷化大將軍,進處俊同東西台三品。   鹹亨初,幸東都,皇太子監國,諸宰相皆留,而處俊獨從。帝嘗曰:「王者無外,何為守禦?而重門擊柝,庸待不虞邪?我嘗疑秦法為寬,荊軻匹夫耳,匕首竊發,群臣皆荷戟侍,莫敢拒,豈非習慢使然?」處俊對曰:「此乃法急耳。秦法,輒升殿者,夷三族。人皆懼族,安有敢拒邪?魏曹操著令曰;『京城有變,九卿各守其府。』後嚴才亂,與徒數十人攻左掖門,操登銅爵台望之,無敢救者。時王脩為奉常,聞變,召車騎未至,領官屬步至宮門。操曰;『彼來者,必王脩乎!』此由脩察變識幾,故冒法赴難。向若拘常,則遂成禍矣。故王者設法不可急,亦不可慢。《詩》曰『不懈於位,人之攸塈』,仁也;『式遏寇虐,無俾作慝』,刑也。《書》曰『高明柔克,沈潛剛克』,中道也。」帝曰:「善。」   轉中書侍郎,監脩國史。初,顯慶中,令狐德棻、劉胤之撰國史,其後許敬宗復加緒次。帝恨敬宗所紀失實,更命宰相刊正,且曰:「朕昔從幸未央宮,辟仗既過,有橫刀伏草中者,先帝斂轡卻,謂朕曰;『事發,當死者數十人,汝可命出之。』史臣惟敘此為實。」處俊曰:「先帝仁恩溥博,類非一。臣之弟處傑被擇供奉,時有三衛誤拂御衣者,懼甚。先帝曰:『左右無御史,我不汝罪。』」帝曰:「此史臣應載。」處俊乃表左史李仁實欲刪整偽辭,會仁實死而止。   上元初,帝觀酺翔鸞閣,時赤縣與太常音技分東西朋,帝詔雍王賢主東,周王顯主西,因以角勝,處俊曰:「禮所以示童子無誑者,恐其欺詐之心生也。二王春秋少,意操未定,乃公朋造黨使相誇,彼俳兒優子,言辭無度,爭負勝,相譏誚,非所以導仁義,示雍和也。」帝遽止,歎曰:「處俊遠識,非眾臣所逮。」遷中書令,兼太子賓客,檢校兵部尚書。   帝多疾,欲遜位武後,處俊諫曰:「天子治陽道,後治陰德,然則帝與後猶日之與月,陽之與陰,各有所主,不相奪也。若失其序,上謫見於天,下降災諸人。昔魏文帝著令,帝崩,不許皇后臨朝。今陛下奈何欲身傳位天後乎?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正應謹守宗廟,傳之子孫,不宜持國與人,以喪厥家。」中書侍郎李義琰曰:「處俊言可從,惟陛下不疑。」事遂沮。又兼太子左庶子,拜侍中,罷為太子少保。開耀元年卒,年七十五。贈開府儀同三司、荊州大都督。帝哀歎其忠,舉哀光順門,祭以少牢,賻絹布八百段、米粟八百石,詔百官赴哭,官庀葬事。子北叟固辭,未聽。裴炎為白帝曰:「處俊阽死,諉臣曰;『生無益於國,死無煩費,凡詔賜,願一罷之。』」帝聞惻然,答其意,止賻物而已。   處俊資約素,土木形骸,然臨事敢言,自秉政,在帝前議論諄諄,必傅經義,凡所規獻,得大臣體。武後雖忌之,以其操履無玷,不能害。與舅許圉師同裡,俱宦達;鄉人田氏、彭氏以高貲顯。故江、淮間為語曰:「貴如郝、許,富如田、彭。」   孫象賢,垂拱中,為太子通事舍人,後素銜處俊,故因事誅之。臨刑,極罵乃死,後怒,令離磔其屍,斫夷祖、父棺塚。自是訖後世,將刑人,必先以木丸窒口雲。   硃敬則,字少連,亳州永城人。以孝義世被旌顯,一門六闕相望。敬則志尚恢博,好學,重節義然諾,善與人交,振其急難,不責報於人。與左史江融、左僕射魏元忠善。鹹亨中,高宗聞其名,召見,異之,為中書令李敬玄所毀,故授洹水尉。久之,除右補闕。   初,武後稱制,天下頗流言,遂開告密羅織之路,興大獄,誅將相大臣。至是,已革命,事益寧。敬則諫曰:   臣聞李斯之相秦也,行申、商之法,重刑名之家,杜私門;張公室;棄無用之費,損不急之官;惜日愛功,亟戰疾耕。既庶而富,遂屠諸侯。此救弊之術也。故曰:「刻薄可施子進趨,變詐可陳於攻戰。」天下已平,故可易之以寬簡,潤之以淳和。秦乃不然,淫虐滋甚,往而不反,卒至土崩。此不知變之禍也。   陸賈、叔孫通事漢祖,當滎陽、成皋間,糧餉窮,智勇困,未嘗敢開一說,效一奇,唯進豪猾貪暴之人。及區宇適定,乃陳《詩》、《書》,說禮、樂,開王道。高帝忿然曰:「吾以馬上得之,安事《詩》、《書》?」對曰:「馬上得之,可馬上治之乎?」帝默然。於是賈著《新語》,通定禮儀。此知變之善也。向若高帝斥二子,置《詩》、《書》,重攻戰,尊首級,則復道爭功,拔劍擊柱,晷漏之不保,何十二帝二百年乎?故曰:仁義者,聖人之蘧廬;禮者,先王之陳跡。祠祝畢,芻狗捐;淳精流,糟粕棄。仁義尚爾,況其輕乎?   國家自文明以來,天地草昧,內則流言,外則構難。故不設鉤距,無以順人;不切刑罰,無以息暴。於是置神器,開告端,故能不出房闈,而天下晏然易主矣。臣聞急趨者無善跡,促柱者無和聲;拯溺不規行,療饑不鼎食。即向時秘策,今之芻狗也。願鑒秦、漢之失,考時事之宜,毀蘧廬,遺糟粕;下寬大之令,流曠蕩之澤,去萋斐之角牙,頓奸險之芒刃,塞羅織之妄源,掃朋黨之險跡,曠然使天下更始,豈不樂哉!   後善其言。遷正諫大夫,兼修國史。乃請高史官選,以求名才。侍中韋安石嘗閱其稿史,歎曰:「董狐何以加!世人不知史官權重宰相,宰相但能制生人,史官兼制生死,古之聖君賢臣所以畏懼者也。」時賦斂繁重,民多蕩析,後數召入禁中訪失得,進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張易之構魏元忠、張說,欲誅之,無敢言者。敬則獨奏曰:「元忠、說秉心忠一,而所坐無名,殺之失天下望。」乃得不死。   以老疾還政事,俄改成均祭酒、冬官侍郎。易之等集名儒撰《三教珠英》,又繪武三思、李嶠,蘇味道、李迥秀、王紹宗等十八人像以為圖,欲引敬則,固辭不與,世潔其為人。出為鄭州刺史,遂致仕。侍御史冉祖雍誣奏與王同皎善,貶涪州刺史。既明其非罪,改廬州。代還,無淮南一物,所乘止一馬,子曹步從以歸。卒年七十五。   敬則與三從昆弟居四十年,貲產無異。及執政,每以用人為先,細務不省也。嶺表蠻叛,以裴懷古有文武才,用為桂州都督,蠻服其威惠,相率降。薦魏知古為鳳閣舍人,張思敬為右史,皆稱職。初,二張權寵盛,敬則密謂敬暉曰:「公若假太子令,舉北軍誅易之兄弟,兩飛騎力耳。」暉卒用其策。始崔實、仲長統、王朗、曹冏論封建,指秦為失,敬則以為秦、漢世禮義陵遲,不可復用周制封諸侯,著論明之,儒者以為知言。   睿宗嗣位,嘗曰:「神龍以來,忠於本朝者,李多祚、王同皎、韋月將、燕欽融並褒復矣,尚有遺者耶?」劉幽求曰:「硃敬則忠正義烈,天下所推,往為宗楚客、冉祖雍等所誣,謫守刺史。長安中,嘗語臣曰:『相王必受命,當悉心事之。』及韋氏干紀,臣遂見危赴難。雖天誘其衷,亦敬則啟之。」於是追贈秘書監,謚曰元。   敬則兄仁軌,字德容,隱居養親。常誨子弟曰:「終身讓路,不枉百步;終身讓畔,不失一段。」有赤烏、白鵲棲所居樹,按察使趙承恩表其異。及卒,郭山惲、員半千、魏知古共謚為孝友先生。   贊曰:武後乘唐中衰,操殺生柄,劫制天下而攘神器。仁傑蒙恥奮忠,以權大謀,引張柬之等,卒復唐室,功蓋一時,人不及知。故唐呂溫頌之曰:「取日虞淵,洗光咸池。潛授五龍,夾之以飛。」世以為名言。方高宗舉天下將以禪後,處俊固爭,不使妻乘夫,陰反陽,至奸人銜怨,仇胔以逞。蓋所謂誼形於主耶。敬則一諫,而羅織之獄衰,時而後言者歟! 列傳第四十一 二瑋 陸二李杜   王綝,字方慶,以字顯。其先自丹楊徙雍咸陽。父弘直,為漢王元昌友。王好畋游,上書切諫 ,王稍止,然益疏斥。終荊王友。   方慶起家越王府參軍,受司馬遷、班固二史於記室任希古,希古它遷,就卒其業。武後時,累遷廣州都督。南海歲有崑崙舶市外區琛琲,前都督路元睿冒取其貨,舶酋不勝忿,殺之。方慶至,秋毫無所索。始,部中首領沓墨,民詣府訴,府曹素相餉謝,未嘗治。方慶約官屬不得與交通,犯者痛論以法,境內清畏。議者謂治廣未有如方慶者,號第一,下詔賜瑞錦、雜彩,以著善政。轉洛州長史,封石泉縣子。遷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進鳳閣侍郎。   神功初,清邊道大總管武攸宜破契丹凱還,且獻俘,內史王及善以孝明帝忌月,請鼓吹備而不作,方慶曰:「晉穆帝納後,當康帝忌月,時以為疑。荀詢謂《禮》有忌日無忌月,自月而推,則忌時忌年,俞無理據。世用其言。臣謂軍方大凱,作樂無嫌。」詔可。武後幸玉泉祠,以山道險,欲御腰輿。方慶奏:「昔張猛諫漢元帝『乘船危,就橋安』。帝乃從橋。今山阿危峭,磴道曲狹,比於樓船,又復甚危,陛下奈何輕踐畏塗哉?」後為罷行。方慶嘗以「令,期及大功喪,未葬,不聽朝賀;未除,弗豫享宴。比群臣不遵用,頹紊教誼,不可長」。有詔申責,內外畏之。   後嘗就求義之書,方慶奏:「十世從祖義之書四十餘番,太宗求之,先臣番上送,今所存惟一軸。並上十一世祖導、十世祖洽、九世祖珣、八世祖曇首、七世祖僧綽、六世祖仲寶、五世祖騫、高祖規、曾祖褒並九世從祖獻之等凡二十八人書共十篇。」後御武成殿遍示群臣,詔中書舍人崔融序其代閥,號《寶章集》,復以賜方慶,士人歆其寵。以老乞身,改麟台監,脩國史。中宗復為皇太子,拜方慶檢校左庶子。   後欲季冬講武,有司不時辦,遂用明年孟春。方慶曰:「按《月令》『孟冬,天子命將帥講武,習射御,角力。』此乃三時務農,一時講武,安不忘危之道。孟春不可以稱兵。兵,金也,金勝木。方春木王,而舉金以害盛德,逆生氣。孟春行冬令,則水潦為敗,雪霜大摯,首種不入。今孟春講武,以陰政犯陽氣,害發生之德,臣恐水潦敗物,霜雪損稼,夏麥不登。願陛下不違時令,前及孟冬,以順天道。」手制褒允。   是歲,真拜左庶子,進封公,奉入同職事三品,兼侍太子,更『弘』為『崇』;沛王為太子,讀書,方慶奏人臣於天子,未有斥子名者。晉山濤啟事,稱皇太子不名,孝敬為太子,更『賢』為『文』。今東宮門殿名多嫌觸,請一改之,以協舊典。」制可。長安二年卒,贈兗州都督,謚曰貞。中宗復位,以東宮舊臣,贈吏部尚書。   方慶博學,練朝章,著書二百餘篇,尤精《三禮》。學者有所咨質,酬復淵詣,故門人次為《雜禮答問》。家聚書多,不減秘府,圖畫皆異本。方慶歿後,諸子不能業,隨皆散亡。   孫輔。六世孫璵,別傳。璵曾孫摶。   贊曰:李德裕著書稱:「方慶為相時,子為眉州司士參軍。武後曰:『君在相位,何子之遠?』對曰;『盧陵是陛下愛子,今尚在遠,臣之子庸敢相近?』以比倉唐悟文侯事。」嗟乎,君子哉!雖造次不忘悟君於善。及建言不斥太子名,以動群臣,示中興之漸,所謂人難言者,於方慶難乎哉!德裕之稱,為不誣矣。   輔字靈龜。明經,調莫州參軍,辟范陽節度使張守珪幕府。時契丹屈烈部將謀入寇,河北騷然。輔至虜中,脅說禍福,虜乃不入。安祿山叛,拜博陵、常山二太守,副河北招討。卒,贈太常卿。自褒至輔,六世封石泉雲。輔孫遂。   遂好興利,操下以嚴。累遷鄧州刺史、太府卿、西北供軍使。與度支潘孟陽爭營田事,憲宗怒,出遂為柳州刺史。親吏韋行素、柳季常當受課料兩池,吏見遂斥,即抵以罪。始,詔書出,左丞呂元膺劾:「遂補吏犯贓,法當坐,而詔稱『清能業官』,按遂犯有狀,不宜謂清。且柳,大州,不可使治。」帝喻之,乃下。會兵宿淮西,亟財賦,藉遂干強,拜宣歙觀察使。蔡已平,師東討李師道,召為光祿卿、淄青行營糧料使。辭卿職,換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始,調兵食歲三百萬,俄而賊誅,遂簿羨貲百萬以獻,帝高其能。於時析齊為三鎮,即拜遂沂兗海觀察使。   遂資褊刻,仗撲皆逾制。盛夏,治署捨牆垣,程督慘峭。將吏素悍戾,遂輒罵曰:「反殘賊!」人人羞忿。裨校王弁與役人浴於川,語曰:「天方雨,牆且毀,等罪耳!」乃謀亂。明日,遂方燕,弁率其黨挾兵進,遂驚,匿廁下,執而數其罪,殺之。其副張敦實、官屬李矩甫皆死。弁自知留事。帝以沂、海新定,畏青、鄆亦搖,乃拜弁開州刺史。至徐州,械送京師,斬東市。監軍上遂所制杖,出示於朝為戒雲。   摶字昭逸。擢進士第,辟佐王鐸滑州節度府,累遷蘇州刺史。久之,以戶部侍郎判戶部。乾寧初,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董昌誅,出為威勝節度使。未行,加檢校尚書右僕射、浙東西宣撫使。會錢寔兼領二浙,故留拜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度支。昭宗建嫡後,摶請因赦天下以尊大其禮。正拜右僕射,遷司空,封魯國公。   初,中官權盛,帝欲翦抑之。自石門還,政一決宰相,群宦不平,構籓鎮內脅天子。摶曰:「人君務平心大體,御萬物,偏聽產亂,古所戒也。今奄人盜威福,逼制君上,道路人皆知之。方朝廷多難,未可卒除,當徐以計去之。事急,且有變。」崔胤與摶並位,素忌摶明達有謀,即劾摶為中官外應。會胤罷宰相,疑摶擠斥,乃厚結硃全忠薦己復輔政,即誣摶與樞密使宋道弼、景務脩交私,將危社稷。全忠因顯疏其尤。光化三年,罷為工部侍即,貶溪州刺史。又貶崖州司戶參軍事,賜死藍田驛。   韋思謙,名仁約,以近武後父諱為嫌,遂以字行。其先出雍州杜陵,後客襄陽,更徙為鄭州陽武人。八歲喪母,以孝聞。及進士第,累調應城令,負殿,不得進官。吏部尚書高季輔曰:「予始得此一人,豈以小疵棄大德邪?」擢監察御史。常曰:「御史出使,不能動搖山嶽,震懾州縣,為不任職。」中書令褚遂良市地不如直,思謙劾之,罷為同州刺史。及復相,出思謙清水令。或吊之,答曰:「吾狷直,觸機輒發,暇恤身乎?丈夫當敢言地,要須明目張膽以報天子,焉能錄錄保妻子邪?」沛王府長史皇甫公義引為倉曹參軍,謂曰:「公非池中物,屈公為數旬客,以重吾府。」   改侍御史,高宗賢之,每召與語,雖甚倦,徙倚軒檻,猶數刻罷。疑獄劇事,多與參裁。武候將軍田仁會誣奏御史張仁禕,帝廷詰,仁禕懦不得對。思謙為辯其枉,因言仁會營罔陷人不測者,詞旨詳暢,帝善之,仁禕得不坐。累遷右司郎中、尚書左丞,振明綱轄,朝廷肅然。進御史大夫。   性謇諤,顏色莊重,不可犯。見王公,未嘗屈禮。或以為譏,答曰:「耳目官固當特立。雕、鶚、鷹、鸇,豈眾禽之偶,奈何屈以狎之?」帝崩,思謙扶疾入臨,涕泗冰須,俯伏號絕,詔給扶侍。轉司屬卿,復為右肅政大夫。故事,大夫與御史鈞禮,思謙獨不答。或以為疑,思謙曰:「班列固有差,奈何尚姑息邪?」垂拱初,封博昌縣男,同鳳閣鸞台三品。轉納言,辭疾,不許,詔肩輿以朝,聽子孫侍。以太中大夫致仕,卒,贈幽州都督。   子承慶、嗣立。   承慶字延休。性謹畏,事繼母為篤孝。擢進士第,補雍王府參軍,府中文翰悉委之。王為太子,遷司議郎。   儀鳳中,詔太子監國,太子稍嗜聲色,興土功。承慶見造作玩好浮廣,倡優鼓吹喧嘩,戶奴小人皆得親左右、承顏色,恐因是作威福,宜加繩察,乃上疏極陳其端,又進《諭善箴》,太子頗嘉納。承慶嘗謂人所以擾濁浮躁,本之於心,乃著《靈台賦》,譏揣當世,亦自廣其志。太子廢,出為烏程令。累遷鳳閣舍人,掌天官選。屬文敏無留思,雖大詔令,未嘗著稿。失大臣意,出為沂州刺史。   明堂災,上疏諫,以「文明、垂拱後,執政者未滿歲,率以罪去,大抵皆惡逆不道。夫構大廈,濟巨川,必擇文梓、艅艎。若亟毀而敗,則是庇朽木、乘膠船也。臣謂陛下求賢之意切,而取人之路寬,故一言有合,而付大任。夫以堯舉舜,猶歷試諸難,況庸庸者可超處輔相,以百揆萬機畀小人哉?」書聞不報。未幾,復為舍人,掌選。病免,改太子諭德。歷豫、虢二州刺史,有善政。轉天官侍郎,修國史。凡三掌選,銓授平允,議者公之。   長安中,拜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張易之誅,承慶以素附離,免冠待罪。時議草赦令,鹹推承慶,召使為之,無橈色誤辭,援筆而就,眾歎其壯。然以累猶流嶺表。歲餘,拜辰州刺史,未行,以秘書員外少監召,兼脩國史,封扶陽縣子。詔撰《武後紀聖文》,中宗善之。遷黃門侍郎,未拜,卒。帝悼之,召其弟相州刺史嗣立會葬,因拜黃門侍郎繼其位。贈禮部尚書,謚曰溫。   嗣立,字延構,與承慶異母。少友悌,母遇承慶嚴,每笞,輒解衣求代,母不聽,即遣奴自捶,母感寤,為均愛。世比晉王覽。第進士,累調雙流令,政為二川最。承慶解鳳閣舍人,武後召嗣立謂曰:「爾父嘗稱二子忠且孝,堪事朕。比兄弟稱職,如而父言。今使卿兄弟自相代。」即拜鳳閣舍人。   時學校廢,刑濫及善人,乃上書極陳:「永淳後,庠序隳散,胄子衰缺,儒學之官輕,章句之選弛。貴閥後生以徼幸升,寒族平流以替業去。垂拱間,仁入彌多,公行私謁,選補逾濫;經術不聞,猛暴相誇。陛下誠下明詔,追三館生徒,敕王公以下子弟一入太學,尊尚師儒,發揚勸獎,海內知響。然後審畀銓總,各程所能。以之臨人,則官無曠,民樂業矣。」   又曰:「揚豫以來,大獄屢興,窮治連捕,數年不絕。大猾伺間,陰相影會,構似是之言,正不嘻之辜,恣行楚慘,類自誣服,王公士人,至連頸就戮。道路藉藉,咸知其非,而鍛練已成,不可翻動。小則身誅,大則族夷,相緣共坐者庸可勝道?彼皆報讎復嫌,苟圖功求官賞耳。臣願陛下廓天地之施、雷雨之仁,取垂拱以來罪無重輕所不赦者,普皆原洗。死者還官,生者沾恩,則天下瞭然,知向所陷罪,非陛下意也。」   長安中,拜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時州縣非其人,後以為憂。李嶠、唐休璟曰:「今朝廷重內官,輕外職,每除牧守,皆訴不行,非過累不得遣。請選台閣賢者分典大州,自近臣始。」後曰:「誰為朕行?」嗣立曰:「內典機要,非臣所堪,請先行以示群臣。」後悅,以本官檢校汴州刺史,由是左肅政大夫楊再思等十八人悉補外。未幾,承慶知政事,嗣立以成均祭酒徙魏、洛二州,政無它異。坐善二張,貶饒州長史。繇相州刺史入為黃門侍郎。轉太府卿、修文館大學士。   中宗景龍中,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時崇飾觀寺,用度百出。又恩幸食邑者眾,封戶凡五十四州,皆據天下上腴。一封分食數州,隨土所宜,牟取利入。至安樂、太平公主,率取高貲多丁家,無復如平民有所損免,為封戶者亟於軍興。監察御史宋務光建言:「願停徵封,一切附租庸輸送。」不納。嗣立建言:   今廩帑耗竭,無一歲之儲。假遇水旱,人須賑給,不時軍興,士待資裝,陛下何以具之?伏見營立寺觀,累年不絕,鴻侈繁麗,務相矜勝,大抵費常千萬以上。轉徙木石,廢功害農;地藏開發,蟄蟲傷露。上聖至慈,理必不然。准之道法則乖,質之生人則損。陛下豈不是思?   又食封之家,日月猥眾,凡用戶部丁六十萬,人課二絹,則固一百二十萬。臣見太府歲調絹才百萬匹,少則十之二,有所貸免,曾不半在。比諸封家,所入已寡。國初功臣,共定天下,食封不三十家,今橫恩特賜,家至百四十以上。天下租賦,在公不足,而私有餘。又封家徵求,各遣奴皁,凌突侵漁,百姓怨歎。或貿易斷盜,誅責紛紜,曾無少息。下民窶乏,何以堪命?臣願以丁課一送太府,封家詣左藏仰給,禁止自徵,以息重困。   臣聞設官建吏,本於治人而務安之也。明官得其人,則天下治。古者取士,先鄉曲之譽,然後辟於州;州已試,然後辟五府;五府著聞,乃升諸朝。得不謂所擇悉而所歷深乎?今之取人,未試而遽遷,務進徼幸,比肩係踵。故文者治官,則回邪贓污;武者治軍,則庸懦怯弱。補授亡限,員外置官,吏困供承,官竭資奉。國家大事,豈甚於此?   古者,設爵待士,才者有之。不才者進,則有才之路塞。賢人據正,遠僥倖之門。僥倖開,則賢者隱矣。賢者隱,則人不安;人不安,國將危矣。刺史、縣令,治人之首,比年不加簡擇,京官坐負及聲稱下者乃典州,吏部年高不善刀筆者乃擬縣。朝輕用人,何以治國?願下有司,精加汰擇。凡諸曹侍郎、兩省、二台及五品以上清望官,當先選用刺史、縣令,所冀守宰稱職,以興太平。   帝不聽。   嗣立與韋後屬疏,帝特詔附屬籍,顧待甚渥。營別第驪山鸚鵡谷,帝臨幸,命從官賦詩,制序冠篇,賜況優備,因封嗣立逍遙公,名所居曰清虛原幽棲谷。嗣立獻木桮、籐盤數十物。唐隆初,拜中書令。韋後敗,幾死於亂,寧王為救免。出為許州刺史,以定策立睿宗,賜封百戶,徙汝州。入為國子祭酒、太子賓客。坐宗楚客等削遺制事,不執正,貶岳州別駕。再徙為陳州刺史。開元中,河南道巡察使表其廉,欲復用,會卒,年六十六,贈兵部尚書,謚曰孝。   初,嗣立代承慶為鳳閣舍人、黃門侍郎;承慶亦代為天官侍郎及知政事。父子並為宰相,世罕其比。有二子恆、濟,知名。   恆,開元初為碭山令,政寬惠,吏民愛之。天子東巡,州縣供張,皆鞭撲趣辦,恆不立威而事給。姑子御史中丞宇文融薦恆有經濟才,讓以其位,擢殿中侍御史。累轉給事中,為隴右、河西黜陟使。時河西節度使蓋嘉運恃左右援,橫恣不法,妄列功狀,恆劾奏之,人代其恐,出為陳留太守,卒。   濟,開元初調鄄城令。或言吏部選縣令非其人,既眾謝,有詔問所以安人者,對凡二百人,惟濟居第一,不能對者悉免官。於是擢濟醴泉令,侍郎盧從願、李朝隱並貶為刺史。濟四遷戶部侍郎,為太原尹。著《先德詩》四章,世服其典懿。天寶中,授尚書左丞,凡三世居之。濟文雅,頗能脩飾政事,所至有治稱。終馮翊太守。子奧,夏令,亦以能政聞。   嗣立孫弘景,擢進士第,數佐節度府。以左補闕召為翰林學士。蘇光榮為涇原節度使,弘景當草詔,書辭不如旨,罷學士。遷累度支郎中。張仲方黜李進甫謚得罪,憲宗意弘景擿助,出為綿州刺史。李夷簡鎮淮南,奏以自副。召入,再遷給事中。駙馬都尉劉士涇賂權近,擢太僕卿,弘景上還詔書,穆宗使喻:「其先人昌有功,朕所以念功睦親者。」弘景固執,帝怒,使宣慰安南。由是有名。   時蕭俯輔政,弘景議論常佐佑之。還,再遷吏部侍郎,銓綜平序,貴幸憚其嚴,不敢郤以私。歷陝虢觀察使,召拜尚書左丞,駁正吏銓所除六十餘官不當進資,於是鄭絪、丁公著、楊嗣復皆奪俸,郎吏肅然,望風脩整。吏部員外郎楊虞卿以累下吏,詔弘景與御史詳讞。虞卿私造門,弘景厲言曰:「有詔按公,尚私謁邪?」虞卿多朋助,自謂必見納,及是,惶恐去。遷禮部尚書、東都留守。卒,年六十六,贈尚書左僕射。   弘景以直道進,議論持正有守,當時風教所倚賴,為長慶名卿。   陸元方,字希仲,蘇州吳人。陳給事黃門侍郎琛之曾孫。伯父柬之,善書名家,官太子司議郎。元方初明經,後舉八科皆中。累轉監察御史。武後時,使嶺外,方涉海,風濤驚壯,舟人懼,元方曰:「吾受命不私,神豈害我?」趣使濟,而風訖息。使還,除殿中侍御史,擢鳳閣舍人、秋官侍郎。為來俊臣所陷,後置不罪。遷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坐附會李昭德,貶綏州刺史。擢天官侍郎,兼司衛卿。或言其薦引皆親黨,後怒,免官,令白衣領職。元方薦人如初,後召讓之,對曰:「舉臣所知,不暇問讎黨。」又薦其友崔玄有宰相才。後知無它,復拜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後嘗問外事,對曰:「臣備位宰相,大事當白奏,民間碎務,不敢以聞。」忤旨,下除太子右庶子。進文昌左丞,卒。   元方素清慎,再執政,每進退群臣,後必先訪問,外秘莫知。臨終,取奏稿焚之,曰:「吾陰德在人,後當有興者。」又曰:「吾當壽,但領選久,耗傷吾神。」有一柙,生平所緘鑰者,歿後,家人發之,乃前後詔敕。贈越州都督。   諸子皆美才,而像先、景倩、景融尤知名。   像先器識沉邃,舉制科高第,為揚州參軍事。時吉頊與元方同為吏部侍郎,頊擢象先為洛陽尉,元方不肯當,頊曰:「為官擇人,豈以吏部子廢至公邪?」卒以授。俄遷監察御史。累授中書侍郎。景雲中,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修國史。   初,太平公主謀引崔湜為宰相,湜曰:「像先人望,宜干樞近,若不者,湜敢辭。」主不得已為言之,遂並知政事。然其性恬靜寡慾,議論高簡,為時推向。湜嘗曰:「陸公加於人一等。」公主既擅權,宰相爭附之,像先未嘗往謁;及謀逆,召宰相議,曰:「寧王長,不當廢嫡立庶。」象先曰:「帝得立,何也?」主曰:「帝有一時功,今失德,安可不廢?」對曰:「立以功者,廢必以罪。今不聞天子過失,安得廢?」主怒,更與竇懷貞等謀,卒誅死。時象先與蕭至忠、岑羲等坐為主所進,將同誅,玄宗遽召免之,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以保護功,封兗國公,賜封戶二百。   初,難作,睿宗御承天樓,群臣稍集,帝麾曰:「助朕者留,不者去!」於是有投名自驗者。事平,玄宗得所投名,詔象先收按,像先悉焚之。帝大怒,欲並加罪,頓首謝曰:「赴君之難,忠也。陛下方以德化天下,奈何殺行義之人?故臣違命,安反側者,其敢逃死?」帝寤,善之。時窮治忠、羲等黨與,像先密為申救,保全甚眾,當時無知者。   罷為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劍南按察使,為政尚仁恕。司馬韋抱真諫曰:「公當峻撲罰以示威,不然,民慢且無畏。」答曰:「政在治之而已,必刑法以樹威乎?」卒不從,而蜀化。累徙蒲州刺史,兼河東按察使。小吏有罪,誡遣之,大吏白爭,以為可杖,像先曰:「人情大抵不相遠,謂彼不曉吾言邪?必責者,當以汝為始。」大吏慚而退。嘗曰:「天下本無事,庸人擾之為煩耳。第澄其源,何憂不簡邪?」故所至民吏懷之。   入為太子詹事,歷戶部尚書,知吏部選事,母喪免。起為揚州大都督府長史。遷太子少保。卒,年七十二,贈尚書左丞相,謚曰文貞。始,像先名景初,睿宗曰:「子能紹先構,是謂象賢者。」乃賜名焉。   弟景倩為撫溝丞。河南按察使畢構覆州縣殿最,欲必得實。有吏言狀曰:「某強清,某詐清,惟景倩曰真清。」終監察御史。   景融長七尺,美姿質,寬中而厚外。博學,工筆札。以陰補千牛,轉新鄭令,政有風績,累遷工部尚書、東京留守。卒,贈廣陵郡都督。景融於象先,後母弟也。像先被笞,景融諫,不入,則自楚,母為損威,人多其友。四世孫希聲。   希聲博學善屬文,通《易》、《春秋》、《老子》,論著甚多。商州刺史鄭愚表為屬。後去,隱義興。久之,召為右拾遺。時憸腐秉權,歲數歉,梁、宋尤甚。希聲見州縣刓敝,上言當謹視盜賊。明年,王仙芝反,株蔓數十州,遂不制。擢累歙州刺史。昭宗聞其名,召為給事中,拜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在位無所輕重,以太子少師罷。李茂貞等兵犯京師,輿疾避難。卒,贈尚書左僕射,謚曰文。元方從父餘慶。   餘慶,陳右衛將軍珣孫,方雅有祖風。已冠,名未顯,兄玄表唶曰:「爾名宦不立,奈何?」餘慶感激,閉戶誦書三年,以博學稱。舉制策甲科,補蕭尉。累遷陽城尉。武後封嵩山,以辦具勞,擢監察御史。聖歷初,靈、勝二州黨項誘北胡寇邊,詔餘慶招慰,喻以恩信,蕃酋率眾內附。遷殿中侍御史、鳳閣舍人。後嘗命草詔殿上,恐懼不能得一詞,降左司郎中。久之,封廣平郡公、太子右庶子。   餘慶於寒品晚進,必悉力薦藉。人有過,輒面折,退無一言。開元初,為河南、河北宣撫使,薦富春孫逖、京兆韋述、吳興蔣冽、河南達奚珣,後皆為知名士。遷大理卿。終太子詹事,謚曰莊。   雅善趙貞固、盧藏用、陳子昂、杜審言、宋之問、畢構、郭襲微、司馬承禎、釋懷一,時號「方外十友」。餘慶才不逮子昂等,而風流敏辯過之。   初,武後時,酷吏用事,中宗朝,幸臣貴主斜封大行,啗利嗇禍之人,與相乾沒,雖亟貴驟用,而戮不反踵。餘慶以道自將,雖仕不赫赫,訖無悔尤。   子璪,字仲采。舉明經,補長安尉,以清干稱。開元初,中朝臣子弟不任京畿,改新鄉令,人為立祠。用按察使宇文融薦,遷澠池令。累遷兵部郎中,柬耽騎使。還,除洛陽令,時車駕在洛,摧勒奸豪,人不敢犯,為中書令蕭嵩所器。嵩罷,佗宰相俾陰廉嵩短,璪曰:「與人交,過且不可言,況無有邪?」以是忤貴近,出為太原少尹。累徙西河太守,封平恩縣男。屬邑多虎,前守設檻阱,璪至,徹之,而虎不為暴。   王及善,洺州邯鄲人。父君愕,有沉謀。隋亂,并州人王君廓掠邯鄲,君愕往說曰:「隋氏失御,豪俊共救其亂,宜撫納遺氓而保全之,觀時變,待真主。足下無尺寸之地、兼旬之糧,劫眾而興,但恣殘剽,所過失望,竊為足下羞之。」君廓謝曰:「計安出?」答曰:「井陘之險可先取。」君廓從其言,遂屯井陘山。高祖入關,與君廓偕來,拜君愕大將軍,封新興縣公,累遷左武衛將軍。從太宗征遼,領左屯營兵,與高麗戰駐蹕山,死於陣,贈左衛大將軍、幽州都督、邢國公,陪葬昭陵。   及善以父死事,授朝散大夫,襲邢國公爵。皇太子弘立,擢及善左奉裕率。太子宴於宮,命宮臣擲倒,及善辭曰;「殿下自有優人,臣苟奉令,非羽翼之美。」太子謝之。高宗聞,賜絹百匹。除右千牛衛將軍,帝曰:「以爾忠謹,故擢三品要職。群臣非搜辟,不得至朕所。爾佩大橫刀在朕側,亦知此官貴乎?」病免。召為衛尉卿。垂拱中,歷司屬卿。山東饑,詔為巡撫賑給使。拜春官尚書。出為秦州都督、益州長史,加光祿大夫,以老病致仕。   神功元年,契丹擾山東,擢魏州刺史,武後勞曰:「逆虜盜邊,公雖病,可與妻子行,日三十里,為朕臥治,為屏蔽也。」因延問朝政得失,及善陳治亂所宜,後悅曰:「禦寇末也,輔政本也,公不可行。」留拜內史。來俊臣系獄當死,後欲釋不誅,及善曰:「俊臣凶狡不道,引亡命,污戮善良,天下疾之。不剿絕元惡,且搖亂胎禍,憂未既也。」後納之。盧陵王之還,密贊其謀。既為皇太子,又請出外朝,以安群臣。   及善不甚文,而清正自將,臨事不可奪,有大臣節。時二張怙寵,每侍宴,無人臣禮,及善數裁抑之,後不悅曰:「卿年高,不宜侍游燕,但檢校閣中。」及善即移病餘月,後不復問,歎曰:「中書令可一日不見天子乎?」遂乞骸骨,猶不許,改文昌左相、同鳳閣鸞台三品。卒,年八十二,贈益州大都督,謚曰貞,陪葬乾陵。   李日知,鄭州滎陽人。及進士第。天授中,歷司刑丞。時法令嚴,吏爭為酷,日知猶平寬無文致。嘗免一囚死,少卿胡元禮執不可,曰:「吾不去曹,囚無生理。」日知曰:「僕不去曹,囚無死法。」皆以狀讞,而武後用日知議。   神龍初,為給事中。母老病,取急調侍,數日鬚髮輒白。母未及封而卒。方葬,吏乃繼贈制,日知殞絕於道,左右為泣,莫能視。巡察使路敬潛欲表其孝,使求狀,辭不報。服除,累遷黃門侍郎。   景雲初,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轉御史大夫,仍知政事。初,安樂公主館第成,中宗臨幸,燕從官,賦詩,日知卒章,獨以規戒。睿宗它日謂曰:「響時雖朕亦不敢諫,非公挺直,何能爾?」即拜侍中。先天元年,罷為刑部尚書。屢乞骸骨,許之。日知將有請,不謀於家,歸乃治行,妻驚曰:「產利空空,何辭之遽?」日知曰:「仕至此,已過吾分。人亦何厭之有?若厭於心,無日而足也。」既罷,不治田園,唯飾台池,引賓客與娛樂。開元三年卒。   日知貴,諸子方總角,皆通婚名族,時人譏之。後少子伊衡以妾為妻,鬻田宅,至兄弟訟鬩,家法遂替雲。   杜景佺,冀州武邑人。性嚴正。舉明經中第。累遷殿中侍御史。出為益州錄事參軍。時隆州司馬房嗣業徙州司馬,詔未下,欲即視事,先笞責吏以示威。景佺謂曰:「公雖受命為司馬,州未受命,何急數日祿邪?」嗣業怒,不聽。景佺曰:「公持咫尺制,真偽莫辨,即欲攪亂一府,敬業揚州之禍,非此類邪?」叱左右罷去,既乃除荊州司馬,吏歌之曰:「錄事意,與天通;州司馬,折威風。」由是浸知名。   入為司刑丞,與徐有功、來俊臣、侯思止專治詔獄,時稱「遇除、杜者生,來、侯者死」。改秋官員外郎,與侍郎陸元方按員外郎侯味虛罪,已推,輒釋之。武後怒其不待報,元方大懼,景佺獨曰:「陛下明詔六品、七品官,文辨已定,待命於外,今雖欲罪臣,奈明詔何?」宰相曰:「詔為司刑設,何預秋官邪?」景佺曰:「詔令一布,無台、寺之異。」後以為守法,擢鳳閣舍人。遷洛州司馬。   延載元年,檢校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後嘗季秋出梨華示宰相以為祥,眾賀曰:「陛下德被草木,故秋再華,周家仁及《行葦》之比。」景佺獨曰:「陰陽不相奪倫,瀆即為災。故曰:『冬無愆陽,夏無伏陰,春無淒風,秋無苦雨。』今草木黃落,而木復華,瀆陰陽也。竊恐陛下布德施令,有所虧紊。臣位宰相,助天治物,治而不和,臣之咎也。」頓首請罪。後曰:「真宰相!」會李昭德下獄,景佺苦申救,後以為面欺,左遷秦州刺史。入拜司刑卿。聖歷元年,復以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契丹入寇,陷河北數州,虜已去,武懿宗欲盡論其罪,景佺以為脅從可原,後如其議。罷為秋官尚書。坐漏省內語,降司刑少卿。出為并州長史,道病卒,贈相州刺史。初名元方,垂拱中改今名。   李懷遠,字廣德,邢州柏仁人。少孤,嗜學。宗人欲藉以高廕,懷遠辭,退而曰:「因人之勢,高士恥之。假廕而官,吾志邪?」擢四科第,累轉司禮少卿,出為本州刺史,改冀州,遷揚、益二都督府長史,徙同州刺史。治尚清簡。累遷鸞台侍郎,進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封平鄉縣男。以左散騎常侍同中書門下三品,爵趙郡公,賜實封戶三百。以老,聽致仕。中宗還京師,召知東都留守,復加同中書門下三品。   懷遠久貴,益素約,不治居室。嘗乘款段馬,僕射豆盧欽望謂曰:「公貴顯,顧當然邪?」答曰:「吾幸其馴,不願它駿。」神龍二年卒,帝賜錦衾斂,自為文祭之,贈侍中,謚曰成。   子景伯,景龍中為諫議大夫。中宗宴侍臣及朝集使。酒酣,各命為《回波詞》,或以諂言媚上,或要丐謬寵,至景伯,獨為箴規語以諷帝,帝不悅。中書令蕭至忠曰:「真諫官也。」景雲中,進太子右庶子。時有建言置都督府非是,詔群臣普議,景伯與太子舍人盧輔議:「今天下諸州分隸都督,專生殺刑賞。使授非其人,則權重釁生,非強幹弱枝、經邦軌物之誼。願罷都督,留御史,以時按察,秩卑任重,以制奸宄便。」繇是停都督。終右散騎常侍。   子彭年,有才,剖析明悟。歷遷中書舍人、吏部侍郎。與李林甫善。常慕山東著姓,為婚姻,引就清列。典選七年,卒以贓敗,長流臨賀郡。天寶十二載,擢為濟陰太守,徙馮翊。天子幸蜀,陷於賊,脅以偽官,憂憤死,贈禮部尚書。 列傳第四十二 裴劉魏李吉   裴炎,字子隆,絳州聞喜人。寬厚,寡言笑,有奇節。補弘文生 ,休澣,它生或出遊,炎讀書不廢。有司欲薦狀,以業未就,辭不舉,服勤十年,尤通《左氏春秋》。舉明經及第。補濮州司倉參軍,歷御史、起居舍人,浸遷黃門侍郎。調露二年,同中書門下三品。進拜侍中。高宗幸東都,留皇太子京師,以炎調護。帝不豫,太子監國,詔炎與劉齊賢、郭正一於東宮平章政事,及大漸,受遺輔太子,是為中宗。改中書令。舊,宰相議事門下省,號政事堂,長孫無忌以司空、房玄齡以僕射、魏徵以太子太師皆知門下省事,至炎,以中書令執政事筆,故徙政事堂於中書省。   中宗欲以後父韋玄貞為侍中及授乳媼子五品官,炎固執不從,帝怒曰:「我意讓國與玄貞,豈不可?何惜侍中邪?」炎懼,因與武後謀廢帝。後命炎洎劉禕之率羽林將軍程務挺、張虔勖勒兵入宮,宣太后令,扶帝下殿,帝曰:「我何罪?」後曰:「以天下與玄貞,安得無罪?」乃廢帝為盧陵王,更立豫王為皇帝。以定策功,封永清縣男。   後已持政,稍自肆,於是武承嗣請立七廟,追王其先,炎諫曰:「太后天下母,以盛德臨朝,宜存至公,不容追王祖考,示自私。且獨不見呂氏事乎!」後曰:「呂氏之王,權屬生人,今追崇先世,在亡跡異,安得同哉!」炎曰:「蔓草難圖,漸不可長。」後不悅而罷。承嗣又諷太后誅韓王元嘉、魯王靈夔,以絕宗室望,劉禕之、韋仁約畏默不敢言,炎獨固爭,後愈銜怒。未幾,賜爵河東縣侯。   豫王雖為帝,未嘗省天下事。炎謀乘太后出遊龍門,以兵執之,還政天子。會久雨,太后不出而止。徐敬業兵興,後議討之,炎曰:「天子年長矣,不豫政,故豎子有辭。今若復子明辟,賊不討而解。」御史崔察曰:「炎受顧托,身總大權,聞亂不討,乃請太后歸政,此必有異圖。」後乃捕炎送詔獄,遣御史大夫騫味道、御史魚承曄參鞫之。鳳閣侍郎胡元范曰:「炎社稷臣,有功於國,悉心事上,天下所知,臣明其不反。」納言劉齊賢、左衛率蔣儼繼辨之,後曰:「炎反有端,顧卿未知耳。」元范、齊賢曰:「若炎反,臣輩亦反矣。」後曰:「朕知炎反,卿輩不反。」遂斬於都亭驛。   炎被劾,或勉其遜辭,炎曰:「宰相下獄,理不可全。」卒不折節,籍其家,無儋石之贏。初,炎見裴行儉破突厥有功,沮薄之,乃斬降虜阿史那伏念等五十餘人,議者恨其媢克,且使國家失信四夷,以為陰禍有知雲。睿宗立,贈太尉、益州大都督,謚曰忠。   元范者,申州義陽人。介廉有才,以炎故,流死巂州。   炎從子胄先。胄先未冠,推廕為太僕丞。炎死,坐流嶺南。上變求面陳得失,後召見,盛氣待之,曰:「炎謀反,法當誅,尚何道?」胄先對曰:「陛下唐家婦,身荷先帝顧命,今雖臨朝,當責任大臣,須東宮年就德成,復子明辟,奈何遽王諸武、斥宗室?炎為唐忠臣,而戮逮子孫,海內憤怨。臣愚謂陛下宜還太子東宮,罷諸武權。不然,豪桀乘時而動,不可不懼!」後怒,命曳出,杖之朝堂,長流瀼州。   歲余,逃歸,為吏跡捕,流北庭。無復名檢,專居賄,五年至數千萬。娶降胡女為妻,妻有黃金、駿馬、牛羊,以財自雄。養客數百人。自北庭屬京師,多其客,候朝廷事,聞知十常七八。時補闕李秦授為武後謀曰:「讖言『代武者劉』,劉無強姓,殆流人乎?今大臣流放者數萬族,使之葉亂,社稷憂也。」後謂然,夜拜秦授考功員外郎,分走使者,賜墨詔,慰安流人,實命殺之。胄先前知,以橐駝載金幣、賓客奔突厥。行未遠,都護遣兵追之,與格鬥,為所執。械系獄,以狀聞。會武後度流人已誅,畏天下姍誚,更遣使者安撫十道,以好言自解釋曰:「前使使慰安有罪,而不曉朕意,擅誅殺,殘忍不道,朕甚自咎。今流人存者一切縱還。」繇是胄先得不死。   中宗復位,求炎後,授先太子詹事丞。遷秦、桂、廣三州都督。坐累且誅,賴宰相張說右之,免官。久乃擢范陽節度使,太原、京兆尹。以京師官冗,奏罷畿縣員外及試官。進工部尚書。年八十六,以東京留守累封翼城縣公,卒官下。   劉禕之,字希美,常州晉陵人。父子翼,字小心,在隋為著作郎。峭直有行,嘗面折僚友短,退無餘訾。李伯藥曰;「子翼詈人,人都不憾。」貞觀初,召之,辭以母老,詔許終養。江南道巡察使李襲譽嘉其孝,表所居為孝慈裡。母已喪,召拜吳王府功曹參軍,終著作郎、弘文館直學士。   禕之少與孟利貞、高智周、郭正一俱以文辭稱,號「劉孟高郭」,並直昭文館。俄遷右史、弘文館直學士。上元中,與元萬頃等偕召入禁中,論次新書凡千餘篇。高宗又密與參決時政,以分宰相權,時謂「北門學士」。兄懿之,亦給事中,同兩省。先是,姊為內官,武後遣至外家問疾,禕之因賀蘭敏之私省之,坐流巂州。後為丐還,除中書舍人。   儀鳳中,吐蕃寇邊,帝訪侍臣所以置之、討之之宜,人人異謀,堣尿W勸帝:「夷狄猶禽獸,雖被馮陵,不足校,願戢威,紓百姓之急。」帝內其言。俄拜相王府司馬。檢校中書侍郎,帝謂曰:「卿家忠孝,朕子賴卿以師矩,冀蓬在麻不扶而挺也。」   後既立王為帝,以其參奉大議,愈親之,擢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賜爵臨淮縣男。方是時,詔令叢繁,禕之思致華敏,裁可占授,少選可待也。司門員外郎房先敏坐累貶衛州司馬,訴於相府,內史騫味道謂曰:「太后旨。」禕之曰:「乃上從有司所奏雲。」後聞,以味道歸非於上,貶青州刺史,加禕之太中大夫,賜物百段。後因曰:「君為元首,臣為股肱,以手足疾移於腹背,尚為一體乎?堣坐犎S於已,忠臣也。」納言王德真推順曰:「戴至德無異才,惟能歸善於君,為時所服。」後曰:「善。」後私語鳳閣舍人賈大隱曰:「後能廢昏立明,盍反政以安天下?」大隱表其言,後怒曰:「禕之乃負我!」垂拱中,或告禕之,受歸誠州都督孫萬榮金,與許敬宗妾私通,太后遣肅州刺史王本立鞫治,以敕示禕之,禕之曰:「不經鳳閣鸞台,何謂之敕!」後以為拒制使,賜死於家,年五十七。   初,禕之得罪,睿宗以舊屬申理之,姻友冀得釋。禕之曰:「吾死矣。太后威福由己,而帝營救,速吾禍也!」在獄上疏自陳。臨誅,洗沐,神色自若。命其子執筆占為表,子號塞不能書,禕之乃自捉筆,得數紙,詞懇哀到,人皆傷之。麟台郎郭翰、太子文學周思鈞悵歎其文,後惡之,貶翰巫州司法參軍,思鈞播州司倉參軍。睿宗嗣位,贈禕之中書令。   翰者,嘗為御史,巡察隴右。多所按劾。次寧州,時狄仁傑為刺史,民爭言有異政。翰就館,以筆紙置於案,謂僚屬曰:「入其境,其政可知,願薦使君美於朝,毋久留。」即命駕去。性寬簡,讀《老子》至「和其光,同其塵」,慨然曰:「大雅君子,以保其身。」乃辭憲官,改麟台郎雲。   魏玄同,字和初,定州鼓城人。祖士廓,仕齊為輕車將軍。玄同進十擢第,調長安令。累官司列大夫。坐與上官儀善,流嶺外。既廢,不自護藉,乃馳逐為生事。上元初,會赦還,工部尚書劉審禮表其材,拜岐州長史。再遷吏部侍郎。永淳元年,詔與中書、門下同承受進止平章事。封鉅鹿男。上疏言選舉法弊曰:   方今人不加富、盜賊未衰、禮誼浸薄者,下吏不稱職,庶官非其才,取人之道有所未盡也。武德、貞觀,庶事草創,人物固乏。天祚大聖,享國永年,異人間出。諸色人流,歲以千計,官有常員,人無定限,選集猥至,十不收一,取捨淆紊。   夏、商以前,制度多闕。至周,煥然可觀。諸侯之臣不皆命天子,王朝庶官不專一職。穆王以伯冏為太僕正,命曰:「慎簡乃僚。」此乃自擇下吏之言也。太僕正,特中大夫耳,尚以僚屬委之,則三公、九卿亦當然也。故太宰、內史並掌爵祿廢置,司徒、司馬別掌興賢詔事。是分任群司而統以數職,王命其大者,而自擇其小者。   漢制,諸侯自置吏四百石以下,其傅、相大臣則漢為置之;州郡掾史、督郵、從事,悉任之牧守。   自魏、晉以後,始歸吏部,而迄於今。以刀筆量才,簿書察行,法與世弊,其來久矣。尺丈之量,鍾庾之器,非所及則不能度,非所受則無以容,況天下之大、士類之眾,可委數人手乎!又屍厥任者,間非其選,至為人擇官,為身擇利,下筆系親疏,措情觀勢要,悠悠風塵,此焉奔競,使百行折之一面,九能斷之數言,不亦難乎。   且臣聞蒞官者,不可以無學。傳曰:「學以從政,不聞以政入學。」今貴戚子弟一皆早仕,弘文、崇賢、千牛、輦腳之類,程較既淺,技能亦薄,而門閥有素,資望自高。夫所謂胄子者,必裁諸學,少則受業,長而入官,然後移家事國,謂之德進。夫少仕則不務學,輕試則無才。又勳官、三衛、流外之屬,不待州縣之舉,直取書判,非先德後言之誼。   臣聞國之用人,如人用財,貧者止糟糠,富者餘粱肉。故當衰弊乏賢,則磨策朽鈍以馭之;太平多士,則遴柬髦俊而使之。今選者猥多,宜以簡練為急。竊見制書,三品至九品並得薦十,此誠仄席旁求意也。但褒貶不明,故上不憂黜責,下不盡搜揚,莫慎所舉,而苟以應命。且惟賢知賢,聖人篤論。皋陶既舉,不仁者遠。身苟濫進,庸及知人?不擇舉者之緊,而責所舉之濫,不可得已。以陛下聖明,國家德業,而不建經久之策,但顧望魏、晉遺風,臣竊惑之。願少遵周、漢之規,以分吏部選,即所用詳,所失鮮矣。   不納。進拜文昌左丞、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三品。遷地官尚書,檢校納言。玄同與裴炎締交,能保終始,故號「耐久朋」。   先是,狄仁傑督太原運,失米萬斛,將坐誅,玄同救免。而河陽令周興未知也,數於朝堂聽命。玄同曰:「明府可去矣,毋久留。」興以為沮己,銜之,至是誣玄同言「太后老矣,當復皇嗣」。後不察,賜死於家,年七十三。初,監察御史房濟監刑,謂曰:「丈人盍上變?冀召見,得自陳。」玄同曰;「人殺與鬼殺等耳,不能為告事人!」玄同子恬,字安禮,事親以孝聞。第進士,為御史主簿。開元中。至穎王傅。   李昭德,雍州長安人。父乾祐,貞觀初為殿中侍御史。鄃令裴仁軌私役門卒,太宗欲斬之,乾祐曰;「法令與天下共之,非陛下獨有也。仁軌以輕罪致極刑,非畫一之制。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帝意解,繇是免死。遷侍御史。母卒,廬墓側,負土成墳。帝遣使就吊,表異其閭。歷治書侍御史,有能名。永徽初,擢御史大夫,為褚遂良所惡,出為邢、魏二州刺史。乾祐雖強直,而暱小人。嘗為書與所善吏,刺取朝廷事,迷隱其辭,為吏所賣,遂良白髮於朝,坐流驩州。台拜滄州刺史。入為司刑太常伯,舉雍州司功參軍崔擢為尚書郎,不得報,私語擢所以然。後擢犯罪,告乾祐漏禁中語以自贖,詔免官,卒。   昭德強幹有父風,擢明經,累官御史中丞。永昌初,坐事貶振州陵水尉。還為夏官侍郎。如意元年,拜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武後營神都,昭德規創文昌台及定鼎、上東諸門,標置華壯。洛有二橋,司農卿韋機徙其一直長夏門,民利之,其一橋廢,省巨萬計。然洛水歲淙嚙之,繕者告勞。昭德始累石代柱,銳其前,廝殺暴濤,水不能怒,自是無患。俄檢校內史。薛懷義討突厥,以昭德為行軍長史,不見虜還。   武承嗣任文昌左相,昭德諫曰;「承嗣已王,不宜典機衡,以惑眾庶。且父子猶相篡奪,況姑侄乎?」後矍然曰;「我未之思也。」乃罷承嗣為太子少保。洛陽人王慶之率險佞數百人請以承嗣為皇太子,後不許;固請,後遣昭德詰其故。昭德笞殺慶之,餘黨散走。因奏曰:「自古有侄為天子而為姑立廟乎?以親親言之,天皇,陛下夫也;皇嗣,陛下子也。當傳之子孫為萬世計。陛下承天皇顧托而有天下,又立承嗣,臣見天皇不來食矣。」後乃止。承嗣恨,譖短之。後曰;「吾任昭德而獲安枕,是代我勞,非而所知也。」有人獲洛水白石而赤文者,獻闕下曰:「此石赤心,故以獻。」昭德叱曰;「洛水余石豈盡能反邪?」時來俊臣、侯思止舞文法,數誅陷大臣,人皆懾懼。昭德每奏其誣罔不道狀,卒榜殺思止,其黨稍摧沮。   然昭德頗怙權,為眾指目。魯王府功曹參軍丘愔上疏曰;「臣聞魏冉誅庶族以安秦,忠也。弱諸侯以強國,功也;然出入自專,擊斷無忌,威震人主,不聞有王,張祿一言而卒用憂死。向使昭王不即覺悟,則秦之霸業或不傳子孫。陛下天授以前,萬機獨斷,公卿百執具職而已。自長壽以來,厭怠細政,擢委昭德,乘總權綱,而才小任重,負氣強愎,聾盲下民,芻狗同列,刻薄慶賞,多所矯虔,聲威翕習,天下杜口。臣伏見南台敕目,群臣奏請,陛下制已曰『可』,而昭德建言不可,制又從之。且人臣參奉機密,獻可替否,事或便利,不豫咨謀,而畫可已行,方興駁異,是陽露擅命,以示於人,歸美引咎,誼不類此,一切奏讞,皆承風指,陰相傅會。臣觀其膽,乃大於身,鼻息所沖,上拂雲漢。夫小家治生,有千百之貲,將以托人,尚憂失授,況天下之重,可輕委寄乎?履霜堅冰,須防其漸。大權一去,收之良難。願陛下察臣之言。」又果毅鄧注著《石論》數千言,述其專恣,鳳閣舍人逢弘敏以聞。後由是惡之,謂姚w曰:「誠如所言,昭德固負國矣!」乃貶欽州南賓尉。俄召授監察御史。   萬歲通天二年,來俊臣誣以逆謀,既而俊臣亦下獄,同日誅。時甚雨,眾庶莫不冤昭德而快俊臣。神龍二年,贈左御史大夫。建中三年,加贈司空。   吉頊,洛州河南人。長七尺,性陰克,敢言事。舉進士及第。調明堂尉。父哲為易州刺史,坐賕當死,頊往見武承嗣,自陳有二女弟,請侍王巾盥者。承嗣喜,以犢車迎之。三日未言,問其故,答曰:「父犯法且死,故憂之。」承嗣為表貸哲死,遷頊龍為監。   劉思禮謀反,頊上變事,後命武懿宗雜訊,因諷囚引近臣高閥生平所牾者凡三十六姓,捕系詔獄,搒楚百慘,以成其獄,同日論死,天下冤之。擢右肅政台中丞。   來俊臣下獄,司刑當以死,狀三日不下。頊從武後游苑中,因間言:「臣為陛下耳目,知俊臣狀入不出,人以為疑。」後曰:「朕以俊臣有功,徐思之。」頊曰:「於安遠告虺貞反,今為成州司馬。俊臣誣殺忠良,罪惡如山,國蟊賊也,尚何惜?」於是後斬俊臣,而召安遠為尚食奉御。   突厥陷趙、定,授檢校相州刺史,且募兵制虜南向。頊辭不知武,後曰:「賊方走,藉卿坐鎮耳。」初,太原溫彬茂死高宗時,封一笥書,諉妻曰:「吾死後,須年及垂拱獻之。」垂拱初,妻上其書,言後革命事及突厥至趙去,故後知虜且還。頊至,募士無應者,俄詔以皇太子為元帥,應募日數千。頊還言狀,後曰:「人心若是邪?卿可為群臣道之。」頊誦語於朝,諸武惡之。   始,頊善張易之、殿中少監田歸道、鳳閣舍人薛稷、正諫大夫員半千、夏官侍郎李迥秀,皆為控鶴內供奉。頊又強敏,故後倚為腹心。聖歷二年,進天官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為刺史時,武懿宗討契丹,退保相州。後爭功殿中,懿宗陋短俯僂,頊嚴語侵之,無所容假。後怒曰:「我在,乃藉諸武,它日安可保?」銜之。   張易之兄弟以寵盛,思自全,問頊計安出。頊曰:「公家以幸進,非有大功於天下,勢必危。吾有不朽策,願效之,非止保身,且世世不絕胙。」易之流涕請,頊曰:「天下思唐久矣!廬陵斥外,相王幽閉。上春秋高,武諸王,非海內屬意。公盍從容請相王、廬陵,以副人望?易吊為賀之資也。」易之、昌宗乘間如頊教,後意乃定。既而知頊與謀,召見問狀,頊對:「廬陵、相王皆陛下子,先帝顧托於陛下,當速有所付。」乃還中宗。   明年,頊坐弟冒偽官貶琰川尉,及辭,召見,泣曰:「臣去國,無復再謁,願有所言。然疾棘,請須臾間。」後命坐,頊曰:「水土皆一盎,有爭乎?」曰:「無。」曰:「以為塗,有爭乎?」曰:「無。」曰:「以塗為佛與道,有爭乎?」曰:「有之。」頊頓首曰:「雖臣亦以為有。夫皇子、外戚,有分則兩安。今太子再立,而外家諸王並封,陛下何以和之?貴賤親疏之不明,是驅使必爭,臣知兩不安矣。」後曰:「朕知之,業已然,且奈何?」頊尋徙始豐尉,客江都,卒。   中宗之立,頊實倡之,會得罪,無知者。睿宗初,有發明其忠,乃下詔贈御史大夫。   贊曰:異乎,炎之暗於幾也!知中宗之不君,不知武後之盜朝,假虎翼而責其搏人,死固宜哉!昭德、頊進不以道,君子恥之。雖然,一情區區,抑武興唐,其助有端,則賢炎遠矣。禕之、玄同漏言及誅,不失所以事君者雲。 列傳第四十三 張韋韓宋辛二李裴   張廷珪,河南濟源人。慷慨有志尚。第進士,補白水尉。舉制科異等。累遷監察御史,按劾平直。武後稅天下浮屠錢,營佛祠於白司馬阪 ,作大象,廷珪諫,以為:「傾四海之財,殫萬民之力,窮山之木為塔,極冶之金為象,然猶有為之法,不足高也。填塞澗穴,覆壓蟲蟻,且巨億計。工員窮窶,驅役為勞,飢渴所致,疾疹方作。又僧尼乞丐自贍,而州縣督輸,星火迫切,鬻賣以充,非浮屠所謂隨喜者。今天下虛竭,蒼生雕弊,謂宜先邊境,實府庫,養人力。」後善之,召見長生殿,賞慰良厚,因是罷役。   會詔市河南河北牛羊、荊益奴婢,置監登、萊,以廣軍資。廷珪上書曰:「今河南牛疫,十不一在,詔雖和市,甚於抑奪。並市則價難准,簡擇則吏求賄,是牛再疫,農重傷也。高原耕地奪為牧所,兩州無復丁田,牛羊踐暴,舉境何賴?荊、益奴婢多國家戶口,奸豪掠買,一入於官,永無免期。南北異宜,至必生疾,此有損無益也。抑聞之,君所恃在民,民所恃在食,食所資在耕,耕所資在牛;牛廢則耕廢,耕廢則食去,食去則民亡,民亡則何恃為君?羊非軍國切要,假令蕃滋,不可射利。」後乃止。   張易之誅,議窮治黨與。廷珪建言:「自古革命,務歸人心,則以刑勝治。今唐歷不移,天地復主,宜以仁化蕩宥。且易之盛時,趨附奔走半天下,盡誅則已暴,罰一二則法不平,宜一切洗貸。」中宗納之。   神龍初,詔白司馬阪復營佛祠,廷珪方奉詔抵河北,道出其所,見營築勞亟,懷不能已,上書切爭,且言:「自中興之初,下詔書,弛不急,斥少監楊務廉,以示中外。今土木復興,不稱前詔;掘壤伐木,浸害生氣。願罷之,以紓窮乏。」帝不省。尋為中書舍人。再遷禮部侍郎。   玄宗開元初,大旱,關中饑,詔求直言。廷珪上疏曰:「古有多難興國,殷憂啟聖,蓋事危則志銳,情苦則慮深,故能轉禍為福也。景龍、先天間,凶黨構亂,陛下神武,汛掃氛垢,日月所燭,無不濡澤,明明上帝,宜錫介福。而頃陰陽愆候,九谷失稔,關輔尤劇。臣思天意,殆以陛下春秋鼎盛,不崇朝有大功,輕堯、舜而不法,思秦、漢以自高,故昭見咎異,欲日慎一日,永保大和,是皇天於陛下眷顧深矣,陛下得不奉若休旨而寅畏哉!誠願約心削志,考前王之書,敦素樸之道,登端士,放佞人,屏後宮,減外廄,場無蹴鞠之玩,野絕從禽之樂,促遠境,罷縣戍,矜惠惸獨,蠲薄徭賦,去淫巧,捐珠璧,不見可欲,使心不亂。或謂天戒不足畏,而上帝馮怒,風雨迷錯,荒饉日甚,則無以濟下矣;或謂人窮不足恤,而億兆攜離,愁苦昏墊,則無以奉上矣。斯安危所繫,禍福之原,奈何不察?今受命伊始,華夷百姓清耳以聽,刮目以視,冀有聞見,何遽孤其望哉?」   再遷黃門侍郎,監察御史蔣挺坐法,詔決杖朝堂,廷珪執奏:「御史有譴,當殺殺之,不可辱也。」士大夫服其知體。   王琚持節巡天兵諸軍,方還,復詔行塞下,議者皆謂將襲回紇,廷珪陳五不可,且言:「中國步多騎少,人繼一石糧,負甲百斤,盛夏長驅,晝夜不休,勞逸相絕,其勢不敵,一也。出軍掩敵,兵不數萬,不可以行,廢農廣饋,饑歲不支,二也。千里遠襲,其誰不知?賊有斥候,必能預防,三也。狄人獸居磧漠,譬之石田,克而無補,四也。天下無年,當養人息兵,五也。」又請復十道按察使,巡視州縣,帝然納之,因詔陸象先等分使十道。時遣使繼繒錦至石國市犬馬,廷珪曰:「犬馬非土性弗畜,珍禽異獸不育於國,不宜勞遠人致異物,願省無益之故,救必然之急,天下之幸。」   坐漏禁內語,出為沔州刺史。頻徙蘇、宋、魏三州。初,景龍中,宗楚客、紀處訥、武廷秀、韋溫等封戶多在河南、河北,諷朝廷詔兩道蠶產所宜,雖水旱得以蠶折租。廷珪謂:「兩道倚大河,地雄奧,股肱走集,宜得其歡心,安可不恤其患而殫其力?若以桑蠶所宜而加別稅,則隴右羊馬、山南椒漆、山之銅錫鉛鍇、海之蜃蛤魚鹽,水旱皆免,寧獨河南、北外於王度哉?願依貞觀、永徽故事,准令折免。」詔可。在官有威化。入為少府監,封范陽縣男。以太子詹事致仕。卒,贈工部尚書,謚貞穆。   廷珪偉姿儀,善八分書,與李邕友善,及邕躓於仕,屢表薦之,人尚其方介雲。   韋湊,字彥宗,京兆萬年人。祖叔諧,貞觀中為庫部郎中,與弟吏部郎中叔謙、兄主爵郎中季武同省,時號「三列宿」。   湊,永淳初,解褐婺州參軍事。徙資州司兵,觀察使房昶才之,表於朝,遷揚州法曹。州人盂神爽罷仁壽令,豪縱,數犯法,交通貴戚,吏莫敢繩,湊按治,杖殺之,遠近稱伏。入為相王府屬,時姚崇兼府長史,嘗曰:「韋子識遠文詳,吾恨晚得之。」六遷司農少卿。忤宗楚客,出為貝州刺史。   睿宗立,授鴻臚少卿。徙太府,兼通事舍人。時改葬故太子重俊,有詔加謚,又詔雪李多祚等罪,議贈官。湊上言:   王者發號出令,必法大道,善善著,惡惡明也。賞罰所不加,則考行立謚以褒貶之。臣議其君,子議其父,曰「靈」曰「厲」者,不敢以私亂公也。臣伏見故太子與多祚等擁北軍,犯宸居,破扉斬關,兵指黃屋,騎騰紫微,和帝御玄武門親諭逆順,太子據鞍自若,督眾不止;逆黨悔非,回兵執賊,多祚伏誅,太子乃遁去。明日帝見群臣,涕數行下,曰:「幾不與公等相見」,其為危甚矣!   臣子之禮,過位必趨,蹙路馬芻有誅。昔漢成帝為太子,行不敢絕馳道。秦師免胄過周北門,王孫滿策其必敗。推此,則太子稱兵宮中,為悖已甚。以斬三思父子而嘉之乎,則弄兵討逆以安君父可也;因欲自立,則是為逆,又奚可褒?此時韋氏逆未明,義未絕,於太子母也,子無廢母之理;非中宗命廢之,則又劫父廢母。且君或不君,臣安可不臣?父或不父,子安可不子?晉太子申生謚曰恭,漢太子據謚曰戾,今太子乃謚節閔,臣所未諭。願與議謚者質於御前,使臣言非耶,甘鼎鑊之誅,申大義示天下。臣言是耶,鹹蒙冰釋,不復異議。如曰未然,奈何使後世亂臣賊子資以為辭?宜易謚以合經禮,多祚等罪云「免」而不云「雪」。   帝瞿然,引內閣中,勞曰:「誠如卿言。業已爾,奈何?」對曰:「太子實逆,不可以褒,請質行以示。」時大臣亦重改,唯罷多祚等贈官。   景雲初,作金仙等觀,湊諫,以為:「方農月興功,雖貲出公主,然高直售庸,則農人捨耕取雇,趨末棄本,恐天下有受其饑者。」不聽,湊執爭,以「萬物生育,草木昆蚑傷伐甚多,非仁聖本意」。帝詔外詳議。中書令崔湜、侍中岑羲曰:「公敢是耶?」湊曰:「食厚祿,死不敢顧,況聖世必無死乎?」朝廷為減費萬計。出為陝、汝、岐三州刺史。   開元初,欲建碑靖陵,湊以古園陵不立碑,又雲旱不可興工,諫而止。遷將作大匠。詔復孝敬皇帝廟號義宗,湊諫曰:「傳云:『必也正名。』禮:祖有功,宗有德,其廟百世不毀。商有三宗,周宗武王,漢文帝為太宗,武帝為世宗。歷代稱宗者,皆方制海內,德澤可尊,列於昭穆,是謂不毀。孝敬皇帝未嘗南面,且別立寢廟,無稱宗之義。」遂罷。   遷右衛大將軍,玄宗謂曰:「故事,諸衛大將軍與尚書更為之,近時職輕,故用卿以重此官,其毋辭!」尋徙河南尹,封彭城郡公。會洛陽主薄王鈞以賕抵死,詔曰:「兩台御史、河南尹縱吏侵漁,《春秋》重責帥,其出湊曹州刺史,侍御史張洽通州司馬。」久之,遷太原尹,兼北都軍器監,邊備修舉,詔賜時服勞勉之。及病,遣上醫臨治。卒,年六十五,贈幽州都督,謚曰文。子見素。   見素,子會微,質性仁厚。及進士第,授相王府參軍,襲父爵,擢累諫議大夫。天寶五載,為江西、山南、黔中、嶺南道黜陟使,繩糾吏治,所至震畏。遷文部侍郎,平判皆誦於口,銓敘平允,官有頠求,輒下意聽納,人多德之。   十三載,玄宗苦雨潦,閱六旬,謂宰相非其人,罷左相陳希烈,詔楊國忠審擇大臣。時吉溫得幸,帝欲用之。溫為安祿山所厚,國忠懼其進,沮止之。謀於中書舍人竇華、宋昱,皆以見素安雅易制,國忠入白帝,帝亦以相王府屬,有舊恩,遂拜武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院學士,知門下省事。   明年,祿山表請蕃將三十二人代漢將,帝許之,見素不悅,謂國忠曰:「祿山反狀暴天下,今又以蕃代漢,難將作矣。」國忠不應,見素曰:「知禍之牙不能防,見禍之形不能制,焉用彼相?明日當懇論之。」既入,帝迎諭曰:「卿等有疑祿山意耶?」國忠、見素趨下,流涕具陳祿山反明甚,詔復位,因以祿山表置帝前乃出。帝令中官袁思藝傳詔曰:「此姑忍,朕徐圖之。」由是奉詔。然每進見,未嘗不為帝言之,帝不入其語。未幾,祿山反,從帝入蜀。陳玄禮之殺國忠也,兵傷其首,眾傳聲曰:「毋害韋公父子!」獲免。帝令壽王賜藥傅創。次巴西,詔兼左相,封豳國公。   肅宗立,與房琯、崔渙持節奉傳國璽及冊,宣揚制命,帝曰:「太子仁孝,去十三載已有傳位意,屬方水旱,左右勸我且須豐年。今帝受命,朕如釋負矣。煩卿等遠去,善輔導之。」見素涕泣拜辭,又命見素子諤及中書舍人賈至為冊使判官,謁見肅宗於順化郡。肅宗聞琯名且舊,虛懷待之;以見素嘗附國忠,禮遇獨減。   是歲十月丙申,有星犯昴,見素言於帝曰:「昴者,胡也。天道謫見,所應在人,祿山將死矣。」帝曰:「日月可知乎?」見素曰:「福應在德,禍應在刑。昴金忌火,行當火位,昴之昏中,乃其時也。既死其月,亦死其日。明年正月申寅,祿山其殪乎!」帝曰:「賊何等死?」答曰:「五行之說,子者視妻所生。昴犯以丙申。金,木之妃也;木,火之母也。丙火為金,子申亦金也。二金本同末異,還以相剋,賊殆為子與首亂者更相屠戮乎!」及祿山死,日月皆驗。   明年三月至鳳翔,拜尚書右僕射,罷知政事。初,行在所承喪亂後,兵吏三銓簿領煬散,選部文符偽濫,帝欲廣懷士心,至者一切補官,不加檢復。見素奏宜明條綱以為持久,帝未及從。既還都,選者猥集,補署無所,日訴於朝,乃追行其言。會郭子儀亦為僕射,徙見素太子太師,詔至蜀郡奉迎太上皇。以功食實封三百戶。上元初,以疾求致仕,許之,詔朝朔望。寶應元年卒,年七十六,贈司徒,謚忠貞。子諤。   贊曰:楊國忠本與安祿山爭寵,故捕吉溫以激其亂,陰儲蜀貲,待天子之出,則己與韋見素流涕爭祿山反狀,將信所言,以久其權。見素能言祿山反,不能言所以反,是佐國忠敗王室也,玄宗不悟,仍相之。卒為後帝所薄,然猶完其要領,幸矣。謂見素為前知,果非也。   諤歷京兆府司錄參軍。國忠之死,軍聚不解,陳玄禮請殺貴妃以安眾,帝意猶豫,諤諫曰:「臣聞以計勝色者昌,以色勝計者亡。今宗廟震驚,陛下棄神器,奔草莽,惟割恩以安社稷。」因叩頭流血。帝寤,賜妃死,軍乃大悅。擢諤御史中丞,為置頓使。乘輿將行,或曰:「國忠死,不可往蜀,請之河、隴」,或請幸太原、朔方、涼州,或曰如京師,雜然不一。帝心向蜀,未能言。諤曰:「今兵少,不能捍賊,還京非萬全計,不如至扶風,徐圖去就。」帝問於眾,眾然之,遂至扶風,乃決西幸。後終給事中。   顗,字周仁,諤弟益之子。蚤孤,事姊恭順。及長,身不衣帛。通陰陽象緯,博知山川風俗,論議曲據。以門調補千牛備身。自鄠尉判入等,授萬年尉。歷御史、補闕,與李約、李正辭更進諷諫,數移大事。裴□、韋貫之、李絳、崔群、蕭俯皆布衣舊,繼為宰相,朝廷典章多所咨逮,嘗曰:「吾儕五人,智不及一韋公。」長慶初為大理少卿。累遷給事中。敬宗立,授御史中丞,為戶部侍郎,徙吏部。卒,贈禮部尚書。   所著《易縕解》,推演終始,有深誼。既喜接士,後出莫不造門。而李逢吉方結黨與,擅國政,頗傅會之,素議遂衰。然節儉自居,天下推其尚雲。   知人,字行哲,叔謙子。弱而好古。以國子舉授校書郎。高宗時,擢州參軍八人為中台郎,知人自荊府兵曹遷司庫員外郎,兼判司戎大夫事。未幾卒。子維、繩。   維,字文紀。進士對策高第,擢武功主簿。督役乾陵,會歲饑,均力勸功,人不知勞。坐徐敬業親,貶五泉主簿。徙內江令,教民耕桑,縣為刻頌。遷戶部郎中,善裁剖,時員外宋之問善詩,故時稱「戶部二妙」。終太子右庶子。   繩,長文辭。撫養宗屬孤幼無異情。舉孝廉,以母老不肯仕。逾二十年,乃歷長安尉,威行京師。擢監察御史,更泗、涇、鄜三州刺史。天寶初,入為秘書少監,玄宗尚文,視其職如尚書丞、郎。繩刊是圖簡,以善職稱。終陳王傅。   虛心,字無逸,維子。舉孝廉。遷大理丞、侍御史。神龍中,按大獄,僕射竇懷貞、侍中劉幽求有所輕重,虛心據正不橈。景龍中,屬羌叛,既禽捕,有詔悉誅,虛心惟論酋長死,原活其餘。遷御史中丞。歷荊、潞、揚三大都督府長史。荊州有鄉豪,負勢干法,虛心籍其訾入之官。以廬江多盜,遂縣舒城,盜賊為衰。入為工部尚書、東京留守。累封南皮郡子卒,贈揚州大都督,謚曰正。弟虛舟,歷洪、魏二州刺史,有治名。入為刑部侍郎。   初,維為郎,蒔柳於廷,及虛心兄弟居郎省,對之輒斂容。自叔謙後,至郎中者數人,世號「郎官家」。   韓思復,字紹出,京兆長安人。祖倫,貞觀中歷左衛率,封長山縣男。思復少孤,年十歲,母為語父亡狀,感咽幾絕,故倫特愛之,嘗曰:「此兒必大吾宗。」然家富有,金玉、車馬、玩好未嘗省。篤學,舉秀才高第,襲祖封。永淳中,家益窶,歲饑,京兆杜瑾者,以百綾餉思復,思復方並日食,而綾完封不發。   調梁府倉曹參軍,會大旱,輒開倉賑民,州劾責,對曰:「人窮則濫,不如因而活之,無趣為盜賊。」州不能詘。轉汴州司戶,仁恕,不行鞭罰。以親喪去官,鬻薪自給。姚崇為夏官侍郎,識之,擢司禮博士。五遷禮部郎中。建昌王武攸寧母亡,請鼓吹,思復持不可而止。坐為王同皎所薦,貶始州長史。遷滁州刺史,州有銅官,人鏟鑿尤苦,思復為賈他鄙,費省獲多。有黃芝五生州署,民為刻頌其祥。徙襄州。   入拜給事中。帝作景龍觀,思復諫曰:「禍難初弭,土木遽興,非憂物恤人所急。」不見省。嚴善思坐譙王重福事,捕送詔獄,有司劾善思「任汝州刺史,與王游;至京師,不暴王謀,但奏東都有兵氣。匿反罔上,宜伏誅」。思復曰:「往韋氏擅內,謀危社稷,善思詣相府,白陛下必即位。今詔追善思,書發即至,使有逆節者,肯遽奔命哉?請集百官議。」議多同,善思得免死,流靜州。遷中書舍人,數指言得失,頗見納用。   開元初,為諫議大夫。山東大蝗,宰相姚崇遣使分道捕瘞。思復上言:「夾河州縣,飛蝗所至,苗輒盡,今游食至洛。使者往來,不敢顯言。且天災流行,庸可盡瘞?望陛下悔過責躬,損不急之務,任至公之人,持此誠實以答譴咎,其驅蝗使一切宜罷。」玄宗然之,出其疏付崇,崇建遣思復使山東按所損,還,以實言。崇又遣監察御史劉沼覆視,沼希宰相意,悉易故牒以聞,故河南數州賦不得蠲。崇惡之,出為德州刺史。拜黃門侍郎。帝北巡,為行在巡問賑給大使。遷御史大夫,性恬淡,不喜為繩察,徙太子賓客,進爵伯。累遷吏部侍郎。復為襄州刺史,治行名天下,代還,仍拜太子賓客。卒,年七十四,謚曰文。天子親題其碑曰「有唐忠孝韓長山之墓」。故吏盧僎、邑人孟浩然立石峴山。   初,鄭仁傑、李無為者,隱居太白山,思復少從二人游,嘗曰:「子識清貌古,恨仕不及宰相也。」子朝宗。   朝宗初,歷左拾遺。睿宗詔作乞寒胡戲,諫曰:「昔辛有過伊川,見被發而祭,知其必戎。今乞寒胡,非古不法,無乃為狄?又道路藉藉,鹹言皇太子微服觀之。且匈奴在邸,刺客捽髮,大憂不測,白龍魚服,深可畏也。況天象變見,疫癘相仍,厭兵助陰,是謂無益。」帝稱善,特賜中上考。帝傳位太子,朝宗與將軍龐承宗諫曰:「太子雖睿聖,宜且養成盛德。」帝不聽。累遷荊州長史。   開元二十二年,初置十道採訪使,朝宗以襄州刺史兼山南東道。襄州南楚故城有昭王井,傳言汲者死,行人雖晙T困,不敢視,朝宗移書諭神,自是飲者亡恙,人更號韓公井。坐所任吏擅賦役,貶洪州刺史。天寶初,召為京兆尹,分渭水入金光門,匯為潭,以通西市材木。出為高平太守。始,開元末,海內無事,訛言兵當興,衣冠潛為避世計,朝宗廬終南山,為長安尉霍仙奇所發,玄宗怒,使侍御史王訊之。貶吳興別駕,卒。朝宗喜識拔後進,嘗薦崔宗之、嚴武於朝,當時士鹹歸重之。   朝宗孫佽,字相之,性清簡。元和初第進士。自山南東道使府入為殿中侍御史。累遷桂管觀察使,部二十餘州,自參軍至縣令無慮三百員,吏部所補才十一,余皆觀察使商才補職。佽下車,悉來謁,一吏持籍請補缺員,佽下教曰:「居官治,吾不奪;其不奉法,無望縱捨。缺者,須按籍取可任任之。」會春服使至,鄉有豪猾厚進賄使者,求為縣令,使者請佽,佽許之。既去,召鄉豪責以橈法,笞其背,以令部中,自是豪右畏戢。時詔置五管監兵,盡境賦不足充其費,佽處以儉約,遂為定制,眾以為難。卒,贈工部侍郎。   宋務光,字子昂,一名烈,汾州西河人。舉進士及第,調洛陽尉。遷右衛騎曹參軍。神龍元年,大水,詔文武九品以上官直言極諫,務光上書曰:   後王樂聞過,罔不興;拒諫,罔不亂。樂聞過則下情通,下情通則政無缺,此所以興也。拒諫則群議壅,群議壅則上孤立,此所以亂也。   臣嘗觀天人相與之際,有感必應,其間甚密,是以教失於此,變生於彼。《易》曰:「天垂象,見吉凶,聖人像之。」竊見自夏以來,水氣勃戾,天下多罹其災,洛水暴漲,漂損百姓。《傳》曰:「簡宗廟,廢祠祀,則水不潤下。」夫王者即位,必郊祀天地,嚴配祖宗。自陛下御極,郊、廟、山川不時薦見。又水者陰類,臣妾之道,氣盛則水泉溢,頃虹蜺紛錯,暑雨滯霪,陰勝之沴也。後廷近習或有離中饋之職以干外政,願深思天變,杜絕其萌。   又自春及夏,牛多病死,疫氣浸淫。《傳》曰:「思之不睿,時則有牛禍。」意者萬機之事,陛下未躬親乎?晁錯曰:「五帝其臣不及,則自親之。」今朝廷賢佐雖多,然莫能仰陛下清光。願勤思法宮,凝就大化。以萬方為念,不以聲色為娛;以百姓為憂,不以犬馬為樂。臣聞三五之君不能免淫亢,顧備御存乎人耳。災興細微,安之不怪,及禍變已成,駭而圖之,猶水決治防、病困求藥,雖復ч麰薄A尚何救哉!夫塞變應天,實系人事。今霖雨即閉坊門,豈一坊一市能感發天道哉?必不然矣。故里人呼坊門為宰相,謂能節宣風雨。天工人代,乃為虛設。   又數年以來,公私覂竭,戶口減耗,家無接新之儲,國乏俟荒之蓄。陛下近觀朝市,則以為既庶且富;試踐閭陌,則百姓衣馬牛之衣,食犬彘之食,十室而九,丁壯盡於邊塞,孀孤轉於溝壑,猛吏奮毒,急政破資。馬困斯佚,人窮斯詐。起為奸盜,從而刑之,良可歎也。今人貧而奢不息,法設而偽不止;長吏貪冒,選舉以私;稼穡之人少,商旅之人眾。願坦然更化,以身先之。凋殘之後,緩其力役;久弊之極,訓以敦龐。十年之外,生聚方足。   臣聞太子者,君之貳,國之本,所以守器承祧,養民贊業。願擇賢能,早建儲副,安社稷,慰黎元。姻戚之間,謗議所集,積疑成患,憑寵生災,愛之適以害之也。如武三思等,誠不宜任以機要,國家利器,庸可久假於人?秘書監鄭普思、國子祭酒葉靜能挾小道淺術,列硃紫,取銀黃,虧國經,悖天道。《書》曰:「制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此誠治亂安危之秋也。願陛下遠佞人,親有德,乳保之母、妃主之家,以時接見,無令媟黷。   疏奏不省。俄以監察御史巡察河南道。時滑州輸丁少而封戶多,每配封人,皆亡命失業。務光建言:「通邑大都不以封。今命侯之家專擇雄奧,滑州七縣,而分封者五,王賦少於侯租,入家倍於輸國。請以封戶均余州。」又請「食賦附租庸歲送,停封使,息傳驛之勞」。不見納。以考最,進殿中侍御史。遷右台。嘗薦汝州參軍事李欽憲,後為名臣。卒,年四十二。   時又有清源尉呂元泰,亦上書言時政曰:「國家者,至公之神器,一正則難傾,一傾則難正。今中興政化之始,幾微之際,可不慎哉?自頃營寺塔,度僧尼,施與不絕,非所謂急務也。林胡數叛,獯虜內侵,帑藏虛竭,戶口亡散。天下人失業,不謂太平;邊兵未解,不謂無事;水旱為災,不謂年登;倉廩未實,不謂國富。而乃驅役饑凍,雕鐫木石,營構不急,勞費日深,恐非陛下中興之要也。比見坊邑相率為渾脫隊,駿馬胡服,名曰『蘇莫遮』。旗鼓相當,軍陣勢也;騰逐喧噪,戰爭象也;錦繡誇競,害女工也;督斂貧弱,傷政體也,胡服相歡,非雅樂也;渾脫為號,非美名也。安可以禮義之朝,法胡虜之俗?《詩》云:『京邑翼翼,四方是則。』非先王之禮樂而示則於四方,臣所未諭。《書》:《書》曰:『謀,時寒若。』何必臝形體,灌衢路,鼓舞跳躍而索寒焉?」書聞不報。   辛替否,字協時,京兆萬年人。景龍中為左拾遺。時置公主府官屬,而安樂府補授尤濫;武崇訓死,主棄故宅,別築第,侈費過度;又盛興佛寺,公私廢匱。替否上疏曰:   古之建官不必備,九卿有位而闕其選。故賞不僭,官不濫;士有完行,家有廉節;朝廷余奉,百姓余食;下忠於上,上禮於下;委雲d無倉卒之危,垂拱無顛沛之患。夫事有惕耳目,動心慮,事不師古,以行於今,臣得言之。陛下倍百行賞,倍十增官,金銀不供於印,束帛不充於錫,何所愧於無用之臣、無力之士哉?   古語曰:「福生有基,禍生有胎。」且公主,陛下愛子也,選賢嫁之,設官輔之,傾府庫以賜之,壯第觀以居之,廣池御以嬉之,可謂至重至憐也。然用不合古義,行不根人心,將變愛成憎,轉福為禍。何者?竭人之力,費人之財,奪人之家,怨也。愛一女,取三怨於天下,使邊疆士不盡力,朝廷士不盡忠。人心散矣,獨持所愛,何所恃乎?向使魯王賞同諸婿,則有今日之福,無曩日之禍。人徒見其禍,不知禍所來,所以禍者,寵過也。今棄一宅,造一宅,忘前悔,忽後禍,臣竊謂陛下乃憎之,非愛之也。臣聞君以人為本,本固則邦寧,邦寧則陛下夫婦母子長相保也。願外謀宰臣,為久安計,不使奸臣賊子有以伺之。   今疆場危駭,倉廩空虛,卒輸不充,士賞不及,而大建寺宇,廣造第宅。伐木空山,不給棟樑;運土塞路,不充牆壁。所謂佛者,清淨慈悲,體道以濟物,不欲利以損人,不榮身以害教。今三時之月,掘山穿地,損命也;殫府虛帑,損人也;廣殿長廊,榮身也。損命則不慈悲,損人則不愛物,榮身則不清淨,寧佛者之心乎?昔夏為天子,二十餘世而商受之,商二十餘世而周受之,週三十餘世而漢受之,由漢而後,歷代可知已。鹹有道之長,無道之短,豈窮金玉修塔廟享久長之祚乎?臣以為減雕琢之費以周不足,是有佛之德;息穿掘之苦以全昆蟲,是有佛之仁;罷營構之直以給邊垂,是有湯、武之功;回不急之祿以購廉清,是有唐、虞之治。陛下緩其所急,急其所緩,親未來,疏見在,失真實,冀虛無,重俗人之所為,而輕天子之業,臣竊痛之。   今出財依勢,避役亡命,類度為沙門,其未度者,窮民善人耳。拔親樹知,豈離朋黨,畜妻養孥,非無私愛,是致人毀道,非廣道求人也。陛下常欲填池塹,捐苑囿,以賑貧人。今天下之寺無數,一寺當陛下一宮,壯麗用度尚或過之。十分天下之財而佛有七八,陛下何有之矣?雖役不食之人、不衣之士,猶尚不給,況必待天生地養、風動雨潤而後得之乎?臣聞國無九年之儲,曰非其國。今計倉廩,度府庫,百僚共給,萬事用度,臣恐不能卒歲。假如兵旱相乘,則沙門不能擐甲冑,寺塔不足穰饑饉矣。   帝不省。睿宗立,罷斜封官千餘人,俄詔復之。方營金仙、玉真觀。替否以左補闕上疏曰:   臣謂古之用度不時、爵賞不當、國破家亡者,口說不若身逢,耳聞不若目見,臣請以有唐治道得失,陛下所及見者言之。   太宗,陛下之祖,撥亂立極,得至治之體。省官清吏,舉天下職司無虛授,用天下財帛無枉費;賞必待功,官必得才,為無不成,征無不服。不多寺觀而福祿至,不度僧尼而咎殃滅。陰陽不愆,五穀遂成,粟腐帛爛。萬里貢賦,百蠻歸款。享國久長,多歷年所。陛下何憚而不法之?   中宗,陛下之兄,居先帝之業,忽先帝之化,不聽賢臣之言,而悅子女之意。虛食祿者數千人,妄食士者百餘戶;造寺蠹財數百億,度人免租、庸數十萬。是故國家所出日加,所入日減,倉乏半歲之儲,庫無一時之帛。所惡者逐,逐必忠良;所愛者賞,賞皆讒慝。朋佞喋喋,交相傾動。奪百姓之食以養殘凶,剝萬人之衣以塗土木。人怨神怒,親忿眾離,水旱疾疫,六年之間,三禍為變。享國不永,受終於凶婦,取譏萬代,詒笑四夷,陛下所見也。若法太宗治國,太山之安可致也;法中宗治國,累卵之危亦可致也。   頃淫雨不解,谷荒於壟,麥爛於場,入秋亢旱,霜損蟲暴,草木枯黃,下人咨嗟,未知所濟。而營寺造觀,日繼於時,道路流言,計用緡錢百餘萬。陛下知倉有幾歲儲?庫有幾歲帛?百姓何所活?三邊何所輸?民散兵亂,職此由也。而以百萬構無用之觀,受天下之怨。陛下忍棄太宗之治本,不忍棄中宗之亂階;忍棄太宗久長之謀,不忍棄中宗短促之計。何以繼祖宗、觀萬國耶?陛下在韋氏時,切齒群凶;今貴為天子,不改其事,恐復有切齒於陛下者。   往見明敕,一用貞觀故事。且貞觀有營寺觀,加浮屠、黃老,益無用之官,行不急之務者乎?往者和帝之憐悖逆也,宗晉卿勸為第宅,趙履溫勸為園亭,工徒未息,義兵交馳,亭不得游,宅不得息,信邪僻之說,成骨肉之刑,陛下所見也。今茲二觀,得無晉卿之徒陰勸為之,冀娛骨肉?不可不察也。惟陛下停二觀以須豐年,以所費之財給貧窮、填府庫,則公主福無窮矣。   疏奏,帝不能用,然嘉切直。   稍遷右台殿中侍御史。雍令劉少微恃權貪贓,替否按之,岑羲屢以為請,替否曰:「我為憲司,懼勢以縱罪,謂王法何?」少微坐死。遷累穎王府長史。卒,年八十。   李渤,字浚之,魏橫野將軍、申國公發之裔。父鈞,殿中侍御史,以不能養母廢於世。渤恥之,不肯仕,刻志於學,與仲兄涉偕隱廬山。嘗以列禦寇拒粟,其妻怒,是無婦也;樂羊子捨金,妻讓之,是無夫也。乃摭古聯德高蹈者,以楚接輿、老萊子、黔婁先生、於陵子、王孺仲、梁鴻六人,圖像贊其行,因以自儆。久之,更徙少室。   元和初,戶部侍郎李巽、諫議大夫韋況交章薦之,詔以右拾遺召。於是河南少尹杜兼遣吏持詔、幣即山敦促,渤上書謝:「昔屠羊說有言:『位三旌,祿萬鐘,知貴於屠羊,然不可使吾君妄施。』彼賤賈也,猶能忘己愛君。臣雖欲盜榮以濟所欲,得無愧屠羊乎?」不拜。洛陽令韓愈遺書曰:   有詔河南敦喻拾遺公,朝廷士引頸東望,若景星、鳳鳥始見,爭先睹之為快。方今天子仁聖,大小之事皆出宰相,樂善言如不得聞,自即大位,凡所出而施者無不得宜。勤儉之聲,寬大之政,幽閨婦女、草野小子飽聞而厭道之。愈不通於古,請問先生,茲非太平世歟?加又有非人力而至者,年谷屢熟,符貺委至。干紀之奸不戰而拘累,強梁之凶銷鑠縮栗,迎風而委伏。其有一事未就正,視若不成人。四海所環,無一夫甲而兵者。若此時也,遺公不疾起與天下士樂而享之,斯無時矣。昔孔子知不可為而為之不已,跡接於諸侯之國。今可為之時,自藏深山,牢關而固拒,即與仁義者異守矣。想遺公冠帶就車,惠然肯來,舒所畜積,以補綴盛德之闕,利加於時,名垂將來。踴躍懷企,頃刻以冀。又切聞朝廷議,必起遺公,使者往若不許,即河南必繼以行。拾遺徵若不至,更加高秩。如是辭少就多,傷於廉而害於義,遺公必不為也。善人進其類,皆有望於公。公不為起,是使天子不盡得良臣,君子不盡得顯位,人庶不盡被惠利,其害不為細。必審察而諦思之,務使合於孔子之道乃善。   渤心善其言,始出家東都,每朝廷有闕政,輒附章列上。   元和九年討淮西,上平賊三術:一曰感,二曰守,三曰戰。感不成,不失為守;守不成,不失為戰。又上《御戎新錄》,乃以著作郎召,渤遂起。歲余,遷右補闕,以直忤旨,下遷丹王府諮議參軍,分司東都。十三年,上言:   至德以來,天下思致治平,訖今不稱者,人倦而不知變。天以變通之運遺陛下,陛下順而革之,則悠久。宜乘平蔡之勢,以德羈服恆、兗無不濟,則恩威暢矣。昔舜、禹以匹夫宅四海,其烈如彼;今以五聖營太平,其難如此。臣恐宰相群臣蘊晦術略,啟沃有所未盡,使陛下翹然思文、武、禹、湯而不獲也。宜正六官,敘九疇,修王制、月令,崇孝悌,敦九族,廣諫路,黜選舉,復俊造,定四民,省抑佛、老,明刑行令,治兵御戎。願下宰相公卿大夫議,博引海內名儒,大開學館,與群臣參講,據經稽古、應時便俗者,使切磋周復,作制度,合宣父繼周之言。謹上五事:一禮樂,二食貨,三刑政,四議都,五辨讎。   渤雖處外,然志存朝廷,表疏凡四十五獻。擢為庫部員外郎。會皇甫鎛輔政,務剝下佐用度,而渤奉詔吊郗士美喪,在道上言:「渭南長源鄉戶四百,今才四十;閿鄉戶三千,而今千。它州縣大抵類此。推其敝,始於攤逃人之賦。假令十室五逃,則均責未逃者,若抵石於井,非極泉不止,誠繇聚斂之臣割下媚上。願下詔一賜禁止,計不三年,人必歸於農。夫農,國之本,本立而太平可議矣。」又言:「道路茀不治,驛馬多死。」憲宗得奏咨駭,即詔出飛龍馬數百給畿驛。渤既以峭直觸要臣意,乃謝病歸。   穆宗立,召拜考功員外郎。歲終,當校考。渤自宰相而下升黜之,上奏曰:「宰相俯、文昌、值,陛下即位,倚以責功,安危治亂系也。方陛下敬大臣,未有暱比左右自驕之心,而天下事一以付之,俯等不推至公,陳先王道德,又不振拔舊典,復百司之本。政之興廢在賞罰。俯等未聞慰一首公,使天下吏有所勸;黜一不職,使尸祿有所懼。士之邪正混然無章。陛下比幸驪山,宰相、學士皆股肱心腹,宜皆知之,不先事以諫,陷君於過。俯與學士杜元穎等請考中下。御史大夫李絳、左散騎常侍張惟素、右散騎常侍李益諫幸驪山,鄭覃等諫畋游,得事君之禮,請考上下。崔元略當考上下,前考於翬不實,翬以賄死,請降中中。大理卿許季同,任翬者,應考中下;然頃陷劉辟,棄家以歸,宜補厥過,考中中。少府監裴通職修舉,考應中上;以封母,捨嫡而追所生,請考中下。奏入,不報。會渤請急,馮宿領考功,以「考課令取歲中善惡為上下,郎中校京官四品以下黜陟之,由三品上為清望官,歲進名聽內考,非有司所得專。渤舉舊事為褒貶,違朝廷制,請如故事」。渤議遂廢。   會魏博節度使田弘正表渤為副,元穎劾奏:「渤賣直售名,資狂躁,干進不已,外交方鎮求尉薦,不宜在朝。」出為虔州刺史。渤奏還信州移稅錢二百萬,免賦米二萬石,廢冗役千六百人。觀察使上狀。不閱歲,遷江州刺史。   度支使張平叔斂天下逋租,渤上言:「度支所收貞元二年流戶賦錢四百四十萬,臣州治田二千頃,今旱死者千九百頃。若徇度支所斂,臣懼天下謂陛下當大旱責民三十年逋賦。臣刺史,上不能奉詔,下不忍民窮,無所逃死,請放歸田里。」有詔蠲責。渤又治湖水,築堤七百步,使人不病涉。   入為職方郎中,進諫議大夫。時敬宗晏朝紫宸,入閣,帝久不出,群臣立屏外,至頓僕。渤見宰相曰:「昨論晏朝事,今益晚,是諫官不能移人主意,渤請出閣待罪。」會喚仗,乃止。退上疏曰:「今日入閣,陛下不時見群臣,群臣皆布路跛倚。夫跛倚形諸外,則憂思結諸內。憂倦既積,災釁必生,小則為旱為孽,大則為兵為亂。《禮》:『三諫不聽,則逃之。』陛下新即位,臣至三諫,恐危及社稷。」又言:「左右常侍職規諷,循默不事,若設官不責實,不如罷之。」俄充理匭使,建言:「事大者以聞,次白宰相,下以移有司。有司不當,許再納匭。妄訴者加所坐一等,以絕冒越。」詔可。   時政移近幸,紀律蕩然,渤勁正不顧患,通章封無闋日。天子雖幼昏,亦感寤,擢給事中,賜金紫服。   五坊卒夜鬥,傷縣人,鄠令崔發怒,敕吏捕捽,其一,中人也,釋之。帝大怒,收發送御史獄。會大赦、改元,發以囚坐雞竽下,俄而中人數十持梃亂擊,發敗面折齒,幾死,吏哀請乃去。既而囚皆釋,而發不得原。渤上疏曰:「縣令曳辱中人,中人毆御囚,其罪一也。然令罪在赦前,而中人在赦後,不寘於法,臣恐四夷聞之,慢倍之心生矣。」渤又誦言:「前神策軍在幔城,篡京兆進食牙盤,不時治,致宦人益橫。」帝以問左右,皆曰「無之」。帝謂渤有黨,出為桂管觀察使。它日,宰相李逢吉等見帝曰:「發暴中人,誠不敬,然其母故宰相韋貫之姊,年八十,憂發成疾。陛下方孝治,宜少延之。」帝惻然曰:「比諫官但言發枉,未嘗道此。」即遣使送發於家,且撫尉其母。韋拜詔,泣對使者杖發四十。猶奪其官。至文宗,乃用發為懷州長史。   桂有漓水,出海陽山,世言秦命史祿伐粵,鑿為漕,馬援討徵側,復治以通饋;後為江水潰毀,渠遂廢淺,每轉餉,役數十戶濟一艘。渤釃浚舊道,鄣洩有宜,舟楫利焉。逾年,以病歸洛。大和中,召拜太子賓客。卒,年五十九,贈禮部尚書。   渤,孤操自將,不苟合於世,人鹹謂之沽激。屢以言斥,而悻直不少衰,守節者尚之。   裴潾,本河東聞喜人。篤學,善隸書。以廕仕。元和初,累遷左補闕。於是兩河用兵,憲宗任宦人為館驛使,檢稽出納。有曹進玉者,尤恃恩倨甚,使者過,至加捽辱,宰相李吉甫奏罷之。會伐蔡,復以中人領使。潾諫曰:「凡驛,有官專屍之,畿內以京兆尹,道有觀察使、刺史相監臨,台又御史為之使,以察過闕。猶有不職,則宜明科條督責之,誰不惕懼?若復以宮闈臣領之,則內人而及外事,職分亂矣。夫事不善,誡於初;體有非,不必大。方開太平,澄本正末,宜塞侵官之原、出位之漸。」帝雖不用,而嘉其忠,擢起居舍人。   帝喜方士,而柳泌為帝治丹劑,求長年。帝御劑,中躁病渴。潾諫曰:   夫除天下之害者,常受天下之利;共天下之樂者,常饗天下之福。故上自黃帝、顓頊、堯、舜、禹、湯、文、武,鹹以功濟生人,天皆報以耆壽,垂榮無疆。陛下以孝安宗廟,以仁牧黎庶,攘襖凶,復張太平,賓禮賢俊,待以終始。神功聖德,前古所不及。陛下躬行之,天地宗廟必相陛下以億萬之永。今乃方士韋山甫、柳泌等以丹術自神,更相稱引,詭為陛下延年。臣謂士有道者皆匿名滅景,無求於世,豈肯干謁貴近,自鬻其伎哉?今所至者,非曰知道,鹹求利而來。自言飛煉為神,以訹權賄,偽窮情得,不恥遁亡。豈可信厥術、御其藥哉?   臣聞人食味、別聲、被色而生者也。味以行氣,氣以實志。水火鹽梅以烹魚肉,宰夫和之,齊之以味,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夫三牲五穀,稟五行以生也,發為五味。天地生之,所以奉人,聖人節調,以致康強。若乃藥劑者,所以御疾,豈常進之餌哉?況又金石性托酷烈,而燒治積年,包炎產毒,未易可制。夫秦、漢之君亦信方士矣,如盧生、徐福、欒大、李少君,後皆詐譎無成功。事暴前策,皆可驗視。   《禮》:「君之藥,臣先嘗之;父之藥,子先嘗之。」臣、子一也,願以所治劑,俾其人服之,竟一歲以考真偽,則無不驗矣。   帝怒,貶江陵令。   穆宗立,泌等誅,召潾,再遷刑部郎中。前率府倉曹參軍曲元衡杖民柏公成母死,有司以死在辜外,推元衡父廕贖金,公成受賕不訴,以赦免。潾議曰:「杖捶者,官得施所部,非所部,雖有罪,必請有司,明不可擅也。元衡非在官,公成母非所部,不可以廕免。公成取賄仇家,利母之死,逆天性,當伏誅。」有詔元衡流,公成論死。久之,繇給事中為汝州刺史,越法杖人輒死,以太子左庶子分司東都。遷左散騎常侍、集賢殿學士。改刑部侍郎,為華州刺史。召拜兵部侍郎,出為河南尹,復還舊官。卒,贈戶部尚書,謚曰敬。   潾以道自任,悉心事上,疾黨附,不為權近所持。嘗裒古今辭章,續梁昭明太子《文選》,自號《大和通選》,上之。當時文士非與游者皆不取,世恨其隘。憲宗竟以藥棄天下,世益謂潾知言。   穆宗雖誅泌,而後稍稍復惑方士。有布衣張皋者,上疏曰:「神慮澹則血氣和,嗜欲勝則疾疹作。古之聖賢務自頤養,不以外物橈耳目、聲色敗情性,繇是和平自臻,福慶用昌。在《易》,『無妄之疾,勿藥有喜』,在《詩》『自天降康,降福穰穰』,此天人符也。然則藥以攻疾,無疾不用藥也。高宗時,處士孫思邈達於養生,其言曰:『人無故不應餌藥。藥有所偏助,則藏氣為不平。』推此論之,可謂達見至理。夫寒暑為賊,節宣乖度,有資於醫,尚當重慎。故《禮》稱:『醫不三世,不服其藥。』庶士猶爾,況天子乎?先帝晚節喜方士,累致危疾,陛下所自知,不可蹈前覆、迎後梅也。今人人竊議,直畏忤旨,莫敢言。臣蓬糷坏矷A非以邀寵,顧忠義可為者,聞而默,則不安,願陛下無忽。」帝善其言,詔訪皋,不獲。   李中敏,字藏之,系出隴西。元和中,擢進士第。性剛峭,與杜牧、李甘善,其文辭氣節大抵相上下。沈傳師觀察江西,闢為判官。入拜侍御史。   鄭注誣逐宰相宋申錫,天下以目。大和六年,大旱,文宗內憂,詔詢所以致雨者。中敏時以司門員外郎上言:「雨不時降,夏陽驕愆,苗欲槁枯,陛下憂勤,降德音,俾下得盡言。臣聞昔東海誤殺一孝婦,大旱三年。臣頃為御史台推囚,華封儒殺良家子三人,陛下赦封儒死。然三人者,亦陛下赤子也。神策士李秀殺平民,法當死,以禁衛,刑止流。宋申錫位宰相,生平饋致一不受,其道勁正,奸人忌之,陷不測之辜,獄不參驗,銜恨而沒,天下士皆指目鄭注。臣知數冤必列訴上帝,天之降災,殆有由然。漢武帝國用空竭,桑弘羊興筦榷之利,然卜式請亨以致雨。況申錫之枉,天下知之,何惜斬一注以快忠臣之魂,則天且雨矣。」帝不省。中敏以病告滿,歸穎陽。注誅,以司勳員外郎召。   累遷諫議大夫,為理匭使,建言:「上書者將納於匭,有司先審其副,有不可,輒卻之。臣謂匭出禁中,暮而入,為下開必達之路,廣聰明,直枉結。若有司先裁可否,恐事不重密,非窮塞得自申意。請一裁諸上。」詔可。遷給事中。仇士良以開府階廕其子,中敏曰:「內謁者監安得有子?」士良慚恚。繇是復棄官去。開成末,為婺、杭二州刺史,卒於官。   中敏所善李款,字言源。長慶初第進士,為侍御史。注自邠寧入朝,款伏閣劾奏:「注內通敕使,外結朝臣,往來兩地,卜射賕謝。」帝不省。後浸用事,款被斥去。注死,由倉部員外郎累遷江西觀察使。終澶王傅。   李甘,字和鼎。長慶末,第進士,舉賢良方正異等。累擢侍御史。鄭注侍講禁中,求宰相,朝廷嘩言將用之,甘顯倡曰:「宰相代天治物者,當先德望,後文藝。注何人,欲得宰相?白麻出,我必壞之。」既而麻出,乃以趙儋為鄜坊節度使,甘坐輕肆,貶封州司馬。而李訓內亦惡注,由是注卒不相。甘終於貶。   始,河南人楊牢,字松年,有至行。甘方未顯,以書薦於尹曰:「執事之部孝童楊牢,父茂卿,從田氏府,趙軍反,殺田氏,茂卿死。牢之兄蜀,三往索父喪,慮死不果至。牢自洛陽走常山二千里,號伏叛壘,委發羸骸,有可憐狀,讎意感解,以屍還之。單縗冬月,往來太行間,凍膚皸瘃,銜哀雨血。行路稠人為牢泣,歸責其子,以牢勉之。牢為兒踐操如此,未聞執事門唁而書顯之,豈樹風扶教意耶?且鄉人能嚙疽刳慎,急親之病,皆一時決耳,猶蒙表其閭,脫之徭,上有大禮則差問以粟帛。今河北驕叛,萬師不能攘,而牢徙步請屍仇手,與夫含腐忍瘡者孰多?牢絕乳即能詩,洛陽兒曹壯於牢者皆出其下。聞牢之贖喪,潞帥償其費,其葬也,滑帥賻之財,斯執事之事,他人既篡之矣。即有稱牢於上者,執事能無恨其後乎?」其激卬自任類此。牢後亦擢進士第。   贊曰:夫以下摩上,士所甚患,然取名最多,故上失德則與下爭名,而後有誅夷斥竄事。然或依古肆言,高而難從,以邀主賈直者,逆之似傷道,行之不切時,此言事常弊也。若廷珪數子,優遊彌縫,皆中時病,非所謂賈直自榮者也。至渤爭晏朝,潾諫方士,甘斥鄭注不可作宰相,排寵救危,不得不爾,賢哉! 列傳第四十四 武李賈白   武平一,名甄,以字行,穎川郡王載德子也。博學,通《春秋》 ,工文辭。武後時,畏禍不敢與事,隱嵩山修浮圖法,屢詔不應。中宗復位,平一居母喪,迫召為起居舍人,丐終制,不見聽。景龍二年,兼修文館直學士。時天子暗柔不君,韋後蒸亂,外戚盛。平一重斥語,即自請抑母黨,上言:「去歲熒惑入羽林,太白再經天,太陽虧,月犯大角。臣聞災不妄生,上見下應,信如景響。《詩》曰:『唯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懷多福。』陛下天性孝愛,戚屬外家,恩洽澤濡。臣一宗,階三等,家數侯,硃輪華轂,過許、史、梁、鄧遠甚。恩崇者議積,位厚者釁速,故月滿必虧,日中則移,時不再來,榮難久藉。昔永淳之後,王室多難,先聖從權,故臣家以宗子竊祿疏封。今上聖復辟,宜退守園廬,乃再假光寵,爵封如初,高班厚位,遂超涯極。故陰氣僭陽,河、洛泛溢。昔王族驕盈,梅福上書;竇氏專縱,丁鴻進諫。且后妃之家,恩過寵深,一朝覆沒,遂無□類。願思仰損之宜、長遠之策,推遠時權,以全親親。」帝慰勉,不許。遷考功員外郎。   於時,太平、安樂公主各立黨相拫毀,親貴離鬩,帝患之,欲令敦和,以訪平一。因上書曰:「病之在四體者,跡分而易逐,居心腹者,候遽而難治。刑政乖舛,四支疾也;親權猜間,心腹患也。《書》曰:『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詩》曰:『協比其鄰,婚姻孔雲。』是知親族以輯睦為義也。自頃權貴猜防,外和內離,怨結姻婭,疑生骨肉。邀榮之徒,詭獻忠款;膏脣之伍,苟輸讒計。脅肩邸第之中,噤頤媼宦之側。故過從絕,猜嫌構,親愛乖,黨與生。積霜成冰,禍不可既。願悉召近親貴人,會宴內殿,告以輯睦,申以恩勤,』斥奸人,塞讒路。若猶未已,則捨近圖遠,抑慈示嚴,惟陛下之命。」帝美其忠切,卒不用。   初,崔日用自言明《左氏春秋》諸侯官族。它日,學士大集,日用折平一曰:「君文章固耐久,若言經,則敗績矣。」時崔湜、張說素知平一該習,勸令酬詰,平一乃請所疑。日用曰:「魯三桓,鄭七穆,奈何?」答曰:「慶父、叔牙、季友,桓三子也。孟孫至彘凡九世,叔孫舒、季孫肥凡八世。鄭穆公十一子,子然及二子子孔三族亡,子羽不為卿,故稱七穆,子罕、子駟、子良、子國、子游、子印、子豐也。」一坐驚服。平一問日用曰:「公言齊桓公、楚莊王時,諸侯屬齊若楚凡幾?平公、靈王時,諸侯屬晉、楚凡幾?晉六卿,齊、楚執政幾何人?」日用謝曰:「吾不知,君能知乎?」平一條舉始末,無留語。日用曰:「吾請北面。」闔坐大笑。   後宴兩儀殿,帝命後兄光祿少卿嬰監酒,嬰滑稽敏給,詔學士嘲之,嬰能抗數人。酒酣,胡人襪子、何懿等唱「合生」,歌言淺穢,因倨肆,欲奪司農少卿宋廷瑜賜魚。平一上書諫曰:「樂,天之和,禮,地之序;禮配地,樂應天。故音動於心,聲形於物,因心哀樂,感物應變。樂正則風化正,樂邪則政教邪,先王所以達廢興也。伏見胡樂施於聲律,本備四夷之數,比來日益流宕,異曲新聲,哀思淫溺。始自王公,稍及閭巷,妖伎胡人、街童市子,或言妃主情貌,或列王公名質,詠歌蹈舞,號曰『合生』。昔齊衰,有《行伴侶》,陳滅,有《玉樹後庭花》,趨數驚驁僻,皆亡國之音。夫禮慊而不進即銷,樂流而不反則放。臣願屏流僻,崇肅雍,凡胡樂,備四夷外,一皆罷遣。況兩儀、承慶殿者,陛下受朝聽訟之所,比大饗群臣,不容以倡優媟狎虧污邦典。若聽政之暇,苟玩耳目,自當奏之後廷可也。」不納。   玄宗立,貶蘇州參軍,徙金壇令。平一見寵中宗,時雖宴豫,嘗因詩頌規誡,然不能卓然自引去,故被謫。既謫而名不衰。開元末,卒。孫元衡、儒衡別傳。   李乂,字尚真,趙州房子人。少孤。年十二,工屬文,中書令薛元超曰:「是子且有海內名。」第進士、茂才異等,累調萬年尉。長安三年,詔雍州長史薛季昶選部吏才中御史者,季昶以乂聞,擢監察御史。劾奏無避。景龍初,葉靜能怙勢,乂條其奸,中宗不納。遷中書舍人、修文館學士。帝遣使江南,發在所庫貲以贖生,乂上疏以為:「江南魚鱉之利,衣食所資。江湖之生無既,而府庫之財有限,與其拯物,不如憂民。且鬻生之徒惟利所視,錢刀日至,網罟歲廣,施之一朝,營之百倍。若回所贖之貲,減方困之徭,其澤鄉矣。   韋氏之變,詔令嚴促,多乂草定。進吏部侍郎,仍知制誥。與宋璟等同典選事,請謁不行,時人語曰:「李下無蹊徑。」改黃門侍郎,封中山郡公。制敕不便,輒駁正。貴幸有求官者,睿宗曰:「朕非有靳,顧李乂不可耳!」諫罷金仙、玉真二觀,帝雖不從,優容之。太平公主干政,欲引乂自附,乂深自拒絕。   開元初,姚崇為紫微令,薦為侍郎,外托引重,實去其糾駁權,畏乂明切也。未幾,除刑部尚書。卒,年六十八,贈黃門監,謚曰貞。遺令薄葬,毋還鄉里。   乂沉正方雅,識治體,時稱有宰相器。葬日,蘇頲、畢構、馬懷素往祖之,哭曰:「非公為慟而誰慟歟!」乂事兄尚一、尚貞孝謹甚,又俱以文章自名,弟兄同為一集,號《李氏花萼集》,乂所著甚多。尚一終清源尉,尚貞博州刺史。   賈曾,河南洛陽人。父言忠,貌魁梧,事母以孝聞,補萬年主薄。護役蓬萊宮,或短其苛,高宗廷詰,辯列詳諦,帝異之,擢監察御史。方事遼東,奉使稟軍餉,還,奏上山川道裡,並陳高麗可破狀。帝問:「諸將材否?」對曰:「李勍舊臣,陛下所自悉。龐同善雖非鬥將,而持軍嚴。薛仁貴票勇冠軍,高侃忠果而府,契苾何力性沈毅,雖忌前,有統御才。然夙夜小心,忘身憂國,莫逮於勣者。」帝然所許,眾亦以為知言。累轉吏部員外郎。李敬玄兼尚書,言忠尚氣,及主選,不能下,貶邵州司馬。失武懿宗意,下獄幾死,左除建州司戶參軍,卒。   曾少有名,景雲中,為吏部員外郎。玄宗為太子,遴選宮僚,以曾為舍人。太子數遣使采女樂,就率更寺肄習,曾諫曰:「作樂崇德,以和人神。《韶》、《夏》有容,《鹹》、《英》有節,而女樂不與其間。昔魯用孔子幾霸,戎有由余而強,齊、秦遺以女樂,故孔子行,由余出奔。良以冶容哇咬,蠱心喪志,聖賢疾之最甚。殿下渴賢之美未彰,好伎之聲先聞,非所以追啟誦、嗣堯舜之烈也。余閒宴私,後廷伎樂,古亦有之,猶當秘隱,不以示人,況閱之所司,明示群臣哉!願下令屏倡優女子,諸使者采召,一切罷止。」太子手令嘉答。   俄擢中書舍人,以父嫌名不拜,徙諫議大夫,知制誥。天子親郊,有司議不設皇地祗位,曾請合享天地如古制並從祀等坐。睿宗詔宰相禮官議,皆如曾請。開元初,復拜中書舍人,曾固辭。議者謂中書乃曹司,非官稱,嫌名在禮不諱,乃就職。與蘇晉同掌制誥,皆以文辭稱,時號「蘇賈」。後坐事貶洋州刺史。歷虔、鄭等州刺史,遷禮部侍郎,卒。子至。   至字幼鄰,擢明經第,解褐單父尉。從玄宗幸蜀,拜起居舍人,知制誥。帝傳位,至當譔冊,既進稿,帝曰:「昔先天誥命,乃父為之辭,今茲命冊,又爾為之,兩朝盛典,出卿家父子手,可謂繼美矣。」至頓首,鳴咽流涕。歷中書舍人。   至德中,將軍王去榮殺富平令杜徽,肅宗新得陝,且惜去榮材,詔貸死,以流人使自效。至諫曰:「聖人誅亂,必先示法令,崇禮義。漢始入關,約法三章,殺人者死,不易之法也。按將軍去榮以朔方偏裨提數千士,不能整行列,挾私怨殺縣令,有犯上之逆。或曰去榮善守,陝新下,非去榮不可守,臣謂不然。李光弼守太原,程千里守上黨,許叔冀守靈昌,魯炅守南陽,賈賁守雍丘,張巡守睢陽,初無去榮,未聞賊能下也。以一能而免死,彼弧矢絕倫、劍術無前者,恃能犯上,何以止之!若捨去榮,誅將來,是法不一而招罪人也。惜一去榮,殺十去榮之材,其傷蓋多。彼逆亂之人,有逆於此而順於彼乎?亂富平而治於陝乎?悖縣令,能不悖於君乎?律令者,太宗之律令,陛下不可以一士小材,廢祖宗大法。」帝詔群臣議,太子太師韋見素、文部郎中崔器等皆以為:「法者,天地大典,王者不敢專也。帝王不擅殺,而小人得擅殺者,是權過人主。開元以前,無敢專殺,尊朝廷也;今有之,是弱國家也。太宗定天下,陛下復鴻業,則去榮非至德罪人,乃貞觀罪人也。其罪祖宗所不赦,陛下可易之耶?」詔可。   蒲州刺史以河東瀕賊,徹傅城廬舍五千室,不使賊得保聚,民大擾。詔遣至慰安,官助營完,蒲人乃安。坐小法,貶岳州司馬。   寶應初,召復故官,遷尚書左丞。楊綰建請依古制,縣令舉孝廉於刺史,刺史升天子禮部。詔有司參議,多是綰言。至議以為:「自晉後,衣冠遷徙,人多僑處,因緣官族,所在占籍。今鄉舉取人未盡,請廣學校,增國子博士員,十道大州得置大學館,詔博士領之,召置生徒。使保桑梓者,鄉里舉焉;在流寓者,庠序推焉。」議者更附至議。轉禮部侍郎,待制集賢院。   大歷初,徙兵部。累封信都縣伯,進京兆尹。七年,以右散騎常侍卒,年五十五,贈禮部尚書,謚曰文。   白居易,字樂天,其先蓋太原人。北齊五兵尚書建,有功於時,賜田韓城,子孫家焉。又徙下邽。父季庚,為彭城令,李正己之叛,說刺史李洧自歸,累擢襄州別駕。   居易敏悟絕人,工文章。未冠,謁顧況。況,吳人,恃才少所推可,見其文,自失曰:「吾謂斯文遂絕,今復得子矣!」貞元中,擢進士、拔萃皆中,補校書郎。元和元年,對制策乙等,調盩厔尉,為集賢校理,月中,召入翰林為學士。遷左拾遺。   四年,天子以旱甚,下詔有所蠲貸,振除災沴。居易見詔節未詳,即建言乞盡免江淮兩賦,以救流瘠,且多出宮人。憲宗頗採納。是時,於□入朝,悉以歌舞人內禁中,或言普寧公主取以獻,皆□嬖愛。居易以為不如歸之,無令□得歸曲天子。李師道上私錢六百萬,為魏徵孫贖故第,居易言:「徵任宰相,太宗用殿材成其正寢,後嗣不能守,陛下猶宜以賢者子孫贖而賜之。師道人臣,不宜掠美。」帝從之。河東王鍔將加平章事,居易以為:「宰相天下具瞻,非有重望顯功不可任。按鍔誅求百計,不恤雕瘵,所得財號為『羨餘』以獻。今若假以名器,四方聞之,皆謂陛下得所獻,與宰相。諸節度私計曰:『誰不如鍔?』爭裒割生人以求所欲。與之則綱紀大壞,不與則有厚薄,事一失不可復追。」是時,孫w以禁衛勞,擢鳳翔節度使。張奉國定徐州,平李w有功,遷金吾將軍。居易為帝言:「宜罷w,進奉國,以竦天下忠臣心。」度支有囚系閺鄉獄,更三赦不得原。又奏言:「父死,縶其子,夫久系,妻嫁,債無償期,禁無休日,請一切免之。」奏凡十餘上,益知名。   會王承宗叛,帝詔吐突承璀率師出討,居易諫:「唐家制度,每征伐,專委將帥,責成功,比年始以中人為都監。韓全義討淮西,賈良國監之;高崇文討蜀,劉貞亮監之。且興天下兵,未有以中人專統領者。神策既不置行營節度,即承璀為制將,又充諸軍招討處置使,是實都統。恐四方聞之,必輕朝廷。後世且傳中人為制將自陛下始,陛下忍受此名哉?且劉濟等洎諸將必恥受承璀節制,心有不樂,無以立功。此乃資承宗之奸,挫諸將之銳。」帝不聽。既而兵老不決,居易上言:「陛下討伐,本委承璀,外則盧攸史、范希朝、張茂昭。今承璀進不決戰,已喪大將,希朝、茂昭數月乃入賊境,觀其勢,似陰相為計,空得一縣,即壁不進,理無成功。不亟罷之,且有四害。以府帑金帛、齊民膏血助河北諸侯,使益富強,一也。河北諸將聞吳少陽受命,將請洗滌承宗,章一再上,無不許,則河北合從,其勢益固。與奪恩信,不出朝廷,二也。今暑濕暴露,兵氣熏蒸,雖不顧死,孰堪其苦?又神策雜募市人,不忸於役,脫奔逃相動,諸軍必搖,三也。回鶻、吐蕃常有游偵,聞討承宗歷三時無功,則兵之強弱,費之多少,彼一知之,乘虛入寇,渠能救首尾哉?兵連事生,何故蔑有?四也。事至而罷,則損威失柄,祗可逆防,不可追悔。」亦會承宗請罪,兵遂罷。   後對殿中,論執強鯁,帝未諭,輒進曰:「陛下誤矣。」帝變色,罷,謂李絳曰:「是子我自拔擢,乃敢爾,我叵堪此,必斥之!」絳曰:「陛下啟言者路,故群臣敢論得失。若黜之,是箝其口,使自為謀,非所以發揚盛德也。」帝悟,待之如初。歲滿當遷,帝以資淺,且家素貧,聽自擇官。居易請如姜公輔以學士兼京兆戶曹參軍,以便養,詔可。明年,以母喪解,還,拜左贊善大夫。是時,盜殺武元衡,京都震擾。居易首上疏,請亟捕賊,刷朝廷恥,以必得為期。宰相嫌其出位,不悅。俄有言:「居易母墮井死,而居易賦《新井篇》,言浮華,無實行,不可用。」出為州刺史。中書舍人王涯上言不宜治郡,追貶江州司馬。既失志,能順適所遇,托浮屠生死說,若忘形骸者。久之,徙忠州刺史。入為司門員外郎,以主客郎中知制誥。   穆宗好畋游,獻《續虞人箴》以諷,曰:   唐受天命,十有二聖。兢兢業業,鹹勤厥政。鳥生深林,獸在豐草。春曈冬狩,取之以道。鳥獸蟲魚,各遂其生。民野君朝,亦克用寧。在昔玄祖,厥訓孔彰:「馳騁畋獵,俾心發狂。」何以效之,曰羿與康。曾不是誡,終然覆亡。高祖方獵,蘇長進言:「不滿十旬,未足為歡。」上心既悟,為之輟畋。降及宋璟,亦諫玄宗。溫顏聽納,獻替從容。璟趨以出,鷂死握中。噫!逐獸於野,走馬於路。豈不快哉,銜橛可懼。審其安危,惟聖之慮。   俄轉中書舍人。田布拜魏博節度使,命持節宣諭,布遺五百縑,詔使受之,辭曰:「布父讎國恥未雪,人當以物助之,乃取其財,誼不忍。方諭問旁午,若悉有所贈,則賊未殄,布貲竭矣。」詔聽辭餉。是時,河朔復亂,合諸道兵出討,遷延無功。賊取弓高,絕糧道,深州圍益急。居易上言:「兵多則難用,將眾則不一。宜詔魏博、澤潞、定、滄四節度,令各守境,以省度支貲餉。每道各出銳兵三千,使李光顏將。光顏故有鳳翔、徐、滑、河陽、陳許軍無慮四萬,可徑薄賊,開弓高糧路,合下博,解深州之圍,與牛元翼合。還裴度招討使,使悉太原兵西壓境,見利乘隙夾攻之,間令招諭以動其心,未及誅夷,必自生變。且光顏久將,有威名,度為人忠勇,可當一面,無若二人者。」於是,天子荒縱,宰相才下,賞罰失所宜,坐視賊,無能為。居易雖進忠,不見聽,乃丐外遷。為杭州刺史,始築堤捍錢塘湖,鍾洩其水,溉田千頃。復浚李泌六井,民賴其汲。久之,以太子左庶子分司東都。復拜蘇州刺史,病免。   文宗立,以秘書監召,遷刑部侍郎,封晉陽縣男。太和初,二李黨事興,險利乘之,更相奪移,進退毀譽,若旦暮然。楊虞卿與居易姻家,而善李宗閔,居易惡緣黨人斥,乃移病還東都。除太子賓客分司。逾年,即拜河南尹,復以賓客分司。開成初,起為同州刺史,不拜,改太子少傅,進馮翊縣侯。會昌初,以刑部尚書致仕。六年,卒,年七十五,贈尚書右僕射,宣宗以詩吊之。遺命薄葬,毋請謚。   居易被遇憲宗時,事無不言,湔剔抉摩,多見聽可,然為當路所忌,遂擯斥,所蘊不能施,乃放意文酒。既復用,又皆幼君,偃蹇益不合,居官輒病去,遂無立功名意。與弟行簡、從祖弟敏中友愛。東都所居履道裡,疏詔種樹,構石樓香山,鑿八節灘,自號醉吟先生,為之傳。暮節惑浮屠道尤甚,至經月不食葷,稱香山居士。嘗與胡杲、吉日て、鄭據、劉真、盧真、張渾、狄兼謨、盧貞燕集,皆高年不事者,人慕之,繪為《九老圖》。   居易於文章精切,然最工詩。初,頗以規諷得失,及其多,更下偶俗好,至數千篇,當時士人爭傳。雞林行賈售其國相,率篇易一金,甚偽者,相輒能辯之。初,與元稹酬詠,故號「元白」;稹卒,又與劉禹錫齊名,號「劉白」。其始生七月能展書,姆指「之」、「無」兩字,雖試百數不差;九歲暗識聲律。其篤於才章,蓋天稟然。敏中為相,請謚,有司曰文。後履道第卒為佛寺。東都、江州人為立祠焉。   贊曰:居易在元和、長慶時,與元稹俱有名,最長於詩,它文未能稱是也,多至數千篇,唐以來所未有。其自敘言:「關美刺者,謂之諷諭;詠性情者,謂之閒適;觸事而發,謂之感傷;其它為雜律。」又譏「世人所愛惟雜律詩,彼所重,我所輕。至諷諭意激而言質,閒適思澹而辭迂,以質合迂,宜人之不愛也」。今視其文,信然。而杜牧謂:「纖艷不逞,非莊士雅人所為。流傳人間,子父女母交口教授,淫言媟語入人肌骨不可去。」蓋救所失不得不雲。觀居易始以直道奮,在天子前爭安危,冀以立功,雖中被斥,晚益不衰。當宗閔時,權勢震赫,終不附離為進取計,完節自高。而稹中道徼險得宰相,名望漼然。鳴呼,居易其賢哉!   行簡,字知退,擢進士,辟盧坦劍南東川府。罷,與居易自忠州入朝,授左拾遺。累遷主客員外郎,代韋詞判度支按,進郎中。長慶時,振武營田使賀拔志歲終結課最,詔行簡閱實,發其妄,志懼,自刺不殊。行簡敏而有辭,後學所慕尚。寶歷二年卒。   敏中,字用晦,少孤,承學諸兄。長慶初,第進士,辟義成節度使李聽府,聽一見,許其遠到。遷右拾遺,改殿中侍御史,為符澈邠寧副使,澈卒以能政聞。御史中丞高元裕薦為侍御史,再轉左司員外郎。武宗雅聞居易名,欲召用之。是時,居易足病廢,宰相李德裕言其衰苶不任事,即薦敏中文詞類其兄而有器識。即日知制誥,召入翰林為學士。進承旨。宣宗立,以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中書侍郎,兼刑部尚書。德裕貶,敏中抵之甚力,議者訾惡。德裕著書亦言「惟以怨報德為不可測」,蓋斥敏中雲。歷尚書右僕射、門下侍郎,封太原郡公。自員外,凡五年,十三遷。   崔鉉輔政,欲專任,患敏中居右。會黨項數寇邊,鉉言宜得大臣鎮撫,天子響其言,故敏中以司空、平章事兼邠寧節度、招撫、制置使。初,帝愛萬壽公主,欲下嫁士人。時鄭顥擢進士第,有閥閱,敏中以充選。顥與盧氏婚,將授室而罷,銜之。敏中自以居外,畏顥讒,自訴於帝。帝曰:「朕知久矣。若用顥言,庸相任耶?」顧左右取書一函,發視,悉顥所上,敏中乃安。及行,帝御安福樓以餞,頒璽書諭尉,賜通天帶,衛以神策兵,開府辟士,禮如裴度討淮西時。次寧州,諸將已破羌賊,敏中即說諭其眾,皆願棄兵為業。乃自南山並河按堡保,迴繞千里。又規蕭關通靈威路,使為耕戰具。逾年,檢校司徒,徒劍南西川,增騾軍,完創關壁。治蜀五年,有勞,加兼太子太師,徙荊南。   懿宗立,召拜司徒、門下侍郎,還平章事。數月足病不任謁,固求避位,不許,中使者勞問,俾對別殿,毋拜。右補闕王譜奏言:「敏中病四月,陛下坐朝,與他宰相語不三刻,安暇論天下事?願聽其請,無使有持寵曠貴之譏。」書聞,帝怒,斥譜陽翟令。給事中鄭公輿申救,不聽。譜者,侍中珪之遠裔。未幾,加敏中中書令。自裴度以勳德居,而敏中以恩澤進。   鹹通二年,南蠻擾邊,召敏中入議,許挾扶升殿。固求免,乃出為鳳翔節度使。三奏願歸守墳墓,除東都留守,不敢拜,許以太傅致仕。詔書未至,卒,冊贈太尉。博士曹鄴責其病不堅退,且逐諫臣,舉怙威肆行,謚曰丑。 列傳第四十五 五王   桓彥范,字士則,潤州丹陽人。以門廕調右翊衛,遷司衛主簿。狄仁傑曰:「君之才,當自光大 ,毋恤於初。」厚為禮。尋擢監察御史,遷累中丞。   長安中,為司刑少卿。張昌宗引妖人迎占,言計不軌。宋璟請窮治其奸,武後以昌宗嘗自歸,不許。彥范諫曰:「昌宗謬橫恩,苞禍心,ЙN測天命,皇神降怒,自擿其咎。推原厥情,蓋防事暴之日得引首以免,未敗則候時為逆。此凶詭之臣,營惑聖心。既自歸露,而尚與妖人祈福禳解,則果於必成,初無悔意。今而宥之,誠恐昌宗自謂應運,天下浩然從之。父在,子稱尊為逆子;君在,臣圖位為逆臣。逆而不誅,社稷懼亡。請付三司考治。」不納。時內史李嶠等屢奏:「往為酷吏破家者,請皆宥雪。」依違未從。彥范復上言:「自文明後得罪,惟揚、豫、博三州不免,它可悉赦。」疏十上,卒見聽。嘗曰:「大理,人命所縣,不可便辭詭合以自免。」   張柬之將誅易之等,引與定策。於是,以彥范、敬暉為左、右羽林將軍,屬以禁兵。時中宗每北門起居,因得謁陳秘計。神龍元年正月,彥范、暉率羽林兵與將軍李湛、李多祚、楊元琰、薛思行等千騎五百人討賊。令湛、多祚就東宮迎中宗至玄武門,彥范等斬關入,士皆鼓噪,時武後處迎仙宮之集仙殿,斬易之等廡下。後聞變而起,見中宗曰:「乃汝耶?豎子誅,可還宮。」彥范進曰:「太子今不可以歸!往天皇棄群臣,以愛子托陛下。今久居東宮,群臣思天皇之德,不血刃,清內難,此天意人事歸李氏。臣等謹奉天意,惟陛下傳位,萬世不絕,天下之幸。」後乃臥,不復言。明日,中宗復位,以彥范為侍中,封譙郡公,賜實封五百戶。   上書戒帝曰:   《詩》以《關雎》為始,言后妃者人倫之本,治亂之端也。故舜之興以皇、英,而周之興以任、姒。桀奔南巢,禍階末嬉;魯桓滅國,惑始齊姜。伏見陛下臨朝視政,皇后必施帷殿上,預聞政事。臣愚謂古王者謀及婦人,皆破國亡身,傾輈繼路。且以陰乘陽,違天也;以婦凌夫,違人也。違天不祥,違人不義。故《書》曰:「牝雞之晨,惟家之索。」《易》曰:「無攸遂,在中饋。」言婦人不得預外政也。伏願上以社稷為重,令皇后無居正殿,干外朝,深居宮掖,修陰教以輔佐天子。   又道路籍籍,皆雲胡僧慧范托浮屠法,詭惑后妃,出入禁奧,瀆撓朝政。陛下嘗輕騎微服,數幸其居,上下污慢,君臣虧替。臣謂興化致治以康乂國家者,繇進善而棄惡。孔子曰:「執左道以亂政者殺,假鬼神以危人者殺。」今慧范亂政危人者也,不急誅,且有變。除惡務本,願早裁之。   帝孱昏,狃左右,不能有所省納。   俄墨敕以方士鄭普思為秘書監,葉靜能為國子祭酒。彥范執不可,帝曰:「要已用之,不可止。」彥范曰:「陛下始復位,制詔:『軍國皆用貞觀故事。』貞觀時,以魏徵、虞世南、顏師古為監,以孔穎達為祭酒,如普思等方伎猥下,安足繼蹤前烈。臣恐物議謂陛下官不擇才,以天秩加私愛。」不從。   時武三思以遷太后銜恚,慮不利諸武,而韋後雅為帝寵畏,且三思與蒸亂,由是朋讒奇中。未幾,罷彥范等政事。五月,加特進,封扶陽郡王,賜姓韋,同後屬籍,錫金銀、錦繡,皆以鐵券恕十死,令朝朔望。尋出為洺州刺史,改濠州。王同皎謀誅三思,事洩,三思誣彥范等同逆,陰令許州司功參軍鄭愔上變。乃貶彥范瀧州司馬,敬暉崖州司馬,袁恕己竇州司馬,崔玄白州司馬,張柬之新州司馬,悉奪勳封。三思又疏韋後隱穢,榜於道,請廢之。帝震怒,三思猥曰:「此殆彥范輩為。」命御史大夫李承嘉鞫狀,物色其人。承嘉即奏:「彥范、暉、柬之、恕己、玄暴訕搖變,內托廢後,而實危君。人臣無將,當伏誅。」詔有司議罪。大理丞李朝隱執奏:「彥范等未訊即誅,恐為讎家誣衊,請遣御史按實。」卿裴談請即誅斬,家籍沒。帝業嘗許以不死,遂流瀼州,禁錮終身,子弟年十六以上謫徙嶺外。擢承嘉金紫光祿大夫、襄武郡公,後又賜彩五百段、錦被一。進談刑部尚書,而貶朝隱。三思又諷節愍太子請夷彥范等三族,帝不從。三思慮五人者且復用,乃納崔湜計,遣周利貞矯制殺之。利貞至貴州,逢彥范,即縛曳竹槎上,肉盡,杖殺之,年五十四。   睿宗即位,彥范等並追復官爵,賜實封二百戶,還其子孫,謚曰忠烈。開元六年,詔與暉、玄、柬之、恕己勤勞王家,皆配享中宗廟庭。建中三年,復贈彥范為司徒,暉太尉,玄太子太師,柬之司徒,恕己太子太傅。   彥范工屬文,然不甚喜觀書,所志惟忠孝大略。居若不能言,及議論帝前,雖被詰讓,而安辭定色,辨色愈切。   誅二張也,柬之勒兵景運門,將遂夷諸武。洛州長史薛季昶勸曰:「二凶雖誅,產、祿猶在,請除之。」會日暮事遽,彥范不欲廣殺,因曰:「三思機上肉爾,留為天子藉手。」委昶歎曰:「吾無死所矣!」俄而三思竊入宮,因韋後反盜朝權。同功者歎曰:「死我者,桓君也。」彥范亦曰:「主上昔為英王,故吾留武氏使自誅定。今大事已去,得非天乎!」初,將起事,告其母。母曰:「忠孝不並立,義先國家可也。」   御史李福業者,嘗與彥范謀,及被殺,福業亦流番禺。後亡匿吉州參軍敬元禮家,吏捕得,元禮俱坐死。福業將刑,謝元禮曰:「子有親,吾甚愧恨。」元禮曰:「公窮而歸我,我得已乎?」見者傷之。   時監察御史盧襲秀亦坐與桓、敬善,為冉祖雍所按,不屈。或報曰:「南使至,桓、敬已死。」襲秀泫然。祖雍怒曰:「彥范等負國,君乃流涕。且君下獄,諸弟皆縱酒無憂色,何邪?」對曰:「我何負哉?正坐與彥范善耳。今盡殺諸弟則已,如獨殺襲秀,恐公不得高枕而瞑!」祖雍色動,握其手曰:「當活公。」遂得不坐。   襲秀者,其祖方慶,武德中,為察非掾,秦王器之。嘗引與議建成事,方慶辭曰:「母老矣,丐身歸養。」王不逼也。貞觀中,為稿城令。」   彥范弟玄范,官至常州刺史;臣范,工部侍郎。   薛季昶者,絳州龍門人。武後時上書,自布衣擢監察御史,以累左遷平遙尉,復拜御史。屢按獄如旨,擢給事中。夏官郎中侯味虛將兵討契丹,不利,妄言「賊行有蛇虎導軍」。後惡其詭,拜季昶為河北道按察使。季昶馳至軍,斬味虛以聞,威震北方。稿城尉吳澤射殺驛使,髡民女發為鬄,州不能劾,季昶杖殺之。然後布恩信,甄表善良。或傳季昶曩為味虛笞辱,故深文報怨。自給事中數月為御史中丞,坐事左遷。久乃入為雍州長史,遷文昌左衛,為洛州長史。預誅易之等功,進戶部侍郎。五王失柄,出季昶荊州長史,貶儋州司馬。初,季昶與昭州首領周慶立、廣州事馬光楚客不葉,懼二怨,不敢往。歎曰:「吾至是邪!」即具棺沐浴,仰藥死。葬昭州。睿宗立,詔贈左御史大夫,同彥范等賜一子官。   季昶剛烈,然喜入先語以為實,後雖有辨理,不能得也。而敦愛故舊,禮有名士,其長可蓋所缺雲。   楊元琰者,字溫,虢州閺鄉人,漢太尉震十八代孫。生數歲未言,相者視曰:「語遲者神定,必為重器。」及長,秀眉美鬚髯,崇肩博頤。居父喪,七日不食。服除,補梓州參軍,平棘令,課第一,御史府表其政,璽書褒厲。再擢永寧軍副使,忤用事者免。載初中,為安南副都護,三徙為荊府長史,五遷州刺史,鹹有風績。   初,張柬之代為荊州,共乘艫江中,私語外家革命,元琰悲涕慷慨,志在王室。柬之執政,故引為右羽林將軍,謂曰:「江上之言,君叵忘之,今可以勉!」乃與李多祚等定計斬二張。進雲麾將軍,封弘農郡公,實封戶五百,賜鐵券恕十死。敬暉等為武三思所構,元琰知禍未已,乃詭計請祝發事浮屠,悉還官封。中宗不許。暉聞,尚戲曰:「胡頭應祝。」以多鬣似胡雲。元琰曰:「功成不退,懼亡。我不空言。」暉感之,然已不及計。暉等死,獨元琰全。   再遷衛尉卿,又上官封,願追寵其親,帝哀憐,贈越州都督長史。李多祚死太子難,元琰坐厚善,系獄,蕭至忠救之,免。睿宗立,數上書乞骸骨,不聽。四遷刑部尚書,封魏國公。徙太子賓客,詔設位東宮,太子為拜。俄致仕。開元六年卒,年七十九,謚曰忠。生平無留蓄,中外食其家常數十人。臨終,敕諸子薄葬。   子仲昌,字蔓。以通經為修文生。累調,不甚顯。以河陽尉對策,玄宗擢第一,授蒲州法曹參軍,判入異等,遷監察御史。坐累為孝義令。鸞降庭樹,太守蕭恕表其政,徙下邽。終吏部郎中。仲昌資長於吏。常分父邑租振宗黨。御身以約,善與人交,士樂從之遊雲。   敬暉,字仲曄,絳州平陽人。弱冠舉明經。聖歷初,為衛州刺史。是時,河北經突厥所騷,方秋而城,暉曰:「金湯非粟不守,豈有棄農畝,事池隍哉?」縱民歸斂,闔部賴安。遷夏官侍郎,出為太州刺史,改洛陽長史。武後幸長安,為副留守,以治干聞,璽書勞之,多賜物段。   長安二年,授中台右丞。以誅二張功,加金紫光祿大夫,為侍中、平陽郡公,實封五百戶,進封齊國。暉表請諸武王者宜悉降爵,繇是皆為公。三思憤。俄封平陽郡王,加特進罷政事。   初,易之已誅,薛季昶請收諸武,暉亦苦諫,不從。三思濁亂,暉每椎坐悵恨,彈指流血。尋及貶,又放瓊州,為周利貞所害。睿宗時,追復官爵,又贈秦州都督,謚曰肅愍。   崔玄,博陵安平人,本名畢,武後時,有所避,改焉。少以學行稱,叔父秘書少監行功器之。舉明經,為高陵主簿。居父喪盡禮。廬有燕,更巢共乳。母盧,有賢操,常戒玄曰:「吾聞姨兄辛玄馭云:『子姓仕宦,有言其貧窶不自存,此善也;若貲貨盈衍,惡也。』吾嘗以為確論。比見親表仕者務多財以奉親,而親不究所從來。必出於祿稟則善,如其不然,何異盜乎?若今為吏,不能忠清,無以戴天履地。宜識吾意。」故玄所守以清白名。母亡,哀毀,甘露降庭樹。   後以庫部員外郎累遷鳳閣舍人。長安元年,為天官侍郎,當公介然,不受私謁,執政忌之,改文昌左丞。不逾月,武後曰:「卿向改職,乃聞令史設齋相慶,此欲肆其貪耳,卿為朕還舊官。」乃復拜天官侍郎,厚賜彩物。三年,授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兼太子左庶子。四年,遷鳳閣侍郎。先是,酷吏誣籍數百家,玄開陳其枉,後感悟,皆為原洗。宋璟劾張昌宗不軌事,玄頗助璟。及有司正昌宗罪,而玄弟昇為司刑少卿,執論大辟。兄弟守正如此。   後久疾,宰相不召見者累月。及少閒,玄奏言:「皇太子、相王皆仁明孝友,宜侍醫藥,不宜引異姓出入禁闥。」後慰納。以誅二張功為中書令、博陵郡公。後遷上陽宮,顧玄曰:「諸臣進皆因人,而雲我所擢,何至是?」對曰:「此正所以報陛下也。」俄拜博陵郡王,罷政事,冊其妻為妃,賜實封五百戶,檢校益州大都督府長史,知都督事。會貶,又流古州。道病卒,年六十九,謚曰文獻。   玄三世不異居,家人怡怡如也。貧寓郊墅,群從皆自遠會食,無它爨,與昇尤友愛。族人貧孤者,撫養教勵。後雖秉權,而子弟仕進不使逾常資,當時稱重。少頗屬辭,晚以非己長,不復構思,專意經術。   子璩,亦有文。開元二年詔:「玄、柬之,神龍之初,保乂王室,奸臣忌焉,謫歿荒海,流落變遷,感激忠義。宜以玄子璩、柬之孫毖,並為朝散大夫。」璩終禮部侍郎。璩子渙。   渙博綜經術,長論議。十歲居父喪,毀辟加人,陸元方異之。起家亳州司功參軍,還調。於是入判者千餘,吏部侍郎嚴挺之施特榻試《彝尊銘》,謂曰:「子清廟器,故以題相命。」累遷司門員外郎。楊國忠惡不附己,出為巴西太守。玄宗西狩,迎謁於道。帝見占奏,以為明治體,恨得之晚,房琯亦薦之,即日拜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肅宗立,與韋見素等同赴行在。時京師未復,舉選不至,詔渙為江淮宣諭選補使。收采遺逸,不以親故自嫌。常曰:「仰才虞謗,吾不忍為。」然聽受不甚精,以不職罷為左散騎常侍,兼餘杭太守、江東採訪防禦使。入遷吏部侍郎、集賢院待制。簡淡自處,時望尤重。遷御史大夫。   元載輔政,與中官董秀槃結固寵,渙疾之,因進見,慨然論載奸。代宗曰:「載雖非重慎,然協和中外無間然,能臣也。」對曰:「和之為貴者,由禮節也,不節之以禮,焉得和?今干戈甫定,品物思乂。載為宰相,宜明制度,易海內耳目。而怙權樹黨,毀法為通,鬻恩為恕,附下苟容,乃幽國卑主術,臣所未喻。」帝默然。會渙兼稅地青苗錢物使,以錢給百官,而吏用下直為使料,上直為百司料。載諷皇城副留守張清擿其非,詔尚書左丞蔣渙按實,且載所惡,由是貶道州刺史。卒,贈太子太傅,謚曰元。子縱。   縱繇協律郎三遷監察御史。會詔擇令長,授藍田令,德化大行,縣人立碑頌德,渙之貶,縱棄金部員外郎就養。後為汴西水陸運、兩稅、鹽鐵等使。王師圍田悅,乏食,詔縱餉四節度糧,軍無乏。德宗出奉天,方鎮兵未至。縱勸李懷光奔命,悉軍財稱所須。懷光兵疲久戰,次河中,遷延不進。縱以金帛先度,曰:「濟者即賜。」眾趨利爭西,遂及奉天。遷京兆尹。上言:「懷光反覆不情,宜備之。」及帝徙梁州,追扈不及,左右短縱素善懷光,殆不來。帝曰:「知縱者,朕也,非爾輩所及。」後數日至,授御史大夫。處大體,不急細事,獄訴付成僚屬而已。   自兵興,內外官冗溢,時議並省。縱奏:「兵未息,仕進者之緒,在官則累遷,有功而褒賞,不可廢也。比選集,乃據闕留人,怨望滋結。朝廷頻詔錄勞,而諸道敘優日廣。若停減吏員,非但承優者無官可敘,亦恐序進者無路勝置矣。」詔可貞元元年,天子郊見,為大禮使。歲旱用屈,縱撙裁文物,儉而不陋。除吏部侍郎,尋為河南尹。時兵雖定,民雕耗,縱治簡易,蠲略細苛。先是戍邊者道由洛,儲餼取於民。縱始令官辦,使五家相保,自佔發斂,以絕胥史之私。又引伊、洛溉高仰,通利里閈,人甚宜之。入為太常卿,封常山縣公。卒年六十二,贈吏部尚書,謚曰忠。   初,渙為元載所抑,縱訖載世,不求聞達。渙有嬖妾,縱以母事之。妾剛酷,雖縱顯官而數笞詬,然率妻子候顏色,承養不懈,時以為難。孫碣。   碣,字東標,及進士第,遷右拾遺。武宗方討澤潞,碣建請納劉稹降,忤旨,貶鄧城令。稍轉商州刺史。擢河南尹、右散騎常侍,再為河南尹。邑有大賈王可久,轉貨江、湖間。值龐勳亂,蓋亡其貲,不得歸。妻詣卜者楊乾夫咨在亡。乾夫名善數,而內悅妻色,且利其富。既占,陽驚曰:「乃夫殆不還矣!」即陰以百金謝媒者,誘聘之,妻乃嫁乾夫,遂為富人。它年徐州平,可久困甚,丐衣食歸閭裡,往見妻。乾夫大怒,詬逐之。妻詣吏自言,乾夫厚納賄,可久反得罪。再訴,復坐誣。可久恨歎,遂失明。碣之來,可久陳冤,碣得其情,即敕吏掩乾夫並前獄史下獄,悉發賕奸,一日殺之,以妻還可久。時淫潦,獄決而霽,都民相語,歌舞於道。徙陝虢觀察使。軍亂,貶懷州司馬,卒。   張柬之,字孟將,襄州襄陽人。少涉經史,補太學生。祭酒令狐德棻異其才,便以王佐期之。中進士第,始調清源丞。永昌元年,以賢良召,時年七十餘矣。對策者千餘,柬之為第一。授監察御史,遷鳳閣舍人。時突厥默啜有女請和親,武後欲令武延秀娶之。柬之奏:「古無天子取夷狄女者。」忤旨,出為合、蜀二州刺史。故事,歲以兵五百戍姚州,地險瘴,到屯輒死。柬之論其弊曰:   臣按姚州,古哀牢國,域土荒外,山阻水深。漢世未與中國通,唐蒙開夜郎、滇笮,而哀牢不附。東漢光武末,始請內屬,置永昌郡統之。賦其鹽布氈罽以利中土。其國西大秦,南交趾,奇珍之貢不闕。劉備據蜀,甲兵不充,諸葛亮五月度瀘,收其產入以益軍,使張伯岐選取勁兵,以增武備。故《蜀志》稱亮南征後,國以富饒。此前世置郡,以其利之也。今鹽布之稅不供,珍奇之貢不入,戈戟之用不實於戎行,寶貨之資不輸於大國。而空竭府庫,驅率平人,受役蠻夷,肝腦塗地。臣竊為陛下惜之。   昔漢歷博南山,涉蘭倉水,更置博南、哀牢二縣。蜀人愁苦,行者作歌曰:「歷博南,越蘭津,度蘭倉,為他人。」蓋譏其貪珍奇之利,而為蠻夷所驅役也。漢獲其利,人且怨歌。今減耗國儲,費調日引,使陛下赤子身膏野草,骸骨不歸,老母幼子哀號望祭於千里之外。朝廷無絲發利,而百姓蒙終身之酷,臣竊為國家痛之。   往諸葛亮破南中,即用渠率統之,不置漢官,不留戍兵。言置官留兵有三不易:置官必夷漢雜居,猜嫌將起;留兵轉糧,為患滋重;後忽反叛,勞費必甚。故粗設綱紀,自然久定。臣謂亮之策,誠盡羈縻蠻夷之要。今姚州官屬,即無固邊厭寇之心,又無亮且縱且擒之伎。唯詭謀狡算,恣情割剝;扇動酋渠,遣成朋常:折支諂笑,取媚蠻夷,拜跪趨伏,無復為恥;提挈子弟,嘯引凶愚,聚會蒲博,一擲累萬。凡逋逃亡命在彼州者,戶贏二千,專事剽奪。且姚州本龍朔中武陵主簿石子仁奏置,其後長史李孝讓、辛文協死於群蠻,詔遣郎將趙武貴討擊,兵無□類,又以將軍李義總繼往,而郎將劉惠基戰死,其州遂廢。臣竊以亮有三不易,其言卒驗。   垂拱中,蠻郎將王善寶、昆州刺史爨乾福復請置州,言課稅自支,不旁取於蜀。及置,州掾李稜為蠻所殺。延載中,司馬成琛更置瀘南七鎮,戍以蜀兵,蜀始擾矣。且姚府總管五十七州間,皆巨猾遊客。國家設官,所以正俗防奸,而無恥之吏,敗謬至此。今劫害未止,恐驚擾之禍日滋。宜罷姚州,隸巂府,歲時朝覲同蕃國;廢瀘南諸鎮,而設關瀘北,非命使,不許交通;增巂屯兵,擇清良吏以統之。臣愚以為便。   疏奏不納。俄為荊州大都督府長史。   長安中,武後謂狄仁傑曰:「安得一奇士用之?」仁傑曰:「陛下求文章資歷,今宰相李嶠、蘇味道足矣。豈文士齷齪,不足與成天下務哉?」後曰「然。」仁傑曰:荊州長史張柬之雖老,宰相材也。用之必盡節於國。」即召為洛州司馬。它日又求人,仁傑曰:「臣嘗薦張柬之,未用也。」後曰:「遷之矣。」曰:「臣薦宰相而為司馬,非用也。」乃授司刑少卿,遷秋官侍郎。後姚崇為靈武軍使,將行,後詔舉外司可為相者,崇曰:「張柬之沉厚有謀,能斷大事,其人老,惟亟用之。」即日召見,拜同鳳閣鸞台平章事,進鳳閣侍郎。   誅二張也,柬之首發其謀。以功擢天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漢陽郡公,實封五百戶。不半歲,以漢陽郡王加特進,罷政事。柬之既失權,願還襄州養疾,乃授襄州刺史。中宗為賦詩祖道,又詔群臣餞定鼎門外。至州,持下以法,雖親舊無所縱貸,會漢水漲嚙城郭,柬之因壘為堤,以遏湍怒,闔境賴之。又墾辭王爵,不許。俄及貶,又流瀧州,憂憤卒,年八十二。景雲元年,贈中書令,謚曰文貞,授一子官。柬之剛直不傅會,然邃於學,論次書數十篇。   子願、漪。願仕至襄州刺史。漪以著作佐郎侍父襄陽,恃其家立功,簡接鄉人,鄉人怨之。   初,易之等誅後,中宗猶監國告武氏廟,而天久陰不霽。侍御史崔渾奏「陛下復國,當正唐家位號,稱天下心。奈何尚告武氏廟?請毀之,復唐宗廟。」帝嘉納。是日詔書下,雰翳澄駁,鹹以為天人之應。   袁恕己,滄州東光人。仕累司刑少卿,知相王府司馬。與誅二張,又從相王統南衙兵備非常,以功加銀青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封南陽郡公,實封五百戶。   將作少匠楊務廉者,以工巧進。恕己恐其復啟游娛侈麗之漸,言於中宗曰:「務廉位九卿,忠言嘉謨不聞,而專事營構以媚上,不斥之,亡以昭德。」乃授陵州刺史。   未幾,拜中書令、特進、南陽郡王,罷政事。例及貶,又流環州,為周利貞所逼,恕己素餌黃金。至是飲野葛數升,不死,憤懣,抔土以食,爪甲盡,不能絕,乃擊殺之。謚曰貞烈。孫高。   高字公頤。少慷慨有節尚。擢進士第。代宗時,累遷給事中。建中中,拜京畿觀察使,坐累貶韶州長史,復拜給事中。德宗將起盧杞為饒州刺史,高當草詔,見宰相盧翰,劉從一曰:「杞當國。矯誣陰賊,斥忠誼,傲明德,反易天常,使宗祏失守,天下疣痏,朝廷不寘以法,才示貶黜,今還授大州,天下其謂何?」翰等不悅,命舍人作詔。詔出,高執不下,奏曰:「陛下用杞為相,出入三年,附下罔上,使陛下越在草莽,群臣願食其肉且不厭。漢法,三光不有,雨旱不時,皆宰相請罪,小者免,大者戮。杞罪萬誅,陛下赦不誅,止貶新州,俄又內移,今復拜刺史,誠失天下望。」帝曰:「杞不逮,是朕之過。朕已再赦。」答曰:「杞天資詭險,非不逮,彼固所餘。赦者,止赦其罪,不宜授刺史。願問外廷,並敕中人聽於民。若億兆異臣之言,臣請前死。」諫官亦力爭帝前。帝曰:「與上佐可乎?」群臣奉詔。翌日,遣使慰高曰:「朕惟卿言切至,已如奏。」太子少保韋倫曰:「高言勁挺,自是陛下一良臣,宜加優禮。」   貞元二年,帝以大盜後關輔百姓貧,田多荒茀,詔諸道上耕牛,委京兆府勸課。量地給牛,不滿五十畝不給。高以為聖心所憂,乃在窮乏。今田不及五十畝即是窮人,請兩戶共給一牛。從之。卒,年六十,中外悵惜。憲宗時,李吉甫言其忠謇,特贈禮部尚書。   文宗開成三年,又詔:玄曾孫郢為監察御史,暉曾孫元膺河南丞,柬之四世孫憬壽安尉,恕己曾孫德文校書郎。始,帝訪御史中丞狄兼暮,以仁傑功,且言五王遺烈,乃求其後,秩以官。唯彥范後無聞雲。   贊曰:五王提衛兵誅嬖臣,中興唐室,不淹辰,天下晏然,其謀深矣。至謂中宗為英王,不盡誅諸武,使天子藉以為威,何其淺耶?釁牙一啟,為艷後,豎兒所乘,劫持戮辱,若放豚然,何哉?無亦神奪其明,厚韋氏毒,以興先天之業乎?不然,安李之功,賢於漢平、勃遠矣! 列傳第四十六 劉鍾崔二王   劉幽求,冀州武強人。聖歷中,舉制科中第。調閬中尉,刺史不禮,棄官去。久之 ,授朝邑尉。桓彥范等誅張易之、昌宗,而不殺武三思,幽求謂彥范曰:「公等無葬地矣。不早計,後且噬臍。」不從。既,五王皆為三思構死。   臨淄王入誅韋庶人,預參大策,是夜號令詔敕一出其手。以功授中書舍人,參知機務,爵中山縣男,實封二百戶,授二子五品官,二代俱贈刺史。睿宗立,進尚書右丞、徐國公,增封戶至五百,賜物千段、奴婢二十人、第一區、良田千畝、金銀雜物稱是。   景雲二年,以戶部尚書罷政事。不旬月,遷吏部,拜侍中。璽詔曰:「頃王室不造,中宗厭代,戚孽專亂,將隕社稷,朕與王公皆幾於難。幽求處危思奮,翊贊聖儲,協和義士,震殄元惡。國家之復存,系幽求是賴,厥庸茂焉,朕用嘉之。雖胙以土宇,而賦入未廣。昔西漢行封,更擇多戶;東京定賞,復增大邑。宜加賜實封二百戶,子子孫孫傳國無絕,特免十死,銘諸鐵券,以傳其功。」先天元年,為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監修國史。   幽求自謂有勞於國,在諸臣右,意望未滿,而竇懷貞為左僕射,崔湜為中書令,殊不平,見於言面。已而湜等附太平公主,有逆計。幽求與右羽林將軍張定計,使說玄宗曰:「湜等皆太平黨與,日夜陰計,若不早圖,且產大害,太上不得高枕矣。臣請督羽林兵除之。」帝許之。未發也,而漏言於侍御史鄧光賓,帝懼,即列其狀。睿宗以幽求等屬吏,劾奏以疏間親,罪應死。帝密申右之,乃流幽求於封州、於峰州、光賓於繡州。明年,太平公主誅,即日召復舊官,知軍國事,還封戶,賜錦衣一襲。   開元初,進尚書左丞相,兼黃門監,俄以太子少保罷。姚崇素忌之,奏幽求郁怏散職,有怨言。詔有司鞫治,宰相盧懷慎等奏言:「幽求輕肆不恭,失大臣禮,乖崖分之節。」翌日,貶睦州刺史,削實封戶六百。遷杭、郴二州,恚憤卒於道,年六十一。贈禮部尚書,謚曰文獻。六年,詔與蘇環配享睿宗廟廷。建中中,追贈司徒。   鍾紹京,虔州贛人。初為司農錄事,以善書直鳳閣。武後時署諸宮殿、明堂及銘九鼎,皆其筆也。景龍中,為苑總監,會討韋氏難,紹京帥戶奴、丁夫從。事平,夜拜中書侍郎,參知機務。明日,進中書令、越國公,實封五百戶,賚賜與劉幽求等。既當路,以賞罰自肆,當時惡之。因上疏讓官,睿宗用薛稷謀,進戶部尚書,出為彭州刺史。   玄宗即位,復拜戶部尚書,增實封,改太子詹事。不為姚祟所喜,與幽求並以怨望得罪,貶果州刺史,賜封邑百戶。後坐它事,貶懷恩尉,悉奪階封,再遷溫州別駕。十五年入朝,見帝泣曰:「陛下忘疇日事邪,忍使棄死草莽!且同時立功者,今骨已朽,而獨臣在,陛下不垂愍乎?」帝惻然,即日授太子右諭德。久之,遷少詹事。年逾八十,以官壽卒。紹京嗜書畫,如王義之、獻之、褚遂良真跡,藏家者至數十百卷。建中中,追贈太子太傅。   崔日用,滑州靈昌人。擢進士第,為芮城尉。大足元年,武後幸長安,陝州刺史宗楚客委以頓峙,饋獻豐甘,稱過賓使者。楚客歎其能,亟薦之,擢為新豐尉,遷監宗御史。陰附安樂公主,得稍遷。神龍中,鄭普思納女後宮,日用劾奏,中宗初不省,廷爭切至,普思由是得罪。時諸武若三思、延秀及楚客等權寵交煽,日用多所結納,驟拜兵部侍郎。宴內殿,酒酣,起為《回波舞》,求學士,即詔兼脩文館學士。   帝崩,韋後專制,畏禍及,更因僧普潤、道士王曄私謁臨淄王以自托,且密贊大計。王曰:「謀非計身,直紓親難爾。」日用曰:「至孝動天,舉無不克。然利先發,不則有後憂。」及韋氏平,夜詔權雍州長史,以功授黃門侍郎,參知機務,封齊國公,賜實戶二百。坐與薛稷相忿競,罷政事,為婺州長史。歷揚、汴、允三州刺史。   由荊州長史入奏計,因言:「太平公主逆節有萌,陛下往以宮府討有罪,臣、子勢須謀與力,今據大位,一下制書定矣。」帝曰:「畏驚太上皇,奈何?」日用曰:「庶人之孝,承順顏色;天子之孝,惟安國家,定社稷。若令奸宄竊發,以亡大業,可為孝乎?請先安北軍而後捕逆黨,於太上皇固無所驚。」帝納之。及討逆,詔權檢校雍州長史,以功益封二百戶,進吏部尚書。   會帝誕日,日用采《詩》《大》、《小雅》二十篇及司馬相如《封禪書》獻之,藉以諷諭,且勸告成事。有詔賜衣一副、物五十段,以示無言不酬之義。   久之,坐兄累,出為常州刺史。後以例減封戶三百,徙汝州。開元七年,詔曰:「唐元之際,日用實贊大謀,功多不宜減封,復食二百戶。」徙并州長史,卒年五十。並人懷其惠,吏民數百皆縞服送喪。贈吏部尚書,謚曰昭。再贈荊州大都督。   日用才辯絕人,而敏於事,能乘機反禍取富貴。先天後,求復相,然亦不獲也。嘗謂人曰「吾平生所事,皆適時制變,不專始謀。然每一反思,若芒刺在背」雲。   子宗之,襲封。亦好學,寬博有風檢,與李白、杜甫以文相知者。   日用從父兄日知,字子駿,少孤貧,力學,以明經進至兵部員外郎。與張說同為魏元忠朔方判官,以健吏稱。遷洛州司馬,會譙王重福之變,官司逃,日知獨率吏卒助屯營擊賊,以功加銀青光祿大夫。遷殿中少監,建言「廄馬多,請分牧隴右,省關畿芻調」。授荊州長史,四遷京兆尹,封安平縣侯。坐贓,為御史李如璧所劾,貶歙縣丞。後歷殿中監,進中山郡公。說執政,薦為御史大夫,帝不許,遂為左羽林大將軍,而自用崔隱甫。隱甫繇是怨說。日知俄授太常卿。自以處朝廷久,每入謁,必與尚書齒,時謂「尚書裡行」。終潞州長史,謚曰襄。   王琚,懷州河內人。少孤,敏悟有才略,明天文象緯。以從父隱客嘗為鳳閣侍郎,故數與貴近交。時年甫冠,見駙馬都尉王同皎,同皎器之。會謀刺武三思,琚義其為,即與周璟、張仲之等共計。事洩亡命,自傭於揚州富商家,識非庸人,以女嫁之,厚給以貲,琚亦賴以濟。睿宗立,琚自言本末,主人厚繼使還長安。玄宗為太子,間遊獵韋、杜間,怠休樹下,琚以儒服見,且請過家,太子許之。至所廬,乃蕭然窶陋。坐久,殺牛進酒殊豐厚,太子駭異。自是每到韋、杜,輒止其廬。   初,太子在潞州,襄城張為銅鞮令,性豪殖,喜賓客弋獵事,厚奉太子,數集其家。山東倡人趙元禮有女,善歌舞,得幸太子,止第,其後生子瑛者也。太子已平內難,召,拜宮門郎,與姜皎、崔滌、李令問、王守一、薛伯陽等並侍左右。令問累擢殿中少監,守一太僕少卿。此數人以東宮皆勢重天下。   琚是時方補諸暨縣主簿,過謝東宮,至廷中,徐行高視,侍衛何止曰:「太子在!」琚怒曰:「在外惟聞太平公主,不聞有太子。太子本有功於社稷,孝於君親,安得此聲?」太子遽召見,琚曰:「韋氏躬行弒逆,天下動搖,人思李氏,故殿下取之易也。今天下已定,太平專思立功,左右大臣多為其用,天子以元妹,能忍其過,臣竊為殿下寒心。」太子命坐,且泣曰:「計將安便?」琚曰:「昔漢蓋主供養昭帝,其後與上官桀謀殺霍光,不及天子,而帝猶以大義去之。今太子功定天下,公主乃敢妄圖,大臣樹黨,有廢立意。太子誠召張說、劉幽求、郭元振等計之,憂可紓也。」太子曰:「先生何以自隱而日與寡人游?」琚曰:「臣善丹沙,且工諧隱,願比優人。」太子喜,恨相知晚。翌日授詹事府司直、內供奉,兼崇文學士。日以諸王及姜皎等入侍,獨琚常豫秘謀。不逾月,遷太子舍人,兼諫議大夫。太子受內禪,擢中書侍郎。   公主謀益甚,幽求、謀先事誅之,侍御史鄧光賓漏謀,不克,皆得罪。久之,琚見事迫,請帝決策。先天二年七月,乃與岐王、薛王、姜皎、李令問、王毛仲、王守一以鐵騎至承天門。太上皇聞外嘩噪,召郭元振升承天樓,閉關以拒,俄而侍御史任知古召募數百人於朝堂,不得入。少選,琚從帝至樓下,誅蕭至忠、岑義、竇懷貞,斬常元楷李慈北闕下、賈膺福李猷於內客省。事平,琚進戶部尚書、封趙國公,皎工部尚書、楚國公,毛仲輔國大將軍、霍國公,守一太常卿、晉國公,各食實戶五百;令問殿中監、宋國公,實戶三百。琚、皎、令問辭不就,以舊官增戶二百。於是帝召燕內殿,賜金銀雜皿皆一床、帛二千、第一區。   帝於琚眷委特異,豫大政事,時號「內宰相」。每見閤中,視日薄乃得出。遇休日,使者至第召之,而皇后亦使尚宮勞琚母,賜賚接足,群臣不能無望。或說帝曰:「王琚、麻嗣宗皆譎詭縱橫,可與履危,不可與共安。方天下已定,宜益求純樸經術士以自輔。」帝悟,稍疏之。俄拜御史大夫,持節巡天兵以北諸軍。改紫微侍郎,道未至,拜澤州刺史,削封戶百。歷九刺史,復封戶。又改六州、二郡。   琚自以立勳,至天寶時為舊臣,性豪侈,其處方面,去故就新,受饋遺至數百萬,侍兒數十,寶帳備具,闔門三百口。既失志,稍自放,不能遵法度。在州與官屬小史酋豪飲謔、摴博、藏鉤為樂。每徙官,車馬數里不絕。從賓客女伎馳弋,凡四十年。李邕故與琚善,皆華首外遷,書疏往復,以譴謫留落為慊。右相李林甫恨琚恃功使氣,欲除之,使人劾發琚宿贓,削封階,貶江華員外司馬。又使羅希奭深按其罪,琚懼,仰藥,未及死,希奭縊之。時人哀其無罪。始,琚為中書侍郎,母居洛陽,來京師,讓琚曰:「爾家上世皆州縣職,今汝無攻城野戰勞,以謅佞取容,海內切齒,吾恐汝家墳墓無人復掃除也。」琚卒不免。寶應元年,贈太子少保。   太平之誅,張召還為大理卿,封鄧國公,實封戶三百,進京兆尹,入侍宴樂,出主京邑,時人以為寵,然自以干治稱。累遷太子詹事,判尚書左右丞,再為羽林大將軍,三至左金吾大將軍,以年高加特進。子履冰、季良,弟晤,仕皆清近。嘗還鄉上塚,帝賜詩及錦袍繒彩。乘驛就道,子弟車馬聯咽。使者賜賚,敕州縣供擬,居處尊顯。天寶五載卒,年九十,贈開府儀同三司。履冰,歷金吾將軍,季良,殿中監,俱列棨戟。   王毛仲,高麗人。父坐事,沒為官奴,生毛仲,故長事臨淄王。王出潞州,有李守德者,為人奴,善騎射,王市得之,並侍左右,而毛仲為明悟。景龍中,王還長安,二人常負房{}服}以從。王數引萬騎帥長及豪俊,賜飲食金帛,得其歡心。毛仲曉旨,亦布誠結納,王嘉之。   韋後稱制,令韋播、高嵩為羽林將軍,押萬騎,以苛峭樹威。果毅葛福順、陳玄禮訴於王,王方與劉幽求、薛宗簡及利仁府折衝麻嗣宗謀舉大計,幽求諷之,皆願效死,遂入討韋氏。守德從帝止苑中,而毛仲匿不出,事定數日,乃還,不之責,例擢將軍。   王為皇太子,以毛仲知東宮馬駝鷹狗等坊。不旬歲,至大將軍,階三品。與誅蕭至忠等,以功進輔國大將軍,檢校內外閒廄,知監牧使,進封霍國公,實封戶五百。與諸王及姜皎等侍禁中,至連榻而坐。帝暫不見,惘惘若有失,見則釋然。開元九年,詔持節為朔方道防禦討擊大使,與左領軍大總管王晙、天兵軍節度使張說、幽州節度使裴胄先等數計事。   毛仲始見飾擢,頗持法,不避權貴為可喜事。兩營萬騎及閒廄官吏憚之無敢犯,雖官田草萊,樵斂不敢欺。於牧事尤力,娩息不訾。初監馬二十四萬,後乃至四十三萬,牛羊皆數倍。蒔茼麥、苜蓿千九百頃以御冬。市死畜,售絹八萬。募嚴道僰僮千口為牧圉。檢勒芻菽無漏隱,歲贏數萬石。從帝東封,取牧馬數萬匹,每色一隊,相間如錦繡,天子才之。還,加開府儀同三司,自開元後,唯王仁皎、姚崇、宋璟及毛仲得之。   然資小人,志既滿,不能無驕,遂求為兵部尚書,帝不悅,毛仲鞅鞅。及與葛福順為姻家,而守德及左監門將軍盧龍子唐地文、左右威衛將軍王景耀高廣濟數十人與毛仲相倚杖為奸。毛仲恃舊,最不法。中使至其家稱詔,毛仲不甚恭,位卑者,或踞見,迕意即侮誶,以氣凌之,直出其上。高力士、楊思勖等銜之。毛仲有兩妻,其一上所賜,皆有國色。嘗生子,帝命力士就賜,仍授子五品官,還,問曰:「毛仲喜乎?」力士奏:「毛仲熟視臣曰:『是子亦何辱三品官?』」帝怒曰:「前毛仲負我,未嘗為意,今以嬰兒顧云云。」力士等知帝怒,它日,從容曰:「北門奴官皆毛仲所與,不除之,必起大患。」後毛仲移書太原索甲仗,少尹嚴挺之以聞,帝恐毛仲遂亂,匿其狀。十九年,有詔貶瀼州,福順壁州,守德嚴州,盧龍子唐地文振州,王景耀黨州,高廣濟道州,並為別駕員外置。毛仲四子悉奪官,貶惡地,緣坐數十人。有詔縊毛仲於零陵。   守德本名宜得,立功乃改今名,位武衛將軍。嘗遇故主於道,主走避,守德命左右迎之至第,親上食奉酒,主流汗不敢當。數日,入奏曰:「臣蒙國恩過分,而故主無寸祿,請解官授之。」帝嘉其志,擢為郎將。   陳玄禮宿衛宮禁,以淳篤自檢。帝嘗欲幸虢國夫人第,諫曰:「未宣敕,不可輕去就。」帝為止。後在華清宮,正月望夜,帝將出遊,復諫曰:「宮外曠野無備豫,陛下必出遊,願歸城闕。」帝不能奪。安祿山反,謀誅楊國忠闕下,不克,至馬嵬,卒誅之。從入蜀。還,封祭國公。及李輔國遷帝西內,玄禮以老卒。   贊曰:幽求之謀,紹京之果,日用之智,琚之辯,皆足濟危紓難,方多故時,必資以成功者也。雄邁之才,不用其奇則厭然不滿,誠不可與共治平哉!姚崇勸不用功臣,宜矣。然待幽求等恨太薄雲。毛仲小人,志得而驕,不足論已。 列傳第四十七 魏韋郭   魏元忠,宋州宋城人。為太學生,跌蕩少檢,久不調,盩厔人江融曉兵術 ,元忠從之遊,盡傳所學。儀鳳中,吐蕃數盜邊,元忠上封事洛陽宮,言命將用兵之要曰:   天下之柄有二,文武而已,至制勝御人,其道一也。今言武者先騎射,不稽之權略;言文者首篇章,不取之經綸。臣觀魏、晉、齊、梁才固不乏,然何益治亂哉!養由基射能穿札,不止鄢陵之奔,陸機識能辨亡,無救河橋之敗,斷可見已。   夫才生於世,世實須才。何世而不生才?何才而不資世?故物有不求,未有無物之歲;士有不用,未有無士之時也。志士在富貴與賤貧,皆思立功名以傳於後,然知己難而所遇罕。士之懷琬琰就煨塵、抱棟干困溝壑者,悠悠之人直睹此士之貧賤,安知其方略哉!故漢拜韓信,舉軍驚笑;蜀用魏延,群臣觖望。此富貴者易為善,貧賤者難為功也。昔漢文帝不知魏尚賢而囚之,知李廣才而不用,乃歎其生不逢時。夫以廣之才,天下無雙,時方歲事匈奴,而卒不任。故近不知尚、廣之賢,而遠想廉頗、李牧,馮唐是以知其有而不能用也。此身為時主所知,不得盡其才也。晉羊祜謀舉吳,賈充、荀勖沮之,祜歎曰:「天下事不如意十常七八。」以二人不同,終不大舉。此據立功之地,而不獲展其志也。布衣之人,懷奇抱策,而望朝奏夕召,豈易得哉?臣願歷訪文武五品以上,得無有智如羊祜、武如李廣而不得騁其才者乎?使各言其志,毋令久失職。   人無常俗,政有治亂;軍無常勝,將有能否。兵為王者大事,存亡系焉,將非其任,則殄人敗國。齊段孝玄有言:「持大兵如擎盤水,一致蹉跌,求止可得哉」」周亞夫堅壁以挫吳、楚,司馬懿閉營而困諸葛亮,此皆全軍制勝,不戰而卻敵。是知大將臨戎,以智為本。今之用人,類將家子,或死事孤兒,進非干略,雖竭力盡誠,不免於傾敗,若之何用之?且建功者,言其所濟,不言所來;言其所能,不言所藉。若陳湯、呂蒙、馬隆、孟觀悉出貧賤,而勳伐甚高,不聞其家世將帥也。故陰陽不和,揠士為相;蠻貊不廷,擢校為將。今以四海之廣,億兆之眾,豈無卓越之士?臣恐未之思乎!   又賞者禮之基,罰者刑之本。禮崇則謀夫竭其能,賞厚則義士輕其死,刑正故君子勖其心,罰重則小人懲其過。賞罰者軍國之綱紀,政教之藥石。吐蕃本非強敵,而薛仁貴、郭待封至棄甲喪師,脫身以免。國家寬政,罪止削除,網漏吞舟,何以過此。雖陛下顧收後效,然朝廷所少,豈此一二人乎?夫賞不勸,謂之止善,罰不懲,謂之縱惡。臣誠疏賤,干非其事,豈欲間陛下君臣生薄厚哉?正以刑賞一虧,百年不復。故國無賞罰,雖堯、舜不能為。今罰既不行,賞復難信,故議者皆謂比日征行,虛立賞格,而無其實。蓋忘大體之臣恐賚勳庸,竭府庫,留意錐刀,以為益中國,所謂惜毫釐失千里者也。且黔首雖微,不可以欺,安有寓不信之令,設虛賞之格乎?自蘇定方平遼東,李勣破平壤,賞既不行,勳亦淹廢,歲月紛淆,真偽相錯。臣以吏不奉法,慢自京師,偽勳所由,主司過也,其則不遠,近在尚書省中。然未聞斬一台郎、戮一令史,使天下知之。陛下何照遠而不照近哉?神州化首,文昌政本,治亂攸在,臣故冒死而言。夫明鑒所以照形,往事所以知今,臣請借近以為諭:貞觀中,萬年尉司馬玄景舞文飾智,以邀乾沒,太宗棄之都市;後征高麗,總管張君乂不進擊賊,斬之旗下。臣以為偽勳之罪,多於玄景;仁貴等敗,重於君乂。使早誅之,則諸將豈復有負哉?慈父多敗子,嚴家無格虜。且人主病不廣大,人臣病不節儉,臣恐陛下病之於不廣大,過在於慈父,斯日月一蝕也。   又今將吏貪暴,所務口馬、財利,臣恐戎狄之平,未可旦夕望也。凡人識不經遠,皆言吐蕃戰,前隊盡,後隊方進,甲堅騎多,而山有氛瘴,官軍遠入,前無所獲,不積穀數百萬,無大舉之資。臣以為吐蕃之望中國,猶孤星之對太陽,有自然之大小、不疑之明暗,夷狄雖禽獸,亦知愛其性命,豈肯前盡死而後進哉!由殘迫其人,非下所願也。必其戰不顧死,則兵法許敵能鬥,當以智算取之,何憂不克哉!向使將能殺敵,橫屍蔽野,斂其頭顱以為京觀,則此虜聞官軍鐘鼓,望塵卻走,何暇前隊皆死哉!自仁貴等覆師喪氣,故虜得跳梁山谷。   又師行必藉馬力,不數十萬,不足與虜爭。臣請天下自王公及齊人掛籍之口,人稅百錢;又弛天下馬禁,使民得乘大馬,不為數限,官籍其凡,勿使得隱。不三年,人間畜馬可五十萬,即詔州縣以所稅口錢市之,若王師大舉,一朝可用。且虜以騎為強,若一切使人乘之,則市取其良,以益中國,使得漸耗虜兵之盛,國家之利也。   高宗善之,授秘書省正字,直中書省,仗內供奉。   遷監察御史。帝嘗從容曰:「外以朕為何如主?」對曰:「周成、康,漢文、景也。」「然則有遺恨乎?」曰:「有之。王義方一世豪英,而死草萊。議者謂陛下不能用賢。」帝曰:「我適用之,聞其死,顧已無及。」元忠曰:「劉藏器行副於才,陛下所知,今七十為尚書郎。徒歎彼而又棄此。」帝默然慚。   遷殿中侍御史。徐敬業舉兵,詔元忠監李孝逸軍。至臨淮,而偏將雷仁智為賊敗,孝逸懼其鋒,按兵未敢前。元忠曰:「公以宗室將,天下安危系焉。海內承平久,聞狂狡竊發,皆傾耳翹心以待其誅。今軍不進,使遠近解情,萬有一朝廷以他將代公,且何辭?」孝逸然之,乃部分進討。時敬業保下阿谿,弟敬猷屯淮陰,鹹請「先擊下阿,下阿敗,淮陰自破。今淮陰急,敬業必救,是敵在腹背也。」元忠曰:「不然。賊勁兵盡守下阿,利在一決,苟有負,則大事去矣。敬酋博徒不知戰,且其兵寡易搖,大軍臨之,勢宜克。敬業畏直搗江都,必將邀我中路,吾今乘勝進,又以逸擊勞,破之必矣。譬之逐獸,弱者先禽。今捨必禽之弱,而趨難敵之強,非計也。」孝逸乃引兵擊淮陰,敬猷脫身遁,遂進擊敬業,平之。還。授司刑正。   遷洛陽令。陷周興獄當死,以平揚、楚功,得流。歲余,為御史中丞,復為來俊臣所構。將就刑,神色不動,前死者宗室子三十餘,屍相枕藉於前,元忠顧曰:「大丈夫行居此矣。」俄敕鳳閣舍人王隱客馳騎免死,傳聲及於市,諸囚歡叫,元忠獨堅坐,左右命起,元忠曰:「未知實否。」既而隱客至,宣詔已,乃徐謝,亦不改容。流費州。復為中丞。歲余,陷侯思止獄,仍放嶺南。酷吏誅,人多訟元忠者,乃召復舊官。因侍宴,武後曰:「卿累負謗鑠,何邪?」對曰:「臣猶鹿也,羅織之吏如獵者,苟須臣肉為之羹耳,彼將殺臣以求進,臣顧何辜?」   聖歷二年,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俄檢校并州長史、天兵軍大總管,以備突厥。遷左肅政台御史大夫,兼檢校洛州長史,治號威明。張易之家奴暴百姓,橫甚,元忠笞殺之,權豪憚服。俄為隴右諸軍大使,以討吐蕃;又為靈武道行軍大總管御突厥。元忠馭軍持重,雖無赫然功,而亦未嘗敗。   中宗在東宮,為檢校左庶子。時二張勢傾朝廷,元忠嘗奏曰:「臣承先帝之顧,且受陛下厚恩,不能徇忠,使小人在君側,臣之罪也。」易之等恨怒,因武後不豫,即共譖元忠與司禮丞高戩謀挾太子為耐久朋,遂下制獄。詔皇太子、相王及宰相引元忠等辨於廷,不能決。昌宗乃引張說為證,說初偽許之,至是迫使言狀,不應,後又促之,說曰:「臣不聞也。」易之等遽曰:「說與同逆。說曩嘗謂元忠為伊、周。夫伊尹放太甲,周公攝王位。此反狀明甚。」說曰:「易之、昌宗安知伊、周,臣乃能知之。伊尹、周公,歷古以為忠臣,陛下不遣學伊、周,將何效焉?」說又曰:「臣知附易之朝夕可宰相,從元忠則族滅。今不敢面欺,懼元忠之冤。」後寤其讒,然重違易之,故貶元忠高要尉。   中宗復位,召為衛尉卿、同中書門下三品。不閱旬,遷兵部尚書,進侍中。武後崩,帝居喪,軍國事委元忠裁可,拜中書令,封齊國公。神龍二年,為尚書右僕射,知兵部尚書,當朝用事,群臣莫敢望。謁告上塚,詔宰相諸司長官祖道上東門,賜錦袍,給千騎四人侍,賜銀千兩。元忠到家,於親戚無所賑施。及還,帝為幸白馬寺迎勞之。   安樂公主私請廢太子,求為皇太女,帝以問元忠,元忠曰:「公主而為皇太女,駙馬都尉當何名?」主恚曰:「山東木強安知禮?阿母子尚為天子,我何嫌?」宮中謂武後為阿母子,故主稱之。元忠固稱不可,自是語塞。   武三思用事,京兆韋月將、渤海高軫上書言其惡,帝搒殺之,後莫敢言。王同皎謀誅三思,不克,反被族。元忠居其間,依違無所建明。初,元忠相武後,有清正名,至是輔政,天下傾望,冀干正王室,而稍憚權幸,不能賞善罰惡,譽望大減。陳郡男子袁楚客者以書規之曰:   今皇帝新服厥德,任官惟賢才,左右惟其人,因以布大化,充古誼,以正天下。君侯安得事循默哉?苟利社稷,專之可也。夫安天下者先正其本,本正則天下固,國之興亡系焉。太子天下本,譬之大樹,無本則枝葉零悴,國無太子,朝野不安。儲君有次及之勢,故師保教以君人之道,用蘊崇其德,所以重天下也。今皇子既長,未定嫡嗣,是天下無本。天下無本,猶樹而亡根,枝葉何以存乎?願君侯以清宴之間言於上,擇賢而立之,此安天下之道。曠而不置,朝廷一失也。   女有內則,男有外傅,豈相濫哉?幕府者,丈夫之職。今公主並開府置吏,以女處男職,所謂長陰抑陽也,而望陰陽不愆、風雨時若,得乎?此朝廷二失也。   今度人既多,緇衣半道,不本行業,專以重寶附權門,皆有定直。昔之賣官,錢入公府,今之賣度,錢入私家。以茲入道,徒為游食。此朝廷三失也。   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故曰:「天工,人其代之。」夫代天,非材不可也。代非其人,必失天意。失天意而無患禍,未之有也。今倡優之輩,因耳目之好,遂授以官,非輕朝廷、亂正法邪?人君無私,私怒害物,私賞費財,況私人以官乎?此朝廷四失也。   賢者邦家之光,任之致治,棄之生亂。近詔博求多士,雖有好賢之名,無得賢之實。蓋有司選士,非賄即勢,上失天心,下違人望,非為官擇吏,乃為人擇官。葛洪有言:「舉秀才,不知書;察孝廉,濁如泥;高第賢良吝如。此朝廷五失也。   閹豎者,給宮掖掃除事,古以奴隸畜之。中古以來,大道乖喪,疏賢哲,親近習,乃委之以事,授之以權。故豎刁亂齊,伊戾敗宋。君側之人,眾所畏懼,所謂鷹頭之蠅、廟垣之鼠者也。後漢時用事尤甚,晚節卒亂天下。今大君中興,獨有閹豎坐升班秩,既無正闕,率授員外,乃盈千人,綰青紫,耗府藏。前事之驗,後事之師。此朝廷六失也。   古者茅茨采椽,以儉約遺子孫,所以愛力也。今公主所賞傾庫府,所造皆官供,其疏築台沼,崇峙觀廡,山無本石,木無近產,造之終歲,功用不絕。夫為君所以養人,非以害人,今外戚不助養而反害之,是使人主受謗天下。此朝廷七失也。   官以安人,非以害於人也。先王欲人治必選材,欲人安必省事,此誠同天下憂也。人有樂,君共之,君有樂,人慶之,可謂同樂矣。如此,則上下無間,而均一體也。今天下困窮,州牧、縣宰,非以選進,割剝自私,人不聊生,是下有憂而上不恤也。而更員外置官,非助桀歟?夫人情自以員外吏,恐下不己畏也,必峻法懼之;恐財不己奉也,必枉道奪之。欲不亂,可得哉?古語有之,十羊九牧,羊既不得食,人亦不得息。《書》曰:「官不必備,惟其人。」此言正員猶難其備,況員之外乎!此朝廷八失也。   政出多門,大亂之漸。近封數夫人,皆先帝宮嬪。以為備內職,則不當知外;不備內職,則自可處外。而令出入禁掖,使內言必出,外言必入,固將弄君之法,縱而不禁,非所以重宗廟、固國家。孔子曰:「彼婦之口,可以出走;彼婦之謁,可以死敗。」此朝廷九失也。   不以道事其君者,所以危天下也,危天下之臣不可不逐,安天下之臣不可不任。今有引鬼神、執左道以惑主者,托鬼神為難知,故致其詐,而據非才之地,食非德之祿,此國盜也。《傳》曰:「國將興,聽於民,將亡,聽於神。」今幾聽於神乎?此朝廷十失也。   君侯不正,誰與正之?   元忠得書益慚。以三思專權,思有以誅之。會節愍太子起兵,與聞其謀。太子已誅三思,引兵走闕下,元忠子太僕少卿升遇於永安門,太子脅使從戰,已而被殺。議者未辨逆順,元忠誦言曰:「既誅賊謝天下,雖死鼎鑊所甘心。惟皇太子沒為恨耳。」帝以其嘗有功,且為高宗、武後素所禮,置不問。宗楚客、紀處訥大怒,固請夷其族,不聽。元忠不自安,上政事及國封,詔以特進、齊國公致仕,朝朔望。楚客等引右衛郎將姚廷筠為御史中丞,暴奏反狀,繇是貶渠州司馬。楊再思、李嶠皆希順楚客,傅致元忠罪,唯蕭至忠議當申宥之。楚客復遣再思與冉祖雍奏元忠緣逆不宜處內地,監察御史袁守一固請行誅,遂貶務川尉。守一又劾:「天後嘗不豫,狄仁傑請陛下監國,元忠止之,此其逆久萌。」帝謂楊再思曰:「守一非是。事君者一其心,豈有上少疾遽異論哉?朕未見元忠過也。」   元忠至涪陵,卒,年七十餘。景龍四年,贈尚書左僕射、齊國公、本州刺史。睿宗詔陪葬定陵,以實封一百五十戶賜其子晃。開元六年,謚曰貞。   元忠始名真宰,以諸生見高宗,高宗慰遣,不知謝即出,儀舉自安,帝目送謂薛元超曰:「是子未習朝廷儀,然名不虛謂,真宰相也。」避武後母諱,改今名。   韋安石,京兆萬年人。曾祖孝寬,為周大司空、鄖國公。祖津,隋大業末為民部侍郎,與元文都等留守洛,拒李密,戰上東門,為密禽。後王世充殺文都而津獨免,密敗,復歸洛。世充平,高祖素與津善,授諫議大夫,檢校黃門侍郎,陵州刺史,卒。父琬,仕為成州刺史。   安石舉明經,調乾封尉,雍州長史蘇良嗣器之。永昌元年,遷雍州司兵參軍。良嗣當國,謂安石曰:「大才當大用,徒勞州縣可乎?」薦於武後,擢膳部員外郎,遷并州司馬,有善政,後手制勞問,陟拜德、鄭二州刺史。安石性方重,不苟言笑,其政尚清嚴,吏民尊畏。   久視中,遷文昌右丞,以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兼太子左庶子,仍侍讀,尋知納言事。時二張及武三思寵橫,安石數折辱之。會侍宴殿中,易之引蜀商宋霸子等博塞後前,安石跪奏「商等賤類,不當戲殿上。」顧左右引出,坐皆失色,後以安石辭正,改容慰勉。鳳閣侍郎陸元方自以為不及,退告人曰:「韋公真宰相。」後嘗幸興泰宮,議趨疾道,安石曰:「此道板築所成,非自然之固。千金子且誡垂堂,況萬乘可輕乘危哉?」後為回輦。長安二年,同鳳閣鸞台三品,俄又知納言,檢校揚州大都督府長史。神龍元年,罷政事,俄復同三品,遷中書令,兼相王府長史,封鄖國公,賜封三百戶,加特進,為侍中。中宗與韋後以正月望夜幸其第,賚賜不貲。帝嘗幸安樂公主池,主請御船,安石曰:「御輕舟,乘不測,非帝王事。」乃止。   睿宗立,授太子少保,改封郇國,復為侍中、中書令,進開府儀同三司。太平公主有異謀,欲引安石,數因其婿唐晙邀之,拒不往。帝一日召安石曰:「朝廷傾心東宮,卿胡不察?」對曰:「太子仁孝,天下所稱,且有大功。陛下今安得亡國語?此必太平公主計也。」帝矍然曰:「卿勿言,朕知之。」主竊聞,乃構飛變,欲訊之,賴郭元振保護,免。遷尚書右僕射兼太子賓客、同三品,俄罷政事,留守東都。   會妻薛怨婿婢,笞殺之,為御史中丞楊茂謙所劾,下遷蒲州刺史,徙青州。安石在蒲,太常卿姜皎有所請,拒之。皎弟晦為中丞,以安石昔相中宗,受遺制,而宗楚客、韋溫擅削相王輔政語,安石無所建正,諷侍御史洪子輿劾舉,子輿以更赦不從。監察御史郭震奏之,有詔與韋嗣立、趙彥昭等皆貶,安石為沔州別駕。皎又奏安石護作定陵,有所盜沒,詔籍其贓。安石歎曰:「祗須我死乃已。」發憤卒,年六十四。開元十七年,贈蒲州刺史。天寶初,加贈左僕射、郇國公,謚文貞。二子:陟,、斌。   陟字殷卿,與弟斌俱秀敏異常童。安石晚有子,愛之。神龍一年,安石為中書令,陟甫十歲,授溫王府東閣祭酒、朝散大夫。風格方整,善文辭,書有楷法,一時知名士皆與游。開元中居喪,以父不得志歿,乃與斌杜門不出八年。親友更往敦曉,乃強調為洛陽令。宋璟見陟歎曰:「盛德遺范,盡在是矣。」累除吏部郎中,中書令張九齡引為舍人,與孫逖、梁涉並司書命,時號得才。   遷禮部侍郎。陟於鑒裁尤長。故事,取人以一日試為高下。陟許自通所工,先就其能試之,已乃程考,由是無遺材。遷吏部侍郎,選人多偽集,與正調相冒,陟有風采,擿辨無不伏者,黜正數百員,銓綜號為公平。然任威嚴,或至詈詰,議者訾其峻。又自以門品可坐階三公,居常簡貴,視僚黨涘然;其以道誼合,雖後進布衣與均禮。   李林甫惡其名高,恐逼己,出為襄陽太守,徙河南採訪使,以判官員錫善訊覆,支使韋元甫工書奏,時號「員推韋狀」,陟皆倚任之。俄襲郇國公,坐事貶守鍾離、義陽,後為河東太守。以失職,內怏怏,乃毀廉隅,頗餉謝權幸欲自結。天寶十二載,入考華清宮,楊國忠忌其才,謂拾遺吳豸之曰:「子能發陟罪乎?吾以御史相處。」豸之乃劾陟饋遺事,國忠又使甥婿韋元志左驗,陟惶悸,賄吉溫求救,由是俱得罪,陟貶桂嶺尉,坐不行,徙平樂。會安祿山陷洛陽,弟斌沒賊,國忠欲構陟與賊通,密諭守吏,令脅陟使憂死,州豪傑共說曰:「昔張說被竄,匿陳氏以免。今若詔書下,誰敢庇公?願公乘扁舟遁去,事寧乃出,不亦美乎?」陟慨然曰:「命當爾,其敢逃刑?」因謝遣,堅臥不出。   歲余,肅宗即位,起為吳郡太守,使者趣追,未至,會永王兵起,委陟招諭,乃授御史大夫、江東節度使。與高適、來瑱會安州,陟曰:「今中原未平,江淮騷離,若不齋盟質信,以示四方,知吾等協心戮力,則無以成功。」乃推瑱為地主,為載書,登壇曰:「淮西節度使瑱、江東節度使陟、淮南節度使適,銜國威命,糾合三垂,翦除凶慝,好惡同之,毋有異志。有渝此盟,墜命亡族,罔克生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神,實鑒斯言。」辭旨慷慨,士皆隕泣。   永王敗,帝趣陟赴鳳翔。初,季廣琛從永王亂,非其本謀,陟表廣琛為歷陽太守,慰安之。至是,恐廣琛有後變,乃馳往諭詔恩釋其疑,而後趣召。帝雅聞陟名,欲倚以相,及是遷延,疑有顧望意,止除御史大夫。會杜甫論房琯,詞意迂慢,帝令陟與崔光遠、顏真卿按之,陟奏:「甫言雖狂,不失諫臣體。」帝繇是疏之。富平人將軍王去榮殺其縣令,帝將宥之,陟曰:「昔漢高帝約法,殺人者死。今陛下殺人者生,恐非所宜。」時朝廷尚新,群臣班殿中,有相吊哭者,帝以陟不任職,用顏真卿代之,更拜吏部尚書。久之,宗人伐墓柏,坐不相教,貶絳州刺史。還授太常卿,呂諲入輔,薦為禮部尚書、東京留守。史思明逼伊、洛,李光弼議守河陽,陟率東京安屬入關避之,詔授吏部尚書,令就保永樂,以圖收復。卒,年六十五,贈荊州大都督。   陟早有名,而為林甫、國忠擯廢。及肅宗擇相,自謂必得,以後至不用。任事者皆新進,望風憚之,多言其驕倨。及入關,又不許至京師。鬱鬱不得志,成疾,且卒,歎曰:「吾道窮於此乎!」性侈縱,喜飾服馬,侍兒閹童列左右常數十,侔於王宮主第。窮治饌羞,擇膏腴地藝穀麥,以鳥羽擇米,每食視庖中所棄,其直猶不減萬錢,宴公侯家,雖極水陸,曾不下箸。常以五采箋為書記,使侍妾主之,以裁答,受意而已,皆有楷法,陟唯署名,自謂所書「陟」字若五朵雲,時人慕之,號「郇公五雲體」。然家法脩整,敕子允就學,夜分視之,見其勤,旦日問安,色必怡;稍怠則立堂下不與語。雖家僮數十,然應門賓客,必允主之。   永泰元年,贈尚書左僕射。太常博士程皓議謚「忠孝」,顏真卿以為許國養親不兩立,不當合二行為謚,主客員外郎歸崇敬亦駁正之。右僕射郭英乂無學術,卒用太常議雲。   斌,父為相時授太子通事舍人。少脩整,好文藝,容止嚴峭,有大臣體,與陟齊名。開元中,薛王業以女妻之,遷秘書丞。天寶中,為中書舍人,兼集賢院學士,改太常少卿。李林甫構韋堅獄,斌以宗累,貶巴陵太守,移臨汝。久之,拜銀青光祿大夫,列五品。時陟守河東,而從兄由為右金吾衛將軍,絛為太子少師,四第同時列戟,衣冠罕比者。祿山陷洛陽,斌為賊得,署以黃門侍郎,憂憤卒。乾元元年,贈秘書監。   斌天性質厚,每朝會,不敢離立笑言。嘗大雪,在廷者皆振裾更立,斌不徙足,雪甚,幾至靴,亦不失恭。   子況,少隱王屋山,孔述睿稱之,及述睿以諫議大夫召,薦況為右拾遺,不拜。未幾,以起居郎召,半歲,輒棄官去,徙家龍門。除司封員外郎,稱疾固辭。元和初,授諫議大夫,勉諭到職,數月,乞骸骨,以太子左庶子致仕,卒。況雖世貴,而志沖遠,不為聲利所遷,當時重其風操。   叔夏,安石兄。通禮家學。叔父太子詹事琨嘗曰:「而能繼漢丞相業矣。」擢明經第,歷太常博士。高宗崩,恤禮亡缺,叔夏與中書舍人賈大隱、博士裴守真禋定其制,擢春官員外郎。武後拜治,享明堂,凡所沿改,皆叔夏、祝欽明、郭山惲等所裁討。每立一議,眾咨服之。累遷成均司業。後又詔:「五禮儀物,司禮博士有所脩革,須叔夏、欽明等評處,然後以聞。」進位春官侍郎。中宗復位,轉太常少卿,為建立廟社使,進銀青光祿大夫,累封沛郡公,國子祭酒。卒,贈兗州都督、脩文館學士,謚曰文。子縚。   縚,開元時歷集賢修撰、光祿卿,遷太常。   唐興,禮文雖具,然制度時時繆缺不倫。至顯慶中,許敬宗建言:「籩豆以多為貴,宗廟乃旂於天,請大祀十二、中祀十、小祀八。大祀、中祀、簠、簋、n、俎皆一,小祀無n。」詔可。二十三年,赦令以籩豆之薦,未能備物,宜詔禮官學士共議以聞。縚請「宗廟籩豆皆加十二。」又言「郊奠,爵容止一合,容小則陋,宜增大之。」   兵部侍郎張均、職方郎中韋述議曰:「《禮》:『天之所生,地之所長,苟可薦者,莫不鹹在。』聖人知孝子之情深,而物類無限,故為之節,使物有品,器有數,貴賤差降,不得相越。周制:王,食用六谷,膳用六牲,飲用六清,羞用百有二十品,珍用八物,醬用百有二十甕,而以四籩、四豆供祭祀。此祀與賓客豐省不得同,舊矣。且嗜好燕私之饌,與時而遷,故聖人一約以禮。雖平生所嗜,非禮則不薦;所惡,是禮則不去。屈建命去祥祭之芰曰:『祭典有之,不羞珍異,不陳庶侈。』此則禮外之食,前古不薦。今欲以甘旨肥濃皆充於祭,苟逾舊制,其何極焉。雖籩豆有加,不能備也。若曰以今之珍,生所嗜愛,求神無方,是簠、簋可去,而盤、盂、杯、案當御矣;韶、瑀可抵,而箜篌、笙、笛應奏矣。且自漢以來,陵有寢宮,歲時朔望,薦以常饌,固可盡孝子之心。至宗廟法享,不可變古從俗。有司所承,一升爵,五升散。《禮》:凡宗廟,貴者以爵,賤者以散,此貴小賤大,以示節儉。請如故。」   太子賓客崔沔曰:「古者,有所飲食,必先嚴獻,未化火,則有毛血之薦,未麴□,則有玄酒之奠。至後王,作酒醴、用犧牲,故有三牲、八簋、五齊、九獻。然神尚玄,可存而不可測也;祭主敬,可備而不可廢也。蓋薦貴新,味不尚褻,雖曰備物,猶有節制存焉。鉶、俎、籩、豆、簠、簋、尊、罍,周人時饌也,其用通於燕享賓客,周公乃與毛血玄酒共薦。晉中郎盧諶家祭,皆晉日食,則當時之食,不可闕於祀已。唐家清廟時享,禮饌備進,周法也;園寢上食,時膳具陳,漢法也。職貢助祭,致遠物也;有新必薦,順時令也。苑囿躬稼所入,搜田親發所中,皆因宜以薦,薦而後食。則濃腴鮮美盡在矣。又敕有司著於令,不必加籩豆之數也。大凡祭器,視物所宜。故大羹,古饌也,盛以n,n,古器也;和羹,時饌也,盛以鉶,鉶,時器也。有古饌而用時器者,則毛血於盤,玄酒於尊。未有進時饌用古器者,古質而今文,有所不稱也。雖加籩豆十二,未足盡天下之美,而措諸廟,徒以近侈而見訾抵。臣聞墨家者流,出於清廟,是廟貴儉不尚奢也。」禮部員外郎楊仲昌、戶部郎中陽伯成、左衛兵曹參軍劉秩等,請如舊便。宰相白奏,玄宗曰:「朕承祖宗休德,享祀粢盛,實貴豐潔。有如不應於法,亦不敢用。」乃詔太常,擇品味可增者稍加焉。縚又請室加籩、豆各六,每四時以新果珍饔實之。制「可」。又詔:「獻爵視藥升所容,以合古。」   二十三年,詔書服紀所未通者,令禮官學士詳議。縚上言:「《禮》《喪服》:舅,緦麻三月。從母,小功五月,《傳》曰:『何以小功,以名加也。』而堂姨、舅母,恩所不及焉。外祖父母,小功五月,《傳》曰:『何以小功,以尊加也。』舅,緦麻三月,皆情親而屬疏也。外祖正尊,服同從母;姨、舅一等,而有輕重;堂姨、舅親未疏,不相為服;親舅母不如同爨。其亦古意有所未暢。且外祖小功,此為正尊,請進至大功;姨、舅儕親,服宜等,請進舅至小功;堂姨舅以疏降親舅從母一等;親舅母古未有服,請從袒免。」   於是韋述議曰:「自高祖至玄孫並身謂之九族。由近及遠,差其輕重,遂為五服。《傳》曰:『外親服皆緦。』鄭玄曰:『外親之服異姓,正服不過緦。』外祖父母小功,以尊加;從母小功,以名加;舅、甥、外孫、中外昆弟,皆緦。以匹言之,外祖則祖也,舅則伯叔也,父母之恩不殊,而獨殺於外者有以也。禽獸知母而不知父,野人則父母等,都邑之士則知尊禰,大夫則知尊祖,諸侯及太祖,天子及始祖。聖人究天道,厚祖禰,系姓族,親子孫,則母黨之於本族,不同明甚。家無二尊,喪無二斬,人之所奉,不可貳也。為人後,降其父母喪。女子嫁,殺其家之喪。所存者遠,抑者私也。若外祖及舅加一等,而堂舅及姨著服,則中外其別幾何?且五服有上殺之義,伯叔父母服大功,從父昆弟亦大功,以其出於祖,服不得過於祖也。從祖祖父母、從祖父母、從祖昆弟皆小功,以其出於曾祖,服不得過曾祖也。族祖祖父母、族祖父母、族昆弟皆緦,以其出於高祖,服不得過高祖也。堂姨、舅出外曾祖,若為之服,則外曾祖父母、外伯叔祖父母亦可制服矣。外祖至大功,則外曾祖小功、外高祖緦。推而廣之,與本族無異。棄親錄疏,不可謂順。且服皆有報,則堂甥、外曾孫、侄女之子皆當服。聖人豈薄其骨肉恩愛哉?盡本於公者末於私,義有所斷,不得不然。苟可加也,則可減也,如是,禮可隳矣。請如古便。」楊仲昌又言:「舅服小功,魏徵嘗進之矣。今之所請,正同徵論。堂舅、堂姨、舅母,皆升袒免,則外祖父母進至大功,不加報於外孫乎?外孫而報以大功,則本宗之庶孫用何等邪?」   帝手敕曰:「朕謂親姨、舅服小功,則舅母於舅有三年之喪,不得全降於舅,宜服緦。堂姨、舅古未有服,朕思睦厚九族,宜袒免。古有同爨緦,若比堂姨、舅於同爨,不已厚乎?《傳》曰:『外親服皆緦。』是亦不隔堂姨、舅也。若謂所服不得過本,而復為外曾祖父母、外伯叔父母制服,亦何傷?皆親親敦本意也。」   侍中裴耀卿、中書令張九齡、禮部尚書李林甫奏言:「外服無降,甥為舅母服,舅母亦報之。夫之甥既報,則夫之姨、舅又當服,恐所引益疏。臣等愚,皆所不及。」詔曰:「從服六,此其一也。降殺於禮無文,皆自身率親為之數。姨、舅屬近,以親言之,亦姑伯之匹,可曰所引疏耶?婦人從夫者也,夫於姨舅既服矣,從夫而服,是謂睦親。卿等宜熟計。」耀卿等奏言:「舅母緦,堂姨舅袒免。請准制旨,自我為古,罷諸儒議。」制曰:「可。」   初,帝詔歲率公卿迎氣東郊,至三時,常以孟月讀《時令》於正寢。二十六年,詔縚月奏《令》一篇,朔日於宣政側設榻,東向置案,縚坐讀之,諸司官長悉升殿坐聽。歲余,罷。   高宗上元三年,將袷享。議者以《禮緯》三年袷,五年禘;《公羊》家五年再殷祭。二家舛互,諸儒莫能決。太學博士史玄議曰:「《春秋》: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薨。文公之二年八月丁卯,大享。《公羊》曰:『袷也。』則三年喪畢,新君之二年當袷,明年當禘群廟。又宣公八年,禘僖公。宣公八年皆有禘,則後禘距前禘五年。此則新君之二年袷、三年禘爾。後五年再殷祭,則六年當袷,八年禘。昭公十年,齊歸薨。十三年,喪畢當袷,為平丘之會。冬,公如晉,至十四年袷,十五年禘。《傳》曰『有事於武宮』是也。至十八年袷,二十年禘;二十三年袷,二十五年禘。昭公二十五年『有事於襄宮』是也。則禘後三年而袷,又二年而禘,合於禮。」議遂定。後睿宗喪畢,袷於廟。至開元二十七年,禘祭五,袷祭七。是歲,縚奏:「四月嘗已禘,孟冬又袷,祀禮叢數,請以夏禘為大祭之源。」自是相循,五年再祭矣。   縚終太子少師。   抗者,安石從父兄子。弱冠舉明經,累官吏部郎中。景雲初,為永昌令,輦轂繁要,抗不事威刑而治,前令無及者。遷右御史台中丞,邑民詣闕留,不聽,乃立碑著其惠。開元三年,自太子左庶子為益州大都督府長兄,授黃門侍郎。河曲胡康待賓叛,詔持節慰撫。抗於武略非所長,稱疾逗留,不及賊而返。俄代王晙為御史大夫,兼按察京畿。弟拯方為萬年令,兄弟領本部,時以為榮。坐薦御史非其人,授安州都督,改薄州刺史。入為大理卿,進刑部尚書,分掌吏部選,卒。抗歷職以清儉,不治產,及終無以葬,玄宗聞之,特給槥車。贈太子少傅,謚曰貞。   所表奉天尉梁升卿、新豐尉王倕、華原尉王燾為僚屬,後皆為顯人。升卿涉學工書,於八分尤工,歷廣州都督,書《東封朝覲碑》,為時絕筆。倕累遷河西節度使,天寶中,功聞於邊。它所辟舉,如王縉、崔殷等,皆一時選雲。   郭震,字元振,魏州貴鄉人,以字顯。長七尺,美鬚髯,少有大志。十六,與薛稷、趙彥昭同為太學生,家嘗送資錢四十萬,會有縗服者叩門,自言「五世未葬,願假以治喪」。元振舉與之,無少吝,一不質名氏。稷等歎駭。十八舉進士,為通泉尉。任俠使氣,撥去小節,嘗盜鑄及掠賣部中口千餘,以餉遺賓客,百姓厭苦。武後知所為,召欲詰,既與語,奇之,索所為文章,上《寶劍篇》,後覽嘉歎,詔示學士李嶠等,即授右武衛鎧曹參軍,進奉宸監丞。   會吐蕃乞和,其大將論欽陵請罷四鎮兵,披十姓之地,乃以元振充使,因覘虜情。還,上疏曰:   利或生害,害亦生利。國家所患,唯吐蕃與默啜耳,今皆和附,是將大利於中國也。若圖之不審,害且隨之。欽陵欲裂十姓地,解四鎮兵,此動靜之機,不可輕也。若直遏其意,恐邊患必甚於前,宜以策緩之,使其和望勿絕,而惡不得萌,固當取捨審也。夫患在外者,十姓、四鎮是也;患在內者,甘、涼、瓜、肅是也。關隴屯戍,向三十年,力用困竭,脫甘、涼有一日警,豈堪廣調發耶?   善為國者,先料內以敵外,不貪外以害內,然後安平可保。欽陵以四鎮近己,畏我侵掠,此吐蕃之要;然青海、吐渾密邇蘭、鄯,易為我患,亦國家之要。今宜報欽陵曰:「四鎮本扼諸蕃走集,以分其力,使不得並兵東侵。今委之,則番力益強,易以擾動,保後無東意,當在吐渾諸部、青海故地歸於我,則俟斤部落還吐蕃矣。」此足杜欽陵口,而和議未絕。且四鎮久附,其倚國之心,豈與吐蕃等?今未知利害情實而分裂之,恐傷諸國意,非制御之算。   後從之。   又言:「吐蕃倦徭戍久矣,鹹願解和;以欽陵欲裂四鎮,專制其國,故未歸款。陛下誠能歲發和親使,而欽陵常不從,則其下必怨,設欲大舉,固不能,斯離間之漸也。」後然其計。後數年,吐蕃君臣相猜攜,卒誅欽陵,而其弟贊婆等來降,因詔元振與河源軍大使夫蒙令卿率騎往迎。授主客郎中。   久之,突厥、吐蕃聯兵寇涼州,後方御洛城門宴,邊遽至,因輟樂,拜元振為涼州都督,即遣之。初,州境輪廣才四百里,虜來必傅城下。元振始於南硤口置和戎城,北磧置白亭軍,制束要路,遂拓境千五百里,自是州無虜憂。又遣甘州刺史李漢通辟屯田,盡水陸之利,稻收豐衍。舊涼州粟斛售數千,至是歲數登,至匹縑易數十斛,支廥十年,牛羊被野。治涼五歲,善撫御,夷夏畏慕,令行禁止,道不舉遺。河西諸郡置生祠,揭碑頌德。   神龍中,遷左驍衛將軍、安西大都護。西突厥酋烏質勒部落盛強,款塞願和,元振即牙帳與計事。會大雨雪,元振立不動,至夕凍冽;烏質勒已老,數拜伏,不勝寒,會罷即死。其子娑葛以元振計殺其父,謀勒兵襲擊,副使解琬知之,勸元振夜遁,元振不聽,堅臥營為不疑者。明日,素服往吊,道逢娑葛兵,虜不意元振來,遂不敢逼,揚言迎衛。進至其帳,修吊贈禮,哭甚哀,為留數十日助喪事,娑葛感義,更遣使獻馬五千、駝二百、牛羊十餘萬。制詔元振為金山道行軍大總管。   烏質勒之將闕啜忠節與娑葛交怨,屢相侵,而闕啜兵弱不支。元振奏請追闕啜入宿衛,徙部落置瓜、沙間。詔許之。闕啜遂行。至播仙城,遇經略使周以悌,以悌說之曰:「國家厚秩待君,以部落有兵故也。今獨行入朝,一矰旅胡人耳,何以自全?」乃教以重寶賂宰相,無入朝,請發安西兵導吐蕃以擊娑葛;求阿史那獻為可汗以招十姓;請郭虔使瓘拔汗那搜其鎧馬以助軍,既得復讎,部落更存。闕啜然之,即勒兵擊于闐坎城,下之。因所獲,遣人間道繼黃金分遺宗楚客、紀處訥,使就其謀。元振知之,上疏曰:   國家往不與吐蕃十姓、四鎮而不擾邊者,蓋其諸豪泥婆羅等屬國自有攜貳,故贊普南征,身殞寇庭,國中大亂,嫡庶競立,將相爭權,自相翦屠,士畜疲癘,財力困窮,顧人事、天時兩不諧契,所以屈志於漢,非實忘十姓、四鎮也。如其有力,後且必爭。今忠節忽國家大計,欲為吐蕃鄉導主人,四鎮危機恐從此啟。吐蕃得志,忠節亦當在賊掌股,若為復得事我哉?往吐蕃於國無有恩力,猶欲爭十姓、四鎮;今若效力樹恩,則請分于闐、疏勒者,欲何理抑之?且其國諸蠻及婆羅門方自嫌阻,藉令求我助討者,亦何以拒之?是以古之賢人,不願夷狄妄惠,非不欲其力,懼後求無厭,益生中國事也。臣愚以為用吐蕃之力,不見其使。   又請阿史那獻者,豈非以可汗子孫能招綏十姓乎?且斛瑟羅及懷道與獻父元慶、叔僕羅、兄俀子,俱可汗子孫也。往四鎮以他匐十姓之亂,請元慶為可汗,卒亦不能招來,而元慶沒賊,四鎮淪陷。忠節亦嘗請以斛瑟羅及懷道為可汗矣,十姓未附而碎葉幾危。又吐蕃亦嘗以俀子、僕羅並拔布為可汗矣,亦不能得十姓而皆自亡滅,此非它,其子孫無惠下之才,恩義素絕故也。豈止不能招懷,且復為四鎮患,則冊可汗子孫其效固試矣。獻又遠於其父兄,人心何繇即附,若兵力足取十姓,不必要須可汗子孫也。   又請以郭虔瓘搜兵稅馬於拔汗那。往虔瓘已嘗與忠節擅入其國,臣時在疏勒,不聞得一甲一馬,而拔汗那挾忿侵擾,南導吐蕃。將俀子,以擾四鎮。且虔瓘往至拔汗那國,四面無助,若履虛邑,猶引俀子為敝。況今北有娑葛,知虔瓘之西,必引以相援,拔汗那倚堅城而抗於內,突厥邀伺於外,虔瓘等豈能復如往年得安易之幸哉?   疏奏不省。   楚客等因建遣攝御史中丞馮嘉賓持節安撫闕啜,以御史呂守素處置四鎮,以牛師獎為安西副都護,代元振領甘、涼兵,召吐蕃併力擊娑葛。娑葛之使娑臘知楚客謀,馳報之。娑葛怒,即發兵出安西、撥換、焉耆、疏勒各五千騎。於是闕啜在計舒河與嘉賓會,娑葛兵奄至,禽闕啜,殺嘉賓,又殺呂守素於僻城、牛師獎於火燒城,遂陷安西,四鎮路絕。元振屯疏勒水上,未敢動。楚客復表周以悌代元振,且以阿史那獻為十姓可汗,置軍焉耆以取娑葛。娑葛遺元振書,且言:「無仇於唐,而楚客等受闕啜金,欲加兵擊滅我,故懼死而鬥。且請斬楚客。」元振奏其狀。楚客大怒,誣元振有異圖,召將罪之。元振使子鴻間道奏乞留定西土,不敢歸京師。以悌乃得罪,流白州,而赦娑葛。   睿宗立,召為太僕卿。將行,安西酋長有剺面哭送者,旌節下玉門關,去涼州猶八百里,城中爭具壺漿歡迎,都督嗟歎以聞。景雲二年,進同中書門下三品,遷吏部尚書,封館陶縣男。先天元年,為朔方軍大總管,築豐安、定遠城,兵得保頓。明年,以兵部尚書復同中書門下三品。   玄宗誅太平公主也,睿宗御承天門,諸宰相走伏外省,獨元振總兵扈帝,事定,宿中書者十四昔乃休。進封代國公,實封四百戶,賜一子官,物千段。俄又兼御史大夫,復為朔方大總管,以備突厥。未行,會玄宗講武驪山,既三令,帝親鼓之,元振遽奏禮止,帝怒軍容不整,引坐纛下,將斬之。劉幽求、張說扣馬諫曰:「元振有大功,雖得罪,當宥。」乃赦死,流新州。開元元年,帝思舊功,起為饒州司馬,怏怏不得志,道病卒,年五十八。十年,贈太子少保。   元振雖少雄邁,及貴,居處乃儉約,手不置書,人莫見其喜慍。建宅宣陽裡,未嘗一至諸院廄。自朝還,對親欣欣,退就室,儼如也。距國初仕至宰相而親具者,唯元振雲。   贊曰:魏、韋皆感概而奮,似矣。及在惸上側臣間,臨機會,不一引手揕奸邪之謀,誠可鄙哉。至牴後艷主以烝譖撼宗社,亦不肯從也。古所謂具臣者,諒乎!元振功顯節完,一跌未復,世恨其蚤歿雲。 列傳第四十八 李蕭盧韋趙和   李嶠,字巨山,趙州贊皇人。早孤,事母孝。為兒時,夢人遺雙筆 ,自是有文辭,十五通《五經》,薛元超稱之。二十擢進士第,始調安定尉。舉制策甲科,遷長安。時畿尉名文章者,駱賓王、劉光業,嶠最少,與等夷。   授監察御史。高宗擊邕、巖二州叛獠,詔監其軍,嶠入洞喻降之,由是罷兵。稍遷給事中。會來俊臣構狄仁傑、李嗣真、裴宣禮等獄,將抵死,敕嶠與大理少卿張德裕、侍御史劉憲覆驗,德裕等內知其冤,不敢異。嶠曰:「知其枉不申,是謂見義不為者。」卒與二人列其枉,忤武後旨,出為潤州司馬。久乃召為鳳閣舍人,文冊大號令,多主為之。   初置右御史台,察州縣吏善惡、風俗得失,嶠上疏曰:「禁網上疏,法象宜簡,簡則法易行而不煩雜,疏則所羅廣而不苛碎。伏見垂拱時,諸道巡察使科條四十有四,至別敕令又三十。而使以三月出,盡十一月奏事,每道所察吏,多者二千,少亦千計,要在品核才行而褒貶之。今期會迫促,奔逐不暇,慾望詳究所能,不亦艱哉。此非隳於職,才有限,力不逮耳。臣願量其功程以為節制,使器周於用,力濟於時,然後得失可以精核矣。」又言:「今所察按,准漢六條而推廣之,則無不包矣,烏在多張事目也?且朝廷萬機非無事,而機事之動,常在四方,故出使者冠蓋相望。今已置使,則外州之事悉得專之,傳驛減矣。請率十州置一御史,以期歲為之限,容其身到屬縣,過閭裡,督察奸訛,訪風俗,然後可課其成功。且御史出入天禁,勵己自脩,比他吏相百也。按劾回庸,糾擿隱欺,比他吏相十也。陛下誠用臣言,妙擇能者委之,莫不盡力效死矣。」武後善之,下制析天下為二十道,擇堪使者。為眾議沮止。   俄知天宮侍郎事,進麟台少監、同鳳閣鸞台平章事。遷鸞台侍郎。會張錫輔政,嶠,其出也,罷為成均祭酒。俄檢校文昌左丞,留守東都。長安三年,以本官復為平章事,知納言。遷內史,嶠辭劇,復為成均祭酒、平章事。   武後將建大像於白司馬阪,嶠諫:「造像雖俾浮屠輸錢,然非州縣承辦不能濟,是名雖不稅而實稅之。臣計天下編戶,貧弱者眾,有賣捨、帖田供王役者。今造像錢積十七萬緡,若頒之窮人,家給千錢,則紓十七萬戶饑寒之苦,德無窮矣。」不納。   張易之敗,坐附會貶豫州刺史,未行,改通州。數月,以吏部侍郎召,俄遷尚書。神龍二年,代韋安石為中書令。   嶠在吏部時,陰欲藉時望復宰相,乃奏置員外官數千。既吏眾猥,府庫虛耗,乃上書歸咎於時,因蓋向非,曰:   元首之尊,居有重門擊柝之衛,出有清警戒道之禁,所以備非常,息異望,誠不可易舉動,慢防閒也。陛下厭崇邃,輕尊嚴,微服潛游,閱廛過市,行路私議,朝廷驚懼,如禍產意外,縱不自惜,奈宗廟蒼生何?   又分職建官,不可以濫。傳曰:「官不必備,惟其人。」自帝室中興,以不慎爵賞為惠,冒級躐階,朝升夕改,正闕不給,加以員外。內則府庫為殫,外則黎庶蒙害,非求賢助治之道也。願愛晙班榮,息匪服之議。今文武六十以上,而天造含容,皆矜恤之。老病者已解還授,員外者既遣復留。恐非所以消敝救時也。請敕有司料其可用進,不可用退。又遠方夷人不堪治事,國家向務撫納而官之,非立功酋長,類糜俸祿。願商度非要者,一切放還。   又《易》稱:「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今百姓乏窶,不安居處,不可以守位。倉儲蕩耗,財力傾殫,不足以聚人。山東病水潦,江左困輸轉。國匱於上,人窮於下。如令邊埸少曌,恐逋亡遂多,盜賊群行,何財召募?何眾閒遏乎?又崇作寺觀,功費浩廣。今山東歲饑,糟糠不厭。而投艱厄之會,收庸、調之半,用吁嗟之物,以榮土木,恐怨結三靈,謗蒙四海。   又比緣征戍,巧詐百情,破役隱身,規脫租賦。今道人私度者幾數十萬,其中高戶多丁,黠商大賈,詭作台符,羼名偽度。且國計軍防,並仰丁口,今丁皆出家,兵悉入道,征行租賦,何以備之?   又重賂貴近,補府若史,移沒籍產,以州縣甲等更為下戶。當道城鎮,至無捉驛者,役逮小弱,即破其家。願許十道使訪察括取,使奸猾不得而隱。   又太常樂戶已多,復求訪散樂,獨持大鼓者已二萬員,願量留之,余勒還籍,以杜妄費。   中宗以其身宰相,乃自陳失政,丐罷官,無所嫁非,手詔詰讓。嶠惶恐,復視事。   三年,加修文館大學士,封趙國公,以特進同中書門下三品。睿宗立,罷政事,下除懷州刺史,致仕。初,中宗崩,嶠嘗密請相王諸子不宜留京師。及玄宗嗣位,獲其表宮中,或請誅之。張說曰:「嶠誠懵逆順,然為當時謀,吠非其主,不可追罪。」天子亦顧數更赦,遂免,貶滁州別駕,聽隨子虔州刺史暢之官。改廬州別駕,卒,年七十。   嶠富才思,有所屬綴,人多傳諷。武後時,汜水獲瑞石,嶠為御史,上《皇符》一篇,為世譏薄。然其仕前與王勃、楊盈川接,中與崔融、蘇味道齊名,晚諸人沒,而為文章宿老,一時學者取法焉。   蕭至忠,沂州丞人。祖德言,為秘書少監。至忠少與友期諸路,會雨雪,人引避,至忠曰:「寧有與人期可以失信?」卒友至乃去,眾歎服。仕為伊闕、洛陽尉。遷監察御史,劾奏鳳閣侍郎蘇味道贓貪,超拜吏部員外郎。至忠長擊斷,譽聞當時。中宗神龍初,為御史中丞。始,至忠為御史,而李承嘉為大夫,嘗讓諸御史曰:「彈事有不咨大夫,可乎?」眾不敢對,至忠獨曰:「故事,台無長官。御史,天子耳目也,其所請奏當專達,若大夫許而後論,即劾大夫者,又誰白哉?」承嘉慚。至是,承嘉為戶部尚書,至忠劾祝欽明、竇希玠與承嘉等罪,百寮震悚。遷吏部侍郎,猶兼中丞。   節愍太子以兵誅武三思而敗,宗楚客等諗侍御史冉祖雍上變,言相王與太子謀。帝欲按之,至忠泣曰:「往者,天後欲以相王為太子,而王不食累日,獨請迎陛下,其讓德天下莫不聞。陛下貴為天子,不能容一弟,受人羅織耶?竊為陛下不取。」帝納其言,止。尋授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上疏陳時政曰:   求治之道,首於用賢。苟非其才則官曠,官曠則事廢,事廢則人殘,歷代所以陵遲者此也。今授職用人,多因貴要為粉飾,上下相蒙,苟得為是。夫官爵,公器也;恩幸,私惠也。王者正可金帛富之,梁肉食之,以存私澤也。若公器而私用之,則公義不行而勞人解體,私謁開而正言塞。日朘月削,卒見凋弊。   今列位已廣,冗員復倍。陛下降不嬿之澤,近戚有無涯之請,台閣之內,硃紫充滿,官秩益輕,恩賞彌數。才者不用,用者不才,故人不效力,官匪其人,欲求治固難矣。   又宰相要官子弟,多居美爵,並罕才藝,而更相諉托。《詩》云:「私人之子,百寮是試。或以其酒,不以其漿,廛廛佩璲,不以其長。」此言王政不平而眾官廢職,私家子列試榮班,徒長其佩爾。臣願陛下愛惜爵賞,官無虛授,進大雅以樞近,退小人於閒左,使政令惟一,私不害公,則天下幸甚。且貞觀故事,宰相子弟多居外職,非直抑強宗,亦以擇賢才爾。請自宰相及諸司長官子弟,並授外官,共寧百性,表裡相統。   帝不納。俄為侍中、中書令。時楚客懷奸植黨,而韋巨源、楊再思、李嶠務自安,無所弼正,至忠介其間,獨不詭隨,時望翕然歸重。帝亦曰:「宰相中,至忠最憐我。」韋後嘗為其弟洵與至忠殤女冥婚。至忠又以女妻後舅崔從禮子無詖。兩家合禮,帝主蕭,後主崔,時謂「天子嫁女,皇后娶婦。」   唐隆元年,以後黨應坐,而太平公主為言,出為晉州刺史,治有名。默啜遣大臣來朝,見至忠我風采,逡巡畏俯,謂人曰:「是宜相天子,何乃居外乎?」太平浸用事,至忠乃自附納,且丐還,主以至忠子任千牛死韋氏難,意怨望易動,能助己,請於帝。拜刑部尚書,復為中書令,封酇國公,乃參主逆謀。先天二年,主敗,至忠遁入南山。數日,捕誅之,籍其家。   至忠始在朝,有風望,容止閒敏,見推為名臣。外方直,糾擿不法,而內無守,觀時輕重而去就之。始為御史,桓彥范等頗引重。五王失政,更因武三思得中丞,附安樂公主為宰相。及韋氏敗,遽發韋洵壟,持其女柩歸。後依太平,復當國。嘗出主第,遇宋璟,璟戲曰:「非所望於蕭傅。」至忠曰:「善乎,宋生之言。」然不能自返也。娣嫁蔣欽緒,欽緒每戒之,至忠不聽。歎曰:「九世卿族,一舉而滅之,可哀也已!」不喜接賓客,以簡儉自高,故生平奉賜,無所遺施,及籍沒,珍寶不可計。然玄宗賢其為人,後得源乾曜,亟用之,謂高力士曰:「若知吾進乾曜遽乎?吾以其貌言似蕭至忠。」力士曰:「彼不嘗負陛下乎?」帝曰:「至忠誠國器,但晚謬爾,其始不謂之賢哉?」   弟元嘉,工部侍郎;廣微,工部員外郎。   盧藏用,字子潛,幽州范陽人。父璥,魏州長史,號才吏。藏用能屬文,舉進士,不得調。與兄徵明偕隱終南、少室二山,學練氣,為辟榖,登衡、廬,彷徉岷、峨。與陳子昂、趙貞固友善。   長安中,召授左拾遺。武後作興泰宮於萬安山,上疏諫曰:「陛下離宮別觀固多矣,又窮人力以事土木,臣恐議者以陛下為不愛人而奉己也。且頃歲谷雖頗登,而百姓未有儲。陛下巡幸,訖靡休息,斤斧之役,歲月不空,不因此時施德布化,而又廣宮苑,臣恐下未易堪。今左右近臣,以諛意為忠,犯忤為患,至令陛下不知百姓失業,百姓亦不知左右傷陛下之仁也。忠臣不避誅震以納君於仁,明主不惡切詆以趨名於後。陛下誠能發明制,以勞人為辭,則天下必以為愛力而苦己也。不然,下臣此章,得與執事者共議。」不從。   姚元崇持節靈武道,奏為管記。還應縣令舉,甲科,為濟陽令。神龍中,累擢中書舍人,數糾駁偽官。歷吏部、黃門侍郎、脩文館學士。坐親累,降工部侍郎。進尚書右丞。附太平公主,主誅,玄宗欲捕斬藏用,顧未執政,意解,乃流新州。或告謀反,推無狀,流驩州。會交趾叛,藏用有捍御勞,改昭州司戶參軍,遷黔州長史,判都督事,卒於始興。   藏用善蓍龜九宮術,工草隸、大小篆、八分,善琴、弈,思精遠,士貴其多能。嘗以俗徇陰陽拘畏,乖至理,泥變通,有國者所不宜專。謂:「天道從人者也。古為政者,刑獄不濫則人壽,賦斂省則人富,法令有常則邦寧,賞罰中則兵強。禮者士所歸,賞者士所死,禮賞不倦,則士爭先,否者,雖揆時行罰,涓日出號,無成功矣。故任賢使能,不時日而利;明法審令,不卜筮而吉;養勞貴功,不禱祠而福。」乃為《折滯論》以暢其方,世謂「知言」。子昂、貞固前死,藏用撫其孤有恩,人稱能終始交。始隱山中時,有意當世,人目為「隨駕隱士」。晚乃徇權利,務為驕縱,素節盡矣。司馬承禎嘗召至闕下,將還山,藏用指終南曰:「此中大有嘉處。」承禎徐曰:「以僕視之,仕宦之捷徑耳。」藏用慚。   無子。弟若虛,多才博物。隴西辛怡諫為職方,有獲異鼠者,豹首虎臆,大如拳。怡諫謂之鼮鼠而賦之。若虛曰:「非也,此許慎所謂鼨鼠,豹文而形小。」一坐驚服。終起居郎,集賢院學士。   韋巨源,與安石同系,後周京兆尹總曾孫。祖貞伯,襲鄖國公,入隋,改舒國。巨源有吏干,武後時累遷夏官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其治委碎無大體,句校省中遺隱,下符斂克不少蠲,雖收其利,然下所怨苦。坐李昭德累,貶鄜州刺史。累拜地官尚書。   神龍初,以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時要官缺,執政以次用其親,巨源秉筆,當除十人,楊再思得其一,試問余授,皆諸宰相近屬。再思喟然曰:「吾等誠負天下。」巨源曰:「時當爾耳。」是時雖賢有德,終莫得進,士大夫莫不解體。會安石為中書令,避親罷政事。   尋遷侍中,舒國公。韋後與敘昆弟,附屬籍。武三思封戶在貝州,屬大水,刺史宋璟議免其租,巨源以為蠶桑可輸,繇是河朔人多流徙者。景龍二年。韋後自言衣笥有五色雲,巨源倡其偽,勸中宗宣佈天下,帝從其言,因是大赦。巨源見帝昏惑,乃與宗楚客、鄭愔、趙延禧等推處祥妖,陰導韋氏行武後故事。俄遷尚書左僕射,仍知政事。帝方南郊,巨源請後為亞獻,而自為終獻。及臨淄王平諸韋,家人請避之,巨源曰:「吾大臣,無容見難不赴。」出都街,亂兵殺之,年八十。   睿宗立,贈特進、荊州大都督。博士李處直請謚為「昭」,戶部員外郎李邕以巨源附武三思為相,托韋後親屬,謚「昭」為非。處直執不改,邕列陳其惡,不見用,然世皆直邕。韋氏自安石及武後時宰相待價、巨源皆近親,其族至大官者,又數十人。   趙彥昭,字奐然,甘州張掖人。父武孟,少遊獵,以所獲饋其母,母泣曰:「汝不好書而敖蕩,吾安望哉?」不為食。武孟感激,遂力學,淹該書記。自長安丞為右台侍卿史,著《河西人物誌》十篇。   彥昭少豪邁,風骨秀爽。及進士第,調為南部尉。與郭元振、薛稷、蕭至忠善。自新豐丞為左台監察御史。景龍中,累遷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金城公主嫁吐蕃,始以紀處訥為使,處訥辭,乃授彥昭。彥昭顧己處外,恐權寵奪移,不悅。司農卿趙履溫曰:「公天宰,而為一介使,不亦鄙乎!」彥昭問計安出,履溫乃為請安樂公主留之,遂以將軍楊矩代。睿宗立,出為宋州刺史,坐累貶歸州。俄授涼州都督,為政嚴,下皆股慄。入為吏部侍郎,持節按邊。遷御史大夫。蕭至忠等誅,郭元振、張說言彥昭與秘謀,改刑部尚書、封耿國公,實封百戶。   彥昭本以權幸進,中宗時,有巫趙挾鬼道出入禁掖,彥昭以姑事之。嘗衣婦服,乘車與妻偕謁,其得宰相,巫力也。於是殿中侍御史郭震劾暴舊惡。會姚崇執政,惡其為人,貶江州別駕,卒。   和逢堯,岐州岐山人。武後時,負鼎詣闕下上書,自言願助天子和飪百度。有司讓曰:「昔桀不道,伊尹負鼎於湯;今天子聖明,百司以和,尚何所調?」逢堯不能答,流莊州。十餘年,乃舉進士高第,累擢監察御史。   突厥默啜請尚公主,逢堯以御史中丞攝鴻臚卿,報可。默啜遣貴近頡利來曰:「詔送金鏤具鞍,乃塗金,非天子意。使者不可信,雖得公主,猶非實,請罷和親。」欲馳去,左右色動,逢堯呼曰:「我大國使,不受我辭,可輒去。」乃牽持其人謂曰:「漢法重女婿而送鞍具,欲安且久,不以金為貴。可汗乃貪金而不貴信邪?」默啜聞曰:「漢使至吾國眾矣,斯食鐵石人,不可易。」因備禮以見。逢堯說之曰:「天子昔為單于都護,思與可汗通舊好,可汗當向風慕義,襲冠冕,取重諸蕃。」默啜信之,為斂發紫衣,南面再拜稱臣,遣子入朝。逢堯以使有指,擢戶部侍郎。坐善太平公主,斥朗州司馬,終柘州刺史。逢堯詼詭,當大事敢徼福,故卒以附麗廢,然唐興奉使者稱逢堯。   贊曰:異哉,玄宗之器蕭至忠也,不亦惑乎!至忠本非賢,而寄賢以奸利,失之則邀利以喪賢,姻艷後,挾寵主,取宰相,謀間王室,身誅家破,遺臭無窮。而帝以乾曜似之,遽使當國,是帝舉不知至忠之不可用,又不知乾曜之所可用也。或稱帝不以罪掩才,益可怪歎。鳴呼!力士誠腐夫庸人,不能發擿天子之迷,若曰「至忠賢於初,固不繆於末;既繆於末,果不賢於初。惟陛下圖之」,如是,帝且悟往失而精來鑒已。其後相李林甫、將安祿山,皆基於不明,身播岷陬,信自取之歟。 列傳第四十九 姚宋   姚崇,字元之,陝州硤石人。父懿,字善懿,貞觀中 ,為巂州都督,贈幽州大都督,謚文獻。   崇少倜儻,尚氣節,長乃好學。仕為孝敬挽郎,舉下筆成章,授濮州司倉參軍,五遷夏官郎中。契丹擾河北,兵檄叢進,崇奏決若流,武後賢之,即拜侍郎。後嘗語左右:「往周興、來俊臣等數治詔獄,朝臣相逮引,一切承反。朕意其枉,更畏近臣臨問,皆得其手牒不冤,朕無所疑,即可其奏。自俊臣等誅,遂無反者,然則向論死得無冤邪?」崇曰:「自垂拱後,被告者類自誣。當是時,以告言為功,故天下號曰『羅織』,甚於漢之鉤黨。雖陛下使近臣覆訊,彼尚不自保,敢一搖手以悖酷吏意哉!且被問不承,則重罹其慘,如張虔勖、李安靜等皆是也。今賴天之靈,發寤陛下,凶豎殲夷,朝廷乂安,臣以一門百口保內外官無復反者。陛下以告牒置弗推,後若反有端,臣請坐知而不告。」後悅曰:「前宰相務順可,陷我為淫刑主,聞公之言,乃得朕心。」賜銀千兩。   聖歷三年,進同鳳閣鸞台平章事。遷鳳閣侍郎,俄兼相王府長史,以母老納政歸侍,乃詔以相王府長史侍疾,月餘,復兼夏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崇建言:「臣事相王,而夏官本兵,臣非惜死,恐不益王。」乃詔改春官。張易之私有請於崇,崇不納,易之譖於後,降司僕卿,猶同鳳閣鸞台三品。出為靈武道大總管。   張柬之等謀誅二張,崇適自屯所還,遂參計議。以功封梁縣侯,實封二百戶。後遷上陽宮,中宗率百官起居,王公更相慶,崇獨流涕。柬之等曰:「今豈涕泣時邪?恐公禍由此始。」崇曰:「比與討逆,不足以語功,然事天後久,違舊主而泣,人臣終節也,由此獲罪甘心焉。」俄為亳州刺史。後五王被害,而崇獨免。歷宋、常、越、許四州。睿宗立,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進中書令。   玄宗在東宮,太平公主干政,宋王成器等分典閒廄、禁兵。崇與宋璟建請主就東都,出諸王為刺史,以壹人心。帝以謂主,主怒。太子懼,上疏以崇等槊間王室,請加罪,貶為申州刺史。移徐、潞二州,遷揚州長史。政條簡肅,人為紀德於碑。徙同州刺史。   先天二年,玄宗講武新豐。故事,天子行幸,牧守在三百里者,得詣行在。時帝亦密召崇,崇至,帝方獵渭濱,即召見,帝曰:「公知獵乎?」對曰:「少所習也。臣年二十,居廣成澤,以呼鷹逐獸為樂。張憬藏謂臣當位王佐,無自棄,故折節讀書,遂待罪將相。然少為獵師,老而猶能。」帝悅,與俱馳逐,緩速如旨,帝歡甚。既罷,乃咨天下事,袞袞不知倦。帝曰:「卿宜遂相朕。」崇知帝大度,銳於治,乃先設事以堅帝意,即陽不謝,帝怪之。崇因跪奏:「臣願以十事聞,陛下度不可行,臣敢辭。」帝曰:「試為朕言之。」崇曰:「垂拱以來,以峻法繩下;臣願政先仁恕,可乎?朝廷覆師青海,未有牽復之悔;臣願不倖邊功,可乎?比來壬佞冒觸憲網,皆得以寵自解;臣願法行自近,可乎?後氏臨朝,喉舌之任出閹人之口;臣願宦豎不與政,可乎?戚里貢獻以自媚於上,公卿方鎮浸亦為之;臣願租賦外一絕之,可乎?外戚貴主更相用事,班序荒雜;臣請戚屬不任台省,可乎?先朝褻狎大臣,虧君臣之嚴;臣願陛下接之以禮,可乎?燕欽融、韋月將以忠被罪,自是諍臣沮折;臣願群臣皆得批逆鱗,犯忌諱,可乎?武後造福先寺,上皇造金仙、玉真二觀,費鉅百萬;臣請絕道佛營造,可乎?漢以祿、莽、閻、梁亂天下,國家為甚;臣願推此鑒戒為萬代法,可乎?」帝曰:「朕能行之。」崇乃頓首謝。翌日,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封梁國公。遷紫微令。固辭實封,乃停舊食,賜新封百戶。   中宗時,近戚奏度僧尼,溫戶強丁因避賦役。至是,崇建言:「佛不在外,悟之於心。行事利益,使蒼生安穩,是謂佛理。烏用奸人以汨真教?」帝善之,詔天下汰僧偽濫,發而農者余萬二千人。   崇嘗於帝前序次郎吏,帝左右顧,不主其語。崇懼,再三言之,卒不答,崇趨出。內侍高力士曰:「陛下新即位,宜與大臣裁可否。今崇亟言,陛下不應,非虛懷納誨者。」帝曰:「我任崇以政,大事吾當與決,至用郎吏,崇顧不能而重煩我邪?」崇聞乃安。由是進賢退不肖而天下治。   開元四年,山東大蝗,民祭且拜,坐視食苗不敢捕。崇奏:「《詩》云:『秉彼蟊賊,付畀炎火。』漢光武詔曰:『勉順時政,勸督農桑。去彼螟域,以及蟊賊。』此除蝗誼也。且蝗畏人易驅,又田皆有主,使自救其地,必不憚勸。請夜設火,坎其旁,且焚且瘞,蝗乃可盡。古有討除不勝者,特人不用命耳。」乃出御史為捕蝗使,分道殺蝗。汴州刺史倪若水上言:「除天災者當以德,昔劉聰除蝗不克而害愈甚。」拒御史不應命。崇移書誚之曰:「聰偽主,德不勝祆,今祆不勝德。古者良守,蝗避其境,謂修德可免,彼將無德致然乎?今坐視食苗,忍而不救,因以無年,刺史其謂何?」若水懼,乃縱捕,得蝗十四萬石。時議者喧嘩,帝疑,復以問崇,對曰:「庸儒泥文不知變。事固有違經而合道,反道而適權者。昔魏世山東蝗,小忍不除,至人相食;後奏有蝗,草木皆盡,牛馬至相啖毛。今飛蝗所在充滿,加復蕃息,且河南、河北家無宿藏,一不獲則流離,安危系之。且討蝗縱不能盡,不愈於養以遺患乎?」帝然之。黃門監盧懷慎曰:「凡天災,安可以人力制也!且殺蟲多,必戾和氣。願公思之。」崇曰:「昔楚王吞蛭而厥疾瘳,叔敖斷蛇福乃降。今蝗幸可驅,若縱之,谷且盡,如百姓何?殺蟲救人,禍歸於崇,不以諉公也!」蝗害訖息。   於是,帝方躬萬機,朝夕詢逮,它宰相畏帝威決,皆謙憚,唯獨崇佐裁決,故得專任。崇第賒僻,因近捨客廬。會懷慎卒,崇病{ば占}移告,凡大政事,帝必令源乾曜就咨焉。乾曜所奏善,帝則曰:「是必崇畫之。」有不合,則曰:「胡不問崇?」乾曜謝其未也,乃已。帝欲崇自近,詔徙寓四方館,日遣問食飲起居,高醫、尚食踵道。崇以館局華大,不敢居。帝使語崇曰:「恨不處禁中,此何避?」久之,紫微史趙誨受夷人賕,當死。崇素親倚,署奏營減,帝不悅。時曲赦京師,惟誨不原。崇惶懼,上還宰政,引宋璟代,乃以開府儀同三司罷政事。   帝將幸東都,而太廟屋自壞,帝問宰相,宋璟、蘇頲同對曰:「三年之喪未終,不可以行幸。壞壓之變,天所以示教戒,陛下宜停東巡,修德以答至譴。」帝以問崇,對曰:「臣聞隋取苻堅故殿以營廟,而唐因之。且山有朽壞乃崩,況木積年而木自當蠹乎。但壞與行會,不緣行而壞。且陛下以關中無年,輪餉告勞,因以幸東都,所以為人不為己也。百司已戒,供擬既具,請車駕如行期。舊廟難復完,盡奉神主捨太極殿?更作新廟,申誠奉,大孝之德也。」帝曰:「卿言正契朕意。」賜絹二百匹,詔所司如崇言,天子遂東。因詔五日一參,入閣供奉。   八年,授太子少保,以疾不拜。明年卒,年七十二。贈揚州大都督,謚曰文獻。十七年,追贈太子太保。   崇析貲產,令諸子各有定分。治令曰:   比見達宦之裔多貧困,至銖尺是競,無論曲直,均受絜,詆。田宅水磑既共有之,至相推倚以頓廢。陸賈、石苞,古達者也,亦先有定分,以絕後爭。   昔楊震、趙明、盧植、張奐鹹以薄葬,知真識去身,貴速朽耳。夫厚葬之家流於俗,以奢靡為孝,令死者戮屍暴骸,可不痛哉!死者無知,自同糞土,豈煩奢葬;使其有知,神不在柩,何用破貲徇侈乎?吾亡,斂以常服,四時衣各一稱。性不喜冠衣,毋以入墓。紫衣玉帶,足便於體。   今之佛經,羅什所譯,姚興與之對翻,而興命不延,國亦隨滅。梁武帝身為寺奴,齊胡太后以六宮入道,皆亡國殄家。近孝和皇帝發使贖生,太平公主、武三思等度人造寺,身嬰夷戮,為天下笑。五帝之時,父不喪子,兄不哭弟,致仁壽,無凶短也。下逮三王,國祚延久,其臣則彭祖、老聃皆得長齡,此時無佛,豈抄經鑄像力邪?緣死喪造經像,以為追福。夫死者生之常,古所不免,彼經與像何所施為?兒曹慎不得為此!崇尤長吏道,處決無淹思。三為宰相,常兼兵部,故屯戊斥候、士馬儲械,無不諳記。玄宗初立,賓禮大臣故老,雅尊遇崇,每見便殿,必為之興,去輒臨軒以送,它相莫如也。時承權戚干政之後,綱紀大壞,先天末,宰相至十七人,台省要職不可數。崇常先有司罷冗職,修制度,擇百官各當其材,請無廣釋道,無數移吏。繇是天子責成於下,而權歸於上矣。   然資權譎。始為同州,張說以素憾,諷趙彥昭劾崇。及當國,說懼,潛詣岐王申款。崇它日朝,眾趨出,崇曳踵為有疾狀,帝召問之,對曰:「臣損足。」曰:「無甚痛乎?」曰:「臣心有憂,痛不在足。」問以故,曰:「岐王陛下愛弟,張說輔臣,而密乘車出入王家,恐為所誤,故憂之。」於是出說相州。魏知古,崇所引,及同列,稍輕之,出攝吏部尚書,知東都選,知古憾焉。時崇二子在洛,通賓客饋遺,憑舊請托。知古歸,悉以聞。他日,帝召崇曰:「卿子才乎,皆安在?」崇揣知帝意,曰:「臣二子分司東都,其為人多欲而寡慎,是必嘗以事幹魏知古。」帝始以崇私其子,或為隱,微以言動之。及聞,乃大喜,問:「安從得之?」對曰:「知古,臣所薦也,臣子必謂其見德而請之。」帝於是愛崇不私而薄知古,欲斥之。崇曰:「臣子無狀,橈陛下法,而逐知古,外必謂陛下私臣。」乃止,然卒罷為工部尚書。   崇始名元崇,以與突厥叱剌同名,武後時以字行;至開元世,避帝號,更以今名。三子:彝、異、弈,皆至卿、刺史。   弈少修謹。始,崇欲使不越官次而習知吏道,故自右千牛進至太子舍人,皆平遷。開元中,有事五陵,有司以鷹犬從,弈曰:「非禮也。」奏罷之。請治劇,為睢陽太守,召授太僕卿。後為尚書右丞。子閎,居右相牛仙客幕府。仙客病甚,閎強使薦弈及盧奐為宰相,仙客妻以聞,閎坐死,弈貶永陽太守,卒。   曾孫合、勖。合,元和中進士及第,調武功尉,善詩,世號姚武功者。遷監察御史,累轉給事中。奉先、馮翊二縣民訴牛羊使奪其田,詔美原主簿硃儔覆按,猥以田歸使,合劾發其私,以地還民。歷陝虢觀察使,終秘書監。   勖字斯勤。長慶初擢進士第,數為使府表辟,進監察御史,佐鹽鐵使務。累遷諫議大夫,更湖、常二州刺史。為宰相李德裕厚善。及德裕為令狐綯等譖逐,擿索支黨,無敢通勞問;既海上,家無資,病無湯劑,勖數饋餉候問,不傅時為厚薄。終夔王傅。自作壽藏於萬安山南原崇塋之旁,署兆曰「寂居穴」,墳曰「復真堂」,中綴}土為床曰「化台」,而刻石告後世。   宋璟,邢州南和人。七世祖弁為元魏吏部尚書。璟耿介有大節,好學,工文辭,舉進士中第。調上黨尉,為監察御史,遷鳳閣舍人。居官鯁正,武後高其才。張易之誣御史大夫魏元忠有不臣語,引張說為驗,將廷辯,說惶遽,璟謂說曰:「名義至重,不可陷正人以求苟免。緣此受謫,芬香多矣。若不測者,吾且叩閣救,將與子偕死。」說感其言,以實對,元忠免死。   璟後遷左台御史中丞,會飛書告張昌宗引相工觀吉凶者,璟請窮治,後曰:「易之等已自言於朕。」璟曰:「謀反無容以首原,請下吏明國法。易之等貴寵,臣言之且有禍,然激於義,雖死不悔。」後不懌,姚w遽傳詔令出,璟曰:「今親奉德音,不煩宰相擅宣王命。」後意解,許收易之等就獄。俄詔原之,敕二張詣璟謝,璟不見,曰:「公事公言之,若私見,法無私也。」顧左右歎曰:「吾悔不先碎豎子首而令亂國經。」嘗宴朝堂,二張列卿三品,璟階六品,居下坐。易之諂事璟,虛位揖曰:「公第一人,何下坐?」璟曰:「才劣品卑,卿謂第一何邪?」是時朝廷以易之等內寵,不名其官,呼易之「五郎」,昌宗「六郎」。鄭善果謂璟曰:「公奈何謂五郎為卿?」璟曰:「以官正當為卿。君非其家奴,何郎之雲?」會有喪,告滿入朝,公卿以次謁,通禮意。易之等後至,促步前,璟舉笏卻揖唯唯。故積怨,常欲中傷,後知之,得免。然以數忤旨,詔按獄揚州,璟奏:「按州縣,才監察御史職耳。」又詔按幽州都督屈突仲翔,辭曰:「御史中丞非大事不出使。仲翔罪止贓,今使臣往,此必有危臣者。」既而詔副李嶠使隴、蜀,璟復言:「隴右無變,臣以中丞副李嶠,非朝廷故事。」終辭。易之初冀璟出則劾奏誅之,計不行,乃伺璟】家婚禮,將遣客刺殺之。有告璟者,璟乘庳車捨他所,刺不得發。俄二張死,乃免。   神龍初,為吏部侍郎。中宗嘉其直,令兼諫議大夫、內供奉,仗下與言得失。遷黃門侍郎。武三思怙烝寵,數有請於璟。璟厲答曰:「今復子明辟,王宜以侯就第,安得尚干朝政,獨不見產、祿事乎?」後韋月將告三思亂宮掖,三思諷有司論大逆不道,帝詔殊死,璟請付獄按罪,帝怒,岸巾出側門,謂璟曰:「朕謂已誅矣,尚何請?」璟曰:「人言後私三思,陛下不問即斬之,臣恐有竊議者,請按而後刑。」帝愈怒。璟曰:「請先誅臣,不然,終不奉詔。」帝乃流月將嶺南。會還京師,詔璟權檢校并州長史,未行,又檢校貝州刺史。時河北水,歲大饑,三思使斂封租,璟拒不與,故為所擠。歷杭、相二州,政清毅,吏下無敢犯者。遷洛州長史。   睿宗立,以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玄宗在東宮,兼右庶子。先是崔湜、鄭愔典選,為戚近干奪,至迎用二歲闕,猶不能給,更置比冬選,流品淆並,璟與侍郎李乂、盧從願澄革之,銓總平允。   太平公主不利東宮,嘗駐輦光范門,伺執政以諷。璟曰:「太子有大功,宗朝社稷主也,安得異議?」乃與姚崇白奏出公主諸王於外,帝不能用。貶楚州刺史,歷兗冀魏三州、河北按察使,進幽州都督,以國子祭酒留守東都,遷雍州長史。   玄宗開元初,以雍州為京兆府,復為尹。進御史大夫,坐小累為睦州刺史,徙廣州都督。廣人以竹茅茨屋,多火。璟教之陶瓦築堵,列邸肆,越俗始知棟宇利而無患災。召拜刑部尚書。四年,遷吏部兼侍中。   帝幸東都,次崤谷,馳道隘,稽擁車騎,帝命黜河南尹李朝隱、知頓使王怡等官。璟曰:「陛下富春秋,今始巡守,以道不治而罪二臣,繇此相飭,後有受其蔽者。」帝遽命捨之。璟謝曰:「陛下向以怒責之,以臣言免之,是過歸於上而恩在下。姑聽待罪於朝,然後詔還其職,進退得矣。」帝善之。累封廣平郡公。廣人為璟立遺愛頌,璟上言:「頌所以傳德載功也。臣之治不足紀,廣人以臣當國,故為溢辭,徒成諂諛者。欲釐正之,請自臣始。」有詔許停。   帝嘗命璟與蘇頲制皇子名與公主號,遂差次所封,且詔別擇一美稱及佳邑封上。璟奏言:「七子均養,詩人所稱。今若同等別封,或母寵子愛,恐傷跂鳩之平。昔袁盎引卻慎夫人席,文帝納之,夫人亦不為嫌,以其得長久計也。臣不敢別封。」帝歎重其賢。   皇后父王仁□卒,將葬,用昭成皇后家竇孝諶故事,墳高五丈一尺。璟等請如著令,帝已然可,明日,復詔如孝諶者。璟還詔曰:「儉,德之恭;侈,惡之大也。僭禮厚葬,前世所誡,故古墓而不墳。人子於哀迷則未遑以禮自制,故聖人制齊、斬、緦、免,衣衾棺郭,各有度數。雖有賢者,斷其私懷。眾皆務奢,獨能以儉,所謂至德要道者。中宮若謂孝諶逾制,初無非者,一切之令固不足以法。貞觀時嫁長樂公主,魏徵謂不可加長公主,太宗欣納,而文德皇后降使厚謝。韋庶人追王其父,擅作,酆陵,而禍不旋踵。國家知人情無窮,故為制度,不因人以搖動,不變法以愛憎。比來人間競務靡葬,今以後父重戚,不憂乏用,高塚大寢,不畏無人,百事官給,一朝可就,而區區屢聞者,欲成朝廷之政、中宮之美爾。儻中宮情不可奪,請准令一品陪陵,墳四丈,差合所宜。」帝曰:「朕常欲正身紀綱天下,於後容有私邪?然人所難言,公等乃能之。」即可其奏。又遣使賚彩絹四百匹。   會日食,帝素服俟變,錄囚多所貸遣,賑恤災患,罷不急之務。璟曰:「陛下降德音,恤人隱,末宥輕系,惟流、死不免,此古所以慎赦也。恐議者直以月蝕修刑,日蝕修德,或言分野之變,冀有揣合。臣以謂君子道長,小人道銷。止女謁,放讒夫,此所謂修德也。囹圄不擾,兵甲不瀆,官不苛治,軍不輕進,此所謂修刑也。陛下常以為念,雖有虧食,將轉而為福,又何患乎?且君子恥言浮於行,願勸天以誠,無事空文。」帝嘉納。後以開府儀同三司罷政事。   京兆人權梁山謀逆,敕河南尹王怡馳傳往按。牢械充滿,久未決,乃命璟為京留守,覆其獄。初,梁山詭稱婚集,多假貸,吏欲並坐貸人。璟曰:「婚禮借索大同,而狂謀率然,非所防億。使知而不假,是與為反。貸者弗知,何罪之雲?」平縱數百人。   十二年,東巡泰山,璟復為留守。帝將發,謂曰:「卿,國元老,別方歷時,宜有嘉謀以遺朕。」璟因一二極言。手制答曰:「所進當書之坐右,出入觀省,以誡終身。」賜賚優渥,進兼吏部尚書。十七年。為尚書右丞相,而張說為左丞相,源乾曜為太子少傅,同日拜。有詔太官設饌,太常奏樂,會百官尚書省東堂。帝賦三傑詩,自寫以賜。二十年,請致仕,許之,仍賜全祿。退居洛。乘輿東幸,璟謁道左。詔榮王勞問,別遣使賜藥餌。二十五年卒,年七十五,贈太尉,謚文貞。   璟風度凝遠,人莫涯其量。始,自廣州入朝,帝遣內侍楊思勖驛迓之。未嘗交一言。思勖自以將軍貴幸,訴之帝,帝益嗟重。璟為宰相,務清政刑,使官人皆任職。聖歷後,突厥默啜負其強,數窺邊,侵九姓拔曳固,負勝輕出,為其狙擊斬之,入蕃使郝靈Иヮ鉽漕坋v。靈佺自謂還必厚見賞。璟顧天子方少,恐後干寵蹈利者誇威武,為國生事,故抑之,逾年,才授右武衛郎將,靈佺恚憤不食死。張嘉貞後為相,閱堂案,見其危言切議,未嘗不失聲歎息。六子:升、尚、渾、恕、華、衡。   升,太僕少卿。尚,漢東太守。渾,與李林甫善,歷諫議大夫、平原太守、御史中丞、東京採訪使。在平原,暴斂求進,至重取民一年庸、租。使東畿,薛稷甥女鄭寡而美,渾使南尉楊朝宗聘而己納之,薦朝宗為赤尉。恕,以都官郎中為劍南採訪判官,數貪縱不法,陰養刺客。天寶中,渾、恕、尚並以贓敗,渾流高要,恕流海康,尚貶臨海長史。華、衡亦皆坐貪得罪。廣德中,渾起為太子諭德。物議穢薄之,流死江嶺。昆弟皆荒飲俳嬉,而衡最險悖,廣平之風衰焉。   贊曰:姚崇以十事要說天子而後輔政,顧不偉哉,而舊史不傳。觀開元初皆已施行,信不誣已。宋璟剛正又過於崇,玄宗素所尊憚,常屈意聽納。故唐史臣稱崇善應變以成天下之務,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二人道不同,同歸於治,此天所以佐唐使中興也。嗚呼!崇勸天子不求邊功,璟不肯賞邊臣,而天寶之亂,卒蹈其害,可謂先見矣。然唐三百年,輔弼者不為少,獨前稱房、杜,後稱姚、宋,何哉?君臣之遇合,蓋難矣夫! 列傳第五十 蘇張   蘇瑰,字昌容,雍州武功人,隋尚書僕射威之曾孫。擢進士第,補恆州參軍。居母喪 ,哀毀加人,左庶子張大安表舉孝悌,擢豫王府錄事參軍,歷朗、歙二州刺史。   時來俊臣貶州參軍,人懼復用,多致書請瑰,瑰叱其使曰:「吾忝州牧,高下自有體,能過待小人乎?」遂不發書。俊臣未至追還,恨之。由是連外徙,不得入。久之,轉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州據都會,多名珍怪產,前長史張潛、於辯機貲取鉅萬,瑰單身襆被自將。徙同州刺史。   歲旱,兵當番上者不能赴。瑰奏:「宿衛不可闕,宜月賜增半糧,俾相給足,則不闕番。又宜卻進獻,罷營造不急者。」不見省。時十道使括天下亡戶,初不立籍,人畏搜括,即流入比縣旁州,更相庾蔽。瑰請罷十道使,專責州縣,豫立簿注,天下同日閱正,盡一月止,使柅奸匿,歲一括實,檢制租調,以免勞弊。武後鑄浮屠,立廟塔,役無虛歲。瑰以為「縻損浩廣,雖不出國用,要自民產日殫。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天下僧尼濫偽相半,請並寺,著僧常員數,缺則補。」後善其言。   神龍初,入為尚書右丞,封懷縣男。瑰明曉法令,多識台省舊章,一朝格式,皆所刪正。再遷戶部尚書,拜侍中,留守京師。   中宗復政,鄭普思以妖幻位秘書員外監,支黨遍岐、隴間,相煽訹為亂。瑰捕系普思窮訊,普思妻以左道得幸韋後,出入禁中,有詔勿治。瑰廷爭不可,帝猶依違。司直范獻忠,瑰使按普思者,進曰:「瑰為大臣,不能前誅逆豎而報天子,罪大矣,臣請先斬瑰。」於是,僕射魏元忠頓首曰:「瑰長者,用刑不枉,普思法當死。」帝不得已,流普思於儋州,餘黨論死。累拜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進封許國公。   帝南郊,國子祭酒祝欽明建白皇后為亞獻,安樂公主為終獻。瑰以為非禮,帝前折愧之。帝昏懦,不能從。時大臣初拜官,獻食天子,名曰「燒尾」,瑰獨不進。及侍宴,宗晉卿嘲之,帝默然。瑰自解於帝曰:「宰相燮和陰陽,代天治物。今粒食踴貴,百姓不足,衛兵至三日不食,臣誠不稱職,不敢燒尾。」帝崩,遺詔皇太后臨朝,相王以太尉輔政。後召宰相韋安石、韋巨源、蕭至忠、宗楚客、紀處訥、韋溫、李嶠、韋嗣立、唐休璟、趙彥昭洎瑰議禁中。楚客猥曰:「太后臨朝,相王有不通問之嫌,不宜輔政。」瑰正色曰:「遺制乃先帝意,安得輒改?」楚客等恕,卒削相王輔政事,瑰稱疾不朝。是月,韋氏敗,睿宗即位,進左僕射。   景雲元年,老病,罷為太子少傅。卒,年七十二,贈司空荊州大都督,謚曰文貞。皇太子別次發哀。遺令薄葬,布車一乘。   瑰治州考課常最,為宰相,陳當世病利甚多。韋溫始為汴洲司倉參軍,以賕被杖,及用事,憚瑰正,卒不敢傷。開元二年,賜其家實封百戶,長子頲固辭,乃擢中子乂左補闕。六年,詔與劉幽求配享睿宗廟廷。文宗大和中,錄舊德,官其四代孫翔。   瑰諸子,頲、詵顯。   頲,字廷碩,弱敏悟,一覽至千言,輒覆誦。第進士,調烏程尉。武後封嵩高,舉賢良方正異等,除左司御率府胄曹參軍。吏部侍郎馬載曰:「古稱一日千里,蘇生是已。」再遷監察御史。長安中,詔覆來俊臣等冤獄,頲驗發其誣,多從洗宥。遷給事中、修文館學士,拜中書舍人。時瑰同中書門下三品,父子同在禁筦,朝廷榮之。   玄宗平內難,書詔填委,獨頲在太極後筦,口所佔授,功狀百緒,輕重無所差。書史白曰:「丐公徐之,不然,手腕脫矣。」中書令李嶠曰:「舍人思若湧泉,吾所不及。」遷太常少卿,仍知制誥。遭父喪,起為工部侍郎,辭不拜,終制乃就職。帝問宰相:「有自工部侍郎得中書侍郎乎?」對曰:「陛下任賢惟所命,何資之計?」乃詔以頲為中書侍郎。帝勞曰:「方美官缺,每欲用卿,然宰相議遂無及者,朕為卿恨。陸象先歿,紫微侍郎未嘗補,朕思其人無易卿者。」頲頓首謝。明日加知制誥,給政事食,給食自頲始。時李軿對掌書命,帝曰:「前世李嶠、蘇味道文擅當時,號「蘇李」。今朕得頲及軿,何愧前人哉!」俄襲封許國公。   吐蕃盜邊,諸將數敗,虜益張,秣騎內侵。帝怒,欲自將兵討之。頲諫曰:「古稱荒服,取荒忽之義,非常奉職貢也。故來則拒,去則勿逐,以禽獸畜之,羈縻御之。譬若獵然,羽毛不入服用,體肉不登郊廟,則王者不射也。況萬乘之重,與犬羊蚊虻語負勝哉?遠夷左衽,不足以辱天子,亦可見矣。雖然,兵法先聲後實,陛下姑班親征之詔,而敕虓將謀夫投會濟師,則吐蕃不日崩破,亦無待躬致天討也。臣謂岐、隴凋弊積年,若千乘萬騎,供億不涯,誠恐徭役內興,寇掠外虞,斯人不堪,一也。戎虜之性,驟往倏來,敗不恥奔,勝不讓成。若大軍一臨邊,怖震鳥散,彼出多方,我受其誤,二也。太上皇聞陛下身對寇場,不能無憂,烝烝之思,何以自安?三也。漢蒯成侯諫高帝曰:「上嘗自勞,豈謂無人使哉?」高帝以為愛我。今將相大臣,豈無為陛下宣力者,何親行之遽邪?」不省。   復上言:「王者之師,有征無戰,籓貢或闕,王命征之,於是乎治兵其郊,獲辭而止,非謂按甲自臨。敵人畏之莫敢戰也。古天子無親將,惟黃帝五十二戰,當未平之時。自阪泉功成,則修身閒居,無為無事。陛下撥定禍亂,方當深視高居,制禮作樂,禪梁父,登空同,何至厭天居,衽金革,為一日之敵?今吐蕃遣渠領干犯國令,軍吏一不勝,而陛下屈至尊為之敵,雖朝鼎夕砧,猶未可以誇四夷,安足勞聖躬哉?虜之入,唯盜羊馬,發窖褫衣,未嘗殺略邊人,其罪易原也。臣恐虜情狼顧,牽連北狄,聞六師之行,入幽、並,犯靈、夏,南動京師,太上皇一致憂勞,是陛下以天下之安,不能寧其親也。臣固曰,居中制勝,策之上者。若夫擇良將,募重而約嚴,違律必誅,殺敵必賞,多出金以購酋長,虜亡無日矣。願稍遷延,以須西音。」亦會薛訥大破吐蕃,俘獲不貲,由是帝止不行。   時詔立靖陵碑,命頲為之詞,辭曰:「前世帝后不志碑,事弗稽古,謂之不法。審當可者,祖宗諸陵,一須營立,後嗣謂何?」帝不納其言。   開元四年,進同紫微黃門平章事,修國史,與宋璟同當國。璟剛正,多所裁決,頲能推其長。在帝前敷奏,璟有未及,或少屈,頲輒助成之,有不會意,頲更申璟所執,故帝未嘗不從,二人相得歡甚。璟嘗曰:「吾與蘇氏父子同為宰相,僕射長厚,自是國器;若獻可替否,事至即斷,盡公不顧私,則今丞相為過之。」   八年,罷為禮部尚書。俄檢校益州大都督長史,按察節度劍南諸州。時蜀彫累,人流亡,詔頲收劍南山澤鹽鐵自贍。頲尚簡靜,重興力役,即募戌人,輸雇直,開井置爐,量入計出,分所贏市谷,以廣見糧。時前司馬皇甫恂使蜀,檄取庫錢市錦半臂、琵琶捍撥、玲瓏鞭,頲不肯予,因上言:「遣使銜命,先取不急,非陛下以山澤贍軍費意。」或謂頲:「公在遠,叵得忤上意。」頲曰:「不然。明主不以私愛奪至公,吾可以遠近廢忠臣節邪?」巂州蠻苴院與吐蕃連謀入寇,獲諜者,吏請討之,頲不聽,移書還其諜曰:「毋得爾。」苴院羞悔,不敢侵邊。   從封泰山,詔頌朝覲壇,世咨其文。還,分主十銓事。卒,年五十八。帝猶視朝,起居舍人韋述上疏曰:「貞觀、永徽時,大臣薨,輒置朝舉哀,成終始恩,上有旌賢錄舊之德,下有生榮死哀之美。昔晉知悼子卒,平公宴樂,杜蕢一言而悟,《春秋》載之。故禮部尚書頲累葉輔弼,奉事軒陛二十餘年,今奄忽不還,邦人痛嗟。惟帷盡之舊,股肱之戚,宜即廢朝,明君臣之誼。」帝曰:「固朕意也。」即日帳次哭洛城南門,不朝。詔贈右丞相,謚曰文憲。葬日,帝游咸宜宮,將獵,聞之,曰:「頲且葬,我忍自娛哉!」半道而還。   頲性廉儉,奉稟悉推散諸弟親族,儲無長貲。自景龍後,與張說以文章顯,稱望略等,故時號「燕許大手筆」。帝愛其文,曰:「卿所為詔令,別錄副本,署臣某撰,朕當留中。」後遂為故事。其後李德裕著論曰「近世詔誥,惟頲敘事外自為文章」雲。   詵,字廷言,舉賢良方正高第,補汾陰尉,遷秘書詳正學士,累轉給事中,時頲為紫微侍郎,固辭。帝曰:「古有內舉不避親者乎?」對曰:「晉祁奚是也。」帝曰:「若然,朕自用詵,卿言非公也。」頃之,出徐州刺史,治有跡。卒,贈吏部侍郎。   詵子震,以廕補千牛。十餘歲,強學有成人風。頲曰:「吾家有子。」累遷殿中侍御史、長安令。安祿山隱京師,震與尹崔光遠殺開遠門吏,棄家出奔。會肅宗興師靈武,震晝夜馳及行在,帝嘉之,拜御史中丞,遷文部侍郎。廣平王為元帥,崇擇賓佐,以震為糧料使。二京平,封岐陽縣公,改河南尹。九節度兵敗相州,震與留守崔圓奔襄、鄧,貶濟王府長史。起為絳州刺史,進戶部侍郎,判度支,為泰陵、建陵鹵簿使,以勞封岐國公,拜太常卿。代宗將幸東都,復以震為河南尹,未行,卒,贈禮部尚書。   干,瑰從父兄也。父勖,字慎行,武德中,為秦王諮議、典簽、文學館學士,尚南康公主,拜駙馬都尉。遷魏王泰府司馬,博學有美名,泰重之。勸開館引文學士,著書名家。歷吏部侍郎、太子左庶子,卒。干擢明經,授徐王府記室參軍,王好畋,每諫止之。垂拱中,遷魏刺史。河朔饑,前刺史苛暴,百姓流徙,干檢吏督奸,勸課農桑,由是流冗盡復,以治稱。拜右羽林軍將軍,遷冬官尚書。來俊臣素忌之,誣干與琅邪王沖通書,系獄,發憤卒。   張說,字道濟,或字說之,其先自范陽徙河南,更為洛陽人。永昌中,武後策賢良方正,詔吏部尚書李景諶糊名較覆,說所對第一,後署乙等,授太子校書郎,遷左補闕。   後嘗問:「諸儒言氏族皆本炎、黃之裔,則上古乃無百姓乎?若為朕言之。」說曰:「古未有姓,若夷狄然。自炎帝之姜、黃帝之姬,始因所生地而為之姓。其後天下建德,因生以賜姓,黃帝二十五子,而得姓者十四。德同者姓同,德異者姓殊。其後或以官,或以國,或以王父之字,始為賜族,久乃為姓。降唐、虞,抵戰國,姓族漸廣。周衰,列國既滅,其民各以舊國為之氏,下及兩漢,人皆有姓。故姓之以國者,韓、陳、許、鄭、魯、衛、趙、魏為多。」後曰:「善。」   久視中,後逭暑三陽宮,汔秋未還。說上疏曰:   宮距洛城百六十里,有伊水之隔,崿阪之峻,過夏涉秋,水潦方積,道壞山險,不通轉運,河廣無梁,咫尺千里,扈從兵馬,日費資饟。太倉、武庫,並在都邑,紅粟、利器,蘊若山丘,奈何去宗朝之上都,安山谷之僻處?是猶倒持劍戟,示人樽柄,臣竊為陛下不取。夫禍變之生,在人所忽,故曰:「安樂必戒,無行所悔。」不可一也。宮城褊小,萬方輻湊,填郛溢郭,並鍤無所。排斥居人,蓬宿草次,風雨暴至,不知庇托,孤惸老病,流轉衢巷。陛下作人父母,將若之何?不可二也。池亭奇巧,蕩誘上心。削巒起觀,堨流漲海,俯貫地脈,仰出雲路,易山川之氣,奪農桑之土。延木石,運斧斤,山谷連聲,春夏不輟。勸陛下作此者,豈正人邪?《詩》云:「人亦勞止,迄可小康。」不可三也。御苑東西二十里,外無牆垣扃禁,內有榛業谿谷,猛毅所伏,暴慝所憑。陛下往往輕行,警蹕不肅,歷蒙密,乘險巇,卒有逸獸狂夫,驚犯左右,豈不殆哉?《易》曰:「思患豫防。」願為萬姓持重。不可四也。   今北有胡寇覷邊,南有夷獠騷徼,關西小旱,耕稼是憂,安東近平,輸漕方始。臣願及時旋軫,深居上京,息人以展農,修德以來遠,罷不急之役,省無用之費。澄心澹懷,惟億萬年,蒼蒼群生,莫不幸甚。臣度芻議,十不從一,何者?沮盤遊之娛,間林沚之玩,規遠圖,替近適,要後利,棄前歡,未沃明主之心,已捩貴臣之意。然不愛死者,懼言責不職耳。   後不省。   擢鳳閣舍人。張易之誣陷魏元忠也,援說為助。說廷對「元忠無不順言」,忤後旨,流欽州。中宗立,召為兵部員外郎,累遷工部、兵部二侍郎,以母喪免。既期,詔起為黃門侍郎,固請終制,祈陳哀到。時禮俗衰薄,士以奪服為榮,而說獨以禮終,天下高之。除喪,復為兵部,兼修文館學士。   睿宗即位,擢中書侍郎兼雍州長史。譙王重福死,東都支黨數百人,獄久不決,詔說往按,一昔而罪人得,乃誅張靈均、鄭愔,余詿誤悉原。帝嘉其不枉直,不漏惡,慰勞之。玄宗為太子,說與褚無量侍讀,尤見親禮。逾年,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修國史。   景雲二年,帝謂侍臣曰:「術家言五日內有急兵入宮,為我備之。」左右莫對。說進曰:「此讒人謀動東宮耳,陛下若以太子監國,則名分定,奸膽破,蜚禍塞矣。」帝悟,下制如說言。明年,皇太子即皇帝位,太平公主引蕭至忠、崔湜等為宰相,以說不附己,授尚書左丞,罷政事,為東都留守。說知太平等懷逆,乃因使以佩刀獻玄宗,請先決策,帝納之。至忠等已誅,召為中書令,封燕國公,實封二百戶。   始,武後末年,為潑寒胡戲,中宗嘗乘樓從觀。至是,因四夷來朝,復為之。說上疏曰:「韓宣適魯,見周禮而歎,孔子會齊,數倡優之罪。列國如此,況天朝乎?今四夷請和,使者入謁,當按以禮樂,示以兵威,雖曰戎夷,不可輕也。焉知無駒支之辯,由余之賢哉?且乞寒潑胡,未聞典故,裸體跳足,汨泥揮水,盛德何觀焉?恐非干羽柔遠,樽俎折衝之道。」納之,自是遂絕。   素與姚元崇不平,罷為相州刺史、河北道按察使。坐累徙岳州,停實封。說既失執政意,內自懼。雅與蘇瑰善,時瑰子頲為宰相,因作《五君詠》獻頲,其一紀瑰也,候瑰忌日致之。頲覽詩嗚咽,未幾,見帝陳說忠謇有勳,不宜棄外,遂遷荊州長史。   俄以右羽林將軍檢校幽州都督,入朝以戎服見。帝大喜,授檢校并州長史,兼天兵軍大使,修國史,敕繼稿即軍中論譔。朔方軍大使王晙誅河曲降虜阿布思也,九姓同羅、拔野固等皆疑懼。說持節從輕騎二十,直詣其部,宿帳下,召見酋豪慰安之。副使李憲以虜難信,不宜涉不測。說報曰:「吾肉非黃羊,不畏其食;血非野馬,不畏其刺。士當見危致命,亦吾效死秋也。」由是九姓遂安。晙後討蘭池叛胡康待賓,詔說相聞經略。時黨項羌亦連兵攻銀城,說將步騎萬人出合河關掩擊,破之,追北駱駝堰。羌、胡自相猜,夜鬥,待賓遁入鐵建山,餘眾奔潰。說招納黨項,使復故處。副使史獻請盡誅之,說不從,奏置麟州以安羌眾。   召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讓宋璟、陸象先,不許。明年,詔為朔方節度大使,親行五城,督士馬。時慶州方渠降胡康願子反,自為可汗,掠牧馬,西涉河出塞。說進討,至木槃山禽之,俘獲三千。乃議徙河曲六州殘胡五萬於唐、鄧仙、豫間,空河南朔方地。以功賜實封三百戶。故時,邊鎮兵贏六十萬,說以時平無所事,請罷二十萬還農。天子以為疑,說曰:「邊兵雖廣,諸將自衛、營私爾,所以制敵,不在眾也。以陛下之明,四夷畏威,不慮減兵而招寇,臣請以闔門百口為保。」帝乃可。時衛兵貧弱,番休者亡命略盡,說建請一切募勇強士,優其科條,簡色役。不旬日,得勝兵十三萬,分補諸衛,以強京師,後所謂「芞s騎」者也。   帝自東都將還京,因幸并州。說見帝曰:「太原王業所基,陛下巡幸,振耀威武,以申永思。繇河東入京師,有漢武脽上祠,此禮廢闊,歷代莫舉,願為三農祈彀,誠四海之福。」帝納其言,過祠后土乃還。進中書令。   說又倡封禪議,受詔與諸儒草儀,多所裁正。帝召說與禮官學士置酒集仙殿,曰:「朕今與賢者樂於此,當遂為集賢殿。」乃下制改麗正書院為集賢殿書院,而授說院學士,知院事。東封還,為尚書右丞相兼中書令。詔說撰《封禪壇頌》,刻之泰山,以誇成功。初,源乾曜不欲封禪,說固請,乃不相平。及升山,執事官當從者,說皆引所厚超階入五品,從兵唯加勳而不賜,眾怨其專。   宇文融先獻策,括天下游戶及籍外田,署十道勸農使,分行郡縣。說畏其擾,數沮格之。至是,融請吏部置十銓,與蘇釐等分治選事,有所論請,說頗抑之,於是銓綜失敘。融恨恚,乃與崔隱甫、李林甫共劾奏說「引術士王慶則夜祠禱解,而奏表其閭;引僧道岸窺蝖戮禸ヾA冒署右職;所親吏張觀、范堯臣依據說勢,市權招賂,擅給太原九姓羊錢千萬。」其言丑慘。帝怒,詔乾曜、隱甫、刑部尚書韋抗即尚書省鞫之,發金吾兵圍其第。說兄左庶子光詣朝堂刑耳列冤,帝遣高力士往視,見說蓬首垢面,席稿,家人以瓦器饋脫粟鹽疏,為自罰憂懼者。力士還奏,且言:「說往納忠,於國有功。」帝憮然,乃停說中書令,誅慶則等,坐者猶十餘人。說既罷政事,在集賢院專脩國史。又乞停右丞相,不許。然每軍國大務,帝輒訪焉。隱甫等恐說復用,巧文詆毀,素忿說者又著《疾邪篇》,帝聞,因令致仕。   始為相時,帝欲事吐蕃,說密請講和以休息鄣塞,帝曰:「朕待王君■計之。」說出告源乾曜曰:「君■好兵以求利,彼入,吾言不用矣。」後君■破吐蕃於青海西,說策其且敗,因上巂州斗羊於帝,以申諷諭,曰:「使羊能言,必將曰『斗而不解,立有死者』。所賴至仁無殘,量力取歡焉。」帝識其意,納之,賜彩千匹。後瓜州失守,君■死。   十七年,復為右丞相,遷左丞相。上日,敕所司供帳設樂,內出醪饌,帝為賦詩。俄授開府儀同三司。十八年卒,年六十四,為停正會,贈太師,謚曰文貞,群臣駁異未決,帝為制碑,謚如太常,繇是定。   說敦氣節,立然諾,喜推藉後進,於君臣朋友大義甚篤。帝在東宮,所與秘謀密計甚眾,後卒為宗臣。朝廷大述作多出其手,帝好文辭,有所為必使視草。善用人之長,多引天下知名士,以佐佑王化,粉澤典章,成一王法。天子尊尚經術,開館置學士,脩太宗之政,皆說倡之。為文屬思精壯,長於碑誌,世所不逮。既謫岳州,而詩益淒婉,人謂得江山助雲。常典集賢圖書之任,間雖致仕一歲,亦修史於家。   始,帝欲授說大學士,辭曰:「學士本無大稱,中宗崇寵大臣,乃有之,臣不敢以為稱。」固辭乃免。後宴集賢院,故事,官重者先飲,說曰:「吾聞儒以道相高,不以官閥為先後。太宗時修史十九人,長孫無忌以元舅,每宴不肯先舉爵。長安中,與修《珠英》,當時學士亦不以品秩為限。」於是引觴同飲,時伏其有體。中書舍人陸堅以學士或非其人,而供擬太厚,無益國家者,議白罷之。說聞曰:「古帝王功成,則有奢滿之失,或興池觀,或尚聲色。今陛下崇儒向道,躬自講論,詳延豪俊,則麗正乃天子禮樂之司,所費細而所益者大。陸生之言,蓋未達邪。」帝知,遂薄堅。   說嘗自為其父碑,帝為書其額曰:「嗚呼,積善之墓。」說歿後,帝使就家錄其文,行於世。開元後,宰相不以姓著者,曰燕公雲。大歷中,詔配享玄宗廟廷。子均、□、埱。   均亦能文。自太子通事舍人累遷主爵郎中、中書舍人。開元十七年,說授左丞相,校京官考,注均考曰:「父教子忠,古之善訓,王言帝載,尤難以任。庸以嫌疑,而撓紀綱?考上下。」當時亦不以為私。後襲燕國公,累遷兵部侍郎,以累貶饒、蘇二州刺史。久之,復為兵部侍郎。   自以己才當輔相,為李林甫所抑,林甫卒,倚陳希烈,冀得其處。既而楊國忠用事,希烈罷,而均為刑部尚書。坐□,貶建安太守。還,授大理卿,居常觖望不平。祿山盜國,為偽中書令。肅宗反正,兄弟皆論死。房琯聞之,驚曰:「張氏滅矣。」乃見苗晉卿,營解之。帝亦顧說有舊,詔免死,流合浦。建宮初,贈太子少傅。子濛,事德宗,為中書舍人。   □尚寧親公主。時說居中秉政,均為舍人,諸父光為銀青光祿大夫,榮盛冠時。玄宗眷□厚,即禁中置內宅,侍為文章,珍賜不可數。均供奉翰林,而□以所賜誇均,均曰:「此婦翁遺婿,非天子賜學士也。」□嘗為帝贊禮,舉止都雅,帝悅之。因幸內宅,顧□曰:「希烈辭宰相,孰可代者?□錯愕,未得對。帝曰:「無易吾婿。」□頓首謝。會貴妃聞,以語國忠,國忠惡之,及希烈罷,薦韋見素代之,□始怨上。   天寶十三載,祿山入朝,以破奚、契丹功,求平章事,國忠曰:「祿山有軍功,然不識字,與之,恐四夷輕漢。」乃止。及還范陽,詔高力士餞滻坡,力士歸曰:「祿山內鬱鬱,若知欲相而不行者。」帝以語國忠,國忠曰:「所告者必張□。」帝怒,盡逐其兄弟,以均守建安,而□為盧溪郡司馬,埱自給事中為宜春郡司馬。歲中,還,□為太常卿。   帝西狩至咸陽,唯韋見素、楊國忠、魏方進從。帝謂力士曰:「若計朝臣當孰至者?」力士曰:「張□兄弟世以恩戚貴,其當即來。房琯有宰相望,而陛下久不用,又為祿山所器,此不來矣。」帝曰:「未可知也。」後琯至,召見流涕。帝撫勞,且問:「均、□安在?」琯曰:『臣之西,亦嘗過其家,將與偕來。均曰:「馬不善馳,後當繼行。』然臣觀之,恐不能從陛下矣。」帝嗟悵,顧力士曰:「吾豈欲誣人哉?均等自謂才器亡雙,恨不大用,吾向欲始全之,今非若所料也。」□遂與希烈皆相祿山,□死賊中。   贊曰:說於玄宗最有德,及太平用事,納忠惓惓,又圖封禪,發明典章,開元文物彬彬,說力居多。中為奸人排擯,幾不免,自古功名始終亦幾希,何獨說哉!至子以利遽敗其家。若瑰、頲再世稱賢宰相,盛矣! 列傳第五十一 魏盧李杜張韓   魏知古,深州陸澤人。方直有雅才,擢進士第。以著作郎修國史,累遷衛尉少卿,檢校相王府司馬。神龍初 ,為吏部侍郎,以母喪解。服除,為晉州刺史。睿宗立,以故屬拜黃門侍郎,兼修國史。   會造金仙、玉真觀,雖盛夏,工程嚴促,知古諫曰:「臣聞『古之君人,必時視人之所勤,人勤於食則百事廢』。故曰『不作無益害有益』。又曰『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禮》:『季夏之月,樹木方盛,無有斬伐,不可以興土功。』此皆興化立治、為政養人之本也。今為公主造觀,將以樹功祈福,而地皆百姓所宅,卒然迫逼,令其轉徙,扶老攜幼,剔椽發瓦,呼嗟道路。乖人事,違天時,起無用之作,崇不急之務,群心震搖,眾口藉藉。陛下為人父母,欲何以安之?且國有簡冊,君舉必記,言動之微,可不慎歟!願下明詔,順人欲,除功役,收之桑榆,其失不遠。」不納。復諫曰:「自陛下戡翦凶逆,保定大器,蒼生顒顒,以謂朝有新政。今風教頹替日益甚,府藏空屈,人力勞敝,營作無涯,吏員浸增,諸司試補、員外、檢校官已贏二千,太符之帛為殫,太倉之米不支。臣前請停金仙、玉真,訖亦未止。今前水後旱,五穀不立,繇茲向春,必甚饑饉,陛下欲何方以賑之?又突厥於中國為患自久,其人非可以禮義誠信約也。雖遣使請婚,恐豺狼之心,弱則順伏,強則驕逆,月滿騎肥,乘中國饑虛,講親際會,窺犯亭鄣,復何以防之?」帝嘉其直,以左散騎常侍同中書門下三品。玄宗在春宮,又兼左庶子。   先天元年,為侍中。從獵渭川,獻詩以諷,手制褒答,並賜物五十段。明年,封梁國公。竇懷貞等詭謀亂國,知古密發其奸,懷貞誅,賜封二百戶,物五百段。玄宗恨前賞薄,手敕更加百戶,旌其著節。是冬,詔知東都吏部選事,以稱職聞,優詔賜衣一副。自是恩意尤渥,由黃門監改紫微令。與姚元崇不協,除工部尚書,罷政事。開元三年卒,年六十九。宋璟聞而歎曰:「叔向古遺直,子產古遺愛,兼之者其魏公乎!」贈幽州都督,謚曰忠。   所薦洹水令呂太一、蒲州司功參軍齊浣、右內率騎曹參軍柳澤、密尉宋遙、左補闕袁暉、右補闕封希顏、伊闕尉陳希烈,後皆有聞於時。   文宗大和二年,求其曾孫處訥,授湘陽尉,與魏徵、裴冕後擢任之。   盧懷慎,滑州人,蓋范陽著姓。祖悊,仕為靈昌令,遂為縣人。懷真在童卯已不凡,父友監察御史韓思彥歎曰:「此兒器不可量!」及長,第進士,歷監察御史。神龍中,遷侍御史。中宗謁武後上陽宮,後詔帝十日一朝。懷慎諫曰:「昔漢高帝受命,五日一朝太公於櫟陽宮,以起布衣登皇極,子有天下,尊歸於父,故行此耳。今陛下守文繼統,何所取法?況應天去提象糷~二里所,騎不得成列,車不得方軌,於此屢出,愚人萬有一犯屬車之塵,雖罪之何及。臣愚謂宜遵內朝以奉溫清,無煩出入。」不省。   遷右御史台中丞。上疏陳時政曰:   臣聞「善人為邦百年,可以勝殘去殺」。孔子稱:「苟用我者,期月而已,三年有成。」故《書》:「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昔子產相鄭,更法令,布刑書,一年人怨,思殺之,三年人德而歌之。子產,賢者也,其為政尚累年而後成,況常材乎?比州牧、上佐、兩畿令或一二歲,或三五月即遷,曾不論以課最,使未遷者傾耳以聽,企踵以望,冒進亡廉,亦何暇為陛下宣風恤人哉?禮義不能興,戶口益以流,倉庫愈匱,百姓日敞,職為此耳。人知吏之不久,不率其教;吏知遷之不遙,不究其力。媮處爵位,以養資望,雖明主有勤勞天下之志,然僥倖路啟,上下相蒙,寧盡至公乎?此國病也。賈誼所謂蹠盩,乃小小者耳。此而不革,雖和、緩將不能為。漢宣帝綜核名寶,興治致化,黃霸良二千石也,加秩賜金,就旌其能,終不肯遷。故古之為吏,至長子孫。臣請都督、刺史、上佐、畿令任未四考,不得遷。若治有尤異,或加賜車裘祿秩,降使臨問,璽書慰勉,須公卿闕,則擢之以勵能者。其不職或貪暴,免歸田里,以明賞罰之信。   昔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亦克用軿。此省官也。故曰「官不必備,惟其才」,「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此擇人也。今京諸司員外官數十倍,近古未有。謂不必備,則為有餘,求其代工,乃多不厘務,而奉稟之費,歲巨億萬,徙竭府藏,豈致治意哉」今民力敞極,河、渭廣漕,不給京師,公私耗損,邊隅未靜。儻炎m成沴,租稅減入,疆場有警,賑救無年,何以濟之?「毋輕人事,惟艱;毋安闕位,惟危。」此慎微也。原員外之官,皆一時良干,擢以才不申其用,尊以名不任其力,自昔用人,豈其然歟?臣請才堪牧宰上佐,並以遷授,使宣力四方,責以治狀。有老病若不任職者,一廢省之,使賢不肖確然殊貫,此切務也。   夫冒於寵賂,侮於鰥寡,為政之蠹也。竊見內外官有賕餉狼藉,劓剝蒸人,雖坐流黜,俄而遷復,還為牧宰,任以江、淮、嶺、磧,粗示懲貶,內懷自棄,徇貨掊貲,訖無悛心。明主之於萬物,平分而無偏施,以罪吏牧遐方,是謂惠奸而遺遠。遠州陬邑,何負聖化,而獨受其惡政乎?邊徼之地,夷夏雜處,憑險擾而難安;官非其才,則黎庶流亡,起為盜賊。由此言之,不可用凡才,況猾吏乎?臣請以贓論廢者,削跡不數十年,不賜收齒。《書》曰「旌別淑慝」,即其誼也。   疏奏,不報。   遷黃門侍郎、漁陽縣伯。與魏知古分領東都選。開元元年,進同紫微黃門平章事。三年,改黃門監。薛王舅王仙童暴百姓,憲司按得其罪,業為申列,有詔紫微,黃門覆實。懷慎與姚崇執奏「仙童罪狀明甚,若御史可疑,則它人何可信?」由是獄決。懷慎自以才不及崇,故事皆推而不專,時譏為「伴食宰相」。又兼吏部尚書,以疾乞骸骨,許之。卒,贈荊州大都督,謚曰文成。遺言薦宋璟、李傑、李朝隱、盧從願,帝悼歎之。   懷慎清儉不營產,服器無金玉文綺之飾,雖貴而妻子猶寒饑,所得祿賜,於故人親戚無所計惜,隨散輒盡。赴東都掌選,奉身之具,止一布囊。既屬疾,宋璟、盧從願候之,見敞簀單藉,門不施箔。會風雨至,舉席自障。日晏設食,蒸豆兩器、菜數桮而已。臨別,執二人手曰:「上求治切,然享國久,稍倦於勤,將有憸人乘間而進矣。公第志之!」及治喪,家無留儲。帝時將幸東都,四門博士張晏上言:「懷慎忠清,以直道始終,不加優錫,無以勸善。」乃下制賜其家物百段,米粟二百斛。帝后還京,因校獵、杜間,望懷慎家,環堵庳陋,家人若有所營者,馳使問焉,還白懷慎大祥,帝即以縑帛賜之,為罷獵。經其墓,碑表未立,停蹕臨視,泫然流涕,詔官為立碑,令中書侍郎蘇頲為之文,帝自書。   子奐、弈。   奐,早修整,為吏有清白稱。歷御史中丞,出為陝州刺史。開元二十四年,帝西還,次陝,嘉其美政,題贊於聽事曰:「專城之重,分陝之雄,亦既利物,內存匪躬,斯為國寶,不墜家風。」尋召為兵部侍郎。天寶初,為南海太守。南海兼水陸都會,物產瑰怪,前守劉巨鱗、彭杲皆以贓敗,故以奐代之。污吏斂手,中人之市舶者亦不敢干其法,遠俗為安。時謂自開元後四十年,治廣有清節者,宋璟、李朝隱、奐三人而已。終尚書右丞。弈見《忠義傳》。   李元紘,字大綱,其先滑州人,後世占京兆萬年,本姓丙氏。曾祖粲,仕隋為屯衛大將軍,煬帝使督京師之西二十四郡盜賊,善撫循,能得士心。高祖與之厚,及兵入關,以眾歸,授宗正卿、應國公,賜姓李。後為左監門大將軍,以其老,聽乘馬按視宮禁。年八十餘卒,謚曰明。祖寬,高宗時為太常卿、隴西公。父道廣,武後時為汴州刺史,有善政。突厥、契丹寇河北,議發河南兵擊之,百姓震擾,道廣悉心撫定,人無離散。遷殿中監、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封金城侯。卒,贈秦州都督,謚曰成。   元紘,早修謹,仕為雍州司戶參軍。時太平公主勢震天下,百司順望風指,嘗與民競碾磑,元紘還之民。長史竇懷貞大驚,趣改之,元紘大署判後曰:「南山可移,判不可搖也。」改好畤令,遷潤州司馬,以辦治得名。開元初,為萬年令,賦役稱平,擢京兆少尹。詔決三輔渠,時王、主、權家皆旁渠立磑,瀦堨爭利,元紘敕吏盡毀之,分溉渠下田,民賴其恩。三遷吏部侍郎。會戶部楊瑒、白知慎坐支調失宜,貶刺史,帝求可代者,公卿多薦元紘。帝欲擢為尚書,宰相以資薄,乃為戶部侍郎。條陳利害及政得失,帝才之,謂可丞輔,賜衣一稱、絹二百匹。明年,遂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清水縣男。   元紘當國,務峻涯檢,抑奔競,誇進者憚之。五月五日,宴武成殿,賜群臣襲衣,特以紫服、金魚錫元紘及蕭嵩,群臣無與比。是時,廢京司職田,議者欲置屯田。元紘曰:「軍國不同,中外異制,若人閒無役,地棄不墾,以閒手耕棄地,省饋運,實軍糧,於是有屯田,其為益尚矣。今百官所廢職田不一縣,弗可聚也;百姓私田皆力自耕,不可取也。若置屯,即當公私相易,調發丁夫。調役則業廢於家,免庸則賦闕於國,內地為屯,古未有也。恐得不補失,徒為煩費。」遂止。初,左庶子吳兢為史官,譔《唐書》及《春秋》,未成,以喪解,後上書請畢其功,詔許就集賢院成書;張說致仕,詔在家修史。元紘因言:「國史記人君善惡、王政損益,褒貶所繫,前聖尤重。今國大典,分散不一,且太宗別置史館禁中,所以秘嚴之也。請勒說以書就館,參會譔錄。」詔可。   後與杜暹不協,數辨爭帝前,帝不懌,皆罷之,以元紘為曹州刺史,徙蒲州,引疾去。後以戶部尚書致仕,復起為太子詹事。卒,贈太子少傅,謚曰文忠。   元紘再世宰相,有清節,其當國累年,未嘗改治第宅,僮馬敝弱,得封物賙給親族。宋璟嘗歎曰:「李公引宋遙之美,黜劉晃之貪,為國相,家無留儲,雖季文子之德,何以加之!」   杜暹,濮州濮陽人。父承志,武後時為監察御史。懷州刺史李文暕為人所告,詔承志推驗,無實。文暕,宗室近屬也,卒得罪,承志貶為方義令,遷天官員外郎。見羅織獄興,移疾去,卒於家。   自高祖至暹,五世同居。暹尤恭謹,事繼母孝。擢明經第,補婺州參軍,秩滿歸,吏以紙萬番贐之,暹為受百番,眾歎曰:「昔清吏受一大錢,何異哉?」為鄭尉,復以清節顯。華州司馬楊孚,公挺人也,每咨重暹。會孚遷大理正,暹適以累當坐,孚曰:「使若人得罪,眾安勸乎?」以狀言執政,繇是擢為大理評事。   開元四年,以監察御史覆屯磧西。會安西副都護郭虔瓘與西突厥可汗阿史那獻、鎮守使劉遐慶更相訟,詔暹即按。入突騎施帳,究索左驗。虜以金遺暹,暹固辭,左右曰:「公使絕域,不可失戎心。」乃受焉,陰埋幕下。已出境,乃移文畀取之。突厥大驚,度磧追,不及,去。遷給事中,以母喪解。會安西都護張孝嵩遷太原尹,或言暹往使安西,虜伏其清,今猶慕思,乃奪服拜黃門侍郎兼安西副大都護。明年,于闐王尉遲朒約突厥諸國叛,暹覺其謀,發兵討斬之,支黨悉誅,更立君長,于闐遂安。以功加光祿大夫。守邊四年,撫戎練士,能自勤勵,為夷夏所樂。   十四年,召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遣中使往迎。謁見,賜絹二百、馬一匹、第一區。與李元紘輕重不得,罷為荊州都督長史,歷魏州刺史、太原尹。帝幸北都,進戶部尚書,許扈蹕。還,復東幸,以暹為京留守。暹率當番衛士繕三宮城,浚池,督役不少懈。帝聞嘉之,數賜書褒勞,進禮部尚書,封魏縣侯。   二十八年卒,贈尚書右丞相,遣使護喪,禁中出絹三百匹賜之,太常謚曰貞肅。右司員外郎劉同升等以暹行忠孝,謚有未盡,博士裴總謂暹往以墨衰受命安西,雖勤勞於國,不得盡孝。其子列訴,帝更敕有司考定,卒謚貞孝。   暹友愛,撫異母弟昱甚厚。其為人少學術,故當朝議論,時時失淺薄。然能以公清勤約自將,亹癖為之,自弱冠誓不通親友獻遺,以終身。既卒,尚書省及故吏致賻,其子孝友一不受,以行暹素志雲。   暹族子鴻漸。鴻漸字之巽。父鵬舉,與盧藏用隱白鹿山,以母疾,與崔沔同授醫蘭陵蕭亮,遂窮其術。歷右拾遺。玄宗東行河,因游畋,上賦以風。終安州刺史。   鴻漸第進士,解褐延王府參軍,安思順表為朔方判官。祿山亂,皇太子按軍平涼,未知所適,議出蕭關趣豐安。鴻漸與六城水運使魏少游、節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盧簡金、關內鹽池判官李涵謀曰:「胡羯亂常,二京覆沒,太子治兵平涼,然散地難恃也。今朔方制勝之會,若奉迎太子,西詔河、隴,北結回紇,回紇固與國,收其勁騎,與大兵合,鼓而南,雪社稷之恥,不亦易乎!」即具上兵馬招輯之勢,且錄軍資、器械、儲廥凡最,使涵詣平涼見太子,太子大悅。會裴冕至自河西,亦勸之朔方。而鴻漸與漪至白草頓迎謁,說曰:「朔方天下勁兵,靈州用武地。今回紇請和,吐蕃結附,天下列城堅守,以待王命。縱為賊據,日夜望官軍,以圖收復。殿下治兵長驅,逆胡不足滅也。」太子喜曰:「靈武我之關中,卿乃吾蕭何也。」   既至靈武,鴻漸即與冕等勸即皇帝位,以系中外望。六請,見聽。鴻漸明習朝章,采舊儀,設壇翕簬鬥n,先一日草其儀上之。太子曰:「聖皇在遠,寇逆方結,宜罷壇場,它如奏。」太子即位,是為肅宗,授鴻漸兵部郎中,知中書舍人事。俄為武部侍郎,遷河西節度使。兩京平,又節度荊南。乾元二年,襄州大將康楚元等反,刺史王政脫身走,楚元偽稱南楚霸王,因襲荊州。鴻漸棄城遁,人皆南奔,爭舟溺死者甚眾。澧、朗、復、郢等州聞鴻漸出,皆竄伏山谷。俄而商州刺史韋倫平其亂。   久之,乃召鴻漸為尚書右丞、太常卿,充禮儀使。泰、建二陵制度皆鴻漸綜正,以優,封衛國公。又建言:「《周官》:『凶荒殺禮。』今承大亂,民人夷殘,其婚葬鹵簿,非於國有大功及二等以上親皆不許給。」詔可。   代宗廣德二年,以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尋進中書侍郎。崔旰殺郭英軿據成都,邛州牙將柏貞節、滬州牙將楊子琳、劍州牙將李昌膋以兵討旰,蜀、劍大亂。命鴻漸以宰相兼成都尹、山南西道劍南東川副元帥、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往鎮撫之。鴻漸性畏怯,無它遠略,而晚節溺浮圖道,畏殺戮。及逾劍門,懲艾張獻誠敗,憚旰雄武,先許以不死。既見,禮遇之,不敢加譙責,反委以政,日與從事杜亞、楊炎縱酒高會,因薦旰為成都尹,而授貞節邛州刺史,子琳滬州刺史,各罷兵。乃請入朝,許之。及見帝,盛言旰威略可任,宜為留後。獻寶器五床、羅錦十五床,麝臍五石。復輔政。議者疾其長亂。進門下侍郎。大歷三年,兼東都留守、河南淮西山南東道副元帥,辭疾不行。又讓山南、劍南副元帥,聽之。四年,疾甚,辭宰相,罷三日卒,年六十一,贈太尉,謚曰文憲。   鴻漸自蜀還,食千僧,以為有報,搢紳效之。病甚,令僧剔項發,遺命依浮圖葬,不為封樹。   張九齡,字子壽,韶州曲江人。七歲知屬文,十三以書干廣州刺史王方慶,方慶歎曰:「是必致遠。」會張說謫嶺南,一見厚遇之。居父喪,哀毀,庭中木連理。擢進士,始調校書郎,以道侔伊呂科策高第,為左拾遺。時玄宗即位,未郊見,九齡建言:   天,百神之君,王者所由受命也。自古繼統之主,必有郊配,盡敬天命,報所受也。不以德澤未洽,年谷未登,而闕其禮。昔者周公郊祀後稷以配天,謂成王幼沖,周公居攝,猶用其禮,明不可廢也。漢丞相匡衡曰:「帝王之事,莫重乎郊祀。」董仲舒亦言:「不郊而祭山川,失祭之序,逆於禮,故《春秋》非之。」臣謂衡、仲舒古之知禮。皆以郊之祭所宜先也。陛下紹休聖緒,於今五載,而未行大報,考之於經,義或未通。今百谷嘉生,鳥獸鹹若,夷狄內附,兵革用弭,乃怠於事天,恐不可以訓。願以迎日之至,升紫壇,陳采席,定天位,則聖典無遺矣。   乖政之氣,發為水旱。天道雖遠,其應甚邇。昔東海枉殺孝婦,天旱久之。一吏不明,匹婦非命,則天昭其冤。況六合元元之眾,縣命於縣令,宅生於刺史,陛下所與共治,尤親於人者乎!若非其任,水旱之繇,豈唯一婦而已。今刺史,京輔雄望之郡,猶少擇之,江、淮、隴、蜀、三河大府之外,稍非其人。繇京官出者,或身有累,或政無狀,用牧守之任。為斥逐之地。或因附會以忝高位,及勢衰,謂之不稱京職,出以為州。武夫、流外,積資而得,不計於才。刺史乃爾,縣令尚可言哉?氓庶,國家之本,務本之職,乃為好進者所輕,承弊之民,遭不肖所擾,聖化從此銷郁,繇不選親人以成其敝也。古者刺史入為三公,郎官出宰百里。今朝廷士入而不出,其於計私,甚自得也。京師衣冠所聚,身名所出,從容附會,不勤而成,是大利在於內,而不在於外也。智能之士,欲利之心,安肯復出為刺史、縣令哉?國家賴智能以治,而常無親人者,陛下不革以法故也。臣愚謂欲治之本,莫若重守令,守令既重,則能者可行。宜遂科定其資:凡不歷都督、刺史,雖有高第,不得任侍郎、列卿;不歷縣令,雖有善政,不得任台郎、給、捨;都督、守、令雖遠者,使無十年任外。如不為此而救其失,恐天下猶未治也。   又古之選士,惟取稱職,是以士修素行,而不為徼幸,奸偽自止,流品不雜。今天下不必治於上古,而事務日倍於前,誠以不正其本而設巧於末也。所謂末者,吏部條章,舉贏千百。刀筆之人,溺於文墨;巧史猾徒,緣奸而奮。臣以謂始造簿書,備遺忘耳,今反求精於案牘,而忽於人才,是所謂遺劍中流,契丹以記者也。凡稱吏部能者,則曰自尉與主簿,繇主簿與丞,此執文而知官次者也,乃不論其賢不肖,豈不謬哉!夫吏部尚書、侍郎,以賢而授者也,豈不能知人?如知之難,拔十得五,斯可矣。今膠以格條,據資配職,為官擇人,初無此意,故時人有平配之誚,官曹無得賢之實。   臣謂選部之法,敝於不變。今若刺史、縣令精核其人,則管內歲當選者,使考才行,可入流品,然後送台,又加擇焉,以所用眾寡為州縣殿最,則州縣慎所舉,可官之才多,吏部因其成,無庸人之繁矣。今歲選乃萬計,京師米物為耗,豈多士哉?盡冒濫抵此爾。方以一詩一判,定其是非,適使賢人遺逸,此明代之闕政也。天下雖廣,朝廷雖眾,必使毀譽相亂,聽受不明,事則已矣。如知其賢能,各有品第,每一官缺,不以次用之,豈不可乎?如諸司要官,以下等叨進,是議無高卑,唯得與不爾。故清議不立,而名節不修,善士守志而後時,中人進求而易操也。朝廷能以令名進人,士亦以修名獲利,利之出,眾之趨也。不如此,則小者得於苟求,一變而至阿私;大者許以分義,再變而成朋黨矣。故於用人不可不第其高下,高下有次,則不可以妄干,天下之士必刻意修飾,而刑政自清,此興衰之大端也。   俄遷左補闕。九齡自才鑒,吏部試拔萃與舉者,常與右拾遺趙冬曦考次,號稱詳平。改司勳員外郎。時張說為宰相,親重之,與通譜系,常曰:「後出詞人之冠也。」遷中書舍人內供奉,封曲江男,進中書舍人。會帝封泰山,說多引兩省錄事主書及所親攝官升山,超階至五品。九齡當草詔,謂說曰:「官爵者,天下公器,先德望,後勞舊。今登封告成,千載之絕典,而清流隔於殊恩,胥史乃濫章□,恐製出,四方失望。方進草,尚可以改,公宜審計。」說曰:「事已決矣,悠悠之言不足慮。」既而果得謗。御史中丞宇文融方事田法,有所關奏,說輒建議違之。融積不平,九齡為言,說不聽。俄為融等痛詆,幾不免,九齡亦改太常少卿,出為冀州刺史。以母不肯去鄉里,故表換洪州都督。徙桂州,兼嶺南按察選補使。   始說知集賢院,嘗薦九齡可備顧問。說卒,天子思其言,召為秘書少監、集賢院學士,知院事。會賜渤海詔,而書命無足為者,乃召九齡為之,被詔輒成。遷工部侍郎,知制誥。數乞歸養,詔不許,以其弟九皋、九章為嶺南刺史,歲時聽給驛省家。遷中書侍郎,以母喪解,毀不勝哀,有紫芝產坐側,白鳩、白雀巢家樹。是歲,奪哀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固辭,不許。明年,遷中書令。始議河南開水屯,兼河南稻田使。上言廢循資格,復置十道採訪使。   李林甫無學術,見九齡文雅,為帝知,內忌之。會范陽節度使張守珪以斬可突干功,帝欲以為侍中。九齡曰:「宰相代天治物,有其人然後授,不可以賞功。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帝曰:「假其名若何?」對曰:「名器不可假也。有如平東北二虜,陛下何以加之?」遂止。又將以涼州都督牛仙客為尚書,九齡執曰:「不可。尚書,古納言,唐家多用舊相,不然,歷內外貴任,妙有德望者為之。仙客,河、湟一使典耳,使班常伯,天下其謂何?」又欲賜實封,九齡曰:「漢法非有功不封,唐遵漢法,太宗之制也。邊將積穀帛,繕器械,適所職耳。陛下必賞之,金帛可也,獨不宜裂地以封。」帝怒曰:「豈以仙客寒士嫌之邪?卿固素有門閱哉?」九齡頓首曰:「臣荒陬孤生,陛下過聽,以文學用臣。仙客擢胥史,目不知書。韓信,淮陰一壯夫,羞絳、灌等列。陛下必用仙客,臣實恥之。」帝不悅。翌日,林甫進曰:「仙客,宰相材也,乃不堪尚書邪?九齡文吏,拘古義,失大體。」帝由是決用仙客不疑。九齡既戾帝旨,固內懼,恐遂為林甫所危,因帝賜白羽扇,乃獻賦自況,其末曰:「苟效用之得所,雖殺身而何忌?」又曰:「縱秋氣之移奪,終感恩於篋中。」帝雖優答,然卒以尚書右丞相罷政事,而用仙客。自是朝廷士大夫持祿養恩矣。嘗薦長安尉周子諒為監察御史,子諒劾奏仙客,其語援讖書。帝怒,杖子諒於朝堂,流瀼州,死於道。九齡坐舉非其人,貶荊州長史。雖以直道黜,不慼慼嬰望,惟文史自娛,朝廷許其勝流。久之,封始興縣伯,請還展墓,病卒,年六十八,贈荊州大都督,謚曰文獻。   九齡體弱,有愬藉。故事,公卿皆搢笏於帶,而後乘馬。九齡獨常使人持之,因設笏囊,自九齡始。後帝每用人,必曰:「風度能若九齡乎?」初,千秋節,公、王並獻寶監,九齡上「事鑒」十章,號《千秋金鑒錄》,以伸諷諭。與嚴挺之、袁仁敬、梁升卿、盧怡善,世稱其交能終始者。及為相,諤諤有大臣節。當是時,帝在位久,稍怠於政,故九齡議論必極言得失,所推引皆正人。武惠妃謀陷太子瑛,九齡執不可。妃密遣宦奴牛貴兒告之曰:「廢必有興,公為援,宰相可長處。」九齡叱曰:「房幄安有外言哉!」遽奏之,帝為動色,故卒九齡相而太子無患。安祿山初以范陽偏校入奏,氣驕蹇,九齡謂裴光庭曰:「亂幽州者,此胡雛也。」及討奚、契丹敗,張守珪執如京師,九齡署其狀曰:「穰苴出師而誅莊賈,孫武習戰猶戮宮嬪,守珪法行於軍,祿山不容免死。」帝不許,赦之。九齡曰:「祿山狼子野心,有逆相,宜即事誅之,以絕後患。」帝曰:「卿無以王衍知石勒而害忠良。」卒不用。帝后在蜀,思其忠,為泣下,且遣使祭於韶州,厚幣恤其家。開元後,天下稱曰曲江公而不名雲。建中元年,德宗賢其風烈,復贈司徒。   子拯,居父喪,有節行,後為伊闕令。會祿山盜河、洛,陷焉。而終不受偽官。賊平,擢太子贊善大夫。   九齡弟九皋,亦有名,終嶺南節度使。其曾孫仲方。   仲方,生歧秀,父友高郢見,異之,曰:「是兒必為國器,使吾得位,將振起之。」貞元中,擢進士、宏辭,為集賢校理,以母喪免。會郢拜御史大夫,表為御史。進累倉部員外郎。   會呂溫等以劾奏宰相李吉甫不實,坐斥去,仲方以溫黨,補金州刺史。宦人奪民田,仲方三疏申理,卒與民直。入為度支郎中。吉甫卒,太常謚恭懿,博士尉遲汾清謚敬憲,仲方挾前怨未已,因上議曰:「古之謚,考大節,略細行,善善惡惡,一言而足。按吉甫雖多才多藝,而側媚取容,疊致台袞,寡信易謀,事無成功。且兵凶器,不可從我始,至以伐罪,則邀必成功。今內有賊輔臣之盜,外有懷毒蠆之臣,師徒暴野,農不得在畝,婦不得在桑,耗賦殫畜,屍僵血流,胔骼成岳,毒痡之痛,訴天無辜,階禍之發,實始吉甫。」又言:「吉甫平易柔寬,名不配行。請俟蔡平,然後議之。」憲宗方用兵,疾其言丑訐,貶為遂州司馬。稍進河南少尹、鄭州刺史。   敬宗立,李程輔政,引為諫議大夫。帝時詔王播造競渡舟三十艘,度用半歲運費。仲方見延英,論諍堅苦,帝為減三之二。又詔幸華清宮,仲方曰:「萬乘之行,必具葆衛,易則失威重。」不從,猶見慰勞。鄠令崔發以辱黃門系獄,逢赦不見宥。仲方曰:「恩被天下,流昆蟲,而不行御前乎?」發繇是不死。大和初,出為福建觀察使。召還,進至左散騎常侍。李德裕秉政,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德裕罷,復拜常侍。   李訓之變,大臣或誅或系。翌日,群臣謁宣政,牙闔不啟。群臣錯立朝堂,無史卒贊候,久乃半扉啟,使者傳召仲方曰:「有詔,可京兆尹。」然後門辟,喚仗。於時族夷將相,顱足旁午,仲方皆密使識其屍。俄許收葬,故胔骸不相亂。已而禁軍橫,多撓政,仲方勢笮,不能有所繩劾。宰相鄭覃更以薛元賞代之,出為華州刺史。召入,授秘書監。人頗言覃助德裕,擯仲方不用。覃乃擬丞、郎以聞。文宗曰:「侍郎,朝廷華選。彼牧守無狀,不可得。」但封曲江縣伯。卒,七十二,贈禮部尚書,謚曰成。仲方確正有風節,既駁吉甫謚,世不直其言,卒不至顯。既歿,人多傷之。   始,高祖仕隋時,太宗方幼而病,為刻玉像於熒陽佛祠以祈年,久而刓晦,仲方在鄭,敕吏治護,鏤石以聞,傳於時。   韓休,京兆長安人。父大智,洛州司功參軍,其兄大敏,仕武後為鳳閣舍人。梁州都督李行褒為部人告變,詔大敏鞫治。或曰:「行褒諸李近屬,後意欲去之,無列其冤,恐累公。」大敏曰:「豈顧身枉人以死乎?」至則驗出之。後怒,遣御史覆按,卒殺行褒,而大敏賜死於家。   休工文辭,舉賢良。玄宗在東宮,令條對國政,與校書郎趙冬曦並中乙科,擢左補闕,判主爵員外郎。進至禮部侍郎,知制誥。出為虢州刺史。虢於東、西京為近州,乘輿所至,常稅廄芻,休請均賦它郡。中書令張說曰:「免虢而與它州,此守臣為私惠耳。」休復執論,吏白恐忤宰相意,休曰:「刺史幸知民之敝而不救,豈為政哉?雖得罪,所甘心焉。」訖如休請。以母喪解,服除,為工部侍郎,知制誥。遷尚書右丞。侍中裴光庭卒,帝敕蕭嵩舉所以代者,嵩稱休志行,遂拜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休直方不務進趨,既為相,天下翕然宜之。萬年尉李美玉有罪,帝將放嶺南。休曰:「尉小官,犯非大惡。今朝廷有大奸,請得先治。金吾大將軍程伯獻恃恩而貪,室宅輿馬僣法度,臣請先伯獻,後美玉。」帝不許,休固爭曰:「罪細且不容,巨猾乃置不問,陛下不出伯獻,臣不敢奉詔。」帝不能奪。大率堅正類此。初,嵩以休柔易,故薦之。休臨事或折正嵩,嵩不能平。宋璟聞之曰:「不意休能爾,仁者之勇也。」嵩寬博多可,休峭鯁,時政所得失,言之未嘗不盡。帝嘗獵苑中,或大張樂,稍過差,必視左右曰:「韓休知否?」已而疏輒至。嘗引鑒,默不樂。左右曰:「自韓休入朝,陛下無一日歡,何自慼慼,不逐去之?」帝曰:「吾雖瘠,天下肥矣。且蕭嵩每啟事,必順旨,我退而思天下,不安寢。韓休敷陳治道,多訐直,我退而思天下,寢必安。吾用休,社稷計耳。」後以工部尚書罷。遷太子少師,封宜陽縣子。卒,年六十八,贈揚州大都督,謚曰文忠。寶應元年,贈太子太師。   子浩、洽、洪、汯、滉、渾、洄,皆有學尚。   浩,萬年主簿,坐籍王□家貲有隱入,為尹鮮於仲通所劾,流循州。洪為司庫員外郎,與汯皆以累貶。洪後為華州長史。渾,大理司直。安祿山盜京師,皆陷賊,賊逼以官,浩與洪、汯、滉、渾出奔,將走行在,浩、洪、渾及洪四子復為賊禽殺之。洪善與人交,有節義,藉甚於時,見者為流涕。肅宗以大臣子能死難,詔贈浩吏部郎中,洪太常卿,渾太常少卿。汯上元中終諫議大夫。洽,終殿中侍御史。   滉,字太沖,以廕補左威衛騎曹參軍。至德初,避地山南,採訪使李承昭表為通川郡長史,改彭王府諮議參軍。初,汯知制誥,當草王璵詔,無借言,銜之。及當國,滉兄弟皆斥冗官。璵罷,乃擢殿中侍御史,三遷吏部員外郎。性強直,明吏事,蒞南曹五年,簿最詳致。再遷給事中,知兵部選。時盜殺富平令韋當,賊隸北軍,魚朝恩私其凶,奏原死,滉執處,卒伏辜。遷右丞。知吏部選,以戶部侍郎判度支。   自至德軍興,所在賦稅無藝,帑司給輸乾隱。滉檢制吏下及四方輸將,犯者痛根以法。會歲數稔,兵革少息,故儲積穀帛稍豐實。然覆治案牘,深文鉤剝,人亦咨怨。大歷十二年秋,大雨害稼什八,京兆尹黎干言狀,滉恐有所蠲貸,固表不實。代宗命御史行視,實損田三萬餘頃。始,渭南令劉藻附滉,言部田無害,御史趙計按驗如藻言,帝又遣御史硃敖覆實,害田三千頃。帝怒曰:「縣令,所以養民,而田損不問,豈恤隱意邪?」貶南浦員外尉,計亦斥為豐州司戶員外參軍。方是時,潦敗河中鹽池,滉奏池產瑞鹽。帝疑,遣諫議大夫蔣鎮廉狀,鎮畏滉,還乃賀帝,且請置祠,詔號寶應靈慶池。   德宗立,惡滉掊刻,徙太常卿。議者不厭,乃出為晉州刺史。未幾,遷浙江東、西觀察使,尋檢校禮部尚書為鎮海軍節度使。綏輯百姓,均租、調,不逾年,境內稱治。帝在奉天,淮、汴震騷,滉訓士卒,分兵戌河南。既狩梁州,又獻縑十萬匹,請以鎮兵三萬助討賊,有詔嘉勞,進檢校尚書右僕射,封南陽郡公。李希烈陷汴州,滉遣裨將王棲耀、李長榮、柏良器以勁卒萬人進計,次睢陽,而賊已攻寧陵,棲耀等破走之,漕路無梗,完靖東南,滉功多。   時里胥有罪,輒殺無貸,人怪之。滉曰:「袁晁本一鞭背史,禽賊有負,聚其類以反,此輩皆鄉縣豪黠,不如殺之,用年少者,惜身保家不為惡。」又以賊非牛酒不嘯結,乃禁屠牛,以絕其謀。婺州屬縣有犯令者,誅及鄰伍,坐死數十百人。又遣官分察境內,罪涉疑似必誅,一判輒數十人,下皆愁怖。   聞京都未平,乃閉關梁,禁牛馬出境,築石頭五城,自京口至玉山。毀上元道、佛祠四十區,修摠壁,起建業、抵京峴,樓雉相望。以為朝廷有永嘉南走事,置館第數十於石頭城,穿井皆百尺。命偏將丘涔督役,日數千人,涔虐用其眾,朝令夕辦,先世丘壟皆發夷。造樓艦三千柁,以舟師由海門大閱,至申浦乃還。追李長榮等歸,以親吏盧復為宣州刺史,增營壘,教習長兵,毀鍾鑄軍器。陳少游在揚州,以甲士三千臨江大閱;滉亦總兵臨金山,與少游會,以金繒相餉酬。然滉握強兵,遷延不赴難,而調發糧帛以濟朝廷者繈屬,當時實賴之。李晟方屯渭北,滉運米饋之,船置十弩以相警捍,賊不能剽。始,漕船臨江,滉顧僚吏曰:「天子蒙塵,臣下之恥也。」乃自舉一囊,將佐爭負之。   貞元元年,加檢校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江淮轉運使,封鄭國公。以繕治石頭城,人頗言有窺望意,雖帝亦惑之。會李泌間關辯數,帝意乃解。二年,更封晉。是歲入朝。滉既宿齒先達,頗簡倨,接新進用事,不能滿其意,眾怨之。獻羨錢五百餘萬緡,詔加度支諸道轉運、鹽鐵等使。   右丞元琇判度支也,以關輔旱,請運江南租米西給京師。帝委滉專督之,而琇畏其剛愎難共事,請自江至揚子,滉主之;揚子以北,自主之。滉由是銜琇。會琇以京師錢重貨輕,發江東鹽監院錢四十萬緡入關。滉紿奏「運錢至京師,率費萬致千,不可從。」帝責謂琇,琇曰:「千錢其重與斗米均,費三百可致。」帝以諭滉,滉執不可。至是,誣劾琇饋米與淄青李納、河中李懷光。帝怒,不復究驗,貶琇雷州司戶參軍。左丞董晉白宰相劉滋、齊映曰:「昨關輔用兵,方蝗旱,琇不增一賦,而軍興皆濟,可謂勞臣。今被謫無名,刑濫人懼,假令權臣逞志,公胡不請三司鞫之?」滋、映不能用。給事中袁高抗疏申執,滉指為黨與,寢不報。   劉玄佐不朝,帝密詔滉諷之。及過汴,玄佐素憚滉,修屬吏禮。滉辭不敢當,因結為兄弟,入拜其母,置酒設女樂。酒行,滉曰:「宜早見天子,不可使夫人白首與新婦子孫填宮掖也。」玄佐泣悟。滉以錢二十萬緡為玄佐辦裝,又以綾二十萬犒軍。玄佐入朝,滉薦可任邊事。時兩河罷兵,滉上言:「吐籓盜河、湟久,近歲浸弱,而西近大食,北捍回鶻,東抗南詔,分軍外戰,兵在河、隴者不過五六萬,若朝廷命將,以十萬眾城涼、鄯、洮、渭,各置兵二萬為守禦,臣請以本道財賦饋軍,給三年費,然後營田積粟,且耕且戰,則河、隴之地可翹足而復。」帝善其言,因訪玄佐,玄佐請行。會滉病甚,張延賞奏減州縣冗官,收祿俸,募戰士西討。玄佐慮延賞靳削資儲,辭犬戎未釁,不可輕進,因稱疾。帝遣中人勞問,臥受命。延賞知不可用,乃止。滉尋卒,年六十五,贈太傅,謚曰忠肅。   滉雖宰相子,性節儉,衣裘茵衽,十年一易。甚暑不執扇,居處陋薄,取庇風雨。門當列戟,以父時第門不忍壞,乃不請。堂先無挾廡,弟洄稍增補之,滉見即徹去,曰:「先君容焉,吾等奉之,常恐失墜。若摧圮,繕之則已,安敢改作以傷儉德?」居重位,清潔疾惡,不為家人資產。自始仕至將相,乘五馬,無不終櫪下。好鼓琴,書得張旭筆法,畫與宗人干相埒。嘗自言:「不能定筆,不可論書畫。」以非急務,故自晦,不傳於人。善治《易》、《春秋》,著《通例》及《天文事序議》各一篇。初判度支,李晟以裨將白軍事,滉待之加禮,使其子拜之,厚遺器幣鞍馬。後晟終立大功。滉幼時已有美名,所與游皆天下豪俊。晚節益苛慘,故論者疑其飾情希進,既得志,則強肆,蓋自其性雲。子群、皋。   群終國子司業。皋字仲聞,資質重厚,有大臣器。由雲陽尉策賢良方正異等,拜右拾遺。累遷考功員外郎。父喪,德宗遣使弔問,俾論譔滉行事,號泣承命,立草數千言以進,帝嘉之。服除,宰相擬考功郎中,帝為加知制誥。遷中書舍人、御史中丞、兵部侍郎,號稱職。俄拜京兆尹。奏署鄭鋒為倉曹參軍。鋒苛斂吏,乃說皋悉索府中雜錢,折糴粟麥三十萬石獻於帝,皋悅之,奏為興平令。貞元十四年,大旱,民請蠲租賦,皋府帑已空,內憂恐,奏不敢實。會中人出入,百姓遮道訴之,事聞,貶撫州員外司馬。未幾,改杭州刺史,入拜尚書右丞。王叔文用事,皋嫉之,謂人曰:「吾不能事新貴。」從弟曄以告叔文,叔文怒,出為鄂岳蘄】沔觀察使。叔文敗,即拜節度,徙鎮海,入為戶部尚書,歷東都留守、忠武軍節度使。大抵以簡儉治,所至有績。召拜吏部尚書,兼太子少傅。莊憲太后崩,充大明宮留守。穆宗以舊傅恩,加檢校尚書右僕射,俄為真。又進左僕射。長慶四年,復為東都留守,卒於道,年七十九,贈太子太保,謚曰貞。   皋貌類父,既孤,不復視鑒。生知音律,常曰:「長年後不願聽樂,以門內事多逆知之。」聞鼓琴,至《止息》,歎曰:「美哉!嵇康之為是曲,其當晉、魏之際乎。其音主商,商為秋,秋者天將搖落肅殺,其歲之晏乎。晉乘金運,商又金聲,此所以知魏方季而晉將代也。緩其商p玄,與宮同音,臣奪君之義,知司馬氏之將篡也。王陵、毋丘儉、文欽、諸葛誕繼為揚州都督,鹹有興復之謀,皆為司馬懿父子所殺。康以揚州故廣陵地,陵等皆魏大臣,故名其曲曰《廣陵散》,言魏散亡自廣陵始。『止息』者,晉雖暴興,終止息於此。其哀憤、躁蹙、憯痛、迫脅之音,盡於是矣。永嘉之亂,其兆乎!康避晉、魏之禍,托以鬼神,以俟後世知音雲。」   洄字幼深,廕補弘文生,滿歲,參調吏部侍郎,達奚珣以地望抑之。除章懷太子陵令,無慍容。安祿山亂,家七人遇害,洄避難江南,蔬食不聽樂。乾元中,授睦州別駕,劉晏表為屯田員外郎,知揚子留後。召拜諫議大夫,與補闕李翰數上章言得失,擢知制誥。坐與元載善,貶邵州司戶參軍。德宗即位,起為淮南黜陟使,復為諫議大夫。   晏被罪,天下錢谷歸尚書省,而省司廢久,無綱紀,莫總其任,乃擢洄戶部侍郎,判度支。洄上言:「江、淮七監,歲鑄錢四萬五千緡輸京師,工用運轉,每緡度二千,是本倍於子。今商州紅崖冶產銅,而洛源監久廢,請鑿山取銅,即治舊監,置十爐鑄之,歲得錢七萬二千緡,度費每緡九百,則得可浮本矣。江、淮七監,請皆罷。」又言:「天下銅鐵冶,乃山澤利,當歸王者,請悉隸鹽鐵使。」從之。復罷省胥史冗食二千人,積米長安、萬年二縣各數十萬石,視年豐耗而發斂焉,故人不艱食。   洄與楊炎善,炎得罪,不自安。無何,皋上疏理炎罪,帝意洄教之,貶蜀州刺史。興元元年,入為兵部侍郎,轉京兆尹。貞元十年,終國子祭酒,贈戶部尚書。   贊曰:人之立事,無不銳始而工於初,至其半則稍怠,卒而漫澶不振也。觀玄宗開元時,厲精求治,元老魁舊,動所尊憚,故姚元崇、宋璟言聽計行,力不難而功已成。及太平久,左右大臣皆帝自識擢,狎而易之,志滿意驕,而張九齡爭愈切,言益不聽。夫志滿則忽其所謀,意驕則樂軟熟、憎鯁切,較力雖多,課所效不及姚、宋遠矣。終之胡雛亂華,身播邊陬,非曰天運,亦人事有致而然。若知古等皆宰相選,使當天寶時,庸能有救哉! 列傳第五十二 張源裴   張嘉貞,字嘉貞,本范陽舊姓,高祖子吒,仕隋終河東郡丞 ,遂家蒲州,為猗氏人。以五經舉,補平鄉尉,坐事免。長安中,御史張循憲使河東,事有未決,病之,問吏曰:「若頗知有佳客乎?」吏以嘉貞對。循憲召見,咨以事。嘉貞條析理分,莫不洗然。循憲大驚,試命草奏,皆意所未及;它日,武後以為能,循憲對皆嘉貞所為,因請以官讓。後曰:「朕寧無一官自進賢邪?」召嘉貞見內殿;以簾自鄣。嘉貞儀止秀偉,奏對侃侃,後異之。因請曰:「臣草茅之人,未睹朝廷儀,陛下過聽,引對禁近。今天威咫尺,若隔雲霧,恐君臣之道有未盡也。」後曰:「善。」詔上簾,引拜監察御史,擢循憲司勳郎中,酬其得人。   累遷兵部員外郎。時功狀盈幾,郎吏不能決,嘉貞為詳處,不閱旬,廷無稽牒。進中書舍人。歷梁秦二州都督、并州長史,政以嚴辨,吏下畏之。奏事京師,玄宗善其政,數慰勞。嘉貞自陳:「少孤,與弟嘉佑相恃以長,今為鄯州別駕,願內徙,使少相近,冀盡力報,死無恨。」帝為徙嘉祐忻州刺史。   突厥九姓新內屬,雜處太原北,嘉貞請置天兵軍綏護其眾,即以為天兵使。明年入朝,或告其反,按無狀,帝令坐告者。嘉貞辭曰:「國之重兵利器皆在邊,今告者一不當即罪之,臣恐塞言路,且為未來之患。昔天子聽政於上,瞍賦,硐X誦,百工諫,庶人謗,今將坐之,則後無繇聞天下事。」遂得減死。天子以為忠,且許以相。嘉貞因曰:「昔馬周起徒步,謁人主,血氣方壯,太宗用之,能盡其才,甫五十而沒。向使用少晚,則無及已。陛下不以臣不肖,必用之,要及其時,後衰無能為也。且百年壽孰為至者?臣常恐先朝露死溝壑,誠得效萬一,無負陛下足矣!」帝曰:「第往,行召卿。」   及宋璟等罷,帝欲果用嘉貞,而忘其名。夜詔中書侍郎韋抗曰:「朕嘗記其風操,而今為北方大將,張姓而復名,卿為我思之。」抗曰:「非張齊丘乎?今為朔方節度使。」帝即使作詔以為相。夜且半,因閱大臣表疏,舉一則嘉貞所獻,遂得其名,即以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中書令。居位三年,善傅奏,敏於裁遣。然強躁,論者恨其不裕。   帝數幸東都,洛陽主簿王鈞者,為嘉貞繕第,會以贓聞,有詔杖之朝堂。嘉貞畏蔑染,促有司速斃以滅言。秘書監姜皎得罪,嘉貞希權幸意,請加詔杖,已而皎死。會廣州都督裴胄先抵罪,帝問法如何,嘉貞復援皎比,張說曰:「不然,刑不上大夫,以近君也。士可殺不可辱。向皎得罪,官三品,且有功,若罪應死,即殺,獨不宜廷辱,以卒伍待也。況勸貴在八議乎?事往不可咎,胄先豈容復濫哉?」帝然之。嘉貞退,不悅曰:「言太切。」說曰:「宰相,時來則為,非可長保。若貴臣盡杖,正恐吾輩及之,渠不為天下士君子地乎?」   初,嘉貞在兵部,而說已為侍郎。及皆相,說位其下,議論無所讓,故說不平。未幾,嘉佑拜金吾將軍,兄弟要近,人頗憚媢。帝幸太原,嘉佑以贓聞,說訹嘉貞素服待罪,不謁,遂出為豳州刺史,說代其處。嘉貞銜悔,謂人曰:「中書令幸二員,何相迫邪?」逾年,為戶部尚書、益州長史,判都督事,詔宴中書省,與宰相會。嘉貞銜說不已,於坐慢罵說,源乾曜、王盩共平解,乃得去。   明年,王守一死,坐與厚善,貶台州刺史。俄拜工部尚書,為定州刺史,知北平軍事,封河東侯。及行,帝賦詩,詔百官祖道上東門。久之,以疾丐還東都,詔醫馳驛護視。卒,年六十四,贈益州大都督,謚曰恭肅。   嘉貞性簡疏,與人不疑,內曠如也,或時以此失。有嗜進者,汲引之,能以恩終始。所薦中書舍人苗延嗣、呂太一,考功員外郎員嘉靜,殿中侍御史崔訓,皆位清要,日與議政事。故當時語曰:「令君四俊,苗、呂、崔、員。」其始為中書舍人,崔湜輕之,後與議事,正出其上。湜驚曰:「此終其坐。」後十年而為中書令。嘉貞雖貴,不立田園。有勸之者,答曰:「吾嘗相國矣,未死,豈有饑寒憂?若以譴去,雖富田產,猶不能有也。近世士大夫務廣田宅,為不肖子酒色費,我無是也。」   引萬年主簿韓朝宗為御史,卒後十餘歲,朝宗以京兆尹見帝曰:「陛下待宰相,進退皆以禮,身雖沒,子孫鹹在廷。張嘉貞晚一息寶符,獨未官。」帝惘然,召拜左司御率府兵曹參軍,賜名曰延賞。   延賞雖蚤孤,而博涉經史,通吏治,苗晉卿尤器許,以女妻之。肅宗在鳳翔,擢監察御史,辟署關內節度使王思禮府。思禮守北都,表為副,入遷刑部郎中。始,元載被用,以晉卿力,故厚遇延賞,薦為給事中、御史中丞。   大歷初,除河南尹、諸道營田副使。河、洛當兵沖,邑里墟榛,延賞政簡約,輕傜賦,疏河渠,築宮廟。數年,流庸歸附,都闕完雄,有詔褒美。時罷河南、山南等副元帥,兵屯東都,詔延賞知留守,以兵屬。居五年,治行第一,召還。   會李少良劾元載陰罪,載斥其狂,下御史台治訊,而延賞適拜大夫,不滿所私,出為淮南節度使。歲旱,民它遷,吏禁之。延賞曰:「食者,人恃以活。拘此而斃,不如適彼而生。苟存吾人,何限為?」乃具舟遣之,敕吏為修室廬,已逋債,而歸者更增於舊。瓜步舟艫津湊,而遙系江南,延賞請度屬揚州,自是行無稽壅。   會母喪免,服除,累拜荊南、劍南西川節度使。建中中,西山兵馬使張朏襲成都為亂,延賞奔鹿頭戌。朏酣亂不設備,延賞諜知之,遣將叱干遂捕斬朏,復成都。自楊國忠討南蠻,三蜀疲罄。及乘輿臨狩,糜用百出。後更郭英軿、崔寧、楊子琳亂,益矜僭,公私蕭然。延賞事為之制,薄入謹出,府庫遂實。德宗在奉天,貢獻踵道。及次梁,倚劍蜀為根本。即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帝還,詔入秉政。初,吐籓寇劍南,李晟總神策軍戌之,及還,以成都倡自隨,延賞遣吏奪取,故晟銜之;至是,鎮鳳翔,帝所倚重,表陳宿憾,帝不得已,罷延賞為尚書左僕射,然雅意決用之,以晟嘗為韓滉識擢,命滉移書道意。及俱入朝,滉從容邀晟平憾,且使薦延賞於帝,於是復拜平章事。既而宴禁中,帝出瑞錦一端分系之,以示和解。晟因為子請婚,延賞不許。晟曰:「吾武夫雖有舊惡,杯酒間可解。儒者難犯,外睦而內含怒,今不許婚釁未忘也。」   先時,吐籓尚結贊請和,晟奏戎狄無信,不可許。滉亦請調軍食峙邊,無聽和。帝疑將帥邀功生事,議未決。會滉卒,延賞揣帝意,遂罷晟兵,奏以給事中鄭雲逵代之。帝曰:「晟有社稷功,俾自擇代者。」乃用邢君牙,而拜晟太尉兼中書令,奉朝請。是夏,吐蕃背約,劫渾瑊,將校多沒,如晟等策。故事,臨軒冊拜三公,中書令讀冊,侍中贊禮,或闕,則宰相攝事。晟當拜,而延賞薄其禮,用尚書崔漢衡、劉滋代攝。   時議遣劉玄佐復河、湟,延賞因建言:「今官繁費廣,州縣殘困,宜並省其員,悉收稟料糧課輸京師,賞戰士。」帝許之。即詔:「上州留上佐、錄事參軍、司戶、司兵、司士各一員,余參軍留半;中州減司士;上縣令、尉具;中縣省尉;京兆、河南府司錄、判官,赤縣丞、簿、尉,各省半;余府准上州。」詔下,內外始怨。玄佐辭西討,延賞更用李抱真。抱真怨延賞奪晟兵,不肯行。由是功臣解體。   是年,除吏千五百員,當省者千餘。道路訾謗,浸淫聞於上。延賞懼,請詔州縣:「或考先滿、或攝掌遇停限而官見乏者,聽在所擇省員有干譽者權補,以才不以資。」而大臣馬燧、白志貞、韋倫表言省官太甚,不可行。會延賞疾困,不能事,宰相李泌一切奏復。卒,年六十一,贈太保,謚曰成肅。   延賞更四鎮,所至民頌其愛。及當國,飾情復怨,不稱所望,亦早不幸,未及有所建明。然帝待遇厚,稱其奏議有宰相體,專屬以吏事,而以軍食委李泌,刑法委柳渾,時以為任職。   子弘靖。弘靖字元理,雅厚信直,以廕為河南參軍。杜亞辟佐其府。亞疑牙將令狐運劫餉絹,弘靖直其枉,亞怒,斥出府。裴延齡為德陽公主治第,欲徙弘靖先朝,上疏自言,德宗異之,擢監察御史。累遷戶部侍郎、陝州觀察使,徙河中節度使。元和中,拜刑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吳少陽死,其子元濟擅總留務,憲宗欲誅之。弘靖請先遣使者吊贈,待不恭,乃加兵,詔可。進中書侍郎,封高平縣侯。   武元衡遇害,賊未得,王承宗邸廝卒張晏被告,詔付御史台劾驗,有狀。弘靖疑御史傅致晏罪,言之帝,不聽,遂誅晏,並討承宗。弘靖曰:「戎事並興,鮮有濟。不如悉力淮西,已平,乃治河朔。」議再迕,乃歸政,以檢校吏部尚書、同平章事,為河東節度使。未及鎮,詔伐承宗。弘靖自以諫不聽,思自效,乃大閱兵,請身討賊。詔許出軍,無親往。既王師無功,帝憶曩言,下詔褒美。弘靖亦遣使間道喻承宗,承宗款附。召拜吏部尚書,徙節宣武。宣武承韓弘虐政,代以寬簡,民便安之。   長慶初,劉總舉所部內屬,請弘靖為代,進檢校司空,仍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盧龍節度使。始入幽州,老幼夾道觀。河朔舊將與士卒均寒暑,無障蓋安輿,弘靖素貴,肩輿而行,人駭異。俗謂祿山、思明為「二聖」,弘靖懲始亂,欲變其俗,乃發墓毀棺,眾滋不悅。旬一決事,賓客將吏罕聞其言。委成於參佐韋雍、張宗厚,又不通大體,朘刻軍賜,專以法拫治之。官屬輕侻酣肆,夜歸,燭火滿街,前後呵止,其詬責士皆曰「反虜」,嘗曰:「天下無事,而輩挽兩石弓,不如識一丁字。」軍中以氣自任,銜之。總之朝,詔以錢百萬緡賚將士,弘靖取二十萬市府雜費,有怨言。會雍欲鞭小將,薊人未嘗更笞辱,不伏,弘靖系之。是夕軍亂,囚弘靖薊門館,掠其家貲婢妾,執雍等殺之。判官張澈始就職,得不殺,與弘靖同被囚。會詔使至,澈謂弘靖曰:「公無負此土人,今天子使至,可因見眾辨,幸得脫歸。」即推門求出。眾畏其謀,欲遷別館。澈大罵曰:「汝何敢反!前日吳元濟斬東市,李師道斬軍中,同惡者,父母妻子肉飽狗鼠鴟鴉。」眾怒,擊殺之。數日,吏卒稍自悔,詣館謝弘靖,願革心事之。三請,不對。眾曰:「公不赦我矣,軍中可一日無帥乎?」遂取硃克融主留後。詔貶弘靖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再貶吉州刺史。明年,出幽州,改撫州刺史,稍遷太子少師。卒,年六十五,贈太子太保。   弘靖少有令問,杜鴻漸、杜佑皆器許。歷台閣顯級,人以為有輔相才。及居位,簡默自處,無所規拂。幽薊初效順,不能因俗制變,故范陽復亂。家聚書畫,侔秘府。先第在東都思順裡,盛麗甲當時,歷五世無所增葺,時號「三相張家」雲。子:文規、次宗。   裴度秉政,引文規為右補闕。度出襄陽,貶溫令,度奏置幕府。累轉吏部員外郎。右丞韋溫劾文規父昔被囚,逗留不赴難,不宜任省署。出為安州刺史,終桂管觀察使。子彥遠,博學有文辭,乾符中至大理卿。   次宗,開成初為起居舍人。文宗始詔左右史立螭頭下記宰相奏對,既退,帝召見審正是非。故開成時事為最詳。以稱職,兼集賢院直學士。文規左遷,改國子博士、史館修撰。李德裕再當國,引為考功員外郎,知制誥。出澧、明二州刺史,卒。   孫茂樞,字休府,及進士第。天祐中,累遷祠部郎中,知制誥。坐柳璨事,貶博昌尉。   嘉祐,嘉貞弟,有干略。方嘉貞為相時,任右金吾衛將軍,昆弟每上朝,軒蓋騶導盈閭巷。時號所居坊曰「鳴珂里」。後貶浦陽府折衝。開元末,為相州刺史。舊刺史多死官,眾疑畏。嘉祐以周總管尉遲迥死國難,忠臣也,立祠房解祓眾心。三歲,入為左金吾將軍。後吳克為刺史,又加神冕服,遂無患。   源乾曜,相州臨漳人。祖師民,隋刑部侍郎。父直心,高宗時太常伯,流死嶺南。乾曜第進士。神龍中,以殿中侍御史黜陟江東,奏課最,頻遷諫議大夫。景雲後,公卿百官上巳、九日廢射禮,乾曜以為:「聖王教天下必制禮以正人情。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古之擇士,先觀射禮,非取一時樂也。夫射者,別邪正,觀德行,中祭祀,辟寇戎,古先哲王莫不遞襲。比年以來,射禮不講,所司丱費,而舊典為虧。臣愚謂所計者財,所虧者禮,故孔子不愛羊而存禮也。大射謂春秋不可廢。」   開元初,邠王府吏犯法,玄宗敕左右為王求才長史,太常卿姜皎薦乾曜,自梁州都督召見,神氣爽澈,占對有序,帝悅之,擢少府少監,兼邠王府長史。累進尚書左丞。四年,拜黃門侍郎、同紫微黃門平章事。逾月,與姚崇俱罷。   會帝東幸,以京兆尹留守京師。治尚寬簡,人安之。居三年,政如始至。仗內白鷹因縱失之,詔京兆督捕,獲於野,絓榛死。吏懼得罪,乾曜曰:「上仁明,不以畜玩置罪,苟其獲戾,尹專之。」遂入自劾失旨。帝一不問,眾伏其知體而善引咎。   八年,復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進位侍中。建言:「大臣子並求京職,俊軿率任外官,非平施之道。臣三息俱任京師,請出二息補外,以示自近始。」詔可。乃以子河南參軍弼為絳州司功,太祝潔為鄭尉。詔曰:「乾曜身率庶寮以讓,既請外其子,又復下遷。《傳》不雲乎:『范宣子讓,其下皆讓。』『晉國之人,於是大和』,道之或行,仁豈遠哉。其令文武官父子昆弟三人在京司者,分任於外。」繇是公卿子弟皆出補。   帝嘗自較其考,與張說偕賜。時議者言:「國執政所以同休戚,不崇異無以責功。」帝乃詔中書、門下共食實戶三百,堂封自此始。   東封還,為尚書左丞相,兼侍中。久之,罷侍中,遷太子少師。避祖名,更授少傅,安陽郡公。帝幸東都,以老疾不任陪扈。卒,贈幽州大都督。   乾曜性謹重,其始仕已四十餘,歷官皆以清慎恪敏得名。為相十年,與張嘉貞、張說、李元紘、杜暹同秉政,居中未嘗廷議可否事,晚節唯唯聯署,務為寬平惇大,故鮮咎悔。姜皎為嘉貞所排,雖得罪,訖不申救,君子譏焉。   族孫光裕,亦有名,居官號清願,撫諸弟友義。為中書舍人,與楊滔、劉令植同刪著《開元新格》。歷尚書左丞,會選諸司長官為刺史,光裕任鄭州,為世良吏。卒官。   子洧,以雍睦保家,士友推之。天寶中,為給事中、襄州刺史。安祿山犯河、洛、為江陵大都督長史以御賊,卒,贈禮部尚書,謚曰懿。   裴耀卿,字煥之,寧州刺史守真次子也。數歲能屬文,擢童子舉,稍遷秘書省正字、相王府典簽,與掾丘悅、文學韋利器更直,備顧問,府中號「學直」。王即帝位,授國子主簿,累遷長安令。舊有配戶和市法,人厭苦,耀卿一切責豪門坐賈,豫給以直,絕僦欺之敝。及去,人思之。   為濟州刺史,濟當走集,地廣而戶寡。會天子東巡,耀卿置三梁十驛,科斂均省,為東州知頓最。封禪還,次宋州,宴從官,帝歡甚,謂張說曰:「前日出使巡天下,觀風俗,察吏善惡,不得實。今朕有事岱宗,而懷州刺史王丘餼牽外無它獻,我知其不市恩也;魏州刺史崔沔遣使供帳,不施錦繡,示我以儉,此可以觀政也;濟州刺史裴耀卿上書數百言,至曰『人或重擾,則不足以告成』,朕置書座右以自戒,此其愛人也。」   俄徙宣州。前此大水,河防壞,諸州不敢擅興役。耀卿曰:「非至公也。」乃躬護作役,未訖,有詔徙官。耀卿懼功不成,弗即宣,而撫巡飭厲愈急。堤成,發詔而去。濟人為立碑頌德。歷冀州,入拜戶部侍郎。   開元二十年,副信安王禕討契丹,又持帛二十萬賜立功奚官,耀卿曰:「幣涉寇境,不可以不備。」乃令先與期,而分道賜之,一日畢。突厥、室韋果邀險來襲,耀卿已還。   遷京兆尹。明年秋,雨害稼,京師饑。帝將幸東都,召問所以救人者。耀卿曰:「陛下既東巡,百司畢從,則太倉、三輔可遣重臣分道賑給,自東都益廣漕運,以實關輔,關輔既實,則乘輿西還,事蔑不濟。且國家大本在京師,但秦地狹,水旱易匱。往貞觀、永徽時,祿稟者少,歲漕粟二十萬略足;今用度浸廣,運數倍且不支,故數東幸,以就敖粟。為國大計,臣願廣陝運道,使京師常有三年食,雖水旱不足憂。今天下輸丁約四百萬,使丁出百錢為陝、洛運費,又益半為營窖用,分納司農,河南、陝州。又令租米悉輸東都。從都至陝,河益湍沮,若廣漕路,變陸為水,所支尚贏萬計。且江南租船候水始進,吳工不便河漕,處處停留,易生隱盜。請置倉河口,以納東租,然後官自顧載,分入河、洛。度三門東西各築敖倉,自東至者,東倉受之;三門迫險,則旁河鑿山,以開車道,運十數里,西倉受之。度宜徐運抵太原倉,趨河入渭,更無留阻,可減費鉅萬。」天子然其計,拜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轉運使。   於是置河陰、集津、三門倉,引天下租繇盟津溯河而西。三年積七百萬石,省運費三十萬緡。或曰:「以此緡納於上,足以明功。」答曰:「是謂以國財求寵,其可乎?」敕吏為和市費。遷侍中。   二十四年,以尚書左丞相罷,封趙城侯。夷州刺史楊浚以贓抵死,有詔杖六十,流古州。耀卿上言:「刺史、縣令異諸吏,為人父母,風化所瞻。令使裸躬受笞,事太逼辱。法至死,則天下共之。然一朝下吏,屈挫牽頓,民且哀憐,是忘免死之恩,而有傷心之痛,恐非崇守長、勸風俗意。又雜犯抵死無杖刑,必三覆後決,今非時不覆,或夭其命,非所以寬宥之也。凡大暑決囚多死,秋冬乃有全者。請今貸死決杖,會盛夏生長時並停,則有再生之實。」   是時,特進蓋嘉運破突騎施還,詔為河西、隴右節度使,因令經略吐籓。嘉運以新立功,日酣遨未赴屯。耀卿言於帝曰:「嘉運精勁勇烈誠有餘,然臣見其誇言驕色,竊憂之,恐不足與立事。今盛秋防邊,日月已薄,當與軍中士卒相見。若不素講,雖決在一時,恐非制勝萬全之義。且兵未及訓,不能知法;士未懷惠,不可共心。使幸而有楞,非師出以律之善。又萬人之命倚於將,示不得已,故鑿凶門而出。今酣呶朝夕,胖肆自安,非愛人憂國者,不可不察。苟不易帥,宜嚴詔申約,以督其行。」帝乃促嘉運詣部,卒無功還。   天寶初,進尚書左僕射,俄改右僕射,而李林甫代之。上日,林甫到本省,具朝服劍佩,博士導,郎官唱案。禮畢,就耀卿聽事,乃常服,以贊者主事導唱。林甫驚曰:「班爵與公同,而禮數異,何也?」」耀卿曰:「比苦眩,不堪重衣。又郎、博士紛泊,非病士所宜。」林甫默然慚。居一歲,卒,年六十三,贈太子太傅,謚曰文獻。子綜,吏部郎中。綜子佶。   佶字弘正,幼能文。第進士,補校書郎,判等高,授藍田尉。德宗詔發畿縣民城奉天,嚴郢為京兆,政刻急,本曹尉韋重規妻乳且疾,不敢免。佶請代役,要如程,當時稱其義。   帝幸梁,佶奔見行在,授補闕。李懷光以河中叛,佶建議請討,帝深器之。詔用盧杞為饒州刺史,與諫官執不可。歷遷諫議大夫。黔中觀察使。韋士文為夷獠所逐,詔佶代之,部夷安服。   歷同州刺史、中書舍人,遷尚書右丞。時李巽以兵部尚書領鹽鐵,將遷使局就本曹,經構已半,會佶至,以為不可。巽雖怙恩而強,猶撤之,時重其有守。改吏部侍郎,以疾為國子祭酒、工部尚書。卒,贈吏部尚書,謚曰貞。   佶清勁明銳,所與友皆第一流,鄭餘慶尤厚善。既歿,餘慶為行服,士林美之。   贊曰:開元之盛,所置輔佐,皆得賢才,不者若張、源等,猶惓事職,其建明有足稱道。朝多君子,信太平基歟!張氏三世宰相,然器有所窮,嘉貞窮於俗,延賞窮於忮,弘靖窮於權,惜哉! 列傳第五十三 蘇尹畢李鄭王許潘倪席齊   蘇□,雍州藍田人。中明經第,調鄠尉。時李義琰為雍州長史,鄠多訟,日至長史府 ,恦裁決明辦,自是無訴者。義琰異之,顧聽事曰:「此公坐也,恨吾齒晚,不及見。」   垂拱初,為監察御史。武後殺韓、魯諸王,付□密牒按訊,□推之無狀。或言□助韓、魯者,後詰之,挺議無所撓,後不悅曰:「卿,大雅士,此獄不足諉卿。」即詔監軍河西。五遷右司郎中。御史王弘義附來俊臣為酷,世畏疾,莫敢觸其鋒。會督伐材於虢,笞督過程,人多死,□按奏,弘義坐免。遷給事中,進左肅政台御史大夫。後營大像白司馬阪,糜用億計,□上疏切諫,見納。   中宗將斬韋月將,□執據時令不可以大戮,忤三思意,改右台,俄出為岐州刺史。復為右台大夫。會節愍太子敗,詔株索支黨。時睿宗居籓,為獄辭牽逮,□密啟保辯,亦會宰相開陳,帝感悟,多所含貸。擢戶部尚書,封河內郡公。以檢校太子詹事致仕。卒,年八十一,贈兗州都督,謚曰文。   子晉,數歲知為文,作《八卦論》,吏部侍郎房穎叔、秘書少監王紹宗歎曰:「後來之王粲也。舉進士及大禮科,皆上第。先天中,為中書舍人。玄宗監國,所下制命,多晉及賈曾稿。屢獻讜言,天子嘉允。出為泗州刺史,以□老,請解職奉養。□卒,歷戶部侍郎,襲爵,遷吏部。時宋璟兼尚書事,晉與齊浣更典二都選,既糊名校判,而晉獨事賞拔,當時譽之。及裴光庭知尚書,有過官被卻者,就籍以硃點頭而已。晉因榜選院曰「門下點頭者更擬」,光庭以為侮己,出晉汝州刺史。遷魏州,終太子左庶子。   始,晉與洛人張循之、仲之兄弟善,而二人以學顯。循之上書忤武後,見殺。仲之神龍中謀去武三思,為宋之愻等所發,死,晉厚撫其子漸,為營婚宦。晉卒,漸喪之若諸父雲。   尹思貞,京兆長安人。弱冠以明經第,調隆州參軍事。屬邑豪蒲氏驁肆不法,州檄思貞按之,擿其奸贓萬計,卒論死,部人稱慶,刻石歎頌。遷明堂令,以善政聞。擢殿中少監,檢校洛州刺史。會契丹孫萬榮亂,朔方震驚,思貞循撫境內,獨無擾。武後璽書褒慰。   長安中,遷秋官侍郎,忤張昌宗意,出為定州刺史。召授司府少卿。時卿侯知一亦厲威嚴,吏為語曰:「不畏侯卿杖,祗畏尹卿筆。」加銀青光祿大夫。其家坎地,獲古戟十二,俄而門樹戟,時人異焉。   神龍初,擢大理卿。雍人韋月將告武三思大逆,中宗命斬之,思貞以方發生月,固奏不可,乃決杖,流嶺南。三思諷所司加法殺之,復固爭,御中大夫李承嘉助三思,而以他事劾思貞,不得謁。思貞謂承嘉曰「公為天子執法,乃擅威福,慢憲度,諛附奸臣圖不軌,今將除忠良以自恣邪?」承嘉慚怒,劾思貞,為青州刺史。或問曰:「公敏行,何與承嘉辯?」答曰:「石非能言者,而或有言。承嘉恃權而侮吾,義不辱,亦不知言何從而至。」治州有績,蠶至歲四熟,黜陟使路敬潛至部,歎曰:「是非善政致祥乎!」表言之。   睿宗立,召授將作大匠,封天水郡公。僕射竇懷貞護作金仙、玉真觀,廣調夫匠,思貞數有損節。懷貞讓之,答曰:「公,輔臣也,不能宣贊王化,而土木是興,以媚上害下,又聽小人譖以廷辱士,今不可事公矣。」乃拂衣去,闔門待罪。帝知之,特詔令視事。懷貞誅,拜御史大夫,累遷工部尚書。請致仕,許之。開元四年卒,年七十七,贈黃門監,謚曰簡。思貞前後為刺史十三郡,其政皆以清最聞。   畢構,字隆擇,河南偃師人。六歲能為文。及冠,擢進士第,補金水尉,遷九隴主簿。居親喪,毀棘甚,已除,猶屏處丘園。武後召為左拾遺。神龍初,遷中書舍人。敬暉等表諸武不宜為王,構當讀表,抗聲析句,左右皆曉知。三思疾之,出為潤州刺史,政有惠愛。徙衛、同、陝三州,遷益州府長史。   景龍末,召為左御史大夫。會平諸韋,治其黨,衣冠多坐,構詳比重輕,皆得其情。時李傑為河南尹,與構皆一時選,世謂「畢李」。封魏縣男。復為益州長史,按察劍南,振弊柅私,號為清嚴。睿宗嘉構脩罝獨行,有古人風,其治術又為諸使最,乃賜璽書、袍帶。再遷吏部尚書,並遙領益州長史,徙廣州都督。   玄宗立,授河南尹,進戶部尚書。久之,移疾,帝手疏醫方賜之。當時以戶部為凶官,遽改太子詹事,冀其愈。會卒,贈黃門監,謚曰景。   始,構喪繼母,而二妹襁褓,身鞠養至成人。妹為構服三年。弟栩,以太府主簿留司東都,聞疾馳歸,哀毀如大喪,雖變服未嘗笑,天下稱其友悌。終荊州司馬。   構子炕,天寶末為廣平太守,拒安祿山,城陷,覆其家。贈戶部尚書。炕生坰,始四歲,與弟增以細弱得不殺,為賞口。河北平,宗人宏以財贖出之。後舉明經,為臨渙尉。徐州節度使張建封高炕節,聞坰篤行,表署幕府,攝符離令。後調王屋尉,以謹廉聞。喜賓客,家未嘗以有無計。及歿,無貲以治喪雲。   李傑,本名務光,相州釜陽人。後魏并州刺史寶之裔孫。少以孝友著。擢明經第,解褐齊州參軍事,遷累天官員外郎。為吏詳敏,有治譽。以採訪使行山南,時戶口逋蕩,細弱下戶為豪力所兼,傑為設科條區處,檢防亡匿,復業者十七八。神龍中,為河東巡察黜陟使,課最諸道。先天中,進陝州刺史、水陸發運使。置使自傑始。改河南尹。   傑既精聽斷,雖行坐食飲,省治不少廢,繇是府無淹事,人吏愛之。寡婦有告其子不孝者,傑物色非是,謂婦曰:「子法當死,無悔乎?」答曰:「子無狀,寧其悔!」乃命市棺還斂之,使人跡婦出,與一道士語,頃持棺至,傑令捕道士按問,乃與婦私不得逞。傑殺道士,內於棺。河、汴之交舊有梁公埭,廢不治,南方漕弗通,傑調汴、鄭丁男復作之,不費而利。   入代宋璟為御史大夫。尚衣奉御長孫昕素惡傑,遇於道,內恃玄宗婭婿,與所親楊仙玉共毆辱之。傑訴曰:「敗髮膚,痛在身;辱衣冠,恥在國。」帝怒,詔斬昕等朝堂。左散騎常侍馬懷素建言:「陽和月,不可以殊死。」乃敕杖殺之,謝百官,降書慰傑。   以護作橋陵,封武威縣子。初,傑引侍御史王旭為護陵判官,旭貪贓,傑將繩之,未及發,反為所構,出衢州刺史。遷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復為御史劾免。開元六年卒,帝悼之,特贈戶部尚書。   鄭惟忠,宋州宋城人。第進士,補井陘尉。天授中,以制舉召見廷中,武後問舉者,何所事為忠,對皆不合旨。惟忠曰:「外揚君之美,內正君之惡。」後曰:「善。」擢左司御胄曹參軍事,遷水部員外郎。後還長安,復以待制召。後曰:「非嘗於東都對忠臣者乎?朕今不忘。」遷鳳閣舍人。   中宗立,擢黃門侍郎。時議禁嶺南酋戶不得畜兵,惟忠曰:「善為政者因其俗。且吳人所謂家鶴膝、戶犀渠,此民風也,禁之得無擾乎?」遂止。進大理卿。節愍太子敗,守衛詿誤皆流,已決,諸韋黨請悉誅之,帝欲改推。惟忠奏:「大獄始判,復改訊,恐反側者不自安,且失信天下。」有詔百司參議,卒論如前,所全貸為多。俄授御史大夫,持節賑給河北道,且許黜陟守宰。還奏稱旨,封滎陽縣男,遷太子賓客。卒,贈太子少保。   王志愔,博州聊城人。擢進士第。中宗神龍中,為左台侍御史,以剛鷙為治,所居人吏畏讋,呼為「皁雕」。遷大理正,嘗奏言:「法令者,人之堤防,不立則無所制。今大理多不奉法,以縱罪為仁,持文為苛,臣執刑典,恐且得謗。」遂上所著《應正論》以見志,因規帝失。大抵以《易萃》之六二曰「引吉無咎」,謂處萃之時,己獨居正,異操而聚,獨正者危,未能以遠害。惟九五應之,乃履正迎吉,由己居下位而中正是托,期於上應之,不括囊以守祿也。又言:「刑賞二柄,惟人主操之。故曰:『以力役法者,百姓也;以死守法者,有司也;以道變法者,君上也。』魏游肇為廷尉,帝私敕肇有所降恕,肇執不從,曰:『陛下自能恕之,豈可令臣曲筆也。』」又言:「為國當以嚴致平,非以寬致平。嚴者,非凝網重罰,在人不易犯而防難越也。故捨銜策於奔惇O,則王良不能御駻;停藥石於膚腠,則俞附不能攻疾。」又言:「漢武帝甥昭平君殺人,以公主子,廷尉上請,帝垂涕曰:『法令者,先帝之所造也,用親故誣先帝法,吾何面目入高廟乎?』卒可其奏。隋文帝子秦王俊為并州總管,以奢縱免官。楊素曰:『王,陛下愛子,請赦之。』帝曰:『法不可違,若如公意,我乃五兒之父,非兆人之父,何不別制天子子律乎?』故天子操法有不變之義。」凡數千言,帝嘉之。   景雲初,以左御史中丞遷大理少卿。時詔用漢故事,設刺史監郡,於天下劇州置都督,選素威重者授之。遂拜志愔齊州都督,事中格,復授齊州刺史、河南道按察使。徙汴州,封北海縣男。太極元年,兼御史中丞內供奉,實封百戶。出為魏州刺史,改揚州長史。所至破碎奸猾,令行禁信,境內肅然。   開元九年,帝幸東都,詔留守京師。京兆人權梁山妄稱襄王子,與左右屯營官謀反,自稱光帝,夜犯長樂門,入宮城,將殺志愔,志愔逾垣走,而屯營兵悔,更斬梁山等自歸,志愔慚悸卒。   許景先,常州義興人。曾祖緒,武德時以佐命功,歷左散騎常侍,封真定公,遂家洛陽。景先由進士第釋褐夏陽尉。神龍初,東都造服慈閣,景先獻賦,李迥秀見其文,畏歎曰:「是宜付太史!」擢左拾遺,以論事切直,外補滑州司士參軍。舉手筆俊拔、茂才異等連中,進揚州兵曹參軍。還為左補闕。宋璟、蘇頲擇殿中侍御史,久不補,以授景先,時議僉愜。抨按不避近強。與齊浣、王丘、韓休、張九齡更知制誥,以雅厚稱。張說曰:「許舍人之文,雖乏峻峰激流,然詞旨豐美,得中和之氣。」   開元十年,伊、汝溢,壞廬舍甚眾,景先見侍中源乾曜曰:「災眚所降,王者宜修德應之,因遣大臣存問失職,罪己引咎,以答天譴。公在元弼,庸可默乎?」乾曜悟,遽白玄宗,遣陸象先持節賑贍。   十三年,帝自擇刺史,景先由吏部侍郎為刺史治虢州,大理卿源光裕鄭州,兵部侍郎寇泚宋州,禮部侍郎鄭溫琦邠州,大理少卿袁仁敬杭州,鴻臚少卿崔志廉襄州,衛尉少卿李升期邢州,太僕少卿鄭放定州,國子司業蔣挺湖州,左衛將軍裴觀滄州,衛率崔誠遂州,凡十一人。治行,詔宰相、諸王、御史以上祖道洛濱,盛具,奏太常樂,帛舫水嬉,命高力士賜詩,帝親書,且給筆紙令自賦,賚絹三千遣之。後徙岐州,入為吏部侍郎,卒。   潘好禮,貝州宗城人。第明經,累遷上蔡令,治在最,擢監察御史。坐小累,下除芮城令,拜侍御史,徙岐王府司馬。居後母喪,詔奪服,固辭不出。開元初,為邠王府長史。王為滑州刺史,好禮兼府司馬、知州事。王御下不能肅,有詔好禮檢督王家,至過失皆上聞。王每遊觀,好禮必諫諭禁切。農月,王出獵,家奴羅{□列},好禮遮道諫,王初不許,乃臥馬下呼曰:「今農在田,王何得非時暴禾稼,以損下人?要先踐殺司馬,然後聽所為!」王慚,為還。   遷豫州刺史。勤力於治,清廉無所私,然喜察細事,下厭其苛。子請舉明經,好禮曰:「經不明,不可妄進。」乃自試之,不能通,怒笞之,械而徇於門。復以公累,徙溫州別駕,卒。   好禮博學,能論議,節行修整,一意無所傾附。未嘗自列階勳,居室服用粗苟至終身,世謂近名。   倪若水,字子泉,恆州稿城人。擢進士第,累遷右台監察御史。黜陟劍南道,繩舉嚴允,課第一。開元初,為中書舍人、尚書右丞,出為汴州刺史,政清淨。增修孔子廟,興州縣學廬,勸生徒,身為教誨,風化興行。   玄宗遣中人捕帟鶄、溪沴南方,若水上言:「農方田,婦方蠶,以此時捕奇禽怪羽為園御之玩,自江、嶺而南,達京師,水舟陸繼,所飼魚蟲、稻粱,道路之言,不以賤人貴鳥望陛下邪?」帝手詔褒答,悉放所玩,謫使人過取罪,而賜若水帛四十段。   時天下久平,朝廷尊榮,人皆重內任,雖自冗官擢方面,皆自謂下遷。班景倩自揚州採訪使入為大理少卿,過州,若水餞於郊,顧左右曰:「班公是行若登仙,吾恨不得為騶僕。」未幾,入為戶部侍郎,復拜右丞,卒。   席豫,字建侯,襄州襄陽人。後周昌州刺史固七世孫,後徙河南。長安中,舉學兼流略、詞擅文場科,擢上第,時年十六,以父喪罷。復舉手筆俊拔科,中之。補襄邑尉,奏事闕下,會節愍太子難,安樂公主請為皇太女,豫曰:「昔梅福上書譏後族,彼何人哉!」乃上疏請立皇太子,語深切,人為寒懼。太平公主聞其名,將表為諫官,豫恥污詖謁,遁去。俄舉賢良方正異等,為陽翟尉。   開元初,觀察使薦豫賢,遷監察御史,出為樂壽令。前令以親喪解,而豫母病,訴諸朝,改懷州司倉參軍。復舉超拔群類科。會母喪去。服除,授大理丞,遷考功員外郎,進絀清明。為中書舍人,與韓休、許景先、徐安貞、孫逖名相甲乙。出鄭州刺史。韓休輔政,舉代己,入拜吏部侍郎。玄宗曰:「卿前日考功職詳事允,故有今授。」豫典選六年,拔寒遠士多至台閣,當時推知人,號席公雲。天寶六載,進禮部尚書,累封襄陽縣子。凡四以使者按行江南、江東、淮南、河北。南方俗死不葬,暴骨中野,豫教以埋斂,明列科防,俗為之改。   豫清直亡欲,當官不為勢權所撼。性謹畏,與子弟、屬吏書,不作草字。或曰:「此細事耳,何留慮?」答曰:「細不謹,況大事邪?」及疾篤,遺令:「三日斂,斂已即葬,勿久留以黷公私;貲不足,可賣居宅以終事。」卒,年六十九,贈江陵大都督,謚曰文。   帝嘗登朝元閣賦詩,群臣屬和,帝以豫詩最工,詔曰:「詩人之冠冕也。」   弟晉,亦以文名當時。   齊澣,字洗心,定州義豐人。少開敏,年十四,見特進李嶠,嶠稱有王佐才。   中宗在廬陵,澣上言請抑諸武,迎太子東宮,不報。及太子還,武後召郱F宴同明殿,諭曰:「朕母子如初,卿豫有力焉,方不次待爾。」澣辭母老不忍遠離,賞而罷。聖歷初,及進士第,以拔萃調蒲州司法參軍。有父子連坐論死者,澣曰:「條落則本枯,奈何俱死?」議貸其父,太守不聽,固爭,卒原。景雲初,姚崇取為監察御史。凡劾奏,常先風教,號善職。睿宗將祠太廟,刑部尚書裴談攝太尉,先告。澣奏:「孝享攝事,稽首而拜,恭明神也,而談慢媟不恭。」並劾談「神昏形滓,挾邪以罔上。神龍時,事武三思,陷敬暉,沒其家以獲進。妻外淫,男女不得姓氏。夫告神慢,事主不忠,家不治,有是三罪,不可不置之法。」談由是下除汾州刺史。   開元初,姚崇復相,用為給事中、中書舍人。論駁及誥詔皆援准古誼,朝廷大政必咨之,時號「解事舍人」。數諷崇年老宜避位。時宋璟在廣州,因勸崇舉自代,崇用其謀。璟為相,它日問曰:「吾不敢冀房、杜,比爾日諸公雲何?」澣曰:「不如。」璟請故,答曰:「前時近郊戶三百以為困,今不百戶,是以知之。」馬懷素等緒次四庫書,表澣為副,改秘書少監。   出為汴州刺史,地當舟車湊集,事浩繁,前刺史數不稱職,唯倪若水與澣以清毅聞,吏民頌美。玄宗封太山,歷汴、宋、許,車騎數萬,王公妃主四夷君長馬、橐駝亦數萬,所頓彌數十里。澣列長棚,帟幕聯亙,上食凡千輿,納筦鑰,身進膳,帝以為知禮,喜甚,為留三日,賜帛二千匹。澣以淮至徐城險急,鑿渠十八里,入青水,人便其漕。   中書令張說擇丞轄,以王丘為左,澣為右。李元紘、杜暹當國,表宋璟為吏部尚書,澣及蘇晉為侍郎,世謂台選。嘗奏事,帝指政事堂曰:「非卿尚誰居者。」   是時,開府王毛仲寵甚,與龍武將軍葛福順相婚嫁,毛仲請奏無不從。澣乘間曰:「福順典兵馬,與毛仲為婚家,小人寵極則奸生,不預圖,且有後患。高力士小心謹畏,加宦人可備禁中驅使,腹心所委,何必毛仲哉?」又言:「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惟陛下密此言。」帝嘉納,且勞曰:「卿第出,我徐計其宜。」會大理丞麻察坐事,出為興州別駕,澣往餞,因道諫語。察素奸佻,遽言狀。帝怒,召澣入殿中曰:「卿向疑朕不密,而反告察,謂何?且察輕躁無行,常游太平門者,詎不知邪?」澣免冠頓首謝,貶高州良德丞,察再貶皇化尉,其黨齊敷、郭稟皆流放。   久之,澣徙索盧丞、郴州長史、濠常二州刺史。遷潤州,州北距瓜步沙尾,紆匯六十里,舟多敗溺。澣徙漕路繇京口埭,治伊婁渠以達揚子,歲無覆舟,減運錢數十萬。又立伊婁埭,官征其入;招還流人五百戶,置明州以安輯之。復徙汴州。   澣中失勢,益悵恨,素操浸衰。更倚力士助,得為兩道採訪使,興利以中天子意,裒貨財遺謝貴幸。納劉戒女為妾,不答其妻。李林甫惡其行,欲擠而廢之。會其幕府坐贓,事連澣,詔矜澣老,放歸田里。天寶初,召為太子少詹事,留司東都。嚴挺之亦為林甫所廢,與澣家居,杖屨經過不缺日,林甫畏之,乃用澣為平陽太守,離其謀。更以黃老清靜為治,卒,年七十二。肅宗時,錄林甫所陷者,皆褒洗,故澣贈禮部尚書。   澣嘗稱陳希烈、宋遙、苗晉卿、韋述之才,後皆大顯。   麻察者,河東人,由明經第五遷殿中侍御史。魏元忠子升死節愍太子難,而元忠系大理,升妻鄭父遠,嘗納錢五百萬,以女易官。武後重元忠舊臣,欲榮其姻對,授遠河內令,子洛州參軍。元忠下獄,遣人絕婚,許之。明日,嫁其女。察劾遠敗風教,請錮終身,遠遂廢。當時謂察為公,而終以憸險斥雲。   澣孫抗。抗字遐舉,少值天寶亂,奉母夫人隱會稽。壽州刺史張鎰辟署幕府。抗吏事閒敏,有文雅,從鎰鎮江西。及以宰相領鳳翔,奏署監察御史。李楚琳亂,奔奉天,授侍御史,遷戶部員外郎。蕭復引為江淮宣慰判官。德宗自梁、洋還,財用大屈,鹽鐵使元琇薦抗材,改倉部郎中,斡鹽利。俄為水陸運副使,護漕江淮,給京師。歷諫議大夫,坐小累,為處州刺史。歷蘇州,徙潭州觀察使,召為給事中,遷河南尹,進太常卿,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抗無遠謀大略,雖用心至精,末乃滋彰苛刻。以病乞身,罷為太子賓客。卒,年六十五,贈戶部尚書,謚曰成。   初,吏部歲考書言,以它官第上下,中書、門下遣官覆實,以為常。抗以尚書、侍郎皆大臣選,今更覆核,非任人勿疑之道。禮部侍郎試貢士,其姻舊悉試考功,謂之「別頭」,皆奏罷之。又省州別駕、田曹司田官、判司雙曹者,減中書吏員。此其稍近治者雲。 列傳第五十四 裴崔盧李王嚴   裴守真,絳州稷山人,後魏冀州刺史叔業六世孫。父諲,隋大業中為淮安司戶參軍。郡人楊琳、田瓚等亂,劫吏多死 ,唯諲以仁愛故,賊約其屬無敢害,護送還鄉。   守真早孤,母喪,哀毀擎氶C舉進士,六科連中,累調乾封尉。養寡姊謹甚,士推其禮法。永淳初,關中旱,悉稟祿奉姊及諸甥,與妻息惡食不贍也。   授太常博士。守真善容典,時謂才稱其官。高宗將封嵩山,詔諸儒議射牲事。守真奏:「古者郊祀天地,天子自射牲。漢武帝封太山,令侍中儒者射之,帝不親也。今按禮,前明十五刻,宰人鸞刀割牲,質明行事,毛血已具,天子至,奠玉酌獻而已。今若前祀一日射牲,則早於事;及日,則冕不逮事。漢又天子不親,古今異宜,恐不可行。」是時,《破陣》、《慶善》二樂舞入,帝常立以視,須樂闋乃坐。守真並言:「二舞誠祖宗盛德,然古無天子立觀者。化育詒庇,孰非闕功,不應鼓舞別申嚴奉。」詔可,未及行。會帝崩,大行舊禮無在者,守真與博士韋叔夏、輔抱素等討按故事,稱情為文,鹹適所宜,時人服其得禮。   天授中,為司府丞,推核詔獄,多裁恕,全免數十姓。不合武後旨,出為汴州司馬。累遷成州刺史,政不務威嚴,吏民兩懷之。徙寧州,送者千數,出境尚不止。長安中卒,贈戶部尚書。   子子余、耀卿、巨卿。曾孫行立。耀卿、巨卿別有傳。   子餘事繼母以孝聞,中明經,補鄠尉。時同捨李朝隱、程行諶以文法稱,而子余以儒顯,或問優劣於長史陳崇業,答曰:「蘭菊異芬,胡有廢者?」   景龍中,為左台監察御史。涇、岐有隋世番戶子孫數千家,司農卿趙履溫奏籍為奴婢,充賜口。子余曰:「官戶以恩原為番戶,且今又子孫,可抑為賤乎?」履溫倚宗楚客勢,辯於廷,子余執對不撓,遂詘其議。   開元初,累遷冀州刺史,為政惠裕,人稱有恩。入為岐王府長史。卒,謚曰孝。時程行諶謚貞。中書令張說歎曰:「二謚可無愧矣!」子余居官清,家闈友愛,兄弟六人,皆有志行雲。   行立,重然諾,學兵有法。母亡,泣血幾毀。以軍勞累授沁州刺史,遷衛尉少卿。口陳願治民,試一縣自效,除河東令,寬猛時當。由蘄州刺史遷安南經略使。環王國叛人李樂山謀廢其君,來乞兵,行立不受,命部將杜英策討斬之,歸其孥,蠻人悅服。英策及范廷芝者,皆奚洞豪也,隸於軍,它經略使多假借,暴恣干治,行立陰把其罪,貸之,許自效,故能得英策死力。廷芝嘗休沐,久不還,行立召之,約曰:「軍法,逾日者斬,異時復然,爾且死!」後廷芝逾期,行立笞殺之,以屍還范氏,更為擇良子弟以代,於是威聲風行。徙桂管觀察使。黃家洞賊叛,行立討平之。俄代桂仲武為安南都護。銳於立功,為時所訾。召還,道卒,年四十七,贈右散騎常侍。   崔沔,字善沖,京兆長安人,後周隴州刺史士約四世孫,自博陵徙焉。純謹無二言,事親篤孝,有才章。擢進士。舉賢良方正高第,不中者誦訾之,武後敕有司覆試,對益工,遂為第一。再補陸渾主簿,入調吏部,侍郎岑義歎曰:「君今郤詵也!」薦為左補闕。性舒遲,進止雍如也,當官則正言,不可得而詘。睿宗召授中書舍人,以母病東都不忍去,固辭求侍,更表陸渾尉郭鄰、太樂丞封希顏、處士李喜以代己處。詔改虞部郎中,俄檢校御史中丞。請發太倉粟及減苑囿鳥獸所給以賑貧乏,人賴其利。監察御史宋宣遠與盧懷慎姻家,恃以弄法;姚崇子彝留司東都,通賓客,招賄賂。沔將按劾,崇、懷慎方執政,共薦沔有史才,轉著作郎,去其權,蓋憚之也。久之,為太子左庶子。母亡,受吊廬前,賓客未嘗至柩室。語人曰:「平生非至親不升堂入謁,豈以存亡變禮邪?」中書令張說數稱之。服除,遷中書侍郎。   玄宗以仙州數喪刺史,欲廢之,沔請治舞陽,舞陽,故樊噲國也,更為樊州,帝不納,州卒廢。沔既喜論得失,或曰:「今中書宰相承製,雖侍郎貳之,取充位而已。」沔曰:「百官分職,上下相維,以成至治,豈可俯首懷祿邪?」凡詔敕曹事,多所異同,說不悅,出為魏州刺史。雨潦敗稼,沔弛禁便人。召還。分掌吏部十銓,以左散騎常侍為集賢修撰,歷秘書監、太子賓客。   是時,太常議加宗廟籩豆,又欲增喪服,於是卿韋縚請坐增籩豆至十二;外祖服大功,舅小功,堂姨若舅、舅母袒免。沔曰:「祭祀上矣,古者飲食必先嚴獻。未有火化,故有毛血之薦,未有曲櫱,故有玄酒之奠。後王作為酒醴、犧牲以致馨香,故有三牲、八簋、五齊、九獻。神道主敬,可備而不敢廢也,雖曰備物,而節制存焉。鈃俎、籩豆、簠簋尊罍之實,皆周時饌,其用通宴饗賓客,而周公與毛血、玄酒同薦於先祖。晉盧諶家祭禮,所薦皆晉時常食,不純用古。此聖賢變文而通其情也。然當時飲食不可闕於祭,明矣。國家清廟時享,禮饌具設,周制也,古物存焉。園寢上食,時膳備列,漢法也,它珍極焉。職貢來祭,致遠物也。有新必薦,順時令也。苑囿躬稼所收,搜狩親中,莫不薦而後食,盡誠敬民。若此至矣,無以加矣。諸珍羞鮮物,第敕有司悉使著於令,因宜而薦,不必加籩豆以為嗛也。大羹,古食也,盛於古器。和羹,常饌也,盛於時器。毛血盛於盤,玄酒盛於尊。未有薦時饌而用古器者,繇古質而今文,便事也。故加籩豆未足盡天下美物,而措諸朝,徒近侈耳。魯丹桓宮之楹,刻其桷,《春秋》非之。班固稱:『墨家出於清廟,是以貴儉。』然清廟不奢,舊矣。太常所請,臣所未安。」   又太常言:「爵小不及合,執持至難。」沔曰:「禮有以小為貴者,獻以爵是也。然今不及制,則非禮,自有司之陋也。隨失制宜,不待議而革雲。」又言:「禮本於家正,家正而天下定。家不可以貳,故父以尊崇,母以厭降。是以內服齊斬,外服緦,尊名所加,不過一等,今古不易之道也。昔辛有適伊川,見被發而祭,知其將戎,禮先亡也。比制《唐禮》,推廣舅恩,故弘道以來,國命再移於外姓,本禮驗亡,可不戒哉!」時職方郎中韋述、戶部郎中楊伯成、禮部員外郎楊仲昌、監門兵曹參軍劉秩等議與沔合,又詔中書門下參裁,於是宗廟籩豆坐各六,姨若舅小功,舅母緦麻,堂姨袒免,余仍舊制。   每朝廷有疑議,皆咨逮取衷。卒,年六十七,贈禮部尚書,謚曰孝。沔儉約自持,祿稟隨散宗族,不治居宅,嘗作《陋室銘》以見志。子祐甫至宰相,別傳。   盧從願,字子龔。六世祖昶,仕後魏為度支尚書,自范陽徙臨漳,故從願為臨漳人。擢明經,為夏尉。又舉制科高第,拜右拾遺,遷監察御史,為山南黜陟巡撫使,還奏稱旨,累進中書舍人。   睿宗立,拜吏部侍郎。吏選自中宗後綱紀耗蕩,從願精力於官,偽牒詭功,擿檢無所遺,銓總六年,以平允聞。帝異之,特官其一子。從願請贈其父敬一為鄭州長史,制可。初,高宗時,吏部號稱職者裴行儉、馬載,及是,從願與李朝隱為有名,故號「前有裴、馬,後有盧、李」。   開元四年,玄宗悉召縣令策於廷,考下第者罷之。從願坐擬選失實,下遷豫州刺史。政嚴簡,奏課為天下第一,寶書勞問,賜絹百匹。召為工部侍郎,遷尚書左丞、中書侍郎,以工部尚書留守東都,代韋抗為刑部尚書。數充校考使,升退詳確。   御史中丞宇文融方用事,將以括田戶功為上下考,從願不許,融恨之,乃密白「從願盛殖產,占良田數百頃」,帝自此薄之,目為多田翁。後欲用為相屢矣,卒以是止。十八年,復為東都留守,坐子起居郎論輸糴於官取利多,貶絳州刺史,遷太子賓客。二十年,河北饑,詔為宣撫處置使,發倉廥賑饑民。使還,乞骸骨,授吏部尚書致仕,給全祿終身。卒,贈益州大都督,謚曰文。   李朝隱,字光國,京兆三原人。明法中第,調臨汾尉,擢至大理丞。武三思構五王,而侍御史鄭愔請誅之,朝隱獨以「不經鞫實,不宜輕用法」,忤旨,貶嶺南丑地。宰相韋巨源、李嶠言於中宗曰:「朝隱素清正,一日遠逐,恐駭天下。」帝更以為聞喜令。   遷侍御史、吏部員外郎。時政出權幸,不關兩省而內授官,但斜封其狀付中書,即宣所司。朝隱執罷千四百員,怨誹嘩騰,朝隱胖然無避屈。遷長安令,宦官閭興貴有所幹請,曳去之。睿宗嘉歎,後御承天門,對百官及朝集使褒諭其能,使遍聞之。進太中大夫一階,賜中上考、絹百匹,以旌剛烈。成安公主奪民園,不酬直,朝隱取主奴杖之,由是權豪斂伏。為執政所擠,出通州都督,徙絳州刺史。開元初,遷吏部侍郎,銓敘明審,與盧從願並授一子官。久之,以策縣令有下第,降滑州刺史,徙同州。玄宗東幸,召見慰勞,賜以衣、帛。擢河南尹,政嚴清,奸人不容息。太子舅趙常奴怙勢橫閭裡,朝隱曰:「此不繩,不可為政。」執而悟辱之,帝賜書慰勉。   入為大理卿。武強令裴景仙丐贓五千匹,亡命,帝怒,詔殺之。朝隱曰:「景仙,其先寂有國功,載初時,家為酷吏所破,誅夷略盡,而景仙獨存,且承嫡,於法當請。又丐乞贓無死比,藉當死坐,猶將宥之,使私廟之祀無餒魂可也。」帝不許,固請曰:「生殺之柄,人主專之;條別輕重,有司當守。且贓惟枉法抵死,今丐贓即斬,後有枉法,亦又何加?且近發德音,杖者聽減,流者給程,豈一景仙獨過常法?」有詔決杖百,流嶺南。   朝隱更授岐州刺史,母喪解。召為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固辭,見聽。時年已衰,而篤於孝,自致毀瘠,士人以為難。明年,詔書敦遣揚州就職。還為大理卿,封金城伯,代崔隱甫為御史大夫。天下以其有素望,每大夫缺,冀朝隱得之。及居職,不爭引大體,惟先細務,由是名少衰。進太常卿,出為嶺南採訪處置使,兼判廣州。卒於官,贈吏部尚書,官給車槥北還,謚曰貞。   王丘,字仲山,同皎從子也。父同晊,終太子左庶子。丘十一擢童子科,它童皆專經,而獨屬文,由是知名。及冠,舉制科中第,授奉禮郎。氣象清古,行修絜,於詞賦尤高。族人方慶及魏元忠更薦之,自偃師主簿擢監察御史。   開元初,遷考功員外郎。考功異時多請托,進者濫冒,歲數百人。丘務核實材,登科才滿百,議者謂自武後至是數十年,采錄精明無丘比。其後席豫、嚴挺之亦有稱,然出丘下。遷紫微舍人、吏部侍郎,典選,復號平允。其獎用如山陰尉孫逖、桃林尉張鏡微、湖城尉張晉明、進士王泠然,皆一時茂秀。久之,為黃門侍郎。   會山東旱饑,議以中朝臣為刺史,制詔:「皋陶稱:『在知人,在安民。』皆念存邦本,朝乾夕惕,無忘一日。今長吏或未稱,蒼生謂何?深思循良,以革頹敝,宜重刺史之選,自朝廷始。」乃以丘與中書付郎崔沔等並為山東刺史。而丘守懷州,尤清嚴,為下畏慕。入知吏部選,改尚書左丞,以父喪解。服除,為右散騎常侍,仍知制誥。裴光庭卒,蕭嵩與丘善,將引與當國,丘固辭,盛推韓休行能。及休秉政,薦為御史大夫。丘訥於言,所白奏帝多不喜,改太子賓客,襲父封。以疾徙禮部尚書,致仕。   丘更履華劇,而所守清約,未嘗通饋遺,室宅童騎敝陋,既老,藥餌不自給。帝歎之,以謂有古人節,下制給全祿以旌絜吏。天寶二年卒,贈荊州大都督,謚曰文。   嚴挺之,名浚,以字行,華州華陰人。少好學,姿質軒秀。舉進士,並擢制科,調義興尉,號材吏。姚崇為州刺史,異之。崇執政,引為右拾遺。   睿宗好音律,每聽忘倦。先天二年正月望夜,胡人婆陀請然百千燈,因弛門禁,又追賜元年酺,帝御延喜、安福門縱觀,晝夜不息,閱月未止。挺之上疏諫,以為:「酺者因人所利,合醵為歡也,不使靡敝。今暴衣冠,羅伎樂,雜鄭、衛之音,縱倡優之玩,不深戒慎,使有司跛倚,下人罷劇,府縣裡閻課賦苛嚴,呼嗟道路,貿壞家產,營百戲,擾方春之業,欲同其樂而反遺之患。」乃陳「五不可」,誠意忠到,帝納焉。   侍御史任正名恃風憲,至廷中責詈衣冠,挺之讓其不敬,反為所劾,貶萬州員外參軍事。開元中,為考功員外郎,累進給事中,典貢舉,時號平允。會杜暹、李元紘為相,不相中。暹善挺之,而元紘善宋遙,用為中書舍人。遙校吏部判,取捨與挺之異,言於元紘,元紘屢詰譙,挺之厲言曰:「公位相國,而愛憎反任小人乎?」元紘曰:「小人為誰?」曰:「宋遙也。」由是出為登州刺史,改太原少尹。   初,殿中監王毛仲持節抵太原朔方籍兵馬,後累年,仍移太原取兵仗,挺之不肯應,且以毛仲寵幸,久恐有變,密啟於帝。俄改濮、汴二州刺史,所治皆嚴威,吏至重足脅息。會毛仲敗死,帝以挺之言忠,召為刑部侍郎,遷太府卿。   宰相張九齡雅知之,用為尚書左丞,知吏部選。李林甫與九齡同輔政,以九齡方得君,諂事之,內實不善也。戶部侍郎蕭炅,林甫所引,不知書,嘗與挺之言,稱蒸嘗伏臘,乃為「伏獵」。挺之白九齡:「省中而有伏獵侍郎乎!」乃出炅岐州刺史,林甫恨之。九齡欲引以輔政,使往謁林甫,挺之負正,陋其為人,凡三年,非公事不造也,林甫益怨。會挺之有所諉於蔚州刺史王元琰,林甫使人暴其語禁中,下除洛州刺史,徙絳州。   天寶初,帝顧林甫曰:「嚴挺之安在?此其材可用。」林甫退召其弟損之與道舊,諄諄款曲,且許美官,因曰:「天子視絳州厚,要當以事自解歸,得見上,且大用。」因紿挺之使稱疾,願就醫京師。林甫已得奏,即言挺之春秋高,有疾,幸閒官得自養。帝恨吒久之,乃以為員外詹事,詔歸東都。挺之鬱鬱成疾,乃自為文志墓,遺令薄葬,斂以時服。   挺之重交遊,許與生死不易,嫁故人孤女數十人,當時重之。然溺志於佛,與浮屠惠義善,義卒,衰服送其喪,已乃自葬於其塔左,君子以為偏。子武。   武,字季鷹。幼豪爽。母裴不為挺之所答,獨厚其妾英。武始八歲,怪問其母,母語之故。武奮然以鐵鎚就英寢,碎其首。左右驚白挺之曰:「郎戲殺英。」武辭曰:「安有大臣厚妾而薄妻者,兒故殺之,非戲也。」父奇之,曰:「真嚴挺之子!」然數禁敕。武讀書不甚究其義,以廕調太原府參軍事,累遷殿中侍御史。從玄宗入蜀,擢諫議大夫。至德初,赴肅宗行在,房琯以其名臣子,薦為給事中。已收長安,拜京兆少尹。坐琯事貶巴州刺史。久之,遷東川節度使。上皇合劍南為一道,擢武成都尹、劍南節度使。還,拜京兆尹,為二聖山陵橋道使,封鄭國公。遷黃門侍郎。與元載厚相結,求宰相不遂,復節度劍南。破吐籓七萬眾於當狗城,遂收鹽川。加檢校吏部尚書。   武在蜀頗放肆,用度無藝,或一言之悅,賞至百萬。蜀雖號富饒,而峻掊亟斂,閭裡為空,然虜亦不敢近境。梓州刺史章彝始為武判官,因小忿殺之。琯以故宰相為巡內刺史,武慢倨不為禮。最厚杜甫,然欲殺甫數矣。李白為《蜀道難》者,乃為房與杜危之也。永泰初卒,母哭,且曰:「而今而後,吾知免為官婢矣。」年四十,贈尚書左僕射。   挺之從孫綬。綬父丹,嘗為劍南鹽鐵、青苗、租庸使,以武在蜀,辭不拜。綬擢進士第,以侍御史副劉贊為宣歙團練使。贊卒,綬總留事,悉庫物以獻,召為刑部員外郎。賓佐進奉由綬始。   河東節度使李說病,軍司馬鄭儋總其政,說卒,代為節度。時德宗務姑息,方鎮若帥死,不它命,即用軍司馬代之,以和厭眾情。至是,帝頗憶綬所獻,故擢為河東司馬。明年,儋卒,即檢校工部尚書,代其使。憲宗立,楊惠琳反夏州,劉辟反蜀,綬建言:「天子始即位,不可失威,請必誅。」選銳兵,遣大將李光顏助討賊。二賊平,檢校尚書左僕射,封扶風郡公,進司空。在鎮九年,尚寬惠,治稱流聞,士馬孳息。嘗大閱,旗幟周七十里,回鶻梅錄將軍在會,聞金鼓震伏。入為尚書右僕射。   綬既名胄,於吏事有方略,然銳進趣,素議薄之。始就廊下食,在百官上,帝使中人賜含桃,綬見拜之,為御史劾奏,綬慚懼待罪,詔釋綬而貶中人。出為荊南節度使,封鄭國公。   漵州蠻張伯靖殺吏,據辰、錦州,連九洞自固,詔綬進討。綬勒兵出次,遣將繼檄開曉,群蠻悉降。吳元濟反,僉以綬明恕可大事,乃徙山南東道節度使,加淮西招撫使。綬引師壓賊境,多出金帛賞士,以厚賂謝中人,招聲援,既未有以制賊,閉屯彌年不戰。宰相裴度謂綬非將才,以太子少保召還,檢校司徒,判光祿卿事,進少傅。卒,年七十七,贈太保。   綬才不逾中人,然歷三鎮,所奏辟及綬時位將相者九人。初,綬未顯,過於■鄉尉李達,達不禮,方飯它客,不召綬。後達罷彭城令,過并州,晨入謁,不知綬也。綬方大宴賓客,召達至,戒客勿起,讓曰:「吾昔羈旅■鄉,君方召客食而不顧我,今我召客亦不敢留君。」達慚,不得去,左右引出,悸而瘖,臥館數月,其佐令狐楚為請,乃免。   河東李進賢者,善畜牧,家高貲,得幸於綬,署牙門將。元和中,進賢累為振武節度使,辟綬子澈為判官。澈年少,治苛刻,軍中苦之。回鶻入辟鵜泉,進賢發兵討之,吏廩糧不實,次鳴砂,焚殺其將楊遵憲而還。進賢大怒,眾懼,因燔城門,攻進賢,左右拒戰不勝,縋而去,奔靖邊軍。乃殺澈而屠進賢家。詔以夏綏銀節度使張煦代之,誅亂首數百人乃定。 列傳第五十五 裴陽宋楊崔李解   裴漼,絳州聞喜著姓。父琰之,永徽中為同州司戶參軍,年甚少,不主曹務 ,刺史李崇義內輕之,鐫諭曰:「同,三輔,吏事繁,子盍求便官?毋留此!」琰之唯唯。吏白積案數百,崇義讓使趣斷,琰之曰:「何至逼人?」乃命吏連紙進筆為省決,一日畢,既與奪當理,而筆詞勁妙。崇義驚曰:「子何自晦,成吾過耶?」由是名動一州,號「霹靂手」。後為永年令,有惠政,吏刻石頌美。以倉部郎中病廢。漼侍疾十餘年,不肯仕。琰之沒,始擢明經,調陳留主簿,遷監察御史。   時崔湜、鄭愔典吏部,坐奸贓,為李尚隱所劾,詔漼按訊,而安樂公主、上官昭容為阿右,漼執正其罪,天下稱之。累進中書舍人。睿宗造金仙、玉真二觀,時旱甚,役不止,漼上言:「春夏毋聚大眾,起大役,不可興土功,妨農事。若役使乖度,則有疾疫水旱之災,此天人常應也。今自冬徂春,雨不時降,人心憔然,莫知所出,而土木方興,時m之孽,職為此發。今東作雲始,丁壯就功,妨多益少,饑寒有漸。《春秋》莊公三十一年冬,不雨,是時歲三築台;僖公二十一年夏,大旱,是時作南門。陛下以四方為念,宜下明制,令二京營作、和市木石,一切停止。有如農桑失時,戶口流散,雖寺觀營立,能救饑寒敝哉!」不報。遷兵部侍郎。以銓總勞,特授一子官。開元五年,為吏部侍郎,甄拔士為多。拜御史大夫。   漼雅與張說善,說方宰相,數薦之,漼長於敷奏,天子亦自重焉,擢吏部尚書。世儉素,而晚節稍畜伎妾,為奢侈事,議者以為缺。改太子賓客。卒,贈禮部尚書,謚曰懿。從祖弟寬。   寬,性通敏,工騎射、彈棋、投壺,略通書記。景雲中,為潤州參軍事。刺史韋詵有女,擇所宜歸,會休日登樓,見人於後圃有所瘞藏者,訪諸吏,曰:「參軍裴寬居也。」與偕來,詵問狀,答曰:「寬義不以包苴汙家,適有人以鹿為餉,致而去,不敢自欺,故瘞之。」詵嗟異,乃引為按察判官,許妻以女。歸語妻曰:「常求佳婿,今得矣。」明日,幃其族使觀之。寬時衣碧,瘠而長,既入,族人皆笑,呼為「碧鸛雀」。詵曰:「愛其女,必以為賢公侯妻也,何可以貌求人?」卒妻寬。   舉拔萃,為河南丞,遷長安尉。宇文融為侍御史,括天下田,奏為江東覆田判官。改太常博士。禮部建言忌日享廟應用樂,寬自以情立議曰:「廟尊忌卑則作樂,廟卑忌尊則備而不奏。」中書令張說善之,請如寬議。遷刑部員外郎。萬騎將軍馬崇白日殺人,而王毛仲方以貴幸,將鬻其獄,寬固執不肯從。河西節度使蕭嵩表為判官,歷兵部侍郎。宰相裴耀卿領江淮運,列倉河陰,奏寬為戶部侍郎自副。遷吏部。出為蒲州刺史,州久旱,寬入境輒雨。徙河南尹,不屈附權貴,河南大治。由金吾大將軍授太原尹,玄宗賦詩褒餞。天寶初,由陳留太守拜范陽節度使。時北平軍使烏承恩,虜酋也,與中人通,數冒賄,寬以法繩治。檀州刺史何僧獻生口數十,寬悉歸之,故夷夏感附。   三載,用安祿山守范陽,召寬為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裴敦復平海賊還,廣張功簿,寬密白其妄。會河北部將入朝,盛譽寬政,且言華虜猶思之,帝嗟賞,眷倚加厚。李林甫恐其遂相,又惡寬善李適之,乃漏寬語以激敦復,敦復任氣而疏,以林甫為誠。先是,寬以所善請於敦復,即欲白髮其言,林甫趣之。敦復未及聞,扈幸溫泉宮。而其下裨將程藏曜、曹鑒自以他事系台,寬捕按之,敦復謂寬求致其罪,遽以金五百兩賂貴妃姊,因得事聞於帝,由是貶寬睢陽太守。及韋堅獄起,寬復坐親,貶安陸別駕。林甫任羅希奭殺李適之也,亦使過安陸,將怖殺寬,寬叩頭祈哀,希奭乃去。寬懼終見殺,丐為浮屠,不許。稍遷東海太守,徙馮翊,入為禮部尚書。卒,年七十五,贈太子太傅。   寬兄弟八人,皆擢明經,任台、省、州刺史。雅性友愛,於東都治第,八院相對,甥侄亦有名稱,常擊鼓會飯。其為政務清簡,所蒞人愛之,世皆冀其得宰相。天寶間稱舊德,以寬為首。然惑於佛,喜與桑門游,習誦其書,老彌篤雲。子諝。   諝,字士明,擢明經,調河南參軍事。性通綽,舉止不煩。累遷京兆倉曹參軍。虢王巨表署襄、鄧營田判官。母喪,居東都。會史思明亂,逃山谷間。思明故為寬將,德寬舊恩,且聞諝名,遣捕騎跡獲之,喜甚,呼為「郎君」,偽授御史中丞。賊殘殺宗室,諝陰緩之。全活者數百人。又嘗疏賊虛實於朝,事洩,思明恨罵,危死而免。賊平,除太子中允,遷考功郎中,數燕見奏事。   代宗幸陝,諝徒步挾考功南曹印赴行在,帝曰:「疾風知勁草,果可信。」將用為御史中丞,為元載沮卻,故拜河東租庸、鹽鐵使。時關輔旱,諝入計,帝召至便殿,問榷酤利歲出內幾何,諝久不對。帝復問,曰:「臣有所思。」帝曰:「何邪?」諝曰:「臣自河東來,涉三百里,而農人愁歎,谷菽未種。誠謂陛下軫念元元,先訪疾苦,而乃責臣以利。孟子曰:『治國者,仁義而已,何以利為?』故未敢即對。」帝曰:「微公言,朕不聞此。」拜左司郎中,數訪政事。載忌之,出為虔州刺史,歷饒、盧、亳三州,除右金吾將軍。   德宗新即位,以刑名治天下,百吏震服。時大行將蕆陵事,禁屠殺,尚父郭子儀家奴宰羊,諝列奏,帝謂不畏強禦,善之,或曰:「尚父有社稷功,豈不為庇之?」諝笑曰:「非君所知。尚父方貴盛,上新即位,必謂黨附者眾。今發其細過,以明不恃權耳。吾上以盡事君之道,下以安大臣,不亦可乎?」   時朝堂別置三司決庶獄,辨爭者輒擊登聞鼓。諝上疏曰:「諫鼓、謗木之設,所以達幽枉,延直言。今詭猾之人,輕動天聽,爭纖微,若然者,安用吏治乎?」帝然之,於是悉歸有司。諝惡法吏舞文,或挾宿怨為重輕,因獻《獄官箴》以諷。坐所善誅,貶閬州司馬。俄召為太子右庶子,進兵部侍郎,至河南尹、東都副留守。凡五世為河南,諝視事未嘗敢當正處。以寬厚和易為治,不鞫人以贓。卒,年七十五,贈禮部尚書。   寬弟子胄,字胤叔,擢明經,佐李抱玉鳳翔幕府。不得意,謝歸,更從宣歙觀察使陳少游,抱玉怒,劾貶桐廬尉。時李棲筠觀察浙西,幕府皆一時高選。判官許鳴謙名知人,見崔造及胄,器之,白棲筠取胄為支使。   代宗惡宰相元載怙權,召棲筠為御史大夫,欲以相,棲筠引胄殿中侍御史,尤為載所惡。會棲筠卒,胄護喪歸洛陽,人為危之,胄屹然不沮惴。少游復表為淮南觀察判官。載誅,始拜刑部員外郎,遷宣州刺史。楊炎當國,為載復仇,窮摭所惡。會胄部人積胄雜奉為贓,炎遣員寓蔓劾峭詆,貶汀州司馬。稍遷京兆少尹,以父名不拜,換國子司業。遷江西觀察使。初,李兼嘗罷南昌卒千餘人,收資稟為月進,胄白罷之。樊澤徙襄州,宰相議所代,德宗雅記胄才,遂拜荊南節度使。   是時,方鎮爭剝下希恩,制重錦異綾,名貢奉,有中使者,即悉公帑市歡。胄待之有節,獻餉直不數金,宴勞止三爵。是時武臣多粗暴庸人,待賓介不以禮,少失意,則以罪中傷之,胄亦劾斥其管記,世恨胄之流於俗。卒,年七十五,贈尚書右僕射,謚曰成。   陽嶠,其先北平人,世徙洛陽,北齊尚書右僕射休之四世孫。舉八科皆中,調將陵尉,累遷詹事司直。長安中,左右御史中丞桓彥范、袁恕己爭取為御史。楊再思素與嶠善,知其意不樂彈抨事,為語彥范,彥范曰:「為官擇人,豈待情樂乎?唯不樂者固與之,以伸難進、抑躁求也。」遂為右台侍御史。久乃遷國子司業。嶠資謹飭好學,喜誘勸後生、修講捨,人以為善職。   睿宗立,進尚書右丞。時議建都督府,擇最吏,故嶠為涇州都督。議罷,歷魏州刺史、荊州長史、本道按察使,率以清白聞。魏州人嫠耳闕下,請嶠為刺史,故再治魏。入為國子祭酒,封北平縣伯。引尹知章、範行恭、趙玄默為學官,皆名儒冠雲。生徒遊惰者至督以鞭楚,人怨之,乘夜毆嶠道中,事聞,詔捕毆者殺之。嶠撫孤侄與子均,常語人曰:「吾備位方伯,而心亦昔時一尉耳。」以老致仕。卒,謚曰敬。   宋慶禮,洺州永年人。擢明經,補衛尉。武後詔侍御史桓彥範行河北,鄣斷居庸、五回等路,以支突厥,召慶禮與議,見其方略,器之。俄遷大理評事,為嶺南採訪使。時崖、振五州首領更相掠,民苦於兵,使者至,輒苦瘴癘,莫敢往。慶禮身到其境,諭首領大誼,皆釋仇相親,州土以安,罷戍卒五千。歷監察、殿中侍御史。以習識邊事,拜河東、河北營田使。善騎,日能馳數百里。性甘於勞苦,然好興作,濱塞掘阱植兵,以邀虜徑,議者蚩其不切事。稍遷貝州刺史,復為河北支度營田使。   初,營州都督府治柳城,扼制奚、契丹。武後時,趙文翽失兩籓情,攻殘其府,更治東漁陽城。玄宗時,奚、契丹款附,帝欲復治故城,宋璟固爭不可,獨慶禮執處其利,乃詔與太子詹事姜師度、左驍衛將軍邵宏等為使,築裁三旬畢。俄兼營州都督,開屯田八十餘所,追拔漁陽、淄青沒戶還舊田宅,又集商胡立邸肆。不數年,倉廥充,居人籓輯。卒,贈工部尚書。   慶禮為政嚴,少私,吏畏威不敢犯。太常博士張星以好巧自是,謚曰「專」。禮部員外郎張九齡申駁曰:「慶禮國勞臣,在邊垂三十年。往城營州,士才數千,無甲兵強衛,指期而往,不失所慮,遂罷海運,收歲儲,邊亭晏然。其功可推,不當丑謚。」慶禮兄子辭玉亦自詣闕訴。改謚曰敬。   楊瑒,字瑤光,華州華陰人。五世祖縉,為陳中書舍人,名屬義,終交、愛九州都督、武康郡公。子林甫代領都督,隋滅陳,逾三年乃降,徙長安。林甫字衛卿,為柳城太守,高祖軍興,遣其子琮招之,挈郡以來,授檢校總管,足疾不能造朝。帝以絳州寒涼,拜刺史,累封宜春郡公。琮字孝璋,為上津令。會天下亂,去官,與秦王同裡居。武德初,為王府參軍,兼庫直。隱太子事平,詔親王、宰相一人入宴,而琮獨預,太宗賜《懷昔賦》,申以恩意。歷沔、綏二州刺史。姆饋孺子以餅,妻偽受而棄之垣外,人咨其廉。   瑒始為麟游令,時竇懷貞大營金仙、玉直二觀,檄取畿內嘗負逆人貲者,暴斂之以佐費,瑒拒不應。懷貞怒曰:「縣令而拒大夫命乎?」瑒曰:「所論者民冤抑也,位高下乎何取?」懷貞壯其對,為止。初,韋後表民二十二為丁限,及敗,有司追趣其課,瑒執不可,曰:「韋氏當國,擅擢士大夫,赦罪人,皆不改,奚獨取已寬之人重斂其租?非所以保下之宜。」遂止不課,由是名顯當世。   擢累侍御史。京兆尹崔日知貪沓不法,瑒與大夫李傑謀劾舉之,反為日知先構。瑒廷奏曰:「肅繩之司,一為恐脅所屈,開奸人謀,則御史府可廢。」玄宗直之,令傑還視事,而逐日知。   瑒進歷御史中丞、戶部侍郎。帝嘗召宰相大臣議天下戶版延英殿,瑒言利病尤詳,帝咨賞。於是宇文融建檢脫戶余口,瑒執不便。融方貴,公卿唵默唯唯,獨瑒抗議,故出為華州刺史。帝封太山,集樂工山下,居喪者亦在行。瑒謂起苴絰使和鍾律,非人情所堪,帝許,乃免。   入為國子祭酒,表大儒王迥質、尹子路、白履忠等三人教授國子。有詔迥質諫議大夫、皇太子侍讀;履忠老不任職,拜朝散大夫罷歸;子路直弘文館。皆有名。瑒奏:「有司帖試明經,不質大義,乃取年頭、月尾、孤經、絕句,且今習《春秋》三家、《儀禮》者才十二,恐諸家廢無日,請帖平文以存學家,其能通者稍加優宦,獎孤學。」從之,因詔以三家《傳》、《儀禮》出身者不任散官,遂著令。生徒為瑒立頌太學門。   又言:「古者卿大夫子弟及諸侯歲貢小學之異者入太學,漸漬禮樂,知朝廷君臣之序,班以品類,分以師長,三德四教,學成然後爵之。唐興,二監舉者千百數,當選者十之二,考功覆校以第,謂經明行修,故無多少之限。今考功限天下明經、進士歲百人,二監之得無幾,然則學徒費官稟,而博士濫天祿者也。且以流外及諸色仕者歲二千,過明經、進士十倍,胥史浮虛之徒,眊先王禮義,非得與服勤道業者挈長短、絕輕重也。國家啟庠序,廣化導,將有以用而勸進之。有司為限約以黜退之,慾望俊乂在朝,難矣。」帝然其言。再遷大理卿,以疾辭,改左散騎常侍。卒,年六十八,贈戶部尚書,謚曰貞。   瑒常歎士大夫不能用古禮,因其家冠、婚、喪、祭,乃據舊典為之節文,揖讓威儀,哭踴衰殺,無有違者。在官清白,吏請立石紀德,瑒曰:「事益於人,書名史氏足矣。若碑頌者,徒遣後人作碇石耳。」   瑒伯父志操,頗剛簡,未遇時,著《閒居賦》自托,常曰:「得田十頃、僮婢十人,下有兄弟布粟之資,上可供先公伏臘足矣。」位終司屬卿、安平縣男。瑒從父兄晏,精《孝經》學,常手寫數十篇,可教者輒遺之。   崔隱甫,貝州武城人。隋散騎侍郎я薶耨]。解褐左玉鈐衛兵曹參軍,遷殿侍御史內供奉。浮屠惠范倚太平公主脅人子女,隱甫劾狀,反為所擠,貶邛州司馬。玄宗立,擢汾州長史,兼河東道支度營田使,遷洛陽令。梨園弟子胡雛善笛,有寵,嘗負罪匿禁中。帝以他事召隱甫,從容指曰:「就卿丐此人。」對曰:「陛下輕臣而重樂工,請解官。」再拜出,帝遽謝,與胡雛,隱甫殺之,有詔貰死,不及矣。賜隱甫百縑。   孫佺敗績於奚,擢隱甫并州司馬護邊,會兄逸甫疾甚,未及行,詔責逗留,下除河南令。累拜華州刺史、太原尹,入為河南尹。居三歲,進拜御史大夫。初,台無獄,凡有囚則系大理。貞觀時,李乾祐為大夫,始置獄,由是中丞、侍御史皆得系人。隱甫執故事,廢掘諸獄。其後患囚往來或漏洩,復系之廚院雲。台中自監察御史而下,舊皆得顓事,無所承諮。隱甫始一切令歸稟乃得行,有忤意輒劾正,多貶絀者,台吏側目,威名赫然。帝嘗詔校外官歲考。異時必委曲參審,竟春未定。隱甫一日會朝集使,詢逮檢實,其暮皆訖,議者服其敏。帝嘗謂曰:「卿為大夫,天下以為稱職。」   張說當國,隱甫素惡之,乃與中丞宇文融、李林甫暴其過,不宜處位,說賜罷;然帝嫉朋黨,免其官,使侍母。歲余,復為大夫。遷刑部尚書,兼河南尹。帝還京師,即拜東都留守。累封清河郡公。卒,贈益州大都督,謚曰忠。   始,帝欲相隱甫也,謂曰:「牛仙客可與語,卿常見否?」對曰:「未也。」帝曰:「可見之。」隱甫終不詣。他日又問,對如初。帝乃不用。子弟或問故,答曰:「吾不以其人微易之也,其材不逮中人,可與之對耶?」隱甫所至絜介自守,明吏治,在職以強正稱雲。   贊曰:嚴挺之拒宰相不肯見李林甫,崔隱甫違詔不屈牛仙客,信剛者乎!二人坐是皆不得相,彼亦各申其志也。管夷吾以編棧諭之,信曲與直不相函哉!   李尚隱,其先出趙郡,徙貫萬年。年二十,舉明經,再調下邽主簿,州刺史姚班說其能,器之。神龍中,左台中丞侯令德為關內黜陟使,尚隱佐之,以最擢左台監察御史。於是,崔湜、鄭愔典吏部選,附勢幸,銓擬不平,至逆用三年員闕,材廉者軋不進,俄而相踵知政事,尚隱與御史李懷讓顯劾其罪,湜等皆斥去。睦州刺史馮昭泰性鷙刻,人憚其強,嘗誣系桐廬令李師旦二百餘家為妖蠱,有詔御史覆驗,皆稱病不肯往。尚隱曰:「善良方蒙枉,不為申明,可乎?」因請行,果推雪其冤。湜、愔復當路,乃出尚隱為伊闕令,懷讓魏令。湜等伏誅,玄宗知尚隱方嚴,由定州司馬擢吏部員外郎,懷讓自河陽令拜兵部員外郎。懷讓,蓨人,後歷給事中。   尚隱以將作少監營橋陵,封高邑縣男。未幾,進御史中丞。御史王旭招權,稍不制,仇家告其罪,尚隱窮治,具得奸贓,無假借,遂抵罪。進兵部侍郎。俄出為蒲州刺史。浮屠懷照者,自言母夢日入懷生己,鏤石著驗,聞人馮待徵等助實其言。尚隱劾處妖妄,詔流懷照播州。再遷河南尹。   尚隱性剛亮,論議皆披心示誠,處事分明,御下不苛密。尤詳練故實,前後制令,誦記略無遺。妖賊劉定高夜犯通洛門,尚隱坐不素覺,左遷桂州都督。帝遣使勞曰:「知卿忠公,然國法須爾。」因賜雜彩百匹遣之。遷廣州都督、五府經略使。及還,人或袖金以贈,尚隱曰:「吾自性分不可易,非畏人知也。」   代王丘為御史大夫。時司農卿陳思問引屬吏多小人,乾隱錢谷,尚隱按其違,贓累鉅萬,思問流死嶺南。改尚隱太子詹事。不閱旬,進戶部尚書。前後更揚、益二州長史、東都留守,爵高邑伯。開元二十八年,以太子賓客卒,年七十五,謚曰貞。   尚隱三入御史府,輒繩惡吏,不以殘摯失名,所發當也,素議歸重。仕官未嘗以過謫,惟劾詆幸臣及坐小法左遷,復見用,以循吏終始雲。   自開元二十二年置京畿採訪處置等使,用中丞盧奐為之,尚隱以大夫不充使。永泰以後,大夫王翊、崔渙、李涵、崔寧、盧杞乃為之。   解琬,魏州元城人。舉幽素科,中之,調新政尉。後自成都丞奏事稱旨,躐除監察御史,以喪免。武後顧琬習邊事,迫追西撫羌夷,琬因乞終喪,後嘉許之,詔服除赴屯。遷侍御史,安撫烏質勒及十姓部落,以功擢御史中丞,兼北庭都護、西域安撫使。琬與郭元振善,宗楚客惡之,左授滄州刺史。為政引大體,部人順附。   景龍中,遷御史大夫,兼朔方行軍大總管。前後乘邊積二十年,大抵務農習戰,多為長利,華虜安之。景雲二年,復為朔方軍大總管,分遣隨軍要籍官河陽丞張冠宗、肥鄉令韋景駿、普安令於處忠料三城兵,省其戍十萬人。改右武衛大將軍,兼檢校晉州刺史、濟南縣男。以老丐骸骨,不待報輒去,優詔以金紫光祿大夫聽致仕,准品給全祿,璽書勞問。會吐番騷邊,復召授左散騎常侍,詔與虜定經界,因諧輯十姓降戶。琬建言吐蕃不可以信約,請調兵十萬屯秦、渭間,防遏其奸。是冬,吐蕃果入寇,為秦渭兵擊走之。俄復請老,不許,遷太子賓客。年八十餘,開元五年,終同州刺史。 列傳第五十六 宗室宰相   李適之,恆山愍王孫也,始名昌。神龍初,擢左衛郎將。開元中,遷累通州刺史 ,以辦治聞。按察使韓朝宗言諸朝,擢秦州都督。徙陝州刺史、河南尹。其政不苛細,為下所便。玄宗患谷、洛歲暴耗徭力,詔適之以禁錢作三大防,曰上陽、積翠、月陂,自是水不能患。刻石著功,詔永王璘書,皇太子瑛署額。進御史大夫。二十七年,兼幽州長史,知節度事。適之以祖被廢,而父象見逐武後時,葬有闕,至是丐陪瘞昭陵闕中,詔可。褒冊典物,焜照都邑,行道為咨歎。遷刑部尚書。適之喜賓客,飲酒至斗余不亂。夜宴娛,晝決事,案無留辭。   天寶元年,代牛仙客為左相,累封清和縣公。嘗與李林甫爭權不協,林甫陰賊,即好謂適之曰:「華山生金,采之可以富國,顧上未之知。」適之性疏,信其言,他日從容為帝道之。帝喜以問林甫,對曰:「臣知之舊矣,顧華山陛下本命,王氣之捨,不可以穿治,故不敢聞。」帝以林甫為愛己,而薄適之不親。於是,皇甫惟明、韋堅、裴寬、韓朝宗皆適之厚善,悉為林甫所構得罪。適之懼不自安,乃上宰政求散職,以太子少保罷,欣然自以為免禍。俄坐韋堅累,貶宜春太守。會御史羅希奭陰被詔殺堅等貶所,州且震恐,及過宜春,適之懼,仰藥自殺。   李峴,吳王恪孫也。折節下士,長吏治。天寶時,累遷京兆尹。玄宗歲幸溫湯,甸內巧供億以媚上,峴獨無所獻,帝異之。楊國忠使客騫昂、何盈擿安祿山陰事,諷京兆捕其第,得安岱、李方來等與祿山反狀,縊殺之。祿山怒,上書自言,帝懼變,出峴為零陵太守。峴為政得人心,時京師米翔貴,百姓乃相與謠曰:「欲粟賤,追李峴。」尋徙長沙。永王為江陵大都督,假峴為長史。至德初,肅宗召之,拜扶風太守,兼御史大夫。明年,擢京兆尹,封梁國公。   乾元二年,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於是呂諲、李揆、第五琦同輔政,而峴位望最舊,事多獨決,諲等不平。李輔國用權,制詔或不出中書,百司莫敢覆。峴頓首帝前,極言其惡,帝悟,稍加檢制,輔國由是讓行軍司馬,然深銜峴。鳳翔七馬坊押官盜掠人,天興令謝夷甫殺之。輔國諷其妻使訴枉,詔監察御史孫鎣鞫之,直夷甫。其妻又訴,詔御史中丞崔伯陽、刑部侍郎李曄、大理卿權獻為三司訊之,無異辭。妻不承,輔國助之,乃令侍御史毛若虛覆按。若虛委罪夷甫,言御史用法不端,伯陽怒,欲質讓,若虛馳入自歸帝,帝留若虛簾中,頃,伯陽等至,劾若虛傅中人失有罪,帝怒叱之,貶伯陽高要尉、權獻杜陽尉,逐李曄嶺南,流鎣播州。峴謂責太重,入言於帝曰:「若虛希旨用刑,亂國法。陛下信為重輕,示無御史台。」帝怒,李揆不敢爭,乃出峴為蜀州刺史。時右散騎常侍韓擇木入對,帝曰:「峴欲專權耶?乃雲任毛若虛示無御史台。朕今出之,尚恨法太寬。」擇木曰:「峴言直,不敢專權。陛下寬之,祗益盛德耳。」   代宗立,改荊南節度,知江淮選補使。入為禮部尚書兼宗正卿。乘輿在陝,由商山走帝所。還京,拜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故事,政事堂不接客。自元載為相,中人傳詔者引升堂,置榻待之。峴至,即敕吏撤榻。又奏常參官舉才任諫官、憲官者,無限員。不逾月,為要近譖短,遂失恩,罷為太子詹事。遷吏部尚書,復知江淮選,改檢校兵部尚書兼衢州刺史。卒,年五十八。   初,東京平,陳希烈等數百人待罪,議者將悉抵死,帝意亦欲懲天下,故崔器等附致深文。峴時為三司,獨曰:「法有首有從,情有重有輕,若一切論死,非陛下與天下惟新意。且羯胡亂常,誰不凌污,衣冠奔亡,各顧其生,可盡責邪?陛下之新戚勳舊子若孫,一日皆血鐵砧,尚為仁恕哉?《書》稱『殲厥渠魁,脅從罔治』。況河北殘孽劫服官吏,其人尚多,今不開自新之路而盡誅之,是堅叛者心,使為賊致死。困獸猶鬥,況數萬人乎?」於是,器與呂諲皆齪齪文吏,操常議,不及大體,尚騰頰固爭,數日乃見聽。衣冠蒙更生,賊亦不能使人歸怨天子,峴力也。   峴兄峘、嶧。峘從上皇,峴翊戴肅宗,以勳力相高,同時為御史大夫,俱判台事,又合制封公,而嶧為戶部侍郎、銀青光祿大夫,同居長興裡第,門列三戟。   李勉,字玄卿,鄭惠王元懿曾孫。父擇言,累為州刺史,封安德郡公,以吏治稱。張嘉貞為益州都督,性簡貴,接部刺史倨甚,擇言守漢州,獨引同榻坐,講繹政事,名重當時。   勉少喜學,內沉雅,外清整。始調開封尉,汴州水陸一都會,俗厖錯,號難治,勉摧奸決隱為有名。從肅宗於靈武,擢監察御史。時武臣崛興,無法度,大將管崇嗣背闕坐,笑語嘩縱,勉劾不恭,帝歎曰:「吾有勉,乃知朝廷之尊!」遷司膳員外郎。關東獻俘百,將即死,有歎者,勉過問,曰:「被脅而官,非敢反。」勉入見帝曰:「寇亂之汙半天下,其欲澡心自歸無繇。如盡殺之,是驅以助賊也。」帝馳騎完宥,後歸者日至。   累為河東王思禮、朔方河東都統李國貞行軍司馬,進梁州刺史。勉假王晬南鄭令,晬為權幸所誣,詔誅之。勉曰:「方藉牧宰為人父母,豈以讒殺郎吏乎?」即拘晬,為請得免。晬後以推擇為龍門令,果有名。   羌、渾、奴剌寇州,勉不能守,召為大理少卿。然天子素重其正,擢太常少卿,欲遂柄用。而李輔國諷使下己,勉不肯,乃出為汾州刺史。歷河南尹,徙江西觀察使。厲兵睦鄰,平賊屯。部人父病,為蠱求厭者,以木偶署勉名埋之,掘治驗服,勉曰:「是為其父,則孝也。」縱不誅。入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魚朝恩領國子監,威寵震赫,前尹黎干諂事之,須其入,敕吏治數百人具以餉。至是吏請,勉不從,曰:「吾候太學,彼當見享,軍容幸過府,則脩具。」朝恩銜之,亦不復至太學。   尋拜嶺南節度使。番禺賊馮崇道、桂叛將硃濟時等負險為亂,殘十餘州,勉遣將李觀率容州刺史王翃討斬之,五嶺平。西南夷舶歲至才四五,譏視苛謹。勉既廉潔,又不暴征,明年至者乃四十餘柁。居官久,未嘗抆飾器用車服。後召歸,至石門,盡搜家人所蓄犀珍投江中。時人謂可繼宋璟、盧奐、李朝隱;部人叩闕請立碑頌德,代宗許之。進工部尚書,封汧國公。   滑亳節度使令狐彰且死,表勉為代,從之。勉居鎮且八年,以舊德方重,不威而治,東諸帥暴桀者皆尊憚之。田神玉死,詔勉節度汴宋,未行,汴將李靈耀反,魏將田悅以兵來,叩汴而屯,勉與李忠臣、馬燧合討之。淮西軍據汴北,河陽軍壁其東,大將杜如江、尹伯良與悅戰匡城,不勝。徙壘與靈耀合,忠臣將軍李重倩夜攻其營,與河陽軍合諗捸A賊不陣潰,悅走河北,靈耀奔韋城,為如江所禽,勉縛以獻,斬闕下。既而忠臣專汴,故勉還滑台。明年,忠臣為麾下所逐,復詔勉移治汴。德宗立,就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俄為汴宋、滑亳、河陽等道都統。   建中四年,李希烈圍襄城,詔勉出兵救之,帝又遣神策將劉德信以兵三千援接。勉奏言:「賊以精兵攻襄城,而許必虛,令兵直搗許,則襄圍解。」不待報,使其將唐漢臣與德信襲許,未至數十里,有詔詰讓,二將懼而還,次扈澗,不設備,為賊所乘,殺傷什五,輜械盡亡。漢臣走汴,德信走汝。勉懼東都危,復遣兵四千往戍,賊斷其後不得歸。於是希烈自將攻勉,勉氣索,嬰守累月,援莫至,裒兵萬人潰圍出,東保睢陽。   興元元年,勉固讓都統,以檢校司徒平章事召。既見帝,素服待罪,詔不許,勉內愧,取充位而已,不敢有所與。貞元初,帝起盧杞為刺史,袁高還詔不得下。帝問勉曰:「眾謂盧杞奸邪,朕顧不知,謂何?」勉曰:「天下皆知,而陛下獨不知,此所以為奸邪也。」時韙其對,然自是益見疏。居相二歲,辭位,以太子太師罷。卒,年七十二,贈太傅,謚曰貞簡。   勉少貧狹,客梁、宋,與諸生共逆旅,諸生疾且死,出白金曰:「左右無知者,幸君以此為我葬,余則君自取之。」勉許諾,既葬,密置余金棺下。後其家謁勉,共啟墓出金付之。位將相,所得奉賜,悉遺親黨,身沒,無贏藏。其在朝廷,鯁亮廉介,為宗臣表。禮賢下士有終始,嘗引李巡、張參在幕府,後二人卒,至宴飲,仍設虛位沃饋之。遣戍兵,常視其資糧,春秋存問家室,故能得人死力。善鼓琴,有所自制,天下寶之,樂家傳《響泉》、《韻磬》,勉所愛者。   李夷簡,字易之,鄭惠王元懿四世孫。以宗室子始補鄭丞。德宗幸奉天,硃泚外示迎天子,遣使東出關至華,候吏李翼不敢問。夷簡謂曰:「泚必反。向發幽、隴兵五千救襄城,乃賊舊部,是將追還耳。上越在外,召天下兵未至,若凶狡還西,助泚送死,危禍也。請驗之。」翼馳及潼關,東得召符,白於關大將駱元光,乃斬賊使,收偽符,獻行在。詔即拜元光華州刺史。元光掠功,故無知者。   夷簡棄官去,擢進士第,中拔萃科,調藍田尉。遷監察御史。坐小累,下遷虔州司戶參軍。九歲,復為殿中侍御史。元和時,至御史中丞。京兆尹楊憑性驁侻,始為江南觀察使,冒沒於財。夷簡為屬刺史,不為恁所禮。至是發其貪,憑貶臨賀尉,夷簡賜金紫,以戶部侍郎判度支。   俄檢校禮部尚書、山南東道節度使。初,貞元時,取江西兵五百戍襄陽,制蔡右脅,仰給度支,後亡死略盡,而歲取貲不置。夷簡曰:「跡空文,苟軍興,可乎?」奏罷之。閱三歲,徙帥劍南西川。巂州刺史王顒積奸贓,屬蠻怒,畔去。夷簡逐顒,占檄諭禍福,蠻落復平。始,韋皋作奉聖樂,於□作《順聖樂》,常奏之軍中,夷簡輒廢去,謂禮樂非諸侯可擅制,語其屬曰:「我欲蓋前人非,以詒戒後來。」   十三年,召為御史大夫,進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師道方叛,裴度當國,帝倚以平賊,夷簡自謂才不能有以過度,乃求外遷,以檢校尚書左僕射平章事為淮南節度使。   穆宗立,有司方議廟號,夷簡建言:「王者祖有功,宗有德。大行皇帝有武功,朝宜稱祖。」詔公卿禮官議,不合,止。久之,請老,朝廷謂夷簡齒力可任,不聽,以右僕射召,辭不拜,復以檢校左僕射兼太子少師,分司東都。明年卒,年六十七,贈太子太保。   夷簡致位顯處,以直自閒,未嘗苟辭氣悅人。歷三鎮,家無產貲。病不迎醫,將終,戒毋厚葬,毋事浮屠,無碑神道,惟識墓則已。世謂行己能有終始者。   李程,字表臣,襄邑恭王神符五世孫也。擢進士宏辭,賦《日五色》,造語警拔,士流推之。調藍田尉,縣有滯獄十年,程單言輒判。京兆狀最,遷監察御史。召為翰林學士,再遷司勳員外郎,爵渭源縣男。德宗季秋出畋,有寒色,顧左右曰:「九月猶衫,二月而袍,不為順時。朕欲改月,謂何?」左右稱善,程獨曰:「玄宗著《月令》,十月始裘,不可改。」帝矍然止。學士入署,常視日影為候,程性懶,日過八磚乃至,時號「八磚學士」。   元和三年,出為隨州刺史,以能政賜金紫服。李夷簡鎮西川,辟成都少尹。以兵部郎中入知制誥。韓弘為都統,命程宣慰汴州。歷御史中丞、鄂岳觀察使,還為吏部侍郎。   敬宗初,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帝沖逸,好宮室畋獵,功用奢廣。程諫曰:「先王以儉德化天下,陛下方諒陰,未宜興作,願回所費奉園陵。」帝嘉納。又請置侍講學士,選名臣備訪問。加中書侍郎,進彭原郡公。寶歷二年,檢校吏部尚書、同平章事,為河東節度使。徙河中。召拜尚書左僕射。俄檢校司空,領宣武、山南東道節度。再為僕射。先是,元和、長慶時,僕射視事,百官皆賀,四品以下官答拜。大和四年,詔不答拜。王涯。竇易直行之自如,程循其故,不自安,言諸朝。御史中丞李漢謂不答拜於禮太重,文宗不許,聽用大和詔書。議者不善也。   程為人辯給多智,然簡侻無儀檢,雖在華密,而無重望。最為帝所遇,嘗曰:「高飛之翮,長者在前。卿朝廷羽翮也。」武宗立,為東都留守。卒,年七十七,贈太保,謚曰繆。   子廓,第進士,累遷刑部侍郎。大中中,拜武寧節度使,不能治軍。補闕鄭魯奏言:「新麥未登,徐必亂。」既而果逐廓,乃擢魯起居舍人。   李石,字中玉,襄邑恭王神符五世孫。元和中,擢進士第,辟李聽幕府,從歷四鎮,有材略,為吏精明。聽每征伐,必留石主後務。大和中,為行軍司馬。聽以兵北渡河,令石入奏,占對華敏,文宗異之。府罷,擢工部郎中,判鹽鐵案。令孤楚節度河東,引為副使。入遷給事中,累進戶部侍郎,判度支。   帝惡李宗閔等以黨相排,背公害政,凡舊臣皆疑不用,取後出孤立者,欲懲刈之,故李訓等至宰相。訓誅死,乃擢石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領度支。石器雄遠,當軸秉權亡所撓。   方是時,宦寺氣盛,陵暴朝廷,每對延英,而仇士良等往往斥訓以折大臣,石徐謂曰:「亂京師者訓、注也,然其進,孰為之先?」士良等慚縮不得對,氣益奪,搢紳賴以為強。它日紫宸殿,宰相進及陛,帝喟而歎,石進曰:「陛下之歎,臣固未諭,敢問所從。」帝曰:「朕歎治之難也。且朕即位十年,不能得治本。故前發有疾,今茲震擾,皆自取之。夫托億兆之上,不能以美利及百姓,焉得久無事乎?」石曰:「陛下罪己當然,然責治太早,雖十年孜孜養德,適成爾。天下治不治,要自今觀之。且人之氣志,雖賢聖猶有優劣,故仲尼稱:『三十而立,四十不惑。』陛下春秋少,非起人間也,而知人情偽。今自視何如即位時?」帝曰:「有間矣。」石曰:「古之聖賢,必觀書以考察往行,然後成治功。陛下積十年,盛德日新,然向所以疾戾震驚者,天其固陛下之志乎!誠務修將來之政,視太宗致昇平之期,猶不為晚。」帝曰:「行之得至乎?」石曰:「今四海夷一,唯登拔才良,使小大各任其職,愛人節用,國有餘力,下不加賦,太平之術也。」   於時大臣新族死,歲苦寒,外情不安。帝曰:「人心未舒何也?」石曰:「刑殺太甚,則致陰沴。比鄭注多募風翔兵,至今誅索不已,臣恐緣以生變,請下詔慰安之。」帝曰:「善。」又問:「奈何致太平之難?」鄭覃曰:「欲天下治,莫若恤人。」石即贊曰:「恤之得術,尚何太平之難?陛下節用度,去冗食,簿最不得措其奸,則百司治。百司治,天下安矣。」帝慼然曰:「我思貞觀、開元時以視今日,即氣拂吾膺。」石曰:「治道本於上,而下罔敢不率。」帝曰:「不然。張元昌為左街副使,而用金唾壺,比坐事誅之。吾聞禁中有金烏錦袍二,昔玄宗幸溫泉,與楊貴妃衣之,今富人時時有之。」石曰:「毛玠以清德為魏尚書,而人不敢鮮衣美食,況天子獨不可為法乎?」   是時,宰相吏卒因內變多死,詔江西、湖南索募直助召士力。石建言:「宰相左右天子教化,若徇正忘私,宗廟神靈,猶當佑之,雖有盜,無害也。有如挾奸自欺,植權黨,害正直,雖加之防,鬼得以誅。無所事於召募,請直以金吾為衛。」帝嘗顧鄭覃曰:「覃老矣,當無妄,試諭我猶漢何等主?」覃曰:「陛下文、宣主也。」帝曰:「渠敢望是!」石欲強帝志使不怠,因曰:「陛下之問而覃之對,臣皆以為非。顏回匹夫耳,自比於舜。陛下有四海,春秋富,當觀得失於前,日引月長,以齊堯、舜,奈何比文、宣而又自以為不及。惟陛下開肆厥志,不以文、宣自安,則大業濟矣。」   中人自邊還,走馬入金光門,道路妄言兵且至,京師嘩走塵起,百官或襪而騎,台省吏稍稍遁去。鄭覃將出,石曰:「事未可知,宜坐須其定。宰相走,則亂矣。若變出不虞,逃將安適?人之所瞻,不可忽也。」益治簿書,沛然如平時。里閭群無賴望南闕,陰持兵俟變。金吾大將軍陳君賞率眾立望仙門,內使趣闔門,君賞不從,日入乃止。當是時,非石鎮靜、君賞有謀,幾亂。   開成赦令:賜京畿一歲租;停方鎮正、至、端午三歲獻,以其直代百姓配緡;天下非藥物茗果,它貢悉禁;又罷宣索、營造。帝曰:「朕務其實,不欲事空文。」石以異時詔令,天子多自逾之,因請「內置赦令一通,以時省覽。臨遣十道黜陟使,敕以政治根本,使與長吏奉行之,乃盡病利。」   俄進中書侍郎。帝嘗曰:「朕觀晉君臣以夷曠致傾覆,當時卿大夫過邪?」石曰:「然。古詩有之:『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畏不逢也;『晝短苦夜長』,暗時多也;『何不秉燭游』,勸之照也。臣願捐軀命濟國家,惟陛下鑒照不惑,則安人強國其庶乎?」又言:「致治之道在得人。德宗多猜貳,仕進之塗塞,奏請輒報罷,東省閉闥累月,南台惟一御史。故兩河諸侯競引豪英,士之喜利者多趨之,用為謀主,故籓鎮日橫,天子為旰食。元和間進用日廣,陛下嗣位,惟賢是咨,士皆在朝廷。彼疆宇甲兵如故,而低摧順屈者,士不之助也。」帝曰:「天下之勢猶持衡然,此首重則彼尾輕矣。其為我博選士,朕且用之。」石奏:「咸陽令韓遼治興成渠,渠當咸陽右十八里,左直永豐倉,秦、漢故漕。渠成,起咸陽,抵潼關,三百里無車挽勞,則轅下牛盡可耕,永利秦中矣。」李固言曰:「然恐役非其時,奈何?」帝曰:「以陰陽拘畏乎?苟利於人,朕奚慮哉?」石用韓益判度支案,以贓敗。石曰:「臣本以益知財利,不保其貪。」帝曰:「宰相任人,知則用,過則棄,謂之至公。它宰相所用,強蔽其過,此其私也。」   三年正月,將朝,騎至親仁裡,狙盜發,射石傷,馬逸,盜邀斫之坊門,絕馬尾,乃得脫。天子駭愕,遣使者慰撫,賜良藥。始命六軍衛士二十人從宰相。是日京師震恐,百官造朝才十一。石因臥家固辭位,有詔以中書侍郎平章事為荊南節度使。始,訓、注亂,權歸閹豎,天子畏偪,幾不立。石起為相,以身徇國,不恤近幸,張權綱,欲強王室,收威柄。而仇士良疾之,將加害,帝知其然,而未為之,遂罷去。遣日,饗賚都闕,士人恨憤。石讓中書侍郎,換檢校兵部尚書,它不聽。   會昌三年,檢校司空,徙節河東。會伐潞,詔以太原兵助王逢軍榆社。石起橫水戌千五百人,令別將楊弁領之。常日軍興,人賜二縑治裝,會財匱而給以半,士怨,又促其行,弁乘隙激眾以亂,還兵逐石出之。詔以太子少傅分司東都,俄檢校吏部尚書,即拜留守。卒,年六十二,贈尚書右僕射。   弟福,字能之。大和中,第進士。楊嗣復領劍南,辟幕府。崔鄲輔政,兼集賢殿大學士,引為校理。調藍田尉。後石當國,薦福可任治人,繇監察御史至戶部郎中,累歷州刺史,進諫議大夫。大中時,黨項羌震擾,議者以將臣貪牟產虜怨,議擇儒臣治邊。乃授福夏綏銀節度使,宣宗臨軒諭遣。福以善政聞,徙鎮鄭滑,再遷兵部侍郎,判度支,出為宣武節度使,入遷戶部尚書。會蠻侵蜀,詔福持節宣撫,即拜劍南西川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蠻戰敗績,貶蘄王傅,分司東都。   僖宗初,以檢校尚書左僕射就拜留守,改山南東道節度使。王仙芝寇山南,福團訓鄉兵,邀險須之。賊不敢入,轉略岳、鄂,以逼江陵。節度使楊知溫求援於福,乃自將州兵,率沙陀壯騎五百赴之。賊已殘江陵郛而聞福至,乃走。以勞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還朝,以太子太傅卒。   李回,字昭度,新興王德良六世孫,本名躔,字昭回,避武宗諱改焉。長慶中,擢進士第,又策賢良方正異等,辟義成、淮南幕府,稍遷監察御史,累進起居郎。李德裕雅知之。為人強幹,所蒞無不辦。繇職方員外郎判戶部案。四遷中書舍人。   會昌中,以刑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時方伐劉稹,武宗慮河朔列鎮陰相締以撓兵事,德裕薦回持節往諭何弘敬、王元逵,以「澤潞邇京、洛,非若河北三鎮,國家許世以壤地傳子孫者。且稹父子無功,悖誼理。上以邢、洺、磁三州與河北比境,用軍莫便魏、鎮。且王師不欲輕出山東,請公等取三州報天子。」二將聽命。又張仲武以幽州兵攻回鶻,而與劉沔不協。回至,諭以大義,仲武釋然,即合太原軍攻潞。復以回為使,督戰至蒲東,王宰、石雄橐鞬謁道左,回不弛行,顧左右呼直史責破賊限牒,宰等震恐,期六旬取潞,否則死之。未及期三日,賊平。以戶部侍郎判戶部事。俄進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武宗崩,為山陵使,遷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出為劍南西川節度使。以與德裕善,決吳湘獄,時回為中丞,坐不糾擿,貶湖南觀察使。俄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給事中還制,謂責回薄,遂貶賀州刺史。徙撫州刺史。卒,大中九年,詔復湖南觀察使,贈刑部尚書。   贊曰:周之卿士,周、召、毛、原,皆同姓國也。唐宰相以宗室進者九人。林甫奸諛,幾亡天下。李程和柔,在位無所發明。其餘以材稱職,號賢宰相。秦、隋棄親侮賢,皆二世而滅。周、唐任人不疑,得親親用賢之道,饗國長久。嗚呼盛歟! 列傳第五十七 劉吳韋蔣柳沈   劉子玄,名知幾,以玄宗諱嫌,故以字行。年十二,父藏器為授《古文尚書》 ,業不進,父怒,楚督之。及聞為諸兄講《春秋左氏》,冒往聽,退輒辨析所疑,歎曰:「書如是,兒何怠!」父奇其意,許授《左氏》。逾年,遂通覽群史。與兄知柔俱以善文詞知名。擢進士第,調獲嘉主簿。   武後證聖初,詔九品以上陳得失。子玄上書,譏「每歲一赦,或一歲再赦,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又言:「君不虛授,臣不虛受。妄受不為忠,妄施不為惠。今群臣無功,遭遇輒遷,至都下有『車載斗量,杷椎碗脫』之諺。」又謂:「刺史非三載以上不可徙,宜課功殿,明賞罰。」後嘉其直,不能用也。時吏橫酷,淫及善人,公卿被誅死者踵相及。子玄悼士無良而甘於禍,作《思慎賦》以刺時。蘇味道、李嶠見而歎曰:「陸機《豪士》之流乎,週身之道盡矣!」子玄與徐堅、元行沖、吳兢等善,嘗曰:「海內知我者數子耳。」   累遷鳳閣舍人,兼修國史。中宗時,擢太子率更令。介直自守,累歲不遷。會天子西還,子玄自乞留東都。三年,或言子玄身史臣而私著述,驛召至京,領史事。遷秘書少監。時宰相韋巨源、紀處訥、楊再思、宗楚客、蕭至忠皆領監脩,子玄病長官多,意尚不一,而至忠數責論次無功,又仕偃蹇,乃奏記求罷去。因為至忠言「五不可」,曰:「古之國史,皆出一家,未聞藉功於眾。唯漢東觀集群儒,纂述無主,條章不建。今史司取士滋多,人自為荀、袁,家自為政、駿。每記一事,載一言,閣筆相視,含毫不斷,頭白可期,汗青無日:一不可。漢郡國計書上太史,副上丞相,後漢公卿所撰,先集公府,乃上蘭台,故史官載事為廣。今史臣唯自詢采,二史不注起居,百家弗通行狀:二不可。史局深籍禁門,所以杜顏面,防請謁也。今作者如林,儻示褒貶,曾未絕口,而朝野咸知。孫盛取嫉權門,王劭見讎貴族,常人之情,不能無畏:三不可。古者史氏各有指歸,故司馬遷退處士,進奸雄;班固抑忠臣,飾主闕。今史官注記,類稟監脩,或須直辭,或當隱惡,十羊九牧,其令難行:四不可。今監者不肯指授,脩者又不遵奉,務相推避,以延歲月:五不可。」又言:「朝廷厚用其才而薄其禮。」至忠得書,悵惜不許。楚客等惡其言詆切,謂諸史官曰:「是子作書,欲致吾何地?」   始,子玄修《武後實錄》,有所改正,而武三思等不聽。自以為見用於時而志不遂,乃著《史通》內外四十九篇,譏評今古。徐堅讀之,歎曰:「為史氏者宜置此坐右也。」又嘗自比楊雄者四:「雄好彫蟲小伎,老而為悔;吾幼喜詩賦而壯不為,期以述者自名。雄准《易》作經,當時笑之;吾作《史通》,俗以為愚。雄著書見尤於人,作《解嘲》;吾亦作《釋蒙》。雄少為范逡、劉歆所器,及聞作經,以為必覆醬瓿;吾始以文章得譽,晚談史傳,由是減價。」其自感慨如此。   子玄內負有所未盡,乃委國史於吳兢,別撰《劉氏家史》及《譜考》。上推漢為陸終苗裔,非堯後;彭城叢亭裡諸劉,出楚孝王囂曾孫居巢侯般,不承元王。按據明審,議者高其博。嘗曰:「吾若得封,必以居巢紹司徒舊邑。」後果封居巢縣子。鄉人以其兄弟六人俱有名,號其鄉曰高陽,裡曰居巢。   累遷太子左庶子、兼崇文館學士。皇太子將釋奠國學,有司具儀:從臣著衣冠,乘馬。子玄議:「古大夫以上皆乘車,以馬為騑服。魏、晉後以牛駕車。江左尚書郎輒輕乘馬,則御史劾治。顏延年罷官,乘馬出入閭裡,世稱放誕。此則乘馬宜從褻服之明驗。今陵廟巡謁、王公冊命、士庶親迎,則盛服冠履,乘輅車。他事無車,故貴賤通乘馬。比法駕所幸,侍臣皆馬上朝服。且冠履惟可配車,故博帶褒衣、革履高冠,是車中服。襪而鐙,跣而鞍,非唯不師於古,亦自取驚流俗。馬逸人顛,受嗤行路。」太子從之,因著為定令。   開元初,遷左散騎常侍。嘗議《孝經》鄭氏學非康成注,舉十二條左證其謬,當以古文為正;《易》無子夏傳,《老子》書無河上公注,請存王弼學。宰相宋璟等不然其論,奏與諸儒質辯。博士司馬貞等阿意,共黜其言,請二家兼行,惟子夏《易傳》請罷。詔可。會子貺為太樂令,抵罪,子玄請於執政,玄宗怒,貶安州別駕。卒,年六十一。   子玄領國史且三十年,官雖徙,職常如舊。禮部尚書鄭惟忠嘗問:「自古文士多,史才少,何耶?」對曰:「史有三長:才、學、識。世罕兼之,故史者少。夫有學無才,猶愚賈操金,不能殖貨;有才無學,猶巧匠無楩柟斧斤,弗能成室。善惡必書,使驕君賊臣知懼,此為無可加者。」時以為篤論。子玄善持論,辯據明銳,視諸儒皆出其下,朝有論著輒豫。歿後,帝詔河南就家寫《史通》,讀之稱善。追贈工部尚書,謚曰文。   六子:貺、餗、匯、秩、迅、迥。   貺,字惠卿。好學,多通解。子玄卒,有詔訪其後,擢起居郎。歷右拾遺內供奉。獻《續說苑》十篇,以廣漢劉向所遺,而刊落怪妄。貺嘗以《竹書紀年》序諸侯列會皆舉謚,後人追修,非當時正史。如齊人殲於遂,鄭棄其師,皆孔子新意,《師春》一篇錄卜筮事,與左氏合,知按《春秋》經傳而為也,因著《外傳》雲。子滋、浹。   滋,字公茂。通經術,喜持論。以廕歷漣水令。楊綰薦材堪諫官,累授左補闕。久之,去,養親東都。河南尹李廙奏補功曹,母喪解。服除,以司勳員外郎判南曹,勤職奉法,進至給事中。興元元年,以吏部侍郎知南選。時大盜後,旱蝗相仍,吏不能詣京師,故命滋至洪州調補,以振職聞。貞元二年,擢左散騎常侍、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相無所設施,廉抑畏慎而已。明年罷。又明年,復為吏部侍郎,遷尚書。會御史中丞韋貞伯劾奏:「吏選不實,澄覆疏舛,吏因得為奸。」詔與侍郎杜黃裳奪階。卒,贈陝州大都督,謚曰貞。   浹亦有學稱。生子敦儒,家東都。母病狂易,非笞掠人不能安,左右皆亡去,敦儒日侍疾,體常流血,母乃能下食,敦儒怡然不為痛隱。留守韋夏卿表其行,詔標闕於閭。元和中,權德輿復薦之,乃授左龍武軍兵曹參軍,分司東都。在母喪,毀瘠幾死。時謂劉孝子。後為起居郎,達禮好古,有祖風雲。   餗,字鼎卿。天寶初,歷集賢院學士,兼知史官。終右補闕。父子三人更蒞史官,著《史例》,頗有法。   匯,左散騎常侍,終荊南節度使。子贊,以廕仕為鄠丞。杜鴻漸自劍南還,過鄠,廚驛豐給。楊炎薦匯名儒子,擢浙西觀察判官。炎入相,進歙州刺史,政干強濟。野媼將為虎噬,幼女呼號搏虎,俱免。觀察使韓滉表贊治有異行,加金紫,徙常州。滉輔政,分所統為三道,以贊為宣州刺史、都團練觀察使,治宣十年。贊本無學,弟以剛猛立威,官吏重足一跡。宣既富饒,即厚斂,廣貢奉以結恩。又不能訓子,皆驕傲不度,素業衰矣。卒,贈吏部尚書,謚曰敬。   迥以剛直稱,第進士,歷殿中侍御史,佐江淮轉運使。時新更安史亂,迥饋運財賦,力於職。大歷初,為吉州刺史,治行尤異。累遷給事中。   秩,字祚卿。開元末,歷左監門衛錄事參軍事,稍遷憲部員外郎。坐小累,下除隴西司馬。安祿山反,哥舒翰守潼關,楊國忠欲奪其兵,秩上言:「翰兵天下成敗所繫,不可忽。」房琯見其書,以比劉更生。至德初,遷給事中。久之,出為閬州刺史。貶撫州長史,卒。所著《政典》、《止戈記》、《至德新議》等凡數十篇。   迅,字捷卿。歷京兆功曹參軍事。常寢疾,房琯聞,憂不寐,曰:「捷卿有不諱,天理欺矣!」陳郡殷寅名知人,見迅歎曰:「今黃叔度也!」劉晏每聞其論,曰:「皇王之道盡矣!」上元中,避地安康,卒。迅續《詩》、《書》、《春秋》、《禮》、《樂》五說。書成,語人曰:「天下滔滔,知我者希。」終不以示人云。   吳兢,汴州浚儀人。少厲志,貫知經史,方直寡諧比,惟與魏元忠、硃敬則游。二人者當路,薦兢才堪論撰,詔直史館,修國史。遷右拾遺內供奉。   神龍中,改右補闕。節閔太子難,奸臣誣構安國相王與謀,朝廷大恐。兢上言:「文明後,皇運不殊如帶。陛下龍興,恩被骨肉,相王與陛下同氣,親莫加焉。今賊臣日夜陰謀,必欲寘之極法。相王仁孝,遭荼苦哀毀,以陛下為命,而自托於手足。若信邪佞,委之於法,傷陛下之恩,失天下望。芟刈股肱,獨任胸臆,可為寒心。自昔翦伐宗支,委任異姓,未有不亡者。秦任趙高,漢任王莽,晉家自相魚肉,隋室猜忌子弟,海內麋沸,驗之覆車,安可重跡?且根朽者葉枯,源涸者游竭。子弟,國之根源,可使枯竭哉!皇家枝幹,夷芟略盡。陛下即位四年,一子弄兵被誅,一子以罪謫去,惟相王朝夕左右。『斗粟』之刺,《蒼蠅》之詩,不可不察。伏願陛下全常棣之恩,慰罔極之心,天下幸甚!」累遷起居郎,與劉子玄、徐堅等並職。   玄宗初立,收還權綱,銳於決事,群臣畏伏。兢慮帝果而不及精,乃上疏曰:   自古人臣不諫則國危,諫則身危。臣愚,食陛下祿,不敢避身危之禍。比見上封事者,言有可采,但賜束帛而已,未嘗蒙召見,被拔擢。其忤旨,則朝堂決杖,傳送本州,或死於流貶。由是臣下不敢進諫。古者設誹謗木,欲聞己過;今封事,謗木比也。使所言是,有益於國;使所言非,無累於朝。陛下何遽加斥逐,以杜塞直言?道路流傳,相視怪愕。夫漢高帝赦周昌桀、紂之對,晉武帝受劉毅桓、靈之譏,況陛下豁達大度,不能容此狂直耶?夫人主居尊極之位,顓生殺之權,其為威嚴峻矣。開情抱,納諫諍,下猶懼不敢盡,奈何以為罪?且上有所失,下必知之。故鄭人欲毀鄉校,而子產不聽也。陛下初即位,猶有褚無量、張廷珪、韓思復、辛替否、柳澤、袁楚客等數上疏爭時政得失。自頃上封事,往往得罪,諫者頓少。是鵲巢覆而鳳不至,理之然也。臣誠恐天下骨鯁士以讜言為戒,橈直就曲,斗方為刓,偷合苟容,不復能盡節忘身,納君於道矣。   夫帝王之德,莫盛於納諫。故曰:「木從繩則正,後從諫則聖。」又曰:「朝有諷諫,猶發之有梳。猛虎在山林,藜藿為之不採。」忠諫之有益如此。自古上聖之君,恐不聞己過,故堯設諫鼓,禹拜昌言。不肖之主,自謂聖智,拒諫害忠,桀殺關龍逢而滅於湯,紂殺王子比干而滅於周,此其驗也。夫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道罔不亡。人將疾,必先不甘魚肉之味;國將亡,必先不甘忠諫之說。嗚呼,惟陛下深監於茲哉!隋煬帝驕矜自負,以為堯、舜莫己若,而諱亡憎諫。乃曰:「有諫我者,當時不殺,後必殺之。」大臣蘇威欲開一言,不敢發,因五月五日獻《古文尚書》,帝以為訕己,即除名。蕭瑀諫無伐遼,出為河池郡守。董純諫無幸江都,就獄賜死。自是蹇諤之士,去而不顧,外雖有變,朝臣鉗口,帝不知也。身死人手,子孫剿絕,為天下笑。太宗皇帝好悅至言,時有魏徵、王珪、虞世南、李大亮、岑文本、劉洎、馬周、褚遂良、杜正倫、高季輔,鹹以切諫,引居要職。嘗謂宰相曰:「自知者為難。如文人巧工,自謂己長,若使達者、大匠詆訶商略,則蕪辭拙跡見矣。天下萬機,一人聽斷,雖甚憂勞,不能盡善。今魏徵隨事諫正,多中朕失,如明鑒照形,美惡畢見。」當是時,有上書益於政者,皆黏寢殿之壁,坐望臥觀,雖狂瞽逆意,終不以為忤。故外事必聞,刑戮幾措,禮義大行。陛下何不遵此道,與聖祖繼美乎?夫以一人之意,綜萬方之政,明有所不燭,智有所不周,上心未諭於下,下情未達於上。伏惟以虛受人,博覽兼聽,使深者不隱,遠者不塞,所謂「辟四門、明四目」也。其能直言正諫不避死亡之誅者,特加寵榮,待以不次,則失之東隅,冀得之桑榆矣。   尋以母喪去官。服除,自陳修史有緒,家貧不能具紙筆,願得少祿以終余功。有詔拜諫議大夫,復修史。睿宗崩,實錄留東都,詔兢馳驛取進梓宮。以父喪解,宰相張說用趙冬曦代之。終喪,為太子左庶子。   開元十三年,帝東封太山,道中數馳射為樂。兢諫曰:「方登岱告成,不當逐狡獸,使有垂堂之危、朽株之殆。」帝納之。明年六月,大風,詔群臣陳得失。兢上疏曰:「自春以來,亢陽不雨,乃六月戊午,大風拔樹,壞居人廬舍。傳曰:『敬德不用,厥災旱。上下蔽隔,庶位逾節,陰侵於陽,則旱災應』。又曰:『政悖德隱,厥風發屋壞木。』風,陰類,大臣之象。恐陛下左右有奸臣擅權,懷謀上之心。臣聞百王之失,皆由權移於下,故曰:『人主與人權,猶倒持太阿,授之以柄。』夫天降災異,欲人主感悟,願深察天變,杜絕其萌。且陛下承天後、和帝之亂,府庫未充,冗員尚繁,戶口流散,法出多門,賕謁大行,趨競彌廣。此弊未革,實陛下庶政之闕也,臣不勝惓惓。願斥屏群小,不為慢游,出不御之女,減不急之馬,明選舉,慎刑罰,杜僥倖,存至公,雖有旱風之變,不足累聖德矣。」   始,兢在長安、景龍間任史事,時武三思、張易之等監領,阿貴朋佞,釀澤浮辭,事多不實。兢不得志,私撰《唐書》、《唐春秋》,未就。至是,丐官筆札,冀得成書。詔兢就集賢院論次。時張說罷宰相,在家修史。大臣奏國史不容在外,詔兢等赴館撰錄。進封長垣縣男。久之,坐書事不當,貶荊州司馬,以史草自隨。蕭嵩領國史,奏遣使者就兢取書,得六十餘篇。   累遷洪州刺史,坐累下除舒州。天寶初,入為恆王傅。雖年老衰僂甚,意猶願還史職。李林甫嫌其衰,不用。卒,年八十。   兢敘事簡核,號良史。晚節稍疏牾。時人病其太簡。初與劉子玄撰定《武後實錄》,敘張昌宗誘張說誣證魏元忠事,頗言「說已然可,賴宋璟等邀勵苦切,故轉禍為忠,不然,皇嗣且殆。」後說為相,讀之,心不善,知兢所為,即從容謬謂曰:「劉生書魏齊公事,不少假借,奈何?」兢曰:「子玄已亡,不可受誣地下。兢實書之,其草故在。」聞者歎其直。說屢以情蘄改,辭曰:「徇公之情,何名實錄?」卒不改。世謂今董狐雲。   韋述,弘機曾孫。家廚書二千卷,述為兒時,誦憶略遍。父景駿,景龍中為肥鄉令,述從到官。元行沖,景駿姑子也,為時儒宗,常載書數車自隨。述入其室觀書,不知寢食,行沖異之,試與語前世事,孰復詳諦,如指掌然。使屬文,受紙輒就。行沖曰:「外家之寶也。」舉進士,時述方少,儀質陋侻,考功員外郎宋之問曰:「童子何業?」述曰:「性嗜書,所撰《唐春秋》三十篇,恨未畢,它唯命。」之問曰:「本求茂才,乃得遷、固。」遂上第。   開元初,為櫟陽尉。秘書監馬懷素奏述與諸儒即秘書續《七志》,五年而成。述好譜學,見柳沖所撰《姓族系錄》,每私寫懷之,還捨則又繕錄,故於百氏源派為詳,乃更撰《開元譜》二十篇。累除右補闕。張說既領集賢院,薦述為直學士,遷起居舍人。從封太山,奏《東封記》,有詔褒美。先是,詔修《六典》,徐堅構意歲余,歎曰:「吾更修七書,而《六典》歷年未有所適。」及蕭嵩引述撰定,述始摹週六官領其屬,事歸於職,規制遂定。初,令狐德棻、吳兢等撰武德以來國史,皆不能成。述因二家參以後事,遂分紀、傳,又為例一篇。嵩欲蚤就,復奏起居舍人賈登、著作佐郎李銳助述紬績。逮成,文約事詳,蕭穎士以為譙周、陳壽之流。改國子司業,充集賢學士,累遷工部侍郎,封方城縣侯。   述典掌圖書,余四十年,任史官二十年,淡榮利,為人純厚長者,當世宗之。接士無貴賤與均。蓄書二萬卷,皆手校定,黃墨精謹,內秘書不逮也。古草隸帖、秘書、古器圖譜無不備。安祿山亂,剽失皆盡,述獨抱國史藏南山。身陷賊,污偽官。賊平,流渝州,為刺史薛舒所困,不食死。廣德初,甥蕭直為李光弼判官,詣闕奏事稱旨。因理述「蒼卒奔逼,能存國史,賊平,盡送史官於休烈,以功補過,宜蒙恩宥。」有詔贈右散騎常侍。   韋氏之顯者,孝友、詞學則承慶、嗣立,邃音樂有萬石,達禮儀則叔夏,史才博識有述。所著書二百餘篇行於時。弟逌、迪,學業亦亞述。與逌對為學士,與迪並禮官,搢紳高之。時趙冬曦兄弟亦各有名。張說嘗曰「韋、趙兄弟,人之杞梓」雲。   蔣乂,字德源,常州義興人,徙家河南。祖環,開元中弘文館學士。父將明,天寶末,辟河中使府。安祿山反,以計佐其帥,全並、潞等州。兩京陷,被拘,乃陽狂以免。虢王巨引致幕府,歷侍御史,擢左司郎中、國子司業、集賢殿學士。乂性銳敏,七歲時,見庾信《哀江南賦》,再讀輒誦。外祖吳兢位史官,乂幼從外家學,得其書,博覽強記。逮冠,該綜群籍,有史才,司徒楊綰尤稱之。將明在集賢,值兵興,圖籍殽舛,白宰相請引乂入院,助力整比。宰相張鎰亦奇之,署集賢小職。乂料次逾年,各以部分,得善書二萬卷。再遷王屋尉,充太常禮院修撰。貞元九年,擢右拾遺、史館修撰。德宗重其職,先召見延英,乃命之。   張孝忠子茂宗尚義章公主,母亡,遺言丐成禮。帝念孝忠功,即日召為左衛將軍,許主下降。乂上疏,以為:「墨縗禮本緣金革,未有奪喪尚主者。繆盩典禮,違人情,不可為法。」帝令中使者諭茂宗之母之請,乂意殊堅。帝曰:「卿所言,古禮也。今俗借吉而婚不為少。」對曰:「俚室窮人子,旁無至親,乃有借吉以嫁,不聞男冒凶而娶。陛下建中詔書,郡、縣主當婚,皆使有司循典故,毋用俗儀。公主春秋少,待年不為晚,請茂宗如禮便。」帝曰:「更思之。」會太常博士韋彤、裴堪諫曰:「婚禮,主人幾筵聽命,稱事立文,謂之嘉,所以承宗廟,繼後嗣也。喪禮,創巨者日久,痛甚者愈遲,二十五月而畢,謂之凶,所以送死報終,示有節也。故夫義婦聽,父慈子孝。昔魯侯改服,晉襄墨縗,緣金革事則有權變。安有釋縗服,衣冕裳,去堊室,行親迎,以凶瀆嘉,為朝廷爽法?」疏入,帝迂其言,促行前詔,然心嘉乂有守。   十八年,遷起居舍人,轉司勳員外,皆兼史任。帝嘗登凌煙閣,視左壁頹剝,題文漫缺,行才數字,命錄以問宰相,無能知者。遽召乂至,答曰:「此聖歷中侍臣圖贊。」帝前口以誦補,不失一字。帝歎曰:「雖虞世南默寫《列女傳》,不是過。」會詔問神策軍建置本末,中書討求不獲,時集賢學士甚眾,悉亡以對。乃訪乂,乂條據甚詳。宰相高郢、鄭珣瑜歎曰:「集賢有人哉!」明日,詔兼判集賢院事。父子為學士,儒者榮之。   順宗既葬,議祧廟,有司以中宗中興之君,當百代不遷。宰相問乂,乂曰:「中宗即位,春秋已壯,而母后篡奪以移神器,賴張柬之等國祚再復,蓋曰反正,不得為中興。凡非我失之,自我復之,為中興,漢光武、晉元是也。自我失之,因人復之,晉孝惠、孝安是也。今中宗與惠、安二帝同,不可為不遷主。」有司疑曰:「五王有安社稷功,若遷中宗,則配饗永絕。」乂曰:「禘袷功臣,乃合食太廟。中宗廟雖毀,而禘祫並陳太廟,此則五王配食與初一也。」由是遷廟遂定。遷兵部郎中。與許孟容、韋貫之刪正制敕三十篇,為《開元格後敕》。李錡誅,詔宗正削一房屬籍。宰相召乂問:「一房自大功可乎?」答曰:「大功,錡之從父昆弟。其祖神通有功,配饗於廟,雖裔孫之惡,而忘其勳,不可。」「自期可乎?」曰:「期者錡昆弟。其父若幽死社稷,今以錡連坐,不可。」執政然之。故罪止錡及子息,無旁坐者。   未幾,改秘書少監,復兼史館修撰,與獨孤郁、韋處厚修《德宗實錄》。以勞遷右諫議大夫。裴□罷宰相,而李吉甫惡□,以嘗監修,故授乂太常少卿。久之,遷秘書監,累封義興縣公。卒,年七十五,贈禮部尚書,謚曰懿。   乂在朝廷久,居史職二十年。每有大政事議論,宰相未能決,必咨訪之,乂據經義或舊章以參時事,其對允切該詳。初以是被遇,終亦忤貴近,介介不至顯官。然資質樸直,遇權臣秉政,輒數歲不遷。嘗疏裴延齡罪惡及拒王叔文,當世高之。結髮志學,老而不厭,雖甚寒暑,卷不釋於前,故能通百家學,尤明前世沿革。家藏書至萬五千卷。初名武,憲宗時因進見,請曰:「陛下今日偃武修文,群臣當順承上意,請改名乂。」帝悅。時討王承宗兵方罷,乂恐天子銳於武,亦因以諷。它日,帝見侍御史唐武曰:「命名固多,何必曰武?乂既改之矣。」更曰慶。群臣乃知帝且厭兵雲。乂論撰百餘篇。   五子:ヮt、伸、偕知名,仙、佶皆位刺史。   ヮt善屬文,得父典實。大和初,授昭應尉,直史館。明年,拜右拾遺、史館修撰,與沈傳師、鄭澣、陳夷行、李漢參撰《憲宗實錄》。轉右補闕。宋申錫被誣,文宗怒甚,ヮt與左常侍崔玄亮涕泣苦諍,申錫得不死。歷膳部員外、工禮兵三部郎中,皆兼史職。開成末,轉諫議大夫。宰相李德裕惡李漢,以ヮt友婿,出為桂管觀察使,人安其治。復坐漢貶唐州刺史。宣宗立,召為給事中、集賢殿學士判院事。轉吏部侍郎,歷興元、鳳翔節度使。懿宗初,拜兵部尚書,以弟伸位丞相,懇辭,乃檢校尚書右僕射,節度山南東道,封淮陽郡公。徙東都留守,卒。子曙,字耀之。鹹通末,由進士第署鄂岳團練判官,除虞、工二部員外,改起居郎。黃巢之難,曙闔門無□類,以是絕意仕進,隱居沈痛。中和二年,表請為道士,許之。   伸,字大直,第進士。大中二年,以右補闕為史館修撰,轉駕部郎中,知制誥。白敏中領邠寧節度,表伸自副,加右庶子。入知戶部侍郎。九年,為翰林學士,進承旨。十年,改兵部侍郎,判戶部。   宣宗雅信愛伸,每見必咨天下得失。伸言:「比爵賞稍易,人且偷。」帝愕然曰:「偷則亂矣。」伸曰:「否,非遽亂,但人有覬心,亂由是生。」帝嗟歎,伸三起三留,曰:「它日不復獨對卿矣。」伸不諭。未幾,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逾四月,解戶部,加中書侍郎。懿宗即位,兼刑部尚書,監修國史。鹹通二年,出為河中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徙宣武。俄以太子少保分司東都。七年,用為華州刺史。再遷太子太傅,表乞骸骨,以本官致仕。卒,贈太尉。   偕以父任,歷右拾遺、史館修撰,轉補闕、主客郎中。初,柳芳作《唐歷》,大歷以後闕而不錄,宣宗詔崔龜從、韋澳、李荀、張彥遠及偕等分年撰次,盡元和以續雲。累遷太常少卿。大中八年,與盧耽、牛叢、王渢、盧告撰次《文宗實錄》。蔣氏世禪儒,唯伸及ヮt子兆能以辭章取進士第,然不為文士所多。三世踵修國史,世稱良筆,鹹云「蔣氏日曆」,天下多藏焉。   柳芳,字仲敷,蒲州河東人。開元末,擢進士第,由永寧尉直史館。肅宗詔芳與韋述綴輯吳兢所次國史,會述死,芳緒成之,興高祖,訖乾元,凡百三十篇。敘天寶後事,棄取不倫,史官病之。上元中,坐事徙黔中。後歷左金吾衛騎曹參軍、史館修撰。然芳篤志論著,不少選忘厭。承寇亂史籍淪缺。芳始謫時,高力士亦貶巫州,因從力士質開元、天寶及禁中事,具識本末。時國史已送官,不可追刊,乃推衍義類,仿編年法,為《唐歷》四十篇,頗有異聞。然不立褒貶義例,為諸儒譏訕。改右司郎中、集賢殿學士,卒。   子登、冕。   登,字成伯。淹貫群書,年六十餘,始仕宦。元和初,為大理少卿,與許孟容等刊正敕格。以病改右散騎常侍,致仕。卒,年九十餘,贈工部尚書。   子璟,字德輝。寶歷初,第進士、宏詞,三遷監察御史。時郊廟告祭,吏部以雜品攝上公。璟據開元、元和詔書,太尉以宰相攝事,司空、司徒以僕射、尚書、師、傅攝,餘司不及差限,請如舊制,從之。累遷吏部員外郎。文宗開成初,為翰林學士。初,芳永泰中按宗正牒,斷自武德,以昭穆系承撰《永泰新譜》二十篇。璟因召對,帝歎《新譜》詳悉,詔璟捃摭永泰後事綴成之。復為十篇,戶部供筆札稟料。遷中書舍人。武宗立,轉禮部侍郎。璟為人寬信,好接士,稱人之長,游其門者它日皆顯於世。會昌二年,再主貢部,坐其子招賄,貶信州司馬,終郴州刺史。   冕,字敬叔。博學富文辭,且世史官,父子並居集賢院。歷右補闕、史館修撰。坐善劉晏,貶巴州司戶參軍。還為太常博士。昭德王皇后崩,冕與張薦議皇太子宜依晉魏卒哭除服,左補闕穆質請依禮期而除,冕議見用。德宗既親郊,重慎祠事,動稽典禮。冕以吏部郎中攝太常博士,與薦及司封郎中徐岱、倉部郎中陸質修飭儀矩。帝疑郊廟每升輒去劍履及象劍尺寸、祝語輕重,冕據禮以對,本末詳明,天子嘉異。   久之,以論議勁切,執政不善,出為婺州刺史。十三年,兼御史中丞、福建觀察使。自以久疏斥,又性躁狷,不能無恨,乃上表乞代,且推明朝覲之意,曰:「臣竊感《江漢》朝宗之誼,《鹿鳴》君臣之宴,頌聲之作,王道本始。國家自兵興,不遑議禮,方牧未朝,宴樂久缺。臣限一切之制,例無朝集,目不睹朝廷之禮,耳不聞宗廟之樂,足不踐軒墀之地,十有二年於茲矣。夫朝會,禮之本也。唐、虞之制,群後四朝,以明黜陟。商、周之盛,五歲一見,以考制度。漢法,三載上計,以會課最。聖唐稽古,天下朝集,三考一見,皆以十月上計京師,十一月禮見,會尚書省應考績事,元日陳貢棐,集於考堂,唱其考第,進賢以興善,簡不肖以黜惡。自安史亂常,始有專地;四方多故,始有不朝;戎臣恃險,或不悔過。臣忝牧圉之寄,憤不朝之臣,思一入覲,率先天下,使君臣之義,親而不疏;朝覲之禮,廢而復舉。誠恐負薪,溘先朝露,覲禮不展,臣之憂也。比聞諸將帥亡歿者眾,臣自憚何德以堪久長。鄉國,人情之不忘也;闕庭,臣子所戀也;朝覲,國家大禮也。三者,臣之大願。」表累上,其辭哀切,德宗許還。會冕奏閩中本南朝畜牧地,可息羊馬,置牧區於東越,名萬安監,又置五區於泉州,悉索部內馬驢牛羊合萬餘游畜之。不經時,死耗略盡,復調充之,民間怨苦。坐政無狀,代還。卒,贈工部尚書。   沈既濟,蘇州吳人。經學該明。吏部侍郎楊炎雅善之,既執政,薦既濟有良史才,召拜左拾遣、史館修撰。   初,吳兢撰國史,為《則天本紀》,次高宗下。既濟奏議,以為:「則天皇后進以強有,退非德讓,史臣追書,當稱為太后,不宜曰上。中宗雖降居籓邸,而體元繼代,本吾君也,宜稱皇帝,不宜曰廬陵王。睿宗在景龍前,天命未集,假臨大寶,於誼無名,宜曰相王,未容曰帝。且則天改周正朔,立七廟,天命革矣。今以周廁唐,列為帝紀,考於《禮經》,是謂亂名。中宗嗣位在太后前,而敘年制紀反居其下,方之躋僖公,是謂不智。昔漢高後稱制,獨有王諸呂為負漢約,無遷鼎革命事,時孝惠已歿,子非劉氏,不紀呂後,尚誰與哉?議者猶謂不可。況中宗以始年即位,季年復祚,雖尊名中奪,而天命未改,足以首事表年,何所拘閡而列為二紀?魯昭公之出,《春秋》歲書其居曰:『公在乾侯。』君在,雖失位,不敢廢也。請省《天後紀》合《中宗紀》,每歲首,必書孝和在所以統之,曰:『皇帝在房陵,太后行其事,改某制。』紀稱中宗而事述太后,名不失正,禮不違常矣。夫正名所以尊王室,書法所以觀後嗣。且太后遺制,自去帝號,及孝和上謚,開元冊命,而後之名不易。今祔陵配廟,皆以後禮,而獨承統於帝,是有司不時正,失先旨。若後姓氏名諱、才藝智略、崩葬日月,宜入皇后傳,題其篇曰《則天順聖武皇后》雲。」議不行。   德宗立,銳於治。建中二年,詔中書、門下兩省,分置待詔官三十,以見官、故官若同正、試、攝九品以上者,視品給俸,至稟餼、干力、什器、館宇悉有差;權公錢收子,贍用度。既濟諫曰:「今日之治,患在官煩,不患員少;患不問,不患無人。兩省官自常侍、諫議、補闕、拾遺四十員,日止兩人待對,缺員二十一員未補。若謂見官不足與議,則當更選其人。若廣聰明以收淹滯,先補其缺,何事官外置官?夫置錢取息,有司之權制,非經治法。今置員三十,大抵費月不減百萬,以息准本,須二千萬得息百萬,配戶二百,又當復除其家,且得入流,所損尤甚。今關輔大病,皆言百司息錢毀室破產,積府縣,未有以革。臣計天下財賦耗斁大者唯二事:一兵資,二官俸。自它費十不當二者一。所以黎人重困,杼軸空虛。何則?四方形勢,兵未可去,資費雖廣,不獲已為之。又益以閒官冗食,其弊奈何?藉舊而置猶可,若之何加焉?」事遂寢。   炎得罪,既濟坐貶處州司戶參軍。後入朝,位禮部員外郎。卒。撰《建中實錄》,時稱其能。   子傳師。傳師,字子言。材行有餘,能治《春秋》,工書,有楷法。少為杜佑所器。貞元末,舉進士。時給事中許孟容、禮部侍郎權德輿樂挽轂士,號「權、許」。德輿稱之於孟容,孟容曰:「我故人子,盍不過我?」傳師往見,謝曰:「聞之丈人,脫中第,則累公舉矣,故不敢進。。」孟容曰:「如子,可使我急賢詣子,不可使子因舊見我。」遂擢第。德輿門生七十人,推為顏子。   復登制科,授太子校書郎,以鄠尉直史館,轉右拾遺、左補闕、史館修撰,遷司門員外郎,知制誥。召入翰林為學士,改中書舍人。翰林缺承旨,次當傳師,穆宗欲面命,辭曰:「學士、院長參天子密議,次為宰相,臣自知必不能,願治人一方,為陛下長養之。」因稱疾出。帝遣中使敦召。李德裕素與善,開曉諄切,終不出。遂以本官兼史職。俄出為湖南觀察使。   方傳師與修《憲宗實錄》,未成,監修杜元穎因建言:「張說、令狐峘在外官論次國書,今稿史殘課,請付傳師即官下成之。」詔可。   寶歷二年,入拜尚書右丞。復出江西觀察使,徙宣州。傳師於吏治明,吏不敢罔。慎重刑法,每斷獄,召幕府平處,輕重盡合乃論決。嘗擇邸吏尹倫,遲魯不及事,官屬屢白易之,傳師曰:「始吾出長安,誡倫曰:『可闕事,不可多事。』倫如是足矣。」故所蒞以廉靖聞。入為吏部侍郎,卒,年五十九,贈尚書。   傳師性夷粹無競,更二鎮十年,無書賄入權家。初拜官,宰相欲以姻私托幕府者,傳師固拒曰:「誠爾,願罷所授。」故其僚佐如李景讓、蕭寘、杜牧,極當時選雲。治家不威嚴,閨門自化。兄弟子姓,屬無親疏,衣服飲食如一。問餉姻家故人,帑無儲錢,鬻宅以葬。   子詢,字誠之,亦能文辭,會昌初第進士,補渭南尉。累遷中書舍人,出為浙東觀察使,除戶部侍郎,判度支。鹹通四年,為昭義節度使,治尚簡易,人皆便安。奴私侍兒,詢將戮之,奴懼,結牙將為亂,夜攻詢,滅其家。贈兵部尚書、左散騎常侍。劉潼代為節度,馳至,刳奴心,祭其靈坐。   贊曰:唐興,史官秉筆眾矣。然垂三百年,業巨事叢,簡策挐繁,其間巨盜再興,圖典焚逸,大中以後,史錄不存。雖論著之人,隨世裒掇,而疏舛殘餘,本末顛倒。故聖主賢臣,叛人佞子,善惡汩汩,有所未盡,可為永愾者矣。又舊史之文,猥釀不綱,淺則入俚,簡則及漏。寧當時儒者有所諱而不得騁耶?或因淺仍俗不足於文也?亦有待於後取當而行遠耶?何知幾以來,工訶古人而拙於用己歟!自韓愈為《順宗實錄》,議者鬨然不息,卒竄定無完篇,乃知為史者亦難言之。游、夏不能措辭於《春秋》,果可信已! 列傳第五十八 二郭兩王張牛   郭虔瓘,齊州歷城人。開元初,錄軍閥,遷累右衛驍將軍,兼北庭都護、金山道副大總管。明年 ,突厥默啜子同俄特勒圍北庭,虔瓘飭壘自守。同俄單騎馳城下,勇士狙道左突斬之。虜亡酋長,相率丐降,請悉軍中所資贖同俄死,聞已斬,舉軍慟哭去。虔瓘以功授冠軍大將軍、安西副大都護,封潞國公。建募關中兵萬人擊餘寇,遂前功,有詔募士給公乘,在所續食。將作大匠韋湊上言:「漢徙豪族以實關中,今畿輔戶口逋耗,異時戎虜入盜,丁壯悉行,不宜更募驍勇,以空京甸,資荒服。萬人所過,遞馱熟饔,亙六千里,州縣安所供億?秦、隴以西,多沙磧,少居人,若何而濟?縱有克獲,其補幾何?儻稽天誅,則諉大事。」不省。既而虔瓘果不見虜,還,遷涼州刺史、河西節度大使,進右威衛大將軍。四年,奏家奴八人有戰功,求為游擊將軍,宰相劾其恃功亂綱紀,不可聽,罷之。   陝王為安西都護,詔虔瓘為副。虔瓘與安撫招慰十姓可汗使阿史那獻數持異,交訴諸朝。玄宗遣左衛中郎將王惠繼詔書諭解曰:「朕聞師克在和,不在眾,以虔瓘、獻宿將,當捨嫌窒隙,戮力國家。自開西鎮,列諸軍,戍有定區,軍有常額,卿等所統,蕃漢雜之,在乎善用,何必加募?或雲突騎施圍石城,獻所致也;葛邏祿稱兵,虔瓘所沮也。大將不協,小人以逞,何功可圖?昔相如能詘廉頗,寇恂不吝賈復,宜各曠然,終承朕命。今賜帛二千段及他珍器,俾諒朕意。」虔瓘奉詔。久之,卒軍中。以張孝嵩為安西副都護。   孝嵩,偉姿貌,及進士第,而慷慨好兵。在安西勸田訓士,府庫盈饒。徙太原尹,卒。以黃門侍郎杜暹代。   郭知運,字逢時,瓜州晉昌人。長七尺,猿臂虎口,以格鬥功累補秦州三度府果毅。從郭虔瓘破突厥有功,加右驍衛將軍,封介休縣公。   吐蕃將坌達延、乞力徐寇渭源,盜牧馬,詔知運與薛訥、王晙等相掎角,敗之。進階冠軍大將軍,兼臨洮軍使,封太原郡公,賜賚萬計。徙隴右諸軍節度大使、鄯州都督。突厥降戶阿悉爛、惕邑^思泰率眾叛,執單于副都護張知運,詔以朔方兵追擊,至黑山呼延谷敗之,虜棄伏走,取副都護還。詔知運兼隴右經略使,營柳城。開元五年,大破吐蕃,獻俘京師。明年,復出,將輕兵丙夜至九曲,獲精甲、名馬、犛牛甚眾。既獻獲,詔分賜文武五品以上清官及朝集使三品者。進兼鴻臚卿,攝御史中丞。六州胡康待賓反,率王晙討平之。拜左武衛大將軍,授一子官,賜金帛。九年,卒於軍,年五十五,贈涼州都督。   知運屯西方,戎夷畏憚,與王君■功名略等,時號「王郭」。帝詔中書令張說紀其功於墓碑。上元中,配饗太公廟。永泰初,謚曰威。子英傑、英乂。   英傑,字孟武,為左衛將軍、幽州副總管。開元二十三年,長史薛楚玉遣英傑與裨將吳克勤、烏知義、羅守忠帥萬騎及奚眾討契丹,屯榆關。契丹酋長可突於拒戰都山下,奚眾貳,官軍不利,知義、守忠引麾下遁去,英傑、克勤力戰死。其下尚六千人,殊死戰,虜示以英傑首,終不屈,師遂殲。   英乂,字元武,以武勇有名河、隴間,累遷諸衛員外將軍。哥舒翰見之曰:「是當代吾節制者。」祿山亂,拜秦州都督、隴右採訪使。賊將高嵩擁兵入汧、隴,英乂偽勞之,且具饗,既而伏兵發,盡虜其眾。至德二年,加隴右節度使。召還,改羽林軍大將軍,掌衛兵。以喪去職。   史思明陷洛陽,謀掠陳、蔡,詔英乂統淮南節度兵。賊叩陝、虢,又改陝西節度、潼關防禦使。進御史大夫,兼神策軍節度使。代宗即位,以檢校戶部尚書兼大夫。雍王率諸將討賊洛陽,留英乂殿於陝。東都平,權知留守,無檢御才,其麾下與朔方、回紇遂大掠都城及鄭、汝,環千里無居人。   以功實封三百戶,召拜尚書右僕射,封定襄郡王。日驕蹇,為侈汰。陰事宰相元載以久其權。未幾,嚴武死成都,乃拜劍南節度使。自以有內主,故肆志無所憚。初,玄宗在蜀時舊宮為道士祠,冶金作帝象,盡繪乘輿侍衛,每尹至,先拜祠,後視事。英乂愛其地勝選,輒壞繪像自居之,眾始不平。又教女伎乘驢擊球,鈿鞍寶勒及它服用,日無慮數萬費,以資倡樂,未嘗問民間事,為政苛暴,人以目相謂。怨崔寧不己同也,出兵襲寧,不克。寧因人之怨,率麾下五千直搗成都。英乂拒戰,眾皆反戈內攻,乃奔簡州,次靈池,普州刺史韓澄斬首送寧,遂屠其家。   王君■,字威明,瓜州常樂人。初事郭知運為別奏,累功至右衛副率。知運卒,代為河西隴右節度使、右羽林軍將軍,判涼州都督事。   開元十四年,吐蕃酋悉諾邏寇大斗拔谷,君■間其怠,率秦州都督張景順乘冰度青海襲破之。以功遷大將軍,封晉昌縣伯;拜其父壽為少府監,聽不事。君■凱旋,玄宗宴君■及妻夏於廣達樓,賜金帛,夏亦自以戰功封武威郡夫人。俄而吐蕃陷瓜州,執刺史田元獻及壽,殺居人,取資糧,進攻玉門軍,使人靳君■曰:「將軍常自以忠勇,今不一進戰,奈何?」君■登陴西向哭,兵不敢出。   初,涼州有回紇、契苾、思結、渾四部,世為酋長,君■微時,數往來,為所輕。及節度河西,回紇等頗鞅鞅,恥為下。君■怒,數督過之。既怨望,潛遣人至東都言狀。君■間驛奏四部有叛謀,帝使中人即訊,回紇不能自直。於是瀚海大都督回紇承宗流瀼州,渾大得流吉州,賀蘭都督契苾承明流籐州,盧山都督思結歸國流瓊州,而承宗黨瀚海州司馬護輸等益不平,思有以復怨。會吐蕃使間道走突厥,君■率騎到肅州掩取之,還至甘州,護輸狙兵發,奪君■節,殺左右親吏,剖其心,曰:「是始謀者。」君■引帳下力戰,兵盡乃死。輸欲以屍奔吐蕃,追兵至,乃棄屍去。帝痛惜之,贈特進、荊州大都督。以喪還京師,官護其葬。詔張說刻文墓碑,帝自書以寵之。   始,吐蕃寇瓜州,分遣莽布支攻常樂,令賈師順乘城守。俄而瓜州陷,悉諾邏並兵攻之。數日,虜眾有姻家在城中,使夜見師順曰:「州已失守,虜悉眾來,孤城渠可久,不早降以全□類乎?」師順曰:「吾受天子命守此,義不可下賊。」數日,又說師順曰:「明府不降,吾眾且還,宜有以贈我。」師順請脫士卒衣襦。悉諾邏知無有,乃夜徹營去,毀瓜州城。師順開門收器械,復完守備。吐蕃果使精騎還襲,見有備,乃去。以功遷鄯州都督、隴右節度使。師順,岐州人,終左領軍將軍。   張守珪,陝州河北人。姿干瑰壯,慷慨尚節義,善騎射。以平樂府別將從郭虔瓘守北庭。突厥侵輪台,遣守珪往援,中道逢賊,苦戰,斬首千餘級,禽頡斤一人。開元初,虜復攻北庭,守珪從儳道奏事京師,因上書言利害,請引兵出蒲昌、輪台夾擊賊。再遷幽州良杜府果毅。時盧齊卿為刺史,器之,引與共榻坐,謂曰:「不十年,子當節度是州,為國重將,願以子孫托,可僚屬相期邪?」稍遷建康軍使。   王君■死,河西震懼,詔以守珪為瓜州刺史、墨離軍使,督餘眾完故城。版築方立,虜奄至,眾失色。守珪曰:「創痍之餘,詎可矢石相確,須權以勝之。」遂置酒城上,會諸將作樂。虜疑有備,不敢攻,引去,守珪縱兵擊敗之。於是修復位署,招流冗使復業。有詔以瓜州為都督府,即詔守珪為都督。州地沙粟嶀ㄔi蓺,常瀦雪水溉田。是時,渠堨為虜毀,材木無所出。守珪密禱於神,一昔水暴至,大木數千章塞流下,因取之,修復堰防,耕者如舊,州人神之,刻石紀事。遷鄯州刺史、隴右節度使。徙幽州長史、河北節度副大使。俄加採訪處置等使。   契丹、奚連年梗邊,牙官可突於,胡有謀者,前長史趙含章、薛楚玉等不能制,守珪至,每戰輒勝,虜遂大敗。帝喜,詔有司告九廟。契丹酋屈剌及突於恐懼,乃遣使詐降。守珪得其情,遣右衛騎曹王悔詣部計事,屈刺無降意,徙帳稍西北,密引突厥眾將殺悔以叛。契丹別帥李過折與突於爭權不葉,悔因間誘之,夜斬屈剌及突於,盡滅其黨,以眾降。守珪次紫蒙川,大閱軍實,賞將士,傳屈刺、突於首於東都。   二十三年,入見天子,會藉田畢,即酺燕為守珪飲至,帝賦詩寵之。加拜輔國大將軍、右羽林大將軍,賜金彩,授二子官,詔立碑紀功。   久之,復討契丹餘黨於捺祿山,鹵獲不訾。會裨將趙堪、白真陀羅等強使平盧軍使烏知義度湟水邀叛奚,且蹂其稼,知義辭不往,真陀羅矯詔脅之。知義與虜鬥,不勝,還,守珪匿其敗,但上克獲狀。事頗洩,帝遣謁者牛仙童按實,守珪逼真陀羅自殺,厚賂使者,還奏如狀。後仙童以贓敗,事逮守珪,以功貶括州刺史,疽發背死。   子獻誠。獻誠,天寶末,陷安祿山,授偽署。後事史思明,將兵數萬守汴州。東都平,史朝義走還汴,獻誠不內,籍所統兵以州降,詔即拜汴州刺史,封南陽郡公。改寶應軍左廂兵馬使,更封鄧國公。既來朝,代宗禮賜尤渥。擢山南西道節度使,討南山劇賊高玉,禽之。俄兼劍南東川節度。時崔旰殺郭英乂,獻誠率眾戰梓州,大敗。大歷三年,以疾歸京師。舉其弟獻恭自代。以檢校戶部尚書知省事,病甚,固乞辭位,卒。始,獻誠喜功名,為政寬裕,有機略,隨方制變,而簡廉不逮於父。   從弟獻恭,數有軍功,以右羽林軍代為節度使。大歷末,破吐蕃於岷州。久之,拜東都留守,累遷檢校吏部尚書。德宗欲徙盧杞為饒州刺史,給事中袁高上還詔書,苦爭。獻恭見帝曰:「高所奏宜聽。」帝不答。復前曰:「高乃陛下良臣,當優異之。」上遂不徙杞。世咨其不撓。   子煦,積閥亦至夏州節度使。元和八年,振武軍逐節度使李進賢,屠其家及判官嚴澈。憲宗怒,詔煦以本軍進討,許以便宜,賜縑三萬為軍資,河東王鍔遣兵五千為援。煦入,捕亂卒蘇國珍等數百人,誅之。卒,贈太子太保。   獻誠從弟獻甫,以軍功試光祿卿、殿中監,從河中節度使賈耽討梁崇義有勞。德宗西幸,又從渾瑊討硃泚,戰多,累遷至金吾將軍、檢校工部尚書。李懷光叛,吐蕃盜邊,獻甫領禁兵戍咸陽累年,兵農悅安。貞元四年,代韓游瑰領邠寧節度使。邠寧軍素驕,憚獻甫嚴,因游瑰去,遂縱掠,邀范希朝為帥。都將楊朝晟誅首亂者,獻甫乃得入。於是斷山浚塹,選嚴要地築烽堡。請復鹽州及洪門、洛原鎮屯兵,詔可。獻甫遣兵馬使魏茪逐吐蕃,築鹽、夏二城,虜眾畏,不敢入寇。十二年,加檢校尚書左僕射。卒,贈司空。   王忠嗣,華州鄭人。父海賓,太子右衛率、豐安軍使。開元二年,吐蕃寇隴右,詔隴右防禦使薛訥率杜賓客、郭知運、王晙、安思順御之。以海賓為先鋒,戰武階,追北至壕口,殺其眾。進戰長城堡,諸將媢其功,按兵顧望,海賓戰死,大軍乘之,斬賊萬七千級,獲馬七萬、牛羊四十萬。玄宗憐其忠,贈左金吾大將軍。忠嗣時年九歲,始名訓,授尚輦奉御。入見帝,伏地號泣,帝撫之曰:「此去病孤也,須壯而將之。」更賜今名,養禁中。肅宗為忠王,帝使與游。及長,雄毅寡言,有武略,上與論兵,應對蜂起,帝器之,曰:「後日爾為良將。」試守代州別駕,大猾閉門自斂,不敢干法。數以輕騎出塞,忠王言於帝曰:「忠嗣敢鬥,恐亡之。」由是召還。   信安王禕在河東,蕭嵩出河西,數引為麾下。帝以其年少,有復讎志,詔不得特將。嵩入朝,忠嗣曰:「從公三年,無以歸報天子。」乃請精銳數百襲虜。會贊普大酋閱武郁標川,其下欲還,忠嗣不從,提刀略陣,斬數千人,獲羊馬萬計。嵩上其功,帝大悅。累遷左威衛將軍、代北都督,封清源縣男。與皇甫惟明輕重不得,構忠嗣罪,貶東陽府左果毅。   河西節度使杜希望欲取吐蕃新羅城,有言忠嗣才者,希望以聞,詔追赴河西,進拔其城。忠嗣錄多,授左威衛郎將,專知兵馬。俄吐蕃大出,欲取當新城,晨壓官軍陣,眾不敵,舉軍皆恐。忠嗣單馬進,左右馳突,獨殺數百人,賊眾囂相蹂,軍{廣多}翼掩之,虜大敗。拜左金吾衛將軍,領河東節度副使、大同軍使,尋為節度使。二十九年,節度朔方,兼靈州都督。   天寶元年,北討奚怒皆,戰桑干河,三遇三克,耀武漠北,高會而還。時突厥新有難,忠嗣進軍磧口經略之。烏蘇米施可汗請降,忠嗣以其方強,特文降耳,乃營木刺、蘭山,諜虛實。因上平戎十八策,縱反間於拔悉密與葛邏祿、回紇三部,攻多羅斯城,涉昆水,斬米施可汗,築大同、靜邊二城,徙清塞、橫野軍實之,並受降、振武為一城,自是虜不敢盜塞。徙河東節度使,進封縣公。   忠嗣本負勇敢,及為將,乃能持重安邊,不生事,嘗曰:「平世為將,撫眾而已。吾不欲竭中國力以幸功名。」故訓練士馬,隨缺繕補。有漆弓百五十斤,每弢之,示無所用。軍中士氣盛,日夜思戰,忠嗣縱詭間,伺虜隙,時時出奇兵襲敵,所向無不克,故士亦樂為用。軍每出,召屬長付以兵,使授士卒,雖弓矢亦志姓名其上。軍還,遣弦亡鏃,皆按名第罪。以是部下人自觀,器甲充物。自朔方至雲中袤數千里,據要險築城堡,斥地甚遠。自張仁亶後四十餘年,忠嗣繼其功。   俄為河西、隴右節度使,權朔方、河東節度,佩四將印,勁兵重地,控制萬里,近世未有也。又授一子五品官。後數出戰青海、積石,虜輒奔破。又討吐谷渾於墨離,平其國。乃固讓朔方、河東二節度,許之。   帝方事石堡城,詔問攻取計,忠嗣奏言:「吐蕃舉國守之,若頓兵堅城下,費士數萬,然後可圖,恐所得不讎所失,請厲兵馬,待釁取之。」帝意不快。而李林甫尤忌其功,日鉤摭過咎。會董延光建言請下石堡,詔忠嗣分兵應接,忠嗣不得已為出軍,而士無賞格,延光不悅。河西兵馬使李光弼入說曰:「大夫愛惜士卒,有拒延光心,雖名受詔,實奪其謀。然大夫已付萬眾,而不立重賞,何以賈士勇?且大夫惜數萬段賜,以啟讒口,有如不捷,歸罪大夫,大夫先受禍矣。」忠嗣曰:「吾固審得一城不足制敵,失之未害於國。吾忍以數萬人命易一官哉!明日見責,不失一金吾、羽林將軍,歸宿衛;不者,黔中上佐耳。」光弼謝曰:「大夫乃行古人事,光弼又何言!」趨而出。延光過期不克,果訴忠嗣沮兵。又安祿山城雄武,扼飛狐塞,謀亂,請忠嗣助役,因欲留其兵;忠嗣先期至,不見祿山而還。數上言祿山且亂,林甫益惡之,陰使人誣告「忠嗣嘗養宮中,雲吾欲奉太子」。帝怒,召入付三司訊驗,罪應死。哥舒翰方有寵,白上,請以官爵贖忠嗣罪,帝意解,貶漢陽太守。久之,徙漢東郡,卒,年四十五。後翰引兵攻石堡,拔之,死亡略盡,如忠嗣言,故當世號為名將。   初,在朔方,至互市,輒高償馬直,諸蕃爭來市,故蕃馬浸少,唐軍精。及鎮河、隴,又請徙朔方、河東九千騎以實軍。迄天寶末,益滋息。寶應元年,追贈兵部尚書。   贊曰:以忠嗣之才,戰必破,攻必克,策石堡之得不當所亡,高馬直以空虜資,論祿山亂有萌,可謂深謀矣。然不能自免於讒,卒死放地。自古忠賢,工謀於國則拙於身,多矣,可勝吒哉!   牛仙客,涇州鶉觚人。初為縣小史,令傅文靜器之,會為隴右營田使,引與計事,積功遷洮州司馬。河西節度使王君■召為判官。君■死,仙客獨得免。蕭嵩代節度,復委以軍政。仙客清勤不懈,接士大夫以信。及嵩還執政,因薦之。稍遷太僕少卿,判涼州別駕,知節度留後事,俄為節度使。開元二十四年,代信安王禕為朔方行軍大總管。   始在河西,嗇事省用,倉庫積鉅萬,器械犀銳。崔希逸代之,即以聞。帝令刑部員外郎張利馳傳覆視,如狀。帝悅,將用為尚書,宰相張九齡持不可,乃封隴西郡公,實封戶二百。李林甫探知帝旨,稱其材。會九齡罷,故以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知門下事,遙領河東節度副大使。   為相謹身無它,與時沉浮,唯唯恭願。前後錫與,緘庋不敢用。百司諮決,無所處可,輒曰:「如令式。」帝既用仙客,知時議不歸,乘間以問高力士,力士曰:「仙客本胥史,非宰相器。」帝忿然曰:「朕且用康崖!」蓋恚言也。有為崖言者,崖以為實,喜甚。久之,封豳國公,加左相。卒,贈尚書右丞相,謚曰貞簡。 列傳第五十九 宇文韋楊王   宇文融,京兆萬年人,隋平昌公弼裔孫。祖節,明法令,貞觀中 ,為尚書右丞,謹干自將。江夏王道宗以事請節,節以聞,太宗喜,賚絹二百,勞之曰:「朕比不置左右僕射,正以公在省耳。永徽初,遷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代於志寧為侍中。坐房遺愛友善,貶桂州,卒。   融明辯,長於吏治。開元初,調富平主簿。源乾曜、孟溫繼為京兆,賢其人,厚為禮。時天下戶版刓隱,人多去本籍,浮食閭裡,詭脫繇賦,豪弱相並,州縣莫能制。融由監察御史陳便宜,請校天下籍,收匿戶羨田佐用度。玄宗以融為覆田勸農使,鉤檢帳符,得偽勳亡丁甚眾。擢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融乃奏慕容琦、韋洽、裴寬、班景倩、庫狄履溫、賈晉等二十九人為勸農判官,假御史,分按州縣,括正丘畝,招徠戶口而分業之。又兼租地安輯戶口使。於是諸道收沒戶八十萬,田亦稱是。歲終,羨錢數百萬緡。帝悅,引拜御史中丞。然吏下希望融旨,不能無擾,張空最,務多其獲,而流客頗脫不止。初,議者以生事,沮詰百端,而帝意向之,宰相源乾曜等佐其舉。又集群臣大議,公卿雷同不敢異,唯戶部侍郎楊瑒以為籍外取稅,百姓困弊,得不酬失。瑒坐左遷。融乃自請馳傳行天下,事無鉅細,先上勸農使,而後上台省,台省須其意,乃行下。融所過,見高年,宣天子恩旨,百姓至有感涕者。使還言狀,帝乃下詔:「以客賦所在,並建常平倉,益貯九谷,權發斂;官司勸作農社,使貧富相恤。凡農月,州縣常務一切罷省,使趨刈獲。流亡新歸,十道各分官屬存撫,使遂厥功。復業已定,州縣季一申牒,不須挾名。」   中書令張說素惡融,融每建白,說輒引大體廷爭。融揣說不善,欲先事中傷之。張九齡謂說曰:「融新用事,辯給多詐,公不可以忽。」說曰:「狗鼠何能為!」會帝封太山還,融以選限薄冬,請分吏部為十銓。有詔融與禮部尚書蘇頲、刑部尚書韋抗、工部尚書盧從願、右散騎常侍徐堅、薄州刺史崔琳、魏州刺史崔沔、荊州長史韋虛心、鄭州刺史賈曾、懷州刺史王丘分總,而不得參事,一決於上。融奏選事,說屢卻之,融怒,乃與御史大夫崔隱甫等廷劾說引術士解禱及受賕,說由是罷宰相。融畏說且復用,訾詆不已。帝疾其黨,詔說致仕,放隱甫於家,出融為魏州刺史。   方河北大水,即詔領宣撫使,俄兼檢校汴州刺史、河南北溝渠堤堰決九河使。又建請墾九河故地為稻田,權陸運本錢,收其子入官。興役紛然,而卒無成功。入為鴻臚卿,兼戶部侍郎。明年,進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融曰:「使吾執政得數月久,天下定矣。」乃薦宋璟為右丞相,裴耀卿為戶部侍郎,許景先為工部侍郎,當時長其知人。而性卞急,少所推下。既居位,日引賓客故人與酣飲。然而神用警敏,應對如響,雖天子不能屈。信安王禕節度朔方,融畏其權,諷侍御史李宙劾奏之。禕密知,因玉真公主、高力士自歸。翌日,宙通奏,帝怒,罷融為汝州刺史。居宰相凡百日去,而錢谷亦自此不治。帝思之,讓宰相曰:「公等暴融惡,朕既罪之矣,國用不足,將奈何?」裴光庭等不能對,即使有司劾融交不逞,作威福,其息受贓饋狼藉,乃貶融平樂尉。歲余,司農發融在汴州紿隱官息錢巨萬,給事中馮紹烈深文推證,詔流於嚴州。道廣州。遷延不行,為都督耿仁忠所讓,惶恐上道,卒。   初,融廣置使額以侈上心,百姓愁恐。有司浸失職,自融始。帝猶思其舊功,贈台州刺史。其後言利得幸者踵相躡,皆本於融雲。   子審,字審。融之貶也,審與兄弟侍母京師。及聞融再貶,不告其家,徒步號泣省父,使者憐之,以車共載達於嚴州。後擢進士第,累遷大理評事。以夏楚大小無制,始創杖架,以高庳度杖長短,又鑄銅為規,齊其鉅細。楊國忠顓政,殺嶺南流人,以中使傳口敕行刑,畏議者嫉其酷,乃以審為嶺南監決處置等使,活者甚眾。後終和、永二州刺史。   韋堅,字子全,京兆萬年人。姊為惠宣太子妃,妹為皇太子妃,中表貴盛,故仕最早。由秘書丞歷奉先、長安令,有干名。見宇文融、楊慎矜父子以聚斂進,乃運江、淮租賦,所在置吏督察,以佐國稟,歲終增鉅萬。玄宗咨其才,擢為陝郡太守、水陸運使。   漢有運渠,起關門,西抵長安,引山東租賦,汔隋常治之。堅為使,乃占咸陽,壅渭為堰,絕灞、滻而東,注永豐倉下,復與渭合。初,滻水銜苑左,有望春樓,堅於下鑿為潭以通漕,二年而成。帝為升樓,詔群臣臨觀。堅豫取洛、汴、宋山東小斛舟三百並貯之潭,篙工柁師皆大笠、侈袖、芒屨,為吳、楚服。每舟署某郡,以所產暴陳其上。若廣陵則錦、銅器、官端綾繡;會稽則羅、吳綾、絳紗;南海玳瑁、象齒、珠琲、沉香;豫章力士瓷飲器、茗鐺、釜;宣城空青、石綠;始安蕉葛、蚺膽、翠羽;吳郡方文綾。船皆尾相銜進,數十里不絕。關中不識連檣挾櫓,觀者駭異。先是,人間唱《得體紇那歌》,有「揚州銅器」語。開元末,得寶符於桃林,而陝尉崔成甫以堅大輸南方物與歌語葉,更變為《得寶歌》,自造曲十餘解,召吏唱習。至是,衣缺胯衫、錦半臂、絳冒額,立艫前,倡人數百,皆巾軿鮮冶,齊聲應和,鼓吹合作。船次樓下,堅跪取諸郡輕貨上於帝,以給貴戚、近臣。上百牙盤食,府縣教坊音樂迭進,惠宣妃亦出寶物供具。帝大悅,擢堅左散騎常侍,官屬賞有差,蠲役人一年賦,舟工賜錢二百萬,名潭曰廣運。堅進兼江淮南租庸、轉運、處置等使,又兼御史中丞,封韋城縣男。   堅妻,姜皎女,李林甫舅子也。初甚暱比,既見其寵,惡之。堅亦自以得天子意,銳於進,又與左相李適之善,故林甫授堅刑部尚書,奪諸使,以楊慎矜代之。堅失職,稍怨望。河西、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數於帝前短林甫,稱堅才,林甫知之。惟明故為忠王友,王時為皇太子矣。正月望夜,惟明與堅宴集,林甫奏堅外戚與邊將私,且謀立太子。有詔訊鞫,林甫使楊慎矜、楊國忠、王□、吉溫等文致其獄,帝惑之,貶堅縉雲太守,惟明播川太守,籍其家。堅諸弟訴枉,帝大怒。太子懼,表與妃絕。復貶堅江夏別駕。未幾,長流臨封郡。弟蘭,為將作少匠,冰鄠令,芝,兵部員外郎,子諒,河南府戶曹,皆謫去。歲中,遣監察御史羅希奭就殺之,殺惟明於黔中,惟堅妻得原。從坐十餘人,倉部員外郎鄭章、右補闕內供奉鄭欽說、監察御史豆盧友楊惠、嗣薛王訬u皆免官被竄。   堅始鑿潭,多壞民塚墓,起江、淮,至長安,公私騷然。及得罪,林甫遣使江、淮,鉤索堅罪,捕治舟夫漕史,所在獄皆滿。郡縣剝斂償輸,責及鄰伍,多裸死牢戶。林甫死,乃止。   楊慎矜,隋齊王暕曾孫。祖正道,從蕭後入突厥,及破頡利可汗,乃得歸,為尚衣奉御。父隆禮,歷州刺史,善檢督吏,以嚴辯自名。開元初,為太府卿,封弘農郡公。時御府財物羨積如丘山,隆禮性詳密,出納雖尋尺皆自按省,凡物經楊卿者,號無不精麗,歲常愛省數百萬。任職二十年,年九十餘,以戶部尚書致仕,卒。   慎矜沉毅任氣,健而才。初為汝陽令,有治稱。隆禮罷太府,玄宗訪其子可代父任者,宰相以慎餘、慎矜、慎名皆得父清白。帝喜,擢慎矜監察御史,知太府出納,慎餘太子舍人,主長安倉,慎名大理評事,為含嘉倉出納使,被眷尤渥。   慎矜遷侍御史,知雜事,高置風格。始議輸物有污傷,責州縣償所直,轉輕齊入京師,自是天下調發始煩。天寶二年,權判御史中丞、京畿採訪使,太府出納如故。於時李林甫用事,慎矜進非其意,固讓不敢拜,乃授諫議大夫、兼侍御史,更以蕭諒為中丞。諒爭輕重不平,罷為陝郡太守。林甫知慎矜為己屈,卒授御史中丞,兼諸道鑄錢使。   韋堅之獄,王□等方文致,而慎矜依違不甚力,□恨之,雖林甫亦不悅。□父與慎矜外兄弟也,故與□狎。及為侍御史,繇慎矜所引,後遷中丞,同列,慎矜猶以子姓畜之,□負林甫勢,滋不平。會慎矜擢戶部侍郎,仍兼中丞,林甫疾其得君,且逼己,乃與□謀陷之。   明年,慎矜父塚草木皆流血,懼,以問所善胡人史敬忠。敬忠使身桎梏,裸而坐林中厭之。又言天下且亂,勸慎矜居臨汝,置田為後計。會婢春草有罪,將殺之,敬忠曰:「勿殺,賣之可市十牛,歲耕田十頃。」慎矜從之。婢入貴妃姊家,因得見帝。帝愛其辯惠,留宮中,浸侍左右。帝常問所從來,婢奏為慎矜家所賣。帝曰:「彼乏錢邪?」對曰:「固將死,賴史敬忠以免。」帝素聞敬忠挾術,間質其然。婢具言敬忠夜過慎矜,坐廷中,步星變,夜分乃去;又白厭勝事。帝怒。而婢漏言於楊國忠,國忠、□方睦,陰相語。始,慎矜奪□職田,辱詬其母,又嘗私語讖書,□銜之,未有發也。至聞國忠語,乃喜,且欲嘗帝以取驗。異時奏事,數稱引慎矜,帝悖然曰:「爾親邪,毋相往來!」□知帝惡甚,後見慎矜,輒慢侮不為禮,慎矜怒。□乃與林甫作飛牒,告慎矜本隋後,蓄讖緯妖言,與妄人交,規復隋室。帝方在華清宮,聞之震怒,收慎矜尚書省,詔刑部尚書蕭炅、大理卿李道邃、殿中侍御史盧鉉、楊國忠雜訊。馳遣京兆士曹參軍吉溫系慎餘、慎名於洛陽獄考治。捕太府少卿張瑄致會昌傳捨,劾瑄與慎矜共解圖讖,搒掠不服。鉉遣御史崔器索讖書,於慎矜小妻臥內得之,詬曰:「逆賊所寘固密,今得矣!」以示慎矜,慎矜曰:「它日無是,今得之,吾死,命矣夫!」溫又誘敬忠首服詰言,慎矜不能對。有詔杖敬忠,賜慎矜、瑄死,籍其家,子女悉置嶺南。姻黨通事舍人辛景湊、天馬副監萬俟承暉、閒廄使殿中監韋衢等坐竄徙者十餘族,所在部送,近親不得仕京師。遣御史顏真卿馳洛陽決獄。慎餘、慎名聞兄死,皆哭,既讀詔,輟哭。慎名曰:「奉詔不敢稽死,但寡姊垂白,作數行書與別。」真卿許之。索筆,曰:「拙於謀己,兄弟並命,姊老孤煢,何以堪此!」遂縊,手指天而絕。慎矜兄弟友愛,事姊如母,儀干皆秀偉,愛賓客,標置不凡,著稱於時。慎名嘗視鑒歎曰:「兄弟皆六尺餘,此貌此才,欲見容當世,難矣!胡不使我少體弱邪?」世哀其言。寶應初,慎矜、王琚、韋堅皆復官爵。   王□,中書舍人□側出子也。初為鄠尉,遷監察御史,擢累戶部郎中。數按獄深文,玄宗以為才,進兼和市和糴、長春宮、戶口色役使,拜御史中丞、京畿關內採訪黜陟使。   林甫方興大獄,撼東宮,誅不附己者,以□險刻,可動以利,故倚之,使鷙擊狼噬。□所摧陷,多抵不道。又厚誅斂,向天子意,人雖被蠲貸,□更奏取腳直,轉異貨,百姓間關輸送,乃倍所賦。又取諸郡高戶為租庸腳士,大抵貲業皆破,督責連年,人不賴生。帝在位久,妃御服玩脂澤之費日侈,而橫與別賜不絕於時,重取於左右藏。故□迎帝旨,歲進錢鉅億萬,儲禁中,以為歲租外物,供天子私帑。帝以□有富國術,寵遇益厚,以戶部侍郎仍御史中丞,加檢察內作、閒廄使,苑內、營田、五坊、宮苑等使,隴右群牧、支度營田使。   天寶八載,方士李渾上言見太白老人告玉版秘記事,帝詔□按其地求得之,因是群臣奉上帝號。明年,□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加知總監、栽接使。於是領二十餘使,中外畏其權。□於第左建大院,文書叢委,吏爭入求署一字,累數日不得者。天子使者賜遺相望,聲焰薰灼。帝寵任□亞林甫,而楊國忠不如也。然□畏林甫,謹事之。安祿山怙寵,見林甫白事,稍自怠,林甫欲示之威,托以事召王大夫,俄而□至,趨進俯伏,祿山不覺自失,□語久,祿山益恭。故林甫雖忌其盛,亦以附己親之。   子准,為衛尉少卿,以鬥雞供奉禁中,林甫子岫,亦親近,准驕甚,凌岫出其上。過駙馬都尉王繇,以彈彈其巾,折玉簪為樂,既置酒,永穆公主親視供具。萬年尉韋黃裳、長安尉賈季鄰等候准經過,饌具倡樂必素辦,無敢迕意。   □事嫡母孝,而與弟銲友愛。銲疾□宦達,常忿慢不弟,□終不異情。銲歷戶部郎中。□與銲召術士語不軌,術士驚,引去。□畏事洩,托它事捕殺之以絕口。王府司馬定安公主子韋會竊語於家,左右往白□,□遣季鄰收會長安獄,夜縊死,以屍還家。會姻屬權近,而惕息不敢言。   □封太原縣公,兼殿中監。為中丞也,與楊國忠同列,用林甫薦為大夫,故國忠不悅。銲與邢縡善,縡,鴻臚少卿w子也,以功名相期,□因銲亦交縡。十一載四月,縡與銲謀引右龍武軍萬騎燒都門、誅執政作難。先二日事覺,帝召□付告牒。□意銲與縡連,故緩其事,但督兩縣尉捕賊。賈季鄰逢銲於路,銲謂曰:「我與縡有舊,今反,恐妄相引,君勿受。」既至,縡與其黨持弓刃突出格鬥,□與國忠繼至,縡黨相語曰:「勿斗大夫。」或白國忠曰:「賊語陰相謂不可戰。」會高力士以飛龍小兒甲騎四百至,斬縡,盡禽其黨。國忠奏□與謀,帝不信,林甫亦為□言,故帝原銲不問。然欲□請銲罪,使國忠諷之,□良久曰:「弟為先人所愛,義不欲捨而謀存。」帝聞頗怒,而陳希烈固爭當以大逆。□未知,方上表自解,有詔希烈訊□矣,有司不肯通奏。□見林甫,林甫曰:「事後矣。」俄而銲至,國忠問曰:「大夫與否?」未及應,侍御史裴冕叱銲曰:「上以大夫故官君五品,君為臣不忠,為弟不誼。大夫豈與反事乎?」國忠愕然曰:「與,固不可隱;不與,不可妄。」銲乃曰:「兄不與。」獄具,詔銲杖死,□賜死三衛廚。冕請國忠,以其屍歸斂葬之。諸子悉誅,家屬徙遠方。有司籍第捨,數日不能遍,至以寶鈿為井干,引泉激溜,號「自雨亭」,其奢侈類如此。□兄錫,見諸弟貴盛,不肯仕,□強之,為太子僕。至是,貶東區尉,死於道,時人傷焉。   初,□附楊慎矜以貴,已而佐林甫陷慎矜,覆其家。凡五年,而□亦族矣。   盧鉉者,本以御史事韋堅為判官,堅被劾,鉉發其私以結林甫。又善張瑄,及按慎矜,則誣瑄死。至□得罪,方為閒廄判官,妄曰:「大夫以牒索馬五百,我不與。」眾疾其反覆,貶廬江長史。它日,見瑄如平生,乃曰:「公何得來此?願假須臾。」卒死。   贊曰:開元中,宇文融始以言利得幸。於時天子見海內完治,偃然有攘卻四夷之心,融度帝方調兵食,故議取隱戶剩田,以中主欲。利說一開,天子恨得之晚,不十年而取宰相。雖後得罪,而追恨融才有所未盡也。孟子所謂「上下征利而國危」者,可不信哉!天寶以來,外奉軍興,內蠱艷妃,所費愈不貲計。於是韋堅、楊慎矜、王□、楊國忠各以裒刻進,剝下益上,歲進羨緡百億萬為天子私藏,以濟橫賜,而天下經費自如,帝以為能,故重官累使,尊顯烜赫。然天下流亡日多於前,有司備員不復事。而堅等所欲既充,還用權媢以相屠脅,四族皆覆,為天下笑。夫民可安而不可擾,利可通而不可竭。觀數子乃欲擾而竭之,斂怨基亡,則向所謂利者,顧不反哉!□、國忠後出,橫虐最甚,當方毒,天下復思融雲。 列傳第六十 哥舒高封   哥舒翰,其先蓋突騎施酋長哥舒部之裔。父道元,為安西都護將軍、赤水軍使,故仍世居安西。翰少補效轂府果毅,家富於財 ,任俠重然諾,縱蒱酒長安市。年四十餘,遭父喪,不歸。不為長安尉所禮,慨然發憤,游河西,事節度使王倕。倕攻新城,使翰經略,稍知名。又事王忠嗣,署衙將。翰能讀《左氏春秋》、《漢書》,通大義。疏財,多施予,故士歸心。為大斗軍副使,佐安思順,不相下。忠嗣更使討吐蕃,副將倨見,翰怒,立殺之,麾下為股抃。遷左衛郎將。   吐蕃盜邊,與翰遇苦拔海。吐蕃枝其軍為三行,從山差池下,翰持半段槍迎擊,所向輒披靡,名蓋軍中。擢授右武衛將軍,副隴右節度,為河源軍使。先是,吐蕃候積石軍麥熟,歲來取,莫能禁。翰乃使王難得、楊景暉設伏東南谷。吐蕃以五千騎入塞,放馬褫甲,將就田,翰自城中馳至鏖鬥,虜駭走,追北,伏起,悉殺之,隻馬無還者。翰嘗逐虜,馬驚,陷於河,吐蕃三將欲刺翰,翰大呼,皆擁矛不敢動,救兵至,追殺之。翰有奴曰左車,年十六,以膂力聞。翰工用槍,追及賊,擬槍於肩,叱之,賊反顧,翰刺其喉,剔而騰之,高五尺許,乃墮,左車即下馬斬其首,以為常。   會忠嗣被罪,帝召翰入朝,部將請繼金帛以救忠嗣,翰但繼樸裝,曰:「使吾計從,奚取於是?不行,用此足矣。」翰至,帝虛心待,與語,異之,拜鴻臚卿,為隴右節度副大使。翰已謝,即極言忠嗣之枉。帝起入禁中,翰叩頭從帝,且泣。帝寤,為末貸其罪,忠嗣不及誅。朝廷稱其義。   逾年,築神威軍青海上,吐蕃攻破之。更築於龍駒島,有白龍見,因號應龍城。翰相其川原宜畜牧,謫罪人二千戍之,由是吐蕃不敢近青海。天寶八載,詔翰以朔方、河東群牧兵十萬攻吐蕃石堡城。數日未克,翰怒,捽其將高秀巖、張守瑜,將斬之。秀巖請三日期,如期而下。遂以赤嶺為西塞,開屯田,備軍實。加特進,賜賚彌渥。十一載,加開府儀同三司。   翰素與安祿山、安思順不平,帝每欲和解之。會三人俱來朝,帝使驃騎大將軍高力士宴城東,翰等皆集。詔尚食生擊鹿,取血瀹腸為熱洛河以賜之。翰母,于闐王女也。祿山謂翰曰:「我父胡,母突厥;公父突厥,母胡。族類本同,安得不親愛?」翰曰:「諺言『狐向窟嗥,不祥』,以忘本也。兄既見愛,敢不盡心。」祿山以翰譏其胡,怒罵曰:「突厥敢爾!」翰欲應之,力士目翰,翰托醉去。   久之,進封涼國公,兼河西節度使。攻破吐蕃洪濟、大莫門等城,收黃河九曲,以其地置洮陽郡,築神策、宛秀二軍。進封西平郡王,賜音樂、田園,又賜一子五品官,裨將賞拜有差。宰相楊國忠惡祿山,白髮其反狀,故厚結翰。俄進太子少保。翰耆酒,極聲色,因風痺,體不仁。既疾廢,遂還京師,闔門不朝請。   十四載,祿山反,封常清以王師敗。帝乃召見翰,拜太子先鋒兵馬元帥,以田良丘為軍司馬,蕭昕為判官,王思禮、鉗耳大福、李承光、高元蕩、蘇法鼎、管崇嗣為屬將,火拔歸仁、李武定、渾萼、契苾寧以本部隸麾下,凡河、隴、朔方、奴刺等十二部兵二十萬守潼關。師始東,先驅牙旗觸門,墮注旄,干折,眾惡之。天子御勤政樓臨送,詔翰以軍行,過門毋下,百官郊餞,旌旗亙二百里。翰惶恐,數以疾自言,帝不聽。然病痼不能事,以軍政委良丘,使王思禮主騎,李承光主步。三人爭長,政令無所統一,眾攜弛,無鬥意。明年,進拜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祿山遣子慶緒攻關,翰擊走之。   始,安思順度祿山必反,嘗為帝言,得不坐。翰既惡祿山,又怨思順。及是,知重兵在己,有所論請,天子重違,因偽為賊書遺思順者,使關邏禽以獻。翰因疏七罪,請誅之。有詔思順及弟元貞皆賜死,徙放其家。國忠始懼。或說翰曰:「祿山本以誅國忠故稱兵,今若留卒三萬守關,悉精銳度滻水誅君側,此漢挫七國計也。」思禮亦勸翰。翰猶豫未發,謀頗露。國忠大駭,入見帝曰:「兵法,安不忘危。大兵在潼關而無後殿,萬有一不利,京師危矣。」即募牧兒三千人,日夜訓練,以劍南列將分統之。又募萬人屯灞上,使腹心杜乾運為帥。翰疑圖己,表請乾運兵隸節下,因詭召乾運計事者,至軍,即斬首梟牙門,並其軍。國忠愈恐,謂其子曰:「吾無死所矣!」然翰亦不自安,又謀久不決。數奏言:「祿山雖竊據河朔,不得人心,請持重以敝之,待其離隙,可不血刃而禽。」賊將崔乾祐守陝郡,僕旗鼓,羸師以誘戰。覘者曰:「賊無備,可圖也。」帝信之,詔翰進討。翰報曰:「祿山習用兵,今始為逆,不能無備,是陰計誘我。賊遠來,利在速戰。王師堅守,毋輕出關,計之上也。且四方兵未集,宜觀事勢,不必速。」   當是時,祿山雖盜河、洛,所過殘殺,人人怨之,淹時月不能進尺寸地。又郭子儀、李光弼兵益進,取常山十數郡。祿山始悔反矣,將還幽州以自固。而國忠計迫,謬說帝趣翰出潼關復陝、洛。時子儀、光弼遙計曰:「翰病且耄,賊素知之,諸軍烏合不足戰。今賊悉銳兵南破宛、洛,而以餘眾守幽州,吾直搗之,覆其巢窟,質叛族以招逆徒,祿山之首可致。若師出潼關,變生京師,天下怠矣。」乃極言請翰固關無出軍。而帝入國忠之言,使使者趣戰,項背相望也。翰窘不知所出。六月,引而東,慟哭出關,次靈寶西原,與乾祐戰。由關門七十里,道險隘,其南薄山,北阻河,賊以數千人先伏險。翰浮舟中流以觀軍,謂乾祐兵寡,易之,促士卒進,道岨無行列。賊乘高頹石下擊,殺士甚眾。翰與良丘登北阜,以軍三萬夾河鳴鼓,思禮等以精卒居前,余軍十萬次之。乾祐為陣,十十五五,或卻或進,而陌刀五千列陣後。王師視其陣無法,指觀嗤笑,曰:「禽賊乃會食。」   及戰,乾祐旗少偃,如欲遁者,王師懈,不為備。伏忽起薄戰,皆奮死鬥。翰以氈蒙馬車,畫龍虎,飾金銀爪目,將駭賊,掎戈矢逐北。賊負薪塞路,順風火其車,熛焱熾突,騰煙如夜,士不復相辨,自相鬥殺,屍血狼籍,久乃悟。又棄甲奔山谷及陷河死者十一二。有糧艘百餘,軍爭濟,艘輒沉,至縛矛盾乘以度,喧叫振天地。賊乘之,奔潰略盡。始,斗門有三塹,廣二丈,深一丈,士馬奔籥相壓迮,少選塹平,後至者踐之以入。   既敗,翰引數百騎絕河還營,羸兵裁八千,至潼津,收散卒復守關。乾祐進攻,於是火拔歸仁等紿翰出關,翰曰:「何邪?」曰:「公以二十萬眾,一日覆沒,持是安歸?公不見高仙芝等事乎?」翰曰:「吾寧效仙芝死,汝捨我。」歸仁不從,執以降賊,械送洛陽,京師震動,由是天子西幸。祿山見翰責曰:「汝常易我,今何如?」翰俯伏謝罪曰:「陛下撥亂主。今天下未平,李光弼在土門,來瑱在河南,魯炅在南陽,臣為陛下以尺書招之,三面可平。」祿山悅,即署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執火拔歸仁,曰:「背主忘義,吾不爾容。」斬之。翰以書招諸將,諸將皆讓翰不死節。祿山知事不可就,囚之。東京平,安慶緒以翰度河。及敗,乃殺之。   翰為人嚴,少恩。軍行未嘗恤士饑寒,有啗民椹者,痛笞辱之。監軍李大宜在軍中,不治事,與將士樗蒱、飲酒、彈箜篌琵琶為樂,而士米籺不饜。帝令中人袁思藝勞師,士皆訴衣服穿空,帝即斥御服餘者,制袍十萬以賜其軍,翰藏庫中,及敗,封鐍如故。   先是,有客梁慎初遺翰書,請壁勿戰以屈賊,翰善之,奏為左武衛胄曹參軍,留幕府。及翰與國忠貳,慎初曰:「難將作矣。」乃遁去。翰失守,華陰、馮翊、上洛郡官吏皆潰。帝遣劍南將劉光庭等將新募兵萬餘人往助翰,未至而翰被縛雲。其後贈太尉,謚曰武愍。   子曜,字子明。八歲,玄宗召見華清宮,擢尚輦奉御。累遷光祿卿。以翰陷賊,哀憤號慟,故吏裴冕、杜鴻漸等見之歎息。李光弼討河北,曜請行,拜鴻臚卿,為光弼副。降安太清、救宋州有功,改殿中監,襲封,為東都鎮守兵馬使。德宗立,召為左龍武大將軍。李希烈陷汝州,以周晃為偽刺史。詔拜曜東都、汝州行營節度使,將鳳翔、邠寧、涇原、奉天、好畦兵萬人討希烈。帝召見,問曰:「卿治兵孰與父賢?」對曰:「先臣,安敢比。但斬長蛇,殪封豕,然後待罪私室,臣之願也。」帝曰:「爾父在開元時,朝廷無西憂;今朕得卿,亦不東慮。」及行,帝祖通化門。是日,牙干折。時以翰出師已如此,而斬持旗者,卒以敗,今曜復爾,人憂之。曜擊賊,收汝州,禽晃以獻,斬其將二人。希烈退保許州。詔城襄城,曜以疲人版築不如按甲持重以挫之,帝不許。有詔督戰。曜進次穎橋,雷震軍中七馬斃,曜懼,還屯襄城。希烈遣眾萬人縱火攻柵,殪人於塹以薄壘,曜苦戰破之。居數月,希烈自率兵三萬圍曜,築甬道屬城,矢集如雨。帝遣神策將劉德信以兵三千援之,又詔河南都統李勉出兵相掎角。勉以「希烈在外,許守兵少,乘虛襲之,希烈自解」,乃遣部將與德信趨許,未至,有詔切讓,使班師。德信等惶惑還,軍無斥候,至扈澗,為賊設伏詭擊,死者殆半,器械輜重皆亡。德信走汝州。勉恐東都危,使將李堅華以兵四千往守,賊梗道,不得入。汴兵沮,襄城圍益急。帝乃詔普王以荊、襄、江西、鄂、沔之師討蔡州,詔涇原節度使姚令言救襄城。未行,京師亂,帝幸奉天。襄城陷,曜走洛陽。會母喪,奪為東都畿、汝節度使。遷河南尹。曜拙於統御,而銳殺戮,士畏而不懷。貞元元年,部將叛,夜焚河南門,曜挺身免。帝以汴州刺史薛玨代之,召入為鴻臚卿。終右驍衛上將軍,贈幽州大都督。子七人,俱以儒聞。峘,茂才高第,有節概。崿、嵫、屺皆明經擢第。   高仙芝,高麗人。父捨雞,初以將軍隸河西軍,為四鎮校將。仙芝年二十餘,從至安西,以父功補游擊將軍。數年,父子並班。仙芝美姿質,善騎射,父猶以其儒緩憂之。初事節度使田仁琬、蓋嘉運等,不甚知名。後事夫蒙靈察,乃善遇之。開元末,表為安西副都護、四鎮都知兵馬使。   小勃律,其王為吐蕃所誘,妻以女,故西北二十餘國皆羈屬吐蕃。自仁琬以來三討之,皆無功。天寶六載,詔仙芝以步騎一萬出討。是時步兵皆有私馬自隨,仙芝乃自安西過撥換城,入握瑟德,經疏勒,登蔥嶺,涉播密川,遂頓特勒滿川,行凡百日。特勒滿川,即五識匿國也。仙芝乃分軍為三,使疏勒趙崇玼自北谷道、撥換賈崇瓘祐自赤佛道、仙芝與監軍邊令誠自護蜜俱入,約會連雲堡。堡有兵千餘。城南因山為柵,兵九千守之。城下據婆勒川。會川漲,不得度,仙芝殺牲祭川,命士人繼三日備集水涯,士不甚信。既涉,旗不沾,韉不濡。兵已成列,仙芝喜,告令誠曰:「向吾方涉,賊擊我,我無類矣。今既濟而陣,天以賊賜我也。」遂登山挑戰,日未中,破之。拔其城,斬五千級,生禽千人,馬千餘匹,衣資器甲數萬計。仙芝欲遂深入,令誠懼,不肯行。仙芝留羸弱三千使守,遂引師行。三日,過坦駒嶺,嶺峻絕,下四十里。仙芝恐士憚險不敢進,乃潛遣二十騎,衣阿弩越胡服來迎,先語部校曰:「阿弩越胡來迎,我無慮矣。」既至,士不肯下,曰:「公驅我何去?」會二十人至,曰:「阿努越胡來迎,已數娑夷橋矣。」仙芝即陽喜,令士盡下。娑夷河,弱水也。既行三日,越胡來迎。明日,至阿弩越城。遣將軍席元慶以精騎一千先往,謂小勃律王曰:「不窺若城,吾假道趨大勃律耳。」城中大酋領皆吐蕃腹心,仙芝密令元慶曰:「若酋領逃者,弟出詔書呼之,賜以繒彩,至,皆縛以待我。。」元慶如言。仙芝至,悉斬之。王及妻逃山穴,不可得,仙芝招喻,乃出降,因平其國。急遣元慶斷娑夷橋,其暮,吐蕃至,不克度。橋長度一箭所及者,功一歲乃成。八月,仙芝以小勃律王及妻自赤佛道還連雲堡,與令誠俱班師。於是拂菻、大食諸胡七十二國皆震懾降附。   仙芝遣判官王庭芬奏捷京師。軍至河西,靈察怒,不迎勞。既見,罵曰:「高麗奴,于闐使爾何從得之?」仙芝懼,且謝曰:「中丞力也。」又曰:「焉耆鎮守使、安西副都護、都知兵馬使,皆何從得之?」答曰:「亦中丞力也。」靈察曰:「審若此,捷書不待我而敢即奏,何邪?奴當斬,顧新立功,故貸爾。」仙芝不知所為。令誠密言狀於朝,且曰:「仙芝立功而以憂死,後孰為朝廷用者?」帝乃擢仙芝鴻臚卿、假御史中丞,代靈察為四鎮節度使,而詔靈察還,靈察懼。仙芝朝夕見,輒趨走,靈察益慚。副都護程千里、衙將畢思琛、行官王滔康懷順陳奉忠等皆嘗譖仙芝於靈察者。既視事,呼千里嫚罵曰:「公面雖男兒,而心似婦女,何邪?」謂琛曰:「爾奪吾城東千石種田,憶之乎?」對曰:「公見賜者。」仙芝曰:「爾時吾畏汝威,豈憐汝而賜邪?」又召滔,欲捽辱。良久,皆釋,曰:「吾不恨矣。」由是舉軍安之。俄加左金吾衛大將軍,與一子五品官。   九載,討石國,其王車鼻施約降,仙芝為俘獻闕下,斬之,由是西域不服。其王子走大食,乞兵攻仙芝於怛邏斯城,以直其冤。仙芝為人貪,破石,獲瑟瑟十餘斛、黃金五六橐駝、良馬寶玉甚眾,家貲累鉅萬。然亦不甚愛惜,人有求輒與,不問幾何。尋除武威太守,代安思順為河西節度使,群胡固留思順,更拜右羽林軍大將軍,封密雲郡公。祿山反,榮王為元帥,仙芝副之,領飛騎、擴騎及朔方等兵,出禁財募關輔士五萬,繼封常清東討。帝御勤政樓,引榮王受命,宴仙芝以下。帝又幸望春亭勞遣,詔監門將軍邊令誠監軍。次陝郡,而常清敗還。仙芝急,乃開太原倉,悉以所有賜士卒,焚其餘,引兵趨潼關。會賊至,甲仗資糧委於道,彌數百里。既至關,勒兵繕守具,士氣稍稍復振。賊攻關不得入,乃引還。   初,令誠數私於仙芝,仙芝不應,因言其逗撓狀以激帝,且云:「常清以賊搖眾,而仙芝棄陝地數百里,朘盜稟賜。」帝大怒,使令誠即軍中斬之。令誠已斬常清,陳屍於蘧祼。仙芝自外至,令誠以陌刀百人自從,曰:』大夫亦有命。」仙芝遽下,曰:「我退,罪也,死不敢辭。然以我為盜頡資糧,誣也。」謂令誠曰:「上天下地,三軍皆在,君豈不知?」又顧麾下曰:「我募若輩,本欲破賊取重賞,而賊勢方銳,故遷延至此,亦以固關也。我有罪,若輩可言;不爾,當呼枉。」軍中鹹呼曰:「枉!」其聲殷地。仙芝視常清屍曰:「公,我所引拔,又代吾為節度,今與公同死,豈命歟!」遂就死。   封常清,蒲州猗氏人。外祖教之讀書,多所該究。然孤貧,年過三十,未有名。夫蒙靈察為四鎮節度使,以高仙芝為都知兵馬使。嘗出軍,奏傔從三十餘人,衣褷鮮明,常清慨然投牒請豫。常清素瘠,又腳跛,仙芝陋其貌,不納。明日復至,仙芝謝曰:「傔已足,何庸復來?」常清怒曰:「我慕公義,願事鞭靮,故無媒自前,公何見拒深乎?以貌取士,恐失之子羽。公其念之。」仙芝猶未納,乃日候門下,仙芝不得已,竄名傔中。   會達奚諸部叛,自黑山西趣碎葉,有詔邀擊。靈察使仙芝以二千騎追躡。達奚行遠,人馬疲,禽馘略盡。常清於幕下潛作捷布,具記井泉次捨、克賊形勢謀略,條最明審。仙芝取讀之,皆意所欲出,乃大駭,即用之。軍還,靈察迎勞,仙芝已去奴襪帶刀,而判官劉眺、獨孤峻爭問:「向捷布誰作者?公幕下安得此人?」答曰:「吾傔封常清也。」眺等驚,進揖常清坐,與語,異之,遂知名。以功授疊州戍主,仍為判官。仙芝破小勃律,代靈察為安西節度使,常清以從戰有勞,擢慶王府錄事參軍事,為節度判官。仙芝征討,常知後務。常清才而果,胸無疑事。仙芝委家事於郎將鄭德詮,其乳母子也,威動軍中。常清嘗自外還,諸將前謁。德詮見常清始貴,易之,走馬突常清騶士去。常清命左右引德詮至廷中,門輒閉,因離席曰:「吾起細微,中丞公過聽,以主留事,郎將安得無禮?」因叱曰:「須暫假郎將死,以肅吾軍。」因杖死,以面仆地曳出之。仙芝妻及乳母哭門外救請,不能得,遽以狀白仙芝,仙芝驚,及見常清,憚其公,不敢讓。常清亦不謝。會大將有罪,又殺二人,軍中莫不股慄。仙芝節度河西,復請為判官。久之,擢安西副大都護、安西四鎮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未幾,改北庭都護,持節伊西節度使。常清性勤儉,耐勞苦,出軍乘騾,私廄裁二馬,賞罰分明。   天寶末入朝,而安祿山反,帝引見,問何策以討賊。常清見帝憂,因大言曰:「天下太平久,人不知戰。然事有逆順,勢有奇變,臣請馳至東京,悉府庫募驍勇,挑馬箠度河,計日取逆胡首以獻闕下。」天子壯之。明日,以常清為范陽節度副大使,乘驛赴東京。常清募兵得六萬人,然皆市井庸保,乃部分旗幟,斷河陽橋以守。賊移書平原,令太守顏真卿以兵七千防河。真卿馳使司兵參軍事李平入奏。常清取平表發視,即倚帳作書遺真卿,勸堅守,且傳購祿山檄數十函與之,真卿得,以分曉諸郡。祿山度河,陷滎陽,入罌子谷,先驅至葵園。常清使驍騎拒之,殺拓羯數十百人。賊大軍至,常清不能御,退入上東門,戰不利。賊鼓而進,劫官吏。再戰於都亭驛,又不勝,引兵守宣仁門,覆敗。乃自提象門出,伐大木塞道以殿,至谷水,西奔陝。語高仙芝曰:「賊銳甚,難與爭鋒。潼關無兵,一夫奔突則京師危,不如急守潼關。」仙芝從之。   敗書聞,帝削常清官,使白衣隸仙芝軍效力。仙芝使衣黑衣監左右部軍。及邊令誠以詔書至,示之,常清曰:「吾所以不死者,恐污國家節,受戮賊手。今死乃甘心。」   始,常清敗,逕入關,欲見上陳討賊事。至渭南,有詔赴潼關。常清憂懼,為表以謝,且言:「自東京陷,三遣使表論成敗,不得對。」又言:「臣死後,望陛下無輕此賊,則社稷安。」至是臨刑,以表授令誠而死。人多哀之。   贊曰:祿山裒百斗驍虜,乘天下忘戰,主德耄勤,故提戈內噪,人情崩潰。常清乃驅市人數萬以嬰賊鋒,一戰不勝,即奪爵土。欲入關見天子論成敗事,使者三輩上書,皆不報,回斬於軍。仙芝棄陝守關,遏賊西勢,以喪地被誅。玄宗雖為左右矇瞽,然荒奪其明亦甚矣。卒使叛將得借口,執翰以降賊。嗚呼,非天熟其惡,使亂四海,舉黔首而殘之邪!彼二將奚誅焉? 列傳第六十一 李光弼   李光弼,營州柳城人。父楷洛,本契丹酋長,武後時入朝,累官左羽林大將軍 ,封薊郡公。吐蕃寇河源,楷洛率精兵擊走之。初行,謂人曰:「賊平,吾不歸矣。」師還,卒於道,贈營州都督,謚曰忠烈。光弼嚴毅沉果,有大略,幼不嬉弄,善騎射。起家左衛親府左郎將,累遷左清道率,兼安北都護,補河西王忠嗣府兵馬使,充赤水軍使。忠嗣遇之厚,雖宿將莫能比。嘗曰:「它日得我兵者,光弼也。」俄襲父封。以破吐蕃、吐谷渾功,進雲麾將軍。朔方節度使安思順表為副,知留後事,愛其材,欲以子妻之,光弼引疾去。隴右節度使哥舒翰異其操,表還長安。   安祿山反,郭子儀薦其能,詔攝御史大夫,持節河東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兼雲中太守。尋加魏郡太守、河北採訪使。光弼以朔方兵五千出土門,東救常山,次真定,常山團結子弟執賊將安思義降。自顏杲卿死,郡為戰區,露胔蔽野,光弼酹而哭之,出為賊幽閉者,厚恤其家。時賊將史思明、李立節、蔡希德攻饒陽,光弼得思義,不殺,問其計,答曰:「今軍行疲勞,逢敵不可支,不如按軍入守,料勝而出。虜兵焱銳,弗能持重,圖之萬全。」光弼曰:「善。」據城待。明日,思明兵二萬傅堞,光弼兵不得出,乃以勁弩五百射之,賊退,徙陣稍北。光弼出其南,夾滹沱而軍。思明雖數困,然恃近救,解鞍休士。是日,饒陽賊五千至九門,光弼諜知之,提輕兵,斂旗鼓,伺賊方飯,襲殺之且盡。思明懼,引去,以奇兵斷饟道。馬食薦藉,光弼命將取芻行唐,賊鈔擊之,兵負戶戰,賊不能奪。會郭子儀收雲中,詔悉眾出井陘,與光弼合擊賊九門西,思明大敗,挺身走趙郡,立節中流矢死,希德走鉅鹿。收稿城等十縣,遂攻趙。詔加光弼范陽大都督府長史、范陽節度使。思明繇鼓城入博陵,殺官吏。景城、河間、信都、清河、平原、博平六郡結營自守,以附光弼。光弼急攻趙,一日拔之。士多鹵掠,光弼坐譙門,收所獲,悉歸之民,城中大悅。進圍博陵,未下。與子儀合擊思明於嘉山,大破之。光弼以范陽本賊巢窟,當先取之,揠賊根本。會潼關失守,乃拔軍入井陘。   肅宗即位,詔以兵赴靈武,更授戶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節度如故。光弼以景城、河間兵五千入太原。前此,節度使王承業政弛謬,侍御史崔眾主兵太原,每侮狎承業,光弼素不平。及是,詔眾以兵付光弼。眾素狂易,見光弼長揖,不即付兵,光弼怒,收系之。會使者至,拜眾御史中丞。光弼曰:「眾有罪,已前系,今但斬侍御史。若使者宣詔,亦斬中丞。」使者內詔不敢出,乃斬眾以徇,威震三軍。   至德二載,思明、希德率高秀巖、牛廷玠將兵十萬攻光弼。時銳兵悉赴朔方,而麾下卒不滿萬,眾議培城以守,光弼曰:「城環四十里,賊至治之,徒疲吾人。」乃徹民屋為摞石車,車二百人挽之,石所及輒數十人死,賊傷十二。思明為飛樓,障以木幔,築土山臨城,光弼遣穴地頹之。思明宴城下,倡優居台上靳指天子,光弼遣人隧地禽取之。思明大駭,徙牙帳遠去,軍中皆視地後行。又潛溝營地,將沈其軍,乃陽約降。至期,以甲士守陴,遣裨校出,若送款者,思明大悅。俄而賊數千沒於塹,城上鼓噪,突騎出乘之,俘斬萬計。思明畏敗,乃去,留希德攻太原。光弼出敢死士搏賊,斬首七萬級,希德委資糧遁走。初,賊至,光弼設公幄城隅以止息,經府門不顧。圍解,閱三昔乃歸私寢。收清夷、橫野等軍。賊別將攻好畤,破大橫關,光弼追敗之。加檢校司徒,尋遷司空,封鄭國公,食實戶八百。   乾元元年,入朝,詔朝官四品以上郊謁,進兼侍中。與九節度圍安慶緒於相州,大戰鄴西,敗之。光弼與諸將議:「思明勒兵魏州,欲以怠我,不如起軍逼之。彼懲嘉山之敗,不敢輕出,則慶緒可禽。」觀軍容使魚朝恩固謂不可。既而思明來援,光弼拒賊,戰尤力,殺略大當。會諸將驚潰,各引歸,所在剽掠,獨光弼整眾還太原。帝貸諸將罪,以光弼兼幽州大都督府長史,知諸道節度行營事。又代子儀為朔方節度使。未幾,為天下兵馬副元帥。   光弼以河東騎五百馳東都,夜入其軍,且謂賊方窺洛,當扼虎牢,帥師東出河上。檄召兵馬使張用濟,用濟憚光弼嚴,教諸將逗留其兵。用濟單騎入謁,光弼斬之,以辛京杲代。復追都將僕固懷恩,懷恩懼,先期至。會滑汴節度使許叔冀戰不利,降賊,思明乘勝西向。光弼敦陣徐行,趨東京,謂留守韋陟曰:「賊新勝,難與爭鋒,欲詘之以計。然洛無見糧,危偪難守,公計安出?」陟曰:「益陝兵,公保潼關,可以持久。」光弼曰:「兩軍相敵,尺寸地必爭。今委五百里而守關,賊得地,勢益張。不如移軍河陽,北阻澤、潞,勝則出,敗則守,表裡相應,賊不得西,此猿臂勢也。夫辨朝廷之禮,我不如公;論軍旅勝負,公不如我。」陟不能答。判官韋損曰:「東都乃帝宅,公當守之。」光弼曰:「汜水、崿嶺盡為賊蹊,子能盡守乎?」遂檄河南縱官吏避賊,閈無留人,督軍取戰守備。   思明至偃師,光弼悉軍趨河陽,身以五百騎殿。賊游騎至石橋,諸將曰:「並城而北乎?當石橋進乎?」光弼曰:「當石橋進。」夜甲,士持炬徐引,部曲重堅,賊不敢逼。已入三城,眾二萬,軍才十日糧,與卒伍均少棄甘。賊憚光弼,未敢犯宮闕,頓白馬祠,治塹溝,築月城以守。賊攻光弼,與戰中迣璁銵A破逆黨,斬千級,溺死者甚眾,生執五千人。初,光弼謂李抱玉曰:「將軍能為我守南城二日乎?」抱玉曰:「過期何若?」曰:「棄之。」抱玉許諾。即紿賊曰:「吾糧盡,明日當降。」賊喜,斂兵待期。抱玉已繕完,即請戰。賊忿欺,急攻之。抱玉出奇兵夾擊,俘獲過當,賊帥周摯引卻。光弼自將治中迣獢A樹壁掘塹。摯捨南城攻中迣獢A光弼遣荔非元禮戰羊馬,賊大潰。摯收兵復振,與安太清合眾三萬攻北城。光弼斂軍入,登陴望曰:「彼軍雖銳,然方陣而囂,不足虞也,日中當破。」乃出戰,及期未決,召諸將曰:「彼強而可破者,亂也。今以亂擊亂,宜無功。」因問:「賊陣何所最堅?」曰:「西北隅。」召郝廷玉曰:「為我以麾下破之。」曰:「廷玉所將步卒,請騎五百。」與之三百。復問其次,曰:「東南隅。」召論惟貞,辭曰:「蕃將也,不知步戰,請鐵騎三百。」與之二百。乃出賜馬四十,分給廷玉等。光弼執大旗曰:「望吾旗,麾若緩,可觀便宜。若三麾至地,諸軍畢入,生死以之,退者斬!」既而馮堞望廷玉軍不能前,趣左右取其首來。廷玉曰:「馬中矢,非卻也。」乃命易佗馬。有裨將援矛刺賊,洞馬腹,中數人,又有迎賊不戰而卻者,光弼召援矛者賜絹五百匹,不戰者斬。光弼麾旗三,諸軍爭奮,賊眾奔敗,斬首萬餘級,俘八千餘人,馬二千,軍資器械以億計,禽周摯、徐璜玉、李秦授,惟太清挺身走。思明未知,猶攻南城,光弼驅所俘示之,思明大懼,築壘以拒官軍。始,光弼將戰,內刀於靴,曰:「戰,危事。吾位三公,不可辱於賊。萬有一不捷,當自刎以謝天子。」及是,西向拜舞,三軍感動。太清襲懷州,守之。   上元元年,加太尉、中書令。進圍懷州,思明來救,光弼再逐北。思明見兵河清,聲度河絕餉路。光弼壁野水度,既夕還軍,留牙將雍希顥守,曰:「賊將高暉、李日越,萬人敵也,賊必使劫我。爾留此,賊至勿與戰,若降,與偕來。」左右竊怪語無倫。是日,思明果召日越曰:「光弼野次,爾以鐵騎五百夜取之,不然,無歸!」日越至壘,使人問曰:「太尉在乎?」曰:「去矣。」「兵幾何?」曰:「千人。」「將為誰?」曰:「雍希顥。」日越謂其下曰:「我受命雲何,今顧獲希顥,歸不免死。」遂請降。希顥與俱至,光弼厚待之,表授特進,兼金吾大將軍。高暉聞,亦降。或問:「公降二將何易也?」光弼曰:「思明再敗,恨不得野戰,聞我野次,彼固易之,命將來襲,必許以死。希顥無名,不足以為功。日越懼死,不降何待?高暉材出日越之右,降者見遇,貳者得不思奮乎?」諸軍決丹水灌懷州,未下。光弼令廷玉由地道入,得其軍號,登陴大呼,王師乘城,禽太清、楊希仲,送之京師,獻俘太廟。進食實戶一千五百。   思明使諜宣言賊將士皆北人,謳吟思歸。朝恩信然,屢上賊可滅狀。詔諭光弼,光弼固言賊方銳,未可輕動。僕固懷恩媢光弼功,陰佐朝恩陳掃除計。使者來督戰,光弼不得已,令李抱玉守河陽,出師次北邙。光弼使傅山陣,懷恩曰:「我用騎,今迫險,非便地,請陣諸原。」光弼曰:「有險,可以勝,可以敗;陣於原,敗斯殲矣。且賊致死於我,不如阻險。」懷恩不從。賊據高原,以長戟七百,壯士執刀隨之,委物偽遁。懷恩軍爭剽獲,伏兵發,官軍大潰。懷州復陷,光弼度河保聞喜,抱玉以兵寡,棄河陽。光弼請罪,帝以懷恩違令覆軍,優詔召光弼入朝。懇讓太尉,更拜開府儀同三司、中書令、河中尹、晉絳等州節度使。未幾,復拜太尉,兼侍中、河南副元帥,知河南、淮南東西、山南東、荊南五道節度行營事,鎮泗州。帝為賦詩以餞。   朝義乘邙山之捷,進略申、光等十三州,光弼輿疾就道,監軍使以兵少,請保揚州。光弼曰:「朝廷以安危寄我,賊安知吾眾寡?若出不意,當自潰。」遂疾驅入徐州。時朝義圍李岑於宋州,使田神功擊走之。初,神功平劉展,逗留淮南,尚衡、殷仲卿相攻兗、鄆間,來瑱擅襄陽,及光弼至屯,朝義走,神功還河南,瑱、衡、仲卿踵入朝,其為諸將憚服類此。寶應元年,進封臨淮郡王。光弼收許州,斬賊贏千級,縛偽將二十二人。朝義分兵攻宋州,光弼破走之。浙東賊袁晁反台州,建元寶勝,以建丑為正月,殘剽州縣。光弼遣麾下破其眾於衢州。廣德元年,遂禽晁,浙東平。詔增實封戶二千,與一子三品階,賜鐵券,名藏太廟,圖形凌煙閣。   相州、北邙之敗,朝恩羞其策繆,故深忌光弼切骨,而程元振尤疾之。二人用事,日謀有以中傷者。及來瑱為元振讒死,光弼愈恐。吐蕃寇京師,代宗詔入援,光弼畏禍,遷延不敢行。及帝幸陝,猶倚以為重,數存問其母,以解嫌疑。帝還長安,因拜東都留守,察其去就。光弼以久須詔書不至,歸徐州收租賦為解。帝令郭子儀自河中輦其母還京。二年,光弼疾篤,奉表上前後所賜實封,詔不許。將吏問後事,答曰:「吾淹軍中,不得就養,為不孝子,尚何言哉!」取所餘絹布分遺部將。薨,年五十七。部將即以其布遂為光弼行喪,號哭相問。帝遣使吊恤其母,贈太保,謚曰武穆,詔百官送葬延平門外。   光弼用兵,謀定而後戰,能以少覆眾。治師訓整,天下服其威名,軍中指顧,諸將不敢仰視。初,與郭子儀齊名,世稱「李郭」,而戰功推為中興第一。其代子儀朔方也,營壘、士卒、麾幟無所更,而光弼一號令之,氣色乃益精明雲。   子匯,有志操,廉介自將。從賈耽為裨將,奏兼御史大夫。元和初,分徐州苻離為宿州,光弼有遺愛,擢匯為刺史。後遷涇原節度使,罷軍中雜徭,出奉錢贖將士質賣子,還其家。卒,贈工部尚書。光弼弟光進,字太應。初為房琯裨將,將北軍戰陳濤斜,兵敗,奔行在,肅宗宥之。代宗即位,拜檢校太子太保,封涼國公。吐蕃入寇,至便橋,郭子儀為副元帥,光進及郭英乂佐之。自至德後與李輔國並掌禁兵,委以心膂。光弼被譖,出為渭北、邠寧節度使。永泰初,封武威郡王。累遷太子太保,卒。母李,有須數十,長五寸許,封韓國太夫人,二子節制皆一品。死葬長安南原,將相奠祭凡四十四幄,時以為榮。   光弼所部將李懷光、僕固懷恩、田神功、李抱玉、董秦、哥舒曜、韓游環、渾釋之、辛京杲自有傳。若荔非元禮、郝廷玉、李國臣、白孝德、張伯儀、白元光、陳利貞、侯仲莊、柏良器,皆章章可稱列者,附次左方。   荔非元禮起裨將,累兼御史中丞。光弼守河陽,周摯攻北城,光弼方壁中迣獢A摯聞,並兵從光弼。光弼使元禮守羊馬城,植小旗城東北隅,望摯軍。摯恃眾,直逼城,以車千乘載木鵝橦車,麾兵填塹,八道並進。光弼諭元禮曰:「中丞視賊過兵不顧,何也?」報曰:「公欲守邪?戰歟?」光弼曰:「戰。」曰:「方戰,賊為我實塹,復何怪?」光弼曰:「吾慮不及此,公勉之。」元禮遂出戰,摯軍小卻。元禮以敵堅,未可以馳,還軍示弱,怠其意。光弼怒,使召元禮,欲按軍法。答曰:「方戰,不及往,請破賊以見。」因休柵中,良久,顧麾下曰:「向公來召,殆欲斬我。斗死有名,無庸受戮。」乃下馬持刀,瞋目直前,銳士堵而進,左右奮擊,一當數人,斬賊數百首,摯遁去。以功累遷驃騎大將軍、懷州刺史,知鎮西、北庭行營節度使。上元二年,光弼進收洛陽,軍敗,元禮徙軍翼成,為麾下所害。   郝廷玉驍勇善格鬥,為光弼愛將。及保河陽,禽徐璜玉,功為多。累封安邊郡王,授神策將軍。吐蕃犯京畿,與馬璘屯中渭橋。它日,魚朝恩聞其善佈陣,請觀之。廷玉申號令,鳴鼓角,部伍坐作進退若一。朝恩歎曰:「吾處兵間久,今始識訓練法。」廷玉惻然曰:「此臨淮王遺法也。王善御軍,賞當功,罰適過,每校旗,不如令者輒斬。由是人皆自效,而赴蹈馳突,心破膽裂。自臨淮歿,無復校旗事,此安足賞哉?」累為秦州刺史。卒,贈工部尚書。   李國臣,河西人,本姓安。力能抉關,以折衝從收魚海五城,遷中郎將。後為朔方將,積勞擢雲麾大將軍,賜姓李。從光弼守河陽,累封臨川郡王。大歷八年,為鹽州刺史。吐蕃敗渾瑊於黃菩原,將略汧、隴,國臣謂人曰:「虜乘勝,必擾京師,我趨秦原,彼當反顧。」乃引兵登安樂山,鳴鼓而西,日行三十里。吐蕃聞之,自百里城回軍,逾險,瑊因擊敗之。卒,贈揚州大都督。   白孝德,安西人,事光弼為偏裨。史思明攻河陽,使驍將劉龍仙以騎五十挑戰,加右足馬鬣上,嫚罵光弼。光弼登城顧諸將曰:「孰能取是賊?」僕固懷恩請行,光弼曰:「是非大將所宜。」左右以孝德對。召問所須幾兵,對曰:「願出五十騎,見可而進,大軍鼓噪以張吾氣,足矣。」光弼撫其背遣之。孝德擁二矛,策馬絕河,半濟,懷恩賀曰:「事克矣。其攬轡便辟,可萬全者。」龍仙見,易之,不為動。將至,若引避然,孝德振手止之曰:「侍中使致辭,無它。」與語須之,瞋目曰:「賊識我乎?我,白孝德也。」龍仙罵之,乃躍馬前搏,城上因大噪,五十騎繼進,龍仙環堤走,追斬其首以還。後累功至北庭行營節度使,徙邠寧。僕固懷恩引吐蕃兵入寇,孝德擊敗之。永泰初,吐蕃、回紇圍涇陽,郭子儀說回紇約盟,吐蕃退走,子儀使渾瑊以兵五千出奉天,命孝德應之,大戰赤沙烽,斬獲甚眾。累封昌化郡王,歷太子少傅。建中元年卒,贈太保。   張伯儀,魏州人,以戰功隸光弼軍。浙賊袁晁反,使伯儀討平之,功第一,擢睦州刺史。後為江陵節度使。樸厚不知書,然推誠遇人,軍中畏肅,民亦便之。李希烈反,詔與賈耽、張獻甫收安州。戰不利,伯儀中流矢,師卻,失所持節。賊追及,奮刀以御之,兩刃相向不得下,會救至,免。至漢水,拿野人船以達沔州。潰兵至江陵,哭於廷,伯儀妻勞勉,出其家帛給之,乃定。伯儀收散卒還。久之,除右龍武統軍。卒,贈揚州大都督。既請謚,博士李吉甫議以「中興三十年而兵未戢者,將帥養寇籓身也。若以亡敗為戒,則總干戈者必圖萬全,而不決戰。若伯儀雖敗,而其忠可錄。」遂謚曰恭。   白元光,字元光,其先突厥人。父道生,歷寧、朔州刺史。元光初隸本軍,補節度先鋒。安祿山反,詔徙朔方兵東討,元光領所部結義營,長驅從光弼出土門。累遷太子詹事,封南陽郡王,為兩都游弈使。   長安平,率兵清宮,進擊餘寇,身被數創,肅宗躬為傅藥。轉衛尉卿,兼朔方先鋒。史思明攻河陽,光弼召主騎軍。其後歷靈武留後、定遠城使。貞元二年卒,贈越州都督。   陳利貞,幽州范陽人。初為平盧將,安祿山亂,從光弼軍河南。張巡被圍睢陽也,光弼遣郝廷玉及利貞救之,輕騎出入,廷玉稱為勝己,以子妻之。及歸,薦於光弼,自行間累遷檢校太子賓客,封靜戎郡王。李希烈叛,詔哥舒曜東討,利貞為前鋒,次郟城。賊眾大集,利貞出奇兵五百,橫搗其右,賊鋒詘,數月不敢前。及希烈攻曜襄城,利貞登陴捍守,七十日未嘗櫛沐,非議事不下城。硃泚反,利貞及張廷芝所統士皆幽、薊、河、隴人,故與廷芝合謀應泚,而利貞麾下亦從為亂。夜半,難作,利貞拔劍當軍門,大呼曰:「欲過門者,先殺我!」眾畏其勇,乃止。廷芝出奔。德宗嘉之,擢汝州防禦使。貞元五年,疽發首,卒。遺觀察使崔縱書,自陳受國恩,恨不得死所云。   侯仲莊,字仲莊,蔚州人。為光弼先鋒,授忠武將軍。禽安太清有功,累加冠軍將軍。僕固懷恩以朔方反,仲莊為都將,訓兵自守,號為「平射」,人畏其鋒。懷恩敗,郭子儀代之,引為腹心。封上谷郡王,為神策京西將。德宗幸奉天,遷左衛將軍,為防城使。修壘堞,晝夜執戈徼巡。從幸興元,殿軍駱谷,授防禦招收使。帝還都,復鎮奉天,幾二十年。卒,贈洪州都督。   柏良器,字公亮,魏州人。父造,以獲嘉令死安祿山難。乃學擊劍,欲報賊。父友王奐為光弼從事,見之曰:「爾額文似臨淮王,面黑子似顏平原,殆能立功。」乃薦之光弼。授兵平山越,遷左武衛中郎將。以部兵隸浙西,豫平袁晁、方清。其後潘獰虎、胡參分據小傷、蒸裡,又擊破之。是時年二十四,更戰陣六十二。   李希烈圍寧陵,遏水灌之,親令軍中明日拔城。良器以救兵至,擇弩手善游者,沿汴渠夜入,及旦,伏弩發,賊乘城者皆死。錄功封平原郡王,入為左神策軍大將軍、知軍事,圖形凌煙閣。募材勇以代士卒市販者,中尉竇文場惡之,坐友人闌入,換右領軍衛。自是軍政皆中官專之。終左領軍衛大將軍,贈陝州大都督。子耆,別傳。   烏承玼,字德潤,張掖人。開元中,與族兄承恩皆為平盧先鋒,沉勇而決,號「轅門二龍」。契丹可突於殺其王邵固降突厥,而奚亦亂,其王魯蘇挈族屬及邵固妻子自歸。是歲,奚、契丹入寇,詔承玼擊之,破於捺祿山。二十二年,詔信安王禕率幽州長史趙含章進討,承玼請含章曰:「二虜固劇賊,前日戰而北,非畏我,乃誘我也。公宜畜銳以折其謀。」含章不信,戰白城,果大敗。承玼獨按隊出其右,斬首萬計,可突於奔北奚。   渤海大武藝與弟門藝戰國中,門藝來,詔與太僕卿金思蘭發范陽、新羅兵十萬討之,無功。武藝遣客刺門藝於東都,引兵至馬都山,屠城邑。承玼窒要路,塹以大石,亙四百里,虜不得入。於是流民得還,士少休,脫鎧而耕,歲省度支運錢。安慶緒使史思明守范陽,思明恃兵強,為自固計。慶緒密遣阿史那承慶、安守忠就督事,且圖之。承玼勸思明曰:「唐家中興,與天下更始,慶緒偷肆晷刻,公殆與俱亡。有如束身本朝,湔洗前污,此反掌功耳。」思明善之,斬承慶等,奉表聽命。始,承恩為冀州刺史,失守,思明護送東都,故肅宗使自雲中趨幽州開說思明,與承玼謀投釁殺之,不克,死。承玼奔李光弼,表為冠軍將軍,封昌化郡王,為石嶺軍使。王思禮為節度使,軍政倚辦焉。久之,移疾還京師,卒,年九十六。子重胤,別傳。   贊曰:李光弼生戎虜之緒,沉鷙有守。遭祿山變,拔任兵柄,其策敵制勝不世出,賞信罰明,士卒爭奮,毅然有古良將風。本夫終父喪不入妻室,位王公事繼母至孝,好讀班固《漢書》,異夫庸人武夫者。及困於口舌,不能以忠自明,奄侍內構,遂陷嫌隙,謀就全安,而身益危,所謂工於料人而拙於謀己邪。方攘袂徇國,天下風靡;一為遷延,而田神功等皆不受約束,卒以憂死。功臣去就,可不慎邪?嗚呼,光弼雖有不釋位之誅,然讒人為害,亦可畏矣,將時之不幸歟! 列傳第六十二 郭子儀   郭子儀,字子儀,華州鄭人。長七尺二寸。以武舉異等補左衛長史,累遷單于副都護、振遠軍使。天寶八載,木剌山始築橫塞軍及安北都護府 ,詔即軍為使。俄苦地偏不可耕,徙築永清,號天德軍,又以使兼九原太守。   十四載,安祿山反,詔子儀為衛尉卿、靈武郡太守,充朔方節度使,率本軍東討。子儀收靜邊軍,斬賊將周萬頃,擊高秀巖河曲,敗之,遂收雲中、馬邑,開東陘。加御史大夫。賊陷常山,河北郡縣皆沒。會李光弼攻賊常山,拔之,子儀引軍下井陘,與光弼合,破賊史思明眾數萬,平幰城。南攻趙郡,禽賊四千,縱之,斬偽守郭獻璆,還常山。思明以眾數萬尾軍,及行唐,子儀選騎五百更出挑之。三日,賊引去,乘之,又破於沙河,遂趨常陽以守。祿山益出精兵佐思明。子儀曰:「彼恃加兵,必易我;易我,心不固,戰則克矣。」與戰未決,戮一步將以徇,士殊死鬥,遂破之,斬首二千級,俘五百人,獲馬如之。於是晝揚兵,夜搗壘,賊不得息,氣益老。乃與光弼、僕固懷恩、渾釋之、陳回光等擊賊嘉山,斬首四萬級,獲人馬萬計。思明跳奔博陵。於是河北諸郡往往斬賊守,迎王師。方北圖范陽,會哥舒翰敗,天子入蜀,太子即位靈武,詔班師。子儀與光弼率步騎五萬赴行在。時朝廷草昧,眾單寡,軍容缺然,及是國威大振。拜子儀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總節度。肅宗大閱六軍,鼓而南,至彭原。宰相房琯自請討賊,次陳濤,師敗,眾略盡,故帝唯倚朔方軍為根本。賊將阿史那從禮以同羅、僕骨騎五千,誘河曲九府、六胡州部落數萬迫行在。子儀以回紇首領葛邏支擊之,執獲數萬,牛羊不可勝計,河曲平。   至德二載,攻賊崔乾祐於潼關,乾祐敗,退保蒲津。會永樂尉趙復、河東司戶參軍韓旻、司士徐景及宗室子鋒在城中,謀為內應,子儀攻蒲,復等斬陴者,披闔內軍。乾祐走安邑,安邑偽納之,兵半入,縣門發,乾祐得脫身走。賊安守忠壁永豐倉,子儀遣子旰與戰,多殺至萬級,旰死於陣。進收倉。於是關、陝始通。詔還鳳翔,進司空,充關內、河東副元帥。率師趨長安,次潏水上。賊守忠等軍清渠左。大戰,王師不利,委仗奔。子儀收潰卒保武功,待罪於朝,乃授尚書左僕射。俄從元帥廣平王率蕃、漢兵十五萬收長安。李嗣業為前軍,元帥為中軍,子儀副之,王思禮為後軍,陣香積寺之北,距灃水,臨大川,彌亙一捨。賊李歸仁領勁騎薄戰,官軍囂,嗣業以長刀突出,斬賊數十騎,乃定。回紇以奇兵繚賊背,夾攻之,斬首六萬級,生禽二萬,賊帥張通儒夜亡陝郡。翌日,王入京師,老幼夾道呼曰:「不圖今日復見官軍!」王休士三日,遂東。安慶緒聞王師至,遣嚴莊悉眾十萬屯陝,助通儒,旌幟鉦鼓徑百餘里。師至新店,賊已陣,出輕騎,子儀遣二隊逐之,又至,倍以往,皆不及賊營輒反。最後,賊以二百騎掩軍,未戰走,子儀悉軍追,橫貫其營。賊張兩翼包之,官軍卻。嗣業率回紇從後擊,塵且坌,飛矢射賊,賊驚曰:「回紇至矣!」遂大敗,殭屍相屬於道。嚴莊等走洛陽,挾慶緒度河保相州,遂收東都。於是河東、河西、河南州縣悉平。以功加司徒,封代國公,食邑千戶。入朝,帝遣具軍容迎灞上,勞之曰:「國家再造,卿力也。」子儀頓首陳謝。有詔還東都,經略北討。   乾元元年,破賊河上,執安守忠以獻,遂朝京師。詔百官迎於長樂驛,帝御望春樓待之。進中書令。帝即詔大舉九節度師討慶緒,以子儀、光弼皆元功,難相臨攝,第用魚朝恩為觀軍容宣慰使,而不立帥。   子儀自杏園濟河,圍衛州。慶緒分其眾為三軍。將戰,子儀選善射三千士伏壁內,誡曰:「須吾卻,賊必乘壘,若等噪而射。」既戰,偽遁,賊薄營,伏發,注射如雨。賊震駭,王師整而奮,斬首四萬級,獲鎧冑數十萬,執安慶和,收衛州。又戰愁思岡,破之。連營進圍相州,引漳水灌城,漫二時,不能破。城中糧盡,人相食。慶緒求救於史思明,思明自魏來,李光弼、王思禮、許叔冀、魯炅前軍遇之,戰鄴南,夷負相當,炅中流矢。子儀督後軍,未及戰。會大風拔木,遂晦,跬步不能相物色,於是王師南潰,賊亦走,輜械滿野。諸節度引還。子儀以朔方軍保河陽,斷航橋。時王師眾而無統,進退相顧望,責功不專,是以及於敗。有詔留守東都,俄改東畿、山南東道、河南諸道行營元帥。魚朝恩素疾其功,因是媒譖之,故帝召子儀還,更以趙王為天下兵馬元帥,李光弼副之,代子儀領朔方兵。子儀雖失軍,無少望,乃心朝廷。思明再陷河、洛,西戎逼擾京輔,天子旰食,乃授邠寧、鄜坊兩節度使,仍留京師。議者謂子儀有社稷功,而孽寇首鼠,乃置散地,非所宜。帝亦悟。   上元初,詔為諸道兵馬都統,以管崇嗣副之,率英武、威遠兵及河西、河東鎮兵,繇邠寧、朔方、大同、橫野軍以趨范陽。詔下,為朝恩沮解。明年,光弼敗邙山,失河陽。又明年,河中亂,殺李國貞,太原戕鄧景山。朝廷憂二軍與賊合,而少年新將望輕不可用,遂以子儀為朔方、河中、北庭、潞儀澤沁等州節度行營,兼興平、定國副元帥,進封汾陽郡王,屯絳州。時帝已不豫,群臣莫有見者,子儀請曰:「老牙受命,將死於外,不見陛下,目不瞑。」帝引至臥內,謂曰:「河東事一以委卿。」子儀嗚咽流涕。賜御馬、銀器、雜彩,別賜絹布九萬。子儀至屯,誅首惡王元振等數十人,太原辛雲京亦治害景山者,諸鎮皆惕息。   代宗立,程元振自謂於帝有功,忌宿將難制,離構百計。因罷子儀副元帥,加實戶七百,為肅宗山陵使。子儀懼讒且成,盡裒代宗所賜詔敕千餘篇上之,因自明。詔曰:「朕不德,詒大臣憂,朕甚自愧,自今公毋有疑。」初,帝與子儀平兩京,同天下憂患,至是悔悟,眷禮彌重。   時史朝義尚盜洛,帝欲使副雍王,率師東討,為朝恩、元振交訾之,乃止。會梁崇義據襄州叛,僕固懷恩屯汾州,陰召回紇、吐蕃寇河西,殘涇州,犯奉天、武功,遽拜子儀為關內副元帥,鎮咸陽。初,子儀自相州罷歸京師,部曲離散,逮承詔,麾下才數十騎,驅民馬補行隊。至咸陽,虜已過渭水,並南山而東,天子跳幸陝。子儀聞,流涕,董行營還京師。遇射生將王獻忠以彀騎叛,劫諸王欲奔虜,子儀讓之,取諸王送行在。乃率騎南收兵,得武關防卒及亡士數千,軍浸完。會六軍將張知節迎子儀洛南,大閱兵,屯商州,威震關中。乃遣知節率烏崇福、羽林將長孫全緒為前鋒,營韓公堆,擊鼓歡山,張旗幟,夜叢萬炬,以疑賊。初,光祿卿殷仲卿募兵藍田,以勁騎先官軍為游弈,直度滻,民紿虜曰:「郭令公來。」虜懼。會故將軍王甫結俠少,夜鼓硃雀街,呼曰:「王師至!」吐蕃夜潰。於是遣大將李忠義屯苑中,渭北節度使王仲升守朝堂,子儀以中軍繼之。射生將王撫自署京兆尹,亂京城,子儀斬以徇。破賊書聞,帝以子儀為京城留守。   自變生倉卒,賴子儀復安,故天下皆咎程元振,群臣數論奏。元振懼,乃說帝都洛陽,帝可其計。子儀奏曰:   雍州古稱天府,右隴、蜀,左崤、函,襟馮終南、太華之險,背負清渭、濁河之固,地方數千里,帶甲十餘萬,兵強士勇,真用武之國,秦、漢所以成帝業也。後或處而泰、去而亡者不一姓,故高祖先入關定天下,太宗以來居洛陽者亦鮮。先帝興朔方,誅慶緒,陛下席西土,戮朝義,雖天道助順,亦地勢則然。比吐蕃馮陵而不能抗者,臣能言其略。夫六軍皆市井人,竄虛名,逃實賦,一日驅以就戰,有百奔無一前;又宦豎掩迷,庶政荒奪,遂令陛下彷徨暴露,越在陝服。斯委任失人,豈秦地非良哉!今道路流言,不識信否,鹹謂且都洛陽。洛陽自大盜以來,焚埃略盡,百曹榛荒,寰服不滿千戶,井邑如墟,豺狼群嗥;東薄鄭、汴,南界徐,北綿懷、衛及相,千里蕭條,亭捨不煙,何以奉萬乘牲餼、供百官次捨哉?且地狹厄,裁數百里,險不足防,適為鬥場。陛下意者不以京畿新罹剽蹂,國用不足乎?昔衛為狄滅,文公廬於曹,衣大布之衣,冠大帛之冠,卒復舊邦,況赫赫天子,躬儉節用,寧為一諸侯下哉?臣願陛下斥素餐,去冗食,抑閹寺,任直臣,薄征弛役,恤隱撫鰥,委宰相以簡賢任能,付臣以訓兵禦侮,則中興之功,日月可冀。惟時邁亟還,見宗廟,謁園陵,再造王家,以幸天下。   帝得奏,泣謂左右曰:「子儀固社稷臣也,朕西決矣。」乘輿還,子儀頓首請罪,帝勞曰:「用卿晚,故至此。」乃賜鐵券,圖形凌煙閣。   僕固懷恩縱兵掠並、汾屬縣,帝患之,以子儀兼河東副元帥、河中節度使,鎮河中。懷恩子瑒屯榆次,為帳下張惟岳所殺,傳首京師,持其眾歸子儀。懷恩懼,委其母走靈州。廣德二年,進太尉,兼領北道邠寧、涇原、河西通和吐蕃及朔方招撫觀察使。辭太尉不拜。懷恩誘吐蕃、回紇、黨項數十萬入寇,朝廷大恐,詔子儀屯奉天。帝問計所出,對曰:「無能為也。懷恩本臣偏將,雖剽果,然素失士心。今能為亂者,訹思歸之人,劫與俱來,且皆臣故部曲,素以恩信結之,彼忍以刃相向乎?」帝曰:「善。」虜寇邠州,先驅至奉天,諸將請擊之。子儀曰:「客深入,利速戰。彼下素德我,吾緩之,當自攜貳。」因下令:「敢言戰者斬!」堅壁待之,賊果遁。   子儀至自涇陽,恩賚崇縟,進拜尚書令,懇辭,不聽。詔趣詣省視事,百官往慶,敕射生五百騎執戟寵衛。子儀確讓,且言:「太宗嘗踐此官,故累聖曠不置員,皇太子為雍王,定關東,乃得授,渠可猥私老臣,隳大典?且用兵以來,僭賞者多,至身兼數官,冒進亡恥。今凶丑略平,乃作法審官之時,宜從老臣始。」帝不獲已,許之,具所以讓付史官。因賜美人六人,從者自副,車服帷帟鹹具。   永泰元年,詔都統河南道節度行營,復鎮河中。懷恩盡說吐蕃、回紇、常項、羌、渾、奴剌等三十萬,掠涇、邠,躪鳳翔,入醴泉、奉天,京師大震。於是帝命李忠臣屯渭橋,李光進屯雲陽,馬璘、郝廷玉屯便橋,駱奉先、李日越屯厔盩,李抱玉屯鳳翔,周智光屯同州,杜冕屯坊州,天子自將屯苑中。急召子儀屯涇陽,軍才萬人。比到,虜騎圍已合,乃使李國臣、高昇、魏楚玉、陳回光、硃元琮各當一面,身自率鎧騎二千出入陣中。回紇怪問,:「是謂誰?」報曰:「郭令公。」驚曰:「令公存乎?懷恩言天可汗棄天下,令公即世,中國無主,故我從以來。公今存,天可汗存乎?」報曰:「天子萬壽。」回紇悟曰:「彼欺我乎!」子儀使諭虜曰:「昔回紇涉萬里,戡大憝,助復二京,我與若等休戚同之。今乃棄舊好,助叛臣,一何愚!彼背主棄親,於回紇何有?」回紇曰:「本謂公雲亡,不然,何以至此。今誠存,我得見乎?」子儀將出,左右諫:「戎狄野心不可信。」子儀曰:「虜眾數十倍,今力不敵,吾將示以至誠。」左右請以騎五百從,又不聽。即傳呼曰:「令公來!」虜皆持滿待。子儀以數十騎出,免胄見其大酋曰:「諸君同艱難久矣,何忽亡忠誼而至是邪?」回紇捨兵下馬拜曰:「果吾父也。」子儀即召與飲,遺錦彩結歡,誓好如初。因曰:「吐蕃本吾舅甥國,無負而來,棄親也。馬牛被數百里,公等若倒戈乘之,若俯取一芥,是謂天賜,不可失。且逐戎得利,與我繼好,不兩善乎?」會懷恩暴死,群虜無所統一,遂許諾。吐蕃疑之,夜引去。子儀遣將白元光合回紇眾追躡,大軍繼之,破吐蕃十萬於靈台西原,斬級五萬,俘萬人,盡得所掠士女牛羊馬橐駝不勝計。遂自涇陽來朝,加實封二百戶,還河中。   大歷元年,華州節度使周智光謀叛,帝間道以蠟書賜子儀,令悉軍討之。同、華將吏聞軍起,殺智光,傳首闕下。二年,吐蕃寇涇州,詔移屯涇陽。邀戰於靈州,敗之,斬首二萬級。明年,還河中。吐蕃復寇靈武,詔率師五萬屯奉天,白元光破虜於靈武。議者以吐蕃數為盜,馬璘孤軍在邠不能支,乃以子儀兼邠寧慶節度使,屯邠州,徙璘為涇原節度使。回紇赤心請市馬萬匹,有司以財乏,止市千匹。子儀曰:「回紇有大功,宜答其意,中原須馬,臣請內一歲奉,佐馬直。」詔不聽,人許其忠。   九年,入朝,對延英,帝與語吐蕃方強,慷慨至流涕。退,上書曰:   朔方,國北門,西御犬戎,北虞獫狁,五城相去三千里。開元、天寶中,戰士十萬,馬三萬匹,僅支一隅。自先帝受命靈武,戰士從陛下征討無寧歲。頃以懷恩亂,痍傷雕耗,亡三分之二,比天寶中止十之一。今吐蕃兼吞河、隴,雜羌、渾之眾,歲深入畿郊,勢逾十倍,與之角勝,豈易得邪?屬者虜來,稱四節度,將別萬人,人兼數馬。臣所統士不當賊四之一,馬不當賊百之二,外畏內懼,將何以安?臣惟陛下制勝,力非不足,但簡練不至,進退未一,時淹師老,地廣勢分。願於諸道料精卒滿五萬者,列屯北邊,則制勝可必。竊惟河南、河北、江淮大鎮數萬,小者數千,殫屈稟給,未始搜擇。臣請追赴關中,勒步隊,示金鼓,則攻必破,守必全,長久之策也。   又自陳衰老,乞骸骨。詔曰:「朕終始倚賴,未可以去位。」不許。   德宗嗣位,詔還朝,攝塚宰,充山陵使,賜號「尚父」,進位太尉、中書令,增實封通前二千戶,給糧千五百人,芻馬二百匹,盡罷所領使及帥。建中二年,疾病,帝遣舒王到第傳詔省問,子儀不能興,叩頭謝恩。薨,年八十五。帝悼痛,廢朝五日。詔群臣往吊,隨喪所須,皆取於官。贈太師。陪葬建陵。及葬,帝御安福門,哭過其喪,百官陪位流涕。賜謚曰忠武,配饗代宗廟廷。著令,一品墳崇丈八尺,詔特增丈,以表元功。   子儀事上誠,御下恕,賞罰必信。遭幸臣程元振、魚朝恩短毀,方時多虞,握兵處外,然詔至,即日就道,無纖介顧望,故讒間不行。破吐蕃靈州,而朝恩使人發其父墓,盜未得。子儀自涇陽來朝,中外懼有變,及入見,帝唁之,即號泣曰:「臣久主兵,不能禁士殘人之墓,人今發先臣墓,此天譴,非人患也。」朝恩又嘗約子儀修具,元載使人告以軍容將不利公。其下衷甲願從,子儀不聽,但以家僮十數往。朝恩曰:「何車騎之寡?」告以所聞。朝恩泣曰:「非公長者,得無致疑乎?」田承嗣傲狠不軌,子儀嘗遣使至魏,承嗣西望拜,指其膝謂使者曰:「茲膝不屈於人久矣,今為公拜。」李靈耀據汴州,公私財賦一皆遏絕,子儀封幣道其境,莫敢留,令持兵衛送。麾下宿將數十,皆王侯貴重,子儀頤指進退,若部曲然。幕府六十餘人,後皆為將相顯官,其取士得才類如此。與李光弼齊名,而寬厚得人過之。子儀歲入官俸無慮二十四萬緡。宅居親仁裡四分之一,中通永巷,家人三千相出入,不知其居。前後賜良田、美器、名園、甲館不勝紀。代宗不名,呼為大臣。以身為天下安危者二十年,校中書令考二十四。八子七婿,皆貴顯朝廷。諸孫數十,不能盡識,至問安,但頷之而已。富貴壽考,哀榮終始,人臣之道無缺焉。   子曜、旰、晞、昢、晤、曖、曙、映,而四子以才顯。   曜,性沉靜,資貌瑰傑。累從節度府辟署,破虜有功,為開陽府果毅都尉。至德初,推子儀功,授衛尉卿,累進太子詹事、太原郡公。子儀專征伐,曜留治家事,少長無閒言。諸弟或飾池館,盛車服,曜獨以樸簡自處。子儀罷兵,遷太子少保,昆弟六人,共製拜官。子儀薨,以遺命簿上四朝所賜名馬珍物,德宗復賜之,乃悉散諸弟。居喪以禮,疾甚,或勸茹蔥薤,終不屬口。後盧杞秉政,忌勳族,子儀婿太僕卿趙縱、少府少監李洞清、光祿卿王宰皆以次得罪。奸人幸其危,多論奪田宅奴婢,曜大恐,獨宰相張鎰力保護。德宗稍聞之,詔有司曰:「尚父子儀有大勳力,保乂王家,嘗誓山河,琢金石,許宥十世。前日其家市田宅奴婢,而無賴者以尚父歿,妄論奪之,自今有司毋得受。」建中三年,卒,贈太子太傅,謚曰孝。初,曜襲代國公,食二千戶。貞元初,詔減半以封晞、曖、映、曙,人二百五十戶。未幾,復詔四人各減五十戶,封曜子鋒、晤子鐇各百戶雲。   晞,善騎射,從征伐有功,復兩京,戰最力,出奇兵破賊,累進鴻臚卿。河中軍亂,子儀召首惡誅之,其支黨猶反仄,晞選親兵晝夜警,以備非常,奸人不得發。以功拜殿中監。吐蕃、回紇入寇,加御史中丞,領朔方軍援邠州,與馬璘合軍擊虜,破之。虜復來,陣涇水北,子儀遣晞率徒兵五千、騎五百襲虜。晞以兵寡不進,須暮,賊半濟,乃擊,斬首五千級。加御史大夫,子儀固讓,乃止。居父喪,值硃泚亂,南走山谷。賊舁致之,欲污以官,佯暗不答;賊露兵脅之,不動。數以城中事貽書李晟。既而奔奉天。天子還,改太子賓客。子鋼,從朔方杜希全幕府。希全檄為豐州刺史,晞憐其弱不任事,丐罷。德宗遣使者召鋼,鋼疑得罪,挺身走吐蕃,不納。希全執送京師,賜死。晞坐免,尋復太子賓客。累封趙國公。卒,贈兵部尚書。孫承嘏。   承嘏,字復卿,幼秀異,通《五經》。元和中,及進士第,累遷起居舍人。居母喪,以孝聞。太和六年,為諫議大夫,言政事得失。文宗以鄭注為太僕卿,承嘏極論其非,注頗懼。進給事中。俄出為華州刺史,給事中盧載還詔書,且言:「承嘏數封駁稱職,宜在禁闥。」帝曰:「朕謂久次,欲優其稍入耳。」乃復留給事中。時江淮旱,用度不支,詔宰相分領度支、戶部。承嘏言:「宰相調和陰陽,安黎庶。若使閱視簿書,校緡帛,非所宜。」帝順納。遷刑部侍郎。帝嘗稱其儒素,無貴驕氣,不類勳家。每進對,恩接備厚。方大任用,會卒。家無餘貲,親友為辦喪祭。贈吏部尚書。   曖,字曖,以太常主簿尚昇平公主。曖年與公主侔,十餘歲許昏。拜駙馬都尉,試殿中監,封清源縣侯,寵冠戚里。大歷末,檢校左散騎常侍。建中時,主坐事,留禁中。硃泚亂,逼署曖官,辭以居喪被疾。既而與公主奔奉天。德宗嘉之,釋主罪,進曖金紫光祿大夫,賜實封五十戶。尋遷太常卿。貞元三年,襲代國公。卒,年四十八,贈尚書左僕射,初,曖女為廣陵郡王妃。王即位,是為憲宗。妃生穆宗。穆宗立,尊妃為皇太后,贈曖太傅。四子:鑄、釗、鏦、銛。鑄襲封。   釗,長七尺,方口豐下。代宗朝,以外孫為奉禮郎。累官至左金吾大將軍,改檢校工部尚書,為邠寧節度使,入為司農卿。憲宗寢疾,宦豎或妄議廢立者。穆宗問計於釗,答曰:「殿下為太子,當旦夕視膳,何外慮乎?」時稱得元舅體。穆宗即位,檢校戶部尚書兼司農卿。俄為河陽三城節度使。徙河中尹,領晉絳慈隰節度。敬宗立,召拜兵部尚書,又帥劍南東川。太和中,南蠻寇蜀,取成都外郛,杜元穎不能御,詔釗兼領西川節度。未行,蠻眾已略梓州。州兵寡,不可用。釗貽書譙蠻首帟巔以侵叛意。帟巔曰:「元穎不自守,數侵吾圉,我以是報。」乃與修好,約無相犯。天子嘉之,即拜西川節度使。以疾請代,為太常卿,卒,贈司徒。子仲文、仲恭、仲詞。開成二年,詔仲文襲太原郡公。給事中盧弘宣奏:「劍妻沈,公主女,代宗皇帝外孫,其子仲詞尚饒陽公主。仲文冒嫡不應襲。使仲文承嫡,則沈當黜,且仲詞亦不得尚主。」乃詔仲詞檢校殿中少監、駙馬都尉,襲封。而仲文以太皇太后故,置不問。仲恭歷詹事府丞,亦尚金堂公主。   鏦,字利用,尚德陽郡主。詔裴延齡為主營第長興裡。順宗立,主進封漢陽公主,擢鏦檢校國子祭酒、駙馬都尉。自景龍後,外戚多為檢校官,不治事。宰相薦其才,不當以外戚廢,乃拜右金吾將軍,封太原郡公。恭遜折節,不以富貴加人。性周畏,不立赫赫名。有諫於上,退必毀稿,家人子弟無知者。別墅在都南,尤勝塏,穆宗嘗幸之,置酒極歡。改太子詹事,充閒廄宮苑使。卒,贈尚書左僕射。   銛,性和易,累為殿中監,尚西河公主。鏦卒,代為太子詹事、宮苑閒廄使。長慶三年,暴卒。太后遣使按問發疾狀,久乃解。初,西河主降沈氏,生一子,銛無嗣,以沈氏子嗣。   曙,代宗朝累官司農卿。德宗幸奉天,曙方領家兵獵苑北,聞蹕至,伏謁道左,遂從乘輿入駱谷。霖雨塗潦,衛兵或異語。帝召謂曰:「朕不德而苦公等,宜執朕送硃泚,以謝天下。」諸將皆感泣曰:「願死生從陛下。」時曙與功臣子李昇、韋清、令狐建、李彥輔被甲請見,言曰:「南行路險,且虞奸變。臣等世蒙恩,今相誓,願更挾帝馬。」許之。帝還,曙、清擢金吾大將軍,餘並為禁軍將軍。曙終祁國公。   子儀母弟幼明,性謹願無過,拙於武,喜賓客。以子儀故,終少府監,贈太子太傅。   子昕,肅宗末為四鎮留後。關、隴陷,不得歸,朝廷但命官遙領其使。建中二年,昕始與伊西、北庭節度使曹令忠遣使入朝。德宗詔曰:「四鎮、二庭,統西夏五十七蕃十姓部落,國朝以來,相與率職。自關、隴失守,王命阻絕,忠義之徒,泣血固守,奉遵朝法,此皆侯伯守將交修共治之效,朕甚嘉之。令忠可北廷大都護、四鎮節度留後,賜氏李,更名元忠。昕可安西大都護、四鎮節度使。諸將吏超七資敘官」雲。   贊曰:天寶末,盜發幽陵,外阻內訌。子儀自朔方提孤軍,轉戰逐北,誼不還顧。當是時,天子西走,唐祚若贅斿,而能輔太子,再造王室。及大難略平,遭讒甚,詭奪兵柄,然朝聞命,夕引道,無纖介自嫌。及被圍涇陽,單騎見虜,壓以至誠,猜忍沮謀。雖唐命方永,亦由忠貫日月,神明扶持者哉!及光弼等畏偪不終,而子儀完名高節,爛然獨著,福祿永終,雖齊桓、晉文比之為褊。唐史臣裴□稱:「權傾天下而朝不忌,功蓋一世而上不疑,侈窮人欲而議者不之貶。」嗚呼!□誠知言。其子孫多以功名顯,蓋盛德後雲。 列傳第六十三 二李馬路   李嗣業,字嗣業,京兆高陵人。長七尺,膂力絕眾。開元中,從安西都護來曜討十姓蘇祿 ,先登捕虜,累功署昭武校尉。後應募安西,軍中初用陌刀,而嗣業尤善,每戰必為先鋒,所向摧北。馬靈察為節度,出戰必與俱。高仙芝討勃律,署嗣業及中郎將田珍為左右陌刀將。時吐蕃兵十萬屯娑勒城,據山瀕水,聯木作郛,以扼王師。仙芝潛軍夜濟信圖河,令曰:「及午破賊,不者皆死。」嗣業提步士升山,頹石四面以擊賊,又樹大旗先走險,諸將從之。虜不虞軍至,因大潰,投崖谷死者十八。鼓而驅至勃律,禽其主,平之。授右威衛將軍。從平石國及突騎施,以跳蕩先鋒加特進。虜號為「神通大將」。   初,仙芝特以計襲取石,其子出奔,因構諸胡共怨之,以告大食,連兵攻四鎮。仙芝率兵二萬深入,為大食所敗,殘卒數千。事急,嗣業謀曰:「將軍深履賊境,後援既絕,而大食乘勝,諸胡銳於鬥,我與將軍俱前死,尚誰報朝廷者?不如守白石嶺以為後計。」仙芝曰:「吾方收合餘盡,明日復戰。」嗣業曰:「事去矣,不可坐須菹醢。」即馳守白石,路既隘,步騎魚貫而前。會拔汗那還兵,輜餉塞道不可騁,嗣業懼追及,手梃鏖擊,人馬斃僕者數十百,虜駭走,仙芝乃得還。表嗣業功,進右金吾大將軍,留為疏勒鎮使。城一隅阤,屢築輒壞,嗣業祝之,有白龍見,因其處蕝祠以祭,城遂不壞,漢耿恭故井久涸,禱已,泉復出。初討勃律也,通道蔥領,有大石塞隘,以足蹶之,抵穹壑,識者以為至誠所感雲。   天寶十二載,加驃騎大將軍。入朝,賜酒玄宗前,醉起舞,帝寵之,賜彩百、金皿五十物、錢十萬,曰:「為解酲具。」   安祿山反,肅宗追之,詔至,即引道,與諸將割臂盟曰:「所過郡縣,秋毫不可犯。」至鳳翔,上謁,帝喜曰:「今日卿至,賢於數萬眾。事之濟否,固在卿輩。」乃詔與郭子儀、僕固懷恩掎角。常為先鋒,以巨呸笞鬥,賊值,類崩潰。進四鎮、伊西、北庭行軍兵馬使。廣平王收長安,嗣業統前軍,陣於香積祠北。賊酋李歸仁擁精騎薄戰,王師注矢逐之,走未及營,賊大出,掩追騎,還蹂王師,於是亂不能陣。嗣業謂子儀曰:「今日不蹈萬死取一生,則軍無類矣。」即袒持長刀,大呼出陣前,殺數十人,陣復整。步卒二千以陌刀、長柯斧堵進,所向無前。歸仁匿兵營左,覘軍勢,王分回紇銳兵擊其伏,嗣業出賊背合攻之,自日中至昃,斬首六萬級,填澗壑死幾半,賊東走,遂平長安。進收東都,嗣業戰多。乃與張鎬、魯炅、來瑱、嗣吳王祗、李奐略定諸州。兼衛尉卿,封虢國公,實封戶二百。兼懷州刺史、北庭行營節度使。   與子儀等圍相州,師耄,諸將無功,獨嗣業被堅數奮,為諸軍冠。中流矢,臥帳中,方愈,忽聞金鼓聲,知與賊戰,大呼,創潰,血流數升卒。謚曰忠勇,贈武威郡王,給靈輿護還在所。葬日,使中人臨吊,中朝臣祖泣,塋給掃除十戶。嗣業忠毅憂國,不計居產,有宛馬十疋,前後賞賜,皆上於官以助軍雲。   子佐國,襲爵,歷丹王府長史。卒,推嗣業功,贈宋州刺史。   馬璘,岐州扶風人。少孤,流蕩無業所。年二十,讀漢馬援傳,至「丈夫當死邊野,以馬革裹屍而歸」,慨然曰:「使吾祖勳業墜於地乎?」開元末,挾策從安西節度府,以奇勞,累遷金吾衛將軍。   至德初,王室多難,統精甲三千,自二庭赴鳳翔。肅宗奇之,委以東討。初戰衛南,以百騎破賊五千眾。從李光弼攻洛陽,史朝義眾十萬陣北邙山,旗鎧照日,諸■疑,未敢擊。璘率部士五百,薄賊屯,出入三反,眾披靡,乘之,賊遂潰。光弼曰:「吾用兵三十年,未見以少擊眾,雄捷如馬將軍者!」遷試太常卿。   明年,吐蕃寇邊,詔璘移軍援河西。懷恩之叛,璘引還,間關轉斗至鳳翔,虜圍已合,節度使孫志直嬰城守。璘令士持滿外向,突入縣門,不解甲出戰,背城陣。虜潰,率輕騎追之,斬數千級,漂血丹渠。帝引見尉勞,擢兼御史大夫。   永泰初,拜四鎮行營節度、南道和蕃使。俄檢校工部尚書,北庭行營、邠寧節度使。元日,有卒犯盜,或曰宜赦,璘曰:「赦之,則人將伺其日為盜。」遂戮之。天大旱,里巷為土龍聚巫以禱,璘曰:「旱由政不修。」即命撤之。明日雨,是歲大穰。未幾,徙涇原,權知鳳翔、隴右節度副使,四鎮、北庭如舊,復以鄭、穎二州隸之。   大歷八年,吐蕃內寇,渾瑊戰宜祿,不利。璘設伏潘原,與瑊合擊破之,俘級數萬。進檢校尚書右僕射。明年,入朝,求宰相,以檢校左僕射知省事,進撫風郡王。十一年,卒於軍,年五十六。贈司徒,謚曰武。   璘少學術,而武干絕倫。遭時屯棘,以忠力奮。在涇八年,繕屯壁,為戰守具,令肅不殘,人樂為用,虜不敢犯,為中興銳將。初,涇軍乏財,帝諷李抱玉讓鄭、穎,璘因得裒積,且前後賜賚無算,家富不貲。治第京師,侈甚,其寢堂無慮費錢二十萬緡。方璘在軍,守者覆以油幔。及喪歸,都人爭入觀,假稱故吏入赴吊者日數百。德宗在東宮聞之,不喜。及即位,乃禁第捨不得逾制,詔毀璘中寢及宦人劉忠翼第。璘家懼,悉籍亭館入之官。其後賜群臣宴,多在璘山池。而子弟無行,財亦尋盡。   李抱玉,本安興貴曾孫,世居河西,善養馬。始名重璋,閒騎射,少從軍。其為人沈毅有謀,尤忠謹,李光弼引為裨校。天寶末,玄宗以其戰河西有功,為改今名。祿山亂,守南陽,斬賊使。至德二載,上言:「世占涼州,恥與逆臣共宗。」有詔賜之姓,因徙籍京兆,舉族以李為氏。進至右羽林大將軍,知軍事,擢陳鄭穎亳節度使。史思明已破東都,凶焰勃然,鼓而行,自謂無前。光弼壁河陽拒之,使抱玉守南城。賊急攻,抱玉縱奇兵出,表裡俘殺甚眾。賊乃捨去,從光弼戰,大敗,因不能西。差功第一,封欒城縣公。代宗立,兼澤潞節度使,統相、衛、儀、邢十一州兵。以功授司空,兼兵部尚書,武威郡王。懇辭王爵,徙涼國公,進司徒。   廣德中,吐蕃入寇,帝次陝,群盜遍南山五穀間,東距虢,西抵岐,椎剽不勝計。詔太子賓客薛景仙為南山五溪谷防禦使,引兵招捕,久不克。更詔抱玉討賊。抱玉盡得賊株柢蹊隧,分兵守諸谷,使牙將李崇客精騎四百,自桃林、虢川襲之。賊帥高玉脫身走城固,山南西道張獻誠禽以獻,悉索支黨斬之。不閱旬,五穀平。即詔抱玉權鳳翔、隴右節度,抱玉懇讓司徒,故以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河西、隴右副元帥。又讓僕射,故還為兵部尚書。   大歷二年,來朝。久之,加山南西道副元帥兼節度使,屯鷫厔。抱玉兼三節度、三副元帥,位望隆赫。乃上言:「隴坻達扶、文,綿地二千里,虜孔道不一,梁、岷重則關輔輕。願擇能臣,帥西道當一面,臣得專事關、隴。」帝多其讓,許之。抱玉在鎮十餘年,雖無破虜功,而禁暴安人,為將臣之良。卒,年七十四,贈太保,謚曰昭武。   從父弟抱真。抱真字太玄,沈慮而斷。抱玉屬以軍事,授汾州別駕。僕固懷恩反,陷焉,挺身歸京師。代宗以懷恩倚回紇,所將朔方兵精,憂之,召抱真問狀,答曰:「郭子儀嘗領朔方軍,人多德之。懷恩欺其下曰,『子儀為朝恩所殺。』今起而用,是伐其謀,兵可不戰解也。」既而懷恩敗,如抱真策。遷殿中少監、陳鄭澤潞節度留後。既謝,因言:「百姓勞逸在牧守,願得一州以自試。」更授澤州刺史,兼澤潞節度副使。徙懷州,仍為懷澤潞觀察留後,凡八年。   抱真策山東有變,澤、潞兵所走集,乘戰伐後,賦重人困,軍伍雕刓,乃籍戶三丁擇一,蠲其徭租,給弓矢,令閒月得曹偶習射,歲終大校,親按籍第能否賞責。比三年,皆為精兵,舉所部得成卒二萬,既不稟於官,而府庫實。乃曰:「軍可用矣。」繕甲淬兵,遂雄山東,天下稱昭義步兵為諸軍冠。久之,為澤潞節度行軍司馬。會昭義節度李承昭病,詔抱真權磁邢兵馬留後。德宗嗣位,檢校工部尚書,領昭義節度使。   建中中,田悅反,圍邢及臨洺,詔抱真與河東馬燧合神策兵救之,敗悅於雙岡,斬其將楊朝光,又破之臨洺,遂解臨洺、邢之圍。以功檢校兵部尚書。復與悅戰洹水,走之。進圍魏,悅戰城下,大敗。進檢校尚書右僕射。會硃滔、王武俊反,救悅,抱真退保魏。帝蒼卒狩奉天,聞問,諸將皆哭,各引麾下還屯。於時,李希烈陷汴,李納反鄆,李懷光相次反河中,抱真獨以數州截然橫絕潰叛中,離沮其奸,為群盜所憚。   興元初,檢校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繇倪國公進義陽郡王。硃滔悉幽薊兵與回紇圍貝州,以應硃泚。而希烈既竊名號,則欲臣制諸叛,眾稍離。天子下罪己詔,並赦群盜。抱真乃遣客賈林以大義說武俊,使合從擊滔,武俊許諾,而內猶豫。抱真將自造其壁,諉軍事於司馬盧玄卿曰:「吾此行,系時安危,使遂不還,部勒以聽天子命,惟子;勵兵東向,雪吾之恥,亦唯子。」即以數騎馳入見武俊,曰:「泚、希烈爭竊帝號,滔攻貝州,此其志皆欲自肆於天下。足下既不能與競長雄,捨九葉天子而臣反虜乎?且詔書罪己,禹、湯之心也。方上暴露播越,公能自安乎?」因持武俊,涕下交頤,武俊亦感泣,左右皆泣。退臥帳中,甘寢久之。武俊感其不疑,乃益恭,指心誓天曰:「此身已許公死矣!」食訖,約為昆弟而別。旦日合戰,大破滔經城。進檢校司空,實封六百戶。貞元初,朝京師,詔還所鎮。   抱真喜士,聞世賢者,必欲與之遊,雖小善,皆卑禮厚幣數千里邀致之,至無可錄,徐徐以禮謝。會天下稍無事,乃飾台沼以自娛。好方士,謂不死可致。有孫季長者為治丹,且曰:「服此當仙去。」抱真表署幕府。嘗語左右曰:「秦、漢君不偶此,我乃得之,後升天,不復見公等矣。」夜夢駕鶴,寤而刻寓鶴,衣羽服,習乘之。後益惑厭勝,因疾,請降官,七讓司空,還為左僕射。餌丹二萬丸,不能食,且死,醫以彘肪谷漆下之。疾少間,季長曰:「危得仙,何自棄也?」益服三千丸,卒,年六十二。   其子殿中侍御史緘匿喪,與其屬盧會昌元仲經謀,會諸將,仲經詭抱真令曰:「吾疾不任事,令緘典軍,勉佐之。」副使李說及諸校俯首,皆嘸曰;「諾。」緘盛服出,眾拜之,悉發府庫勞軍。會昌即為抱真表,翌日,令諸將署章,請以節付緘。天子已聞抱真喪,遣使者馳入軍,詔以事屬大將王延貴。緘謾若抱真疾,請詰朝見,凡三日,緘乃出見使者,陳兵甚嚴。使者曰:「朝廷已知公薨,詔以兵屬延貴,君速歸發喪。」緘愕然,謂諸將曰:「詔不許,若何?」眾不對。乃遽以印鑰上監軍,始發喪。使者趣延貴視事,護緘赴東都,仲經逃諸外,捕殺之,會昌得不坐。始,緘遣將陳榮以書抵武俊,假其財。武俊怒曰;「吾與乃公善者,恭王命,非同惡也。今聞已亡,誰詐其子使不俟朝制邪?」囚榮而讓緘焉。詔贈抱真太保。   路嗣恭,字懿範,京兆三原人,始名劍客,以世廕為鄴尉。席豫黜陟河朔,表為蕭關令,連徙神烏、姑臧二縣,考績為天下最。玄宗以為可嗣漢魯恭,因賜名。轉渭南令,主杜化、東陽二驛。時關畿用兵,使人系道,嗣恭儲具有素,而民不擾。後為郭子儀朔方節度留後,大將孫守亮擁重兵,驕蹇不受制,嗣恭因稱疾,守亮至,即殺之,一軍皆震。永泰三年,檢校刑部尚書,知省事。出為江西觀察使,以善治財賦稱。有賈明觀者,素事魚朝恩,朝恩誅,當坐死,宰相元載納其賂,遣效力江西,將行,居民數萬懷瓦石候擊,載諭市吏禁止,乃得去。魏少游畏載,常回容之,及嗣恭代少游,即日杖死。   大歷八年,嶺南將哥舒晃殺節度使呂崇賁,五嶺大擾。詔嗣恭兼嶺南節度使,封冀國公。嗣恭募勇敢士八千人,以流人孟瑤、敬冕為才,擢任之。使瑤督大軍當其衝,冕率輕兵由間道出不意,遂斬晃及支黨萬餘,築屍為京觀。俚洞魁宿為惡者,皆族夷之。還為檢校兵部尚書,復知省事。嗣恭起州縣吏,以課治進至顯官,及晃事株戮舶商,沒其財數百萬私有之,代宗惡焉,故賞不酬功。德宗立,陰賕宰相楊炎,炎錄前效,更拜兵部尚書、東都留守。俄加懷鄭汝陝河陽三城節度、東都畿觀察使。卒,年七十一,贈左僕射。子應、恕。   應,字從眾,以廕為著作郎。貞元初,出為虔州刺史,詔嗣父封。鑿贛石梗嶮以通舟道。德宗時,李泌為相,號得君。帝嘗曰:「誰於卿有恩者,朕能報之。」泌乃言:「「曩為元載所疾,謫江西,路嗣恭與載厚,臣嘗畏之。會與其子應並驅,馬嚙其脛,臣惶恐不自安,應閟不言,勉起見父。臣常愧其長者,思有以報。」帝曰:「善。」即日加應檢校屯田郎中,服金紫。累遷宣歙池觀察使,封襄陽郡王。李錡反,應發鄉兵救湖、常二州,以故錡不能拔。元和六年,以疾授左散騎常侍,卒,謚曰靖。   恕,字體仁。從嗣恭討哥舒晃,授檢校工部員外郎,得從便宜,擢降將伊慎用之。賊平,恕功多。嗣恭節度河陽也,恕為懷州刺史,年才三十,楊炎用捍魏博,為時嗤詆。累遷鄜坊、宣歙觀察使。坐事貶吉州刺史。以右散騎常侍致仕,卒,贈洪州都督。 列傳第六十四 房張李   房琯,字次律,河南河南人。父融,武後時,以正諫大夫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神龍元年 ,貶死高州。琯少好學,風度沈整,以廕補弘文生。與呂向偕隱陸渾山,十年不諧際人事。開元中,作《封禪書》,說宰相張說,說奇之,奏為校書郎。舉任縣令科,授盧氏令。拜監察御史,坐訊獄非是,貶睦州司戶參軍。復為縣,所至上德化,興長利,以治最顯。   天寶五載,試給事中,封漳南縣男。時玄宗有逸志,數巡幸,廣溫泉為華清宮,環宮所置百司區署。以琯資機算,詔總經度驪山,疏巖剔藪,為天子遊觀。未畢,坐善李適之、韋堅,斥為宜春太守。歷琅邪、鄴、扶風三郡,頻遷憲部侍郎。十五載,帝狩蜀,琯馳至普安上謁,帝喜甚,即拜文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從至成都,賜一子官。   俄與韋見素、崔渙奉冊靈武,見肅宗,具言上皇所以傳付意,因道當時利病,箝索虜情,辭吐華暢,帝為改容。琯既有重名。帝傾意待之,機務一二與琯參決,諸將相莫敢望。於是,第五琦言財利幸,為江淮租庸使。琯諫曰:「往楊國忠聚斂,產怨天下。陛下即位,人未見德,今又寵琦,是一國忠死,一國忠生,無以示遠方。」帝曰:「六軍之命方急,無財則散。卿惡琦可也,何所取財?」琯不得對。北海太守賀蘭進明自河南至,詔攝御史大夫、嶺南節度使,入謝,帝曰:「朕語琯除正大夫,何為攝邪?」進明銜之,因曰:「陛下知晉亂乎?惟以尚虛名,任王衍為宰相,基祖浮華,不事天下事,故至於敗。方唐中興,當用實才,而琯性疏闊,大言無當,非宰相器。陛下待之厚,然孰肯為陛下用乎?」帝曰:「何哉?」對曰:「陛下頃為皇太子,太子出曰撫軍,入曰監國,而琯為聖皇建遣諸王為都統節度,乃謂陛下為元子而付以朔方、河東、河北空虛之地,永王、豐王乃統四節度。此於聖皇似忠,於陛下非忠也。琯意諸子一得天下,身不失恩,又多樹私黨,以副戎權,推此而言,豈肯盡誠於陛下乎?」帝入其語,始惡琯。以進明為御史大夫、河南節度使。   會琯請自將平賊,帝猶倚以成功,乃詔琯持節招討西京、防禦蒲潼兩關兵馬節度等使,得自擇參佐。乃以兵部尚書王思禮、御史中丞鄧景山為副,戶部侍郎李揖為行軍司馬,中丞宋若思、起居郎知制誥賈至、右司郎中魏少游為判官,給事中劉秩為參謀。琯分三軍趨京師:楊希文將南軍,自宜壽入;劉悊將中軍,自武功入;李光進將北軍,自奉天入。琯身中軍先鋒。十月庚子,次便橋。辛丑,中軍、北軍遇賊陳濤斜,戰不利。琯欲持重有所伺,中人邢延恩促戰,故敗,士死麻葦。癸卯,率南軍復戰,遂大敗,希文、悊皆降賊。初,琯用春秋時戰法,以車二千乘繚營,騎步夾之。既戰,賊乘風噪,牛悉髀栗,賊投芻而火之,人畜焚燒,殺卒四萬,血丹野,殘眾才數千,不能軍。琯還走行在,見帝,肉袒請罪,帝宥之,使裒夷散,復圖進取。琯雅自負,以天下為己任,然用兵本非所長。其佐李揖、劉秩等皆儒生,未嘗更軍旅,琯每詫曰:「彼曳落河雖多,能當我劉秩乎?」帝雖恨琯喪師,而眷任未衰。   崔圓自蜀來,最後見帝,琯謂帝不見省,易之。圓以金畀李輔國,不淹日被寵,遂怨琯。琯數稱疾不入。會御史大夫顏真卿劾奏諫議大夫李何忌不孝,琯素善何忌,不欲以惡名錮之,托被酒入朝,貶西平郡司馬。琴工董廷蘭出入琯所,琯暱之。廷蘭藉琯勢,數招賕謝,為有司劾治,琯訴於帝,帝因震怒,叱遣之,琯惶恐就第。罷為太子少師。從帝還都,封清河郡公。琯之廢,朝臣多言琯謀包文武,可復用,雖琯亦自謂當柄任,為天子立功。善琯者暴其言於朝。琯方日引劉秩、嚴武與宴語,移病自如。帝以琯虛言浮誕,內鞅鞅,挾黨背公,非大臣體。乾元元年,出琯為邠州刺史,逐秩、武等,因下詔陳其比周狀,喻敕中外。始,邠以武將領刺史,故綱目廢弛,即治府為營,吏攘民居相淆歡。琯至,一切革之,人以便安,政聲流聞。召拜太子賓客,遷禮部尚書,為晉、漢二州刺史。寶應二年,召拜刑部尚書,道病卒,贈太尉。   琯有遠器,好談老子、浮屠法,喜賓客,高談有餘,而不切事。時天下多故,急於謀略攻取,帝以吏事繩下,而琯為相,遽欲從容鎮靜以輔治之,又知人不明,以取敗撓,故功名隳損雲。   贊曰:唐名儒多言琯德器,有王佐材,而史載行事,亦少貶矣。一舉喪師,訖不復振。原琯以忠誼自奮,片言悟主而取宰相,必有以過人者,用違所長,遂無成功。然盛名之下,為難居矣。夫名盛則責望備,實不副則訾咎深。使琯遭時承平,從容帷幄,不失為名宰。而倉卒濟難,事敗隙生,陷於浮虛比周之罪,名之為累也,戒哉!   子孺復,幼頗能屬文,然狂縱不法。淮南節度使陳少游奏置幕府。多招術家言己三十當得宰相,以熏權近,希進取。後辟浙西韓滉府。兄宗偃喪自嶺外還,孺復不出臨吊。與妻鄭不相中,慈姆為言,乃具棺召家人生斂之;鄭方乳,促上道,鄭死於行。又娶崔昭女,崔悍媢,殺二侍兒,私瘞之。觀察使以聞,貶連州司馬,聽崔去。既又與崔通,請復合,詔許。未幾復離。終容州刺史。   琯孫啟,以廕補鳳翔參軍事,累調萬年令,素贅附王叔文。貞元末,叔文用事,除容管經略使,陰許以荊南帥節。啟至荊湖,宿留不肯進,會叔文與韋執誼內忿爭,不果拜。俄而皇太子監國,啟惶駭就鎮。凡九年,改桂管觀察使。州邸以賂請有司飛驛送詔,既而憲宗自遣宦人持詔賜啟,啟畏使者邀重餉,即曰:「先五日已得詔。」使者紿請視,因馳歸以聞,貶太僕少卿。啟自陳獻使者南口十五,帝怒,殺宦人,貶啟虔州長史,死。始詔五管、福建、黔中道不得以口饋遺、博易,罷臘口等使。   琯族孫式,擢進士第,累遷忠州刺史。韋皋表為雲南安撫副使、蜀州刺史。皋卒,劉辟反,式留不得行。賊平,高崇文保貸之,言諸朝,除吏部郎中。時河朔諸將劉濟、張茂昭等更相劾奏,帝欲和之,拜式給事中,使河北,還奏如旨。遷陝虢觀察使,改河南尹。會討王承宗鎮州,索餉車四千乘,民不能具。式建言:「歲凶人勞,不任調發。」又御史元稹亦言:「賊未禽,而河南民先困。」詔可,都鄙安之。改宣歙觀察使。卒,贈左散騎常侍,謚曰傾。吏部郎中韋乾度曰:「始式刺蜀州,劉辟構難,即謂辟曰:『向夢公為上相,儀衛甚盛,幸無相忘。』辟喜,以為祥。後辟發兵署牒,首曰辟,副曰式,參謀曰符載。大節已虧,不宜得謚。」博士李虞仲曰:「始辟反,為其用者皆救死其頸,可盡被惡名乎?如式,不能去,又不能死,可謂求生害仁者也。辟走西山,召所疑畏者盡殺之,式在其間,會救得免。而曰大節已虧,近於溢言。」謚乃定。   張鎬,字從周,博州人。儀狀瑰偉,有大志,視經史猶漁獵,然好王霸大略。少事吳兢,兢器之。游京師,未知名,率嗜酒鼓琴自娛。人或邀之,杖策往,醉即返,不及世務。   天寶末,楊國忠執政,求天下士為己重,聞鎬才,薦之。釋褐衣,拜左拾遺,歷侍御史。玄宗西狩,鎬徒步扈從。俄遣詣肅宗所。數論事,擢諫議大夫,尋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引內浮屠數百居禁中,號「內道場」,諷唄外聞,鎬諫曰:「天子之福,要在養人,以一函宇,美風化,未聞區區佛法而致太平。願陛下以無為為心,不以小乘撓聖慮。」帝然之。尋詔兼河南節度使,都統淮南諸軍事。賊圍宋州,張巡告急,鎬倍道進,檄濠州刺史閭丘曉趣救。曉愎撓,逗留不肯進,比鎬至淮口,而巡已陷。鎬怒,杖殺曉。帝還京師,封南陽郡公,詔以本軍鎮汴州,捕平殘寇。史思明提范陽獻順款,鎬揣其偽,密奏曰:「思明勢窮而服,包藏不測,可以計取,難以義招,不宜以威權假之。」又言:「滑州防禦使許叔冀狡獪,臨難必變,宜追還宿衛。」書入不省。時宦官絡繹出鎬境,未嘗降情結納。自范陽、滑州使還者,皆盛言思明、叔冀忠,而毀鎬無經略才。帝以鎬不切事機,遂罷宰相,授荊州大都督府長史。思明、叔冀後果叛,如鎬言。召拜太子賓客、左散騎常侍。坐市嗣岐王珍第,貶辰州司戶參軍。代宗初,起為撫州刺史,遷洪州觀察使,更封平原郡公。袁晁寇東境,江介震騷,鎬遣兵屯上饒,斬首二千級。又襲舒城賊楊昭,梟之。沉千載者,新安大豪,連結椎剽,州縣不能禽,鎬遣別將盡殄其眾。改江南西道觀察使,卒。   鎬起布衣,二期至宰相。居身廉,不殖貲產。善待士,性簡重,論議有體。在位雖淺,而天下之人推為舊德雲。   李泌,字長源,魏八柱國弼六世孫,徙居京兆。七歲知為文。玄宗開元十六年,悉召能言佛、道、孔子者,相答難禁中。有員俶者,九歲升坐,詞辯注射,坐人皆屈。帝異之,曰:「半千孫,固當然。」因問:「童子豈有類若者?」俶跪奏:「臣舅子李泌。」帝即馳召之。泌既至,帝方與燕國公張說觀弈,因使說試其能。說請賦「方圓動靜」,泌逡巡曰:「願聞其略。」說因曰:「方若棋局,圓若棋子,動若棋生,靜若棋死。」泌即答曰:「方若行義,圓若用智,動若騁材,靜若得意。」說因賀帝得奇童。帝大悅曰:「是子精神,要大於身。」賜束帛,敕其家曰:「善視養之。」張九齡尤所獎愛,常引至臥內。九齡與嚴挺之、蕭誠善,挺之惡誠佞,勸九齡謝絕之。九齡忽獨念曰:「嚴太苦勁,然蕭軟美可喜。」方命左右召蕭,泌在旁,帥爾曰:「公起布衣,以直道至宰相,而喜軟美者乎?」九齡驚,改容謝之,因呼「小友」。及長,博學,善治《易》,常游嵩、華、終南間,慕神仙不死術。天寶中,詣闕獻《復明堂九鼎議》,帝憶其早惠,召講《老子》,有法,得待詔翰林,仍供奉東宮,皇太子遇之厚。嘗賦詩譏誚楊國忠、安祿山等,國忠疾之,詔斥置蘄春郡。   肅宗即位靈武,物色求訪,會泌亦自至。已謁見,陳天下所以成敗事,帝悅,欲授以官,固辭,願以客從。入議國事,出陪輿輦,眾指曰:「著黃者聖人,著白者山人。」帝聞,因賜金紫,拜元帥廣平王行軍司馬。帝嘗曰「卿侍上皇,中為朕師,今下判廣平行軍,朕父子資卿道義」雲。始,軍中謀帥,皆屬建寧王,泌密白帝曰:「建寧王誠賢,然廣平塚嗣,有君人量,豈使為吳太伯乎?」帝曰:「廣平為太子,何假元帥?」泌曰:「使元帥有功,陛下不以為儲副,得耶?太子從曰撫軍,守曰監國,今元帥乃撫軍也。」帝從之。   初,帝在東宮,李林甫數構譖,勢危甚,及即位,怨之,欲掘塚焚骨。泌以天子而念宿嫌,示天下不廣,使脅從之徒得釋言於賊。帝不悅,曰:「往事卿忘之乎?」對曰:「臣念不在此。上皇有天下五十年,一旦失意,南方氣候惡,且春秋高,聞陛下錄故怨,將內慚不懌,萬有一感疾,是陛下以天下之廣不能安親也。」帝感悟,抱泌頸以泣曰:「朕不及此。」因從容問破賊期,對曰;「賊掠金帛子女,悉送范陽,有苟得心,渠能定中國邪?華人為之用者,獨周摯、高尚等數人,餘皆脅制偷合,至天下大計,非所知也。不出二年,無寇矣,陛下無慾速。夫王者之師,當務萬全,圖久安,使無後害。今詔李光弼守太原,出井陘,郭子儀取馮翊,入河東,則史思明、張忠志不敢離范陽、常山,安守忠、田乾真不敢離長安,是以三地禁其四將也。隨祿山者,獨阿史那承慶耳。使子儀毋取華,令賊得通關中,則北守范陽,西救長安,奔命數千里,其精卒勁騎,不逾年而弊。我常以逸待勞,來避其鋒,去翦其疲,以所征之兵會撫風,與太原、朔方軍互擊之。徐命建寧王為范陽節度大使,北並塞與光弼相掎角,以取范陽。賊失巢窟,當死河南諸將手。」帝然之。會西方兵大集,帝欲速得長安,曰:「今戰必勝,攻必取,何暇千里先事范陽乎?」泌曰:「必得兩京,則賊再強,我再困。且我所恃者,磧西突騎、西北諸戎耳。若先取京師,期必在春,關東早熱,馬且病,士皆思歸,不可以戰。賊得休士養徒,必復來南。此危道也。」帝不聽。   二京平,帝奉迎上皇,自請歸東宮以遂子道。泌曰:「上皇不來矣。人臣尚七十而傳,況欲勞上皇以天下事乎。」帝曰:「奈何?」泌乃為群臣通奏,具言天子思戀晨昏,請促還以就孝養。上皇得初奏,答曰:「當與我劍南一道自奉,不復東矣。」帝甚憂。及再奏至,喜曰:「吾方得為天子父!」遂下誥戒行。   崔圓、李輔國以泌親信,疾之。泌畏禍,願隱衡山。有詔給三品祿,賜隱士服,為治室廬。泌嘗取松樛枝以隱背,名曰「養和」,後得如龍形者,因以獻帝,四方爭效之。代宗立,召至,捨蓬萊殿書閣。初,泌無妻,不食肉,帝乃賜光福裡第,強詔食肉,為娶朔方故留後李甥,昏日,敕北軍供帳。元載惡不附己,因江西觀察使魏少游請僚佐,載稱泌才,以試秘書少監充判官。載誅,帝召還。復為常袞所忌,出為楚州刺史,辭不行,帝亦留之。會澧州缺,袞盛言南方凋瘵,請輟泌治之,乃授澧、朗、峽團練使,徙杭州刺史,皆有風績。   德宗在奉天,召赴行在,授左散騎常侍。時李懷光叛,歲又蝗旱,議者欲赦懷光。帝博問群臣,泌破一桐葉附使以進,曰:「陛下與懷光,君臣之分不可復合,如此葉矣。」由是不赦。始,硃泚亂,帝約吐蕃赴援,賂以安西、北庭。既而渾瑊與賊戰咸陽,泚大敗,吐蕃以師追北不甚力,因大掠武功而歸。京師平,來請如約。帝業許,欲遂與之。泌曰:「安西、北庭,控制西域五十七國及十姓突厥,皆悍兵處,以分吐蕃勢,使不得並兵東侵。今與其地,則關中危矣。且吐蕃向持兩端不戰,又掠我武功,乃賊也,奈何與之?」遂止。   貞元元年,拜陝虢觀察使。泌始鑿山開車道至三門,以便饟漕。以勞,進檢校禮部尚書。淮西兵防秋屯鄜州,已而四千人亡歸,或曰吳少誠密招之。既入境,泌邀險悉擊殺之。三年,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累封鄴縣侯。初,張延賞減天下吏員,人情愁怨,至流離死道路者。泌請復之,帝未從,因問:「今戶口減承平時幾何?」曰:「三之二。」帝曰:「人既雕耗,員何可復?」泌曰:「不然。戶口雖耗,而事多承平十倍。陛下欲省州縣則可,而吏員不可減。今州或參軍署券,縣佐史判案。所謂省官者,去其冗員,非常員也。」帝曰:「若何為冗員?」對曰:「州參軍無職事及兼、試額內官者。兼、試,自至德以來有之,比正員三之一,可悉罷。」帝乃許復吏員,而罷冗官。泌又條奏:「中朝官常侍、賓客十員,其六員可罷;左右贊善三十員,其二十員可罷。如舊制,諸王未出閤,官屬皆不除。而所收科奉,乃多於減員矣。」帝悅。是時,州刺史月奉至千緡,方鎮所取無藝,而京官祿寡薄,自方鎮入八座,至謂罷權。薛邕由左丞貶歙州刺史,家人恨降之晚。崔祐甫任吏部員外,求為洪州別駕。使府賓佐有所忤者,薦為郎官。其當遷台閣者,皆以不赴取罪去。泌以為外太重,內太輕,乃請隨官閒劇,普增其奉,時以為宜。而竇參多沮亂其事,不能悉如所請。泌又白罷拾遺、補闕,帝雖不從,然因是不除諫官,唯用韓皋、歸登。泌因收其公廨錢,令二人寓食中書舍人署。凡三年,始以韋綬、梁肅為左右補闕。   太子妃蕭母,郜國公主也,坐蠱媚,幽禁中,帝怒,責太子,太子不知所對。泌入,帝數稱舒王賢,泌揣帝有廢立意,因曰:「陛下有一子而疑之,乃欲立弟之子,臣不敢以古事爭。且十宅諸叔,陛下奉之若何?」帝赫然曰:「卿何知舒王非朕子?」對曰:「陛下昔為臣言之。陛下有嫡子以為疑,弟之子敢自信於陛下乎?」帝曰:「卿違朕意,不顧家族邪?」對曰:「臣衰老,位宰相,以諫而誅,分也。使太子廢,它日陛下悔曰『我惟一子殺之,泌不吾諫,吾亦殺爾子』,則臣絕祀矣。雖有兄弟子,非所歆也。」即噫嗚流涕。因稱:「昔太宗詔:『太子不道,籓王窺伺者,兩廢之。』陛下疑東宮而稱舒王賢,得無窺伺乎?若太子得罪,請亦廢之而立皇孫,千秋萬歲後,天下猶陛下子孫有也。且郜國為其女妒忌,而蠱惑東宮,豈可以妻母累太子乎?」執爭數十,意益堅,帝寤,太子乃得安。   初,興元後國用大屈,封物皆三損二。舊制,堂封歲三千六百縑,後才千二百。至是,帝使還舊封。於是李晟、馬燧、渾瑊各食實封,悉讓送泌,泌不納。時方鎮私獻於帝,歲凡五十萬緡,其後稍損至三十萬,帝以用度乏問泌,泌請:「天下供錢歲百萬給宮中,勸不受私獻。凡詔旨須索,即代兩稅,則方鎮可以行法,天下紓矣。」   帝嘗從容言:「盧杞清介敢言,然少學,不能廣朕以古道,人皆指其奸而朕不覺也。」對曰:「陛下能覺杞之惡,安致建中禍邪?李揆和蕃,顏真卿使希烈,其害舊德多矣。又楊炎罪不至死,杞擠陷之而相關播。懷光立功,逼使其叛。此欺天也。」帝曰:「卿言誠有之。然楊炎視朕如三尺童子,有所論奏,可則退,不許則辭官,非特杞惡之也。且建中亂,卿亦知桑道茂語乎?乃命當然。」對曰:「夫命者,已然之言。主相造命,不當言命。言命,則不復賞善罰惡矣。桀曰:『我生不有命自天。』武王數紂曰:『謂己有天命。』君而言命,則桀、紂矣。」帝曰:「朕請不復言命。」俄加集賢殿、崇文館大學士,修國史。泌建言:學士加大,始中宗時,及張說為之,固辭,乃以學士知院事。至崔圓復為大學士,亦引泌為讓而止。   帝以「前世上巳、九日,皆大宴集,而寒食多與上巳同時,欲以三月名節,自我為古,若何而可?」泌請:「廢正月晦,以二月朔為中和節,因賜大臣戚里尺,謂之裁度。民間以青囊盛百谷瓜果種相問遺,號為獻生子。里閭釀宜春酒,以祭勾芒神,祈豐年。百官進農書,以示務本。」帝悅,乃著令,與上巳、九日為三令節,中外皆賜緡錢燕會。   四年八月,月蝕東壁,泌曰:「東壁,圖書府,大臣當有憂者。吾以宰相兼學士,當之矣。昔燕國公張說由是以亡,又可免乎?」明年果卒,年六十八,贈太子太傅。   泌出入中禁,事四君,數為權幸所疾,常以智免。好縱橫大言,時時讜議,能寤移人主。然常持黃老鬼神說,故為人所譏切。初,肅宗重陰陽巫祝,擢王璵執政,大抵興造工役,輒牽禁忌俗說。而黎干以左道位京兆尹,嘗使禁工駢珠刺繡為乘輿服,舉焚之以為禳禬。德宗素不為然,及嗣位,罷內道場,除巫祝。代宗將葬,帝號送承天門,而轀車行不中道,問其故,有司曰:「陛下本命在午,故避之。」帝泣曰:「安有枉靈駕以謀身利?」命直午而行。又宣政廊壞,太卜言:「孟冬魁岡,不可營繕。」帝曰:「《春秋》『啟塞從時』,何魁岡為?」亟詔葺之。及桑道茂城奉天事驗,始尚時日拘忌,因進用泌,泌亦自有所建明。獨柳玭稱,兩京復,泌謀居多,其功乃大於魯連、范蠡雲。   子繁。繁少才警,無行。泌始起陽城官諸朝,故城重德泌而親厚於繁。及疏裴延齡,既具稿,以繁可信,夜使繁書。已封,盡能誦憶,乃錄以示延齡。明日,延齡白帝曰:「城以疏示於朝。」即擿其條以自訴解。城奏入,帝怒,遂不省。泌與梁肅善,故繁師事肅。及卒,烝其室,士議喧丑,由是擯棄積年。後為太常博士,權德輿為卿,奏斥之,改河南府士曹參軍。累遷隋州刺史,罷歸,不得調。敬宗誕日,詔與兵部侍郎丁公著、太常少卿陸亙入殿中,抗老、佛誦論。改大理少卿、弘文館學士。諫官御史交章彈治,乃出為亳州刺史。州有劇賊,剽室廬、略財貲為患,它刺史不能禽,繁有機略,悉知賊巢藪所在,一旦出兵捕斬之。議者責繁不先啟觀察府,為擅興。詔御史舒元輿按之,元輿與繁素隙,盡翻其獄,以為濫殺不辜,有詔賜死,京兆人皆冤之。繁下獄,知且死,恐先人功業泯滅,從吏求廢紙,筆握著家傳十篇,傳於世。   贊曰:泌之為人也,異哉!其謀事近忠,其輕去近高,其自全近智,卒而建上宰,近立功立名者。觀肅宗披榛莽,立朝廷,單言暫謀有所寤合,皆付以政。當此時,泌於獻納為不少,又佐代宗收兩京,獨不見錄,寧二主不以宰相器之邪?德宗晚好鬼神事,乃獲用,蓋以怪自置而為之助也。繁為家傳,言泌本居鬼谷,而史臣謬言好鬼道,以自解釋。既又著泌數與靈仙接,言舉不經,則知當時議者切而不與,有為而然。繁言多浮侈,不可信,掇其近實者著於傳。至勸帝先事范陽,明太子無罪,亦不可誣也。 列傳第六十五 崔苗二裴呂   崔圓,字有裕,貝州武城人,後魏尚書左僕射亮八世孫。少孤貧,志向卓邁 ,喜學兵家。開元中,詔舉遺逸,以鈐謀對策甲科,歷京兆府參軍,尹蕭炅薦之,遷會昌丞。楊國忠遙領劍南節度,引圓為左司馬,知留後。玄宗西出,次撫風,遷御史中丞、劍南節度副大使。圓銳功名,初聞難,刺國忠意,乃治城浚隍,列館宇,儲什具。帝次河池,圓疏具陳「蜀土腴谷羨,儲供易辦」。帝省書泣下曰:「世亂識忠臣。」即日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兼劍南節度使。天子至,朝廷百司殿宇帷幔皆具,益嗟賞之。肅宗立,命與房琯、韋見素赴行在所,帝為制遺愛碑於蜀以寵之。   至德二載,遷中書令,封趙國公,實封戶五百。乾元元年,罷為太子少師,留守東都。於是上皇所置宰相無在者。王師之敗相州也,軍所過,皆縱剽,圓懼,委東都,奔襄陽,詔削階、封。尋召拜濟王傅。李光弼表為懷州刺史,改汾州,以治行稱。徙淮南節度使,在鎮六年,請朝京師,吏民乞留,詔檢校尚書右僕射,還之。久乃檢校左僕射,入知省事。大歷中卒,年六十四,贈太子太師,謚曰昭襄。   苗晉卿,字元輔,潞州壺關人,世以儒素稱。擢進士第,調為修武尉,累進吏部郎中、中書舍人,知吏部選事。選人訴索好官,厲言倨色紛於前,晉卿與相對,終日無慍顏。久之,進侍郎,積寬縱,而吏下因緣作奸。方時承平,選常萬人,李林甫為尚書,專國政,以銓事委晉卿及宋遙,然歲命它官同較書判,核才實。天寶二年,判入等者凡六十四人,分甲、乙、丙三科,以張奭為第一。奭,御史中丞倚之子,倚新得幸於帝,晉卿欲附之,奭本無學,故議者囂然不平。安祿山因間言之,帝為御花萼樓覆實,中裁十一二,奭持紙終日,筆不下,人謂之「曳白」。帝大怒,貶倚淮陽太守,遙武當太守,晉卿安康太守。明年,徙魏郡,即充河北採訪使。居三年,政化大行。嘗入計,謁歸壺關,望縣門輒步,吏諫止,晉卿以「公門當下,況父母邦乎」?郡太守迎犒,使所屬令行酒,酒至,必立飲白酹,侍老有獻,降西階拜而飲,時美其恭。改河東郡,兼河東採訪使。徙撫風郡,封高平縣男。遷工部尚書、東都留守。召為憲部,兼左丞。安祿山反,竇廷芝棄陝郡不守,楊國忠本忌其有望,即奏「東道賊沖,非大臣不可鎮遏」,授陝郡太守、陝虢防禦使,晉卿見帝,以老辭,忤旨,聽致仕於家。車駕入蜀,搢紳多陷賊,晉卿間道走金州。   肅宗至扶風,召赴行在,拜左相。平京師,封韓國公,食五百戶,改侍中。既而乞骸骨,罷為太子太傅。未幾,復拜侍中。玄宗崩,肅宗疾甚,詔晉卿攝塚宰,因讓曰:「大行遺詔,皇帝三日聽政,稽祖宗故事,則無塚宰之文,奉遺詔則宜聽朝。惟陛下順變以幸萬國。」帝不聽。後數日,代宗立,復詔攝塚宰,固辭乃免。時年老蹇甚,乞間日入政事堂,帝優之,聽入閤不趨,為御小延英召對。宰相對小延英,自晉卿始。吐蕃犯京師,晉卿以病臥家,賊輿致脅之,噤不肯語,賊不敢害。帝還,拜太保,罷政事。永泰初薨,年八十一,贈太師,京兆少尹護喪,謚曰懿獻,元載未顯時,為晉卿所遇,載方相,故諷有司改謚文貞。   晉卿寬厚,所至以惠化稱。魏人為營生祠,立石頌美。再秉政,出入七年,小心謹畏,不甚斥是非得失,故能安保寵名。然練達事體,百官簿最,一省無遺,議者比漢胡廣。肅宗欲以李輔國為常侍,奏曰:「常侍近密,非賢不可居,豈宜任等輩?」罷之。朝廷欲論陳希烈等死,晉卿曰:「陛下得張通儒、安守忠、孫孝哲等,何以加罪?」帝不從。俄而史思明亂,持是以誘眾。嘗自為父碑文,有鵲巢碑上,賊入上黨,焚蕩略盡,而苗氏松檟獨無傷。大歷七年,配享肅宗廟廷。   十子:發、丕、堅、粲、垂、向、呂、稷、望、鹹。   粲,德宗時官至郎中,陸贄欲進粲官,帝不許,曰:「晉卿往攝政,有不臣之言。又名其子,皆與帝王同,粲等宜與外官。」贄奏:「王者爵人必於朝,刑人必於市,言與眾共之。獎而不言其善,斯謂曲貸;罰而不書其惡,斯謂中傷。曲貸,則授受不明,而私幸之門啟;中傷,則枉直無辨,而讒間之道行。可不慎哉!若陛下以晉卿奸邪,粲等應坐,則當公議其罪;若知見誣,亦宜擢粲等以示天下。且晉卿起文儒,致位台輔,謙柔敦厚,為三朝所推,安肯為族滅計?雖甚狂險猶不為之,況老臣乎?」帝然之,而粲官終不顯。   裴冕,字章甫,河中河東人,本冠族仕家,以廕再調渭南尉。王□為京畿採訪使,表署判官,歷殿中侍御史。冕少學術,然明銳,果於事,眾呈稱職,擐@雅任之。及□得罪,有詔廷辨,冕位甚下,而抗言其誣。□死,李林甫方用事,僚屬懼,皆引去,獨冕為斂葬,由是浸知名。河西節度使哥舒翰辟行軍司馬。   玄宗入蜀,詔皇太子為天下兵馬元帥,拜冕御史中丞兼左庶子副之。初,冕在河西,方召還,而道遇太子平涼,遂從至靈武,與杜鴻漸、崔漪同辭進曰:「主上厭於勤,且南狩蜀,宗社神器,要須有歸。今天意人事,屬在殿下,宜正位號。有如逡巡,失億兆心,則大事去矣。」太子曰:「我平寇逆,奉迎乘輿還京師,退居涼貳,以侍膳左右,豈不樂哉!公等何言之過!」對曰:「殿下居東宮二十年,今多難啟聖,以安社稷,而所從將士皆關輔人,日夜思歸,大眾一騷,不可復集,不如因而撫之,以就大功。臣等昧死請。」太子固讓,凡五請,卒見聽。太子即位,進冕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乃建言賣官、度僧道士,收貲濟軍興。時取償既賤,眾不為宜。   肅宗至鳳翔,罷冕政事,拜尚書右僕射。兩京平,封冀國公,實封五百戶,出為劍南西川節度使。復為右僕射,待制集賢院。俄充山陵使。於是,中書舍人劉烜為李輔國所暱,冕表為判官。烜抵法,坐降施州刺史,徙澧州。   大歷中,郭子儀言於代宗曰:「冕首佐先帝,馳驅靈武,有社稷勳,程元振忌其賢,遂加誣構,海內冤之。陛下宜還冕於朝,復俾輔相,必能致治成化。」時元載秉政,冕早所甄引,載德之,又貪其衰瘵,且下己,遂拜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入見,拜不能興,載自扶之,代為贊謝。俄兼河南江淮副元帥、東都留守。不逾月卒,有詔贈太尉。   冕以忠勤自將,然不知宰相大體。性豪侈,既素貴,輿服食飲皆光麗珍豐,櫪馬直數百金者常十數,每廣會賓客,不能名其饌,自製巾子工甚,人爭效之,號「僕射巾」。領使既眾,吏白俸簿月二千緡,冕顧視,喜見顏間,世訾其嗜利雲。始,肅宗廟惟苗晉卿配享,冕卒後二十餘年,有蘇正元者奏言:「肅宗為元帥時,師才一旅,冕於草創中,甄大義以勸進,收募驍勇幾十餘萬。既逾月,房琯來;又一年,而晉卿至。今晉卿從祀,而冕乃不與。」有詔冕配享肅宗廟。   裴遵慶,字少良,絳州聞喜人。幼強學,該綜圖傳,外晦內明,不干當世。年既長,始以仕家推廕為興寧陵丞,調大理丞。邊將蕭克濟督役苛暴,役者有丑言,有司以大逆論,遵慶曰:「財不足聚人,力不足加眾,焉能反?」由是全救數十族。頻擢吏部員外郎,判南曹。天寶時,選者歲萬計,遵慶性強敏,視簿牒,詳而不苛,世稱吏事第一。肅宗時,為吏部侍郎。蕭華輔政,屢薦之,拜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代宗初,僕固懷恩反,帝以遵慶忠厚大臣,故奉詔宣慰,懷恩聽命將入朝,既而為其將范志誠沮止。時帝在陝,遵慶脫身赴行在。帝還,遷太子少傅。罷為集賢院待制,改吏部尚書,以尚書右僕射復知選事,朝廷優其老,聽就第注官,時以為榮。   嘗有族子病狂易,告以謀反,帝識其謬,置不問。性惇正,老而彌謹。每薦賢,有來謝者,以為恥。諫而見從,即內益畏。雖親近,但記其削稿疏數,而莫知所言。大歷十年薨,年九十餘。初為郎時,著《王政記》,述今古治體,識者知其有公輔器雲。子向。   向字素仁,以廕得調。建中初,李紓為同州刺史,奏署判官。李懷光叛河中,使其將趙貴先築壘於同州,紓奔奉天,而向領州務。貴先脅吏督役,不及期,將斬以徇,民皆駭散,向獨詣貴先壘開諭之,貴先乃降。同州不陷,向力也。累為櫟陽、渭南令,奏課皆第一,擢戶部員外郎。德宗末,方鎮之副,多自選於朝,以待有變,次授之,故向以選為太原少尹、行軍司馬,歷陝虢觀察使,以吏部尚書致仕。向能以學行持門戶,內外親屬百餘口,祿俸必均,世稱其孝睦。卒年八十,贈太子少保。   子寅,官累御史大夫。寅子樞。樞字紀聖,鹹通中,第進士。杜審權鎮河中,奏署幕府,再遷藍田尉。宰相王鐸知之,遂直弘文館。鐸罷,樞久不調。從僖宗入蜀,擢殿中侍御史。中和初,鐸為都統,表署鄭滑掌書記。龍紀初,進給事中,改京兆尹。與孔緯厚善,緯以罪貶,故樞改右庶子,出為歙州刺史。遷右散騎常侍,為汴州宣諭使。   樞素與硃全忠相結納,故全忠聽命,修貢獻不絕。昭宗悅,遷兵部侍郎。時崔胤亦倚全忠專朝柄,因與樞善。俄以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帝在鳳翔,貶胤官,樞亦罷為工部尚書。已還宮,拜檢校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出為清海節度使。全忠言樞有經世才,不宜棄外,復拜門下侍郎平章事,監修國史。累進右僕射、諸道鹽鐵轉運使。哀帝嗣位,柳璨方用事,全忠以牙將張廷范為太常卿,樞以為廷范勳臣,自宜任方鎮,何用為卿,恐非王意,持不下。全忠怒謂賓佐曰:「吾常器樞不浮薄,今乃爾。」璨聞,即罷樞政事,拜左僕射。俄貶登州刺史,又貶瀧州司戶參軍。至滑州,全忠遣人殺之白馬驛,投屍於河,年六十五。初,全忠佐吏李振曰:「此等自謂清流,宜投諸訶,永為濁流。」全忠笑而許之。   呂諲,河中河東人。少力於學,志行整飭。孤貧不自業,裡人程氏財雄於鄉,以女妻諲,亦以諲才不久困,厚分貲贍濟所欲,故稱譽日廣。開元末,入京師,第進士,調寧陵尉,採訪使韋陟署為支使。哥舒翰節度河西,表支度判官。歷太子通事舍人。性靜慎,勤總吏職,諸僚或出遊,諲獨頹然據案,鉤視簿最,翰益親之。累兼殿中侍御史。翰敗潼關,諲西趨靈武,由中人尉薦,肅宗才之,拜御史中丞,所陳事無不順納。從至鳳翔,遷武部侍郎。   帝復兩京,詔盡系群臣之污賊者,以御史中丞崔器、憲部侍郎韓擇木、大理卿嚴向為三司使處其罪,又詔御史大夫李峴及諲領使。諲於權宜知大體不及峴,而援律傅經過之,當時憚其持法,然以峴故,多所平反。   乾元二年,九節度兵敗,帝憂之。擢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知門下省,翌日,復以李峴、李揆、第五琦為宰相,而苗晉卿、王璵罷。會母喪解,三月復召知門下省事,兼判度支,還執政。累封須昌縣伯,遷黃門侍郎。上元初,加同中書門下三品,當賜門戟,或勸諲以凶服受吉賜不宜,諲釋縗拜賜,人譏其失禮。   諲引妻之父楚賓為衛尉少卿,楚賓子震為郎官。中人馬尚言者,素眥峏鵻╮A為人求官,諲奏為藍田尉。事覺,帝怒,命敬羽窮治,殺尚言,以其肉賜從官,罷諲為太子賓客。數月,拜荊州長史、澧朗峽忠等五州節度使。諲始建請荊州置南都,詔可。於是更號江陵府,以諲為尹,置永平軍萬人,遏吳、蜀之沖,以湖南之岳、潭、郴、道、邵、連,黔中之涪凡七州,隸其道。初,荊州長史張惟一以衡州蠻酋陳希昂為司馬,督家兵千人自防,惟一親將牟遂金與相忤,希昂率兵至惟一所捕之,惟一懼,斬其首以謝,悉以遂金兵屬之,乃退,自是政一出希昂,後入朝,遷常州刺史,過江陵入謁,諲伏甲擊殺之,誅黨偶數十人,積屍府門,內外震服。   妖人申泰芝用左道事李輔國,擢諫議大夫,置軍邵、道二州間,以泰芝總之,納群蠻金,賞以緋紫,出褚中詔書賜衣示之,群蠻怵於賞,而財不足,更為剽掠,吏不敢制。潭州刺史龐承鼎疾其奸,因泰芝過潭,縛付吏,劾贓鉅萬,得左道讖記,並奏之。輔國矯追泰芝還京,既召見,反譖承鼎陷不辜,詔諲按罪。諲使判官嚴郢具獄,暴泰芝惡。帝不省,賜承鼎死,流郢建州。後泰芝終以贓徙死,承鼎追原其誣。   諲為治,不急細務,決大事剛果不撓。始在河西,悉知諸將能否,及為尹,奏取材者數十人總牙兵,故威惠兩行。諲之相,與李揆不平,既斥,乃用善治聞。揆恐帝復用,即妄奏置軍湖南非便,又陰遣人刺諲過失。諲上疏訟其事,帝怒,逐揆出之,顯條其罪。諲苦羸疾,卒,年五十一,贈吏部尚書。   諲在朝不稱任職相,及為荊州,號令明,賦斂均一。其治尚威信,故軍士用命,闔境無盜賊,民歌詠之。自至德以來,處方面數十人,諲最有名。荊人生構房祠,及歿,吏裒錢十萬徙祠府西。始,諲知杜鴻漸、元載才,薦於朝,後皆為宰相。   永泰中,嚴郢以故吏請謚有司,博士獨孤及謚曰「肅」,郢以故事宰相謚皆二名,請益曰「忠肅」。及執奏,謂:「謚在義美惡,不在多名。文王伐崇,周公殺三監、淮夷,重耳一戰而霸,而謚曰文。冀缺之恪,寧俞之忠,隨會不忘其君,而謚曰武。故知稱其大、略其細也。且二名謚,非古也。漢興,蕭何、張良、霍去病、霍光以文武大略,佐漢致太平,一名不盡其善,乃有文終、文成、景桓、宣成之謚。唐興,參用漢制,魏徵以王道佐時近『文』,愛君忘身近『貞』,二者並優,廢一莫可,故曰文貞。蕭瑀端直近『貞』,性多猜近『褊』,言『褊』則失『貞』,稱『貞』則遺『褊』,故曰貞褊。蓋有為為之也。若跡無異稱,則易以一字。故杜如晦曰成,封德彝曰明,王珪曰懿,陳叔達曰忠,溫彥博曰恭,岑文本曰憲,韋世源曰昭,皆當時赫赫居宰相位者,謚不過一名。而言故事宰相必以二名,固所未聞。宜如前謚。」遂不改。   贊曰:孔子稱才難。然人之才有限,不得皆善。觀圓之銳,而失守出奔;晉卿雅厚,而少風采臧否;冕明強,嗜利不知大體;諲輔政,功名不及治郡。然各以所長顯於時。故聖人使人也器之,不窮所不能而後為治也。遵慶寡疵,中人之賢與。 列傳第六十六 崔鄧魏衛李韓盧高   崔光遠,系出博陵,後徙靈昌。祖敬嗣,嗜酒摴博。中宗在房州,吏多肆慢不為禮 ,敬嗣為刺史,獨盡誠推奉,儲給豐衍,帝德之。及反正,有與敬嗣同姓名者,每擬官,帝輒超拜,後召見,悟非是。訪真敬嗣,已死,即授其子汪五品官。汪生光遠,勇決任氣,長六尺,瞳子白黑分明。開元末,為唐安令,與楊國忠善,累遷京兆少尹,為吐蕃弔祭使,還,會玄宗西狩,詔留光遠為京兆尹、西京留守、採訪使。乘輿已出,都人亂,火左藏大盈庫,爭輦財珍,至乘驢入宮殿者。光遠乃募官攝府、縣,誰何宮闕,斬十數人,乃定。因偽使其子東見祿山,而祿山先署張休為京兆尹,由是追休,授光遠故官。俄而同羅背賊,以廄馬二千出奔,賊將孫孝哲、安神威招之不得,神威憂死,官吏驚走,獄囚皆逸。光遠以為賊且走,命人守神威、孝哲等第,斬曳落河二人。孝哲馳白祿山,光遠懼,與長安令蘇震出開遠門,使人奔呼曰:「尹巡門!」門兵具器仗迎謁,至,皆斬之,募得百餘人,遂趨靈武。肅宗嘉之,擢拜御史大夫,復為京兆尹,遣到渭北募僑民。會賊黨剽涇陽,休祠房,椎牛呼飲。光遠刺知之,率兵夜趨其所,使百騎彀滿狙其前,命驍士合噪。賊醉,不能師,斬其徒二千,得馬千噭,俘一酋長以獻。自是,賊常避其鋒。扈帝還,改禮部尚書、鄴國公,封實戶三百。   乾元元年,繇汴州刺史代蕭華為魏州節度使。初,郭子儀與賊戰汲郡,光遠裁率汴師千人援之,不甚力。及守魏,使將軍李處崟拒賊,子儀不救,戰不勝,奔還,賊因傅城下詭呼曰:「處崟召我而不出,何也?」光遠信之,斬處崟。處崟善戰,眾倚以為重,及死,人益危。魏城經袁知泰、能元皓等完築,牢甚,光遠不能守,夜潰圍出,奔京師。帝赦其罪,拜太子少保。會襄州將康楚元、張嘉延反,陷荊、襄諸州,因拜持節荊、襄招討,充山南東道兵馬都使。又徙鳳翔尹。先是,岐、隴賊郭愔等掠州縣,峙五堡,光遠至,遣官喻降之。既而沉飲不親事,愔等陰約黨項及奴剌、突厥,敗韋倫於秦、隴,殺監軍使。帝怒光遠無狀,召還。復使節度劍南。會段子璋反東川,李奐敗走成都,光遠進討平之。然不能禁士卒剽掠士女,至斷腕取金者,夷殺數千人。帝詔監軍按其罪,以憂卒。   鄧景山,曹州人。本以文吏進,累至監察御史。至德初,擢拜青齊節度使,徙淮南。為政簡肅。有鼉集城門,鄧班語景山曰:「介物也。失所次,金不從革之象。其有兵乎?」未幾,宋州刺史劉殿反。初,展有異志,淮西節度使王仲昇表其狀,詔遷揚州長史兼江淮都統,密詔景山執送京師。展知之,擁兵二萬度淮。景山逆擊不勝,奔壽州,因引平盧節度副使田神功討展。神功兵至揚州,大掠居人,發塚墓,大食、波斯賈胡死者數千人。展叛凡三月平,追景山入朝,拜尚書左丞,以崔圓代之。   王思禮在太原,儲廥贏衍,請輸半以實京師。會卒,管崇嗣代之,政弛不治,數月,為下盜費略盡。帝聞,即以景山為太原尹,封南陽郡公。至則振核紀綱,檢覆干隱,眾大懼。而景山清約,子弟饌不過草具,用器止烏漆,待上賓惟豚、魚而已,取倉粟紅腐者食之,兼給麾下,麾下怨訕。左右白景山,景山曰:「此不食,留將安用邪?」因慢罵,士皆羞忿。有裨校抵死,諸將請贖,不許;其弟請代,不許;請納一馬贖,景山乃許減死。眾怒曰:「吾屬命才一馬直乎?」景山護失,叱遣之。少將黃抱節因眾怒作亂,景山遇害,時寶應元年也。肅宗以其統馭失方,不復究驗,遣使喻撫其軍,軍中請辛雲京為節度,詔可。景山與劉晏善,其後家寒窶,晏屢經紀之,嫁其孤女。謚曰敬。   崔瓘,博陵人,以士行修謹聞。累官至澧州刺史,不為煩苛,人便安之,流亡還歸,居二年,增戶數萬。詔特進五階,以寵異政。大歷中,遷湖南觀察使,時將吏習寬弛,不奉法,瓘稍以禮法繩裁之,下多怨。別將臧玠、判官達奚覯忿爭,覯曰:「今幸無事。」玠曰:「欲有事邪?」拂衣去,是夜以兵殺覯。瓘聞難,惶懼走,遇害,帝悼惜之。   魏少游,字少游,邢州鉅鹿人,以吏干稱。天寶末,累遷朔方水陸轉運副使。肅宗幸靈武,杜鴻漸等奉迎,而留少游繕治宮室。少游大為殿宇幄帟,皆象宮闕,諸王、公主悉有次捨,供擬窮水陸。又有千餘騎,鎧幟光鮮,振旅以入。帝見宮殿,不悅曰:「我至此欲就大事,安用是為?」稍命去之。除左司郎中。兩京平,封鉅鹿縣侯,遷陝州刺史。王師潰於鄴,河、洛震駭,少游鎮守自若。擢京兆尹。李輔國以其不附己,改衛尉卿。會率群臣馬助軍,少游與漢中王瑀持異,帝怒,貶渠州長史。復為京兆尹,始請:「中書門下省五品、尚書省四品、諸司正員三品、諸王、駙馬期以上親及婿若甥,不得任京兆官。」詔可。大歷二年,為江西觀察使,進刑部尚書,改封趙國公。六年卒,贈太子太師。   少游四為京兆,雖無赫赫名,然善任人,緣飾規檢,有足稱者。   衛伯玉,史失其何所人。少習武技,為有力。天寶中,從安西府,積勞至員外諸衛將軍。肅宗即位,慨然願立功,乃歸長安,領神策兵馬使,出鎮陝州行營。乾元二年,賊將李歸仁以騎五千入寇,伯玉與戰強子阪,破之,獲馬六百匹。遷羽林大將軍,徙四鎮、北庭行營節度使,俄為神策軍節度。史思明遣子朝義夜襲陝,將動京師,伯玉迎擊,破之於永寧。加特進,封河東郡公。廣德元年,代宗幸陝,以伯玉有干略,可方面大事,乃拜荊南節度使,進封城陽郡王。大歷初,以母憂當代,諷將吏留己,復詔節度荊南,議者丑其留。十一年,歸京師。卒。   李澄,遼東襄平人,隋蒲山公寬之遠胄。以勇剽隸江淮都統李峘府為偏將。又從永平節度李勉軍,勉帥汴,表澄滑州刺史。李希烈陷汴,勉走,澄以城降賊,希烈以為尚書令,節度永平軍。興元元年,澄遣盧融間道奉表詣行在。德宗嘉之,署帛詔內蜜丸,授澄刑部尚書、汴滑節度使,澄未即宣,乃行勒訓士馬。希烈疑,以養子六百戍之。賊急攻寧陵,邀澄至石柱,澄密令焚營為驚遁者,養子輩果乘以剽掠,澄盡斬之,以告,希烈不能詰。賊遣將翟崇暉率精兵寇陳州,未還,汴軍寡,澄度不能制己,又中官薛盈珍持節至,封澄武威郡王,賜實封,乃燔賊旗節自歸。希烈既失澄,而崇暉覆敗,由是奔汝南。   澄引兵將取汴,屯其北門不敢進,及劉洽師屯東門,賊將田懷珍納之。比澄入,洽已保子城矣。澄乃捨浚儀,兩軍士日爭忿,未能安。會鄭州賊將孫液送款於澄,澄遣子清馳赴。先此,河陽李芃使偏將雍希顥攻鄭,數殘剽,液拒之。及納清,希顥大怒,急攻鄭。清助守,殺河陽兵數千,希顥焚陽武去,澄遂如鄭。詔授清檢校太子賓客,易名克寧。貞元初,遷澄檢校尚書左僕射、養成軍節度使。二年卒,年五十四,贈司空。澄始封隴西公,後乃進王爵,每上章,必疊署二封,士大夫笑其野。   澄之喪,克寧閟不發,閱旬日,欲自領事,其行軍司馬馬鉉不許,克寧殺之,墨絰,加卒嬰城,將為亂。劉洽以兵屯境上,遣使諭止,遂自戢,然道閉者半月。詔以賈耽代鎮,克寧乃護喪歸,悉索府中財夜出,軍士從剽之殆盡,澄柩至京,猶賜克寧莊一區、錢千緡、粟麥數千石雲。   韓全義,家素寒,史失其先世。興卒伍,以巧佞事宦者竇文場,擢累長武城使,進拜夏綏銀宥節度使,詔以長武兵赴之。全義素懦貪,無紀律,為下靳狎。詔未下,軍中遍知之,謀曰:「夏州沙磧,無樹藿生業,不可往。」是夜,噪而亂,全義縋以逸,殺其親將王棲巖、趙虔曜等,軍虞候高崇文誅亂首,眾乃定,全義得赴屯。   吳少誠以蔡拒命,詔合十七鎮兵討之。時軍無帥統,惟以奄豎監之,遂敗於小殷。德宗以文場素為全義地,因用為淮西行營招討使,以陳許節度使上官虴I副之,諸鎮兵皆屬。全義無它方略,號令悉稟監軍,每議攻戰,宦豎十數紛爭帳中,小人好自異,互詆訾不能決。賊知之,數請戰。遇賊廣利城,方暑,地沮洳,士皆病癘,全義未嘗存之。既戰,師皆潰,退保五樓,賊移屯逼之,乃與監軍賈英秀等保殷水,不能固,又入屯陳州。是時,唯陳許將孟元陽、神策將蘇光榮守殷水,全義誘潞、滑州數大將殺之,然卒不振。宦人共掩其敗,帝不知。少誠度無能為,即謾書謝監軍,求洗前咎。帝下其議,宰相賈耽以為五樓之敗,賊不追者,以冀恩耳,請納其誠。帝然之。   全義班師,過闕下,托疾不入謁。司馬崔放見帝,謝無功。帝曰;「全義誘少誠歸國,功大矣!何必殺敵乃為功邪?」還屯夏州,中人即第宴賚,然卒不見天子去。時恨帝失政,使奸人得肆雲。憲宗在籓,疾之,既嗣位,全義大懼,願入覲,不復用,以太子少保致仕卒。其子獻女樂八人,帝不納,曰:「我方以儉治天下,惡用是為?」   盧從史,其先在元魏時為盛族,後徙籍不常。父虔,好學,由進士第歷御史、秘書監。從史少好騎射,游澤、潞間,節度使李長榮署為督將。貞元後,蕃臣缺,德宗必取本軍所喜戴者授之。從史在潞,奸獪得士心,又善附迎中人,會長榮卒,即擢拜昭義節度副大使。既得志,浸恣不道,至奪部將妻,而能辯給粉澤其非。府屬孔戡等屢以直語爭刺,初唯唯,後益不從,皆引去。元和中,丁父喪未官,從史即獻計誅王承宗,陰向帝旨,繇是奪服,復領澤、潞。因詔討賊,而勒兵逗留,陰與承宗交,得其密號授軍中,又高芻粟直以售度支。既上書求兼宰相,且誣諸軍與賊通,兵未可進。憲宗患之。   初,神策中尉吐突承璀與對壘,從史時過其營飲博,承璀多出寶帶、奇玩誇之。從史資沓猥,所玩悅必遺焉。從史喜,益狎不疑。帝用裴□謀,敕承璀圖之。承璀伏壯士幕下,伺其來與語,士突起捽持出帳後,縛內車中。從者驚亂,斬數十人,諭以密詔,而大將烏重胤素忠果,部勒其眾,乃定。會夜,疾驅,未明出境,道路無知者。於是五年夏四月,有詔慰其軍,疏從史罪惡,貶驩州司馬,賜死。子繼宗等並徙嶺南。   高霞寓,幽州范陽人。其先五代不異居,孝聞里閭。德宗初,採訪使洪經綸言之,詔表闕於門。霞寓能讀《春秋》及兵法,頗以感概自尚,狡譎多變。往見長武城使高崇文,崇文異其才,檄任軍職。從擊劉辟,戰輒克,下鹿頭城,降李文悅、仇良輔等,追戰七盤城有功,禽辟於羊灌。擢拜彭州刺史。俄代崇文為長武城使,封感義郡王。   元和中,以左威衛將軍隨吐突承璀討王承宗,諸將多覆軍,獨霞寓有功,詔藏所獲鎧仗於神策庫以旌之。承璀已執盧從史,其軍相驚,乃遣霞寓諭之,麾而大呼曰:「元惡縛矣,公等宜自安!」即脫鎧揖而前,眾遂定,欲留為帥,霞寓間道去。拜豐州刺史、三城都團練防禦使。   討吳元濟也,析山南東道為兩鎮,以霞寓宿將,拜唐鄧隋節度使,遏賊南衝。霞寓雖悍,而寡謀,統制尤非所善,始引兵趨蕭陂,戰小勝,進至文城柵,賊偽北,逐之,為伏所掩,遂大敗,才以身免。詒貶歸州刺史。乃厚賂權宦,召為右衛大將軍,拜振武節度使。會吐蕃攻鹽、豐二州,霞寓以兵五千屯拂雲堆,虜引去。浚金河,溉鹵地數千頃。改左武衛大將軍,又節度邠寧,位檢校司徒。寶歷中,疽發首,不能事,以右金吾衛大將軍召,卒於道,贈太保。   霞寓位既高,言多不遜,帝欲罷其兵,益自憂,乃上私第為佛祠,請署曰「懷恩」,以塞帝疑。俄又詺侮僚屬,作慢語斥訕大臣,其反覆自任類此。 列傳第六十七 李楊崔柳韋路   李麟,裔出懿祖,於屬最疏。父濬,歷潤、虢、潞三州刺史,以誠信號良吏。開元中 ,終劍南節度按察使,贈戶部尚書,謚曰誠。   麟好學,善文辭。以父廕補京兆府戶曹參軍,舉宗室異能,轉殿中侍御史。累擢兵部侍郎,與楊國忠同列,國忠怙權,疾之,改權禮部貢舉。國忠遷,麟復本官。改國子祭酒。出為河東太守,有清政。安祿山反,朝廷以麟儒者,非禦侮才,還為祭酒,封渭源縣男。玄宗入蜀,麟走見帝,再遷憲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宰相韋見素、房琯、崔渙、崔圓踵赴肅宗行在,獨麟以宗室子留總百司。上皇還京,進同中書門下三品,封褒國公。張皇后挾李輔國浸橈政,苗晉卿、崔圓等畏其權,皆附離取安,獨麟守正不阿順,輔國忌恚。乾元初,罷為太子少傅。明年卒,年六十六,贈太子太傅,謚曰德。   楊綰,字公權,華州華陰人。祖溫玉,在武後時為顯官。世以儒聞。綰少孤,家素貧,事母謹甚。性沈靖,獨處一室,左右圖史,凝塵滿席,澹如也。不好立名,有所論著,未始示人。第進士,補太子正字。舉詞藻宏麗科,玄宗已試,又加詩、賦各一篇,綰為冠,由是擢右拾遣。制舉加詩、賦,繇綰始。天寶亂,肅宗即位,綰脫身見行朝,拜起居舍人,知制誥。累遷中書舍人,兼修國史。故事,舍人年久者為閣老,其公廨雜料獨取五之四。至綰,悉均給之。歷禮部侍郎,建復古孝廉、力田等科,天下高其議。俄遷吏部,品裁清允,人服其公。是時,元載秉政,忌綰望高,疏薄之。宦者魚朝恩判國子監,既誅,因是建言太學當得天下名儒汰其選,即拜綰國子祭酒,外示尊重,而實以散地處之。載日貪冒,天下士議益歸綰,帝亦知之,自擢為太常卿,充禮儀使。載得罪,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修國史。制下,士相賀於朝,綰固讓,帝不許。   時諸州悉帶團練使,綰奏:「刺史自有持節諸軍事以掌軍旅;司馬,古司武,所以副軍,即今副使;司兵參軍,即今團練判官。官號重複,可罷天下團練、守捉使。」詔可。又減諸道觀察判官員之半。復言:「舊制,刺史被代若別追,皆降魚書,乃得去。開元時,置諸道採訪使,得專停刺史,威柄外移,漸不可久。其刺史不稱職若贓負,本道使具條以聞,不得擅追及停,而刺史亦不得輒去州詣使所。如其故闕,使司無署攝,聽上佐代領。」帝善其謀,於是高選州上佐,定上、中、下州,差置兵員,詔郎官、御史分道巡覆。又定府、州官月稟,使優狹相均。始,天下兵興,從權宜,官品同而祿例差。及四方粗定,元載、王縉當國,偷以為利,因不改,故江淮大州至月千緡,而山劍貧險,雖上州刺史止數十緡。及此始復太平舊制。   綰素痼疾,居旬日浸劇,有詔就中書療治,每對延英殿,許挾扶。於時厘補穿敝,唯綰是恃。未幾薨,帝驚悼,詔群臣曰:「天不使朕致太平,何奪綰之速邪?」即日詔贈司徒,遣使者冊授,欲及其未斂也。詔百官如第吊,遣使會吊,賻絹千匹、布三百匹。太常謚曰文貞,比部郎中蘇端,憸人也,持異議,宰相常袞陰助之,帝以其言丑險不實,貶端巴州員外司馬,猶賜謚曰文簡。   綰儉約,未嘗問生事,祿稟分姻舊,隨多寡輒盡。造之者,清談終晷,而不及榮利,欲干以私,聞其言,必內愧止。經誥微趣,學家疑晦者,一見既詣其極。始輔政,御史中丞崔寬本豪侈,城南別墅池觀堂皇,為當時第一,即日遣人毀之;京兆尹黎干,出入從騶馭百數,省損才留十餘騎;中書令郭子儀在邠州行營,方大會,除書至,音樂散五之四;它聞風靡然自化者,不可勝紀。世以比楊震、山濤、謝安雲。   崔祐甫,字貽孫,太子賓客孝公沔之子也。世以禮法為聞家。第進士,調壽安尉。安祿山陷洛陽,祐甫冒矢石入私廟,負木主以逃。自起居舍人累遷中書舍人。性剛直,遇事不回。時侍郎闕,祐甫攝省事,數與宰相常袞爭議不平。袞怒,使知吏部選,每擬官,袞輒駁異,祐甫不為下。會硃泚軍中貓鼠同乳,表其瑞,詔示袞,袞率群臣賀,祐甫獨曰:「可吊不可賀。」詔使問狀,對曰:「臣聞《禮》:『迎貓,為其食田鼠。』以其為人去害,雖細必錄。今貓受畜於人,不能食鼠而反乳之,無乃失其性邪?貓職不修,其應若曰法吏有不觸邪,疆吏有不捍敵。臣愚以為當命有司察貪吏,誡邊候,勤徼巡,則貓能致功,鼠不為害。」代宗異其言,袞益不喜。   帝崩,袞與禮官議:「禮,為君斬衰三年。漢文帝權制三十六日。我太宗文皇帝崩,遺詔亦三十六日,群臣不忍,既葬而除,略盡四月。高宗如漢故事。玄宗以來,始變天子喪為二十七日。乃者,遺詔雖曰『天下吏民,三日釋服』,群臣宜如皇帝服二十七日乃除。」祐甫曰:「遺詔無臣、庶人之別,是皇帝宜二十七日,而群臣三日也。」袞曰:「賀循稱,吏者,官長所署,非公卿百官也。」祐甫對:「《傳曰》『委之三吏』,乃三公也。史稱循吏、良吏,豈胥吏歟?」袞曰:「禮非天降地出,人情而已。且公卿在臣膺受寵祿,今與黔首同,信宿而除,於公安乎?」祐甫曰:「若遺詔何?詔而可改,孰不可改?」意象殊厲。袞方入臨,遣從吏扶立殿墀上,祐甫指之謂眾曰:「臣哭君前,有扶禮乎?」袞不勝怒,乃劾祐甫率情變禮,撓國典,請貶潮州刺史。德宗以為重,改河南少尹。始肅宗時,天下務劇,宰相更直掌事,若休沐還第,非大詔命,不待遍曉,則聽直者代署以聞。是時郭子儀、硃泚俱以平章事當署敕尾,而不行宰相事。帝新即位,袞如故事代署。子儀、泚入,言祐甫不宜貶,帝曰:「卿向何所言?今雲非邪?」二人對初不知。帝怒,以袞為罔上。是日,群臣苴絰立月華門外,即兩換職,以袞河南少尹,而拜祐甫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俄改中書侍郎。   自至德、乾元以來,天下戰討,啟丐填委,故官賞繆紊。永泰後,稍稍平定,而元載用事,非賄謝不與官,剷塞公路,綱紀大壞。載誅,楊綰相,未幾卒。袞當國,懲其敝,凡奏請一杜絕之,惟文辭入第乃得進,然無所甄異,賢愚同滯焉。及祐甫,則薦舉惟其人,不自疑畏,推至公以行,未逾年,除吏幾八百員,莫不諧允。帝嘗謂曰:「人言卿擬官多親舊,何邪?」對曰:「陛下令臣進擬庶官,夫進擬者必悉其才行,如不與聞知,何由得其實?」帝以為然。神策軍使王駕鶴者,典衛兵久,權震中外,帝將代之,懼其變,以問祐甫,祐甫曰:「是無足慮。」即召駕鶴留語移時,而代者已入軍中矣。淄青李正己畏帝威斷,表獻錢三十萬緡,以觀朝廷。帝意其詐,未能答。祐甫曰:「正己誠詐,陛下不如因遣使勞其軍,以所獻就賜將士。若正己奉承詔書,是陛下恩洽士心;若不用,彼自斂怨,軍且亂。又使諸籓不以朝廷為重賄。」帝曰:「善。」正己慚服。時議者韙其謨謀,謂可復貞觀、開元之治。   是歲被疾,詔肩輿至中書,臥而承旨,若還第,即遣使咨決。薨,年六十,贈太傅,謚曰文貞。故事,門下侍郎未有贈三師者,帝以其有大臣節,特寵異之。硃泚亂,祐甫妻王陷賊中,泚嘗與祐甫同列,遺以繒帛菽粟,受而緘鐍之,帝還京,具封以獻,士君子益重其家法雲。   子植嗣。植字公修,祐甫弟廬江令嬰甫子也。祐甫病,謂妻曰:「吾歿,當以廬江次子主吾祀。」及卒,護喪者以聞,帝惻然,召植,使即喪次終服。補弘文生。博通經史,於《易》尤邃。與鄭覃同時為補闕,皆賢宰相後,每朝廷有得失,兩人者更疏論執,譽望蔚然。   元和中,為給事中。時皇甫鎛判度支,建言減百官奉稟,植封還詔書。鎛又請天下所納鹽酒利增估者,以新准舊,一切追償。植奏言:「用兵久,百姓凋罄,往雖估逾其實,今不可復收。」於是議者鹹罪鎛,鎛懼而止。   長慶初,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穆宗問:「貞觀、開元中治道最盛,何致而然?」植曰:「太宗資上聖,興民間,知百姓疾苦,故厲精思治,又以房玄齡、杜如晦、魏徵、王珪為之佐,君明臣忠,聖賢相維,治致昇平,固其宜也。玄宗在天後時,身踐憂患,既即位,得姚崇、宋璟,此二人蚤夜孜孜,納君於道。珪嘗手寫《尚書》《無逸》,為圖以獻,勸帝出入觀省以自戒。其後朽暗,乃代以山水圖,稍怠於勤,左右不復箴規,奸臣日用事,以至於敗。昔德宗嘗問先臣祐甫開元、天寶事,先臣具道治亂所以然,臣在童□,記其說。今願陛下以《無逸》為元龜,則天下幸甚。」他日又問:「司馬遷言漢文帝惜十家產而罷露台,身衣弋綈,履革舄,集上書囊為殿帷,信乎?何太儉邪?」植曰:「良史非兒言。漢承秦侈縱之餘,海內凋窶,文帝從代來,知稼穡艱難,是以躬履儉約,為天下守財。景帝遵而不改,故家給戶足。至武帝時,錢朽貫,谷紅腐,乃能出師征伐,威動四方;然侈靡不節,末年戶口減半,稅及舟車,人不聊,乃下哀痛詔,封丞相為富人侯。然則帝王不可以不示儉而天下足。」帝曰:「卿言善,患行之為難耳!」時朝廷悉收河朔三鎮,而劉總又以幽、薊七州獻諸朝,且懼部將構亂,乃先籍豪銳不檢者送京師,而硃克融在籍中。植與杜元穎不知兵,謂蕃鎮且平,不復料天下安危事,而克融等羈旅塞躓,願得官自效,日訴於前,皆抑不與。及遣張弘靖赴鎮,縱克融等北還,不數月,克融亂,復失河朔矣。天下尤之,植內慚。罷為刑部尚書,旋授岳鄂觀察使。未幾,遷嶺南節度使,還拜戶部尚書。終華州刺史,贈尚書左僕射。   倰,字德長,祐甫從子也。性介潔,矜己之清,視贓負者若讎。以蘇州刺史奏課第一,遷湖南觀察使。湖南舊法,雖豐年,貿易不出境,鄰部災荒不恤也。倰至,謂屬吏曰:「此豈人情乎?無閉糴以重困民。」削其禁,自是商賈流通,貲物益饒。入為戶部侍郎,判度支。時田弘正徙鎮州,以魏兵二千行。既至,留自衛,請度支給歲糧,穆宗下其議,倰固執不與,弘正不得已,遣魏卒。俄而鎮兵亂,弘正遇害,倰之為也。時天子失德,倰黨與盛,有司不敢名其罪。出為鳳翔節度使。逾年,徙河南尹。以戶部尚書致仕,卒,贈太子少保,謚曰肅。   贊曰:植輔政,當有為之時,無經國才,履危防淺,機不知其潰而發也,手弛檻p葉,縱虎狼焉,一日而亡地數千里,為天下笑;倰吝財資賊。又皆幸不誅。天以河北亂唐,故君臣不肖,勃繆其謀,惜哉!   柳渾,字夷曠,一字惟深,本名載,梁僕射惔六世孫,後籍襄州。早孤,方十餘歲,有巫告曰:「兒相夭且賤,為浮屠道可緩死。」諸父欲從其言,渾曰:「去聖教,為異術,不若速死。」學愈篤,與游者皆有名士。天寶初,擢進士第,調單父尉,累除衢州司馬。棄官隱武寧山。召拜監察御史,台僚以儀矩相繩,而渾放曠不樂檢局,乃求外職。宰相惜其才,留為左補闕。大歷初,江西魏少游表為判官。州僧有夜飲火其廬者,歸罪瘖奴,軍候受財不詰,獄具,渾與其僚崔祐甫白奴冤,少游趣訊僧,僧首伏,因厚謝二人。路嗣恭代少游,渾遷團練副使。俄為袁州刺史。祐甫輔政,薦為諫議大夫、浙江東西黜陟使。入為尚書右丞。硃泚亂,渾匿終南山。賊素聞其名,以宰相召,執其子搒笞之,搜索所在。渾贏服步至奉天,改右散騎常侍。賊平,奏言:「臣名向為賊污,且『載』於文從戈,非偃武所宜。」乃更今名。   貞元元年,遷兵部侍郎,封宜城縣伯。李希烈據淮、蔡,關播用李元平守汝州,渾曰:「是夫銜玉而賈石者也。往必見禽,何賊之攘?」既而果為賊縛。三年,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判門下省。帝嘗親擇吏宰畿邑,而政有狀,召宰相語,皆賀帝得人,渾獨不賀,曰:「此特京兆尹職耳。陛下當擇臣輩以輔聖德,臣當選京兆尹承大化,尹當求令長親細事。代尹擇令,非陛下所宜。」帝然之。玉工為帝作帶,誤毀一銙,工不敢聞,私市它玉足之。及獻,帝識不類,擿之,工人伏罪。帝怒其欺,詔京兆府論死,渾曰:「陛下遽殺之則已,若委有司,須詳讞乃可。於法,誤傷乘輿器服,罪當杖,請論如律。」由是工不死。左丞田季羔從子伯強請賣私第募兵助討吐蕃,渾曰:「季羔,先朝號名臣,由祖以來世孝謹,表闕於門,隋時舊第,惟田一族耳。討賊自有國計,豈容不肖子毀門構,徼一時幸,損風教哉!請薄責以示懲沮!」帝嘉納。   韓滉自浙西入朝,帝虛己待之,奏事或日晏,他相取充位,滉遂省中搒吏自若。渾雖為滉所引,惡其專,質讓曰:「省闥非刑人地,而搒吏至死。公家先相國以狷察,不滿歲輒罷,今公柰何蹈前非,顓立威福?豈尊主卑臣義邪?」滉悔悟,稍褫其威。白志貞除浙西觀察使,渾奏:「志貞興小史,縱嘉其才,不當超劇職。臣以死守,不敢奉詔。」會渾移疾出,即日詔付外施行。疾間,因乞骸骨,不許。門下吏白過官,渾愀然曰:「既委有司,而復撓之,豈賢者用心邪?士或千里辭家以干祿,小邑主辦,豈慮不能?」是歲擬官,無退異者。   渾瑊與吐蕃會平涼,是日,帝語大臣以和戎息師之便。馬燧賀曰:「今日已盟,可百年無虜患。」渾跪曰:「五帝無誥誓,三王無盟詛,蓋盟詛之興皆在季末。今盛明之朝,反以季末事行於夷狄。夫夷狄人面獸心,易以兵制,難以信結,臣竊憂之。」李晟繼言曰:「蕃戎多不情,誠如渾言。」帝變色曰:「渾,儒生,未達邊事,而大臣亦當爾邪?」皆頓首謝。夜半,邠寧節度使韓游瑰飛奏吐蕃劫盟,將校皆覆沒。帝大驚,即以其表示渾。明日,慰之曰:「卿,儒士,乃知軍戎萬里情乎?」益禮異之。   宰相張延賞怙權,嫉渾守正,遣親厚謂曰:「明公舊德,第慎言於朝,則位可久。」渾曰:「為吾謝張公,渾頭可斷,而舌不可禁。」卒為所擠,以右散騎常侍罷政事。渾警辯好談謔,與人交,豁如也。情儉不營產利。免後數日,置酒召故人出遊,酣肆乃還,曠然無黜免意。時李勉、盧翰皆以舊相闔門奉朝請,歎曰:「吾等視柳宜城,真拘俗之人哉!」五年卒,年七十五,謚曰貞。   渾母兄識,字方明,知名士也。工文章,與蕭穎士、元德秀、劉迅相上下,而識練理創端,往往詣極,雖趣尚非博,然當時作者伏其簡拔。渾亦善屬文,但沉思不逮於識雲。   韋處厚,字德載,京兆萬年人。事繼母以孝聞,親歿,廬墓終喪。中進士第,又擢才識兼茂科,授集賢校書郎。舉賢良方正異等,宰相裴□引直史館。改咸陽尉。   憲宗初,擢左補闕。禮部尚書李絳請間言:「古帝王以納諫為聖,拒諫為昏。今不聞進規納忠,何以知天下事?」帝曰:「韋處厚、路隋數上疏,其言忠切,顧卿未知爾。」由是中外推其靖密。歷考功員外郎,坐與宰相韋貫之善,出開州刺史。以戶部郎中入知制誥。   穆宗立,為翰林侍講學士。處厚以帝沖怠不向學,即與路隋合《易》、《書》、《詩》、《春秋》、《禮》、《孝經》、《論語》,掇其粹要,題為《六經法言》二十篇上之,冀助省覽。帝稱善,並賜金幣。再遷中書舍人。張平叔以言利得幸於帝,建言官自鬻鹽,籠天下之財。宰相不能詰,下群臣議,處厚發十難誚其迂謬,平叔愧縮,遂寢。   敬宗初,李逢吉得柄,構李紳,逐為端州司馬。其黨劉棲楚等欲致紳必死,建言當徙丑地。處厚上言:「逢吉黨與,以紳之斥猶有餘辜,人情危駭。《詩》云『萋兮斐兮,成是貝錦。彼譖人者,亦已太甚』,『讒言罔極,交亂四國』。此古人疾讒之深也。孔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按紳先朝舊臣,就令有過,尚當祓瑕洗釁,成無改之美,況被讒乎!建中時,山東之亂興,宰相朋黨,楊炎為元載復讎,盧杞為劉晏償怨,兵連禍結,天下騷然。此陛下親所聞見,得不深念哉!」紳繇是免。逢吉怒,至寶歷三月赦書,不言左降官未量移者,以沮紳內徙。處厚復奏:「逢吉緣紳一人而使近歲流斥皆不蒙澤,非所以廣恩於天下。」帝悟,追改其條。進翰林承旨學士、兵部侍郎。方天子荒暗,月視朝才三四。處厚入見,即自陳有罪,願前死以謝。帝曰:「何哉?」對曰:「臣昔為諫官,不能死爭,使先帝因畋與色而至不壽,於法應誅。然所以不死者,陛下在春宮,十有五矣。今皇子方襁褓,臣不敢避死亡之誅。」帝大感悟,賜錦彩以慰其意。王廷湊之亂,帝歎宰相不才,而使奸臣跋扈,處厚曰:「陛下有一裴度不能用,乃當饋而歎,恨無蕭、曹,此馮唐所以謂漢文帝有頗、牧不能用也。」   後禁中急變,文宗綏內難,猶豫未即下詔,處厚入,昌言曰:「《春秋》大義滅親,內惡必書,以明逆順;正名討罪,何所避諱哉?」遂奉教班諭。是夕,號令及它儀矩不暇責有司,一出處厚,無違舊章者。進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靈昌郡公。堂史湯鉥數招權納財賂,處厚笑曰:「此半滑渙也。」斥出之,相府肅然。初,貞元時宰相齊抗奏罷州別駕及當為別駕者引處之朝。元和後,兩河用兵,裨將立功得補東宮王府官,硃紫淆並,授受不綱。處厚乃置六雄、十望、十緊等州,悉補別駕,由是流品澄別。帝雖自力機政,然驟信輕改,搖於浮論。處厚嘗獨對曰:「陛下不以臣不肖,使待罪宰相,凡所奏可,中輒變易。自上心出邪,乃示臣不信;得於橫議邪,即臣何名執政?且裴度元勳舊德,輔四朝,竇易直長厚忠實,經事先帝,陛下所宜親重委信之。臣乃陛下自擢,今言不見納,宜先罷。」即趨下頓首,帝矍然曰:「何至是?卿之忠力,朕自知之,安可遽辭以重吾不德?」處厚趨出,帝復召問所欲言,乃對:「近君子,遠小人,始可為治。」諄複數百言。又言:「裴度忠,可久任。」帝嘉納之。自是無復橫議者。時李同捷叛,詔諸軍進討。魏博史憲誠懷向背,裴度待以不疑。憲誠遣吏白事中書,處厚召語曰:「晉公以百口保爾帥於天子,我則不然,正須所為,以邦法從事耳。」憲誠懼,不敢貳,卒有功。李載義數破滄、鎮兵,皆刳剔以獻,處厚戒之,前後完活數百千人。大和二年,方奏事,暴疾,僕香案前,帝命中人翼扶之,輿還第,一昔薨,年五十六,贈司空。   處厚姿狀如甚懦者,居家亦循易,至廷爭,嶷然不可回奪。剛於御吏,百僚謁事,畏惕未嘗敢及以私。推擇官材,往往棄瑕錄善,時亦譏其太廣。性嗜學,家書讎正至萬卷。為拾遺時,撰《德宗實錄》。後又與路隋共次《憲宗實錄》,詔分日入直,創具凡例,未及成而終。本名淳,避憲宗諱,改今名。   路隋,字南式,其先出陽平。父泌,字安期,通《五經》,端亮寡言,以孝悌聞。建中末,為長安尉。德宗出奉天,棄妻子奔行在,扈狩梁州,排亂軍以出,再中流矢,裂裳濡血。以策說渾瑊,召置幕府。東討李懷光,奏署副元帥判官。從瑊會盟平涼,為虜所執,死焉。時隋嬰孺,以恩授八品官。逮長,知父執虜中,日夜號泣,坐必西向,不食肉。母告以貌類泌者,終身不引鏡。貞元末,吐蕃請和,隋三上疏宜許,不報。舉明經,授潤州參軍事。李錡欲困辱之,使知市事,隋怡然坐肆,不為屈。韋夏卿高其節,辟置東都幕府。元和中,吐蕃款塞,隋五上疏請脩好,冀得泌還。詔可。遣祠部郎中徐復報聘,而泌以喪至,帝愍惻,贈絳州刺史,官為治喪。服除,擢隋左補闕、史館脩撰,以鯁亮稱。   穆宗立,與韋處厚並擢侍講學士,再遷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每除製出,以金幣來謝者,隋卻之曰:「公事而當私貺邪?」進承旨學士,遷兵部侍郎。   文宗嗣位,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脩國史。初,韓愈撰《順宗實錄》,書禁中事為切直,宦豎不喜,訾其非實,帝詔隋刊正。隋建言:「衛尉卿周居巢、諫議大夫王彥威、給事中李固言、史官蘇景胤皆上言改脩非是。夫史冊者,褒勸所在,匹夫美惡尚不可誣,況人君乎?議者至引雋不疑、第五倫為比,以蔽聰明。臣宗閔、臣僧孺謂史官李漢、蔣系皆愈之婿,不可參撰,俾臣得下筆。臣謂不然。且愈所書已非自出,元和以來,相循逮今。雖漢等以嫌,無害公誼。請條示甚謬誤者,付史官刊定。」有詔擿貞元、永貞間數事為失實,餘不復改,漢等亦不罷。進門下侍郎、弘文館大學士。久之,辭疾,不聽,冊拜太子太師。明年,李德裕貶袁州長史,不署奏,為鄭注所忌,乃檢校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鎮海節度使。道病卒,年六十。贈太保,謚曰貞。   贊曰:綰以德服人,而人自化,可謂賢矣。其論議渾大,雖古王佐無以加。祐甫發正己隱情,渾策吐蕃必叛,伐謀知幾,君子哉!處厚事穆、敬、文三宗,主皆弗類,而一納以忠,寧不謂以堯事君者邪?隋輔政十年,歷牛、李、訓、注用事,無所迎將,善保位哉! 列傳第六十八 高元李韋薛崔戴王徐郗辛   高適,字達夫,滄州渤海人。少落魄,不治生事。客梁、宋間,宋州刺史張九皋奇之 ,舉有道科中第,調封丘尉,不得志,去。客河西,河西節度使哥舒翰表為左驍衛兵曹參軍,掌書記。祿山亂,召翰討賊,即拜適左拾遺,轉監察御史,佐翰守潼關。翰敗,帝問群臣策安出,適請竭禁藏募死士抗賊,未為晚,不省。天子西幸,適走間道及帝於河池,因言:「翰忠義有素,而病奪其明,乃至荒踣。監軍諸將不恤軍務,以倡優蒲飀相娛樂,渾、隴武士飯糲米日不厭,而責死戰,其敗固宜。又魚炅、何履光、趙國珍屯南陽,而一二中人監軍更用事,是能取勝哉?臣數為楊國忠言之,不肯聽。故陛下有今日行,未足深恥。」帝頷之。俄遷侍御史,擢諫議大夫,負氣敢言,權近側目。帝以諸王分鎮,適盛言不可,俄而永王叛。肅宗雅聞之,召與計事,因判言王且敗,不足憂。帝奇之,除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使。詔與江東韋陟、淮西來瑱率師會安陸,方濟師而王敗。李輔國惡其才,數短毀之,下除太子少詹事。   未幾蜀亂,出為蜀、彭二州刺史。始,上皇東還,分劍南為兩節度,百姓弊於調度,而西山三城列戍。適上疏曰:「劍南雖名東、西川,其實一道。自邛關、黎、雅以抵南蠻,由茂而西,經羌中、平戎等城,界吐蕃。瀕邊諸城,皆仰給劍南。異時以全蜀之饒,而山南佐之,猶不能舉,今裂梓、遂等八州專為一節度,歲月之計,西川不得參也。嘉陵比困夷獠,日雖小定,而痍痏未平,耕紡亡業,衣食貿易皆資成都,是不可得役亦明矣。可稅賦者,獨成都、彭、蜀、漢四州而已,以四州耗殘當十州之役,其弊可見。而言利者,枘鑿萬端,窮朝抵夕,千案百牘,皆取之民,官吏懼譴,責及鄰保,威以罰抶,而逋逃益滋。又關中比饑,士人流入蜀者道路相系,地入有訖,而科斂無涯,為蜀計者,不亦難哉!又平戎以西數城,皆窮山之顛,蹊隧險絕,運糧束馬之路,坐甲無人之鄉。為戎狄言,不足利戎狄;為國家言,不足廣土宇。柰何以彈丸地而困全蜀太平之人哉?若謂已戍之城不可廢,已屯之兵不可收,願罷東川,以一劍南併力從事。不爾,非陛下洗蕩關東清逆亂之意也。蜀人又擾,則貽朝廷憂。」帝不納。   梓屯將段子璋反,適從崔光遠討斬之。而光遠兵不戢,遂大掠,天子怒,罷光遠,以適代為西川節度使。廣德元年,吐蕃取隴右,適率兵出南鄙,欲牽制其力,既無功,遂亡松、維二州及雲山城。召還,為刑部侍郎、左散騎常侍,封渤海縣侯。永泰元年卒,贈禮部尚書,謚曰忠。   適尚節義,語王霸袞袞不厭。遭時多難,以功名自許,而言浮其術,不為搢紳所推。然政寬簡,所蒞,人便之。年五十始為詩,即工,以氣質自高。每一篇已,好事者輒傳佈。其詒書賀蘭進明,使救梁、宋以親諸軍,與許叔冀書,令釋憾;未度淮,移檄將校,絕永王,俾各自白,君子以為義而知變。   元結,後魏常山王遵十五代孫。曾祖仁基,字惟固,從太宗征遼東,以功賜宜君田二十頃,遼口並馬牝牡各五十,拜寧塞令,襲常山公。祖亨,字利貞,美姿儀。嘗曰:「我承王公餘烈,鷹犬聲樂是習,吾當以儒學易之。」霍王元軌聞其名,辟參軍事。父延祖,三歲而孤,仁基敕其母曰:「此兒且祀我。」因名而字之。逮長,不仕,年過四十,親婭強勸之,再調舂陵丞,輒棄官去,曰:「人生衣食,可適饑飽,不宜復有所須。」每灌畦掇薪,以為「有生之役,過此吾不思也」。安祿山反,召結戒曰:「而曹逢世多故,不得自安山林,勉樹名節,無近羞辱」雲。卒年七十六,門人私謚曰太先生。   結少不羈,十七乃折節向學,事元德秀。天寶十二載舉進士,禮部侍郎陽浚見其文,曰:「一第慁子耳,有司得子是賴!」果擢上第。復舉制科。會天下亂,沈浮人間。國子司業蘇源明見肅宗,問天下士,薦結可用。時史思明攻河陽,帝將幸河東,召結詣京師,問所欲言,結自以始見軒陛,拘忌諱,恐言不悉情,乃上《時議》三篇。其一曰:   議者問:「往年逆賊,東窮海,南淮、漢,西抵函、秦,北徹幽都,丑徒狼扈,在四方者幾百萬,當時之禍可謂劇,而人心危矣。天子獨以匹馬至靈武,合弱旅,鉏強寇,師及渭西,曾不逾時,摧銳攘凶,復兩京,收河南州縣,何其易邪?乃今河北奸逆不盡,山林江湖亡命尚多,盜賊數犯州縣,百姓轉徙,踵系不絕,將士臨敵而奔,賢人君子遁逃不出。陛下往在靈武、鳳翔,無今日勝兵而能殺敵,無今日檢禁而無亡命,無今日威令而盜賊不作,無今日財用而百姓不流,無今日爵賞而士不散,無今日朝廷而賢者思仕,何哉?將天子能以危為安,而忍以未安忘危邪?」對曰:「此非難言之。前日天子恨愧陵廟為羯逆傷污,憤悵上皇南幸巴、蜀,隱悼宗戚見誅,側身勤勞,不憚親撫士卒,與人權位,信而不疑,渴聞忠直,過弗諱改。此以弱制強,以危取安之繇也。今天子重城深宮,燕和而居;凝冕大昕,纓佩而朝;太官具味,視時而獻,太常備樂,和聲以薦;國機軍務,參籌乃敢進;百姓疾苦,時有不聞;廄芻良馬、宮籍美女、輿服禮物、休符瑞諜,日月充備;朝廷歌頌盛德大業,聽而不厭;四方貢賦,爭上尤異;諧臣顐官,怡愉天顏;文武大臣至於庶官,皆權賞逾望。此所以不能以強制弱,以未安忘危。若陛下視今日之安,能如靈武時,何寇盜強弱可言哉!」   議者曰:「吾聞士人共自謀:『昔我奉天子拒凶逆,勝則家國兩全,不勝則兩亡,故生死決於戰,是非極於諫。今吾名位重,財貨足,爵賞厚,勤勞已極,外無仇讎害我,內無窮賤迫我,何苦當鋒刃以近死,忤人主以近禍乎?』又聞曰:『吾州里有病父老母、孤兄寡婦,皆力役乞丐,凍餒不足,況於死者,人誰哀之?』又聞曰:『天下殘破,蒼生危窘,受賦與役者,皆寡弱貧獨,流亡死徙,悲憂道路,蓋亦極矣。天下安,我等豈無畎畝自處?若不安,我不復以忠義仁信方直死矣!』人且如此,柰何?」對曰:「國家非欲其然,蓋失於太明太信耳。夫太明則見其內情,將藏內情則罔惑生下。能令必信,信可必矣,而太信之中,至奸尤惡之。如此遂使朝廷亡公直,天下失忠信,蒼生益冤結。將欲治之,能無端由?吾等議於野,又何所及?」   議者曰:「陛下思安蒼生,滅奸逆,圖太平,勞心悉精,於今四年,說者異之,何哉?」對曰:「如天子所思,說者所異,非不知之。凡有詔令丁寧事皆不行,空言一再,頗類諧戲。今有仁血之令,憂勤之誥,人皆族立黨語,指而議之。天子不知其然,以為言雖不行,猶足以勸。彼沮勸,在乎明審均當而必行也。天子能行已言之令,必將來之法,雜徭弊制,拘忌煩令,一切蠲蕩,任天下賢士,屏斥小人,然後推仁信威令,謹行不惑。此帝王常道,何為不及?」   帝悅曰:「卿能破朕憂。」擢右金吾兵曹參軍,攝監察御史,為山南西道節度參謀。募義士於唐、鄧、汝、蔡,降劇賊五千,瘞戰死露胔於泌南,名曰哀丘。   史思明亂,帝將親征,結建言:「賊銳不可與爭,宜折以謀。」帝善之,因命發宛、葉軍挫賊南鋒,結屯泌陽守險,全十五城。以討賊功遷監察御史裡行。荊南節度使呂諲請益兵拒賊,帝進結水部員外郎,佐諲府。又參山南東道來瑱府,時有父母隨子在軍者,結說瑱曰:「孝而仁者,可與言忠;信而勇者,可以全義。渠有責其忠信義勇而不勸之孝慈邪?將士父母,宜給以衣食,則義有所存矣。」瑱納之。瑱誅,結攝領府事。會代宗立,固辭,丐侍親歸樊上。授著作郎。益著書,作《自釋》,曰:   河南,元氏望也。結,元子名也。次山,結字也。世業載國史,世繫在家諜。少居商餘山,著《元子》十篇,故以元子為稱。天下兵興,逃亂入猗玗洞,始稱猗玗子。後家瀼濱,乃自稱浪士。及有官,人以為浪者亦漫為官乎,呼為漫郎。既客樊上,漫遂顯。樊左右皆漁者,少長相戲,更曰聱叟。彼誚以聱者,為其不相從聽,不相鉤加,帶笭箵而盡船,獨聱齖而揮車。酒徒得此,又曰:「公之漫其猶聱乎?公守著作,不帶笭箵乎?又漫浪於人間,得非聱齖乎?公漫久矣,可以漫為叟。」於戲!吾不從聽於時俗,不鉤加於當世,誰是聱者,吾欲從之!彼聱叟不慚帶乎笭箵,吾又安能薄乎著作?彼聱叟不羞聱齖於鄰里,吾又安能慚漫浪於人間?取而醉人議,當以漫叟為稱。直荒浪其情性,誕漫其所為,使人知無所存有,無所將待。乃為語曰:「能帶笭箵,全獨而保生;能學聱齖,保宗而全家。聱也如此,漫乎非邪!」   久之,拜道州刺史。初,西原蠻掠居人數萬去,遺戶裁四千,諸使調發符牒二百函,結以人困甚,不忍加賦,即上言:「臣州為賊焚破,糧儲、屋宅、男女、牛馬幾盡。今百姓十不一在,耄孺騷離,未有所安。嶺南諸州,寇盜不盡,得守捉候望四十餘屯,一有不靖,湖南且亂。請免百姓所負租稅及租庸使和市雜物十三萬緡。」帝許之。明年,租庸使索上供十萬緡,結又奏:「歲正租庸外,所率宜以時增減。」詔可。結為民營舍給田,免徭役,流亡歸者萬餘。進授容管經略使,身諭蠻豪,綏定八州。會母喪,人皆詣節度府請留,加左金吾衛將軍。民樂其教,至立石頌德。罷還京師,卒,年五十,贈禮部侍郎。   李承,趙州高邑人。幼孤,其兄曄養之。既長,以悌聞。擢明經,遷累大理評事,為河南採訪使判官。尹子奇陷汴州,拘承送洛陽,覘得賊謀,皆密啟諸朝。兩京平,例貶臨川尉。不三月,除德清令。尋擢監察御史,累遷吏部郎中,淮南西道黜陟使。奏置常豐堰於楚州,以御海潮,溉屯田粟幙縑A收常十倍它歲。德宗將討梁崇義,李希烈揣知之,乃表崇義過惡,請先誅討,帝悅,數對左右稱其忠。會承使回,言希烈能立功,然恐後不可制,帝初謂不然,及崇義平,希烈果叛,始思其言,擢拜河中尹、晉絳觀察使。承廉正有雅望,以才顯於時。未幾,改山南東道節度使。時希烈猶據襄州,帝慮不受命,欲以禁兵衛送承,承辭,請以單騎入。既至,希烈捨承外館,迫脅日萬端,承晏然誓以死守。希烈不能屈,遂大掠去,襄、漢蕩然。承輯綏撫安之,居一年,闔境完復。初,希烈雖去,留部校守覘,往來踵捨,承因得使所厚臧叔雅結希烈腹心周會、王玢、姚詹。及曾等謀殺希烈,承首謀也。密詔褒美。尋檢校工部尚書、湖南觀察使。建中四年卒,年六十二,贈吏部尚書。   韋倫,系本京兆。父光乘,在開元、天寶間為朔方節度使。倫以廕調藍田尉,干力勤濟,楊國忠署為鑄錢內作使判官。國忠多發州縣齊人令鼓鑄,督非所習,雖箠失苛嚴,愈無功。倫請準直募匠,代無聊之人,繇是役用減,鼓鑄多矣。玄宗晚節盛營宮室,吏介以為欺,倫閱實工員,省費倍。從帝入蜀,以監察御史為劍南節度行軍司馬、置頓判官。時中人衛卒多侵暴,尤難治,倫以清儉自將,西人賴濟。中宦疾之,以讒貶衡州司戶參軍。度支使第五琦薦倫才,擢商州刺史、荊襄道租庸使。襄州裨將康楚元亂,自稱東楚義王,刺史王政棄城遁。賊南襲江陵,絕漢、沔餉道。倫調兵屯鄧州,厚撫降賊。寇益怠,乃擊禽楚元以獻,收租庸二百萬緡。召為衛尉卿,俄兼寧、隴二州刺史。   乾元中,襄州亂,詔倫為山南東道節度使,而李輔國方恣橫,倫不肯謁,憾之,中罷為秦州刺史。吐蕃、黨項歲入邊,倫兵寡,數格虜,敗,貶巴州長史,徙務川尉。代宗立,連拜忠、台、饒三州刺史。宦者呂太一反嶺南,詔拜倫韶州刺史、韶連郴都團練使。為太一反間,貶信州司馬,斥棄十年,客豫章。   德宗嗣位,選使絕域者,擢倫太常少卿,充和吐蕃使。倫至,諭天子威德,贊普順悅,乃入獻。還,進太常卿,兼御史大夫。再使,如旨。倫處朝,數論政得失,宰相盧杞惡之,改太子少保。從狩奉天。及杞敗,關播罷為刑部尚書,倫在朝堂流涕曰;「宰相無狀,使天下至此,不失為尚書,後何勸?」聞者憚其公。帝后欲復用杞為刺史,倫苦諫,言懇至到,帝納之。進太子少師、郢國公,致仕。時李楚琳以僕射兼衛尉卿,李忠誠以尚書兼少府監,倫言:「楚琳逆節,忠誠戎丑,不當寵以官。」又請為義倉,以捍無年;擇賢者,任帝左右。謂吐蕃豺虎野心,不可事信約,宜謹備邊。帝善其言,厚禮之。居家以孝慈稱。卒,年八十三,贈揚州都督,謚曰肅。   薛玨,字溫如,河中寶鼎人。以廕為懿德太子廟令,累遷乾陵台令。歲中以清白聞,課第一,改昭應令,人請立石紀德,玨固讓。遷楚州刺史。初,州有營田,宰相遙領使,而刺史得專達,俸及它給百餘萬,田官數百,歲以優得遷,別戶三千,備刺史廝役。玨至,悉條去之,租入贏異時。觀察使惡其潔,誣以罪,左授峽州刺史。建中初,德宗命使者分諸道察官吏升黜焉,而李承狀玨之簡,趙贊言其廉,盧翰稱其肅,書參聞,於是拜中散大夫,賜金紫。劉玄佐表兼汴宋行軍司馬。李希烈棄汴州走,即拜玨刺史,遷河南尹。入為司農卿。是時,詔舉堪刺史、縣令者且百人,延問人間疾苦、吏得失,取尤通達者什二,宰相欲校以文詞,玨曰:「求良吏不可責文學,宜以上愛人之本為心也。」宰相多其計,所用皆稱職。為京兆尹,司農供三宮畜茹三十車,不足,請市京兆。是時,韋彤為萬年令,玨使彤禁鬻賣,民苦之。德宗怒,奪玨、彤俸。帝疑下情不達,因詔延英坐日許百司長官二員言闕失,謂之巡對。玨剛嚴,曉法治,勤身以勸下,然苛察,無經術大體。坐善竇參,改太子賓客,出為嶺南觀察使。卒,年七十四,贈工部尚書。   子存慶,字嗣德,貌偉岸。及進士第,歷御史、尚書郎。五遷給事中,與韋弘景封駁詔書,時稱其直。劉總以幽州歸,穆宗謂宰相曰:「必用薛存慶,可以宣朕意。」對延英一刻,遣之,至鎮州,疽發於背卒,贈吏部侍郎。   崔漢衡,博州博平人。沉懿博厚,善與人交。始為費令,滑州節度使令狐彰表掌書記。大歷六年,以檢校禮部員外郎為和蕃副使。還,遷右司郎中。建中二年,吐蕃請盟,擢殿中少監,為和蕃使,與其使區頰贊俱來約盟。改鴻臚卿,持節送區頰贊歸,遂定盟清水。德宗幸奉天,吐蕃以兵佐渾瑊,敗賊武功。轉秘書監。俄拜上都留守、兵部尚書、東都淄青魏博賑給宣慰使。又使幽州,還命稱指。貞元三年,豫吐蕃盟平涼,被執,虜將殺之,因夷言謂之曰:「我善結贊,無殺我!」而漢衡誠信素著,虜亦尊重,故至河州得還。明年,出為晉慈隰觀察使,卒,贈尚書左僕射。   戴叔倫,字幼公,潤州金壇人。師事蕭穎士,為門人冠。劉晏管鹽鐵,表主運湖南,至雲安,楊惠琳反,馳客劫之曰:「歸我金幣,可緩死。」叔倫曰:「身可殺,財不可奪。」乃捨之。嗣曹王皋領湖南、江西,表在幕府。皋討李希烈,留叔倫領府事,試守撫州刺史。民歲爭溉灌,為作均水法,俗便利之。耕餉歲廣,獄無系囚。俄即真。期年,詔書褒美,封譙縣男,加金紫服。齊映、劉滋執政,叔倫勸以「屯難未靖,安之者莫先於兵,兵所藉者食,故金谷之司不輕易人。天下州縣有上、中、下,緊、望、雄、輔者,有司銓擬,皆便所私,此非為官擇人、為人求治之術。其尤切者,縣令、錄事參軍事,此二者,宜出中書、門下,無計資序限,遠近高卑,一以殿最升降,則人知勸。」映等重其言。遷容管經略使,綏徠夷落,威名流聞。其治清明仁恕,多方略,故所至稱最。德宗嘗賦《中和節詩》,遣使者寵賜。代還,卒於道,年五十八。   王翃,字宏肱,并州晉陽人。少治兵家。天寶中,授翃衛尉、羽林軍宿衛。擢才兼文武科,出為辰州刺史。與討襄州康楚元有功,加兼秘書少監,遷朗州刺史。大歷中,擢容管經略使。初,安祿山亂,詔嶺南兵隸南陽魯炅。炅敗績,眾奔潰。溪洞夷獠相挻為亂,夷酋梁崇牽號「平南都統」,與別帥覃問合,又與西原賊張侯、夏永更誘嘯,因陷城邑,遂據容州。前經略使陳仁琇、元結、長孫全緒等皆僑治籐、梧。翃至,言於眾曰:「我,容州刺史,安可客治它所?必得容乃止。」即出私財募士,有功者放署吏,於是人自奮。不數月,斬賊帥歐陽珪。因至廣州,請節度使李勉出兵併力,勉不許,曰:「容陷賊久,獠方強,今速攻,祗自敗耳。」翃曰:「大夫即不出師,願下書州縣,陽言以兵為助,冀藉此聲,成萬一功。」勉許諾。翃乃移書義、籐二州刺史,約皆進討,引兵三千與賊鏖戰,日數遇。勉檄止之,輒匿不發,戰愈力,卒破賊,禽崇牽,悉復容州故地。捷書聞,詔更置順州,以定餘亂。翃凡百餘戰,禽首領七十,覃問遁去。復遣將李寔等分討西原,平鬱林等諸州。累兼御史中丞、招討處置使。會哥舒晃反,翃命寔悉師援廣州,問因合眾乘間來襲,翃設伏擊之,生禽問,嶺表平。代宗遣使慰勞,加金紫光祿大夫,賜第京師。   時吐蕃入寇,郭子儀悉河中兵乘邊,召翃為河中少尹,領節度後務。悍將凌正數干法不逞,約其徒夜斬關逐翃。翃覺之,陰亂漏刻,以差其期,眾驚,不敢發。俄禽正誅之,一軍惕息。歷汾州刺史,為振武軍使綏,銀等州留後。入拜京兆尹。會起涇原兵討李希烈,次滻水,京兆主供擬,饔敗肉腐,眾怒曰:「食是而討賊乎?」遂叛。翃挺身走奉天,拜太子詹事。德宗還都,再遷大理卿,出為福建觀察使。徙東都留守,既至,開田二十餘屯,脩器械,皆良金壽革,練士卒,號令精明。俄而吳少誠叛,獨東畿為有備,關東賴之。貞元十八年卒,贈尚書右僕射,謚曰肅。   翃雅善盧杞,杞之殺崔寧、沮李懷光不得朝,皆與其謀,議者以為訾。   子正雅,字光謙,行謹飭,為崔邠所器。元和初,擢進士,遷累監察御史。穆宗時,京邑多盜賊,正雅以萬年令威震豪強。尹柳公綽言其能,就賜緋魚,擢累汝州刺史。屬監軍怙權,乃謝病去。入為大理卿,會爭宋申錫獄,堅甚,申錫得不死。大和中卒,贈左散騎常侍。   翃兄翊,性謙柔,歷山南東道節度使。代宗目為純臣,世稱謹廉。卒,贈戶部尚書,謚曰忠惠。   翊曾孫凝,字成庶,少孤,依其舅宰相鄭肅。舉明經、進士,皆中。歷台省,浸知名,擢累禮部侍郎。不阿權近,出為商州刺史。驛道所出,吏破產不能給,而州有冶賦羨銀,常摧直以優吏奉。凝不取,則以市馬,故無橫擾,人皆慰悅。徙湖南觀察使。僖宗立,召為兵部侍郎,領鹽鐵轉運使。坐舉非其人,以秘書監分司東都,即拜河南尹。遷宣歙池觀察使,時乾符四年也。王仙芝之黨屠至德,勢益張,凝遣牙將孟琢助池守。賊益兵來攻,實欲襲南陵,凝遣樊儔以舟師扼青陽。儔違令,輕與賊戰,不勝,凝斬以徇,諸將聞,皆股慄,以死綴賊,賊不能進。時江南環境為盜區,凝以強弩據採石,張疑幟,遣別將馬穎解和州之圍。明年,賊大至,都將王涓自永陽赴敵,凝大宴,謂涓曰:「賊席勝而驕,可持重待之,慎毋戰。」涓意銳,日趨四捨,至南陵,未食即陣,死焉。監軍收餘卒數千,還走城,沮撓無去意,卒又恣橫不能禁,凝讓曰:「吏捕蝗者,不勝而仰食於民,則率暴以濟災也。今兵不能捍敵,又恣之犯民生業,何以稱朝廷待將軍意?」監軍詞屈,趣親吏入民舍奪馬,凝乘門望見,麾左右捕取殺之,由是不敢留,然益儲畜繕完以備賊,賊至不能加。會大星直寢庭墜,術家言宜上疾不視事以厭勝,凝曰:「東南,國有所出,而宣為大府,吾規脫禍可矣,顧一方何賴哉?誓與城相存亡,勿復言!」既而賊去。未幾,卒,年五十八,贈吏部尚書,謚曰貞。   徐申,字維降,京兆人。擢進士第,累遷洪州長史。嗣曹王皋討李希烈,檄申以長史行刺史事,任職辦,皋表其能,遷韶州刺史。韶自兵興四十年,刺史以縣為治署,而令丞雜處民間。申按公田之廢者,募人假牛犁墾發,以所收半畀之,田久不治,故肥美,歲入凡三萬斛。諸工計所庸,受粟有差,乃徙治故州。未幾,邑閈如初。創驛候,作大市,器用皆具。州民詣觀察使,以其有功於人,請為生祠,申固讓,觀察使以狀聞,遷合州刺史。始來韶,戶止七千,比六年,倍而半之。會初置景州,授刺史,賜錢五十萬,加節度副使。遷邕管經略使。黃洞納質供賦,不敢桀。逾年,進嶺南節度使。前使死,吏盜印,署府職百餘員,畏事洩,謀作亂。申覺,殺之,詿誤一不問。遠俗以攻劫相矜,申禁切,無復犯。外蕃歲以珠、玳瑁、香、文犀浮海至,申於常貢外,未嘗賸索,商賈饒盈。劉辟反,表請發卒五千,循馬援故道,繇爨蠻抵蜀,芧媢@不備。詔可,加檢校禮部尚書,封東海郡公。詔未至,卒,年七十。贈太子少保,謚曰平。   郗士美,字和夫,兗州金鄉人。父純,字高卿,舉進士、拔萃、制策皆高第,張九齡、李邕數稱之。自拾遺七遷至中書舍人。處事不回,為宰相元載所忌。時魚朝恩以牙將李琮署兩街功德使,琮恃勢桀橫,眾辱京兆尹崔昭於禁中,純曰:「此國恥也。」即詣載請速處其罪,載不納,遂辭疾還東都,號「伊川田父」,十年不出。德宗立,崔祐甫輔政,召為太子左庶子、集賢殿學士,不拜,以老乞身。改詹事,聽致仕。帝召見,褒歎良久,賜金紫,公卿以下鹹祖都門,世高其節。   士美年十二,通《五經》、《史記》、《漢書》,皆能成誦。父友蕭穎士、顏真卿、柳芳與相論繹,嘗曰:「吾曹異日當交二郗之間矣。」未冠為陽翟丞,佐李抱真潞州幕府。以才,歷王虔休、李元,皆留不徙。久乃進房州刺史、黔中經略觀察使。溪州賊向子琪以眾八千岨山剽劫,士美討平之,加檢校右散騎常侍,封高平郡公。遷京兆尹,天子多所咨逮。   出為鄂岳觀察使。時安黃節度使伊慎入朝,其子宥主後務,偃蹇,母死京師不發喪,欲固其權。士美知之,使府屬過其境,宥出迎,因以母訃告之,即為辦裝,宥惶遽上道。   改河南尹,檢校工部尚書,充昭義節度使。昭義自李抱真以來皆武臣,私廚月費米六千石、羊千首、酒數十斛,潞人困甚。士美至,悉去之,出稟錢市物自給。又盧從史時,日具三百人膳以餉牙兵,士美曰:「卒衛於牙,固職也,安得廣費為私恩?」亦罷之。討王承宗也,遣大將王獻督萬人為前鋒,獻恣橫逗撓,士美即斬以徇,下令曰:「敢後者斬!」親鼓之,大破賊,下三營環柏鄉。時諸鎮兵合十餘萬繞賊,多玩寇犯法,獨士美兵銳整,最先有功。憲宗喜曰:「固知士美能辦吾事。」承宗大震懼。亡幾,會詔班師,然威震兩河。以疾召拜工部尚書。後檢校刑部尚書,為忠武節度使。卒,年六十四,贈尚書左僕射,謚曰景。生平與人交,已然諾,以是名重於世。   辛秘,系出隴西。貞元中,擢明經第,授華原主簿。以判入等,調長安尉。其學於禮家尤洽,高郢為太常卿,奏為博士。再遷兵部員外郎,常兼博士。再辟禮儀使府。   憲宗初,拜湖州刺史。李錡反,遣大將先取支州。蘇、常、杭、睦四刺史,或戰敗,或拘脅,獨秘以儒者,賊易之。未及至,秘召牙將丘知二夜開城收壯士,得數百,逆賊大戰,斬其將,進焚營保。錡平,賜金紫。僉謂秘材任將帥,會河東范希朝出討王承宗,召秘為希朝司馬,主留務。累遷汝、常州刺史,河南尹,進拜昭義軍節度使。是時,承討恆、趙之後,潞人雕耗。秘至,則約出入,嗇用度,比四年,儲錢十七萬緡、糧七十萬斛,器械堅良,隱然復為完鎮。召還,道病卒,年六十四,贈尚書左僕射,謚曰肅,後更謚懿。   秘為大官,居不易第,服不改初,其奉祿悉與裡表親屬。病,自銘其墓,作書一通緘之。卒後發視,則送終制也,儉而不違於禮雲。 列傳第六十九 來田侯崔嚴   來瑱,邠州永壽人。父曜,奮行間,開元末,持節磧西副大使、四鎮節度使 ,著名西邊,終右領軍大將軍。瑱略知收,尚名節,崖然有大志。天寶初,從四鎮任劇職,累遷殿中侍御史、伊西北庭行軍司馬。詔舉智謀果決、才堪統眾者,拾遺張鎬薦瑱能斷大事,有禦侮才,擢穎川太守,充招討使。會母喪免,以孝聞。   安祿山反,張□薦之,興塊次,拜汝南太守。未行,改穎川。賊攻穎川,方積粟多,瑱完埤自如,手射賊,皆應弦僕。賊使降將畢思琛招之,父故將也,拜城下,泣且吊,瑱不應,前後俘殺甚眾。賊懼,目為「來嚼鐵」。以功就加防禦使、河南淮南遊弈逐要招討使。徙山南東道節度使代魯炅,會嗣號王巨表炅方固守,乃還瑱故官。賊圍南陽急,瑱與魏仲犀合兵救之,不勝,人情恟懼,瑱能撫訓士,舉動安重,賊不得侵。改淮南西道節度。兩京平,封穎國公,食二百戶。   乾元二年,徙河西。未行,王師敗於相州,詔拜陝虢節度,兼潼關防禦團練鎮守使。明年,襄州部將張維瑾等殺其使史翽,徙瑱山南東道襄、鄧、均、房、金、商、隨、郢、復十州節度使。既至,維瑾降。上元二年春,破史思明餘黨於魯山,俘賊渠,又戰汝州,獲馬、牛、橐駝,凡兩戰,斬首萬級。明年,詔瑱還,瑱安襄、漢,士亦宜其政,因諷眾留己,而外示行;至鄧,復詔歸鎮。肅宗聞其謀,惡之,呂諲、王仲昇等皆言「瑱得士心,不可以留』,乃改山南東道襄、鄧、唐、復、隨、郢六州節度。俄而仲昇與賊戰申州,為賊禽。初,仲昇被圍,而江陵呂諲病,瑱顧望不即救,及師出,仲昇已沒。行軍司馬裴o表其狀,且言:「瑱善謀而勇,恐後難制,即除之,可一戰禽也。」帝頗謂然,遂改瑱淮西申、安、蘄、黃、光、沔兼河南陳、豫、許、鄭、汴、曹、宋、穎、泗十五州節度以寵之,陰奪其權,加o襄、鄧等七州防禦使代瑱。瑱懼,釋言「淮西無糧,須麥收可上道」,又諷眾固留。   代宗立,復授襄州節度、奉義軍渭北兵馬使;密詔o圖之。o自均州率眾浮漢下。會日入,候者白瑱,瑱與帳下謀,其副薛南陽曰:「公奉詔留鎮,而o以兵脅代,是無名也。o智勇非公敵,而眾心不附。彼若乘我不虞,縱火夜攻,誠可憂也。若須明,則破之必矣。」明日,o督軍五千陣谷水北,瑱以兵迎之,呼其軍,告曰:「爾何事來?」曰:「公不受命,故中丞伐罪。」瑱曰:「詔還鎮此州。」乃以詔書示之。皆曰:「偽也。吾千里討賊,豈空歸邪?」爭射之,瑱走旗下。薛南陽曰:「請公勒兵勿戰。」乃以三百騎為奇兵,旁萬山,出其背夾擊之,其眾幾盡,o脫身走,至申口,禽之,送京師。瑱因入朝謝罪,帝待之無疑,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山陵使。是時,程元振居中用事,疾瑱,乃告與巫祝言不順。會王仲昇歸,又言由瑱與賊合,故陷賊。帝積怒,遂下詔削除官爵,貶播川尉,員外置。及鄠,賜死,籍其家。瑱之死,門下客散去,掩屍於坎,校書郎殷亮獨後至,哭屍側,為備棺衾以葬。帝徐悟元振誣,以它罪流溱州。   先是,瑱行軍司馬龐充以兵二千戍河南,至汝,聞瑱死,乃還襲襄州,別將李昭御之,走房陵。昭與薛南陽、梁崇義不相臣,崇義殺昭,帝以崇義為節度使代瑱。既而為瑱立祠,四時致饗,避瑱廳事不處,哀祈禮葬,詔可。廣德元年,追復官爵。   裴o者,始以廕為京兆司錄參軍。瑱鎮陝州,引為判官,移襄州,又為行軍司馬,遇之厚。及瑱私漢上,o欲得其處,故背瑱言狀,帝倚以圖瑱。而性輕褊少謀,師興,給用無節。及敗,有詔流費州,至藍田,賜死。   田神功,冀州南宮人。天寶末,為縣史。會天下兵興,賊署為平盧兵馬使,率眾歸朝,從李忠臣收滄、德,攻相州,拒杏園。後守陳留,戰不勝,與許叔冀降於史思明。思明使與南德信、劉從諫南略江淮,神功襲德信,斬之,從諫脫身走,乃並將其兵。詔拜鴻臚卿。襲敬釭鄆州,不克。劉展反,鄧景山引神功助討,自淄青濟淮,眾不整,入揚州,遂大掠居人貲產,發屋剔窖,殺商胡波斯數千人。俄而禽展送京師,遷淄青節度使。會侯希逸入青州,更徙兗鄆。時賊圍宋州急,李光弼奏神功往救,賊解去。又破法子營,復攻敬釭,降之。朝義聞,乃奔下博。進封信都郡王,徙河南節度、汴宋八州觀察使。   大歷二年來朝,加檢校尚書右僕射,詔宰相百官送至省。又判左僕射,知省事,加太子太師,還軍。神功事母孝。始,嘗倨驕自如,見光弼待官屬鈞禮,乃折節謙損。既寢疾,宋之將吏為禳祈報恩。   八年,自力入朝,卒,代宗為徹樂,贈司徒,詔其弟曹州刺史神玉知汴州留事,賻絹千匹、布五百端,百官弔喪,賜屏風茵褥,飯千桑門追福。至德後,節度使不兼宰相者,惟神功恩禮最篤。神玉終汴宋節度留後。   侯希逸,營州人。長七尺,豐下銳上。天寶末為州裨將,守保定城。安祿山反,使中人韓朝易て傳命,希逸斬以徇。祿山又以親將徐歸道為節度使,希逸率兵與安東都護王玄志斬之,遣使上聞,詔拜玄志平盧節度使。玄志卒,副將李正己殺其子,共推希逸,有詔就拜節度使,兼御史大夫。與賊確,數有功。然孤軍無援,又為奚侵掠,乃拔其軍二萬,浮海入青州據之,平盧遂陷。肅宗因以希逸為平盧、淄青節度使。自是淄青常以平盧冠使。寶應初,與諸軍討平史朝義,加檢校工部尚書,賜實戶,圖形凌煙閣。   希逸始得青,治軍務農有狀。後稍怠肆,好畋獵,佞佛,興廣祠廬,人苦之。夜與巫家野次,李正己因眾怨閉闔不內,遂奔滑州。召還,檢校尚書右僕射,知省事。大歷末,封淮陽郡王。建中二年,遷司空。未及拜,卒,年六十二,遺敕其子上還前後實封,贈太保。   崔寧,本貝州安平人,後徙衛州。世儒家,而獨喜縱橫事,因落魄,客劍南,以步卒事鮮於仲通。又從李宓討雲南,無功,還成都,行軍司馬崔論悅之,薦為牙將。歷事崔圓、裴冕。冕被謗,朝廷疑之,遣使者問狀,寧部兵\耳白其冤,使者以聞。寧亦還京師,留為折衝郎將。寶應初,蜀亂,山賊乘險,道不通。嚴武白寧為利州刺史,既至,賊遁去,由是知名。及武為劍南節度使,過州,心欲與俱西,而利非所屬,使寧自為計。寧曰:「節度使張獻誠見疑,難輒去。然獻誠嗜利,若厚賂之,寧可以從大夫矣。」武然之,以奇錦珍貝遺獻誠,且求寧,獻誠果喜,令自移疾去。武遂奏為漢州刺史。吐蕃引雜羌寇西山,破柘、靜等州,有詔收復。於是武遣寧將而西,既薄賊城,城皆累石,不得攻,惟東南不合者丈許,諜知之,乃為地道,再宿而拔,拓地數百里。虜眾驚相謂曰:「寧,神兵也!」及還,武大悅,裝七寶輿迎入成都,以誇於軍。   永泰元年,武卒。行軍司馬杜濟,別將郭英干、郭嘉琳皆請英干之兄英乂為節度使,寧與其軍亦丐大將王崇俊。奏俱至,而朝廷既用英乂矣。英乂恨之,始署事即誣殺崇俊,又遣使召寧。寧恐,托拒吐蕃,不敢還。英乂怒,因出兵,聲言助寧,實欲襲取之,即徙寧家於成都,而淫其妾媵。寧懼,益負阻。英乂乃自將討之,會天大雪,馬多凍死,士心離,遂敗歸。寧聞英乂損裁將卒稟賜,下皆恨怒,又毀玄宗冶金像,乃令軍中曰:「英乂反,輒居先帝舊宮。」乃進薄成都。英乂陣城西,使柏茂琳為前軍,英干為左軍,嘉琳為後軍,與寧戰,茂琳等敗,軍多降寧。寧即署降將,使率兵還攻,英乂不勝,走靈池,為韓澄所殺。   於是劍南大擾,楊子琳起瀘州,與邛州柏貞節連和討寧。明年,代宗詔宰相杜鴻漸為山西劍南邛南等道副元帥、劍南西川節度使,往平其亂。鴻漸出駱谷,或進計曰;「公不如駐閬中,數騰書陳英乂罪,嘉寧方略,因以寧所署刺史即授之,使不疑。而後與東川張獻誠及諸帥合兵擾寧,不一年,寧勢且窮,必束身歸命。」鴻漸疑未決。會寧遣使至,獻繒錦數萬,辭卑約甚,鴻漸貪其利,遂入成都,政事一委寧,日與僚屬杜亞、楊炎縱酒高會。乃表貞節為邛州刺史,子琳為瀘州刺史,以和解之。又數薦寧於朝。先是,寧與張獻誠戰,奪其旌節,不肯與,故朝廷因授寧成都尹、西山防禦使、西川節度行軍司馬。鴻漸既還朝,遂為節度使。   大歷三年來朝。寧本名旰,至是賜名。楊子琳襲取成都,帝乃還寧於蜀。未幾,子琳敗。寧見蜀地險,饒於財,而朝廷不甚有紀,乃痛誅斂;使弟寬居京師,以賂厚謝權貴,深結元載父子,故寬驟擢御史中丞,寬兄審至給事中。寧在蜀久,兵浸強,而肆侈窮欲,將吏妻妾多為污逼,朝廷隱忍,不能詰。累加尚書左僕射。十四年,入朝,進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山陵使。俄以平章事為御史大夫,即建白擇御史當出大夫,不宜謀及宰相。因奏李衡、於結等任御史,宰相楊炎怒,寢不行。炎方詆劉晏,寧申救於帝,又素事元載,而炎亦出載門,故銜之,未忍發。   是歲十月,南蠻與吐蕃合兵入文川、方維、邛郲,覆沒州縣,民逃匿山谷中。寧方在朝,軍無帥,德宗促寧進鎮。炎業與有嫌,恐已入蜀不可制,即說帝曰:「蜀,天下之奧壤,自寧擅制,朝廷失外府十四年矣。今寧雖來,以全師守蜀,賦稅入天子者與無地同。寧本與諸將等夷,獨因叛千百萬得位,不敢自有,以恩柔煦育,故威令不行。今雖歸之,必無功,是徒遣也;若其有功,誼不容奪。則西蜀之奧,敗固失之,勝亦非國家所有。惟陛下孰察。」帝曰:「卿策雲何?」炎曰:「請無歸寧。今硃泚所部范陽勁卒戍近甸,趨與禁兵雜往,舉無不克,因是役得以親兵內其腹中,則蜀將破膽不敢動,然後換授他帥,以收其權,得千里肥饒之地,是謂因小禍受大福也。」帝曰:「善。」遂罷寧西川節度,改兼京畿觀察使、靈州大都督、單于鎮北大都護、朔方節度、鄜坊丹延州都團練觀察等使,託言重臣綏靜北陲,而每道置留後,使得自奏事,杜希全靈州,王翃振武,李建徽鄜州,及戴休顏、杜從政、呂希倩皆炎署置,使伺寧過失。寧至夏州,與希倩招黨項,降者甚眾。炎惡之,即奏希倩無綏邊才,而以神武將軍時常春代之,更拜寧尚書右僕射、知省事,司空如故。   硃泚亂,帝出居奉天,寧後數日至,帝喜甚。寧謂所親曰:「上聰明,從善如轉規,但為盧杞所惑至此爾。」因潸然涕下。杞聞之,思有以構寧於帝。會王翃赴難時,與寧俱出延平門而西,寧數下馬趨廁,輒迂久。翃懼賊追,即呼曰:「既至此,而欲顧望乎?」杞微聞,即諷翃以聞。會泚行反間,而除柳渾為宰相,署寧中書令。時朔方掌書記康湛為盩厔尉,翃逼湛詐作寧遺泚書獻之,杞遂奏:寧初無效順心,向聞與賊盟署中書令,今果後至,復得所與賊書,反狀明甚。若凶渠外逼,奸臣內謀,則大事去矣。」因俯伏歔欷曰:「臣備位宰相,危不能持,顛不能扶,罪當死。」帝命左右扶起之,乃召寧至朝堂,雲使宣慰江淮。俄而中人引寧幕後,使二力士縊殺之,年六十一。   初,命陸贄草制,贄索寧與泚書,將坐其事。杞復云:「書已亡。」寧死,籍其家,中外冤之。帝乃赦寧親屬,而歸其資雲。貞元十二年,寧故將夏綏銀節度使韓潭請以所加禮部尚書雪寧罪,有詔聽其家收葬。始,寧入朝,留其弟寬守成都,楊子琳乘間起瀘州,以精騎數千襲據其城。寬戰力屈,寧妾任素驍果,即出家財十萬募勇士,得千人,設部隊,自將以進。子琳大懼,會糧盡,且大雨,引舟至廷,乘而去。子琳者,本瀘南賊帥,既降,詔隸劍南節度,屯瀘州,杜鴻漸表為刺史。既敗,收餘兵沿江而下,諸刺史震慄,備餼牢以饗士。過黃草峽,守捉使王守仙伏兵五百,子琳前驅至,悉禽之,遂入夔州,殺別駕張忠,城守以請罪。朝廷以其本謀近忠,故授峽州刺史,移澧州鎮遏使。後歸朝,賜名猷。   寧季弟密,密子繪,俱以文辭稱。繪四子:蠡、黯、確、顏,皆擢進士第。   蠡字越卿,開成中為戶部侍郎,白罷忌日百官行香,有詔褒可。歷平盧、天平軍節度使,終尚書左丞。   子蕘,字野夫,乾符中為吏部侍郎,美文辭,談辯華給,以銓管非所長,出為陝虢觀察使。是時王仙芝亂漢上,河南群盜興,蕘簡侻不曉事,但以器韻自高,委政廝豎,不恤人疾苦。或訴旱者,指廷樹示之曰:「柯葉尚爾,何旱為?」即搒笞之,上下離心。俄為軍吏所執,髡其髯鬢。蕘再拜祈免,乃得去。渴甚,求飲於民,民飲以溺。坐失守,貶端州司馬,終左散騎常侍。   黯,字直卿,開成初為監察御史,奏郊廟祭事不虔。文宗語宰相曰:「宗廟之禮,朕當親之。但千乘萬騎,國用不給,故使有司侍祠,然是日朕正衣冠坐以俟旦。今聞主者不虔,祭器敝惡,豈朕事神蠲潔意邪?公宜敕有司道朕斯意。」黯乃具條以聞。擢員外郎,累遷諫議大夫。   確、顏,位皆郎中。   嚴礪,字元明,震從祖弟也。少為浮屠法,太守見之,偉其材,表為玄武尉。震在山南,署牙將。德宗之幸,主饋餉有功。然輕躁多奸謀,以便佞自將。累為興州刺史。震卒,以礪權主留府事,遺言薦之,即拜本道節度使。詔下諫議大夫、給事中、補闕、拾遺合議,皆以為「礪資淺,士望輕,不宜授節制」,帝不從。   礪在位,貪沓苟得,士民不勝其苦。素惡鳳州刺史馬勳,即誣奏,貶賀州司戶參軍。劉辟反,以儲備有素,檢校尚書左僕射,節度東川。擅沒吏民田宅百餘所,稅外加斂錢及芻粟數十萬。元和四年,卒,贈司空。後監察御史元稹奉使東川,劾發其贓,請加惡謚。朝廷以其死,故但追田宅奴婢還其主,稅外所斂悉蠲除雲。 列傳第七十 元王黎楊嚴竇   元載,字公輔,鳳翔岐山人。父昇,本景氏。曹王明妃元氏賜田在扶風,昇主其租入 ,有勞,請於妃,冒為元氏。載少孤,既長,嗜學,工屬文。天寶初,下詔舉明莊、老、列、文四子學者,載策入高第,補新平尉。韋鑒監選黔中,苗晉卿東都留守,皆署判官,浸以名聞。至德初,江都採訪使李希言表載自副,擢祠部員外郎、洪州刺史。入為度支郎中,占奏敏給,肅宗異之。累遷戶部侍郎,充度支、江淮轉運等使。   帝不豫,李輔國用事,輔國妻,載宗女也,因相締暱。會京兆尹缺,輔國白用載,載意屬國柄,固辭,輔國曉之,翌日,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領使如故。代宗立,輔國勢愈重,數稱其才,進拜中書侍郎、許昌縣子。載以度支繁浩,有吏事督責,損威寵,乃悉天下錢谷委劉晏。未幾,判天下元帥行軍司馬。   盜殺李輔國,載陰與其謀。乃復結中人董秀,厚啖以金,使刺取密旨,帝有所屬,必先知之,探微揣端,無不諧契,故帝任不疑。華原令顧繇上封白髮其私,帝方倚以當國,乃斥繇,除名為民。魚朝恩驕橫震天下,與載不葉,憚之,雖帝亦銜恚,乃乘間奏誅朝恩,帝畏有變,載結其愛將為助。朝恩已誅,載得意甚,益矜肆。時擬奏文武官功狀多謬舛,載虞有司駁正,乃請別敕授六品以下官,吏部、兵部即附甲團奏,不須檢勘,欲示權出於己。又與王縉請以河中為中都,裒關輔河東十州稅奉京師,選兵五萬屯中都,鎮御四方,杪秋行幸,上春還,可以避羌戎患。載以議入,即從,前敕所由吏於河中經圖宮殿,築私第。帝聞,惡之,置其議。   初,四鎮北庭行營節度使寄治涇州,大歷八年,吐蕃寇邠寧,議者謂三輔以西無襟帶之固,而涇州散地不足守。載嘗在西州,具知河西、隴右要領,乃言於帝曰:「國家西境極於潘原,吐蕃防戍乃在摧沙堡,而原州界其間,草荐水甘,舊壘存焉,比吐蕃毀夷垣墉,棄不居,其右則監牧故地,巨塹長壕,重複深固。原州雖早霜不可蓺,而平涼在其東,獨耕一縣,可以足食。請徙京西軍戍原州,乘間築作,二旬可訖,貯粟一歲。戎人夏牧青海上,羽書比至,則我功集矣。徙子儀大軍在涇,以為根本,分兵守石門、木峽,隴山之關,北抵於河,皆連山峻險,寇不可越。稍置鳴沙縣、豐安軍為之羽翼,北帶靈武五城,為之形勢,然後舉隴右之地,以至安西,是謂斷西戎脛,朝廷高枕矣。」因圖上地形,使吏間入原州度水泉,計徒庸,車乘畚閘之器悉具。而田神功沮短其議,乃曰:「興師料敵,老將所難,陛下信一書生言,舉國從之,誤矣。」帝由是疑不決。   載智略開果,久得君,以為文武才略莫己若。外委主書卓英倩、李待榮,內劫婦言,縱諸子關通貨賄。京師要司及方面,皆擠遣忠良,進貪猥。凡仕進干請,不結子弟,則謁主書。城中開南北二第,室宇奢廣,當時為冠。近郊作觀榭,帳帟什器不徙而供。膏腴別墅,疆畛相望,且數十區。名姝異伎,雖禁中不逮。帝盡得其狀。載嘗獨見,帝深戒之,謷然不悛。客有賦《都盧尋橦篇》諷其危,載泣下而不知悟。會李少良上書詆其醜狀,載怒,奏殺少良,道路目語,不敢復議。載由是非黨與不復接,生平道義交皆謝絕。   帝積怒,大歷十二年三月庚辰,仗下,帝御延英殿,遣左金吾大將軍吳湊收載及王縉,系政事堂,分捕親吏、諸子下獄。詔吏部尚書劉晏、御史大夫李涵、散騎常侍蕭昕、兵部侍郎袁騕、禮部侍郎常袞、諫議大夫杜亞訊狀,而責辨端目皆出禁中。遣中使臨詰陰事,皆服。乃下詔賜載自盡,妻王及子揚州兵曹參軍伯和、祠部員外郎仲武、校書郎季能並賜死,發其祖、父塚,棺棄屍,毀私廟主及大寧、安仁裡二第,以賜百官署捨,破東都第助治禁苑。   王氏,河西節度使忠嗣女,悍驕戾沓,載叵禁。而諸子牟賊,聚斂無涯藝,輕浮者奔走。爭蓄妓妾,為倡優褻戲,親族環觀不愧也。及死,行路無嗟隱者。籍其家,鐘乳五百兩,詔分賜中書、門下台省官,胡椒至八百石,它物稱是。女真一,少為尼,沒入掖庭。德宗時,始告以載死,號踴投地,左右呵止,帝曰:「安有聞親喪責其哀殞乎?」命扶出。   帝為太子也,實用載議。興元元年,詔復其官,聽改葬。故吏許初、楊皎、紀慆等合貲以葬,謚曰荒,後改曰成縱。載敗,董秀、卓英倩、李待榮、術者李季連悉論死。其它與載厚善坐貶者,若楊炎、王昂、宋晦、韓洄、王定、包佶、徐縯、裴冀、王紀、韓會等凡數十百人。   英倩弟英璘,家金州,州人緣以授官者亦百餘,豪制鄉曲,聚無賴少年以伺變,恃載權,牧宰莫敢問。載誅,英璘盜庫兵據險以叛。詔發禁兵及山南西道兵二千討捕,刺史孫道平禽殺之。詔給復其州三年。   李少良者,以吏治由諸帥府遷累殿中侍御史。罷,游京師,不見調,憤載不法,疏論其惡,帝留少良客省,欲究其事。其友韋頌者候之,漏言於陸珽。載召珽問知之,乃奏下少良御史台,劾其漏禁中語,並與頌、珽論殺之。珽,善經子,與頌及少良善,又狎載子弟親黨,故載廉得其謀。初,載盛時,人皆疾厭之。大歷八年,有晉州男子郇謨以麻總發,持竹笥、葦席,行哭長安東市,人問之,曰:「我有字三十,欲以獻上,字言一事,即不中,以笥貯屍,席裹而棄之。」京兆以聞,帝召見,賜以衣,館內客省,問狀,多譏切載。其言「團」者,願罷諸州團練使,其言「監」者,請罷諸道監軍,大抵類此。先是,天下兵興,凡要州權署團練、刺史。載用事,授刺史者悉帶團練以悅人心,故謨指而刺雲。   王縉,字夏卿,本太原祁人,後客河中。少好學,與兄維俱以名聞。舉草澤、文辭清麗科上第,歷侍御史、武部員外郎。祿山亂,擢太原少尹,佐李光弼,以功加憲部侍郎,遷兵部。史朝義平,詔宣慰河北,使還有指,俄拜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侍中,持節都統河南、淮西、山南東道諸節度行營事。辭侍中,加東都留守。歲餘,拜河南副元帥,損軍資錢四十萬緡,營完宮室。硃希彩殺李懷仙也,詔拜盧龍節度使,至幽州,委軍於希彩乃還。會辛雲京卒,兼領河東節度,讓還河南副元帥、東都留守。太原將王無縱、張奉璋恃功,以縉儒者易之,不如律令,縉斬以徇,諸將股慄。再歲還,以本官復知政事。時元載專朝,天子拱手,縉曲意附離,無敢忤。又恃才多所狎侮,雖載亦疾其凌靳也。京兆尹黎干數論執,載惡之,縉折干曰:「尹,南方孤生,安曉朝廷事?」   縉素奉佛,不茹葷食肉,晚節尤謹。妻死,以道政裡第為佛祠,諸道節度、觀察使來朝,必邀至其所,諷令出財佐營作。初,代宗喜祠祀,而未重浮屠法,每從容問所以然,縉與元載盛陳福業報應,帝意向之。繇是禁中祀佛,諷唄齋薰,號「內道場」,引內沙門日百餘,饌供珍滋,出入乘廄馬,度支具稟給。或夷狄入寇,必合眾沙門誦《護國仁王經》為禳厭,幸其去,則橫加錫與,不知紀極。胡人官至卿監、封國公者,著籍禁省,勢傾公王,群居賴寵,更相凌奪,凡京畿上田美產,多歸浮屠。雖藏奸宿亂踵相逮,而帝終不悟,詔天下官司不得棰辱僧尼。初,五台山祠鑄銅為瓦,金塗之,費億萬計。縉給中書符,遣浮屠數十輩行州縣,斂丐貲貨。縉為上言:「國家慶祚靈長,福報所馮,雖時多難,無足道者。祿山、思明毒亂方煽,而皆有子禍,僕固懷恩臨亂而踣,西戎內寇,未及擊輒去,非人事也。」故帝信愈篤。七月望日,宮中造盂蘭盆,綴飾鏐飲琲,設高祖以下七聖位,幡節、衣冠皆具,各以帝號識其幡,自禁內分詣道佛祠,鐃吹鼓舞,奔走相屬。是日立仗,百官班光順門,奉迎導從,歲以為常。群臣承風,皆言生死報應,故人事置而不脩,大歷政刑,日以堙陵,由縉與元載、杜鴻漸倡之也。   性貪冒,縱親戚尼姏招納財賄,猥屑相稽,若市賈然。及敗,劉晏等鞫其罪,同載論死,晏曰:「重刑再覆,有國常典,況大臣乎!法有首從,不容俱死。」於是以聞,上憫其耄,不加刑,乃貶括州刺史。久之,遷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建中二年死,年八十二。   黎干,戎州人。善星緯術,得待詔翰林,擢累諫議大夫,封壽春公。自負其辯,沾沾喜議論。初,唐家郊祭天地,以高祖神堯皇帝配。寶應元年,杜鴻漸為太常卿、禮儀使,於是禮儀判官薛頎、集賢校理歸崇敬等共建:「神堯獨受命之主,非始封君,不得冒太祖配天地。景皇帝受封於唐,即商之契、周之後稷,請奉景皇帝配天地,於禮宜甚。」干非之,乃上《十詰》、《十難》,傅經誼,抵鄭玄,以折頎、崇敬等,曰:「頎等引禘者至日祭天於圓丘,周人以遠祖配,今宜以景皇帝為始祖,配昊天圓丘。臣干一詰:《國語》稱有虞氏、夏後氏並禘黃帝,商禘舜,周禘嚳。二詰:《商頌『《長髮》,大禘也』。三詰:《周頌》『《雍》,禘太祖也』。四詰:《祭法》,虞、夏並禘黃帝,商、周俱禘嚳。五詰:《大傳》『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六詰:《爾雅》『禘,大祭也』。七詰:《家語》『凡四代帝王所郊,皆以配天;所謂禘,五年大祭也』。八詰:盧植以『禘,祭名。禘,諦也,事取明諦,故雲』。九詰:王肅言『禘,五年大祭』。十詰:郭璞亦云。此經傳先儒皆不言祭昊天於圓丘,根證章章,故臣謂禘止五年宗廟大祭,了無疑晦。」   其《十難》,一曰:「《周頌》《雍》之序曰:『禘,祭太祖也。』鄭玄說『禘,大祭也。太祖,謂文王也』。《商頌》『《長髮》,大禘也』玄曰;『大禘,祭天也。』商、周兩《頌》,同文異解,索玄之意,以禘加『大』,因曰『祭天』。臣謂《春秋》『大事於太廟』,雖曰『大』,得祭天乎?虞、夏、商、周禘黃帝與嚳,《禮》『不王不禘』,皆不言『大』,玄安得稱祭天乎?《長髮》所頌,不及嚳與感生帝,故知不為祭天侑嚳明矣。商、週五帝大祭見於經者甚詳,而禘主廟,不主天。今背孔子之訓言,取玄之偏誼,誣繆祀典,不見其可。」   二曰:「『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此言惟天子當禘。如虞、夏出黃帝,商、周出嚳,以近祖配之。自出之祖無廟,及自外至。自外至者,同之天地,得主而止。又自出者在母亦然。《春秋傳》『陳,則我周之自出』。詎可謂出太微五帝乎?玄以一『禘』為三誼,在《祭法》則曰『祭昊天於圓丘』。在《春秋傳》則『郊以後稷配靈威仰』。在《商頌》曰『祭天』。在《周頌》則禘曰『大於四時祭,而小於祫』。本末駁舛,臆判自私,不足以訓。」   三曰:「商、周之前,禘所自出。自漢、魏以來,曠千餘歲,其禮不講。蓋玄所說不當於經,不質於聖,先儒置之不用,是為棄言。」   四曰:「今禮家行於世者,皆本玄學。臣請取玄之隙,還破頎等所建。頎等曰:『景皇帝為始祖,以配天。』按《王制》『天子七廟』。玄曰:『周禮也。太祖與文、武之祧,合親廟四而七。商氏六廟,契與湯合二昭二穆而六。』據玄,則夏不以鯀、顓頊、昌意為始祖,是又與玄乖背。自古未有以人臣為始祖者,唯商以契,周以稷。夫稷、契皆天子元妃子。簡狄吞玄鳥卵而生契,契佐禹有大功,舜封之商,其《詩》曰:『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後稷母曰姜嫄,出野履巨跡而生稷,稷勤稼穡,堯舉為農師,舜封之邰,號曰後稷。其詩曰:『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即有邰家室。』舜、禹有天下,契、稷在焉。《傳》曰:『功施於人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契為司徒,而人輯睦,稷勤百谷而山死,皆在祀典。及子孫而有天下,故尊而祖之。」   五曰:「既用玄說,小德配寡,而後稷止配一帝,不得全配五帝。今以景帝配昊天,於玄為可為不可乎?」   六曰:「眾詰臣曰:『上帝一帝,《周官》:祀天旅上帝,祀地旅四望。旅,眾也。則上帝是五帝。』臣曰:『否,旅有眾義,出於《爾雅》。又為祭名,亦曰陳也。如前所詰,旅上帝為五帝,則季氏旅於泰山可得為四鎮邪?』」   七曰:「援玄之言,則景帝親盡,主應在祧,反配天地,禮不相值。夫所謂始祖者,經綸草昧,功普體大,以比元氣含覆廣大者也。故曰萬物之始,天也;人之始,祖也;日之始,至也。掃地而祭,則質;器用陶匏,則性;牲用犢,則誠;兆於南郊,則就陽。至尊至質,不敢同於先祖也。」《白虎通議》曰:『祭天歲一者何?事之不敢黷也。』故因歲之陽氣始達而祭之。今一歲四祭,黷莫大焉。上帝五帝,祀闕不舉,怠孰甚焉?黷與怠,皆失也。臣聞親有限,祖有常,聖人制禮不以情變。唐家累聖,歷祀百年,非不知景帝為始封。當時通儒鉅工尊高祖以配天,宗太宗以配上帝,人神克厭,為日既久。乃今以神堯降侑含樞紐,而太宗仍配上帝,則樞紐上帝佐也。以子先父,非天地祖宗之意。」   八曰:「景皇帝非造我區夏,不得與夏之禹、商之契、周之稷、漢高帝、魏武帝、晉宣帝、唐神堯皇帝並功,則陟配圜丘,上與天匹,曾謂圜丘不如林放乎?」   九曰:「魏以武帝、晉以宣帝為始祖者,夫操與懿皆人傑也。擁天下強兵,挾弱主,制海內之命,名雖為臣,勢實為君,後世因之以成帝業,尊而祖之,不亦可乎?」   十曰:「神堯拯隋室之亂,振臂大呼,濟人塗炭,汛掃蕩攘,群凶無餘,出入不數年而成王業,漢祖之功不能加焉。夏以禹,漢以高帝,我以神堯為始祖,訂夏法漢,於義何嫌?今頎、崇敬革天對,易祖廟,事之大者不稽於古,難以疑文僻說定之。臣官以諫為名,不敢不盡愚。」   議聞,代宗不韙其言。其後名儒大議,而景帝配天卒著於禮。   俄遷京兆尹,頗以治稱。京師苦樵薪乏,干度開漕渠,興南山谷口,尾入於苑,以便運載。帝為御安福門觀之。干密具啈P船作倡優水嬉,冀以媚帝。久之,渠不就。俄改刑部侍郎。魚朝恩敗,坐交通,出為桂管觀察使。大歷八年,復召為京兆尹。時大旱,干造土龍,自與巫覡對舞,彌月不應。又禱孔子廟,帝笑曰:「丘之禱久矣。」使毀土龍,帝減膳節用,既而霪雨。十三年,涇水擁隔,請開鄭、白支渠,復秦、漢故道以溉民田,廢碾磑八十餘所。   干性貪暴,既復用,不暇念治,專徇財色,附會嬖近,挾左道希主恩,帝甚惑之。德宗在東宮,干與宦者特進劉忠翼陰謀,幾危宗嗣。及即位,又詭道希進,密乘車謁忠翼。事覺,除名長流,既行,市人數百群噪投礫從之,俄賜死藍田驛。   忠翼本名清潭,與左衛將軍董秀皆有寵於代宗。當盛時,爵賞在其口吻,掊冒財賄,貲產累皆巨萬。至是,積前罪,並及誅。   楊炎,字公南,鳳翔天興人。曾祖大寶,武德初為龍門令,劉武周攻之,死於守,贈全節侯。祖哲,以孝行稱。父播,舉進士,退居求志,玄宗召拜諫議大夫,棄官歸養。肅宗時,即家拜散騎常侍,號玄靖先生。炎美鬚眉,峻風宇,文藻雄蔚,然豪爽尚氣。河西節度使呂崇賁辟掌書記。神烏令李太簡嘗醉辱之,炎令左右反接,搒二百餘,幾死,崇賁愛其才,不問。李光弼表為判官,不應。召拜起居舍人,固辭。父喪,廬墓側,號慕不廢聲,有紫芝白雀之祥,詔表其閭。炎三世以孝行聞,至門樹六闕,古所未有。終喪,為司勳員外郎,遷中書舍人,與常袞同時知制誥。袞長於除書,而炎善德音,自開元後言制詔者,稱「常楊」雲。宰相元載與炎同郡,炎又元出也,故擢炎吏部侍郎、史館脩撰。載當國,陰擇才可代己者,引以自近,初得禮部侍郎劉單,會卒,復取吏部侍郎薛邕,邕坐事貶,後得炎,親重無比。會載敗,坐貶道州司馬。   德宗在東宮,雅知其名,又嘗得炎所為《李楷洛碑》,寘於壁,日諷玩之。及即位,崔祐甫薦炎可器任,即拜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舊制,天下財賦皆入左藏庫,而太府四時以數聞,尚書比部覆出納,舉無干欺。及第五琦為度支、鹽鐵使,京師豪將求取無節,琦不能禁,乃悉租賦進大盈內庫。天子以給取為便,故不復出。自是天下公賦為人君私藏,有司不得計贏少。而宦官以冗名持簿者三百人,奉給其間,根柢連結不可動。及炎為相,言於帝曰:「財賦者,邦國大本,而生人之喉命,天下治亂重輕系焉。先朝權制,以中人領其職,五尺宦豎,操邦之柄,豐儉盈虛,雖大臣不得知,則無以計天下利害。陛下至德,惟人是恤,參計敝蠹,莫與斯甚。臣請出之,以歸有司。度宮中經費一歲幾何,量數奉入,不敢以闕。如此,然後可以議政,惟陛下審察。」帝從之。乃詔歲中裁取以入大盈,度支具數先聞。   初,定令有租賦庸調法,自開元承平久,不為版籍,法度玩敝。而丁口轉死,田畝換易,貧富升降,悉非向時,而戶部歲以空文上之。又戍邊者,蠲其租、庸,六歲免歸。玄宗事夷狄,戍者多死,邊將諱不以聞,故貫籍不除。天寶中,王擐@為戶口使,方務聚斂,以其籍存而丁不在,是隱課不出,乃按舊籍,除當免者,積三十年,責其租、庸,人苦無告,故法遂大敝。至德後,天下兵起,因以饑癘,百役並作,人戶凋耗,版圖空虛。軍國之用,仰給於度支、轉運使;四方征鎮,又自給於節度、都團練使。賦斂之司數四,莫相統攝,綱目大壞。朝廷不能覆諸使,諸使不能覆諸州。四方貢獻,悉入內庫,權臣巧吏,因得旁緣,公托進獻,私為贓盜者,動萬萬計。河南、山東、荊襄、劍南重兵處,皆厚自奉養,王賦所入無幾。科斂凡數百名,廢者不削,重者不去,新舊仍積,不知其涯。百姓竭膏血,鬻親愛,旬輸月送,無有休息。吏因其苛,蠶食於人。富人多丁者,以宦、學、釋、老得免,貧人無所入則丁存。故課免於上,而賦增於下。是以天下殘瘁,蕩為浮人,鄉居地著者百不四五。炎疾其敝,乃請為「兩稅法」以一其制。凡百役之費,一錢之斂,先度其數而賦於人,量出制入。戶無主客,以見居為簿;人無丁中,以貧富為差。不居處而行商者,在所州縣稅三十之一,度所取與居者均,使無僥利。居人之稅,秋夏兩入之,俗有不便者三之。其租、庸、雜徭悉省,而丁額不廢。其田畝之稅,率以大歷十四年墾田之數為準,而均收之。夏稅盡六月,秋稅盡十一月,歲終以戶賦增失進退長吏,而尚書度支總焉。帝善之,使諭中外。議者沮詰,以為租庸令行數百年,不可輕改。帝不聽。天下果利之。自是人不土斷而地著,賦不加斂而增入,版籍不造而得其虛實,吏不誡而奸無所取,輕重之權始歸朝廷矣。   炎興嶺表,以單議悟天子,中外翕然屬望為賢相。居數月,崔祐甫疾,不能事,喬琳免,炎獨當國,遂多變祐甫之政,減薄護元陵功優,人始不悅。又請開豐州陵陽渠,發畿縣民役作,閭裡騷然,渠卒不就。   素德元載,思有以報之,於是復議城原州,節度使段秀實謂「安邊卻敵,宜以緩計,方農事,不可遽興功。」炎怒,追秀實為司農卿,以邠寧李懷光督作,遣硃泚、崔寧統兵各萬人翼之。詔書下,涇軍恚曰:「吾軍為國西屏十餘年。始自邠土,農桑地著之安,徙此榛莽中,手披足踐,既立城壘,則又投之塞外,且安寘此乎?」又懷光持法嚴,舉軍畏之。裨將劉文喜因人之怨,乃上疏求秀實、硃泚為使。詔以泚代懷光,文喜不奉詔,閉城拒守,質其子吐蕃以求援。時方煬旱,人情騷攜,群臣皆請赦文喜,帝不聽。詔減服御給軍,且趣師涇州,士當受春服者皆即賜。命泚、懷光率軍攻之,壘環其州。別將劉海賓斬文喜,獻其首,涇州平,而原卒不能城。又以劉晏劾載,已坐貶,乃出晏忠州,用庾准為荊南節度使,誣晏殺之,朝野側目。李正己表請晏罪,炎懼,乃遣腹心分走諸道:裴冀使東都、河陽、魏博,孫成使澤潞、磁邢、幽州,盧東美使河南、淄青,李舟使山南、湖南,王定使淮西。聲言宣慰,而實自辯解,言「晏往嘗傅會奸邪,謀立獨孤妃為後,帝自惡之,非它過也」。帝聞,使中人復其言於正己,還報信然,於是帝意銜之,未發也。   會盧杞以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炎中書侍郎,同秉政。杞無術學,貌麼陋,炎薄之,托疾不與會食,杞陰為憾。舊制,中書舍人分押尚書六曹,以平奏報。開元初,廢其職。杞請復之,炎固以為不可,杞益怒。又密啟主書過咎,逐之,炎曰:「主書,吾局吏也,吾當自治之,奈何相侵邪?」始,炎還朝,道襄、漢,因勸梁崇義入朝,後又使李舟邀說之,崇義益反側。及其叛,議者歸咎炎,以為趣成之。帝欲以淮西李希烈統諸軍致討,炎曰:「希烈始與李忠臣為子,逐忠臣取其位,此可以任乎?居無尺寸功,猶倔強不奉法,設使平賊,陛下將何以制之?」帝不能平,恚曰:「氍不能食吾言。」遂用希烈。又嘗訪群臣可大任者,杞薦張鎰、嚴郢,而炎舉崔昭、趙惠伯。帝以炎論議疏闊,遂罷為尚書左僕射。既謝,對延英訖,不至中書,杞怒,益欲中之。   先是,嚴郢為京兆尹,不附炎,炎諷御史張著劾之,罷兼御史中丞。源休與郢不善,自流人擢休為京兆少尹,令伺郢過。休反與郢善,炎怒。會張光晟謀殺回紇酋帥,乃使休使回紇。郢坐度田不實,下除大理卿。至是炎罷,其子弘業賕賂狼藉,故杞引郢為御史大夫按之,並得它過。惠伯為河南尹時,嘗市炎第為官廨。御史劾炎宰相抑吏市私第,貴取其直。杞召大理正田晉評罪,晉曰:「宰相於庶官比監臨,計羨利,罪奪官。」杞怒,謫晉衡州司馬。於是當監主自盜,罪絞。開元時,蕭嵩嘗度曲江南,欲立私廟,以為天子臨幸處乃止,後炎復取以立廟。飛語云:「地有王氣,故炎取之。」帝聞,震怒,會獄具,詔三司同覆,貶崖州司馬同正。未至百里,賜死,年五十五。貶惠伯多田尉,亦殺之。   初,炎矯飭志節,頗得名。既傅會元載抵罪,俄而得政,然忮害根中,不能自止。眥睚必讎,果於用私,終以此及禍。自道州還也,家人以綠袍木簡棄之,炎止曰:「吾嶺上一逐吏,超登上台,可常哉?且有非常之福,必有非常之禍,安可棄是乎?」及貶,還所服。久之,詔復其官,謚肅愍,左丞孔駁之,更曰平厲。   庾准者,常州人。無學術,以柔媚自進,得幸於王縉,驟至中書舍人,時流嗤薄之。再遷尚書右丞。縉得罪,出為汝州刺史。復入為司農卿。又善炎,故炎使節度荊南;晏已誣死,引為尚書左丞。建中三年卒,贈工部尚書。   嚴郢,字叔敖,華州華陰人。父正誨,以才吏更七郡、終江南西道採訪使。郢及進士第,補太常協律郎,守東都太廟。祿山亂,郢取神主秘於家,至德初,定洛陽,有司得以奉迎還廟,擢大理司直。呂諲鎮江陵,表為判官。方士申泰芝以術得幸肅宗,遨遊湖、衡間,以妖幻詭眾,奸贓鉅萬,潭州刺史龐承鼎按治。帝不信,召還泰芝,下承鼎江陵獄。郢具言泰芝左道,帝遣中人與諲雜訊有狀,帝不為然。御史中丞敬羽白貸泰芝,郢方入朝,亟辨之。帝怒,叱郢去。郢復曰:「承鼎劾泰芝詭沓有實,泰芝言承鼎驗左不存。今緩有罪,急無罪,臣死不敢如詔。」帝卒殺承鼎,流郢建州。泰芝後坐妖妄不道誅。代宗初,追還承鼎官,召郢為監察御史,連署帥府司馬。郭子儀表為關內、河東副元帥府判官,遷行軍司馬。子儀鎮邠州,檄郢主留務。河中士卒不樂戍邠,多逃還。郢取渠首屍之,乃定。歲余,召至京師,元載薦之帝,時載得罪,不見用。御史大夫李棲筠亦薦郢,帝曰:「是元載所厚,可乎?」答曰:「如郢材力,陛下不自取,而留為奸人用邪?」即日拜河南尹、水陸運使。大歷末,進拜京兆尹。嚴明持法令,疾惡撫窮,敢誅殺,盜賊一衰,減隸官匠丁數百千人,號稱職尹。   宰相楊炎請屯田豐州,發關輔民鑿陵陽渠,郢習朔邊病利,即奏:「舊屯肥饒地,今十不墾一,水田甚廣,力不及而廢。若發二京關輔民浚豐渠營田,擾而無利。請以內苑蒔稻驗之,秦地膏腴,田上上,耕者皆畿人,月一代,功甚易,又人給錢月八千,糧不在,然有司常募不能足。閤府縣共之,計一農歲錢九萬六千,米月七斛二鬥,大抵歲僦丁三百,錢二千八百八十萬,米二千一百六十斛,臣恐終歲獲不酬費。況二千里發人出塞,而歲一代乎?又自太原轉糧以哺,私出資費倍之,是虛畿甸,事空徭也。」郢又言:「五城舊屯地至廣,請以鑿渠糧俾諸城,夏貸冬輸,取渠工布帛給田者,令據直轉谷,則關輔免調發,而諸城辟田。」炎不許,渠卒不成,棄之。   御史台請天下斷獄一切待報,唯殺人許償死,論徒者得悉徙邊。郢言:「罪人徙邊,即流也。流有三,而一用之,誠難。且殺人外猶有十惡、偽造用符印、強光火諸盜,今一徙之,法太輕,不足禁惡。又罪抵徒,科別差殊,或毆傷、夫婦離非義絕、養男別姓、立嫡不如式、私度關、冒戶等不可悉,而與十惡同徙,即輕重不倫。又按,京師天下聚,論徒者至廣,例不覆讞,今若悉待報,有司斷決有程,月不啻五千獄,正恐牒按填委,章程紊撓。且邊及近邊犯死徒流者,若何為差?請下有司更議。」炎惡異己,陰諷御史張著劾郢匿發民浚渠,使怨歸上。系金吾。長安中日數千人遮建福門訟郢冤,帝微知之,削兼御史中丞。人知郢得原,皆迎拜。會秋旱,郢請蠲租稅,炎令度支御史按覆,以不實,罷為大理卿。   炎之罷,盧杞引郢為御史大夫,共謀炎罪。即逮捕河中觀察使趙惠伯下獄,楚掠慘棘,鍛成其罪,卒逐炎崖州,惠伯費州。天下以郢挾宰相報仇為不直。然杞用郢敗炎,內忌郢才,因按蔡廷玉事,殺御史鄭詹,出郢為費州刺史。道逢柩殯,問之,或曰:「趙惠伯之殯。」郢內慚,忽忽歲余卒。   竇參,字時中,刑部尚書誕四世孫。學律令,為人矜嚴悻直,果於斷。以廕累為萬年尉。同捨當夕直者,聞親疾惶遽,參為代之。會失囚,京兆按直簿劾其人,參曰:「彼以不及謁而往,參當坐。」乃貶江夏尉,人皆義之。遷奉先尉。男子曹芬兄弟隸北軍,醉暴其妹,父救不止,恚赴井死。參當兄弟重辟,眾請俟免喪,參曰:「父繇子死,若以喪延,是殺父不坐。」皆榜殺之,一縣畏伏。   進大理司直,按江淮獄揚州,節度使陳少游偃蹇不郊迎,遣軍吏致問,參厲辭譙讓,少游慚,往謁參,參不顧即去。婺州刺史鄧珽盜贓八千緡,宰相右珽,欲免輸其財,詔百官集尚書省議,多希意為助,參獨持法,卒輸入之。遷監察御史。湖南判官馬彝發部令贓千萬,令之子因權幸誣奏彝,參往按,直其侵衊。彝後佐曹王皋,以干直聞者也。   入為御史中丞,舉劾無所回忌。德宗數召見,語天下事,或決大議,帝器之。然多與宰相駁異,數為排卻,卒無以傷。參由是無所憚,或率情制事矣。時定百官班稟,參嘗為大理司直,故多其入,使在丞上。惡詹事李昇,抑其班在諸府少尹下。中外稍惡其專。   進兼戶部侍郎。民家生豕二首四足,有司欲以聞,參曰:「此乃豕禍。」屏不奏。陳少游死,子請襲封,參大署省門曰:「少游位將相,以艱危易節,上含垢不忍發,其息容得傳襲邪?」神策將軍孟華戰有功,或誣以反,龍武將軍李建玉陷吐蕃自拔歸,部曲告與虜通,皆論死。參悉治出之,人始屬望。   俄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領度支、鹽鐵使。每延英對,它相罷,參必留,以度支為言,實專政也。然參無學術,不能稽古立事,惟樹親黨,多所蝖撕謘A四方畏之。於是淄青李納厚饋參,外示嚴畏,實賂帝親近為間,故左右爭毀短之。   申,其族子也,為給事中,參親愛,每除吏多訪申,申因得招賂,漏禁密語,故申所至,人目為「喜鵲」。帝聞,以戒參,且曰:「是必為累,不如斥之。」參以情訴曰:「臣無強子姓,申雖疏屬,無它惡。」帝曰:「而雖自保,如外言何?」參固陳丐。   初,陸贄與參不平,吳通玄兄弟皆在翰林,與贄軒輊不得,申舅嗣虢王則之與通微等善,遂共譖贄。帝得其奸,逐申為道州司馬。不浹日,貶參郴州別駕。宣武劉士寧餉參絹五千,湖南觀察使李巽故與參隙,以狀聞,又中人為之驗左,帝大怒,以為外交戎臣,欲殺參。贄雖怨,然亦以殺之太重,乃貶驩州司馬,逐其息景伯於泉州,女尼於郴州,沒入貲產奴婢。帝又欲殺申、則之及屬人榮,贄固爭:「法有首從,首原則從減。榮與參雖善,然初無邪僻,數激憤有直言,晚頗疏忌,請貶榮遠官,申、則之除名流嶺南。」詔可。時宦侍謗沮不已,參竟賜死於邕州,年六十。而杖殺申,免榮死,諸竇並逐雲。   吳通玄者,海州人,與弟通微皆博學善文章。父道瓘,以道士詔授太子諸王經,故通玄等皆得侍太子游,太子待之甚善。始,通玄舉神童,補秘書正字。又擢文辭清麗科,調同州司戶參軍。德宗立,弟兄踵召為翰林學士。頃之,通微遷職方郎中,通玄起居舍人,並知制誥。凡帝有撰述,非通玄筆未嘗慊。   與陸贄、吉中孚、韋執誼並位。贄文高有謀,特為帝器遇,且更險難,有功。通玄等特以東宮恩舊進,暱而不禮,見贄驟擢,頗媢恨。贄自恃勁正,屢短通玄於帝前,欲斥遠之,即建言:「承平時,工藝書畫之冗,皆待詔翰林而無學士,至德以來,命集賢學士入禁中草書詔,待進止於翰林院,因以名官。今四方無事,制書職分宜歸中書舍人,請罷學士。」帝不許。通玄怨日結,謀奪其內職。會贄權知兵部侍郎,主貢舉,乃命為真。貞元十年,通玄拜諫議大夫,自以久次,當得中書舍人,大怨望。贄與竇參交惡,參從子申從舅嗣虢王則之方為金吾將軍,故申介之使結通玄兄弟,共危贄。而通玄以宗室女為外婦,帝知,未及責。則之飛謗云:「贄試進士,受賄謝。」帝惡誣構,大怒,罷參宰相,逐則之昭州司馬,通玄泉州司馬。又銜淫污近屬事,自詰之,不敢答,賜死長城驛。贄遂相矣。   通玄死,通微白衣待罪於門,帝宥之,內懼禍,不敢行喪服。   贊曰:元載、楊炎各以才資奮,適主暗庸,故致位輔相。若其翦閹尹,城原州以謀西夏,還左藏有司,一租賦以檢制有亡,誠有取焉。然載本與輔國以利合,險刻著諸心,溪壑之欲,發乎無厭。炎牽連載勢,興丑裔,秉國維綱,返為載復讎,釋言於君,卒與妻子並誅,暴先骨,殛命於道,蓋自取之也。夫奸人多才,未始不為患,故酆舒以俊死,而鄧析以辯亡。若兩人者,所謂多才者邪!縉言福業報應,參得君自私,無可論者。《易》稱「鼎折足,其刑剭諒哉! 列傳第七十一 二李   李棲筠,字貞一,世為趙人。幼孤。有遠度,莊重寡言,體貌軒特。喜書 ,多所能曉,為文章,勁迅有體要。不妄交遊。族子華每稱有王佐才,士多慕向。始,居汲共城山下,華固請舉進士,俄擢高第。調冠氏主簿,太守李峴視若布衣交。遷安西封常清節度府判官。常清被召,表攝監察御史,為行軍司馬。肅宗駐靈武,發安西兵,棲筠料精卒七千赴難,擢殿中侍御史。   李峴為大夫,以三司按群臣陷賊者,表棲筠為詳理判官。推原其人所以脅污者,輕重以情,悉心助峴,故峴愛恕之,譽一旦出呂諲、崔器上。三遷吏部員外郎,判南曹。時大盜後,選簿亡舛,多偽冒,棲筠判析有條,吏氣奪,號神明。遷山南防禦觀察使。會峴去相,棲筠坐所善,除太子中允,眾不直,改河南令。   李光弼守河陽,高其才,引為行軍司馬,兼糧料使。改絳州刺史,擢累給事中。是時,楊綰以進士不鄉舉,但試辭賦浮文,非取士之實,請置五經、秀才科。詔群臣議,棲筠與賈至、李廙以綰所言為是。進工部侍郎。關中舊仰鄭、白二渠溉田,而豪戚壅上游取磑利,且百所,奪農用十七。棲筠請皆徹毀,歲得租二百萬,民賴其入,魁然有宰相望。元載忌之,出為常州刺史。歲仍旱,編人死徙踵路,棲筠為浚渠,廝江流灌田,遂大稔。宿賊張度保陽羨西山,累年吏討不克,至是發卒捕斬,支黨皆盡,裡無吠狗。乃大起學校,堂上畫《孝友傳》示諸生,為鄉飲酒禮,登歌降飲,人人知勸。以治行進銀青光祿大夫,封贊皇縣子,賜一子官。人為刻石頌德。   蘇州豪士方清因歲凶,誘流殍為盜,積數萬,依黟、歙間,阻山自防,東南厭苦。詔李光弼分兵討平之。會平盧行軍司馬許杲恃功,擅留上元,有窺江、吳意,朝廷以創殘,重起兵,即拜棲筠浙西都團練觀察使圖之。棲筠至,張設武備,遣辯士厚繼金幣抵杲軍賞勞,使士歆愛,奪其謀。杲懼,悉眾度江,掠楚、泗而潰。以功進兼御史大夫。則又增學廬,表宿儒河南褚沖、吳何員等,超拜學官為之師,身執經問義,遠邇趨慕,至徒數百人。又奏部豪姓多徙貫京兆、河南,規脫徭科,請量產出賦,以杜奸謀。詔可。   元載當國久,益恣橫,代宗不能堪,陰引剛鯁大臣自助,欲收綱權以黜載。會御史大夫敬括卒,即召棲筠與河南尹張延賞,擇可為大夫者。延賞先至,遂代括。會李少良、陸珽等上書劾載陰事,詔御史問狀,延賞稱疾,不敢鞫,少良、珽覆得罪死。帝殊失望,出延賞為淮南節度使,引拜棲筠為大夫。始,棲筠見帝,敷奏明辯,不阿附,帝心善之,故制麻自中以授,朝廷莫知也,中外竦眙。棲筠素方挺,無所屈。於是華原尉侯莫陳怤以優補長安尉,當參台,棲筠物色其勞,怤色動,不能對,乃自言為徐浩、杜濟、薛邕所引,非真優也。始,浩罷嶺南節度使,以瑰貨數十萬餉載,而濟方為京兆,邕吏部侍郎,三人者,皆載所厚,棲筠並劾之。帝未決。會月蝕,帝問其故,棲筠曰:「月蝕脩刑,今罔上行私者未得,天若以儆陛下邪?」繇是怤等皆坐貶。故事,賜百官宴曲江,教坊倡顐雜侍,棲筠以任國風憲,獨不往,台遂以為法。   帝比比欲召相,憚載輒止。然有進用,皆密訪焉,多所補助。棲筠見帝猗違不斷,亦內憂憤,卒,年五十八,自為墓誌。贈吏部尚書,謚曰文獻。   棲筠喜獎善,而樂人攻己短,為天下士歸重,不敢有所斥,稱讚皇公雲。   子吉甫。吉甫字弘憲,以廕補左司御率府倉曹參軍。貞元初,為太常博士,年尚少,明練典故。昭德皇后崩,自天寶後中宮虛,恤禮廢缺。吉甫草具其儀,德宗稱善。李泌、竇參器其才,厚遇之。陸贄疑有黨,出為明州長史。贄之貶忠州,宰相欲害之,起吉甫為忠州刺史,使甘心焉。既至,置怨,與結歡,人益重其量,坐是不徙者六歲。改郴、饒二州。會前刺史繼死,鹹言牙城有物怪,不敢居。吉甫命菑除其署以視事,吏由是安。誅破奸盜窟穴,治稱流聞。   憲宗立,以考功郎中召,知制誥。俄入翰林為學士,遷中書舍人。劉辟拒命,帝意討之,未決。吉甫獨請無置,宜絕朝貢以折奸謀。時李錡在浙西,厚賂貴幸,請用韓滉故事領鹽鐵,又求宣、歙。問吉甫,對曰:「昔韋皋蓄財多,故劉辟因以構亂。李錡不臣有萌,若益以鹽鐵之饒、採石之險,是趣其反也。」帝寤,乃以李巽為鹽鐵使。高崇文圍鹿頭未下,嚴礪請出并州兵,與崇文趨果、閬,以攻渝、合,吉甫以為非是,因言:「漢伐公孫述,晉伐李勢,宋伐譙縱,梁伐劉季連、蕭紀,凡五攻蜀,繇江道者四。且宣、洪、蘄、鄂強弩,號天下精兵,爭險地兵家所長,請起其兵搗三峽之虛,則賊勢必分,首尾不救,崇文懼舟師成功,人有鬥志矣。」帝從之。礪復請大臣為節度,吉甫諫曰:「崇文功且成,而又命帥,不復盡力矣。」因請以西川授崇文,而屬礪東川,益資、簡六州,使兩川得以相制。由是崇文悉力。劉辟平,吉甫謀居多。   吐蕃遣使請尋盟,吉甫議:「德宗初,未得南詔,故與吐蕃盟。自異牟尋歸國,吐蕃不敢犯塞,誠許盟,則南詔怨望,邊隙日生。」帝辭其使。復請獻濱塞亭障南北數千里求盟,吉甫謀曰:「邊境荒岨,犬牙相吞,邊吏按圖覆視,且不能知。今吐蕃綿山跨谷,以數番紙而圖千里,起靈武,著劍門,要險之地所亡二三百所,有得地之名,而實喪之,陛下將安用此?」帝乃詔謝贊普,不納。   張愔既得徐州,帝又欲以濠、泗二州還其軍,吉甫曰:「泗負淮,餉道所會,濠有渦口之險,前日授建封,幾失形勢。今愔乃兩廊壯士所立,雖有善意,未能制其眾。又使得淮、渦,厄東南走集,憂未艾也。」乃止。   中書史滑渙素厚中人劉光琦,凡宰相議為光琦持異者,使渙請,常得如素,宦人傳詔,或不至中書,召渙於延英承旨,迎附群意,即為文書,宰相至有不及知者。由是通四方賂謝,弟泳,官至刺史。鄭餘慶當國,嘗一責怒,數日即罷去。吉甫請間,劾其奸,帝使簿渙家,得貲數千萬,貶死雷州。又建言:「州刺史不得擅見本道使,罷諸道歲終巡句以絕苛斂,命有司舉材堪縣令者,軍國大事以寶書易墨詔。」由是帝愈倚信。   元和二年,杜黃裳罷宰相,乃擢吉甫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吉甫連蹇外遷十餘年,究知閭裡疾苦,常病方鎮強恣,至是為帝從容言:「使屬郡刺史得自為政,則風化可成。」帝然之,出郎吏十餘人為刺史。自王叔文時選任猥冒,吉甫始簿其員,人得敘進,官無留才。又度李錡必反,勸帝召之,使者三往,以病解,而多持金啗權貴,至為錡遊說者。吉甫曰:「錡,庸材,而所蓄乃亡命群盜,非有鬥志,討之必克。」帝意決。復言:「昔徐州亂,嘗敗吳兵,江南畏之。若起其眾為先鋒,可以絕徐後患。韓弘在汴州,多憚其威,誠詔弘子弟率兵為掎角,則賊不戰而潰。」從之。詔下,錡眾聞徐、梁兵興,果斬錡降。以功封贊皇縣侯,徙趙國公。德宗以來,姑息蕃鎮,有終身不易地者。吉甫為相歲餘,凡易三十六鎮,殿最分明。   裴均以尚書右僕射判度支,結黨傾執政。會皇甫湜等對策,指褭權強,用事者皆怒,帝亦不悅。均黨因宣言:「殆執政使然。」右拾遺獨孤郁、李正辭等陳述本末,帝乃解。吉甫本善竇群、羊士諤、呂溫,薦群為御史中丞。群即奏士諤侍御史,溫知雜事。吉甫恨不先白,持之,久不決,群等銜之。俄而吉甫病,醫者夜宿其第,群捕醫者,劾吉甫交通術士。帝大駭,訊之無狀,群等皆貶。而吉甫亦固乞免,因薦裴□自代,乃以檢校兵部尚書、兼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淮南節度使。帝為御通化門祖道,賜御餌禁方。居三歲,奏蠲逋租數百萬,築富人、固本二塘,溉田且萬頃。漕渠庳下不能居水,乃築堤閼以防不足,洩有餘,名曰平津堰。江淮旱,浙東、西尤甚,有司不為請,吉甫白以時救恤,帝驚,馳遣使分道賑貸。吉甫雖居外,每朝廷得失輒以聞。   六年,裴□病免,復以前官召吉甫還秉政。入對延英,凡五刻罷。帝尊任之,官而不名。吉甫疾吏員廣,繇漢至隋,未有多於今者,乃奏曰:「方今置吏不精,流品龐雜,存無事之官,食至重之稅,故生人日困,冗食日滋。又國家自天寶以來,宿兵常八十餘萬,其去為商販、度為佛老、雜入科役者,率十五以上。天下常以勞苦之人三,奉坐待衣食之人七。而內外官仰奉稟者,無慮萬員,有職局重出,名異事離者甚眾,故財日寡而受祿多,官有限而調無數。九流安得不雜?萬務安得不煩?漢初置郡不過六十,而文、景化幾三王,則郡少不必政紊,郡多不必事治。今列州三百、縣千四百,以邑設州,以鄉分縣,費廣制輕,非致化之本。願詔有司博議,州縣有可並並之,歲時入仕有可停停之,則吏寡易求,官少易治。國家之制,官一品,奉三千,職田祿米大抵不過千石。大歷時,權臣月奉至九千緡者,州刺史無大小皆千緡,宰相常袞始為裁限,至李泌量閒劇稍增之,使相通濟。然有名在職廢,奉存額去,閒劇之間,厚薄頓異,亦請一切商定。」乃詔給事中段平仲、中書舍人韋貫之、兵部侍郎許孟容、戶部侍郎李絳參閱蠲減,凡省冗官八百員,吏千四百員。又奏收都畿佛祠田、磑租入,以寬貧民。   德宗時,義陽、義章二公主薨,詔起祠堂於墓百二十楹,費數萬計。會永昌公主薨,有司以請,帝命減義陽之半。吉甫曰:「德宗一切之恩,不可為法。昔漢章帝欲起邑屋於親陵,東平王蒼以為不可。故非禮之舉,人君所慎。請裁置墓戶,以充守奉。」帝曰:「吾固疑其冗,減之,今果然。然不欲取編民,以官戶奉墳而已。」吉甫再拜謝。帝曰:「事不安者第言之,無謂朕不能行也。」十宅諸王既不出閤,諸女嫁不時,而選尚皆繇中人,厚為財謝乃得遣。吉甫奏:「自古尚主必慎擇其人。江左悉取名士,獨近世不然。」帝乃下詔皆封縣主,令有司取門閥者配焉。   田季安疾甚,吉甫請任薛平為義成節度使,以重兵控邢、洺,因圖上河北險要所在,帝張於浴堂門壁,每議河北事,必指吉甫曰:「朕日按圖,信如卿料矣。」劉澭舊軍屯普潤,數暴掠近縣,吉甫奏還涇原,畿民賴之。   八年,回鶻引兵自西城、柳谷侵吐蕃,塞下傳言且入寇。吉甫曰:「回鶻能為我寇,當先絕和而後犯邊,今不足虞也。」因請起夏州至天德復驛候十一區,以通緩急;發夏州精騎五百屯經略故城,以護黨項而已。既而果邊吏妄言。六胡州在靈武部中,開元時廢之,置宥州以處降戶,寓治經略軍,居中以制戎虜,北援天德,南接夏州。至德、寶應間,廢宥州,以軍遙隸靈武,道裡曠遠,故黨項孤弱,虜數擾之。吉甫始奏復宥州,乃治經略軍,以隸綏銀道,取鄜城神策屯兵九千實之。以江淮甲三十萬給太原、澤潞軍,增太原馬千匹。由是戎備完輯。   自蜀平,帝銳意欲取淮西。方吉甫在淮南,聞吳少陽立,上下攜泮,自請徙壽州,以天子命招懷之,反間以撓其黨,會討王承宗,未及用。後田弘正以魏歸,吉甫知魏人謂田進誠才,而唐州乃蔡喉衿,請拔進誠為刺史,以臨賊境,且慰魏心。烏重胤守河陽,吉甫以汝州捍蔽東都,聯唐、許,當蔡西面,兵寡不足憚寇,而河陽乃魏博之津,弘正歸國,則為內鎮,不宜戍重兵示不信,請徙屯汝州。帝皆從之。後弘正拜檢校尚書右僕射,賜其軍錢二千萬,弘正曰:「吾未喜於移河陽軍也。」及元濟擅立,吉甫以內地無脣齒援,因時可取,不當用河朔故事,與帝意合。又請自往招元濟,苟逆志不悛,得指授群帥俘賊以獻天子。不許,固請至流涕,帝慰勉之。會暴疾卒,年五十七。帝震悼,賻外別賜縑五百恤其家,自大斂至卒哭,皆中人臨吊。吉甫圖淮西地,未及上,帝敕其子獻之。及葬,祭以少牢,贈司空。有司謚曰敬憲,度支郎中張仲方非之,帝怒,貶仲方,更賜謚曰忠懿。   始,吉甫當國,經綜政事,眾職鹹治。引薦賢士大夫,愛善無遺,褒忠臣後,以起義烈。與武元衡連位,未幾節度劍南,屢言元衡材,宜還為相。及再輔政,天下想望風采,而稍修怨,罷李籓宰相,而裴□左遷,皆其謀也。李正辭晚相失,及與蕭俯同召為翰林學士,獨用俯而罷正辭,人莫不疑憚。帝亦知其專,乃進李絳,遂與有隙,數辯爭殿上,帝多直絳。然畏慎奉法,不忮害,顧大體。左拾遺楊歸厚嘗請對,日已旰,帝令它日見,固請不肯退。既見,極論中人許遂振之奸,又歷詆輔相,求自試,又表假郵置院具婚禮。帝怒其輕肆,欲遠斥之,李絳為言,不能得。吉甫見帝,謝引用之非,帝意釋,得以國子主簿分司東都。初,政事堂會食,有巨床,相傳徙者宰相輒罷,不敢遷,吉甫笑曰:「世俗禁忌,何足疑邪?」徹而新之。吉甫居安邑里,時號「安邑李丞相」。所論著甚多,皆行於世。前卒一歲,熒惑掩太微上相,吉甫曰:「天且殺我。」再遜位,不許。   子德修,亦有志操,寶歷中為膳部員外郎。張仲方入為諫議大夫,德修不欲同朝,出為舒、湖、楚三州刺史。卒。   次子德裕,自有傳。   李庸,字建侯,北海太守邕之從孫。第進士,又以書判高等補秘書省正字。李懷光辟致幕府,擢累監察御史。懷光反河中,庸與母、妻陷焉,因紿懷光以兄病臥洛且革,母欲往視;懷光許可,戒妻子無偕行。庸私遣之,懷光怒,欲加罪,謝曰:「庸籍在軍,不得為母駕,奈何不使婦往?」懷光止不問。後與高郢刺賊虛實及所以攻取者,白諸朝,德宗手詔褒答。懷光覺,嚴兵召二人問之,庸詞氣不撓,三軍為感動,懷光不殺,囚之。河中平,馬燧破械致禮,表佐其府,以言不用,罷歸洛中。召為吏部員外郎。   徐州張建封卒,兵亂,囚監軍,迫建封子愔主軍務。帝以庸剛敢,拜宣慰使,持節直入其軍,大會士,喻以禍福,出監軍獄中,脫桎梏,使復位,眾不敢動。愔即上表謝罪,稱兵馬留後,庸曰:「非詔命,安得輒稱之?」削去乃受。既還,稱旨,遷郎中。   順宗時,進御史中丞。憲宗立,為京兆尹,進尚書右丞。元和初,京師多盜賊,復拜京兆。以檢校禮部尚書為鳳翔、隴右節度使。是鎮常兼神策行營,前此用武將,始受詔,即詣軍脩謁。庸以為不可,詔為去神策行營號。俄徙河東,入為刑部尚書、諸道鹽鐵轉運使。   拜淮南節度使。王師討蔡方急,李師道謀撓沮之,庸以兵二萬分壁鄆境,貲餉不仰有司。是時兵興,天子憂財乏,使程異馳驛江淮,諷諸道輸貨助軍。庸素富強,即籍府庫留一歲儲,餘盡納於朝,諸道由是悉索以獻,繄庸倡之。   先是,吐突承璀為監軍,貴寵甚,庸以剛嚴治,相禮憚,稍厚善。承璀歸,數稱薦之,召拜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庸不喜由宦幸進,及出祖,樂作泣下,謂諸將曰:「吾老安外鎮,宰相豈吾任乎?」至京師,不肯視事,引疾固辭,改戶部尚書。俄檢校尚書左僕射,兼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以太子少傅致仕,卒,贈太子太保,謚曰肅。   庸強直無私,與楊憑、穆質、許孟容、王仲舒友善,皆以氣自任。而庸當官,以峭法操下,所至稱治。猛決少恩,在淮南七年,其生殺禽擿,多委軍吏,而參佐束手不得與,人往往陷非法,議者亦以此少之。   子拭,仕歷宗正卿、京兆尹、河東鳳翔節度使,以秘書監卒。   拭子磎,字景望。大中末,擢進士,累遷戶部郎中,分司東都。劾奏內園使郝景全不法事,景全反摘磎奏犯順宗嫌名,坐奪俸。磎上言:「『因事告事,旁訟他人』者,鹹通詔語也。禮,不諱嫌名;律,廟諱嫌名不坐。豈臣所引詔書而有司輒論奏?臣恐自今用格令者,委曲迴避,旁緣為奸也。」詔不奪俸。   黃巢陷洛,磎挾尚書八印走河陽,時留守劉允章為賊脅,遣人就磎索印,拒不與。允章悟,亦不臣賊。嗣襄王之亂,轉側淮南,高駢受偽命,磎苦諫,不納。入為中書舍人、翰林學士。辭職歸華陰,復以學士召。   乾寧元年,進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崔昭緯素疾磎,諷劉崇魯掠其麻哭之,言:「磎懷奸,與中人楊復恭暱款,其弟為時溥所殺,不可相天子。」翌日,下遷太子少傅。磎乃自言為崇魯誣污,書十一上不止。初,崇魯父坐受賕,仰藥死,故磎以醜語及之,議者譏其非大臣體。昭宗素所器遇,決意復用之,而李茂貞等上言深詆其非,帝不獲已,又罷為太子少師。於是茂貞及王行瑜、韓建擁兵闕下,列磎罪,殺之於都亭驛。行瑜誅,有詔復官爵,贈司徒,謚曰文。   磎好學,家有書至萬卷,世號「李書樓」。所著文章及註解諸書傳甚多。子沇,字東濟,有俊才,亦遇害,贈禮部員外郎。   贊曰:剛者天德,故孔子稱「剛近仁」。骨強四支,故君有忠臣,謂之骨鯁。若棲筠、庸二子,其剛者歟!棲筠抗權邪,不及相;庸得相,不願拜。非剛,疇克勝之?吉甫踐天宰,謀謨是矣,而鯁正有愧於父雲。 列傳第七十二 三王魯辛馮三李曲二盧   王思禮,高麗人,入居營州。父為朔方軍將。思禮習戰鬥,從王忠嗣至河西,與哥舒翰同籍麾下。翰為隴右節度使 ,思禮與中郎將周佖事翰,以功授右衛將軍、關西兵馬使。從討九曲,後期當斬,臨刑,翰釋之,思禮徐曰:「死固分也,何復貸為?」諸將壯之。天寶十三載,吐谷渾蘇毘王款附,詔翰至磨環川應接,思禮墜馬,蹇甚。翰謂監軍李文宜曰:「思禮跛足,尚欲何之?」俄加金城郡太守。   安祿山反,翰為元帥,奏思禮赴軍,玄宗曰:「河、隴精銳,悉在潼關,吐蕃有釁,唯倚思禮耳。」翰固請,乃兼太常卿,充元帥府馬軍都將,翰委以軍事。密勸翰表誅楊國忠,翰不應;復請以三十騎劫至潼關殺之,翰曰:「此乃吾反,何與祿山事?」   潼關失守,思禮與呂崇賁、李承光同走行在,肅宗責不堅守,引至纛下將斬之。宰相房琯諫,以為可收後效,遂獨斬承光,赦思禮等。尋副房琯戰便橋,不利,更為關內行營節度、河西隴右伊西行營兵馬使,守武功。賊安守忠來戰,思禮退保扶風。賊分兵略大和關,去鳳翔五十里,李光進戰未利,行在戒嚴,從官潛出其孥,帝使左右巡御史虞候識其姓名,眾稍稍止。命郭子儀以朔方兵擊之。會崔光遠行軍司馬王伯倫、判官李椿以兵二千屯扶風。聞賊已西,欲乘虛襲京師,逕至高陵。賊引軍還擊椿等,椿已至中渭橋,殺守者千人,進攻苑門。伯倫戰死,椿被執。先是,賊餘眾留武功,既傳官軍入京師,乃燒營遁,自是賊不敢西。   長安平,思禮先入清宮;收東京,戰數有功。遷兵部尚書,封霍國公,食實戶五百。尋兼潞、沁等州節度。乾元元年,總關中、潞州行營兵三萬、騎八千,與子儀圍賊相州,軍潰,惟李光弼、思禮完軍還。尋破史思明別將萬餘眾於直千嶺。光弼徙河陽,代為河東節度副大使。上元元年,加司空。自武德以來,三公不居宰輔,唯思禮而已。二年,薨,贈太尉,謚曰武烈。   思禮善守計,短攻戰。然持法嚴整,士不敢犯。在太原,器甲完精,儲粟至百萬斛雲。   魯炅,幽人。長七尺餘,略通書史。以廕補左羽林長上。隴右節度使哥舒翰引為別奏。顏真卿嘗使隴右,謂翰曰:「君興郎將,總節制,亦嘗得人乎?」炅時立階下,翰指曰:「是當為節度使。」從破石堡城,收河曲,遷左武衛將軍。後復以破吐蕃跳蕩功,除右領軍大將軍。   安祿山反,拜上洛太守,將行,於帝前畫攻守勢,遷南陽太守,兼守捉防禦使,封金鄉公。尋為山南節度使,以嶺南、黔中、山南東道子弟五萬屯滍水南。賊將武令珣、畢思琛等擊之,眾欲戰,炅不可。賊右趨,乘風縱火,郁氣奔營,士不可止,負扉走,賊矢如雨,炅與中人薛道挺身走,舉眾沒賊。時嶺南節度使何履光、黔中節度使趙國珍、襄陽節度使徐浩未至,其子弟半在軍,挾金為資糧,至是與械偕棄與山等,賊資以富。   炅揪散兵保南陽。潼關失守,賊使哥舒翰招下,不從,使武令珣攻之。令珣死,田承嗣繼往。穎川來瑱、襄陽魏仲犀合兵援炅。仲犀弟孟馴兵至明府橋,望賊走。炅城中食盡,米斗五十千,一鼠四百,餓者相枕藉。朝廷遣使者曹日昇宣慰,加炅特進、太僕卿,不得入。日昇請單騎致命,仲犀不可。會顏真卿自河北至,謂曰:「使者不顧死,致天子命,設為賊獲,是亡一使者;脫能入城,則萬心固矣。」中官馮廷環亦曰:「將軍必入,我請以兩騎助。」仲犀益騎凡十輩。賊望見,知皆銳兵,不敢擊,遂入致命,人心益固。日昇復以騎趨襄陽,領兵千,由音聲道運糧餉炅,故炅得與賊相持逾三月。炅被圍凡一年,晝夜戰,人至相食,卒無救。   至德二載五月,乃率眾突圍走襄陽。承嗣尾擊,炅殊死戰二日,斬獲甚眾,賊引去。俄拜御史大夫、襄鄧十州節度使。亦會二京平,賊走河北。時襄、漢數百里,鄉聚蕩然,舉無樵煙。初,賊欲剽亂江湖,賴炅適扼其沖,故南夏以完。策勳封岐國公,實封二百戶。   乾元元年,又加淮西節度、鄧州刺史。與九節度圍安慶緒於相州,炅領淮西、襄陽兩鎮步卒萬人、騎三百。明年,與史思明戰安陽,王師不利,炅中流矢,輒奔,諸節度潰去,所過剽奪,而炅軍尤甚。有詔來瑱節度淮西,徙炅鄭陳亳節度使。至新鄭,聞郭子儀整軍屯谷水,李光弼還太原,炅羞惴,仰藥死,年五十七。   王難得,沂州臨沂人。父思敬,少隸軍,試太子賓客。難得健於武,工騎射。天寶初,為河源軍使。吐蕃贊普子郎支都者,恃趫敏,乘名馬,寶鈿鞍,略陣挑戰,甚閒暇,無敢校者。難得怒,挾矛駷馬馳,支都不暇鬥,直斬其首。玄宗壯其果,召見,令殿前乘馬挾矛作刺賊狀,大悅,賜錦袍、金帶。累授金吾將軍。從哥舒翰擊吐蕃,至積石,虜吐谷渾王子悉弄參及悉頰藏而還。復收五橋,拔樹惇城,進白水軍使。收九曲,加特進。   肅宗在靈武,軍賞乏,難得上家貲助軍,試衛尉卿。俄領興平軍及鳳翔兵馬使,收京師。方戰,麾下士失馬,難得馳救,矢著眉,披膚鄣目,乃拔箭斷膚,殊死前鬥,血衊面不已,帝嘉之。從郭子儀攻相州。累封琅邪郡公,為英武軍使。寶應二年,卒,贈潞州大都督。   子子顏,少從父征討,檢校衛尉卿,生莊憲太后。元和元年,憲宗朝太后南宮,乃褒贈思敬為司徒,難得太尉,子顏太師。唯子顏子用及封。   用字師柔。拜太子詹事,才三月,封太原郡公,掌廄苑。累遷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右金吾大將軍。謙畏無過。卒,贈工部尚書。   辛雲京,蘭州金城人,客籍京兆,世為將家。雲京有膽決,以禽生斬馘常冠軍,積功遷特進、太常卿。史思明屯相州,雲京以銳兵四千襲滏陽,追破其眾,至浪井。錄多,授開府儀同三司,加代州都督、鎮北兵馬使。   太原軍亂,帝惡鄧景山繩下無漸,以雲京性沉毅,故授太原尹,進封金城郡王。雲京治謹於法,下有犯,雖絲毫比不肯貸,及賞功亦如之,故軍中畏而信。回紇恃舊勳,每入朝,所在暴鈔,至太原,雲京以戎狄待之,虜畏不敢惕息。數年,太原大治。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大歷三年,檢校左僕射。卒,年五十五,代宗為發哀流涕,贈太尉,謚曰忠獻。它日,郭子儀、元載見上,語及雲京,帝必泫然。及葬,命中使吊祠,時將相祭者至七十餘幄,喪車移晷乃得去。德宗時,第至德以來將相,雲京為次。   從弟京杲,字京杲。信安王禕節度朔方,京杲與弟旻以策干說,禕評咨加異。後從李光弼出井陘,督趫蕩先驅,戰嘉山尤力,肅宗異之,召見曰:「黥、彭、關、張之流乎!」累遷鴻臚卿,召為英武軍使。代宗立,封肅國公,遷左金吾衛大將軍,進晉昌郡王,歷湖南觀察使,後為工部尚書致仕。硃泚盜京師,以老病不能從,西向慟而卒,贈太子少保。   旻亦從光弼定恆、趙,後署太原三城使。史思明屯相,軍及滏陽,旻逆擊走之。東都陷,退守河陽,卒於屯。   雲京曾孫讜,別傳。   馮河清,京兆人。始隸郭子儀軍,以戰多拜左衛大將軍。後從涇原節度使馬璘,充兵馬使,數以偏師與吐蕃遇,多效級,名聞軍中。   建中時,節度使姚令言率兵討關東,以河清知留後,幕府殿中侍御史姚況領州;而行師過闕,有急變,德宗走奉天。河清、況聞問,召諸將計事,東向哭,相勵以忠,意象軒毅,眾義其為,無敢異言,即發儲鎧完仗百餘乘獻行在。初,帝之出,六軍倉卒無良兵,士氣沮。及河清輸械至,被堅勒兵,軍聲大振。即拜河清涇原節度使、安定郡王,況行軍司馬。硃泚數遣諜人訹之,河清輒斬以徇。   興元元年,渾瑊以吐蕃兵敗賊韓旻等,涇人妄傳吐蕃有功,將以叛卒孥與貲歸之,眾大恐,且言:「不殺馮公,吾等無類矣。」田希鑒遂害河清,況挺身還鄉里。   京師平,贈河清尚書左僕射,拜況太子中舍人。況性簡退,未嘗言功,屬歲凶,奉稍不自給,以饑死。河清再贈太子少傅。   李芃,字茂初,趙州人。解褐上邽主簿。嚴武為京兆尹,薦補長安尉。李勉觀察江西,表署判官。   永泰初,宣饒劇賊方清、陳莊西絕江,劫商旅為亂,支黨槃結。芃請以秋浦置州,扼衿要,使不得合從。勉是其計,奏以宣之秋浦青陽、饒之至德置池州。即詔芃行州事。後魏少游代勉,表署都團練副使,攝江州刺史。以母喪解。勉之節度永平,復辟幕府。會李靈耀反,署芃兼亳州防禦使,護陳、穎饟道,便軍興。   德宗立,授河陽三城鎮遏使。糧貲善者,必先以給士,士悅之。達練事宜,嚴備常若有敵。未幾,拜節度使,以東畿汜水等五縣隸屬。與馬燧等破田悅洹水上,以功檢校兵部尚書,實封百戶。進圍悅,悅將符璘以騎五百降,芃大開壁門納之。   興元初,檢校尚書右僕射。以疾將請老,謂所親曰:「歲方旱蝗,上厭征伐,天下城壘堅,戈鋋利,然務以力勝,其可盡乎?救敝者莫若德,方鎮之臣宜先退讓,死權錮祿,吾敢哉!言而不踐,非吾志也。」固求罷,歸東都。卒,年六十四,贈太子太保。   李叔明,字晉,閬州新政人。本鮮于氏,世為右族。兄仲通,字向,天寶末為京兆尹、劍南節度使。兄弟皆涉學,輕財務施。叔明擢明經,為楊國忠劍南判官。乾元中,除司勳員外郎,副漢中王瑀使回紇,回紇遇瑀慢,叔明讓曰:「大國通好,使賢王持節。可汗,唐之婿,恃功而倨,可乎?」可汗為加禮。覆命,遷司門郎中。   東都平,拜洛陽令,招徠遺民,號能吏。擢商州刺史、上津轉運使。遷京兆尹,長安歌曰:「前尹赫赫,具瞻允若;後尹熙熙,具瞻允斯。」久之,以疾辭,除太子右庶子。崔旰擾成都,出為卬州刺史。旰入朝,即拜東川節度使、遂州刺史,徙治梓州。   大歷末,或言叔明本嚴氏,少孤,養外家,冒鮮於姓,請還宗。詔可。叔明初不知,意丑之,表乞宗姓,列屬籍,代宗從之。   建中初,吐蕃襲火井,掠龍州,陷扶、文、遠三州。叔明分五將邀擊,走之,以功加檢校戶部尚書。梁崇義阻命,詔引兵下峽,戰荊門,敗其眾,襄州平,遷檢校尚書左僕射。德宗幸興元,出家貲助軍,悉衣幣獻宮掖,加太子太傅,封薊國公。初,東川承兵盜,鄉邑雕破,叔明治之二十年,撫接有方,華裔遂安。後朝京師,以病足,賜錦輦,令宦士肩舁以見,拜尚書右僕射。乞骸骨,改太子太傅致仕。貞元三年,卒,謚曰襄。始,叔明與仲通俱尹京兆,及兼秩御史中丞,並節制劍南,又與子昇俱兼大夫,蜀人推為盛門。   叔明素惡道、佛之弊,上言曰:「佛,空寂無為者也;道,清虛寡慾者也。今迷其內而飾其外,使農夫工女墮業以避役,故農桑不勸,兵賦日屈,國用軍儲為斁耗。臣請本道定寺為三等,觀為二等,上寺留僧二十一,上觀道士十四,每等降殺以七,皆擇有行者,餘還為民。」德宗善之,以為不止本道,可為天下法,乃下尚書省雜議。於是都官員外郎彭偃曰:「王者之政,變人心為上,因人心次之,不變不因為下。今道士有名亡實,俗鮮歸重,於亂政輕;僧尼帑穢,皆天下不逞,苟避征役,於亂人甚。今叔明之請雖善,然未能變人心,亦非因人心者。夫天生蒸人,必將有職;游閒浮食,王制所禁。故賢者受爵祿,不肖者出租稅,古常道也。今僧、道士不耕而食,不織而衣,一僧衣食,歲無慮三萬,五夫所不能致。舉一僧以計天下,其費不貲。臣謂僧、道士年未滿五十,可令歲輸絹四,尼及女官輸絹二,雜役與民同之;過五十者免。凡人年五十,嗜欲已衰,況有戒法以檢其性情哉!」刑部員外郎裴伯言曰:「衣者,蠶桑也;食者,耕農也;男女者,繼祖之重也。而二教悉禁,國家著令,又從而助之,是以夷狄不經法反制中夏禮義之俗也。傳曰:『女子十四有為人母之道,四十九絕生育之理;男子十六有為人父之道,六十四絕陽化之理。』臣請僧、道士一切限年六十四以上,尼、女官四十九以上,許終身在道,餘悉還為編人,官為計口授地,收廢寺觀以為廬舍。」議雖上,罷之。   子昇,以少卿從德宗梁州。叔明嚴敕以死報,故昇有功,擢禁軍將軍。貞元初,遷太子詹事。坐郜國公主,貶羅州別駕。   叔明素豪侈,在蜀殖財,廣第捨田產。歿數年,子孫驕縱,貲產皆盡。世言多藏者以叔明為鑒雲。   曲環,陝州安邑人,客隴右。少喜兵法,資勇敢,善騎射。天寶中,從哥舒翰討吐蕃,拔石堡,取黃河九曲洪濟等城,授果毅別將。安祿山反,從魯炅守鄧州,與賊武令珣戰尤力,加左清道率。從李抱玉屯河陽。又自將兵守澤州,破賊銳將安曉,拜羽林將軍。與諸將討史朝義,平河北,累轉金吾大將軍。   大歷中,戍隴州,數破吐蕃,以功兼太常卿。德宗初,虜寇劍南,詔環以邠、隴兵五千馳救,收七盤城、威武軍、維茂等州,虜破走,威名大振,加太子賓客,賜名馬。豫討涇州劉文喜,遷開府儀同三司,封晉昌郡王,邠隴兵馬使。時李納逼徐州,環與劉玄佐救之,敗其眾,功最。建中三年,擢邠隴行營節度使。   李希烈陷汴州,環守寧陵,戰陳州,斬賊三萬五千級,禽其將翟崇暉,進檢校工部尚書,兼陳州刺史。希烈平,改陳許節度,賜封三百戶。二州比為寇沖,民苦剽鹵,客他縣。環勤身節用,寬賦斂,簡條教,不三歲,歸者繈系。訓農治兵,谷食豐衍。轉檢校尚書左僕射。貞元十五年,卒,年七十四,贈司空。   王虔休,字君佐,汝州梁人。少涉學,有材武,以信義為鄉黨畏慕。大歷中,刺史李深署為裨將。澤潞李抱真聞其名,厚以幣招之,授兵馬使。抱真討河北,戰雙罔、臨洺,虔休以多擢步軍都虞候,封同昌郡王,實封五十戶。抱真卒,元仲經等謀樹其子緘,一軍思亂,虔休正色語眾曰:「軍,王軍;州,王土也。帥亡當稟天子,何云云有妄謀?」眾服其言,得不亂。德宗嘉之,以邕王為昭義節度大使,擢虔休潞州左司馬,領留後。本名延貴,至是賜名。號令撫循,軍中大治。   初,抱真之喪,軍司馬元誼據洺州叛,虔休遣將李廷芝討之,戰長橋,斬級數百;次雞澤,又破之。守戍皆奔魏博,即決水灌城,將壞,遣掌書記盧頊入見誼,陳利害。誼請朝,即以頊為洺州別駕,使守洺。誼出,亦奔魏。   治潞二歲,遷昭義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始,屬城州縣守宰多署它職,不親政,故治苟簡。虔休悉增俸稟,遣就部,人以妥安。卒,年六十三,贈尚書左僕射,謚曰敬。   虔休性恪敏,節用度,既沒,所部帑廩皆可支數歲。嘗得太常樂家劉玠撰《繼天誕聖樂》,因帝誕日以獻。其樂,以宮為均,示五聲有君也;以土為德,本五運在中也;奏二十五疊,取二十四氣而成一歲;奏十六節,像元、凱登庸於朝雲。後《中和樂》本於此。   子麗成等十人,並補太學生。   盧群,字載初,系出范陽。少學於垂山,淮南陳少游聞其名,奏署幕府,已而薦諸朝。李希烈反,以監察御史為江西行營糧料使。嗣曹王皋節度江西,奏為判官。皋徙荊襄,皆從其府,以勁正聞。入為侍御史。郭子儀家與嬖人張昆弟訟財不平,又言嬖人宅匿珍寶。德宗促按之。群奏言:「子儀有大勳德,今所訟皆其家事,且嬖人宅,子儀昔畀之,非子弟所宜言,請赦勿問。」從之。人謂群識大體。   累遷兵部郎中。淮西吳少誠擅決司洧水溉田,使者止之,不奉詔。命群臨詰,少誠曰:「是於人有利。」群曰:「臣道貴順,恭恪所以為順也。專命廢順,雖利何有?且怠於事上者,固不能責其下矣。」少誠聽命。群又為陳古今成敗事,逆順禍福皆有效,所以感動之,少誠竦然。既置酒,與賦詩,又歌以慰之。少誠感悅,不敢桀。以奉使稱旨,遷檢校秘書監、鄭滑節度行軍司馬。姚南仲入朝,即以群代節度。群嘗客於鄭,質良田以耕。至是則出券貸直,以田歸其人。卒,年五十九,贈工部尚書。   李元素,字大樸,邢國公密裔孫,仕為御史。東都留守杜亞惡大將令狐運,會盜劫輸絹於洛北,運適與其下畋近郊,亞疑而訊之。幕府穆員、張弘靖按鞫無狀,亞怒,更以愛將武金掠服之,死者甚眾。亞請斥運丑土,詔監察御史楊寧覆驗,事皆不讎。亞怒,劾寧罔上,寧抵罪。又自以不失盜為功,因必其怒,傅致而周內之,若不可翻者。德宗信不疑,宰相難之。詔元素與刑部員外郎崔從質、大理司直盧士瞻馳按,亞迎,以獄告。元素徐察其冤,悉縱所囚以還。亞大驚,復劾元素失有罪。比元素還,帝已怒,奏獄未畢,帝曰:「出。」元素曰:「臣言有所未盡。」帝曰:「第去。」元素曰:「臣以御史按獄,知冤不得盡辭,是無容復見陛下。」帝意解,即道運冤狀。帝感寤曰:「非卿,孰能辨之?」然運猶以擅捕人得罪,流歸州,死於貶。武金流建州。後歲余,齊抗得真盜,繇是天下重之。   遷給事中。後美官缺,鹹冀元素得其處。會鄭滑節度使盧群卒,拜元素檢校工部尚書節度其軍,治有異績。元和初,召為御史大夫。大夫,自貞元後難其人不補,而元素以夙望召拜,中外企聽風采。既而一不建為,容容持祿,內望作宰相。久之不見用,則謝賓客曰:「無以官散外我。」見屬吏輒先拜,人人失望。李錡反,拜浙西節度使。數月還,為國子祭酒,進戶部尚書、判度支。   元素少孤,奉長姊謹悌,及沒,悲鯁成疾,因辭職屏居。其妻,石泉公王方慶之孫。前妻子皆不肖,而元素溺姬侍,王不見答。元素久疾,益昏惑,遂出之。王訴諸朝,詔免元素官,且令畀王貲五百萬。卒,贈陝州大都督。   盧士玫者,山東人。以文儒進,端厚無競。為吏部員外郎,善於職。再遷知京兆尹。劉總入朝,與士玫故內姻,乃請析瀛、鄚兩州,用士玫為觀察使。詔可。俄而幽州亂,硃克融襲之,朝廷欲重其任,就加節度使。士玫空家貲助軍,然部卒多家幽州,陰導克融入,故士玫闔府皆見囚幽州。天子赦克融,得還。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徐虢州刺史,復為賓客。卒,贈工部尚書。 列傳第七十三 令狐張康李劉田王牛史   令狐彰,字伯陽,京兆富平人,其先自燉煌內徙。父濞,為世善吏。始 ,尉范陽,通民家女,生彰。罷歸,留彰母所。既長,志膽沈果,知書傳大義,射命中。從安祿山,署左衛郎將。與張通儒入長安,又署左街使。二京平,走河朔。史思明署博、滑二州刺史,屯滑台。時中人楊萬定監滑州軍,彰欲以節自顯,募沒人夜度河,悉籍士馬州縣獻款,因萬定以聞。肅宗大悅,下書慰勞。彰移壁杏園渡,思明疑之,遣薛岌以兵劫彰。彰諭眾以大誼,皆感附死力,遂破岌兵,潰圍出,以麾下數百入朝,賜甲第、帷帳、什器,拜滑亳、魏博節度使。河朔平,加兼御史大夫,封霍國公,檢校尚書右僕射。   始,滑當寇沖,城邑墟榛,彰躬訓吏下,檢軍力農,法令嚴,無敢犯者。田疇大辟,庫委豐余,歲時貢賦如期。時吐蕃盜邊,召防秋兵,彰遣士三千,自繼糧,所過無秋毫犯,供儗讓不受,時韙其能。然猜阻忮忍,忤者輒死。怒穎州刺史李岵,遣姚奭代之,戒曰:「不時代,殺之。」岵知其謀,因殺奭,死者百餘人,奔汴州,上書自言,彰亦劾之。河南尹張延賞畏彰,留岵使,故彰書先聞,斥岵夷州,殺之。與魚朝恩有隙,及用事,彰不敢入朝。   會母喪,失明,卒。方疾甚,敕子建、通、運歸東都私第,悉上軍府兵仗財用簿最,表吏部尚書劉晏、工部尚書李勉堪大事,請以自代。代宗得表咨悼,下詔褒美其門閭,贈太傅。   建累官右龍武軍使。德宗幸奉天,建方肄士射,遂以四百人從,且殿。擢行在中軍鼓角使、左神武軍大將軍。其妻,成德節度使李寶臣女也,建將棄之,誣與門下客郭士倫通,榜殺士倫而逐其妻,士倫母痛憤卒。寶臣請劾按,無狀。建會赦免。帝取常膳錢五十萬葬士倫母子,並恤其家。俄起建為右領軍大將軍。復坐專殺,以勳被貸。坐妄自陳,貶施州別駕,卒,贈右領軍大將軍,又加贈揚州大都督。   憲宗時,宰相李吉甫奏言:「彰將死,籍上土地兵甲,遣諸子還第,彰同時河朔諸鎮,傳子孫,熏灼數代,唯彰忠義奮發,而長子建坐事,幼子運無辜,皆竄死,今通倖存,惟陛下用之。」因授贊善大夫。時討蔡,故連徙壽州團練使。聞吉甫卒,不自安。每戰,虛張首級,敗則掩不奏。露布上,宰相武元衡卻之。後為賊攻,焚廥聚,破屯柵,通大懼,重塹不敢出。詔金吾大將軍李文通宣慰,將至,遂代之。貶昭州司戶參軍事。久乃召為右衛將軍,給事中崔植還其制,帝使喻植,以彰有功,不忍棄其嗣,制乃下。終左衛大將軍。   運為東都留守將,為杜亞所陷,流死歸州。   張孝忠,字孝忠,本奚種,世為乙失活酋長。父謐,開元中提眾納款,授鴻臚卿。孝忠始名阿勞,以勇聞,燕、趙間共推張阿勞、王沒諾干,二人齊名。沒諾干,王武俊也。孝忠魁偉,長六尺,性寬裕,事親孝。天寶末,以善射供奉仗內。安祿山奏為偏將,破九姓突厥,以功擢漳源府折衝。祿山、史思明陷河、洛,常為賊前鋒。朝義敗,乃自歸,授左領軍將軍,以兵屬李寶臣。累加左金吾衛將軍,賜今名。寶臣以其沈毅謹詳,遂為姻家,易州諸屯委以統制,十餘年,威惠流聞。田承嗣寇冀州,寶臣付兵四千,使出上谷,屯貝丘。承嗣見其軍整嚴,歎曰:「阿勞在焉,冀未可圖也。」即焚營去。寶臣與硃滔戰瓦橋,奏孝忠為易州刺史,分精騎七千,當幽州。擢太子賓客,封符陽郡王。   寶臣晚節稍忌刻,殺大將李獻誠等而召孝忠,孝忠不往,復使其弟孝節召之。孝忠覆命曰:「諸將無狀,連頸受戮。吾懼禍,不敢往,亦不敢叛,猶公不覲天子也。」孝節泣曰:「即歸,且僇死。」孝忠曰:「偕往則並命,吾留,無患也。」果不敢殺。   然寶臣素善孝忠,及病不能語,以手指北而死。子惟岳擅立,詔硃滔以幽州兵討之。滔忌孝忠善戰,慮師出為己患,使判官蔡雄往說曰:「惟岳孺子,弄兵拒命,吾奉詔伐罪,公乃宿將,安用助逆而不自求福也?今昭義、河東軍已破田悅,而淮西軍下襄陽,梁崇義屍出井中,斬漢江上者五千人,河南軍計日北首,趙、魏滅亡可見。公誠去逆蹈順,倡先歸國,可以建不世功。」孝忠然之,遣將程華報滔連和,遣易州錄事參軍事董稹入朝。德宗嘉之,擢孝忠檢校工部尚書、成德軍節度使,令與滔併力。孝忠子弟在恆州者皆死。孝忠重德滔,為子茂和聘其女,締約益堅。   敗惟岳於束鹿,滔欲乘勝襲恆州,孝忠乃引軍西北,壁義豐。滔疑之,孝忠將佐諫曰:「尚書推赤心於硃司徒,可謂至矣。今逆賊已潰,元功不終,後且悔之。」孝忠曰:「本求破賊,賊已破矣,而恆州多宿將,迫之則死鬥,緩之則改圖。且滔言大而識淺,可以慮始,難與守成。故吾堅壁於此,以待賊之滅耳。」滔亦止屯束鹿。月餘,王武俊果斬惟岳以獻。已而定州刺史楊政義以州降孝忠,遂有易、定。時三分成德地,詔定州置軍,名義武,以孝忠為節度、易定滄等州觀察使。   後滔與武俊叛,復遣蔡雄說之,答曰:「吾既為唐臣,而天性樸強,業已效忠,不復助惡矣。吾與武俊少相狎,然其心喜反覆,不可信。幸謝司徒,志鄙言。」滔復啖以金帛,皆不受。易、定介二鎮間,乃浚溝壘,脩器械,感厲將士,乘城固守。滔悉兵攻之,帝詔李晟、竇文場率師援孝忠,滔解去,遂全其軍。孝忠因與晟結婚。天子出奉天,孝忠遣將楊榮國以銳卒六百佐晟赴難,收京師。興元初,詔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貞元二年,河北蝗,民餓死如積,孝忠與其下同粗淡,日膳裁豆而已,人服其儉,推為賢將。明年,檢校司空。詔其子茂宗尚義章公主,孝忠遣妻入朝,執親迎禮,賞賚甚厚。五年,為將佐所惑,以兵襲尉州,入之,奉詔還鎮。有司劾擅興,削司空。六年,還其官。卒,年六十二,追封上谷郡王,贈太師,謚曰貞武。子茂昭、茂宗、茂和。   茂宗,擢累光祿少卿、左衛將軍。元和中,歷閒廄使。初,至德時,西戎陷隴右,故隴右監及七廄皆廢,而閒廄私其地入,寶應初,始以其地給貧民。茂宗恃恩,奏悉收其賦,又奏取麟游岐陽牧地三百餘頃,民訴諸朝,詔監察御史孫革按行,還奏不可。茂宗負左右助,誣革所奏不實,復遣侍御史范傳式覆實,乃悉奪其田。長慶初,岐人列訴,下御史,盡以其地還民。寶歷初,遷兗海節度使。終左龍武統軍。   茂和,歷左武衛將軍。裴度討蔡,奏為都押衙。茂和數以膽勇求自試,謂度無功,辭不行。度請斬之以令軍,憲宗曰:「予以其家忠且孝,為卿遠斥。」後終諸衛將軍。   茂昭本名升雲,德宗時賜今名,字豐明。少沈毅,頗通書傳。孝忠時,累擢檢校工部尚書。孝忠卒,帝拜邕王諒為義武軍節度大使,以茂昭為留後,封延德郡王。後二年,為節度使。弟昇璘薄王武俊為人,座上嫚罵,武俊怒,襲義豐、安喜、無極,掠萬餘人,茂昭嬰城,遣人厚謝,乃止。久之,入朝,為帝從容言河朔事,帝竦聽,曰:「恨見卿晚!」召宴麟德殿,賜良馬、甲第、器幣優具,詔其子克禮尚晉康郡主。帝方倚之經置北方,會崩,故茂昭每入臨,輒哀不自勝。   順宗立,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復遣之鎮,賜女樂二人,固辭,車至第門,茂昭引詔使辭曰:「天子女樂,非臣下所宜見。昔汾陽、咸寧、西平、北平皆有大功,故當是賜。今下臣述職以朝,奈何濫賞?後日有立功之臣,陛下何以加之?」復賜安仁裡第,亦讓不受。憲宗元和二年,請朝,五奏乃聽。願留,不許,加兼太子太保。   既還,王承宗叛,詔河東、河中、振武、義武合軍為恆州北道招討,茂昭治廩廄,列亭候,平易道路,以待西軍。承宗以騎二萬逾木刀溝與王師薄戰,茂昭躬擐甲為前鋒,令其子克讓、從子克儉與諸軍分左右翼繞賊,大敗之,承宗幾危。會有詔班師,加檢校太尉,兼太子太傅。乃請舉宗還朝,表數上,帝乃許。北鎮遣客間說,皆不納。詔左庶子任迪簡為行軍司馬,乘驛往代。茂昭奉兩州符節、管鑰、圖籍歸之。先敕妻子上道,戒曰:「吾使而曹出易,庶後世不為污俗所染。」未半道,迎拜兼中書令,充河中晉絳慈隰節度使。至京師,雙日開延英,對五刻罷。又表遷墳墓於京兆,許之。明年,疽發於首卒,年五十,冊贈太師,謚曰獻武。帝思其忠,擢諸子皆要職,歲給絹二千匹。   少子克勤,開成中歷左武衛大將軍。有詔賜一子五品官,克勤以息幼,推與其甥,吏部員外郎裴夷直劾曰:「在勤骫有司法,引庇它族,開後日賣爵之端,不可許。」詔聽,遂著於令。   夷直字禮卿,亦婞亮,第進士,歷右拾遺,累進中書舍人。武宗立,夷直視冊牒,不肯署,乃出為杭州刺史,斥驩州司戶參軍。宣宗初內徙,復拜江、華等州刺史。終散騎常侍。   陳楚者,茂昭甥也,字材卿,定州人。有武干,事茂昭,歷牙將,常統精卒從征伐。茂昭入朝,擢諸衛大將軍,封普寧郡王。元和末,義武節度使渾鎬喪師,定州亂,拜楚為節度使,馳傳赴軍。及郊,無迎者,左右勸無入,楚曰:「定軍不來迎以試我。今不入,正墮計中。」乃冒雪行四十里,夜入其州,然軍樣部伍,皆楚舊也,由是眾心乃定。徙河陽三城,入為左羽林統軍,檢校司空。卒,年六十一,贈司空。子君奕,亦至鳳翔節度使。   康日知,靈州人。祖植,當開元時,縛康待賓,平六胡州,玄宗召見,擢左武衛大將軍,封天山縣男。日知少事李惟岳,擢累趙州刺史。惟岳叛,日知與別駕李濯及部將百人啐牲血共盟,固州自歸。惟岳怒,遣先鋒兵馬使王武俊攻之,日知使客謝武俊曰:「賊孱甚,安足共安危哉?吾城固士和,雖引歲未可下,且賊所恃者田悅耳,悅兵血衊邢,壕可浮,不能殘半堞,況吾城之完乎?」又紿為台檢示曰:「使者繼詔喻中丞,中丞奈何負天子,從小兒跳梁哉?」武俊悟,引兵還,斬惟岳以獻。德宗美其謀,擢為深趙觀察使,賜實封戶二百。   會武俊拒命,遣將張鍾葵攻趙州,日知破之,上俘京師。興元元年,以深趙益成德,徙日知奉誠軍節度使,又徙晉絳,加累檢校尚書左僕射,封會稽郡王。貞元初卒,贈太子太師。   子志睦,字得眾。資趫偉,工馳射。隸右神策軍,遷累大將軍。討張韶,以多兼御史大夫,進平盧軍節度使。李同捷反,放兵略千乘,志睦挫其銳,不得逞,遂下蒲台,盡奪其械。加檢校尚書左僕射。徙涇原,封會稽郡公。卒,年五十七,贈司空。   子承訓,字敬辭。推門功進累左神武軍將軍。宣宗擢為天德軍防禦使,軍中馬乏,虜來戰,數負,承訓罷冗費,市馬益軍,軍乃奮張。始,黨項破射鵰軍洛源鎮,悉俘其人,聞承訓威政,皆還俘不敢謷。詔檢校工部尚書,封會稽縣男,擢義武節度。   會南詔破安南,詔徙嶺西南道,城邕州,合容管經略使隸之,遂統諸軍行營兵馬。南詔深入,承訓分兵六道出以掩蠻,戰不利,士死十八,唯天平卒二千還屯,闔軍震。於是節度副使李行素完城不出,南詔圍之四日,或請夜出兵襲蠻,承訓意索,不聽。天平裨將陰募勇兒三百,夜縋燒蠻屯,斬首五百,南詔恐,明日解而去。承訓謬言大破賊,告於朝,群臣皆賀,加檢校尚書右僕射,籍子弟姻暱冒賞,而士不及,怨言嚾流。嶺南東道節度使韋宙白狀宰相,承訓慚,移疾,授右武衛大將軍,分司東都。   鹹通中,南詔復盜邊。武寧兵七百戍桂州,六歲不得代,列校許佶、趙可立因眾怒殺都將,詣監軍使丐糧鎧北還,不許,即擅斧庫,劫戰械,推糧料判官龐勳為長,勒眾上道。懿宗遣中人張敬思部送,詔本道觀察使崔彥曾慰安之。次潭州,監軍詭奪其兵,勳畏必誅,篡舟循江下,益裒兵,招亡命,收銀刀亡卒艚匿之。及徐城,謀曰:「吾等叩城大呼,眾必應,前日賞緡五十萬可得也。」眾喜。牙健趙武等欲亡,勳斬首送彥曾曰:「此搖亂者。」彥曾不能詰。勳怨都押衙尹戡、教練使杜璋、兵馬使徐行儉,又使白彥曾曰:「士負罪,不敢釋甲,請為二屯。」且白退戡等。府屬溫廷皓謂彥曾曰:「勳擅委戍,一可殺。專戕大將,二可殺。私置兵,三可殺。士不子弟即父兄,振袂而唱,內外必應,銀刀亡命,復在其中,四可殺。請分兩營,脅去三將,五可殺。」彥曾謂然。乃禡纛黃堂前,選兵三千授都虞候元密。屯任山,須勳至劫取之,遣邏子贏服覘賊。比暮,勳至,捕覘者,知其謀,即嶠偶人,剚虛幟,而詭路襲符離。密久乃寤,回屯城南。勳與宿將喬翔戰睢河,翔大敗,攝太守焦璐遁去。勳入據州,自稱兵馬留後。   初,璐決汴水,絕勳北道,水未至,勳度,比密兵攻宿,水大至,涉而傅城,不克攻。勳劫百艘運糧趨泗州,留婦弱持掫。翌日,密覺,追之,士未食。賊伏兵於舟而陣汴上,軍見密皆走。密追躡,伏發,夾攻之,密敗,眾殲。遂入徐州,囚彥曾及官屬,殺尹戡等。又徇下邳、漣水、宿遷、臨淮、蘄、虹諸縣,皆下。遣偽將屯柳子,屯豐,屯滕,屯沛,屯蕭,以張其軍,乃露章求節度使。有周重者,隱濠、泗間,號有謀,勳迎為上客,問策所出,因教勳:「赦囚徒,據揚州,北收兗、鄆,西舉汴、宋,東掠青、齊,拓境大河,食敖倉,可以持久。」勳無雄才,不納。偽將劉行及攻濠州,執刺史盧望回,自稱刺史。帝遣中人康道隱宣慰徐州,勳郊迎,旗鎧矛戟亙三十里,使騎鳴鼙角,聲動山谷。置酒球球場,引道隱閱其眾,紿為賊來降六十人,妄戮平民,上首級誇勝。」道隱還,固求節度。即殘魚台、金鄉、釧鬗s、單父十餘縣,斬官吏,出金帛募兵,遊民多從之。   帝乃拜承訓檢校尚書右僕射、義成軍節度使、徐泗行營都招討使,以神武大將軍王晏權為武寧軍節度使、北面行營招討使,羽林將軍戴可師為南面行營招討使,率魏博、鄜延、義武、鳳翔、沙陀、吐渾兵二十萬討之。   勳好鬼道,有言漢高祖廟夜閱兵,人馬流汗,勳日往請命。巫言球場有隱龍,得之可戰勝,勳大役徒鑿地,不能得。賊將李圓、劉佶攻泗,歐宗、丁從實分徇舒、廬、壽、沂、海諸道。兵屯海州,度賊至,作機橋,維以長緪,賊半度,緪絕,半溺死,度者不得戰,殲之。賊別取和州,破沐陽、下蔡、烏江、巢諸縣,揚州大恐,民悉度江。淮南節度使令狐綯移書陳禍福,許助求節度,勳按甲聽命。淮南合宣、潤兵戍都梁山。勳夜度淮,崿曙薄壘,賊將劉行立、王弘立與勳合,敗淮南將李湘,屯淮口,劫盱眙。帝又詔將軍宋威與淮南併力。   承訓屯新興,賊挑戰,時諸道兵未集,承訓帳下才萬人,退壁宋州。勳益驕。光、蔡鉅賊陷滁州,殺刺史高錫望應勳。戴可師引兵三萬奪淮口,圍勳都梁山下,降其眾。可師恃勝不戒,弘立以兵襲之,可師不克陣而潰,士溺淮死,逸者數百人,賊取可師首傳徐州。詔以馬士舉為淮南節度使、南面行營諸軍都統,馳傳入揚州。士舉曰:「城堅士多,賊何能為?」眾稍安。始,帝以晏權故智興子,節度武寧,欲以怖賊。及是,返為賊困,不敢戰,乃更以隴州刺史曹翔為兗海節度、北面都統招討使,屯滕、沛,魏博將薛尤屯蕭、豐。   賊首孟敬文欲絕勳自立,陰刻鑒為文曰「天口云云,錫爾將軍」,夜瘞之野,耕者得之以獻,眾駭異,乃齋三日授之。勳知其謀,使人襲殺之。   於是承訓屯柳子右,夾汴築壘,連屬一捨。勳籍城中兵,止三千,劫民授甲,皆穿窟穴遁去。王弘立度睢,圍新興、鹿塘。承訓縱沙陀騎躪之,弘立走,士赴水死,自鹿塘屬襄城,伏屍五十里,數首二萬,獲器鎧不貲。承訓攻柳子,姚周度水戰,又敗,乘風火賊,周提餘卒去,沙陀躡之,及芳亭,死者枕藉,斬劉豐,而周以十騎走宿州,守將斬之。勳懼,乃害崔彥曾等,謂其下曰:「上不許我節度,與諸君真反矣。」大索兵,得三萬。許佶、趙可立勸勳稱「天冊將軍」,勳謁漢高祖廟受命,以其父舉直為大司馬,守徐州。或曰:「方大事,不可私於父,失上下序。」舉直乃拜於廷,勳坐受之。引兵救豐,刻木作婦人,衣絳被發,軍過,斫而火之,乃行。勳夜入城,外不知。勳出銳軍擊援屯,魏博軍知勳自將,驚而潰。賊以所得送徐州以誇下。曹翔退保兗州。勳欲乘勝攻承訓,或曰:「今北兵敗,西軍搖,不足虞也。方蠶月,宜息眾力農,至秋士馬強,決可以取勝。」舉直曰:「時不重得,願將軍無縱敵。」勳曰:「然。」時承訓方攻臨渙,聞勳計,追還兵仗以待。勳軍皆市人,囂而狂,未陣即奔,相蹈藉死者四萬。勳釋甲服垢襦脫,收夷痕士三千以歸,遣張行實屯第城。   馬士舉救泗州,賊解去,進攻賊濠州。是時,又詔黔中觀察使秦匡謀討賊,下招義、鍾離、定遠。勳遣吳迥屯北津援濠,士舉銳兵度淮,盡碎其營。初,勳之遁,懼眾不軍,妄言有神呼野中曰:「天符下,國兵休。」勳使下相語,符未降,故敗北津。   帝恨魏博軍不勝,以宋威為西北面招討使,率兵三萬屯蕭、豐,約勳:「降者當赦之。」始,宿鄙人劉洪者,被黃袍,白馬,使人封檄叩觀察府曰:「我當王徐。」崔彥曾斬之,遺黨匿山谷,欲附勳,承訓喻降之。王師破臨渙,斬萬級,收襄城、留武、小睢諸壁。曹翔下滕,賊將以蘄、沛降,賊李直奔入徐州。翔又破豐、徐城、下邳,賊益蹙。   勳以張玄稔守宿州,張儒、劉景助之,自稱統軍,列壁相望。承訓拔第城,張行實奔宿州,承訓遂圍宿州。行實教勳:「官軍盡銳於此,西鄙虛單,將軍直搗宋、亳,出不意,宿圍自解。」勳喜,引而西,使舉直、許佶守徐。承訓攻敗,十遇皆勝。遣辯士以威動玄稔。玄稔,賊重將也,以帛書射城外,約誅勳自歸,使張皋獻期。俄與二將會柳溪,伏士於旁,玄稔馳騎呼曰:「龐勳首已梟僕射寨矣!」伏興,斬劉景、張儒。玄稔率諸將肉袒見承訓,自陳陷賊不早奮,久暴王師,願禽賊贖死。承訓許之。復請詐為潰軍劫符離。符離不知,內之,已入,即斬守將,得兵萬人,北攻徐州。許佶等不敢出。玄稔環城,彥曾故吏路審中啟白門內玄稔兵,許佶等啟北門走,玄稔身追之,士大崩,皆赴水死,斬舉直、許佶、李直等,收叛卒親族悉夷之。   勳聞徐已拔,氣喪,無顧賴,眾尚二萬,自石山而西,所在焚掠。承訓悉兵八萬逐北,沙陀將硃耶赤衷急追至宋州,勳焚南城,為刺史鄭處沖所破,將南趨亳,承訓兵循渙而東,賊走蘄縣,官兵斷橋,不及濟,承訓乃縱擊之,斬首萬級,餘皆溺死。閱三日,得勳屍。斬其子於京師。吳迥守濠州,糧盡食人,驅女孺運薪塞隍,並填之,整旅而行,馬士舉斬以獻。勳之始得徐州,貲儲蕩然,乃四出剽取,男子十五以上皆執兵,舒鉏鉤為兵,號「霍錐」,破十餘州,凡二歲滅。   詔擢張玄稔右驍衛大將軍,承訓遷檢校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徙節河東。於是宰相路巖、韋保衡劾承訓討賊逗撓,貪虜獲,不時上功。貶蜀王傅,分司東都。再貶恩州司馬。僖宗立,授左千牛衛大將軍。卒,年六十六。   子傳業,嘗從父征伐,終鄜坊節度使。   李洧者,淄青節度使正己從父兄也。始,署徐州刺史。建中初,正己卒,子納叛,攻宋州,洧挈州自歸,加兼御史大夫,封潮陽郡王,實封戶二百,充招諭使。初,洧遣巡官崔程入朝,且白宰相:「徐州不足獨抗賊,得海、沂為節度,可與成功。洧素與二州刺史有約,且不肯為賊守。」程先咨張鎰,而盧杞怒不先白,故洧請中格。及納攻徐,劉玄佐與諸將擊退之。既賊方張,乃加洧徐海沂密觀察使。時海、密為賊守,不受命,洧未有以取之。遷檢校戶部尚書。會疽發背,少間,肩輿過市,市人叫歡,洧驚,疽潰卒,贈尚書左僕射。以洧將高承宗代之。   其弟淡,險人也,恥居下,陰約納攻徐為內應,並說滕將翟濟,濟執以聞。擢濟沂州刺史。召淡入京師,以洧赦不罪。   劉澭,盧龍節度使怦之次子,濟母弟也。涉書史,有材武,好施愛士,能得人死力。始事硃滔,常陳君臣大分,裁抑其凶。及怦得幽州,不三月病且死,澭侍湯液未嘗離,輒以父命召濟於莫州,濟嗣總軍事,故德澭之讓,以為瀛州刺史,有如不諱,許代己。   久之,濟自用其子為副大使,澭不能無恨,因請以所部為天子戍隴,悉發其兵千五百馳歸京師,無一卒敢違令者。德宗甚寵之,拜秦州刺史,屯普潤。軍中不設音樂。士卒病,親存問所欲,不幸死,哭之。   憲宗立,方士羅令則詣澭營,妄言廢立以動澭,命系之,辭曰:「吾之黨甚眾,公無囚我,約大行梓宮發兵,無不濟。」澭械送闕下,殺之。錄功,號其軍曰保義。蕃戎畏懾,不敢入寇。常愾然有復河湟志,屢為朝廷言之,未見省。封累彭城郡公。及病,籍士馬求代。既還,卒於道,年四十九,贈尚書右僕射,謚曰景。   田弘正,字安道。父廷玠,尚儒學,不樂軍旅,與承嗣為從昆弟,仕為平舒丞,遷樂壽、清池、束城、河間四縣令,以治稱。遷滄州刺史。李寶臣、硃滔與承嗣不協,合兵圍滄州,廷玠固守連年,食雖盡無叛者。朝廷嘉其節,徙相州。承嗣盜磁、相,廷玠無所回染。及悅代立,忌廷玠之正,召為節度副使。廷玠至,讓悅曰:「而承伯父緒業,當守朝廷法度以保富貴,何苦與恆、鄆為叛臣?自兵興來,叛天子能完宗族者誰邪?而志不悛,盍殺我,無令我見田氏血污人刀也!」遂稱疾不出。悅過謝之,杜門不納,憤而卒。   弘正幼通兵法,善騎射,承嗣愛之,以為必興吾宗,名之曰興。季安時,為衙內兵馬使、同節度副使,封沂國公。季安侈汰,銳殺罰,弘正從容規切,軍中賴之,翕然歸重。季安內忌,出為臨清鎮將,欲因罪誅之。弘正陽痺痼,臥家不出,乃免。季安死,子懷諫襲節度,召還舊職。   懷諫委政於家奴蔣士則,措置不平,眾怒,鹹曰:「兵馬使吾帥也。」牙兵即詣其家迎之,弘正拒不納,眾嘩於門,弘正出,眾拜之,脅還府,弘正頓於地,度不免,即令於軍曰:「爾屬不以吾不肖,使主軍,今與公等約,能聽命否?」皆曰:「惟公命。」因曰:「吾欲守天子法,舉六州版籍請吏於朝,苟天子未命,敢有請吾旗節者死,殺人及掠人者死。」皆曰:「諾。」遂到府,殺士則及支黨十餘人。於是圖魏、博、相、衛、貝、澶之地,籍其入以獻,不敢署僚屬,而待王官。   先時,諸將出屯,質妻子,裡民不得相往來。弘正悉除其禁,聽民通饋謝慶吊。服玩僭侈者,即日徹毀之。承嗣時,正寢華顯,弘正避不敢居,更就採訪使堂皇聽事。幽、恆、鄆、蔡大懼,遣客鐫說鉤染,弘正皆拒遣之。憲宗美其誠,詔檢校工部尚書,充魏博節度使。又遣司封郎中知制誥裴度宣慰,賚其軍錢百五十萬緡,六州民給復一年,赦見囚,存問高年、煢獨、廢疾不能自存者。度明辯,具陳朝廷厚意,弘正不覺自失,乃深相結納,奉上益謹。復請度遍行其部,宣示天子恩詔。因令節度僉謀布衣崔歡奉表陳謝,且言:「天寶以來,山東奧壤,化為戎墟,官封世襲,刑賞自出,國家含垢,垂六十年。臣若假天之齡,奉陛下宸算,冀道揚太和,洗濯偽風,然後退歸丘園,避賢者路,死不恨。」制詔褒答,且賜今名,錫與踵塗。   天子討蔡,弘正遣子布以兵三千進戰,數有功。李師道疑其襲己,不敢顯助蔡,故元濟失援,王師得致誅焉。王承宗叛,詔弘正以全師壓境,破其眾南宮,承宗懼,歸窮於弘正,弘正表諸朝,遂獻德、棣二州以謝,納二子為質。   俄而李師道拒命,詔弘正與宣武等五節度兵進討。弘正自揚劉度河,距鄆四十里堅壁;師道大將劉悟率精兵屯河東。戰陽谷,再遇再北,斬萬餘級,賊勢蹙。悟乃反兵,斬師道首,詣弘正降,取十有二州以獻。初,悟既平賊,大張飲軍中,凡三日,設角抵戲,引魏博使至廷以為歡,悟盱衡攘臂助其決,坐中皆憚悟勇。客有白弘正者,弘正曰:「鄆士疲於戰,瘡者未起,悟當恤亡吊乏,尉士大夫心,奈何取快目前邪?吾奉詔按軍,伺悟去就,今知其無能為也。」既而詔悟為義成軍節度使,狼狽上道,時稱知悟之明。   以功加弘正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歲來朝,對麟德殿,眷勞殊等;引見僚佐將校二百餘人,皆有班賜;進兼侍中,實封戶三百;擢其兄融為太子賓客、東都留司。弘正數上表固請留闕下,帝勞曰:「昨韓弘以疾辭不就軍,朕既從之矣,今卿復爾,我不應違。但魏人樂卿之政,四鄰畏卿之威,為朕長城,又安用辭?」弘正遂還。常欲變山東承襲舊風,故悉遣子姓仕朝廷,帝皆擢任之,硃紫滿門,榮冠當時。   穆宗立,王承元以成德軍請帥,帝詔弘正兼中書令,為節度使。弘正以新與鎮人戰,有父兄怨,取魏兵二千自衛,入其軍。時天子賜錢一百萬緡,不時至,軍有怨言,弘正親加撫喻乃安。仍請留魏兵為紀綱,以持眾心,度支崔倰吝其稟,沮卻之。長慶元年七月,歸衛卒於魏,是月軍亂,並家屬將吏三百餘人皆遇害,年五十八。帝聞震悼,冊贈太尉,謚曰忠愍。   弘正幼孤,事融甚謹,軍中嘗分曹習射,弘正注矢聯中,融退,抶怒之,故當季安猜暴時能自全。及為軍中推迫,融不悅曰:「爾竟不自晦,取禍之道也。」朝廷知其友愛,詔拜相州刺史,賜金紫,不欲其相遠也。   弘正性忠孝,好功名,起樓聚書萬餘卷,通《春秋左氏》,與賓屬講論終日,客為著《沂公史例》行於世。弘正之禍也,其判官劉茂復獨免,士相戒曰:「是人議事盡忠,遇吾等信,敢干其家者共殺之。」   弘正子布、群、牟。   布字敦禮,幼機悟。弘正戍臨清,布知季安且危,密白父,請以眾歸朝,弘正奇之。及得魏,使布總親兵。王師誅蔡,以軍隸嚴綬,屯唐州。帝以布大臣子,或有罪,且撓法,弘正請以董畹代,而士卒愛布願留,帝乃止。凡十八戰,破凌雲柵,下郾城,以功授御史中丞。裴度輕出觀兵沱口,賊將董重質以奇兵掩擊,佈伏騎數百突出薄之,諸軍繼至,賊驚引還。蔡平,入為左金吾衛將軍。諫官嘗論事帝前,同列將麾卻之,布止曰:「使天子容直臣,毋輕進。」弘正徙成德,以布為河陽節度使,父子同日受命。時韓弘與子公武亦皆領節度,而天下以忠義多田氏。布所至,必省冗將,募戰卒,寬賦勸穡,人皆安之。長慶初,徙涇原。   弘正遇害,魏博節度使李愬病不能軍,公卿議以魏強而鎮弱,且魏人素德弘正,以布之賢而世其官,可以成功。穆宗遽召布,解縗拜檢校工部尚書、魏博節度使,乘傳以行。布號泣固辭,不聽;乃出伎樂,與妻子賓客決曰:「吾不還矣!」未至魏三十里,跣行被發,號哭而入,居堊室,屏節旄。凡將士老者,兄事之。祿奉月百萬,一不入私門,又發家錢十餘萬緡頒士卒。以牙將史憲誠出麾下可任,乃委以精銳。時中人屢趣戰,而度支饋餉不繼,布輒以六州租賦給軍。引兵三萬進屯南宮,破賊二壘。   於是硃克融據幽州,與王廷湊脣齒。河朔三鎮舊連衡,桀驁自私,而憲誠蓄異志,陰欲乘釁,又魏軍驕,憚格戰,會大雪,師寒糧乏,軍中謗曰:「它日用兵團,粒米盡仰朝廷。今六州刮肉與鎮、冀角死生,雖尚書瘠己肥國,魏人何罪?」憲誠得間,因以搖亂。會有詔分佈軍合李光顏救深州,兵怒,不肯東,眾遂潰,皆歸憲誠,唯中軍不動。布以中軍還魏。明日,會諸將議事,眾嘩曰:「公能行河朔舊事,則生死從公,不然,不可以戰。」布度眾且亂,歎曰:「功無成矣!」即為書謝帝曰:「臣觀眾意,終且負國。臣無功,不敢忘死。願速救元翼,毋使忠臣義士塗炭於河朔。」哭授其從事李石訖,乃入,至幾筵,引刀刺心曰:「上以謝君父,下以示三軍。」言訖而絕,年三十八,贈尚書右僕射,謚曰孝。子曋部A宣宗時歷銀州刺史,坐以私鎧易邊馬論死,宰相崔鉉奏布死節於國,可貸曋野H勸忠烈,故貶為州司馬。   群,會昌中歷蔡州刺史,坐贓且抵死,兄肇聞之,不食卒。宰相李德裕奏:「漢河間人尹次、穎川人史玉坐殺人當死,次兄初、玉母渾詣官請代,因縊物故,於時皆赦其死。」於是武宗詔減死一等。   牟寬厚明吏治,為神策大將軍。開成初,鹽州刺史王宰失羌人之和,詔牟代之。累遷鄜坊節度使,再徙天平,三為武寧,一為靈武軍,官至檢校尚書左僕射,卒。諸子皆有方面功,以忠義為當世所高。   王承元者,承宗弟也。有沉謀。年十六,勸承宗亟引兵共討李師道,承宗少之,不用,然軍中往往指目之。承宗死,未發喪,大將謀取帥它姓。參謀崔燧與諸校計,以祖母涼國夫人李命承元嗣。承元泣且拜,不受,諸將牢請,承元曰:「上使中貴人監軍,盍先請?」監軍至,又如命,乃謝曰:「諸君不忘王氏以及孺子,苟有令,其從我乎?」眾曰:「惟所命。」乃視事牙闔之偏,約左右不得稱留後,事一關參佐,密表請帥於朝。穆宗詔起居舍人柏耆宣慰。授承元檢校工部尚書、義成軍節度使。北鎮以兩河故事脅誘,承元不納,諸將皆悔。耆至,士哭於軍,承元令曰:「諸君不欲我去,意固善。雖然,格天子詔,我獲罪奈何?前李師道有詔赦死,欲舉族西,諸將止弗遣,他日乃共殺之。今君等幸置我,無與師道比。」乃遍拜諸將,諸將語塞。承元即出家貲盡賜之,斬不從命者十輩,軍乃定。於是諫議大夫鄭覃宣慰,賜其軍錢百萬緡,赦囚徒,問孤獨、廢疾不能自存者粟帛有差。   承元去鎮,左右裒器幣自隨,承元使空褚毋留。入朝,昆弟拜刺史者四人,位於朝者四十人。祖母入見,帝命中宮禮賚異等。徙承元鄜坊丹延節度。俄徙鳳翔。鳳翔右袤涇、原,地平少巖險,吐蕃數入盜。承元據勝地為鄣,置守兵千,詔號臨汧城。府郛左百賈州聚,異時為虜剽奪,至燎烽相警,承元版堞繚之,人乃告安。以勞封岐國公。太和初,祖母喪,詔曰:「武俊當橫流時,拯定奔潰,功在史官。今李不幸,贈恤宜加厚。」且給儀仗以葬。   五年,徙節平盧、淄青。始,鹽禁未嘗行兩河,承元請歸有司,由是兗、鄆諸鎮皆奉法。承元資仁裕,所至愛利。卒,年三十三,贈司徒。   牛元翼,趙州人。材果而謀。王承宗時倚其計為強雄,與傅良弼二人冠諸將。王廷湊叛,穆宗以元翼在成德,名出廷湊遠甚,自深州刺史擢為深冀節度使,以攜其軍。廷湊怒,遣部將王位以銳兵攻元翼,不勝,乃合硃克融共圍之。詔進元翼成德軍節度使,以宣武兵五百進援,元翼固守。長慶二年,詔赦廷湊罪,徙元翼山南東道,以深州賜廷湊,使中人促元翼南。廷湊恨之,已受詔,兵不解。招討使裴度詒書誚讓,克融解而歸,廷湊退捨。詔並加檢校工部尚書,兩悅之。淹月,元翼率十餘騎冒圍跳德、棣,朝京師。廷湊入,盡殺元翼親將臧平等百八十人。元翼見延英,賚問優縟,命中人楊再昌取其家,並迎田弘正喪。廷湊辭以弘正殯亡在所,元翼家須秋遣。魏博節度使史憲誠遣其弟入趙,四返,說廷湊曰:「田公非得罪於趙,屍尚何惜?元翼去深州,乃一孤將,何利其家?」廷湊乃歸弘正喪於京師。元翼聞平等死,憤恚卒,悉還所賜於朝,廷湊遂夷其家。   良弼字安道,清河人。以射冠軍中。初,瀛之博野、樂壽,介范陽、成德間,每兵交,先薄二城,故常為劇屯。德宗以王武俊破硃滔功,皆隸成德,故以良弼守樂壽,李寰守博野。廷湊之叛,兩賊交誘之,而堅壁為國固守。有詔以樂壽為左神策行營,拜良弼為都知兵馬使;寰所領士隸右神策,號忻州營,亦以寰為都知兵馬使。賜第京師。俄以良弼為沂州刺史。良弼率眾出,戰力,乃得去。寰引兵三千趨忻州,廷湊邀之,寰斬三百級,追者不敢前。天子以良弼、寰忠有狀,乃更賜奴婢服馬。召良弼為左神策軍將軍。寶歷初,擢夏綏銀節度使。異時蕃帳亡命來者,必償馬乃與,良弼至,皆執付其部,酋種歡懷。終橫海節度使。寰擢累保義軍節度使。   王智興討李同捷未克,而烏重胤卒,謂寰可共立功,請諸朝,乃授橫海節度使。師所過暴鈔,至屯,按軍不進,遂身入朝,盛陳賊勢,請濟師,欲大調發。群臣議寰兵太重,且盜滄、景,未決而棣州平。寰內愧不自安,願留京師,遂罷保義軍、忻州營,更授夏綏宥節度使,卒。   寰再易鎮,治無可言者。然廷湊之亂,聯軍十五萬無成功,賊鋒不可嬰,而樂壽、博野截然峙中者累歲,梗其吞暴,議者以為難。敬宗世,寰圖其事上之。   史孝章,字得仁,資修謹。父憲誠,以戰力奮,賓客用挽強擊劍相矜,孝章獨退讓如諸生,稱道皆《詩》、《書》。魏博節度使李訴閱大將子弟籍於軍,孝章願以文署職,愬奇之,檄試都督府參軍。   憲誠得魏,遷士曹參軍。孝章見父數奸命,內非之,承間諫曰:「大河之北號富強,然而挺亂取地,天下指河朔若夷狄然。今大人身封侯,家富不貲,非痛洗溉,竭節事上,恐吾踵不旋禍且至。」因涕下沾衿。父粗武,不盡聽。文宗賢之,擢孝章節度副使,累遷檢校左散騎常侍。父欲助李同捷,孝章切爭,憲誠稍憚其義。又勸出師討同捷自明,帝益嘉之,進檢校工部尚書。及兵出,父敕孝章統之。入朝,勞予蕃厚。憲誠亦上書求覲,帝知非憲誠意,特緣孝章悟發,故分相、衛、澶而授孝章節度使。未至,魏人亂,父卒死於軍。帝念史氏禍而恤孝章,故奪喪拜右金吾衛將軍。徙節鄜坊,進檢校戶部尚書。久之,自邠寧以病丐還,卒於行,年三十九,贈尚書右僕射。孝章本名唐,後改今名。   憲誠弟憲忠,字元貞,少為魏牙門將。田弘正討齊、蔡,常為先鋒,閱三十戰,中流矢,酣鬥不解,由是著名。憲誠表為貝州刺史。魏亂,奔京師,加累檢校右散騎常侍、隴州刺史。增亭鄣,徙客館於外,戎諜無所伺。   會昌中,築三原城,吐蕃因之數犯邊。拜憲忠涇原節度使以怖其侵,吐蕃遣使來請墮城,且願以嘗殺使者之人置塞上。憲忠使謝曰:「前吾未城。爾犯我地,安得禁吾城?爾知殺吾使為負,宜先取罪人謝我,將無所不得。今與爾約,前節度使事一置之。」吐蕃情得而服。憲忠疏涇於隍,積緡錢十萬、粟百萬斛,戍人宜之。會黨項羌內寇,又徙朔方,有詔馳驛赴屯,憲忠辭曰:「羌不得其心,故不自安。今亟往,知吾為備,斗益健,請徐行。」許之。乃移書與羌人,示要約。羌人乃皆喜,奉酒湩迎道。   大中初,突厥擾河東,鈔漕米行賈,徙節振武軍。於是故帥荒沓,使游弈兵覘戎有良馬牛,強取之,歸直十一,戎人怒,因興盜掠。憲忠廉儉,少所欲,嘗曰:「吾居河朔,去此三千里,乃乘五健馬。今守邊,發吾余奉,不患無馬,何忍豪市哉?」故所至莫不懷德。累封北海縣子,檢校尚書左僕射,兼金吾大將軍。以病自丐,改左龍武統軍。卒,年七十一,贈司空。 列傳第七十四 劉第五班王李   劉晏,字士安,曹州南華人。玄宗封泰山,晏始八歲,獻頌行在 ,帝奇其幼,命宰相張說試之,說曰:「國瑞也。」即授太子正字。公卿邀請旁午,號神童,名震一時。天寶中,累調夏令,未嘗督賦,而輸無逋期。舉賢良方正,補溫令,所至有惠利可紀,民皆刻石以傳。再遷侍御史。祿山亂,避地襄陽。永王璘署晏右職,固辭。移書房琯,論封建與古異,「今諸王出深宮,一旦望桓、文功,不可致。」詔拜度支郎中,兼侍御史,領江淮租庸事。晏至吳郡而璘反,乃與採訪使李希言謀拒之。希言假晏守餘杭,會戰不利,走依晏。晏為陳可守計,因發義兵堅壁。會王敗,欲轉略州縣,聞晏有備,遂自晉陵西走。終不言功。召拜彭原太守,徙隴、華二州刺史,遷河南尹。時史朝義盜東都,乃治長水。進戶部侍郎,兼御史中丞、度支鑄錢鹽鐵等使。京兆尹鄭叔清、李齊物坐殘摯罷,詔晏兼京兆尹。總大體不苛,號稱職。會司農卿嚴莊下獄,已而釋,誣劾晏漏禁中語,宰相蕭華亦忌之,貶通州刺史。   代宗立,復為京兆尹、戶部侍郎,領度支、鹽鐵、轉運、鑄錢、租庸使。晏以戶部讓顏真卿,改國子祭酒。又以京兆讓嚴武,即拜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使如故。坐與程元振善,罷為太子賓客。俄進御史大夫,領東都、河南、江淮轉運、租庸、鹽鐵、常平使。時大兵後,京師米斗千錢,禁膳不兼時,甸農挼穗以輸。晏乃自按行,浮淮、泗,達於汴,入於河。右循底柱、硤石,觀三門遺跡;至河陰、鞏、洛,見宇文愷梁公堰,廝河為通濟渠,視李傑新堤,盡得其病利。然畏為人牽制,乃移書於宰相元載,以為:「大抵運之利與害各有四:京師三輔,苦稅入之重,淮、湖粟至,可減徭賦半,為一利;東都雕破,百戶無一存,若漕路流通,則聚落邑廛漸可還定,為二利;諸將有不廷,戎虜有侵盜,聞我貢輸錯入,軍食豐衍,可以震耀夷夏,為三利;若舟車既通,百貨雜集,航海梯嶠,可追貞觀、永徽之盛,為四利。起宜陽、熊耳,虎牢、成皋五百里,見戶才千餘,居無尺椽,爨無盛煙,獸游鬼哭,而使轉車輓漕,功且難就,為一病;河、汴自寇難以來,不復穿治,崩岸滅木,所在廞淤,涉泗千里,如罔水行舟,為二病;東垣、底柱,澠池、北河之間六百里,戍邏久絕,奪攘奸宄,夾河為藪,為三病;淮陰去蒲阪,亙三千里,屯壁相望,中軍皆鼎司元侯,每言衣無纊,食半菽,輓漕所至,輒留以饋軍,非單車使者折簡書所能制,為四病。」載方內擅朝權,既得書,即盡以漕事委晏,故晏得盡其才。歲輸始至,天子大悅,遣衛士以鼓吹迓東渭橋,馳使勞曰:「卿,朕酇侯也。」凡歲致四十萬斛,自是關中雖水旱,物不翔貴矣。   再遷吏部尚書,又兼益湖南、荊南、山南東道轉運、常平、鑄錢使,與第五琦分領天下金谷。又知吏部三銓事,推處最殿分明,下皆侘艄鞢C元載得罪,詔晏鞫之。晏畏載黨盛,不敢獨訊,更敕李涵等五人與晏雜治。王縉得免死,晏請之也。   常袞執政,忌晏有公望,乃言晏舊德,當師長百僚,用為左僕射,實欲奪其權。帝以計務方治,詔以僕射領使如舊。初,晏分置諸道租庸使,慎簡台閣士專之。時經費不充,停天下攝官,獨租庸得補署,積數百人,皆新進銳敏,盡當時之選,趣督倚辦,故能成功。雖權貴幹請,欲假職仕者,晏厚以稟入奉之,然未嘗使親事,是以人人勸職。嘗言:「士有爵祿,則名重於利;吏無榮進,則利重於名。」故檢劾出納,一委士人,吏惟奉行文書而已。所任者,雖數千里外,奉教令如目前,頻伸諧戲不敢隱。惟晏能行之,它人不能也。代宗嘗命考所部官吏善惡,刺史有罪者,五品以上輒系劾,六品以下杖然後奏。   李靈耀反,河南節帥或不奉法,擅徵賦,州縣益削。晏常以羨補乏,人不加調,而所入自如。第五琦始權鹽佐軍興,晏代之,法益密,利無遺入。初,歲收緡錢六十萬,末乃什之,計歲入千二百萬,而榷居太半,民不告勤。京師鹽暴貴,詔取三萬斛以贍關中,自揚州四旬至都,人以為神。至湖嶠荒險處,所出貨皆賤弱,不償所轉,晏悉儲淮、楚間,貿銅易薪,歲鑄緡錢十餘萬。其措置纖悉如此。諸道巡院,皆募駛足,置驛相望,四方貨殖低昂及它利害,雖甚遠,不數日即知,是能權萬貨重輕,使天下無甚貴賤而物常平,自言如見錢流地上。每朝謁,馬上以鞭算。質明視事,至夜分止,雖休澣不廢。事無閒劇,即日剖決無留。所居修行裡,粗樸庳陋,飲食儉狹,室無媵婢。然任職久,勢軋宰相,要官華使多出其門。自江淮茗橘珍甘,常與本道分貢,競欲先至,雖封山斷道,以禁前發,晏厚貲致之,常冠諸府,由是媢怨益多。饋謝四方有名士無不至,其有口舌者,率以利啖之,使不得有所訾短。故議者頗言晏任數固恩。大歷時政因循,軍國皆仰晏,未嘗檢質。德宗立,言者屢請罷轉運使,晏亦固辭,不許。又加關內河東三川轉運、鹽鐵及諸道青苗使。   始,楊炎為吏部侍郎,晏為尚書,盛氣不相下。晏治元載罪,而炎坐貶。及炎執政,銜宿怒,將為載報仇。先是,帝居東宮,代宗寵獨孤妃,而愛其子韓王。宦人劉清潭與嬖倖請立妃為後,且言王數有符異,以搖東宮。時妄言晏與謀。至是,炎見帝流涕曰:「賴祖宗神靈,先帝與陛下不為賊臣所間,不然,劉晏、黎干搖動社稷,凶謀果矣。今干伏辜而晏在,臣位宰相,不能正其罪,法當死。」崔祐甫曰:「陛下已廓然大赦,不當究飛語,致人於罪。」硃泚、崔寧力相解釋,寧尤切至。炎怒,斥寧於外,遂罷晏使。坐新故所交簿物抗謬,貶忠州刺史,中官護送。炎必欲傅其罪,知庾准與晏素憾,乃擢為荊南節度使。准即奏晏與硃泚書,語言怨望,又搜卒,擅取官物,脅詔使,謀作亂。炎證成之。   建中元年七月,詔中人賜晏死,年六十五。後十九日,賜死詔書乃下,且暴其罪。家屬徙嶺表,坐累者數十人,天下以為冤。時炎兼刪定使,議籍沒,眾論不可,乃止。然已命簿錄其家,唯雜書兩乘,米麥數斛,人服其廉。淄青節度使李正己表誅晏太暴,不加驗實,先誅後詔,天下駭惋,請還其妻子。不報。興元初,帝浸寤,乃許歸葬。貞元五年,遂擢晏子執經為太常博士,宗經秘書郎。執經還官,求追命,有詔贈鄭州刺史,又加司徒。   晏歿二十年,而韓洄、元琇、裴腆、李衡、包佶、盧徵、李若初繼掌財利,皆晏所辟用,有名於時。   晏既被誣,而舊吏推明其功。陳諫以為管、蕭之亞,著論紀其詳,大略以「開元、天寶間天下戶千萬,至德後殘於大兵,饑疫相仍,十耗其九,至晏充使,戶不二百萬。晏通計天下經費,謹察州縣災害,蠲除振救,不使流離死亡。初,州縣取富人督漕輓,謂之『船頭』;主郵遞,謂之『捉驛』;稅外橫取,謂之『白著』。人不堪命,皆去為盜賊。上元、寶應間,如袁晁、陳莊、方清、許欽等亂江淮,十餘年乃定。晏始以官船漕,而吏主驛事,罷無名之斂,正鹽官法,以裨用度。起廣德二年,盡建中元年,黜陟使實天下戶,收三百餘萬。王者愛人,不在賜與,當使之耕耘織紝,常歲平斂之,荒年蠲救之,大率歲增十之一。而晏尤能時其緩急而先後之。每州縣荒歉有端,則計官所贏,先令曰:『蠲某物,貸某戶。』民未及困,而奏報已行矣。議者或譏晏不直賑救,而多賤出以濟民者,則又不然。善治病者,不使至危憊;善救災者,勿使至賑給。故賑給少則不足活人,活人多則闕國用,國用闕則復重斂矣;又賑給近僥倖,吏下為奸,強得之多,弱得之少,雖刀鋸在前不可禁。以為二害。災沴之鄉,所乏糧耳,它產尚在,賤以出之,易其雜貨,因人之力,轉於豐處,或官自用,則國計不乏;多出菽粟,恣之糶運,散入村閭,下戶力農,不能詣市,轉相沾逮,自免阻饑,不待令驅。以為二勝。晏又以常平法,豐則貴取,饑則賤與,率諸州米嘗儲三百萬斛。豈所謂有功於國者邪!」   琇後以尚書右丞判度支,國無橫斂而軍旅濟。為韓滉所惡,貶雷州司戶參軍。坐私入廣州,賜死。腆以兵部侍郎判度支,封聞喜縣公。衡歷戶部侍郎。   佶字幼正,潤州延陵人。父融,集賢院學士,與賀知章、張旭、張若虛有名當時,號「吳中四士」。佶擢進士第,累官諫議大夫。坐善元載,貶嶺南。晏奏起為汴東兩稅使。晏罷,以佶充諸道鹽鐵輕貨錢物使,遷刑部侍郎,改秘書監,封丹陽郡公。   徵,幽州人。晏薦為殿中侍御史。晏得罪,貶珍州司戶參軍。元琇判度支,薦為員外郎。琇得罪,貶秀州長史,三遷給事中。戶部侍郎竇參善之,方倚以代己,會同州刺史缺,參請用尚書左丞趙憬,德宗惡參,欲間其腹心,更用徵為之。久乃徙華州,厚結權近,冀進用。同、華地迫而貧,所獻嘗觳陋,至徵厚賦斂,有所奉入,輒加常數,人不堪其求。   若初者,事晏為冗職,包佶稱之。歷太康令,勸刺史李芃斂羨錢,交權幸,芃厚遇之。累遷浙東觀察使。代王緯為浙西觀察、諸道鹽鐵使。時天下錢少貨輕,州縣禁錢不出境,商賈不通。若初始奏縱錢以起萬貨,詔可。而持剛檢下,吏民畏服。卒,贈禮部尚書。   宗經終給事中、華州刺史。子濛,字仁澤。舉進士,累官度支郎中。會昌初,擢給事中。以材為宰相李德裕所知。時回鶻衰,朝廷經略河、湟,建遣濛按邊,調兵械糧餉,為宣慰靈夏以北黨項使。始議造木牛運。宣宗立,德裕得罪,濛貶朗州刺史,終大理卿。   晏兄暹,為汾州刺史。天資疾惡,所至以方直為觀察使所畏。建中末,召為御史大夫。宰相盧杞憚其嚴,更薦前河南尹於頎代之。暹終潮州刺史。   頎字休明,河南人。初為京兆士曹參軍,尹史翽器之。翽鎮山南東道,表為判字。翽死亂兵手,頎挺出收葬之,時稱其誼。累遷京兆尹,任機譎,為政煩碎無大體,元載暱厚之。載得罪,出鄭州刺史,徙河南尹,以佞柔,故得為大夫。三遷工部尚書,入朝,僕金吾仗下,御史劾之,以太子少師致仕,卒。   暹孫潼,字子固。擢進士第,杜悰判度支,表為巡官,累遷祠部郎中。大中初,討黨項羌,軍食乏,宰相欲以潼為使,難其遣。潼見宰相曰:「上念邊饋,議遣使,潼畏不稱耳,安敢憚行?」遂命為供軍使。會復河、湟,調師屯守,以潼判度支河、湟供軍案。歷京兆少尹。山南有劇賊,依山為剽,宣宗怒,欲討之,宰相崔鉉曰:「此陛下赤子,迫於饑寒,弄兵山谷間,不足討,請遣使喻釋之。」詔潼馳往。澗挺身直叩其壘曰:「有詔赦爾罪。」盜皆列拜,約潼就館而降。會山南節度使封敖遣兵擊賊,潼罷歸。   數陳邊事,擢右諫議大夫。出為朔方、靈武節度使。坐累貶鄭州刺史,改湖南觀察使。召為左散騎常侍。拜昭義節度使,徙河東,又徙西川。時李福討南詔,兵不利,潼至,填以恩信,蠻皆如約。六姓蠻持兩端,為南詔間候。有卑籠部落者請討之,潼因出兵襲擊,俘五千人。南詔大懼,自是不敢犯邊。以功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卒,贈司空。   第五琦,字禹珪,京兆長安人。少以吏干進,頗能言強國富民術。天寶中,事韋堅。堅敗,不得調。久之,為須江丞,太守賀蘭進明才之。安祿山反,進明徙北海,奏琦為錄事參軍事。時賊已陷河間、信都,進明未戰,玄宗怒,遣使封刀趣之,曰:「不亟進兵,即斬首。」進明懼,不知所出。琦勸厚以財募勇士,出賊不意。如其計,復收所陷郡。   肅宗駐彭原,進明遣琦奏事,既謁見,即陳:「今之急在兵,兵強弱在賦,賦所出以江淮為淵。若假臣一職,請悉東南寶貲,飛餉函、洛,惟陛下命。」帝悅,拜監察御史、句當江淮租庸使。遷司虞員外郎、河南等五道支度使。遷司金郎中,兼侍御史、諸道鹽鐵鑄錢使。鹽鐵名使,自琦始。進度支郎中,兼御史中丞。當軍興,隨事趣辦,人不益賦而用以饒,於是遷戶部侍郎、判度支,河南等道支度、轉運、租庸、鹽鐵、鑄錢、司農、太府出納、山南東西、江西、淮南館驛等使。乾元二年,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初,琦請鑄乾元重寶錢,以一代十。既當國,又鑄重規,一代五十。會物價騰踴,餓饉相望,議者以為非是,詔貶忠州長史。會有告琦納金者,遣御史馳按,琦辭曰:「位宰相,可自持金邪?若付受有狀,請歸罪有司。」御史不曉,以為具服,獄上之,遂長流夷州。   寶應初,起為朗州刺史,有異政,拜太子賓客。吐蕃盜京師,郭子儀表為糧料使,兼御史大夫、關內元帥副使。改京兆尹。俄加判度支、鑄錢、鹽鐵、轉運、常平等使。累封扶風郡公。復以戶部侍郎兼京兆尹。坐與魚朝恩善,貶括州刺史。徙饒、湖二州。復為太子賓客、東都留守。德宗素聞其才,將復用,召之。會卒,年七十一,贈太子少保。子峰、婦鄭,皆以孝著,表闕於門。   班宏,衛州汲人。父景倩,國子祭酒,以儒名家。宏,天寶中擢進士第,調右司御胄曹參軍。高適鎮劍南,表為觀察判官。青城人以左道惑眾,謀作亂。事覺,誣引屯將規緩死,眾兇懼,宏驗治,即殺之,人心大安。郭英乂代適,表雒令,以病解。   大歷中,擢起居舍人,四遷給事中。李寶臣死,子惟岳匿喪求節度,帝遣宏使成德喻其軍,惟岳厚獻遣,宏不納,還報稱旨,擢刑部侍郎、京官考使。右僕射崔寧署兵部侍郎劉乃為上下考,宏不從,曰:「今軍在節度,雖有尺籍伍符,省署不校也。夫上多虛美,則下趨競;上阿容,則下朋黨。」因削之。乃聞,謝曰:「敢掠一美以邀二罪乎?」進吏部侍郎。   貞元初,仍旱蝗,賦調益急,以戶部侍郎副度支使韓滉。俄而竇參當國,代滉使。而參任大理司直時,宏已為刑部侍郎。德宗以宏熟天下計,故進宏尚書副參,且曰:「朕藉宰相重,而眾務一委卿,無庸辭。」參亦以宏素貴,私謂曰;「閱歲當歸使於公。」宏喜。後參胖自安,不念前語。宏剛愎,以參欺己,議事稍不合。揚子院,鹽鐵轉運之委藏也,宏任御史中丞徐粲主之,粲以賄聞,參議所代,宏固不可。參選諸院吏,未始訪宏,宏數條參所用吏過惡以聞,輒留中。無何,參以使勞,加吏部尚書,而封宏蕭國公。恨參以虛寵加己,銜之。每制旨有所營建,必極瑰麗,親程役,媚結權嬖以傾參。   張滂先善於宏,薦為司農少卿。及參欲滂分掌江、淮鹽鐵,宏以滂疾惡,且以法繩粲,因謬曰:「滂強戾不可用。」滂聞,不喜。久之,參知帝遇己薄,乃讓使,然不欲宏專,問策於京兆尹薛玨,玨曰:「滂與宏交惡,而滂剛決。若分鹽鐵轉運,必能制宏。」參遂薦滂為戶部侍郎、鹽鐵轉運使,而以宏判度支,分滂關內、河東、劍南、山南西道鹽鐵轉運隸宏,以悅其意。又還江淮兩稅,置巡院官,令宏、滂共差擇。滂欲得簿最,宏不與。及署院官,更持可否不能定,處處官乏不補。滂奏言:「臣職不修,無逃死,如國家大計何?」由是有詔分掌。宏見宰相辭曰:「宏主漕,歲得江、淮米五十萬斛,前年至七十萬。今職移於人,敢請罪。」滂在側儳曰:「公所言非也。朝廷不奪公職,乃公喪官緡,縱奸吏,自取咎爾。凡為度支使,不一歲家輒鉅億,僮馬產第侈王公,非盜縣官財何以然?上既知之,故令滂分掌。今公無乃歸怨上乎?」宏不答,於是移病歸第。宰相白其狀,詔許如劉晏、韓滉故事,以東都、河南、淮南、江南、山南東道兩稅,滂主之,東渭橋以東巡院隸焉;關內、河東、劍南、山南西道宏主之。滂至揚州,乃窮劾粲,悉發其贓至鉅萬,徙死嶺表。   宏清潔勤力,晨入官署夕而出,吏不堪其勞,而己益恭。參得罪,宏為有力。卒,年七十三,贈尚書右僕射,謚曰敬。後二年,滂亦罷為衛尉卿。   王紹,本名純,避憲宗諱改焉。自太原徙京兆之萬年。父端,第進士,有名天寶間,與柳芳、陸據、殷寅友善。據嘗言:「端之莊,芳之辯,寅之介,可以名世。」終工部員外郎。   紹少為顏真卿所器,字之曰德素,奏為武康尉。再佐蕭復府。包佶領租庸、鹽鐵使,署判官。時李希烈阻兵江淮,輸物留梗,乃徙餉道自穎入汴。紹及關,德宗已西狩,乃督輕貨趣間道走洋州。紹先見行在,帝勞之曰:「吾軍乏春服,朕且衣裘,奈何?」紹流涕曰:「佶遣臣貢奉,無慮五十萬,當即至。」帝曰:「道回遠,經費方急,何可望邪?」後五日繼至,由是紓難。遷倉部員外郎。是時,兵旱無年,詔戶部收闕官俸、稅茶及無名錢,以修荒政。紹由員外郎判務,遷戶部、兵部郎中,皆專領。進戶部侍郎,判度支,頃之遷尚書。德宗臨御久,益不假借宰相,自竇參、陸贄斥罷,中書取充位,惟紹謹密,眷待殊厚。主計凡八年,每政事多所關訪,紹亦未嘗一言漏於人。   順宗立,王叔文奪其權,拜兵部尚書,出為東都留守。元和初,檢校尚書右僕射,為武寧軍節度使,復以濠、泗二州隸其軍。自張愔後,兵驕難治,紹搜輯軍政,推誠示人,裨將安進達、唐重靖謀亂,紹以計取之,出家貲賞士,舉軍安賴。復拜兵部尚書,判戶部。卒,年七十二,贈右僕射,謚曰敬。   李巽,字令叔,趙州贊皇人。以明經補華州參軍事,舉拔萃,授鄠尉。進累左司郎中、常州刺史,召拜給事中,出為湖南觀察使。貞元五年,徙江西。巽銳於為治,持下以法,察無遺私,吏不敢少紿。順宗立,擢兵部侍郎。杜佑表為鹽鐵、轉運副使,俄代佑。使任自劉晏後,職廢不振,賦入朘耗。巽蒞職一年,較所入如晏最多之年,明年過之,又明年,增百八十萬緡。再遷吏部尚書。   天資長於吏事,至治家,亦句檢案牘簿書如公府。史有過,秋毫無所縱,股慄脅息,常如與巽對。程異坐王叔文廢,巽特薦引之。異之計較精於巽,故巽能善職,蓋有助雲。元和四年疾革,郎官省候,巽言不及病,但與商校程課功利。是夕卒,年六十三,贈尚書右僕射。   巽為人忌刻校怨,在江西,有所憎恨輒殺之。始,竇參為相,出巽常州,促其行。及參貶郴州,巽時觀察湖南,宣武節度使劉士寧致絹數千匹於參,巽即劾參交通籓鎮,以怒德宗,遂殺參雲。   贊曰:生人之本,食與貨而已。知所以取,人不怨;知所以予,人不乏。道御之而王,權用之而霸,古今一也。劉晏因平准法,斡山海,排商賈,制萬物低昂,常操天下贏貲,以佐軍興。雖拿兵數十年,斂不及民而用度足。唐中僨而振,晏有勞焉,可謂知取予矣。其經晏辟署者,皆用材顯,循其法,亦能富國雲。 列傳第七十五 李常趙崔齊盧   李揆,字端卿,系出隴西,為冠族,去客滎陽。祖玄道 ,為文學館學士。父成裕,秘書監。揆性警敏,善文章。開元末,擢進士第,補陳留尉。獻書闕下,試中書,遷右拾遺,再轉起居郎,知宗子表疏,以考功郎中知制誥。扈狩劍南,拜中書舍人。   乾元二年,宗室請上皇后號曰「翊聖」。肅宗問揆,對曰:「前代后妃,終則有謚,景龍不君,韋氏專恣,乃稱翊聖。今陛下動遵典禮,奈何踵其亂哉?」帝驚曰:「幾誤我家事。」遂止。後即張氏,有子數歲,欲立為太子,而帝意未決。時代宗以封成王,帝從容語揆曰:「成王長,有功,將定太子,卿意謂何?」揆曰:「陛下此言,社稷福也。」因再拜賀。帝曰:「朕計決矣。」   俄兼禮部侍郎。揆病取士不考實,徒露搜索禁所挾,而迂學陋生,葄枕圖史,且不能自措於詞。乃大陳書廷中,進諸儒約曰:「上選士,第務得才,可盡所欲言。」由是人人稱美。未卒事,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修國史,封姑臧縣伯。揆美風儀,善奏對,帝歎曰:「卿門地、人物、文學皆當世第一,信朝廷羽儀乎!」故時稱三絕。於是京師多盜,至驂衢殺人,屍溝中,吏褫氣。李輔國方橫,請選羽林騎五百,備徼捕。揆曰:「漢以南、北軍相統攝,故周勃因南軍入北軍,以安劉氏。本朝置南、北衙,文武區別,更相檢伺。今以羽林代金吾,忽有非常,何以制之!」輔國議格。   揆決事明當,然銳於進,且近名。兄楷,有時稱,滯冗官不得遷。呂諲政事出揆遠甚,以故宰相鎮荊南,治聲尤高。揆懼復用,遣吏至諲所,構抉過失,諲密訴諸朝。帝怒,貶揆袁州長史。不三日,以楷為司門員外郎。揆累年乃徙歙州刺史。   初,苗晉卿數薦元載,揆輕載地寒,謂晉卿曰:「龍章鳳姿士不見用,獐頭鼠目子乃求官邪?」載聞,銜之。及秉政,奏揆試秘書監,江淮養疾。家百口,貧無祿,丐食取給,牧守稍厭慁,則去之,流落凡十六年。載誅,始拜睦州刺史。入為國子祭酒、禮部尚書。   德宗幸山南,揆素為盧杞所惡,用為入蕃會盟使,拜尚書左僕射。揆辭老,恐死道路,不能達命,帝惻然。杞曰:「和戎者,當練朝廷事,非揆不可。異時年少揆者不敢辭。」揆至蕃,酋長曰:「聞唐有第一人李揆,公是否?」揆畏留,因紿之曰:「彼李揆,安肯來邪?」還。卒鳳州,年七十四,贈司空,謚曰恭。   常袞,京兆人,天寶末,及進士第。性狷潔,不妄交遊。由太子正字,累為中書舍人。文采贍蔚,長於應用,譽重一時。魚朝恩賴寵,兼判國子監。袞奏:「成均之任,當用名儒,不宜以宦臣領職。」始,回紇有戰功者,得留京師,虜性易驕,後乃創邸第、佛祠,或伏甲其間,數出中渭橋,與軍人格鬥,奪含光門魚契走城外。袞建言:「今西蕃盤桓境上,數入寇,若相連結,以乘無備,其變不細,請早圖之。」又天子誕日,諸道爭以侈麗奉獻,不則為老子、浮屠解禱事。袞以為:「漢文帝還千里馬不用,晉武帝焚雉頭裘,宋高祖碎琥珀枕,是三主者,非有聰明大聖以致治安,謹身率下而已。今諸道饋獻,皆淫侈不急,而節度使、刺史非能男耕而女織者,類出於民,是斂怨以媚上也,請皆還之。今軍旅未寧,王畿戶口十不一在,而諸祠寺寫經造像,焚幣埋玉,所以賞賚若比丘、道士、巫祝之流,歲巨萬計。陛下若以易芻粟,減貧民之賦,天下之福豈有量哉!」代宗嘉納。遷禮部侍郎。時宦者劉忠翼權震中外,涇原節度使馬璘為帝寵任,有所幹請,袞皆拒卻。   元載死,拜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弘文、崇文館大學士,與楊綰同執政。綰長厚通可,而袞苛細,以清儉自賢。帝內重綰而顓任之,禮遇信愛,袞弗及也,每所恨忌。會綰卒,袞始當國。   先是,百官俸寡狹,議增給之。時韓滉使度支,與袞皆任情輕重。滉惡國子司業張參,袞惡太子少詹事趙槊,皆少給之。太子文學為洗馬副,袞姻家任文學者,其給乃在洗馬上。其騁私崇怨類此。故事,日出內廚食賜宰相家,可十人具,袞奏罷之。又將讓堂封,它宰相不從,乃止。政事堂北門,異時宰相過舍人院咨逮政事,至袞乃塞之,以示尊大。懲元載敗,窒賣官之路,然一切以公議格之,非文詞者皆擯不用,故世謂之「濌伯」,以其濌ぼ無賢不肖之辨雲。   袞為相,散官才朝議,而無封爵,郭子儀言於帝,遂加銀青光祿大夫,封河內郡公。德宗即位,袞奏貶崔祐甫為河南少尹。帝怒,使與祐甫換秩,再貶潮州刺史。   建中初,楊炎輔政,起為福建觀察使。始,閩人未知學,袞至,為設鄉校,使作為文章,親加講導,與為客主鈞禮,觀游燕饗與焉,由是俗一變,歲貢士與內州等。卒於官,年五十五,贈尚書左僕射。其後閩人春秋配享袞於學官雲。   趙憬,字退翁,渭州隴西人。曾祖仁本,仕為吏部侍郎、同東西台三品。憬志行峻潔,不自炫賈。寶應中,方營泰、建二陵,用度廣,又吐蕃盜邊,天下荐饑,憬褐衣上疏,請殺禮從儉,士林歎美。試江夏尉,佐諸使府,進太子舍人。母喪免,有芝生壤樹。建中初,擢水部員外郎。湖南觀察使李承表憬自副。承卒,遂代之。召還,闔門不與人交。李泌薦之,對殿中,占奏明辯,通古今,德宗欽悅,拜給事中。   貞元中,鹹安公主降回紇,詔關播為使,而憬以御史中丞副之。異時使者多私繼,以市馬規利入,獨憬不然。使未還,尚書左丞缺,帝曰:「趙憬堪此。」遂以命之。考功歲終,請如至德故事課殿最,憬自言薦果州刺史韋證,以貪敗,請降考。校考使劉滋謂憬知過,更以考升。   竇參當國,欲抑為刺史,帝不許。參罷,進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陸贄同輔政。贄於裁決少所讓,又徙憬門下侍郎,繇是不平。自以不任職,數稱疾。時杜黃裳遭奄人讒詆,穆贊、韋武、李宣、盧雲等為裴延齡構擯,勢危甚,憬救護申解,皆得免。初,贄約共執退延齡,既對,贄極言其奸,帝色變,憬不為助,遂罷贄,乃始當國。   憬精治道,常以國本在選賢、節用、薄賦斂、寬刑罰,懇懇為天子言之。又陳前世損益、當時之變,獻《審官六議》。一議相臣,曰:「中外知其賢者用之,能者任之,責材之備,為不可得。」二議庶官,曰:「臣嘗謂拔十得五,賢愚猶半。陛下曰:『何必五也,十二可矣。』故廣任用,明殿最,舉大節,略小瑕,隨能試事,用人之大要也。」三議京司闕官,曰:「今要官闕多,閒官員多。要官以材行,閒官以恩澤,是選拔少,優容眾也。宜補缺員,以育人材。」四議考課,曰:「今內庶僚,外刺史,課最尤者,擢以不次,善矣。臣謂黜陟宜責歲限,若任要重未當遷者,加爵或秩。其餘進退,宜示遲速之常。若課在中、考如限者,平轉而歷試之,即無苟且之心、滯淹之慮。」五議遺滯,曰:「陛下委宰輔舉才,不遍知也,則訪之庶僚;又不遍知也,訪之眾人,眾聲囂然,十譽之未信,一毀之可疑。臣謂宜采士論,以譽多者先用,非大故者勿棄。」六議籓府官屬,曰:「諸使辟署,務得才以重府望,能否已試,則引而置之朝,無俾久滯。」帝皆然之,下詔褒答。輔政五年,卒,年六十一。其息上卒時稿奏,帝悼惜之。贈太子太傅,謚曰貞憲。   憬性清約,位台宰,而第室童獲猶儒先生家也。得稟入,先建家廟,而竟不營產。其鎮湖南也,令孤峘、崔儆並為部刺史,不守法,憬以正彈治之,皆遣客暴憬失於朝。及為相,乃擢儆自大理卿為尚書右丞,峘方貶衢州別駕,引為吉州刺史,人以為賢。   崔造,字玄宰,深州安平人。永泰中,與韓會、盧東美、張正則三人友善,居上元,好言當世事,皆自謂王佐才,故號「四夔」。   浙西觀察使李棲筠闢為判官,累遷左司員外郎。與劉晏善,晏得罪,貶信州長史。徙建州刺史。硃泚亂,造輒馳檄比州,發所部兵二千以待命,德宗嘉之。京師平,召還,至藍田,自以舅源休與賊同逆,上疏請罪。帝以為有禮,下詔慰勉,擢給事中。   貞元二年,以給事中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帝謂造敢言,為能立事,故不次用之。造久在江左,疾錢谷諸使罔上,或干沒自私,乃建言:「天下兩稅,請委本道觀察使、刺史選官部送京師。諸道水陸轉運使、度支巡院、江淮轉運使,請悉停,以度支鹽鐵務還尚書省,六曹皆宰相分領。」於是齊映判兵部,李勉刑部,劉滋吏、禮二部,造戶、工二部;又以戶部侍郎元琇判諸道鹽鐵、榷酒事,吉中孚度支諸道兩稅事。而浙江東、西歲入米七十五萬石,方歲饑,更以兩稅准米百萬,豪、壽、洪、潭二十萬,責韓滉杜亞漕送東渭橋。諸道有鹽鐵處,仍置巡院。歲盡,宰相計最殿以聞。造厚元琇,故首命之。時滉方領轉運,有寵於帝,朝廷仰其須。滉持不可改,帝重違之,復以滉滉為江淮轉運使,余如造請。是秋,江淮米大集,帝美滉功,以滉專領度支諸道鹽鐵、轉運等使。造懼,始托疾辭位,乃罷為太子右庶子,貶琇雷州司戶參軍。於是造所請悉罷,以憂愧卒,年五十一。議者謂造舉不適時,方用之乏,不能權濟大事,雖據舊典,奚能抗一切之制雲。   齊映,瀛州高陽人。舉進士,博學宏詞,中之,補河南府參軍事。滑亳節度使令狐彰署掌書記,彰疾甚,引映托後事。映因說彰納節,歸諸子京師。彰從之,即以女妻映。彰卒,軍亂,映間歸東都。   三城使馬燧闢為判官。盧杞薦授刑部員外郎。又為鳳翔張鎰判官。映練軍事,論奏數稱旨,進行軍司馬。會德宗出奉天,鎰儒緩不知兵,部將李楚琳者,素慓悍,欲介賊為亂。映與齊抗請先事誅之,鎰不用,更示寬大,徐謂楚琳曰:「欲以君使外,若何?」楚琳恐,夜殺鎰以應賊,映雅為軍中慕賴,故得免。奔奉天,授御史中丞。   從幸梁,道險澀,常為帝御。會馬駭突,帝恐傷映,詔捨轡,固不去,曰;「馬奔惇O,不過傷臣;捨之,或犯清蹕,臣雖死不中償責。」帝嘉歎,擢給事中。映為人白皙長大,言音鴻爽,故帝常令侍左右,或前馬臚傳詔旨。進中書舍人。貞元二年,以舍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俄改中書侍郎,封河間縣男,與崔造、劉滋並輔政。滋端重寡言,映謙不肯事否可,一顓於造。會造疾,映乃當國。   吐蕃數入寇,關輔震騷,鹹言帝欲避狄。映入諫曰:「戎狄不懲,臣之罪也。然內外恟恟,謂陛下具糗糧,欲治行。夫大幸不再,奈何不與臣等計乎?」因俯伏流涕,天子為感寤。   後給事中袁高忤帝旨,而映以為尚書左丞、御史大夫。始,映微時,張延賞遇之善。及映相,而延賞為左僕射,數為映畫事,又為所親求官,映不答,延賞恚。既復用,即劾映非宰相器。明年,貶夔州刺史,徙衡州。久之,為桂管、江西兩觀察使。始,映罷不以罪,冀復進,乃掊斂獻貢,以中帝欲。初,諸籓銀大瓶止五尺,李兼為江西,始獻六尺瓶,至映乃八尺雲。卒,年四十八,贈禮部尚書,謚曰忠。   盧邁,字子玄,河南河南人。性孝友。舉明經入第,補太子正字。以拔萃調河南主簿、集賢校理。公卿交薦之,擢右補闕。三遷吏部員外郎。以族屬客江介,出為滁州刺史。召還,再遷諫議大夫。數條當世病利,進給事中。俄會考課,邁以不滿歲,固辭上考,薦紳高其讓。改尚書右丞。   將作監元亙攝祠,以私忌不聽誓,御史劾之。帝疑其罰,下尚書省議。邁曰:「按大夫士將祭於公,既視濯而父母死,猶奉祭。禮,散齊有大功喪,致齊有期喪,齊有疾病,聽還捨,不奉祭。無忌日不受誓者。雖令忌日與告,且《春秋》不以家事辭王事,今攝祭特命也,亙以常令拒特命,執非所宜。」遂抵罪。   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中書侍郎。時陸贄、趙憬專大政,邁居中,治身循法無它過。久之,暴眩省中,輿還第。詔大臣即問,固乞骸骨,罷為太子賓客。卒,年六十,贈太子太傅。   邁每有功、緦喪,必容稱其服,而情有加焉。叔下邽令休沐過家,邁終日與群子姓均指使,無位貌之異。再娶無子,或勸畜姬媵,對曰:「兄弟之子,猶子也,可以主後。」所得稟賜,皆賑姻舊之乏。其從父弟禋喪還洛陽,過都,邁奏請往哭之,盡哀。時執政自以宰相尊,五服皆不過從問吊,而邁獨不徇時,議者重其仁而亮雲。   贊曰:楊綰之德,陸贄之賢,而袞、憬以為憎,何哉?士固蔽於娼前,然主聽不一,故乘以為奸。昔齊桓、秦堅任管仲、王猛,興區區,霸天下,蓋不以不肖者參之。君臣相諒,果難哉! 列傳第七十六 關董袁趙竇   關播,字務元,衛州汲人。及進士第。鄧景山節度青齊、淮南,再署幕府。遷右補闕。與神策軍使王駕鶴為姻家,元載惡之 ,出為河南兵曹參軍事,數試屬縣,政異等。陳少游鎮浙東、淮南,表為判官,攝滁州刺史。李靈耀叛,少游屯淮上,所在盜賊戚G奮,播儲貲力,給軍興,人無愁苦。楊綰、常袞皆善播,引為都官員外郎。   德宗初,湖南峒賊王國良驚剽州縣,不可制,詔播宣輯,因得請事,對殿中。帝問政治之要,播曰:「為政之本,要得有道賢人乃治。」帝曰:「朕比下詔求賢才,又遣使黜陟,搜逮所遺,須能者用之,若何?」播曰:「陛下雖求賢,又使舉薦,然止得求名文辭士,焉有有道賢人肯奉牒丐舉選邪?」帝悅,曰:「卿姑去,還當更議。」播且言:「奉詔平賊,有如不受命,臣請發州兵剪定之。」帝曰:「善。」及還,再遷給事中。故事,諸司甲庫,以令史直曹,刓脫為奸。播悉易以士人,時韙其法。   歷吏部侍郎。帝求宰相,盧杞雅知播韋柔可制,因從容言播材任宰相,其儒厚可鎮浮動。乃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政一決於杞。嘗論事帝前,播意不可,避坐欲有所言,杞目禁輒止,退讓播曰:「以君寡言,故至此,奈何欲開口爭事邪!」播即喑畏毋敢與。   時李元平、陶公達、張愻、劉承誡率輕薄子,游播門下,能侈言誕計,以功名自喜。播謂皆將相材,數請帝用之。元平本宗室疏裔,好論兵,鄙天下士大夫無可者,人人怨疾之。李希烈叛,帝以汝州據賊沖,刺史疲軟不勝任,播盛稱元平,帝召見,拜左補闕。不數日,檢校吏部郎中,兼汝州別駕,知州事。元平始至,募工築郛浚隍,希烈陰使亡命應募,凡內數百人,元平不寤。賊遣將李克誠以精騎薄城,募者內應,縛元平馳見希烈,遺矢於地。希烈以其眇小,無髯,戲克誠曰:「使爾取元平,乃以其子來邪?」因嫚罵曰:「盲宰相使汝當我,何待我淺邪!」偽署御史中丞。播聞詫曰:「元平事濟矣!」謂必覆賊而建功也,左右笑之。無何,偽署為宰相,有告其貳者,元平斷一指自誓。公達等以元平屈賊,皆廢不用。   播從幸奉天。盧杞、白志貞已貶而播猶執政,議者不平,遂罷為刑部尚書。韋倫等曰:「宰相不善謀,使天子播越,尚可尚書邪?」相與泣諸朝。未幾,知刪定使。初,上元中,詔擇古名將十人配享武成廟,如十哲侑孔子。播奏:「太公,古賢臣,今其下稱亞聖。孔子十哲,皆當時弟子,今所配年世不同,請罷之。」詔可。   貞元初,檢校尚書右僕射,持節送鹹安公主降回鶻,虜人重其清。還,遷兵部尚書。以太子少師致仕,斥賣車騎,闔門不嬰外事。卒,年七十九,贈太子太保。   始,希烈死,或言元平雖屈賊,然有謀不克發,乃貸死流珍州。會赦還,住剡中,觀察使皇甫政殺其侄以發帝怒,遂流死賀州。   董晉,字混成,河中虞鄉人。擢明經。肅宗幸彭原,上書行在,拜秘書省校書郎,待制翰林。出從淮南崔圓府為判官。還朝,累遷祠部郎中。   大歷中,李涵持節送崇徽公主於回紇,署晉判官。回紇恃有功,見使者倨,因問:「歲市馬而唐歸我賄不足,何也?」涵懼,未及對,數目晉,晉曰:「我非無馬而與爾為市,為爾賜者不已多乎?爾之馬歲五至,而邊有司數皮償貲。天子不忘爾勞,敕吏無得問,爾反用是望我邪?諸戎以我之爾與也,莫敢確。爾父子寧,畜馬蕃,非我則誰使!」眾皆南面拜,不敢有言。還,遷秘書少監。   德宗立,授太府卿。不旬日,為左散騎常侍,兼御史中丞,知台事。出為華州刺史。硃泚反,遣兵攻之,晉棄華走行在。改國子祭酒,宣慰恆州。還至河中而李懷光反,晉說之曰:「硃泚為臣而背其君,苟得志,於公何有?且公位太尉,泚雖寵公,亦無以加。彼不能事君,能以臣事公乎?公能事彼,而有不能事君乎?公敵賊有餘力,若襲取之,清宮以迎天子,雖有大惡猶將掩焉,如公則誰敢議?」懷光喜且泣,晉亦泣。又語其將卒,皆拜。故懷光雖偃蹇,亦不助泚。   帝還京師,遷左金吾衛大將軍,改尚書左丞。是時,右丞元琇為韓滉排笮得罪,滉勢振朝廷。晉見宰相,誦元琇非罪,士大夫壯其節。貞元五年,以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方竇參得君,裁可大事不關咨晉,晉循謹無所駁異。參欲以其侄申為吏部侍郎,諷晉以聞。帝怒曰:「無乃參迫卿為之邪?」晉謝,具道所以然。帝即問參過失,晉無敢隱,由是參罷宰相。晉惶恐,上疏固辭位。九年,罷為禮部尚書,以兵部尚書為東都留守。   會宣武李萬榮病且死,詔晉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宣武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萬榮死,鄧惟恭總其軍。晉受命,不召兵,惟幕府騶傔從之,即日上道。至鄭,逆者不至,人勸止以觀便宜,晉不聽,直造汴。及郊,惟恭始出迎謁。既入,即委以軍政,無所改更,眾服晉有體,莫測其謀。始,惟恭謀代萬榮,故不遣吏以疑晉,令不敢入。及晉至情得,則鞅鞅不能平。汴士素驕怙亂,嘗介勇士伏幕下,早暮番休,晉一罷之。惟恭乃結大將相裡重晏等謀亂,晉覺之,殺其黨,械送惟恭京師。帝錄其縶李乃勞,貸死流汀州。帝恐晉儒軟,詔拜汝州刺史陸長源為司馬,以佐晉。晉謙願儉簡,事多循仍,故軍粗安。長源持法峭刻,數欲更張舊事,晉初許之,已而悉罷不用。以財賦委孟叔度,叔度為人佻侻,軍中惡之。晉在軍凡五年,卒,年七十六,贈太傅,謚曰恭惠。   晉為相也,五月朔,天子會朝,公卿在廷,侍中贊群臣賀,竇參攝中書令,當傳詔,疾作,公卿相顧,未有詔,晉從容進曰:「攝中書令臣參病不能事,臣請代參事。」南面宣致詔詞,進退甚詳。金吾將軍沈房有期喪,公除,常服入閤,帝疑以問晉,對曰:「故事,朝官期以下喪,服絁縵,不復衣淺色,南班亦如之。」又問晉冠冕之制,對曰:「古者服冠冕,以佩玉節步。堂上接武,堂下布武,君前趨進而已。今或奔走以致顛仆。在式,朝臣皆綾袍,五品而上金玉帶,所以盡飾以奉上。故漢尚書郎含香,老萊采服,君父一也。若然,服絁縵,亦非禮也。」帝然其言。詔入閤官毋趨走,期以下喪不得以慘服會,令群臣衣本品綾袍、金玉帶,自晉而復。   子溪,字惟深,亦擢明經,三遷萬年令。討王承宗也,擢度支郎中,為東道行營糧料使。坐盜軍貲,流封州,至長沙,賜死。   子居中,善詩,為張籍所稱。   陸長源者,吳人,字泳。祖餘慶,天寶中為太子詹事,有清譽。   長源贍於學,始辟昭義薛嵩幕府,嵩侈汰,常從容規切。嵩曰:「非君安能為此。」歷建、信二州刺史。韓滉兼領江淮轉運使,辟署兼御史中丞,以為副。入遷都官郎中,復出汝州刺史。遂徙宣武,政皆出司馬。初,欲峻法繩驕兵,為晉所持,不克行。而判官楊凝、孟叔度等又苛細,叔度淫縱,數入倡家調笑嬉褻。晉有所偷弛,長源輒裁正之。晉卒,長源總留後事,大言曰;「將士久慢,吾且以法治之!」眾始懼。軍中請出帑帛為晉制服,不許。固請,止給其直。叔度希望又償直以鹽,乃高鹽直,賤帛估,人得鹽二斤,舉軍大怒。或勸長源曰:「故事,有大變則厚賜於軍,軍乃安。」長源曰:「異時河北賊以錢買戍卒,取旌節,吾不忍為。」眾怒益甚。長源性剛不適變,又不為備。才八日,軍亂,殺長源及叔度等,食其肉,放兵大掠。死之日,有詔拜節度使,遠近嗟悵,贈尚書左僕射。   長源好諧易,無威儀,而清白自將。去汝州,送車二乘,曰「吾祖罷魏州,有車一乘,而圖書半之,吾愧不及先人」雲。   長源死,監軍俱文珍密召宋州刺史劉全諒使總後務。全諒至,其夜軍復亂,殺大將及部曲五百人乃定。帝即詔全諒檢校工部尚書、宣武節度使。   全諒,始名逸淮,至是賜名,本懷州武涉人也。父客奴,以行戍留籍幽州,事平盧軍,以材力顯。開元中,室韋首領段普洛數苦邊,節度使薛楚玉使客奴單騎襲之,斬首以歸。興卒伍,拜左驍衛將軍,為游奕使。性謹樸,數戰有功。安祿山反,詔以平盧節度副使呂知誨為使。賊遣韓朝晹誘之,知誨即降,賊害安東副都護馬靈察。客奴不平,與諸將共殺知誨,遣使與安東將王玄志相聞。天寶十五載,以客奴為柳城郡太守,攝御史大夫、平盧節度使,賜名正臣;以玄志為安東副大都護。正臣遣使道海至平原,與太守顏真卿相結。真卿喜,以子為質而歸貲糧焉,且請出師。未至,而真卿棄平原,乃還。因襲范陽,為史思明所敗,奔還,玄志鴆殺之。   全諒事劉玄佐為牙將,以勇果善騎射為玄佐厚禮。累兼御史中丞。及玄佐子士寧代立,疑宋州刺史翟良佐不附己,揚言行部,至則以全諒代之,故汴將士多歸心焉。視事凡八月卒,贈尚書右僕射。軍中立韓弘代節度雲。   袁滋,字德深,蔡州朗山人,陳侍中憲之後。強學博記。少依道州刺史元結,讀書自解其義,結重之。後客荊、郢間,起學廬講授。建中初,黜陟使趙贊薦於朝,起處士,授試校書郎。累辟張伯儀、何士干幕府,進詹事府司直。部官以盜金下獄,滋直其冤,御史中丞韋貞伯聞之,表為侍御史。刑部、大理核罪人,失其平,憚滋守法,因權勢以請,滋終不署奏。遷工部員外郎。   韋皋始招來西南夷,南詔畢牟尋內屬。德宗選郎吏可撫循者,皆憚行,至滋不辭,帝嘉之。擢祠部郎中,兼御史中丞,賜金紫,持節往。逾年還,使有指,進諫議大夫。遷尚書右丞,知吏部選。求外遷,為華州刺史。政清簡,流民至者,給地居之,名其裡曰義合。然專以慈惠為本,未嘗設條教,民愛向之。有犯令,時時法外縱捨。得盜賊,或哀其窮,出財為償所亡。召為左金吾衛大將軍,以楊於陵代之。滋行,耆老遮道不得去,於陵使諭曰:「吾不敢易袁公政。」人皆羅拜,乃得去,莫不流涕。   憲宗監國,進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劉辟反,詔滋為劍南兩川、山南西道安撫大使,半道,以檢校吏部尚書、平章事為劍南東、西川節度使。是時,賊方熾,又滋兄峰在蜀為辟所劫,滋畏不得全,久不進,貶吉州刺史。未幾,徙義成節度使。滑,用武地,東有淄青,北魏博,滋嚴備而推誠信,務在懷來。李師道、田季安畏服之。居七年,百姓立祠祝祭。以戶部尚書召,改檢校兵部,拜山南東道節度使,徙荊南。   吳元濟之反,滋言蔡兵勁,與下同欲,非朝夕計可下,宜廣方略,離潰其心。及宿兵三年,調發益屈,詔出禁錢繼之。滋揣天子且厭兵,自表入朝,欲議罷淮西事,道聞蕭俯、錢徽坐沮議黜去,滋翻其謀,更言必勝,順可天子意,乃得還。俄而高霞寓敗,帝思以恩信傾賊,且滋嘗云云,乃授彰義節度使,僑治唐州。又以滋儒者,拜陽旻為唐州刺史,將其兵。滋先世墳墓在蔡,吳少陽時為修墓,禁芻牧,諸袁多署右職,稟給之。滋至治,去斥候,與元濟通好。賊圍新興,滋卑辭講解,賊因是易滋,不為備。時帝責戰急,而滋至六月,以無功貶撫州刺史。未幾,遷湖南觀察使。累封淮陽郡公。卒,年七十,贈太子少保。   滋既病,作遺令處後事,訖三年,皆有條次。性寬易,與之接者,皆自謂可見肺肝,至家人不得見喜慍。薄居處衣食。能為《春秋》,嘗以劉惲《悲甘陵賦》褒善斥惡戾《春秋》指,然其文不可廢,乃著後序。工篆隸,有古法。子均,右拾遺;郊,翰林學士。   趙宗儒,字秉文,鄧州穰人。八代祖彤,後魏徵南將軍。父驊,字雲卿,少嗜學,履尚清鯁。開元中,擢進士第,補太子正字,調雷澤、河東丞。採訪使韋陟器之,表置其府。又為陳留採訪使郭納支使。安祿山陷陳留,驊沒於賊。時江西觀察使韋儇族妹坐其夫為畿官不供賊,沒為婢。驊哀之,以錢贖韋,厚為資給。賊平,訪近屬歸之,時人高其義。驊以嘗陷賊,貶晉江尉。久之,召拜左補闕,遷累尚書比部員外郎。建中初,遷秘書少監。敦交友行義,不以夷險慁操。少與殷寅、顏真卿、柳芳、陸據、蕭穎士、李華、邵軫善,時為語曰「殷顏柳陸,李蕭邵趙」,謂能全其交也。驊位省郎,衣食窶乏,俸單寡,諸子至徒步,人為咨美。涇原兵反,驊竄山谷,病死,贈華州刺史。   宗儒第進士,授校書郎,判入等,補陸渾主簿。數月,拜右拾遺、翰林學士。時,父驊遷秘書少監,德宗欲寵其門,使一日並命。再遷司勳員外郎。貞元六年,領考功事。自至德後考績失實,內外悉考中上,殿最混淆,至宗儒,黜陟詳當,無所回憚。右司郎中獨孤良器、殿中侍御史杜倫以過黜考,左丞裴郁、御史中丞盧n降考中中,凡入中上者,才五十人。帝聞善之,進考功郎中。累遷給事中。十二年,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賜服金紫。居二歲,罷為太子右庶子,屏居慎靜,奉朝請而已。遷吏部侍郎,召見,勞曰:「知卿杜門六年,故有此拜,曩與先臣並命,尚念之邪?」宗儒俯伏流涕。元和初,檢校禮部尚書,充東都留守。三遷至檢校吏部、荊南節度使,散冗食戍二千人。歷山南西道、河中二鎮,拜御史大夫,改吏部尚書。   穆宗立,詔先朝所召賢良方正,委有司試。宗儒建言:「應制而來者,當天子臨問。試有司,非國舊典,請罷之。」詔可。俄檢校右僕射,守太常卿。太常有《五方師子樂》,非大朝會不作。帝嗜聲色,宦官領教坊者,乃移書取之。宗儒不敢違,以訴宰相。宰相以事專有司,不應關白。以懦不職,罷為太子少師。太和初,進太子太傅。文宗召訪政理,對曰:「堯、舜之化,慈儉而已,願陛下守之。」帝納其言。六年,授司空,致仕。卒,年八十七,冊贈司徒,謚曰昭。宗儒以文學歷將相,位任崇劇,然無儀矩,以治生瑣碎失名。   竇易直,字宗玄,京兆始平人。擢明經,補校書郎。十年不應辟,以判入等,為藍田尉。累遷吏部郎中。元和六年,進御史中丞。繇陝虢觀察使,入為京兆尹。萬年尉韓晤坐賕,易直令官屬按之,得贓三十萬,憲宗疑未盡,詔窮治,至三百萬,貶易直為金州刺史。久之,起為宣歙、浙西觀察使。   長慶二年,李忭以汴州叛,易直欲出庫財賞軍,或謂給與無名,必且生患,乃止。時江、淮旱,漕物淹積不能前,軍士聞易直向言,其部將王國清指漕貨激眾謀亂。易直知之,械國清送獄,其黨數千群歡入獄,篡取之,欲大剽。易直登樓令曰:「能誅亂者,一級賞千萬!」眾喜,反縛為亂者三百餘人,易直悉斬之。入為戶部侍郎,判度支。四年,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轉門下侍郎,封晉陽郡公。即讓度支,置其俸三月,有詔停判。文宗立,檢校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入為左僕射、判太常卿事。頃之,檢校司空,為鳳翔節度。以疾還京師。卒,贈司徒,謚曰恭惠。   易直以公潔自喜,方執政,未嘗引用親黨。初,元和中,鄭餘慶議,僕射上儀,不與隔品官亢禮,易直為中丞,奏駁之。及為僕射,乃自用隔品致恭,為時鄙笑。   子紃,仕至渭南尉、集賢校理。妻父王涯被禍,宦官知易直子,得不死,貶循州司戶參軍。   贊曰:關播舉李元平守汝州,賊縛而臣之。宰相不知人,果可敗國,德宗不以是責宰相,幾喪天下。晉懦弛苟安,滋欲以恩信傾賊,迂暗之人,烏可語功名會哉! 列傳第七十七 張姜武李宋   張鎰,字季權,一字公度,國子祭酒後胤五世孫也。父齊丘,朔方節度使、東都留守。鎰以廕授左衛兵曹參軍 ,郭子儀表為元帥府判官,遷累殿中侍御史。乾元初,華原令盧樅以公事譙責邑人齊令詵。令詵,宦人也,銜之,構樅罪。鎰按驗當免官,有司承風以死論。鎰不直之,乃白其母曰:「今理樅,樅免死而鎰坐貶。嘿則負官,貶則為太夫人憂,敢問所安?」母曰:「兒無累於道,吾所安也。」遂執正其罪,樅得流,鎰貶撫州司戶參軍。徙晉陵令。江西觀察使張鎬表為判官,遷屯田、右司二員外郎。居母喪,以孝聞。不妄交遊,特與楊綰、崔祐甫善。   大歷初,出為濠州刺史,政條清簡,延經術士講教生徒。比去,州升明經者四十人。李靈耀反於汴,鎰團閱鄉兵嚴守禦,有詔褒美,擢侍御史,兼緣淮鎮守使。以最遷壽州刺史。歷江西、河中觀察使。不閱旬,改汴滑節度使,以病固辭,詔留私第。   建中二年,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明年,以兩河用兵,詔省薄御膳及皇太子食物,鎰因奏減堂餐錢及百官稟奉三分一,以助用度。時黜陟使裴伯言薦潞州處士田佐時,詔除右拾遺、集賢院直學士。鎰以為禮輕,恐士不勸,復詔州縣吏以絹百匹、粟百石就家致聘,佐時卒不至。   郭子儀婿太僕卿趙縱為奴告,下御史劾治,而奴留內侍省。鎰奏言:「貞觀時有奴告其主謀反者,太宗曰:『謀反理不獨成,尚當有他人論之,豈藉奴告耶?』乃著令:奴告主者斬。由是賤不得干貴,下不得凌上,教本既修,悖亂不萌。頃者,長安令李濟以奴得罪,萬年令霍晏因婢坐譴。輿台下類,主反畏之,悖慢成風,漸不可長。建中元年五月辛卯詔書:奴婢告主,非謀叛者,同自首法,並准律論。由是獄訴衰息。今縱事非叛逆,而奴留禁中,獨下縱獄,情所不厭。且將帥功孰大於子儀,塚土僅乾,兩婿前已得罪,縱復繼之,不數月斥其三婿。假令縱實犯法,事不緣奴,尚宜錄勳念亡,以從蕩宥,況為奴所訴耶?陛下方貴武臣以討賊,彼雖見寵一時,不能忘懷於異日也。」帝納之,貶縱循州司馬,杖奴死。鎰召子儀家僮數百,暴示奴屍。   盧杞忌鎰剛直,欲去之。時硃泚以盧龍卒戍鳳翔,帝擇人以代,杞即謬曰:「鳳翔將校,班秩素高,非宰相信臣,不可鎮撫,臣宜行。」帝不許,杞復曰:「陛下必以臣容貌蕞陋,不為三軍所信,恐後生變,臣不敢自謀,惟陛下擇之。」帝乃顧鎰曰:「文武兼資,望重內外,無易卿者,其為朕撫盧龍士。」乃以中書侍郎為鳳翔、隴右節度使。鎰知為杞陰中,然辭窮,因再拜受詔。頃之,與吐蕃相尚結贊盟清水,約牛馬為牲。鎰恥與盟,將末殺其禮,乃紿語吐蕃,以羊豕犬代之。   帝幸奉天,鎰罄家貲將自獻行在。而營將李楚琳者,嘗事硃泚,得其心。軍司馬齊映等謀曰:「楚琳必為亂。」乃遣屯隴州。楚琳知之,稽故未行。鎰以帝在外,心憂惑,謂已亟去,不為備。楚琳夜率其黨王汾、李卓、牛僧伽等作亂,齊映自竇出,齊抗托傭,皆免。鎰縋城走,不及遠,與二子為候騎所執,楚琳殺之,屬官王沼、張元度、柳遇、李漵皆死。詔贈鎰太子太傅。   姜公輔,愛州日南人。第進士,補校書郎,以制策異等授右拾遺,為翰林學士。歲滿當遷,上書以母老賴祿而養,求兼京兆戶曹參軍事。公輔有高材,每進見,敷奏詳亮,德宗器之。   硃滔助田悅也,以蜜裹書間道邀泚,太原馬燧獲之,泚不知也,召還京師。公輔諫曰:「陛下若不能坦懷待泚,不如誅之,養虎無自詒害。」不從。俄而涇師亂,帝自苑門出,公輔叩馬諫曰:「泚嘗帥涇原,得士心,向以滔叛奪之兵,居常怫郁不自聊,請馳騎捕取以從,無為群凶得之。」帝倉卒不及聽。既行,欲駐鳳翔倚張鎰。公輔曰:「鎰雖信臣,然文吏也,所領皆硃泚部曲,漁陽突騎,泚若立,涇軍且有變,非萬全策也。」帝亦記桑道茂言,遂之奉天。不數日,鳳翔果亂,殺鎰。帝在奉天,有言泚反者,請為守備。盧杞曰:「泚忠正篤實,奈何言其叛,傷大臣心!請百口保之。」帝知群臣多勸杞奉迎乘輿者,乃詔諸道兵距城一捨止。公輔曰:「王者不嚴羽衛,無以重威靈。今禁旅單寡而士馬處外,為陛下危之。」帝曰:「善。」悉內諸軍。泚兵果至,如所言,乃擢公輔諫議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帝徙梁,唐安公主道薨。主性仁孝,許下嫁韋宥,以播遷未克也。帝悼之甚,詔厚其葬。公輔諫曰:「即平賊,主必歸葬,今行道宜從儉,以濟軍興。」帝怒,謂翰林學士陸贄曰:「唐安之葬,不欲事塋□,令累甓為浮圖,費甚寡約,不容宰相關預,苟欲指朕過爾!」贄曰:「公輔官諫議,職宰相,獻替固其分。本立輔臣,朝夕納誨,微而弼之,乃其所也。」帝曰:「不然,朕以公輔才不足以相,而又自求解,朕既許之,內知且罷,故賣直售名爾。」遂下遷太子左庶子,以母喪解。復為右庶子。   久不遷,陸贄為相,公輔數求官,贄密謂曰:「竇丞相嘗言,為公擬官屢矣,上輒不悅。」公輔懼,請為道士,未報。它日又言之,帝問故,公輔隱贄言,以參語對。帝怒,黜公輔泉州別駕,遣使繼詔讓參。順宗立,拜吉州刺史,未就官卒。憲宗時,贈禮部尚書。   武元衡,字伯蒼。曾祖載德,則天皇后之族弟。祖平一,有名。元衡舉進士,累為華原令。畿輔鎮軍督將,皆驕橫橈政,元衡移疾去。德宗欽其才,召拜比部員外郎,歲內三遷至右司郎中,以詳整任職。擢為御史中丞。嘗對延英,帝目送之,曰:「是真宰相器!」   順宗立,王叔文使人誘以為黨,拒不納。俄為山陵儀仗使,監察御史劉禹錫求為判官,元衡不與,叔文滋不悅。數日,改太子右庶子。會冊皇太子,元衡贊相,太子識之。及即位,是為憲宗,復拜中丞,進戶部侍郎。元和二年,拜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判戶部事。帝素知元衡堅正有守,故眷禮信任異它相。浙西李錡求入覲,既又稱疾,欲賒其期。帝問宰相鄭絪,絪請聽之,元衡曰:「不可,錡自請入朝,詔既許之,而復不至,是可否在錡。陛下新即位,天下屬耳目,若奸臣得遂其私,則威令去矣。」帝然之,遽追錡。而錡計窮,果反。   是時,蜀新定,高崇文為節度,不知吏治,帝難其代。詔元衡檢校吏部尚書,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為劍南西川節度使,繇蕭縣伯封臨淮郡公,帝御安福門慰遣之。崇文去成都,盡以金帛、帟幕、伎樂、工巧行,蜀幾為空。元衡至,綏靖約束,儉己寬民,比三年,上下完實,蠻夷懷歸。雅性莊重,雖淡於接物,而開府極一時選。   八年,召還秉政。李吉甫、李絳數爭事帝前,不葉,元衡獨持正無所違附,帝稱其長者。吉甫卒,淮、蔡用兵,帝悉以機政委之。王承宗上疏請赦吳元濟,使人白事中書,悖慢不恭,元衡叱去。承宗怨,數上章誣詆。未幾入朝,出靖安裡第,夜漏未盡,賊乘暗呼曰:「滅燭!」射元衡中肩,復擊其左股,徒御格鬥不勝,皆駭走,遂害元衡,批顱骨持去。邏司傳噪盜殺宰相,連十餘里,達朝堂,百官恟懼,未知主名。少選,馬逸還第,中外乃審知。是日,仗入紫宸門,有司以聞,帝震驚,罷朝,坐延英見宰相,哀慟,為再不食。贈司徒,謚曰忠愍。詔金吾、府、縣大索,或傳言曰:「無搜賊,賊窮必亂。」又投書於道曰:「毋急我,我先殺汝。」故吏卒不窮捕。兵部侍郎許孟容言於帝曰:「國相橫屍路隅而盜不獲,為朝廷辱。」帝乃下詔:「能得賊者賞錢千萬,授五品官。與賊謀及捨賊能自言者亦賞。有不如詔,族之。」積錢東西市以募告者。於是左神策將軍王士則、左威衛將軍王士平以賊聞,捕得張晏等十八人,言為承宗所遣,皆斬之。逾月,東都防禦使呂元膺執淄青留邸賊門察、訾嘉珍,自言始謀殺元衡者,會晏先發,故藉之以告師道而竊其賞,帝密誅之。   初,京師大恐,城門加兵誰何,其偉狀異服、燕趙言者,皆驗訊乃遣。公卿朝,以家奴持兵呵衛,宰相則金吾彀騎導翼,每過裡門,搜索喧嘩。因詔寅漏上二刻乃傳點雲。   從父弟儒衡。儒衡,字廷碩,姿狀秀偉,不妄言,與人交,終始一節。宰相鄭餘慶不事華潔,門下客多垢衣敗服,獨儒衡上謁,未嘗有所易,以莊詞正色見重於餘慶。元衡歿,帝待之益厚,累遷戶部郎中,知諫議大夫事,俄兼知制誥。皇甫鎛以宰相領度支,剝下以媚天子,儒衡疏其狀。鎛自訴於帝,帝曰:「乃欲報怨邪?」鎛不敢對。   儒衡論議勁正,有風節,且將大用。宰相令狐楚忌之,會以狄兼謨為拾遺,楚自草制,引武後革命事,盛推仁傑功,以指切儒衡,且沮止之。儒衡泣見上曰:「臣祖平一,當天後時,避仕終老,不涉於累。」帝慰勉之,自是薄楚為人也。遷中書舍人。時元稹倚宦官,知制誥,儒衡鄙厭之。會食瓜,蠅集其上,儒衡揮以扇,曰:「適從何處來,遽集於此?」一坐皆失色。然以疾惡太分明,終不至大任,以兵部侍郎卒,年五十六,贈工部尚書。   李絳,字深之,系本贊皇。擢進士、宏辭,補渭南尉,拜監察御史。元和二年,授翰林學士,俄知制誥。會李錡誅,憲宗將輦取其貲,絳與裴□諫曰:「錡僭侈誅求,六州之人怨入骨髓。今元惡傳首,若因取其財,恐非遏亂略、惠綏困窮者。願賜本道,代貧民租賦。」制可。樞密使劉光琦議遣中人持赦令賜諸道,以裒饋餉,絳請付度支鹽鐵急遞以遣,息取求之弊。光琦引故事以對,帝曰:「故事是耶,當守之;不然,當改。可循舊哉!」   帝嘗稱太宗、玄宗之盛:「朕不佞,欲庶幾二祖之道德風烈,無愧謚號,不為宗廟羞,何行而至此乎?」絳曰:「陛下誠能正身勵己,尊道德,遠邪佞,進忠直。與大臣言,敬而信,無使小人參焉;與賢者游,親而禮,無使不肖與焉。去官無益於治者,則材能出;斥宮女之希御者,則怨曠銷。將帥擇,士卒勇矣;官師公,吏治輯矣。法令行而下不違,教化篤而俗必遷。如是,可與祖宗合德,號稱中興,夫何遠之有?言之不行,無益也;行之不至,無益也。」帝曰:「美哉斯言,朕將書諸紳。」即詔絳與崔群、錢徵、韋弘景、白居易等搜次君臣成敗五十種,為連屏,張便坐。帝每閱視,顧左右曰:「而等宜作意,勿為如此事。」   是時,盛興安國佛祠,幸臣吐突承璀請立石紀聖德焉,營構華廣,欲使絳為之頌,將遺錢千萬。絳上言:「陛下蕩積習之弊,四海延頸望德音,忽自立碑,示人以不廣。《易》稱:『大人與天地合德。』謂非文字所能盡,若令可述,是陛下美有分限。堯、舜至文、武,皆不傳其事,惟秦始刻嶧山,揚暴誅伐巡幸之勞,失道之君,不足為法。今安國有碑,若敘遊觀,即非治要;述崇飾,又非政宜。請罷之。」帝怒,絳伏奏愈切,帝悟曰:「微絳,我不自知。」命百牛倒石,令使者勞諭絳。襄陽裴均違詔書,獻銀壺甕數百具,絳請歸之度支,示天下以信。帝可奏,仍赦均罪。時議還盧從史昭義,已而將復召之,從史以軍無見儲為解。李吉甫謂鄭絪漏其謀,帝召絳議,欲逐絪,絳為開白,乃免。   絳見浴堂殿,帝曰:「比諫官多朋黨,論奏不實,皆陷謗訕,欲黜其尤者,若何?」絳曰:「此非陛下意,必憸人以此營誤上心。自古納諫昌,拒諫亡。夫人臣進言於上,豈易哉?君尊如天,臣卑如地,加有雷霆之威,彼晝度夜思,始欲陳十事,俄而去五六,及將以聞,則又憚而削其半,故上達者財十二。何哉?幹不測之禍,顧身無利耳 。雖開納獎勵 ,尚恐不至,今乃欲譴訶之,使直士杜口,非社稷利也。」帝曰:「非卿言,我不知諫之益。」   初,承璀討王承宗,議者皆言古無以宦人統師者,絳當制書,固爭,帝不能奪,止詔宰相授敕。承璀果無功還,加開府儀同三司。絳奏:「承璀喪師,當抵罪,今寵以崇秩,後有奔軍之將,蹈利干賞,陛下何以處之?」又數論宦官橫肆,方鎮進獻等事。自知言切,且斥去,悉取內署所上疏稿焚之,以俟命。帝果怒,絳謝曰:「陛下憐臣愚,處之腹心之地,而惜身不言,乃臣負陛下;若上犯聖顏,旁忤貴幸,因而獲罪,乃陛下負臣。」於是帝動容曰:「卿告朕以人所難言者,疾風知勁草,卿當之矣。」遂繇司勳郎中進中書舍人。翌日,賜金紫,親擇良笏與之,且曰:「異時膺顧托南面,當如此。」絳頓首。   烏重胤縛盧從史,而承璀牒署昭義留後,絳曰:「澤潞據山東要害,磁、邢、洺跨兩河間,可制其合從。今孽豎就禽,方收威柄,遽以偏將蒞本軍,綱紀大紊矣。河南、北諸鎮,謂陛下啗以官爵,使逐其帥,其肯默然哉?宜以孟元陽為澤潞,而以重胤節度三城,兩河諸侯聞之,必欣然。」帝從之。   張茂昭舉族入覲,絳上言:「任迪簡既往代,則士之從茂昭,皆為定人,宜亟授以官,且遣使者詔其麾下皆聽茂昭節度。」有詔拜河中節度使。會迪簡以帑廥匱竭,稍簡罷士之疲老者,人情不安,迪簡亦危,絳請斥禁帑絹十萬以濟事機。吳少誠病甚,絳建言:「淮西地不與賊接,若朝廷命帥,今乃其時,有如阻命,則決可討矣。然鎮、蔡不可並取,願赦承宗,趣立蔡功。」時江淮大旱,帝下赦令有所蠲弛,絳言:「江淮流亡,所貸未廣,而宮人猥積,有怨鬲之思,當大出之,以省經費。嶺南之俗,鬻子為業,可聽;非券劑取直者,如掠賣法,敕有司一切苛止。」帝皆順納。   後閱月不賜對,絳謂:「大臣持祿不敢諫,小臣畏罪不敢言,管仲以為害霸最甚。今臣等飽食不言,無履危之患,自為計得矣,顧聖治如何?」有詔明日對三殿。帝嘗畋苑中,至蓬萊池,謂左右曰:「絳嘗以諫我,今可返也。」其見禮憚如此。   帝怪前世任賢以致治,今無賢可任,何耶?對曰:「聖王選當代之人,極其才分,自可致治。豈借賢異代,治今日之人哉?天子不以己能蓋人,痛折節下士,則天下賢者乃出。」帝曰:「何知其必賢而任之?」對曰:「知人誠難,堯、舜以為病。然循其名,驗以事,所得十七。夫任官而辨廉,措事不阿容,無希望依違之辭,無邪媚愉悅之容,此近於賢矣。賢則當任,任則當久。賢者中立而寡助,舉其類則不肖者怨,杜邪徑則懷奸者疾,一制度則貴戚毀傷,正過失則人君疏忌。夫然,用賢豈容易哉?」帝曰:「卿言得之矣。」   六年,罷學士,遷戶部侍郎,判本司。帝以戶部故有獻,而絳獨無有,何哉?答曰:「凡方鎮有地則有賦,或嗇用度易羨餘以為獻。臣乃為陛下謹出納,烏有羨贏哉?若以為獻,是徙東庫物實西庫,進官物結私恩。」帝瞿然悟。帝每有詢訪,隨事補益,所言無不聽,欲遂以相。而承璀寵方盛,忌其進,陰有毀短,帝乃出承璀淮南監軍。翌日,拜絳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高邑男。方江淮歲儉,民荐饑,有御史使還,奏不為災,帝以語絳,答曰:「方隅皆陛下大臣,奏孰不實?而御史苟悅陛下耳。凡君人者當任大臣,無使小臣得以間,願出其名顯責之。」李吉甫嘗盛讚天子威德,帝欣然,絳獨曰:「陛下自視今日何如漢文帝時?」帝曰:「朕安敢望文帝?」對曰:「是時賈誼以為措火積薪下,火未及然,因以為安,其憂如此。今法令所不及者五十餘州,西戎內訌,近以涇、隴為鄙,去京師遠不千里,烽燧相接也;加比水旱無年,倉廩空虛。誠陛下焦心銷志求濟時之略,渠便高枕而臥哉!」帝入謂左右曰:「絳言骨鯁,真宰相也。」遣使者賜酴醾酒。   魏博田季安死,子懷諫弱,軍中請襲節度,吉甫議討之,絳曰:「不然,兩河所懼者,部將以兵圖己也,故委諸將總兵,皆使力敵任均,以相維制,不得為變。若主帥強,則足以制其命。今懷諫乳方臭,不能事,必假權於人,權重則怨生,向之權力均者,將起事生患矣。眾所歸必在寬厚簡易、軍中素所愛者,彼得立,不倚朝廷亦不能安。惟陛下蓄威以俟之。」俄而田興果立,以魏博聽命,帝大悅。吉甫復請命中人宣尉,因刺其變,徐議所宜。絳獨謂:「不如推誠撫納,即假旄節。它日使者持三軍表來,請與興,則制在彼,不在此,可奏與特授,安得同哉?」然帝重違吉甫,故詔張忠順持節往,而授興留後。絳固請曰:「如興萬有一不受命,即姑息,復如向時矣。」由是即拜興節度使。絳復曰:「王化不及魏博久矣,一日挈六州來歸,不大犒賞,人心不激。請斥禁錢百五十萬緡賜其軍。」有言太過者,絳曰:「假令舉十五萬眾,期歲而得六州,計所轉給三倍於費。今興天挺忠義,首變污俗,破兩河之膽,可嗇小費隳機事哉?」從之。   帝患朋黨,以問絳。答曰:「自古人君最惡者朋黨,小人揣知,故常借口以激怒上心。朋黨者,尋之則無跡,言之則可疑。小人常以利動,不顧忠義;君子者,遇主知則進,疑則退,安其位不為它計,故常為奸人所乘。夫聖人同跡,賢者求類,是同道也,非黨也。陛下奉遵堯、舜、禹、湯之德,豈謂上與數千年君為黨耶?道德同耳。漢時名節骨鯁士,同心愛國,而宦官小人疾之,起黨錮之獄,訖亡天下。趨利之人,常為朋比,同其私也;守正之人,常遭構毀,違其私也。小人多,譖言常勝;正人少,直道常不勝。可不戒哉!」絳居中介特,尤為左右所不悅,遂因以自明。   王播為鹽鐵使,而事月進。絳曰:「比禁天下正賦外不得有它獻,而播妄名羨餘,不出祿稟家貲,願悉付有司。」帝曰:「善。」訖絳在位,獻不入禁中。吐蕃犯涇州,掠人畜,絳因言:「濱塞虛籍多,實兵少。今京西、北神策鎮軍,本防盛秋,坐仰衣食,不使戰。事至之日,乃先稟中尉。夫兵不內御,要須應變,失毫釐,差千里。請分隸本道,則號令齊一,前戰不還踵矣。」然士卒樂兩軍姑息,宦者以為言,議遂寢。嘗盛夏對延英,帝汗浹衣,絳欲趨出,帝曰:「朕宮中所對,惟宦官、女子,欲與卿講天下事,乃其樂也。」   絳或無所論諍,帝輒詰所以然。又言:「公等得無有姻故冗食者,當為惜官。」吉甫、權德輿皆稱無有。絳曰:「崔祐甫為宰相,不半歲除吏八百人。德宗曰:『多公姻故,何耶?』祐甫曰:『所問當與不當耳,非臣親舊,孰知其才?其不知者,安敢與官?』時以為名言。武後命官猥多,而開元中有名者皆出其選。古人言拔十得五,猶得其半。若情故自嫌,非聖主責成意。」帝曰:「誠然,在至當而已。」帝又問:「玄宗開元時致治,天寶則亂,何一君而相反耶?」絳曰:「治生於憂危,亂生於放肆。玄宗嘗歷試官守,知人之艱難,臨御初,任用姚崇、宋璟,勵精聽納,故左右前後皆正人也。洎林甫、國忠得君,專引傾邪之人,分總要劇。於是上不聞直言,嗜欲日滋,內則盜臣勸以興利,外則武夫誘以開邊,天下騷動,故祿山乘隙而奮。此皆小人啟導,從逸而驕。系時主所行,無常治,亦無常亂。」帝曰:「凡人舉事,病不通於理,追咎其失,古人處此有道耶?」絳曰:「事或過差,聖哲所不免。天子有諫臣,所以救過。上下同體,猶手足之於心膂,交相為用。但矜能護失,常情所蔽,聖人改過不吝,願陛下以此處之。」   教坊使稱密詔閱良家子及別宅婦人內禁中,京師囂然。絳將入言於帝,吉甫曰:「此諫官所論列。」絳曰:「公嘗病諫官論事,此難言者,欲移之耶?」吉甫乃欲諷詔使止之,絳以吉甫畏不敢諫,遂獨上疏。帝曰:「朕以丹王等無侍者,比命訪閭裡,以貲致之,彼不諭朕意,故至嘩擾。」乃悉歸所取。   以足疾求免,罷為禮部尚書。帝乃召承璀於淮南。絳雖去位,猶懷不能已,因上言:「北虜方強,其憂有五。彼蔑信重利,歲入馬求直,今則置不取,當貯他謀,一也。屯士不足,斥候不明,城無完堞,非可應卒,二也。今之營築,不詢眾謀,遠規塞外,城非要地,虜一入寇,應援艱阻,三也。比年通好,往來窺覘,河山兵甲,悉知之矣,若寇掠驅脅,援兵非十日不至,既至虜去,兵罷復來,四也。北狄、西戎久為仇敵,今回鶻思叛,脫相連約,數道並進,何以遏之?五也。」   十年,出為華州刺史。承璀田多在部中,主奴擾民,絳捕系之。會遣五坊使,帝戒曰:「至華宜自戢;絳,大臣,有奏即行法矣。」州有捕鷂戶,歲責貢限,絳以為言,並勸止畋獵,有詔澤潞、太原、天威府並罷之。入為兵部尚書,母喪免。還授河中觀察使。河中故節制,而皇甫鎛惡絳,故薄其恩,議者不直。鎛得罪,復以兵部召。遷御史大夫。穆宗數游畋,絳率其屬叩延英切諫,不納。以疾辭,還兵部尚書,歷東都留守,徙東川節度使,復為留守。寶歷初,拜尚書左僕射。絳偉儀質,以直道進退,望冠一時,賢不肖太分,屢為讒邪所中。御史中丞王璠遇絳於道,不之避。絳引故事論列,宰相李逢吉右璠,下遷絳太子少師,分司東都。   文宗立,召為太常卿,以檢校司空為山南西道節度使,累封趙郡公。四年,南蠻寇蜀道,詔絳募兵千人往赴,不半道,蠻已去,兵還。監軍使楊叔元者,素疾絳,遣人迎說軍曰:「將收募直而還為民。」士皆怒,乃噪而入,劫庫兵。絳方宴,不設備,遂握節登陴。或言縋城可以免,絳不從。牙將王景延力戰歿,絳遂遇害,年六十七。幕府趙存約、薛齊皆死。事聞,諫官崔戎等列絳冤,冊贈司徒,謚曰貞,賻禮甚厚。景延亦贈官,祿一子。大中初,詔史官差第元和將相,圖形凌煙閣,絳在焉,獨留中。絳所論事萬餘言,其甥夏侯孜以授蔣偕,次為七篇。   子璋,字重禮。大中初擢進士第,辟盧鈞太原幕府。遷監察御史,奏太廟祫享復用宰相攝事。進起居郎。舊制,設次郊丘,太僕盤車載樂,召群臣臨觀,璋奏罷之。鹹通中,累官尚書右丞、湖南宣歙觀察使。   宋申錫,字慶臣,史失其何所人。少而孤,擢進士第,累辟節度府,後頻遷起居舍人,以禮部員外郎為翰林學士。敬宗時,拜侍講學士。長慶、寶歷間,風俗囂薄,驅煽朋黨,申錫素孤直少與,及進用,議者謂可以激浮競。   文宗即位,再轉中書舍人,復為翰林學士。帝惡宦官權寵震主,再致宮禁之變,而王守澄典禁兵,偃蹇放肆,欲綴}除本根,思可與決大議者。察申錫忠厚,因召對,俾與朝臣謀去守澄等,且倚以執政,申錫頓首謝。未幾拜尚書右丞,逾月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乃除王璠京兆尹,密諭帝旨。璠漏言,而守澄黨鄭注得其謀。太和五年,遣軍候豆盧著誣告申錫與漳王謀反,守澄持奏浴堂,將遣騎二百屠申錫家,宦官馬存亮爭曰:「謀反者獨申錫耳,當召南司會議,不然,京師跂足亂矣。」守澄不能對。時二月晦,群司皆休,中人馳召宰相,馬奔乏死於道,易所乘以覆命。申錫與牛僧孺、路隋、李宗閔至中書,中人唱曰:「所召無宋申錫。」申錫始知得罪,望延英門,以笏叩額還第。僧孺等見上出著告牒,皆駭愕不知所對。守澄捕申錫親吏張全真、家人買子緣信及十六宅典史,脅成其罪。帝乃罷申錫為太子右庶子,召三省官、御史中丞、大理卿、京兆尹會中書集賢院雜驗申錫反狀。京師嘩言相驚,久乃定。   翌日,延英召宰相群官悉入,初議抵申錫死,僕射竇易直率然對曰:「人臣無將,將而必誅。」聞者不然。於是左散騎常侍崔玄亮、給事中李固言、諫議大夫王質、補闕盧鈞、舒元褒、羅泰、蔣系、裴休、竇宗直、韋溫,拾遺李群、韋端符、丁居晦、袁都等伏殿陛,請以獄付外。帝震怒,叱曰:「吾與公卿議矣,卿屬第出!」玄亮、固言執據愈切,涕泣懇到,繇是議貸申錫於嶺表。京兆尹崔琯、大理卿王正雅苦請出著與申錫劾正情狀,帝悟,乃貶申錫開州司馬,從而流死者數十百人,天下以為冤。擢豆盧著兼殿中侍御史。   初,申錫既歸,易素服俟命外捨,其妻責謂曰;「公何負天子,乃反乎?」申錫曰:「吾起孤生,位宰相,蒙國厚恩,不能鉏奸亂,反為所陷,我豈反者乎?」初,申錫以清節進,疾要位者納賕餉,敗風俗,故自為近臣,凡四方賄謝一不受。既被罪,有司驗劾,悉得所還問遺書,朝野為咨閔。然在宰府無它謀略。七年,感憤卒,有詔歸葬。   開成元年,李石因延英召對,從容言曰:「陛下之政,皆承天心,惟申錫之枉,久未原雪。」帝慚曰:「我當時亦悟其失,而詐忠者迫我以社稷計故耳。使逢漢昭、宣時,當不坐此。」因追復右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贈兵部尚書,錄其子慎微為城固尉。會昌二年,賜謚曰貞。   贊曰:鎰、元衡暴忠王室,絳巨德大臣,皆為賊奸所乘,不歿元身,蓋福善禍淫之訓有時而撓。雖然,賢者於忠誼,寧以一不幸,遽使慊然於其心哉!要躬可殞,而名與岱、崧等矣。公輔隙開,而猶納說焉。申錫謀小任大,顛沛從之,惜乎! 列傳第七十八 段顏   段秀實,字成公,本姑臧人。曾祖師濬,仕為隴州刺史,留不歸 ,更為汧陽人。秀實六歲,母疾病,不勺飲至七日,病間乃肯食,時號「孝童」。及長,沈厚能斷,慨然有濟世意。舉明經,其友易之,秀實曰:「搜章擿句,不足以立功。」乃棄去。   天寶四載,從安西節度使馬靈察討護密有功,授安西府別將。靈察罷,又事高仙芝。仙芝討大食,圍怛邏斯城。會虜救至,仙芝兵卻,士相失。秀實夜聞副將李嗣業聲,識之,因責曰:「憚敵而奔,非勇也;免己陷眾,非仁也。」嗣業慚,乃與秀實收散卒,復成軍,還安西,請秀實為判官。遷隴州大推府果毅。後從封常清討大勃律,次賀薩勞城,與虜戰,勝之。常清逐北,秀實曰:「賊出羸師,餌我也,請大索。」悉得其廋伏,虜師唧。改綏德府折衝都尉。   肅宗在靈武,詔嗣業以安西兵五千走行在。節度使梁宰欲逗留觀變,嗣業陰然可。秀實責謂曰:「天子方急,臣下乃欲晏然,公常自稱大丈夫,今誠兒女耳。」嗣業因固請宰,遂東師,以秀實為副。嗣業為節度使,而秀實方居父喪,表起為義王友,充節度判官。安慶緒奔鄴,嗣業與諸將圍之,以輜重委河內,署秀實兼懷州長史,知州事,兼留後。時師老財覂,秀實督饋系道,募士市馬以助軍。諸軍戰愁思岡,嗣業中流矢卒,眾推荔非元禮代將其軍。秀實聞之,即遺白孝德書,使發卒護喪送河內,親與將吏迎諸境,傾私財葬之。元禮高其義,奏擢試光祿少卿。俄而元禮為麾下所殺,將佐多死,惟秀實以恩信為士卒所服,皆羅拜不敢害,更推白孝德為節度使。秀實凡佐三府,益知名。   時吐蕃襲京師,代宗幸陝,勸孝德即日鼓行入援。孝德徙邠寧,署支度營田副使。於是邠寧乏食,乃請屯奉天,仰給畿內。時公廩竭,縣吏不知所出,皆逃去,軍輒散剽,孝德不能制。秀實曰:「使我為軍候,豈至是邪?」司馬王稷言之,遂知奉天行營事。號令嚴壹,軍中畏戢。兵還,孝德薦為涇州刺史,封張掖郡王。   時郭子儀為副元帥,居蒲,子晞以檢校尚書領行營節度使,屯邠州。士放縱不法,邠人之嗜惡者,納賄竄名伍中,因肆志,吏不得問。白晝群行丐頡於市,有不嗛,輒擊傷市人,椎釜鬲甕盎盈道,至撞害孕婦。孝德不敢劾,秀實自州以狀白府,願計事,至則曰:「天子以生人付公治,公見人被暴害,恬然,且大亂,若何?」孝德曰:「願奉教。」因請曰:「秀實不忍人無寇暴死,亂天子邊事。公誠以為都虞候,能為公已亂。」孝德即檄署付軍。俄而晞士十七人入市取酒,刺酒翁,壞釀器,秀實列卒取之,斷首置槊上,植市門外。一營大噪,盡甲,孝德恐,召秀實曰:「奈何?」秀實曰:「請辭於軍。」乃解佩刀,選老鐍一人持馬,至晞門下。甲者出,秀實笑且入,曰:「殺一老卒,何甲也!吾戴頭來矣。」甲為愕眙。因曉之曰:「尚書固負若屬邪,副元帥固負若屬邪?奈何欲以亂敗郭氏!」晞出,秀實曰:「副元帥功塞天地,當務始終。今尚書恣卒為暴,使亂天子邊,欲誰歸罪?罪且及副元帥。今邠惡子弟以貨竄名軍籍中,殺害人,藉藉如是,幾日不大亂?亂由尚書出。人皆曰:尚書以副元帥故不戢士。然則郭氏功名,其與存者有幾!」晞再拜曰:「公幸教,晞願奉軍以從。」即叱左右皆解甲,令曰:「敢喧者死!」秀實曰:「吾未晡食,請設具。」已食,曰:「吾疾作,願宿門下。」遂臥軍中。晞大駭,戒候卒擊柝衛之。旦,與俱至孝德所,謝不能。邠由是安。   初,秀實為營田官。涇大將焦令諶取人田自佔,給與農,約熟歸其半。是歲大旱,農告無入,令諶曰:「我知入,不知旱也。」責之急,農無以償,往訴秀實。秀實署牒免之,因使人遜諭令諶。令諶怒,召農責曰:「我畏段秀實邪?」以牒置背上,大杖擊二十,輿致廷中。秀實泣曰:「乃我困汝。」即自裂裳裹瘡注藥,賣己馬以代償。淮西將尹少榮頗剛鯁,入罵令諶曰:「汝誠人乎!涇州野如赭,人饑死,而爾必得谷,擊無罪者。段公,仁信大人,惟一馬,賣而市谷入汝,汝取之不恥?凡為人傲天災、犯大人、擊無罪者,尚不愧奴隸邪!」令諶聞,大愧流汗,曰:「吾終不可以見段公。」一夕,自恨死。   馬璘代孝德,每所咨逮。璘處決不當,固爭之,不從不止。始,璘城涇州,秀實為留後,以勞加御史中丞。大歷三年,遂徙涇州。是軍自四鎮、北庭赴難,征伐數有功,既驟徙,相與出怨言。別將王童之謀作亂,約曰:「聞警鼓而縱。」秀實知之,召鼓人,陽怒失節,戒曰:「每籌盡當報。」因延數刻,盡四鼓而曙。明日,復有告者曰:「夜焚稿積,約救火則亂。」秀實嚴警備。夜中果火發,令軍中曰:「敢救者斬!」童之居外,請入,不許。明日,捕之,並其黨八人斬以徇,曰:「後徙者族!」軍遂遷涇州。於時,食無久儲,郛無居人,朝廷患之,詔璘領鄭、穎二州以佐軍,命秀實為留後。軍不乏資,二州以治。璘嘉其績,奏為行軍司馬,兼都知兵馬使。   吐蕃寇邊,戰鹽倉,師不利。璘為虜隔,未能還,都將引潰兵先入,秀實讓曰:「兵法:失將,麾下斬。公等忘死,而欲安其家邪!」乃悉城中士,使銳將統之,依東原列奇兵,示賊將戰。虜望之,不敢逼。俄而璘得歸。   久之,璘有疾,請秀實攝節度副使。秀實按甲備變,璘卒,命願將馬□主喪,李漢惠主賓客,家人位於堂,宗族位於廷,賓將位於牙內,尉吏士卒位於營次,非其親,不得居喪側。朝夕臨,三日止。有族談離立者,皆捕囚之。都虞候史廷幹、裨將崔珍、張景華欲謀亂,秀實送廷幹京師,徙珍、景華於外,一軍遂安。   即拜四鎮北庭行軍、涇原鄭穎節度使。數年,吐蕃不敢犯塞。又按格令,官使二料取其一,非公會不舉樂飲酒;室無妓媵,無贏財;賓佐至,議軍政,不及私。十三年來朝,對蓬萊殿,代宗問所以安邊者,畫地以對,件別條陳。帝悅,慰賚良渥,又賜第一區,實封百戶。還之鎮。德宗立,加檢校禮部尚書。建中初,宰相楊炎追元載議,欲城原州,詔中使問狀,秀實言:「方春不可興土功,請須農隙。」炎謂沮己,遂召為司農卿。   硃泚反,以秀實失兵,必恨憤,且素有人望,使騎往迎。秀實與子弟訣而入,泚喜曰:「公來,吾事成矣。」秀實曰:「將士東征,宴賜不豐,有司過耳,人主何與知?公本以忠義聞天下,今變起倉卒,當諭眾以禍福,掃清宮室,迎乘輿,公之職也。」泚默然。秀實知不可,乃陽與合,陰結將軍劉海賓、姚令言、都虞候何明禮,欲圖泚。三人者,皆秀實素所厚。會源休教泚偽迎天子,遣將韓旻領銳師三千疾馳奉天。秀實以為宗社之危不容喘,乃遣人諭大吏岐靈岳竊取令言印,不獲,乃倒用司農印追其兵。旻至駱驛,得符還。秀實謂海賓曰:「旻之來,吾等無遺類。我當直搏殺賊,不然則死。」乃約事急為繼,而令明禮應於外。翌日,泚召秀實計事,源休、姚令言、李忠臣、李子平皆在坐。秀實戎服與休並語,至僭位,勃然起,執休腕,奪其象笏,奮而前,唾泚面大罵曰:「狂賊!可磔萬段,我豈從汝反邪!」遂擊之。泚舉臂捍笏,中顙,流血衊面,匍匐走。賊眾未敢動,而海賓等無至者。秀實大呼曰:「我不同反,胡不殺我!」遂遇害,年六十五。海賓、明禮、靈岳等皆繼為賊害。帝在奉天,恨用秀實不極才,垂涕悔悵。   初,秀實自涇州被召,戒其家曰:「若過岐,硃泚必致贈遺,慎毋納。」至岐,泚固致大綾三百,家人拒,不遂。至都,秀實怒曰:「吾終不以污吾第。」以置司農治堂之梁間。吏後以告泚,泚取視,其封帕完新。   秀實嘗以禁兵寡弱,不足備非常,言於帝曰:「古者天子曰萬乘,諸侯曰千乘,大夫曰百乘,蓋以大制小,以十制一。今外有不廷之虜,內有梗命之臣,而禁兵寡少,卒有患難,何以待之?且猛虎所以百獸畏者,為爪牙也;若去之,則犬彘馬牛,皆能為敵。」帝不用。及涇卒亂,召神策六軍,無一人至者,世多其謀。   興元元年,詔贈太尉,謚曰忠烈。賜封戶五百,莊、第各一區;長子三品,諸子五品,並正員官。帝還都,又詔致祭,旌其門閭,親銘其碑雲。太和中,子伯倫始立廟,有詔給鹵簿,賜度支綾絹五百,以少牢致祭。   伯倫累官福建觀察使,終太僕卿。時宰相李石請文宗加賻襚,鄭覃曰:「自古殺身利社稷,未有如秀實者。」帝惻然,為罷朝,可其請。   孫嶷、文楚、珂知名。   嶷自鄭滑節度使入為右金吾衛大將軍,封西平郡公。甘露之變,嶷當誅,裴度奏忠臣後,宜免死,貶循州司馬。   文楚,鹹通末為雲州防禦使。時李國昌鎮振武,國昌子克用欲得雲中,引兵攻之,殺於鬥雞台下,沙陀之亂自此始。   珂,僖宗時居穎州。黃巢圍穎,刺史欲以城降,珂募少年拒戰,眾裹糧請從,賊遂潰,拜州司馬。   劉海賓者,彭城人,以義俠聞。為涇原兵馬將,與秀實友善。累戰功,兼御史中丞。劉文喜據涇州叛,海賓與其子光國紿以奏請。及入對,因言奸慝可誅狀。既還,光國手斬文喜獻闕下,拜左驍衛大將軍,封五原郡王;海賓樂平郡王,贈太子太保,實封百戶。   顏真卿,字清臣,秘書監師古五世從孫。少孤,母殷躬加訓導。既長,博學工辭章,事親孝。   開元中,舉進士,又擢制科。調醴泉尉。再遷監察御史,使河、隴。時五原有冤獄久不決,天且旱,真卿辨獄而雨,郡人呼「御史雨」。復使河東,劾奏朔方令鄭延祚母死不葬三十年,有詔終身不齒,聞者聳然。遷殿中侍御史。時御史吉溫以私怨構中丞宋渾,謫賀州,真卿曰:「奈何以一時忿,欲危宋璟後乎?」宰相楊國忠惡之,諷中丞蔣冽奏為東都採訪判官,再轉武部員外郎。國忠終欲去之,乃出為平原太守。   安祿山逆狀牙孽,真卿度必反,陽托霖雨,增陴浚隍,料才壯,儲廥廩。日與賓客泛舟飲酒,以紓祿山之疑。果以為書生,不虞也。祿山反,河朔盡陷,獨平原城守具備,使司兵參軍李平馳奏。玄宗始聞亂,歎曰:「河北二十四郡,無一忠臣邪?」及平至,帝大喜,謂左右曰:「朕不識真卿何如人,所為乃若此!」   時平原有靜塞兵三千,乃益募士,得萬人,遣錄事參軍李擇交統之,以刁萬歲、和琳、徐浩、馬相如、高抗朗等為將,分總部伍。大饗士城西門,慷慨泣下,眾感勵。饒陽太守盧全誠、濟南太守李隨、清河長史王懷忠、景城司馬李眴部B鄴郡太守王燾各以眾歸,有詔北海太守賀蘭進明率精銳五千濟河為助。賊破東都,遣段子光傳李□、盧奕、蔣清首徇河北,真卿畏眾懼,紿諸將曰:「吾素識佽n等,其首皆非是。」乃斬子光,藏三首。它日,結芻續體,斂而祭,為位哭之。   是時,從父兄杲卿為常山太守,斬賊將李欽湊等,清土門。十七郡同日自歸,推真卿為盟主,兵二十萬,絕燕、趙。詔即拜戶部侍郎,佐李光弼討賊。真卿以李暉自副,而用李銑、賈載、沈震為判官。俄加河北招討採訪使。   清河太守使郡人李崿來乞師,崿曰:「聞公首奮裾唱大順,河朔恃公為金城。清河,西鄰也,有江淮租布備北軍,號『天下北庫』。計其積,足以三平原之有,士卒可以二平原之眾。公因而撫有,以為腹心,它城運之如臂之指耳。」真卿為出兵六千,謂曰:「吾兵已出,子將何以教我?」崿曰:「朝家使程千里統眾十萬,自太行而東,將出堻═f,限賊不得前。公若先伐魏郡,斬賊守袁知泰,以勁兵披堻═f,出官師使討鄴、幽陵,平原、清河合十萬眾徇洛陽,分犀銳制其沖。公堅壁勿與戰,不數十日,賊必潰,相圖死。」真卿然之。乃檄清河等郡,遣大將李擇交、副將范冬馥、和琳、徐浩與清河、博平士五千屯堂邑。袁知泰遣將白嗣深、乙舒蒙等兵二萬拒戰,賊敗,斬首萬級,知泰走汲郡。   史思明圍饒陽,遣游奕兵絕平原救軍,真卿懼不敵,以書招賀蘭進明,以河北招討使讓之。進明敗於信都。會平盧將劉正臣以漁陽歸,真卿欲堅其意,遣賈載越海遺軍資十餘萬,以子頗為質。頗甫十歲,軍中固請留之,不從。   肅宗已即位靈武,真卿數遣使以蠟丸裹書陳事。拜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復為河北招討使。時軍費困竭,李崿勸真卿收景城鹽,使諸郡相輸,用度遂不乏。第五琦方參進明軍,後得其法以行,軍用饒雄。   祿山乘虛遣思明、尹子奇急攻河北,諸郡復陷,獨平原、博平、清河固守。然人心危,不復振。真卿謀於眾曰:「賊銳甚,不可抗。若委命辱國,非計也。不如徑赴行在,朝廷若誅敗軍罪,吾死不恨。」至德元載十月,棄郡度河,間關至鳳翔謁帝,詔授憲部尚書,遷御史大夫。   方朝廷草昧不暇給,而真卿繩治如平日。武部侍郎崔漪、諫議大夫李何忌皆被劾斥降。廣平王總兵二十萬平長安,辭日,當闕不敢乘,趨出■枑乃乘。王府都虞候管崇嗣先王而騎,真卿劾之。帝還奏,慰答曰:「朕子每出,諄諄教戒,故不敢失。崇嗣老而鐍,卿姑容之。」百官肅然。兩京復,帝遺左司郎中李選告宗廟,祝署「嗣皇帝」,真卿謂禮儀使崔器曰:「上皇在蜀,可乎?」器遽奏改之,帝以為達識。又建言:「《春秋》,新宮災,魯成公三日哭。今太廟為賊毀,請築壇於野,皇帝東向哭,然後遣使。」不從。宰相厭其言,出為馮翊太守。轉蒲州刺史,封丹陽縣子。為御史唐旻誣劾,貶饒州刺史。   乾元二年,拜浙西節度使。劉展將反,真卿豫飭戰備,都統李峘以為生事,非短真卿,因召為刑部侍郎。展卒舉兵度淮,而峘奔江西。   李輔國遷上皇西宮,真卿率百官問起居,輔國惡之,貶蓬州長史。代宗立,起為利州刺史,不拜,再遷吏部侍郎。除荊南節度使,未行,改尚書右丞。   帝自陝還,真卿請先謁陵廟而即宮,宰相元載以為迂,真卿怒曰:「用捨在公,言者何罪?然朝廷事豈堪公再破壞邪!」載銜之。俄以檢校刑部尚書為朔方行營宣慰使,未行,留知省事,更封魯郡公。時載多引私黨,畏群臣論奏,乃紿帝曰:「群臣奏事,多挾讒毀。請每論事,皆先白長官,長官以白宰相,宰相詳可否以聞。」真卿上疏曰:   諸司長官者,達官也,皆得專達於天子。郎官、御史,陛下腹心耳目之臣也,故出使天下,事無細大得失,皆俾訪察,還以聞。此古明四目、達四聰也。今陛下欲自屏耳目,使不聰明,則天下何望焉?《詩》曰:「營營青蠅,止於棘;讒言罔極,交亂四國。」以其能變白為黑,變黑為白也。詩人疾之,故曰:「取彼讒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昔夏之伯明、楚之無極、漢之江充,皆讒人也,陛下惡之,宜矣。胡不回神省察?其言虛誣,則讒人也,宜誅殛之;其言不誣,則正人也,宜獎勵之。捨此不為,使眾人謂陛下不能省察而倦聽覽,以是為辭,臣竊惜之。   昔太宗勤勞庶政,其《司門式》曰:「無門籍者有急奏,令監司與仗家引對,不得關礙。」防擁蔽也。置立仗馬二,須乘者聽。此其平治天下也。天寶後,李林甫得君,群臣不先咨宰相輒奏事者,托以他故中傷之,猶不敢明約百司,使先關白。時閹人袁思藝日宣詔至中書,天子動靜必告林甫,林甫得以先意奏請,帝驚喜若神,故權寵日甚,道路以目。上意不下宣,下情不上達,此權臣蔽主,不遵太宗之法也。陵夷至於今,天下之敝皆萃陛下,其所從來漸矣。自艱難之初,百姓尚未凋竭,太平之治猶可致,而李輔國當權,宰相用事,遞為姑息。開三司,誅反側,使餘賊潰將北走黨項,裒嘯不逞,更相驚恐,思明危懼,相挻而反,東都陷沒,先帝由是憂勤損壽。臣每思之,痛貫心骨。   今天下瘡痏未平,干戈日滋,陛下豈得不博聞讜言以廣視聽,而塞絕忠諫乎?陛下在陝時,奏事者不限貴賤,群臣以為太宗之治可跂而待。且君子難進易退,朝廷開不諱之路,猶恐不言,況懷厭怠。令宰相宣進止,御史台作條目,不得直進,從此人不奏事矣。陛下聞見,止於數人耳目。天下之士,方鉗口結舌,陛下便謂無事可論,豈知懼而不敢進,即林甫、國忠復起矣。臣謂今日之事,曠古未有,雖林甫、國忠猶不敢公為之。陛下不早覺悟,漸成孤立,後悔無及矣。   於是中人等騰布中外。後攝事太廟,言祭器不飭,載以為誹謗,貶峽州別駕。改吉州司馬,遷撫、湖二州刺史。載誅,楊綰薦之,擢刑部尚書,進吏部。帝崩,以為禮儀使。因奏列聖謚繁,請從初議為定,袁參固排之,罷不報。時喪亂後,典法湮放,真卿雖博識今古,屢建議釐正,為權臣沮抑,多中格雲。   楊炎當國,以直不容,換太子少師,然猶領使。及盧杞,益不喜,改太子太師,並使罷之,數遣人問方鎮所便,將出之。真卿往見杞,辭曰:「先中丞傳首平原,面流血,吾不敢以衣拭,親舌舐之,公忍不見容乎!」杞矍然下拜,而銜恨切骨。   李希烈陷汝州,杞乃建遣真卿:「四方所信,若往諭之,可不勞師而定。」詔可,公卿皆失色。李勉以為失一元老,貽朝廷羞,密表固留。至河南,河南尹鄭叔則以希烈反狀明,勸不行,答曰:「君命可避乎?」既見希烈,宣詔旨,希烈養子千餘拔刃爭進,諸將皆慢罵,將食之,真卿色不變。希烈以身捍,麾其眾退,乃就館。逼使上疏雪己,真卿不從。乃詐遣真卿兄子峴與從吏數輩繼請,德宗不報。真卿每與諸子書,但戒嚴奉家廟,恤諸孤,訖無它語。希烈遣李元平說之,真卿叱曰:「爾受國委任,不能致命,顧吾無兵戮汝,尚說我邪?」希烈大會其黨,召真卿,使倡優斥侮朝廷。真卿怒曰:「公,人臣,奈何如是?」拂衣去。希烈大慚。時硃滔、王武俊、田悅、李納使者皆在坐,謂希烈曰:「聞太師名德久矣,公欲建大號而太師至,求宰相孰先太師者?」真卿叱曰:「若等聞顏常山否?吾兄也。祿山反,首舉義師,後雖被執,詬賊不絕於口。吾年且八十,官太師,吾守吾節,死而後已,豈受若等脅邪!」諸賊失色。   希烈乃拘真卿,守以甲士,掘方丈坎於廷,傳將坑之,真卿見希烈曰:「死生分矣,何多為!」張伯儀敗,希烈令繼旌節首級示真卿,真卿慟哭投地。會其黨周曾、康秀林等謀襲希烈,奉真卿為帥。事洩,曾死,乃拘送真卿蔡州。真卿度必死,乃作遺表、墓誌、祭文,指寢室西壁下曰:「此吾殯所也。」希烈僭稱帝,使問儀式,對曰:「老夫耄矣,曾掌國禮,所記諸侯朝覲耳!」   興元後,王師復振,賊慮變,遣將辛景臻、安華至其所,積薪於廷曰:「不能屈節,當焚死。」真卿起赴火,景臻等遽止之。希烈弟希倩坐硃泚誅,希烈因發怒,使閹奴等害真卿,曰:「有詔。」真卿再拜。奴曰:「宜賜卿死。」曰:「老臣無狀,罪當死,然使人何日長安來?」奴曰:「從大梁來。」罵曰:「乃逆賊耳,何詔雲!」遂縊殺之,年七十六。嗣曹王皋聞之,泣下,三軍皆慟,因表其大節。淮、蔡平,子頵、碩護喪還,帝廢朝五日,贈司徒,謚文忠,賻布帛米粟加等。   真卿立朝正色,剛而有禮,非公言直道,不萌於心。天下不以姓名稱,而獨曰魯公。如李正己、田神功、董秦、侯希逸、王玄志等,皆真卿始招起之,後皆有功。善正、草書,筆力遒婉,世寶傳之。貞元六年,赦書授頵五品正員官。開成初,又以曾孫弘式為同州參軍。   贊曰:唐人柳宗元稱:「世言段太尉,大抵以為武人,一時奮不慮死以取名,非也。太尉為人姁姁,常低首拱手行步,言氣卑弱,未嘗以色待物;人視之,儒者也。遇不可,必達其志,決非偶然者。」宗元不妄許人,諒其然邪,非孔子所謂仁者必有勇乎?當祿山反,哮噬無前,魯公獨以烏合嬰其鋒,功雖不成,其志有足稱者。晚節偃蹇,為奸臣所擠,見殞賊手。毅然之氣,折而不沮,可謂忠矣。詳觀二子行事,當時亦不能盡信於君,及臨大節,蹈之無貳色,何耶?彼忠臣誼士,寧以未見信望於人,要返諸己得其正,而後慊於中而行之也。嗚呼,雖千五百歲,其英烈言言,如嚴霜烈日,可畏而仰哉! 列傳第七十九 李晟   李晟,字良器,洮州臨潭人。世以武力仕,然位不過裨將。晟幼孤,奉母孝。身長六尺。年十八 ,往事河西王忠嗣,從擊吐蕃。悍酋乘城,殺傷士甚眾,忠嗣怒,募射者,晟挾一矢殪之,三軍歡奮。忠嗣撫其背曰:「萬人敵也。」鳳翔節度使高昇召署列將,擊疊州叛羌於高當川,又擊連狂羌於罕山,破之。累遷左羽林大將軍。廣德初,擊黨項有功,授特進,試太常卿。   大歷初,李抱玉署晟右軍將。吐蕃寇靈州,抱玉授以兵五千擊之,辭曰:「以眾則不足,以謀則多。」乃請千人。由大震關趨臨洮,屠定秦堡,執其帥慕容谷鐘,虜乃解靈州去。遷開府儀同三司,以右金吾衛大將軍為涇原、四鎮、北庭兵馬使。馬璘與吐蕃戰鹽倉,敗績;晟率遊兵拔璘以歸,封合川郡王。璘內忌晟威略,歸之朝,為右神策都將。德宗始立,吐蕃寇劍南,方崔寧未還,蜀土大震,詔晟將神策兵救之。逾漏天,拔飛越等三城,絕大渡,斬虜千級,虜遁去。   建中二年,魏博田悅反,晟為神策先鋒,與河東馬燧、昭義李抱真合兵攻之。斬楊朝光,晟乘冰度洺水,破悅;又戰洹水,悅大敗,遂進攻魏。加檢校左散騎常侍,兼魏府左司馬。硃滔、王武俊圍康日知於趙州也,抱真分兵二千戍邢,燧怒,欲班師。晟曰:「奉詔東討者,吾三帥也。邢、趙比壤,今賊以兵加趙,是邢有晝夜憂,李公分眾守之,不為過,公奈何遽引去!」燧悟,釋然,即造抱真壘,與交歡。晟建言:「以兵趨定州,與張孝忠合,以圖范陽,則武俊等當捨趙。」帝壯之,授御史大夫,又俾神策三將軍莫仁擢等隸之。晟自魏引而北,武俊果解去。晟留趙三日,與孝忠連兵,北略恆州。圍硃滔將鄭景濟於清苑,決水灌之。悅、武俊引兵戰白樓,孝忠兵笮,晟引步騎擊破之,清苑益急。滔、武俊大懼,悉起兵來救,圍晟軍。晟內攻景濟而外抗滔等,自正月至五月不解。會晟疾甚,不能興,軍中共計引還定州,而賊猶不敢逼。   疾間,將復進,會帝出奉天,有詔召晟即日治嚴。而孝忠以軍介二盜間,倚晟為重,數止晟無西。晟語眾曰:「天子播越,人臣當百捨一息。義武欲止吾,吾當以子為質。」乃以憑約昏,並遺良馬。孝忠有親將謁晟,晟解玉帶遺之,使喻孝忠。乃得逾飛孤,次代州,詔迎拜神策行營節度使。進臨渭北,壁東渭橋,所過樵蘇無犯。時劉德信自扈澗敗歸,亦次渭南,軍囂無制。德信入謁晟,晟責所以敗,斬之,以數騎入壁勞其軍,無敢動。晟已並兵,則軍益振。   於是朔方李懷光方軍咸陽,不欲晟當一面,請與晟合。有詔徙屯,乃引趨陳濤斜,與懷光聯壘。晟每與賊戰,必錦裘繡帽自表,指顧陣前。懷光望見,惡之,戒曰:「將務持重,豈宜自表襮,為賊餌哉!」晟曰:「昔在涇原,士頗相畏伏,欲令見之,奪其心爾。」懷光不悅,遷延有異志。晟使間說懷光曰:「賊據京邑,天子暴露於外,公宜速進兵。雖晟不肖,願為公先驅,死且不悔。」懷光不納。每兵至都城下,而懷光軍多鹵掠,晟軍整戢。懷光使分所獲遺之,又辭不敢受。懷光謀沮撓其軍,即奏言:「神策兵給賜比方鎮獨厚,今桀逆未平,軍不可以異。且眾以為言,臣無以解。惟陛下裁處。」懷光欲晟自削其軍,則士怨易撓。帝議諸軍與神策等,力且不贍,遣翰林學士陸贄臨詔懷光,令與晟計所宜者。懷光曰:「稟賜不均,軍何以戰!」贄數顧晟,晟曰:「公,元帥,軍政得專之。晟將一軍,唯所命,其增損費調,敢不聽?」懷光默然計塞,顧刻削稟賜事出己,乃止。   懷光屯咸陽凡八旬,帝數促戰,以伺賊隙為言,卒不出兵,陰通硃泚,反跡浸露。晟懼為所並,上言:「當先變制備,請假裨佐趙光銑、唐良臣、張彧為洋、利、劍三州刺史,各勒兵以通蜀、漢衿喉。」未報。會吐蕃欲佐誅泚,帝議幸咸陽督戰,懷光大駭,疑帝奪其軍,圖反益急。晟與李建徽、陽惠元皆聯屯,適有使者到晟軍,晟乃令曰:「有詔徙屯。」即結陣趨東渭橋。後數日,懷光並建徽、惠元兵,惠元死之。   是日,帝進狩梁州,駱谷道隘,儲供不豫,從官乏食,帝歎曰:「早用晟言,三蜀之利,可坐有也。」顧渾瑊曰:「渭橋在賊腹中,兵孤絕,晟能辦勝邪?」瑊曰:「晟秉義挺忠,崒然不可奪。臣策之,必破賊。」帝乃安。自行在遣晟將張少弘口詔進晟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晟受命,拜且泣曰:「京師天下本,若皆執羈靮,誰將復之!」乃繕甲兵,治陴隍,以圖收復。   是時,晟提孤軍橫當寇鋒,恐二盜合以軋之,則卑詞厚幣,偽致誠於懷光者。時敖廥單覂,乃使張彧假京兆少尹,多署吏,調畿內賦,不淹旬,芻米告具。乃陳兵下令曰:「國家多難,乘輿播遷,見危死節,自吾之分。公等此時不誅元兇,取富貴,非豪英也。渭橋斷賊首尾,吾欲與公戮力一心,建不世之功,可乎?」士皆雪泣曰:「惟公命。」於是駱元光以華州之眾守潼關,尚可孤以神策兵保七盤,皆受晟節度;戴休顏舉奉天,韓游瑰悉邠寧軍從晟。懷光始懼。晟乃移書顯讓之,使破賊自贖。懷光不聽,然其下益攜落,畏為晟襲,乃奔河中。其將孟涉、段威勇以兵數千自拔歸,晟皆表以要官。帝遣使者間道詔晟兼河中、晉絳慈隰節度使,又兼京畿、渭北、鄜坊、丹延節度招討使。帝欲益西幸,晟請駐梁、漢以系天下望。又進京畿、渭北、鄜坊、商華兵馬副元帥。時京兆司錄參軍李敬仲自賊中來,乃署節度府判官,以諫議大夫鄭雲逵為行軍司馬,擢張彧自副。   神策軍及晟家皆為賊質,左右有言者,晟涕數行下,曰:「陛下安在,而欲恤家乎?」泚使晟吏王無忌婿款壁門曰:「公等家無恙。」晟怒曰:「爾乃與賊為間乎?」叱斬之。時輸縑不屬,盛夏,士有衣裘者,晟能與下同其苦,以忠誼感發士心,終無攜怨。邏士得姚令言、崔宣諜者,晟命釋縛,飯飲之,遣還,敕曰:「為我謝令言等,善為賊守,勿不忠於泚。」   乃引兵叩都門,賊不敢出,振旅而還。明日,會諸將圖所向,眾對先拔外城,然後清宮。晟曰:「外城有里閈之隘,若設伏格戰,居人囂潰,非計也。賊重兵精甲聚苑中,今直擊之,是披其心腹,將圖走不暇。」諸將曰:「善。」乃自東渭橋移壁光泰門,以薄都城,連溝柵。而賊將張庭芝、李希倩求戰,晟顧曰:「賊不出,是吾憂也。今乃冒死來,天誘之矣。」勒吳詵等縱兵鏖擊。賊攻華師急,晟以精騎馳救,中軍噪而從,大破之,乘勝入光泰門;再戰,敗卻,殭屍相藉,餘眾走白華,賊大哭,終夜不息。翌日,將復戰。或請待西師,晟曰:「賊既敗,當乘機撲殄。苟俟西軍,是容其為計,豈吾利邪?」乃悉軍軍光泰門,使王佖、李演將騎,史萬頃將步,抵苑北。晟先夜隤苑垣為道二百步,比兵至,賊已伐木塞以拒戰。晟叱諸將曰:「安得縱賊?今先斬公矣!」萬頃懼,先登,拔柵以入,佖督騎繼之。賊崩潰,執其將段誠諫,大兵分道進,雷噪震地。令言、庭芝、希倩等殊死鬥,晟令唐良臣等步騎奔突,賊陣成輒北,十餘遇皆不勝,蹙入白華。賊伏千騎出官軍背,晟以麾下百騎自馳之,左右呼曰:「相公來!」賊驚潰,禽馘略盡。泚率殘卒萬人西走,田子奇追之,餘黨悉降。   晟引軍屯含元外廷,捨右金吾次,令軍中曰:「五日內不得輒通家問,違者斬。」遣京兆尹李齊運部長安、萬年令,分慰居人,秋毫無所擾。別將高明曜取賊妓一,司馬胄取賊馬二,即斬以徇。坊人之遠者,宿昔乃知王師之入也。明日,孟涉屯白華,尚可孤屯望仙門,駱元光屯章敬寺,晟屯安國寺。斬賊用事者及臣賊宦豎於市,表著節不屈者,擇文武攝台省官,以俟乘輿。條脅污於賊者,請以不死。   露布至梁,帝感泣,群臣上壽,且言:「晟蕩夷凶憝,而市不易廛,宗廟不震,長安之人不識旗鼓,雖三代用師,不能加之。」帝曰:「天生晟,為社稷萬人,豈獨朕哉!」拜晟司徒,兼中書令,實封千戶。晟遣大將吳詵以兵三千到寶雞清道,自請迎扈,不許。帝至自梁,晟以戎服見三橋,帝駐馬勞之。晟再拜頓首,賀克殄大盜,廟朝安復,已,即跪陳:「備爪牙臣,不能指日破賊,致乘輿再狩,乃臣不任職之咎,敢請死。」伏道左,帝為掩涕,命給事中齊映起之,使就位。有詔賜第永崇裡、涇陽上田、延平門之林園、女樂一列。晟入第,京兆供帳,教坊鼓吹迎導,詔將相送之。帝紀其功,自文於碑,敕皇太子書,立於東渭橋,以示後世雲。又令太子錄副以賜。   始,晟屯渭橋也,熒惑守歲,久乃退,府中皆賀曰:「熒惑退,國家之利,速用兵者昌。」晟曰:「天子暴露,人臣當力死勤難,安知天道邪?」至是,乃曰:「前士大夫勸晟出兵,非敢拒也。且人可用而不可使之知也。夫惟五緯盈縮不常,晟懼復守歲,則我軍不戰自屈矣!」皆曰:「非所及也。」   涇州倚邊,數戕其帥,晟請治不龔命者,因以訓耕積粟實塞下,羈制西戎。帝乃拜晟鳳翔、隴右、涇原節度使,兼行營副元帥,徙王西平郡,實封千五百戶。晟請與李楚琳俱行,亦將治殺張鎰罪,帝方務安反側,不許。晟至鳳翔,亂將王斌等十餘人以次伏誅。時宦者尹元貞持節到同、華,擅入河中諭慰李懷光。晟劾元貞矯使,欲洗宥元惡,請治罪。又言:「赦懷光有五不可:河中抵京師三百里,同州制其沖,兵多則示未信,少則力不足,忽驚東偏,何以待之?一也。今赦懷光,則必以晉、絳、慈、隰還之,渾瑊、康日知又且遷徙,二也。兵力未窮,忽宥反逆,四夷聞之,謂陛下兵屈而自罷耳;今回紇拒北,吐蕃梗西,希烈僭淮、蔡,若棄強示弱,以招窺覬,三也。懷光既赦,則朔方將士悉復敘勳行賞,追還縑廩;今府庫空殫,物不酬滿,是激其叛,四也。既解河中,諸道還屯,當有賜賚,賞典不舉,怨言必起,五也。今河中米斗五百,芻稿且罄,人餓死牆壁間,其大將殺戮幾盡,圍之旬時,力窮且潰,願無養腹心疾為後憂。臣請選精兵五千,約十日糧,可以破賊。」帝方以賊委馬燧、渾瑊,故不許。   晟至涇而田希鑒迎謁,執之,並其黨石奇等悉伏誅。表右龍武將軍李觀為涇原節度使。晟常曰:「河、隴之陷,非吐蕃能取之,皆將臣沓貪,暴其種落,不得耕稼,日益東徙,自棄之爾。且土無繒絮,人苦役擾,思唐之心,豈有既乎?」因悉家貲懷輯降附,得大酋浪息曩,表以王號。每虜使至,必召息曩於坐,衣大錦袍、金帶,誇異之,虜皆指目歆艷。吐蕃君臣大懼,相與議。尚結贊者善計,乃曰:「唐名將特李晟與馬燧、渾瑊爾,不去之,必為吾患。」即遣使委辭,因燧請和,且求盟,因盟謀執瑊以賣燧,於是結贊大興兵逾隴、岐,無所掠,陽怒曰:「召吾來,乃不牛酒犒軍。」徐引去。以是間晟。晟選兵三千,使王佖伏汧陽旁,擊其中軍,幾獲結贊。晟又遣野詩良輔等攻摧沙堡,拔之。結贊屢乞和,會晟朝京師,奏言:「戎狄無信,不可許。」宰相韓滉與晟合,因請調軍食以給西師。然天子內厭兵,疑將臣生事。亦會滉卒而張延賞當國,故與晟有隙,後雖詔講解,而陰不與也,密言晟不可久持兵,更薦劉玄佐、李抱真經略西北,俾立功以間晟。帝惑其言。   貞元三年,帝坐宣政殿引見晟,備冊禮,進拜太尉、中書令,罷其兵。詔晟乘輅謁太廟,視事尚書省,賜良馬、錦彩千計。是歲,瑊與吐蕃盟平涼,虜劫之,瑊挺身免,詔罷燧河東,皆如結贊計雲。通王府長史丁瓊者,嘗為延賞擠抑,內怨望,乃見晟曰:「以公功,乃奪兵柄,夫惟位高者難全,盍早圖之?」晟曰:「君安得不祥之言?」執以聞。   明年,詔為晟立五廟,追賁高祖芝以下祔其主,給牲器床幄,禮官相事。它日,與馬燧見延英,帝嘉其勳,下詔曰:「昔我烈祖,乘乾坤蕩滌,掃隋季荒茀,體元御極,作人父母。則有熊羆之士,不二心之臣,左右經綸,參翊締構,昭文德,恢武功,威不若,康不乂,用端命於上帝,付畀四方。王業既成,太階既平,乃圖厥容,列於凌煙閣,懋昭績效,表式儀形,以弗忘朝夕,永垂乎來裔。君臣之義,厚莫重焉。歲在己巳秋九月,我行西宮,瞻望崇構,見老臣遺像,顒然肅然,和敬在色。想雲龍之協期,感致業之艱難,睹往思今,取類非遠。且功與時並,才與世生,苟蘊其才,遇其時,尊主庇人,何代蔑有?在中宗時,有如桓彥范等,著輔戴之績;在玄宗時,有如劉幽求等,申弼翼之勳;在肅宗時,有如郭子儀,掃除氛祲。今顧晟等,保寧朕躬,鹹宣力肆勤,光復宗祏,訂之前烈,夫豈多謝。闕而未錄,孰旌厥賢?況念功紀德,文祖所為也,在予其曷敢怠?有司宜敘先後,各圖其象於舊臣之次。」命皇太子書其文以賜晟,晟刻石於門。   七年,以臨洮未復,請附貫萬年,詔可。九年,薨,年六十七。帝聞流涕,詔百官就第進吊。比大斂,帝手詔,誓以存保世嗣,申告柩前。冊贈太師,謚曰忠武。及葬,又御望春門臨送,遣謁者宣詔於柩車,百官拜哭於道。憲宗元和中,詔其家與屬籍,以晟配饗德宗廟廷。僖宗狩蜀,倉部員外郎袁皓采晟功烈,為《興元聖功錄》,遍賜諸將,表勵之。   晟性疾惡,臨下明。每治軍,必曰:「某有勞,某長於是。」雖廝養小善,必記姓名,尤惡下為朋黨者。篤分義,隆於故舊。嵐州刺史譚元澄嘗有德於晟,後貶死。晟既貴,直其枉,詔贈元澄寧州刺史,晟撫其二子,為成就之。在鳳翔,嘗曰:「魏征以直言致太宗於堯舜上,忠臣也。我誠慕焉。」行軍司馬李叔度曰:「彼縉紳儒者事,公勳德何希是哉?」晟曰:「君失辭。晟幸得備將相,苟容身不言,豈可謂有犯無隱邪?是非唯上所擇爾。」叔度慚。故晟每進對,謇謇盡大臣節,未嘗露於外。治家以嚴,子侄非晨昏不輒見,所與言未嘗及公事。正歲,崔氏女歸寧,讓曰:「爾有家,而姑在堂,婦當治酒食,且以待賓客。」即卻之,不得進。達禮敦教類若此。與馬燧皆在朝,每宴樂恩賜,使者相銜於道。兩家日出無鐘鼓聲,則金吾以聞,少選,使者至,必曰:「今日何不舉樂?」既薨,城鹽州,復故池,以新鹽賜宰相。帝思晟,乃致鹽靈座。其眷遇終始,無與比者。   有十五子,其聞者願、憲、愬、聽雲。   願少謙謹。晟立功時,諸子未官,宰相以聞,即日召授太子賓客、上柱國。故事,柱國門列戟,遂父子皆賜。元和初,領夏綏銀宥節度使。政簡而嚴。部有失馬者,願署牒於道,以金購之。三日,失馬並良馬一系署下,且曰:「逸而至,不告,罪當死,謹以良馬贖。」願歸失馬,而縱其良,境內肅然。徙節武寧軍。會伐青、鄆,數有功,以久疾,用愬代之。召為刑部尚書,俄檢校尚書左僕射,節度鳳翔,自是邇聲色而政衰矣。   長慶中,徙宣武。始,張弘靖給其軍頗厚;願至,府庫殫匱,賞賚不及弘靖時,而侈費過之。以威刑操下,用婚家竇緩典帳中兵,驕驁怠沓。牙將李臣則等因眾不忍,夜斬緩首。願聞變,不及巾,與左右數人縋而逸,奪野人乘,馳以免。其家死於兵,三子匿而免。兵既亂,因大掠,推李朅主後務,請諸朝。時責願不職,貶隋州刺史。入為左金吾衛大將軍,復拜河中、晉、絳等節度使。雖嘗以荒侈敗,不能自悛,軍政愈弛,結納權近,官貲隨賂遺輒盡。蒲人怨,且亂。會卒,贈司徒。   憲與愬於諸子號最仁孝。長喜儒,以禮法自矜制。調太原府參軍事、醴泉尉。於□鎮襄陽,辟署於府。時吳少誠張淮西,獨憚□威強,時謂憲為之助。又辟魏博田弘正幕府,遷衛州刺史,以治行稱。徙絳州。絳有幻人訹民以亂,憲執誅之。河中兵本仰食於絳,而汾可輸河、渭,歲租與糴常數十萬石,故敖保山為固,民之輸者,十牛不勝一車。憲濱汾相地治新倉,當費二百萬,請留垣縣粟糶河南,以錢還糴絳粟,既免負載勞,又權其贏以完新倉,絳人賴利。入為宗正少卿,副金吾大將軍胡證為送太和公主使。還,獻《回鶻道裡記》,遷太府卿。太和初,繇江西觀察使遷嶺南節度使。   憲,勳伐家子,所歷皆以吏能顯,政績暴著。善治律令,性明恕,詳正大獄,活無罪者數百人。卒官下。   愬,字元直,有籌略,善騎射。以廕補協律郎,遷累衛尉少卿。早喪所生,為晉國王夫人所鞠。王卒,晟以非嫡,敕諸子服緦,愬獨號慟不忍,晟乃許服縗。既練,晟薨,與憲廬墓側,德宗敦遣歸第,一夕復往,帝許之。服除,授太子右庶子。出為坊、晉二州刺史,以治異等,加金紫光祿大夫,進詹事。   憲宗討吳元濟,唐鄧節度使高霞寓既敗,以袁滋代將,復無功。愬求自試,宰相李逢吉亦以愬可用,遂檢校左散騎常侍,為隋唐鄧節度使。愬以其軍初傷夷,士氣未完,乃不為斥候部伍。或有言者,愬曰:「賊方安袁公之寬,吾不欲使震而備我。」乃令於軍曰:「天子知愬能忍恥,故委以撫養。戰,非吾事也。」眾信而安之。乃斥倡優,未嘗嬉樂。士傷夷病疾,親為營護。蔡人以嘗敗辱霞寓等,又愬名非夙所畏者,易之,不為備。愬沈鷙,務推誠待士,故能張其卑弱而用之。賊來降,輒聽其便,或父母與孤未葬者,給粟帛遣還,勞之曰:「而亦王人也,無棄親戚。」眾願為愬死,故山川險易與賊情偽,一能曉之。   居半歲,知士可用,乃請濟師;詔益河中、鄜坊二千騎。於是繕鎧厲兵,攻馬鞍山,下之;拔道口柵,戰碴岈山,以取爐冶城;入白狗、汶港柵,披楚城,襲朗山,再執守將。平青陵城,禽驍將丁士良,異其才,不殺,署捉生將。士良謝曰:「吳秀琳以數千兵不可破者,陳光洽為之謀也。我能為公取之。」乃禽以獻。於是秀琳舉文城柵降。遂以其眾攻吳房,殘外垣。始出攻,吏曰:「往亡日,法當避。」愬曰:「彼謂吾不來,此可擊也。」既引還,賊以精騎尾擊。愬下馬據胡床,令軍曰:「退者斬。」眾決死戰,射殺其將,賊乃走。或勸遂取吳房,愬曰:「不可。吳房拔,則賊力專,不若留之以分其力。」   初,秀琳降,愬單騎抵柵下與語,親釋縛,署以為將。秀琳為愬策曰:「必破賊,非李祐無與成功者。」祐,賊健將也,守興橋柵,其戰嘗易官軍。愬候祐護獲於野,遣史用誠以壯騎三百伏其旁,見羸卒若將燔聚者,祐果輕出,用誠禽而還。諸將素苦祐,請殺之,愬不聽,以為客。待間,召祐及李忠義屏人語,至夜艾。忠義,亦賊將,所謂李憲者。軍中多諫此二人不可近,愬待益厚。乃募死士三千人為突將,自教之。會雨,自五月至七月不止,軍中以為不殺祐之罰,將吏雜然不解。愬力不能獨完祐,乃持以泣曰:「天不欲平賊乎?何見奪者眾邪?」則械而送之朝,表言必殺祐,無與共誅蔡者。詔釋以還愬。愬乃令佩刀出入帳下,署六院兵馬使。六院者,隋、唐兵也,凡三千人,皆山南奇材銳士,故委祐統之。祐捧檄嗚咽,諸將乃不敢言,由是始定襲蔡之謀矣。舊令,敢捨諜者族。愬刊其令,一切撫之,故諜者反效以情,愬益悉賊虛實。   時李光顏戰數勝,元濟悉銳卒屯洄曲以抗光顏。愬知其隙可乘,乃遣從事鄭澥見裴度告師期,於時元和十一年十月己卯。師夜起,祐以突將三千為前鋒,李忠義副之,愬率中軍三千,田進誠以下軍殿。出文城柵,令曰:「引而東。」六十里止,襲張柴,殲其戍。敕士少休,益治鞍鎧,發刃彀弓。會大雨雪,天晦,凜風偃旗裂膚,馬皆縮栗,士抱戈凍死於道十一二。張柴之東,陂澤阻奧,眾未嘗蹈也,皆謂投不測。始發,吏請所向,愬曰:「入蔡州取吳元濟!」士失色,監軍使者泣曰:「果落祐計。」然業從愬,人人不敢自為計。愬道分輕兵斷橋以絕洄曲道,又以兵絕朗山道。行七十里,夜半至懸瓠城,雪甚,城旁皆鵝鶩池,愬令擊之,以亂軍聲。賊恃吳房、朗山戍,晏然無知者。祐等坎墉先登,眾從之,殺門者,發關,留持柝傳夜自如。黎明,雪止,愬入駐元濟外宅。蔡吏驚曰:「城陷矣!」元濟尚不信,曰:「是洄曲子弟來索褚衣爾。」及聞號令曰:「常侍傳語。」始驚曰:「何常侍得在此!」率左右登牙城,田進誠兵薄之。愬計元濟且望救於董重質,乃訪其家慰安之,使無怖,以書召重質;重質以單騎白衣降,愬待以禮。進誠火南門,元濟請罪,梯而下,檻送京師。   申、光諸屯尚二萬眾,皆降,愬不戮一人。其為賊執事帳內廚廄廝役,悉用其舊,使不疑。乃屯兵鞠場以俟裴度。至,愬以櫜鞬見,度將避之,愬曰:「此方廢上下分久矣,請因示之。」度以宰相禮受愬謁,蔡人聳觀。乃還屯文城柵。有詔進檢校尚書左僕射、山南東道節度使,封涼國公,實封戶五百,賜一子五品官。   帝方經略隴右,故徙愬節度鳳翔。李師道反,詔愬代願帥武寧軍。旬日踐父兄兩鎮,世以為榮。董重質得罪被斥,愬請賜軍中自效,許之,乃署為牙將。愬與賊戰金鄉,破之。凡十一遇,禽其隊帥五十,俘馘萬計。淄青平,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徙昭義節度,賜第興寧裡。會田弘正守鎮州,乃以愬帥魏博。長慶初,幽、鎮亂,殺弘正,愬素服以令軍曰:「魏人富庶而通於天化者,田公力也。上以其愛人,使往治鎮。且田公撫魏七年,今鎮人不道而戕害之,是無魏也。父兄子弟食田公恩者,何以報之?」眾皆哭。又以玉帶、寶劍遺牛元翼,曰:「此劍吾先人嘗以揃大盜,吾又以平蔡奸。今鎮人逆天,公宜用此夷之也。」元翼感動,謝曰:「敢有不承而愛其死力!」乃下令軍中,勒兵以俟。會愬疾甚,不能軍,詔田布代之,以太子少保還東都。卒,年四十九,贈太尉,謚曰武。   愬行己儉約。其昆弟賴家勳貴,飾輿馬,矜室廬,唯愬所處乃父時故院,無所增廣。始,晟克京師,市不改肆,愬平蔡,亦如之。功名之奇,近世所未有。晚雖忽於取士,與鄭注善,議者不以掩其賢。   贊曰:愬得李祐不殺,付以兵不疑,知可以破賊也。祐受任不辭,決策入死,以愬能用其謀也。祐之才,待愬乃顯,故曰平蔡功,愬為多。   聽,字正思,七歲以廕為協律郎,父吏少之,不甚敬,聽輒使鞭之,晟奇其才。長乃辟佐於□府。吐突承璀討王承宗,以聽為神策行營兵馬使。既戰,斬賊驍將,憲宗壯之,詔圖狀以獻。承璀數問聽計,卒縛盧從史。遷左驍衛將軍,出為蔚州刺史。州有銅冶,自天寶後廢不治,民盜鑄不禁。聽乃開五爐,官鑄錢日五萬,人無犯者。徙安州。會觀察使柳公綽方討蔡,以聽典軍,一一咨之,聲振賊中。召為羽林將軍。   帝討李師道,出聽楚州刺史。淮西兵綿弱,鄆人素易之。聽日整勒,士皆奮。即掩賊不虞,趨漣水,破沭陽,絕龍沮堰,遂取海州,攻朐山,降之,懷仁、東海兩城望風送款。以功兼御史大夫,夏綏銀宥節度使。又徙靈鹽。部有光祿渠,久廞廢,聽始復屯田以省轉餉,即引渠溉塞下地千頃,後賴其饒。進檢校工部尚書。   穆宗初立,幽、鎮反,擇名臣節度太原者代裴度,使統兵北討。始聽為羽林時,有駿馬,帝在東宮,使左右諷取之,聽自以身宿衛,不敢獻。於是帝曰:「李聽往在軍中,不與朕馬,是必可任。」乃授檢校兵部尚書,充河東節度使。敬宗嗣位,改義成軍。太和初,討李同捷,而魏博將丌志沼反,擊其帥史憲誠,詔聽出援,擊殺志沼。以功封涼國公,拜一子五品官。   王廷湊之亂,詔聽悉兵屯貝州,史憲誠懼聽因取道襲之,衷甲候諸郊。聽敕士櫜兵野次,魏人乃安。憲誠既請朝,魏人怨,詔聽兼帥魏博。聽遷延不即赴,魏遂亂,殺憲誠,共推大將何進滔乘城拒守。聽不得入,乃屯館陶。又不設備,魏人襲之,師驚潰,死失殆半,輜械盡棄之,聽晝夜馳以免。於是御史中丞溫造等劾奏魏州亂,憲誠死,職繇於聽,請論如法。天子不罪也,罷為太子少師。   聽素以賂遺得權幸心,故多為助力。未幾,拜邠寧節度使。邠署相傳不利治垣捨,前刺史視其壞,莫敢葺。聽曰:「將出鑿凶門,何避治署邪?」亟使完新之,卒無異。改帥武寧軍。有故奴為徐將,不喜聽來,乃先殺親吏之使徐者以沮聽。聽果懼,以疾解,授太子少保。逾歲,節度鳳翔,又徙陳許。鄭注摭其過,詔以太子太保分司東都。開成初,為河中晉絳慈隰節度使。文宗歎曰:「付之兵不疑,退處散地不怨,惟聽為可。」四年,以疾求還,復拜太子太保。卒,年六十一,贈司徒。   聽治官苛細,急揫斂,頗極所欲,盛飾車馬服玩。或誡之,聽曰:「家聲在人,若示衰薄,恐不見忠功之效,吾欲誇而勸之也。」好方書,擇其驗者,題於帷帟牆屋皆滿。   聽子琢,以家閥擢累義昌、平盧、鎮海三節度使,無顯功,不為士大夫稱道。數免復遷。廣明時,沙陀數盜邊,於是琢為宿將,拜檢校尚書右僕射,蔚朔等州招討、都統、行營節度使。徙河陽三城,坐逗撓,下遷刺史,卒。   王佖者,晟之甥,武敢,閒騎射。晟在師,佖無不從。攻硃泚於光泰門,賊方銳,佖與李演鏖戰蹀血,賊數北,諸軍乘之,遂大振。以功擢神策將。擊吐蕃有功。晟視佖與子姓等,其給與過之。晟兵罷,佖亦不見用,召為左衛上將軍。元和中,拜朔方、靈鹽節度使。吐蕃欲作烏蘭橋以過師,積材河曲,朔方府常遣兵發其木,委於河,故莫能成。及佖至,虜知其寡謀,乃厚賂之而亟遂功,築月城以守。自是虜歲入為寇,朔方乘障不暇,人以咎佖。在鎮檢下亡術,猜忌多殺人。召還為右衛將軍。故事,將相除徙,皆內出制,故號「白麻」;至佖,以責罷,遂中書進制。久之,卒。   贊曰:晟之屯東渭橋也,硃泚盜京師,李懷光反咸陽,河北三叛相王,李納猘河南,李希烈訌鄭、汳。晟無積貲輸糧,提孤軍抗群賊,身佩安危而氣不少衰者,徒以忠誼感人,故豪英樂為之死耳。至師入長安而人不知,雖三王之佐,無進其能,可謂仁義將矣!嗚呼,功能存社祏,不能見信於庸主,卒奪其兵,哀哉!雖然,功蓋天下者,惟退禍可以免。四子世似其勞,是宜有後哉。 列傳第八十 馬渾   馬燧,字洵美,系出右扶風,徙為汝州郟城人。父季龍,舉孫吳倜儻善兵法科 ,仕至嵐州刺史。燧姿度魁傑,長六尺二寸。與諸兄學,輟策歎曰:「方天下有事,丈夫當以功濟四海,渠老一儒哉?」更學兵書戰策,沈勇多算。   安祿山反,使賈循守范陽。燧說循曰:「祿山首亂,今雖舉洛陽,猶將誅覆。公盍斬向潤客、牛廷玠!傾其本根,使西不得入關,退亡所據,則坐受禽矣,此不世功也。」循許之,不時決。會顏杲卿招循舉兵,祿山遣韓朝陽召循計事,因縊殺之。燧走西山,間道歸平原。平原不守,復走魏。   寶應中,澤潞節度使李抱玉署為趙城尉。時回紇還國,恃功恣睢,所過皆剽傷,州縣供餼不稱,輒殺人。抱玉將饋勞,賓介無敢往,燧自請典辦具。乃先賂其酋與約,得其旗章為信,犯令者得殺之。燧又取死囚給役左右,小違令輒戮死,虜大駭,至出境,無敢暴者。抱玉才之。因進說曰:「屬與回紇接,且得其情。觀僕固懷恩樹黨自重,裂河北以授李懷仙、張忠志、薛嵩、田承嗣等,其子瑒佻勇不義,將必窺太原,公當備之。」既而懷恩與太原將謀舉其城,辛雲京覺之,不克。嵩自相、衛歸懷恩糧,以絕河津。抱玉令燧說嵩,嵩告絕於懷恩。即署燧左武衛兵曹參軍。   累進至鄭州刺史。勸督農力,歲一稅,人以為便。徙懷州。時師旅後,歲大旱,田茀不及耕。燧務勤教化,止橫調。將吏有親者,必造之,厚為禮。瘞暴胔,止煩苛。是秋,穭生於境,人賴以濟。抱玉守鳳翔,表燧隴州刺史。西山直吐蕃,其上有通道,虜常所出入者。燧聚石種樹障之,設二門為譙櫓,八日而畢,虜不能暴。從抱玉入朝,代宗雅聞其才,召見,授商州刺史,兼水陸轉運使。   大歷中,河陽兵逐其將常休明,詔燧檢校左散騎常侍,為三城使。汴將李靈耀反,帝務息人,即授以汴宋節度留後,靈耀不拜,引魏博田承嗣為援。詔燧與淮西李忠臣討之。師次鄭,靈耀多張旗幟以犯王師,忠臣之兵潰而西。燧軍頓熒澤,鄭人震駭。忠臣將遂歸,燧止之,益治軍,忠臣乃還收亡卒,復振。忠臣行汴南,燧行汴北,敗賊於西梁固。靈耀以銳卒八千,號「餓狼軍」,燧獨戰破之,進至浚儀。是時河陽兵冠諸軍,田悅帥眾二萬助靈耀,破永平將杜如江等,乘勝距汴一捨而屯。忠臣合諸軍戰不利,燧為奇兵擊之,悅單騎遁,汴州平。   燧知忠臣暴傲,讓其功,出捨板橋。忠臣入汴,果因會擊殺宋州刺史李僧惠。燧還河陽。秋大雨,河溢,軍吏請具舟以避,燧曰:「使城中盡魚而獨完其家,吾不忍。」既而水不為害。   遷河東節度留後,進節度使。太原承鮑防之敗,兵力衰單,燧募廝役,得數千人,悉補騎士,教之戰,數月成精卒。造鎧必短長三制,稱士所衣,以便進趨。為戰車,冒以狻猊象,列戟於後,行以載兵,止則為陣,遇險則制沖冒。器用完銳。居一年,辟廣場,羅兵三萬以肄,威震北方。建中二年,朝京師,遷檢校兵部尚書,封豳國公,還軍。   初,田悅新有魏博,恐下未附,即輸款朝廷,燧建言悅必反。既而悅果圍邢州,身攻臨洺,築重城絕內外援。邢將李洪、臨洺將張伾固守。詔燧以步騎二萬與昭義李抱真、神策兵馬使李晟合軍救之。燧出堻═f,未過險,移書抵悅,示之好。悅以燧畏己,大喜。既次邯鄲,悅使至,燧皆斬之,遣兵破其支軍,射殺賊將成炫之。悅聞,使大將楊朝光以兵萬人據雙岡,築東西二柵以御燧。燧率軍營二壘間。是夜,東壘遁,燧進營狗明山,取棄壘置輜重。悅計曰:「朝光堅柵,且萬人,雖燧能攻,未可以數日下,且殺傷必眾,則吾已拔臨洺,饗士以戰,必勝術也。」即分恆州兵五千助朝光。燧令大將李自良等以騎兵守雙岡,戒曰:「令悅得過者斬!」燧乃推火車焚朝光柵,自晨及晡,急擊,大破之,斬朝光,禽其將盧子昌,獲首五千,執八百人。居五日,進軍臨洺。悅悉軍戰,燧自以銳士當之,凡百餘返,士皆決死,悅大敗,斬首萬級,俘系千餘,館谷三十萬斛,邢圍亦解。以功遷尚書右僕射。初,將戰,燧約眾,勝則以家貲賞。至是,殫私財賜麾下。德宗嘉之,詔出度支錢五千萬償其財。進兼魏博招討使。   李納、李惟岳合兵萬三千人救悅,悅裒散兵二萬壁洹水,淄青軍其左,恆冀軍其右。燧進屯鄴,請益兵。詔河陽李芃以兵會,次於漳。悅遣將王光進以兵守漳之長橋,築月壘扼軍路。燧於下流以鐵鎖維車數百絕河,載土囊遏水而後度。悅知燧食乏,深壁不戰。燧令士繼十日糧,進營倉口,與悅夾洹而軍,造三橋逾洹,日挑戰。悅不出,陰伏萬人,將以掩燧。燧令諸軍夜半食,先雞鳴時鳴鼓角,而潛師並洹趨魏州,令曰:「聞賊至,止為陣。」留百騎持火,待軍畢發,匿其旁,須悅眾度,即焚橋。燧行十餘里,悅率李納等兵逾橋,乘風縱火,噪而前。燧乃令士無動,命除榛莽廣百步為場,募勇士五千人陣而待。比悅至,火止,氣少衰,燧縱兵擊之,悅敗走橋,橋已焚,眾赴水死者不可計,斬首二萬級,殺賊將孫晉卿、安墨啜,虜三千人,屍相駘藉三十里,淄青兵幾殲。悅夜走魏州,其將拒不納,比明,追不至,悅乃得入。   抱真、芃問曰:「糧少而深入,何也?」燧曰:「糧少戰利速,兵善於致人。今悅與淄青、恆三軍為首尾,欲不戰以老我師。若分擊左右,未可必破,悅且來助,是腹背支敵也。法有攻其必救,故趨魏以破之。」皆曰:「善。」   悅嬰城自守。於是李再春以博州、悅兄昂以洛州、王光進以長橋皆降。悅使符璘、李瑤衛還淄青殘兵,璘等亦降。魏導御溝貫城,燧塞其上游,魏人恐。悅遣許士則、侯臧間行告窮於硃滔、王武俊,會二人者怨望,乃連和。悅恃燕、趙方至,即出兵背城陣,燧復與諸軍破之。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北平郡王、魏州大都督長史。   滔、武俊聯兵五萬傅魏。會帝遣李懷光以朔方軍萬五千助燧。懷光勇於鬥,未休士,即與滔等戰,不利。悅決水灌軍,燧兵亦屈,退保魏縣。滔等瀕河為壘。會涇師亂,帝幸奉天,燧還軍太原。   初,李抱真欲殺懷州刺史楊鉥,鉥奔燧,燧奏其非罪,乃免。抱真怒。及共解邢圍,獲軍糧,燧自有之,以余給抱真軍,抱真益怒。洹之捷,軍進薄魏,悅以突騎犯燧營,李芃救之,抱真勒兵不出。燧將攻魏,取攻具於抱真營,並請雜兩軍平其功,抱真不聽,請獨當一面,繇是逗遛。帝數遣使講解。武俊略趙地,抱真分麾下二千人戍邢,燧怒謂:「抱真以兵還守其地,我能獨戰死邪?」將引還,李晟和之,乃復與抱真善。及田昂降,燧請以洺州隸抱真,而用昭義副使盧玄卿為刺史,兼魏博招討副使。李晟兵前獨隸抱真,抱真亦請兼隸於燧,以示協一。然議者咎燧私忿交惡,卒不成大功。   至太原,遣軍司馬王權以兵五千走奉天,又遣子匯與諸將子壁中渭橋,帝已幸梁,乃還。時天下方騷,北邊數有警,燧念晉陽王業所基,宜固險以示敵。乃引晉水架汾而屬之城,瀦為東隍,省守陴萬人。又釃汾環城,樹以固堤。詔兼保寧軍節度使。   帝還京,李懷光反河中,詔燧為河東保寧、奉誠軍行營副元帥,與渾瑊、駱元光合兵討之。時賊黨要廷珍守晉、毛朝易て守隰、鄭抗守慈,燧移檄鐫諭,皆以州降,因拜燧晉絳慈隰節度使。   武俊之圍趙也,康日知不支,將棄趙,燧請詔武俊擊硃滔,授以深、趙,以日知為晉慈隰節度使。及三州降,燧固讓日知,且言因降受節,恐後有功者踵以為利,帝嘉許。籍府庫兵仗以授日知,日知大喜過望。燧乃率步騎三萬次於絳,略定諸縣,降其將馮萬興、任象玉,遂圍絳,拔外郛,守將夜棄城去,降四千人。遣李自良定六縣,降其將辛兟,收卒五千。裨將谷秀違令掠士女,斬以徇。與賊戰寶鼎,射殺賊將徐伯文,斬首萬級,獲馬五百。   於時天下蝗,兵艱食,物貨翔踴,中朝臣多請宥懷光者,帝未決。燧以「懷光逆計久,反覆不可信。河中近甸,捨之屈威靈,無以示天下,」乃捨軍入朝,為天子自言之:「且得三十日糧,足平河中。」許之。乃與瑊、元光、韓游瑰之兵合。   賊將徐廷光守長春宮城。燧度長春不下,則懷光固守,久攻所傷必眾,乃挺身至城下見廷光。廷光憚燧威,拜城上。燧顧其心已屈,徐曰:「我自朝廷來,可西向受命。」廷光再拜。燧曰:「公等朔方士,自祿山以來,功高天下,奈何棄之為族滅計?若從吾言,非止免禍,富貴可遂也。」未對,燧曰:「爾以吾為欺邪?今不遠數步,可射我。」披而示之心。廷光感泣,一軍皆流涕,即率眾降。燧以數騎入其城,眾大呼曰:「吾等更為王人矣!」渾瑊亦自以為不及也,歎曰:「嘗疑馬公能窘田悅,今觀其制敵,固有過人者,吾不逮遠矣!」   進營焦籬堡,堡將降,余戍望風遁去。燧濟河,兵八萬陣城下。是日,賊將牛名俊斬懷光降,眾猶萬六千。誅其黨閻晏、孟寶、張清、吳冏等,它脅附悉赦之。不閱月,河中平。遷光祿大夫,兼侍中,賜一子五品官。還太原,帝賜《宸扆》、《台衡》二銘,以言君臣相成之美。勒石起義堂,帝榜其顏以寵之。   貞元二年,吐蕃尚結贊破鹽、夏二州,守之,自屯鳴沙。及春,畜產死,糧乏。詔燧為綏銀麟勝招討使,與駱元光、韓游瑰等會師擊虜。燧次石州。結贊懼,乞盟,帝不許。乃遣將論頰熱甘辭請於燧,且重幣申勤勤。明年,燧還太原,與論頰熱俱朝,盛言宜許以盟,天子然之。燧之朝,結贊遽引去。帝詔渾瑊與盟平涼,虜劫瑊,僅得免。吐蕃歸燧之兄子弇,曰:「河曲之屯,春草未生,吾馬饑,公若度河,我無種矣。賴公許和,今釋弇以報。」帝聞,悔怒,奪其兵,拜司徒,兼侍中,賜妓樂,奉朝請而已。與李晟皆圖像凌煙閣。後病足,不任謁。九年十月,自力朝延英,詔毋拜。時晟已卒,帝顧燧曰:「尚記與太尉晟俱來邪?今乃獨見公。」因悲涕。燧亦疾而僕,帝親掖之,詔左右扶去,送至陛,燧頓首泣謝。固乞骸,讓侍中,不許。卒,年七十,贈太傅,謚曰莊武。子匯、暢。   暢少以廕至鴻臚少卿。建中中,燧討賊山東,暢留京師。於是大旱,朝廷議括商旅緡錢,多亡命入南山為盜。暢客單超俊、李雲端等竊議,以為事且危。暢是其言,遣奴諫燧班師。燧怒,執奴以聞,使兄炫拘暢請罪。帝方倚燧,貸不問,但誅其客,敕炫賜暢杖三十,然亦罷括商人令。燧沒後,以貲甲天下,暢亦善殖財,家益豐。晚為豪幸牟侵,又匯妻訟析產。貞元末,神策中尉楊志廉諷使納田產。至順宗時,復賜之。中官往往逼取,暢畏不敢吝,以至困窮。終少府監,贈工部尚書。諸子無室廬自托。奉誠園亭觀,即其安邑里舊第雲,故當世視暢以厚畜為戒。有司謚曰縱。   子繼祖,生四歲以門功為太子舍人,五遷至殿中少監。   燧兄炫,字弱翁。少以儒學聞,隱蘇門山,不應辟召。至德中,李光弼鎮太原,始署掌書記,常參軍謀,光弼器焉。刑部郎中田神功帥宣武,署節度判官,授連、潤二州刺史,以清白顯。燧為司徒,授刑部侍郎,辭疾,以兵部尚書致仕,卒。   渾瑊,本鐵勒九姓之渾部也。世為皋蘭都督。父釋之,有才武,從朔方軍,積戰多,遷累開府儀同三司、試太常卿、寧朔郡王。廣德中與吐蕃戰沒。   瑊年十一,善騎射,隨釋之防秋,朔方節度使張齊丘戲曰:「與乳媼俱來邪?」是歲立跳蕩功。後二年,從破賀魯部,拔石堡城、龍駒島,其勇常冠軍。署折衝果毅。節度使安思順授瑊偏師,入葛祿部,略特羅斯山,破阿布思,與諸軍城永清及天安軍。遷中郎將。   祿山反,從李光弼定河北,射賊驍將李立節,貫其左肩,死之。肅宗即位,瑊以兵趨行在。至天德,與虜軍遇,敗之。從郭子儀復兩京,討安慶緒,勝之新鄉,擢武鋒軍使。從僕固懷恩平史朝義,大小數十戰,功最,改太常卿,實封二百戶。懷恩反,瑊以所部歸子儀,會釋之喪,起復朔方行營兵馬使。從子儀擊吐蕃邠州,留屯邠。虜復入,至奉天,瑊戰漠谷,有功,遷太子賓客,屯奉天。周智光反,子儀令瑊以步騎萬人下同州。智光平,以邠寧隸朔方軍,瑊屯宜祿。   大歷七年,吐蕃盜塞深入,瑊會涇原節度使馬璘討之。次黃菩原,瑊引眾據險,設槍壘自營,遏賊奔突。舊將史抗等內輕瑊,顧左右去槍,叱騎馳賊。既還,虜躡而入,遂大敗,死者十八。子儀召諸將曰:「朔方軍高天下,今敗於虜,奈何?」瑊曰:「願再戰。」乃馳朝那,與鹽州刺史李國臣趨秦原。吐蕃引去,瑊邀擊破之,悉奪所掠而還。自是歲防長武城盛秋,領邠州刺史。吐蕃入方渠、懷安,瑊擊走之。   子儀入朝,留知邠寧慶兵馬後務。回紇侵太原,破鮑防軍。拜瑊都知兵馬使,自石嶺關而南,督諸軍掎角,虜引去。進兼單于副都護、振武軍使。子儀為太尉,德宗析所部為三節度,以瑊兼單于大都護,振武、東受降城、鎮北大都護府、綏銀麟勝州節度副大使。未幾,崔寧領朔方,故召為左金吾衛大將軍。建中中,李希烈詐為瑊書,若同亂者,帝識其諜,用不疑,更賜良馬、錦幣。普王為荊襄元帥討希烈也,以瑊為中軍都虞候。   帝狩奉天,瑊率家人子弟以從,授行在都虞候、京畿渭北節度使。硃泚兵薄城,戰譙門,晨至日中不解。或以芻車至,瑊曳車塞門,焚以戰,賊乃解。泚治攻具,矢石四集如雨,晝夜不息,凡浹日,鑿塹圜城。城中死者可藉,人心危惴,或夜縋出掇蔬本供御,帝與瑊相泣。泚方據乾陵下瞰城,翠翟紅袍,左右宦人趨走,宴賜拜舞,又縱慢辭戲斥天子,以為勝在景刻。使騎環馳,責大臣不識天命。造雲梁,廣數十丈,施大輪,濡氈及革冒之,周布水囊為鄣,指城東北;構木廬,蒙革周置之,運薪土其下,將塞隍。帝召瑊,授以詔書千餘,自御史大夫、實封五百戶而下,募突將死士當賊,賜瑊筆,使量功署詔,不足則署衣以授,因曰:「朕與公訣矣,令馬承倩往,有急可奏。」瑊俯伏嗚咽,帝撫而遣之。瑊前與防城使侯仲莊揣雲梁所道,掘大隧,積馬矢及薪然之。賊乘風推梁以進,載數千人。王師乘城者皆凍餒,甲弊兵盬,瑊但以忠義感率使當賊,人憂不支,群臣號天以禱。瑊中矢,自揠去,被血而戰愈厲。雲梁及隧而陷,風返悉焚,賊皆死,舉城歡噪。是日詔授瑊二子官,乃第賞將校。泚攻城益急,會李懷光奔難,賊乃去。進行在都知兵馬使,實封五百戶。   乘輿進狩山南,瑊以諸軍衛入谷口,懷光追騎至,後軍擊卻之。遷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靈鹽豐夏定遠西城天德軍節度、朔方邠寧振武道永平軍奉天行營副元帥。帝臨軒授鉞,用漢拜韓信故事,制曰:「寇賊干紀,授爾節鉞,以戡多難,往欽哉!」瑊頓首曰:「敢不畢力以對揚天子休命?」乃率諸軍趨京師。   賊韓旻拒武功,瑊率吐蕃論莽羅兵破之武亭川,斬首萬級,遂屯奉天,以抗西面。李晟自東渭橋破賊,瑊與韓游瑰、戴休顏以西軍收咸陽,進屯延秋門。泚平,論功,以瑊兼侍中,實封戶八百。天子還宮,授河中絳慈隰節度使、河中同陝虢行營副元帥,繇樓煩郡王徙咸寧;賜大寧裡甲第,女樂五人,將相送歸第,與李晟鈞禮。俄加朔方行營副元帥,與馬燧同討李懷光。懷光平,檢校司空,任一子五品官。還屯河中。   吐蕃相尚結贊陷鹽、夏,陰窺京師,而畏瑊與李晟、馬燧,欲以計勝之。乃詭辭重禮,請燧講好,燧苦贊,帝乃詔約盟平涼川,以瑊為會盟使。為結贊所劫,副使崔漢衡以下皆陷,惟瑊得免。自奉天入朝,羸服待罪,詔釋之。會吐蕃復入盜,使瑊鎮奉天。虜罷,還河中。貞元四年,虜入涇、邠,授邠寧慶副元帥。進檢校司徒,兼中書令。十五年卒,年六十四。群臣奉慰延英,贈太師,謚曰忠武。喪車至自鎮,帝復廢朝。   瑊好書,通《春秋》、《漢書》。嘗慕《司馬遷自敘》,著《行紀》一篇,其辭一不矜大。天性忠謹,功高而志益下,歲時貢奉,必躬閱視。每有賜予,下拜跽受,常若在帝前,世方之金日磾,故帝終始信待。貞元後,天子常恐籓侯生事,稍桀驁則姑息之,惟瑊有所奏論不盡從可,輒私喜曰:「上不疑我。」故治蒲十六年,常持軍,猜間不能入。君子賢之。本名日進,稍顯改焉。五子,鎬、曋閉偎F官。   鎬謙謹,喜交士大夫,歷鄧、唐二州刺史,有政譽。元和中,延州沙陀部苦邊吏貪,震擾不安。李絳建言,宜選才職稱者為刺史。乃任鎬延州。會討王承宗,而義武節度使任迪簡病不能軍,以鎬將家可用,乃遷檢校右散騎常侍、義武軍節度副使,俄代迪簡為使。治兵頗有法,然短於計略,不持重。鎮、定二軍間不百里,鎬引兵壓鎮境而屯,距賊三十里,鼓角聲相聞。賊始亦畏,見鎬無斥候,乃潛師入定境,焚廥蓄,屠鄉聚,鎬軍遂搖。亦會中人督戰,乃出薄賊,大敗而還。詔以陳楚代之。時師饑凍,聞鎬方罷,遂亂,劫鎬之家,至裸辱。楚聞,馳入城,乃定。令軍中斂所剽歸鎬,以兵衛出之。貶韶州刺史。後代州刺史韓重華奏收鎬供軍金幣十餘萬,乃復貶循州。卒,贈工部尚書。   曋野H廕補諸衛參軍,累擬至豐州刺史。坐贓七百萬,文宗以勳臣子,貶袁州司馬。還為袁王傅,至太子詹事。訓、注亂,或言曋陸庛錒纂A為百騎所捕,苦辨乃免,然家為兵剽皆盡。文宗憐之,授少府監,遷殿中。宰相以瑊之裔,擢刺史,帝曰:「是豈可以牧民?念其父功,富之可也。」宰相言曋章薊v郡有績,從之,拜壽州刺史。終諸衛大將軍。   贊曰:唐史臣稱燧沈雄忠力,常先計後戰。每戰,親令於眾,無不感概用命,斗必決死,未嘗折北,名蓋一時。然力能得田悅而不取,虜不可信而決信之,故河北三盜卒不臣,平涼大臣奔辱,燧之罪也。雖然,燧賢者也,天下以為可責故責之,不以功掩罪,亦不可以罪廢功。瑊親與結贊盟,不能料虜詐,但以如詔為恭,殆有猛志而無英才乎?李晟謂虜不可與盟,則燧、瑊固出晟下遠甚。功名大小,信其然乎! 列傳第八十一 楊戴陽二李韓杜邢   楊朝晟,字叔明,夏州朔方人。興行間,以先鋒功授甘泉府果毅。建中初,從李懷光討劉文喜涇州 ,斬獲多,加驃騎大將軍。李納寇徐州,從唐朝臣往討,常冠軍。懷光赴難奉天,屬朝晟兵千人下咸陽,賜實封百五十戶。   懷光反,韓游瑰退保邠、寧,賊黨張昕守邠州,大索軍實,多募士,欲潛歸之。朝晟父懷賓為游瑰將,夜以數十騎斬昕及同謀者。游瑰遣懷賓告行在,德宗勞問,授兼御史中丞。朝晟泣見懷光曰:「父立功於國,子當誅,不可以主兵。」懷光縶之。及諸軍圍河中,游瑰營長春宮,而懷賓戰甚力。懷光平,帝原朝晟,因為游瑰都虞候。父子皆開府、賓客、御史中丞,軍中以為榮。   吐蕃犯邊,游瑰自將守寧州,而御士寬,軍驕。及張獻甫來代,軍遂亂,朝晟逃於郊。眾脅監軍,請以范希朝為節度使。希朝時已在京師。明日,朝晟出,紿眾曰:「予來賀所請之當也。」眾稍定。朝晟結諸將謀誅首惡者。居三日,紿遣人自邠來,曰:「前請報罷,張公已捨邠矣,反者皆當死,吾不願盡誅也,第取首惡者。」眾所趡q指,斬二百餘人,獻甫遂入於軍。帝以希朝為節度副使,而朝晟加御史大夫。   貞元九年,城鹽州,發卒護境,朝晟屯木波堡。會獻甫卒,有詔代為邠寧節度使。朝晟請城方渠,合道,木波以遏吐蕃路。詔問:「須兵幾何?」報曰:「部兵可辦。」帝問:「前日城五原,興師七萬,今何易邪?」對曰:「鹽州之役,虜先知之。今薄戎而城,虜料王師不十萬,勢難輕入。若發部兵,十日至塞下,未三旬城畢,積芻聚糧,留卒守之,寇至不可拔,萊野翦夷,虜且走,此萬全計也。若大發兵,閱月乃至,虜亦來,來必戰,戰則不暇城矣。」帝納其策。師次方渠,水乏。有青蛇降險下走,視其跡,水從而流,朝晟使築防環之,遂為渟淵,士飲仰足,圖其事以聞。有詔置祠,命泉曰應聖。已城,吐蕃悉眾至,度不能害,乃引去。復城馬嶺而歸,開地三百里。十七年,卒於屯。   戴休顏,字休顏,夏州人。家世尚武,志膽不常。郭子儀引為大將,諭平黨項羌,以安河曲。試太常卿,封濟陰郡公,進封咸寧郡王,兼朔方節度副使。城邠州功最,遷鹽州刺史。硃泚反,率兵三千晝夜馳,奔問行在,德宗嘉之,賜實戶二百。與渾瑊、杜希全、韓游瑰等扞御有勞。帝進狩梁、洋,留守奉天。李懷光屯咸陽,使人誘之,休顏斬其使,勒兵自守。懷光眙駭,自涇陽夜走。遷檢校工部尚書、奉天行營節度使。合渾瑊兵破泚偏師,斬首三千級,追至中渭橋。京師平,又與瑊率兵趨岐陽,邀泚殘黨。加檢校尚書右僕射,進戶四百。從乘輿至京師,賜女樂、甲第,拜左龍武軍統軍。卒,贈揚州大都督。   弟休璿,歷開府儀同三司,封東陽郡王;休晏,歷輔國大將軍,封彭城郡公。俱以將略稱。   陽惠元,平州人。以趫勇奮,事平盧軍。從田神功、李忠臣浮海入青州。詔以兵隸神策,為京西兵馬使,鎮奉天。   德宗初立,稍繩諸節度跋扈者。於是李正己屯曹州,田悅增河上兵,河南大擾。詔移兵萬二千戍關東,帝御望春樓誓師,因勞遣諸將。酒至神策,將士不敢飲。帝問故,惠元曰:「初發奉天,臣之帥張巨濟與眾約:『是役也,不立功,毋飲酒!』臣不敢食其言。」既行,有饋於道,惟惠元軍瓶罍不發。帝咨歎不已,璽書慰勞。俄以兵三千會諸將擊田悅,戰御河,奪三橋,惠元功多。以兵屬李懷光。   及硃泚反,自河朔赴難,解奉天圍,加檢校工部尚書,攝貝州刺史。詔惠元與神策行營節度使李晟、鄜坊節度使李建徽及懷光聯營便橋。晟知懷光且叛,移屯東渭橋。翰林學士陸贄諫帝曰;「四將接壘,晟等兵寡位下,為懷光所易,勢不兩完。晟既慮變,請與惠元東徙,則建徽孤立。宜因晟行,合兩軍皆往,以備賊為解,趣裝進道,則懷光計無所施。」帝不從,使神策將李升往伺。還奏:「懷光反明甚。」是夕,奪二軍,惠元、建徽走奉天,懷光遣將冉宗馳騎追及於好畤。惠元被發呼天,血流出眥,袒裼戰而死。二子晟、暠匿井中,皆及害。建徽獨免。詔贈惠元尚書左僕射,晟殿中監,暠邠州刺史。   少子旻,字公素。惠元之死,被八創,墮別井,或救得免。歷邢州刺史。盧從史既縛,潞軍潰,有驍卒五千,從史嘗以子視者,奔於旻,旻閉城不內。眾皆哭曰:「奴失帥,今公有完城,又度支錢百萬在府,少賜之,為表天子求旌節。」旻開諭禍福遣之,眾感悟,遂還軍。憲宗嘉之,遷易州刺史。   王師討吳元濟,以唐州刺史提兵深入二百里,薄申州,拔外郛,殘其垣。以功加御史中丞。容州西原蠻反,授本州經略招討使,擊定之。進御史大夫,合邕、容兩管為一道。卒,贈左散騎常侍。   李元諒,安息人。本安氏,少為宦官駱奉先養息,冒姓駱,名元光。美鬚髯,鷙敢有謀。以宿衛積勞試太子詹事。李懷讓節度鎮國,署奏以自副。居軍十年,士心憚服。   德宗出奉天,賊遣將何望之襲華州,於是刺史董晉棄城走。望之欲聚兵以絕東道,元諒自潼關引兵徑薄其城,拔之。時兵興倉卒,裹罽為鎧,剡蒿為矢,募兵數日至萬餘,軍氣乃振。賊來攻,輒卻。時尚可孤守藍田,元諒屯昭應,王權壁中渭橋,賊兵不能逾渭南。未幾,遷鎮國軍節度使,封武康郡王。先是,詔發豳、隴兵東討李希烈。師方出關,泚使劉忠孝召還;至華陰,華陰尉李夷簡說驛官捕之,追及關,元諒斬以徇,所召兵不得入,由是華州獨完。俄詔元諒與李晟收京師,次滻西。元諒先奮鏖賊,敗之,進屯苑東,晟使壞苑垣入。泚連戰皆北,遂大潰,京師平。讓功於晟,退壁近郊。加檢校尚書左僕射,實封戶五百,賜甲第、女樂、一子六品官。   李懷光反,與馬燧、渾瑊討之。其將徐廷光素易元諒,數嫚罵,為優胡戲,斥侮其祖。又使約降,曰:「我降漢將耳。」及馬燧至,降於燧。元諒見韓游瑰曰:「彼詬吾祖,今日斬之,子助我乎?」許諾。既而遇諸道,即數其罪,叱左右斬之,詣燧謝。燧大怒,將殺元諒,游瑰見曰:「殺一偏裨尚爾,即殺一節度,法宜如何?」燧默然。元諒請輸錢百萬勞軍自贖,瑊亦為請,燧赦之。帝以專殺,恐有司劾治,前詔勿論。   貞元三年,吐蕃請盟,詔以軍從瑊會平涼,元諒軍潘原、游瑰軍洛口以為援。元諒曰:「潘原去平涼七十里,虜詐不情,如有急,何以赴?請與公連屯。」瑊以違詔,不聽。瑊壁盟所二十里,元諒密徙營次之。既會,元諒望雲物曰:「不詳,虜必有變!」傳令約部伍出陣。俄而虜劫盟,瑊奔還,元諒兵成列出,而涇原節度使李觀亦以精兵五千伏險,與元諒相表裡,虜騎乃解。元諒遣車重先,而與瑊振旅徐還,時以為有古良將風。是會也,微元諒、觀二人,瑊且不免。帝嘉歎,賜善馬金幣良厚,因賜姓及名。   更節度隴右,治良原。良原隍堞湮圮,旁皆平林薦草,虜入寇,常牧馬休徒於此。元諒培高浚淵,身執苦與士卒均,菑翳榛莽,辟美田數十里,勸士墾藝,歲入粟菽數十萬斛,什具畢給。又築連弩台,遠烽偵,為守備,進據勢勝,列新壁。虜至無所掠,戰又輒北,由是涇、隴以安,西戎憚之。卒,年六十二,贈司空,謚曰莊威。   李觀,其先自趙郡徙洛陽,故為洛陽人。少沈厚寡言。以策干朔方節度使郭子儀,子儀遣佐坊州刺史吳ル悇馬器K使。以親喪解。吐蕃內寇,代宗幸陝,觀隱盩厔,率鄉里子姓千人守黑水,虜不敢侵。嶺南節度使楊慎微奏為偏將,徐浩、李勉代節度,常倚以軍政,數捕平劇賊。遷大將,試殿中監,召為右龍武將軍。   涇師叛,觀適番上,即領兵千餘扈德宗奉天。詔盡察諸軍,整飭誰邏,增募五千人,鼙■歡豎,士氣益振。賜封戶二百,授二子八品官。從至梁州。帝還,詔總後軍。擢四鎮、北廷行軍涇原節度使。在屯四年,訓部伍,儲藏饒衍。平涼之盟,吐蕃不得志。是年,觀入朝,前一日就道,虜至期出精騎狙擊,不及,去。以少府監檢校工部尚書。卒,贈太子少傅。   韓游瑰,靈州靈武人,始為郭子儀裨將。安祿山反,使阿史那從禮將同羅、突厥五千騎偽降於朔方,出塞門,誘河曲九蕃府、六胡叛,部落凡五十萬。子儀使游瑰率辛京杲擊破之,九蕃府還附。累進邠寧節度留後。   奉天之狩,兵未集,游瑰與慶州刺史論惟明以兵三千來赴,自乾陵北趨醴泉,未至,有詔引軍屯便橋。次泥泉,與泚兵值,游瑰欲還奉天,監軍翟文秀曰:「吾壁於此,賊敢逾我而西,可夾攻取之。今入奉天,賊亦隨至,是引賊迫天子也。」游瑰曰:「不然,我寡賊眾。彼分以亢我,餘眾猶能鼓而西也,不如先入衛天子。且奉天無強卒,安得夾攻?吾士乏且寒,賊以利誘之,眾且潰。」遂還奉天。泚兵躡攻之,戰不利;泚兵奪門,游瑰殊死戰,乃解。泚大治戰棚、雲橋,士皆懼,游瑰曰:「賊取佛祠干木為攻具,可以火之。」既而賊大噪攻南雉,游瑰曰:「是分吾力也。」趨北雉,遣將郭詢、郭廷玉以銳士三百傅滿直出,火其棚,投薪於中,風返,棚皆燼,賊氣沮。故諸將推游瑰赴難功第一。帝以衛軍無職局,軍置統軍一員,以游瑰、惟明、賈隱林處之。   李懷光叛,誘游瑰為變,游瑰白髮其書。帝曰:「卿可謂忠義矣!」對曰:「臣安知忠義?但懷光誤臣,使震驚乘輿,後持臣自解。」帝嘉其誠,從問:「計欲安出?」對曰:「懷光總諸府兵,怙以為亂。今邠有張昕,靈武有寧{J亂}景璿,河中有呂鳴岳,振武有杜從政,潼關有李朝臣,渭北有竇覦,皆守將也。陛下以其眾與地授之,罷懷光權,而尊以元功,諸將仰首,各聽其帥,彼安能以亂?」帝曰:「罷懷光權而泚益張,若何?」對曰:「陛下約士以不次之賞,今貢賦方至,發而酬之,其守自固。邠有萬精甲,臣得將之,可以誅賊。四方杖義而起,賊不足慮。」帝美其言。   會懷光誘復至,渾瑊得書,稍嚴卒以警。游瑰不知,發怒,嫚罵瑊。帝疑有變,即日幸梁州,游瑰使子從帝。懷光檄假游瑰邠州刺史,欲因張昕殺之。游瑰既失兵,不知所圖。有客劉南金說曰:「邠有留甲,可以立功,殆天假也!」游瑰悟,誘舊部兵八百馳入邠,說昕曰:「懷光自蹈禍機,公今可取富貴,無共污不義也。我願以麾下為公先驅。」昕不聽。游瑰移疾不出,陰結其將高固等。昕欲殺游瑰,戒左右衷甲入。昕小史李岌潛白游瑰,伏甲先起,高固等應之,斬昕首以聞。時懷光子玫在邠,游瑰衛出之,曰:「殺之只以怒敵,至必遽,不如捨之。」玫至涇陽,懷光遂走蒲州。   游瑰屯七盤,受李晟節度。詔拜邠寧節度使,遂會渾瑊於奉天,與瑊、戴休顏分扼京西要險。李晟入長安,游瑰破泚兵咸陽。泚走涇州,游瑰使諭涇將楊澄,澄拒不納,泚遂敗。京師平,遷檢校尚書左僕射,實封戶四百。帝至自興元,游瑰及瑊、休顏從,而李晟、尚可孤、李元諒奉迎,論功與瑊等皆第一。游瑰還屯邠寧。懷光寇同州,瑊、元諒敗於乾坑。詔游瑰率兵併力,敗賊眾五千於屯。遂會瑊、馬燧圍蒲城。師次焦籬堡,守將尉珪降。懷光見勢單蹙,乃縊死。   貞元二年,吐蕃入涇、隴、邠、寧,游瑰追至安化,虜營合水北。游瑰策曰:「賊行無人地,必怠,可襲取之。」使將史履澄夜領兵五百入其營,斬數百級,取馬五千。遲明,虜以兵尾擊,游瑰羅幟自衛,鼙鼓四發,虜驚潰去。是歲,復圍鹽州,刺史杜彥光約與之城,吐蕃許之,又取銀、夏、麟等州。游瑰請收鹽州以斷戎人走集:「虜入漢,食禾菽,方春而病,此天亡時也。」有詔李元諒、韓全義率師一萬,會游瑰收鹽州。吐蕃請修清水盟,以歸侵地,馬燧為之請。詔問游瑰,答曰:「西戎弱則請盟,強則入寇。今侵地益深而乞盟,詐我也!」帝不從。會盟平涼,詔游瑰以軍屯洛口。盟之日,游瑰以勁騎五百待非常,令曰:「即有變,急趨柏泉以分虜勢。」瑊被劫,馳以免,虜見兵出,即解去。後吐蕃寇大回原,游瑰方壁長武,即選騎八百迎擊,自引兵繼之。監軍以為戎不可易,答曰:「賊攻豐義,今游騎先破,則彼大眾不敢前,豐義全矣!」戰南原,敗之,吐蕃夜遁。   會子欽緒以射生將衛京師,與妖人李廣弘謀反,謀洩,奔邠州,中人捕斬,以狀示游瑰。游瑰懼,求歸死京師,帝不許。又執欽緒二息送京師,帝亦原之。未幾,入朝,素服聽命,有詔復位,勞遇如故。   游瑰盛言城豐義以遏虜侵。帝悅,趣還軍。初,游瑰之朝,眾謂且得罪,故繼送殊薄。既還,舉軍不自安。大將范希朝善兵,游瑰畏其逼,欲誅之,希朝奔鳳翔,帝聞,召入宿衛。游瑰遣兵築豐義,才二板而潰,寧卒數百大掠,游瑰不能禁。詔用張獻甫代之。游瑰畏亂,委軍輕出,還京師,拜右龍武統軍。卒,謚曰襄。   廣弘者,自言宗室子。始為浮屠,妄曰:「我嘗見岳、瀆神,當作天子,可復冠。」男子董昌捨廣弘於資敬寺,召相工唐郛視之,教郛告人曰:「廣弘且大貴。」乃誘欽緒、神策將魏循、李參、越州參軍事劉昉等作亂。昉家數具酒大會廣弘所,陰相署置。又妄曰:「神戒我十月十日趣舉。」約欽緒夜擊鼓,噪凌霄門,焚飛龍廄,循等以神策兵迎廣弘,事捷,大剽三日。循、參上變,乃禽廣弘及支黨鞫仗內,付三司訊實,皆殊死。廣弘臨刑,色自如。由是禁人不得入觀、祠。   杜希全,京兆醴泉人。以裨將隸郭子儀,積功勞至朔方節度使。軍令整嚴,士畏其威。奉天之狩,希全與鄜坊節度使李建徽、鹽州刺史戴休顏、夏州刺史時常春引兵赴難。次漠谷,為賊邀擊,乘高縱石下之,強弩雜發。德宗使援之,不克,還保邠州。賊平,遷檢校尚書左僕射、靈鹽豐夏節度使,封余姚郡王。將即屯,獻《體要》八章,砭切政病。帝嘉納,賜《君臣箴》一篇。   尋兼夏綏銀節度都統,建言:「鹽州據要會,為塞保鄣。自平涼背盟,城陷於虜,於是靈武勢縣,鄜坊單逼,為邊深患,請復城鹽州。」乃詔希全及朔方、邠寧、銀夏、鄜坊、振武及神策行營諸節度合選士三萬五千屯鹽州,又敕涇原、劍南、山南軍深入吐蕃,牽撓其力,使不得犯塞。執築凡六千人,閱二旬畢。由是虜憚,不輕入。   希全居河西久,頗越法橫肆,帝數容掩其短。豐州刺史李景略名出希全上,疑逼己,遂排劾之。帝為斥以答其意。素苦風眩,稍劇,益忌忍,遂誣殺判官李起,吏下累息。卒,贈司空。   邢君牙,瀛州樂壽人。少從幽薊、平盧軍,以戰功歷果毅、折衝郎將。安祿山反,從侯希逸涉海入青州。田神功為兗鄆節度使,使君牙將兵屯好畤防盛秋。吐蕃犯京師,代宗出陝,以扈從功,累封河間郡公。   建中初,李晟從馬燧討田悅,以君牙為都將,在武安、襄國間凡五戰,斬馘功最。德宗出奉天,晟率君牙倍道赴難,徙屯渭橋,軍中便宜,惟君牙得豫。晟在鳳翔,數行邊,常以君牙守。晟入朝,代為鳳翔觀察使。俄領節度,檢校尚書右僕射。吐蕃歲犯邊,君牙劭耕講戰以為備,戎不能侵。又城隴州平戎川,號永信城。卒官,贈司空。   初,布衣張汾者,無紹而干君牙,軒然坐客上。會吏擿簿書,以盜沒宴錢五萬,君牙怒其欺,汾不謝去,曰:「吾在京師,聞邢君牙一時豪俊,今乃與設吏論錢,雲何?」君牙慚,遽釋吏,引為上客,留月餘,以五百縑為謝。其屈己好士類此。 列傳第八十二 陸贄   陸贄,字敬輿,蘇州嘉興人。十八第進士,中博學宏辭。調鄭尉,罷歸。壽州刺史張鎰有重名 ,贄往見,語三日,奇之,請為忘年交。既行,餉錢百萬,曰:「請為母夫人一日費。」贄不納,止受茶一串,曰:「敢不承公之賜?」以書判拔萃補渭南尉。   德宗立,遣黜陟使庾何等十一人行天下。贄說使者,請以五術省風俗,八計聽吏治,三科登雋義,四賦經財實,六德保罷瘵,五要簡官事。五術曰:「聽謠誦審其哀樂,納市賈觀其好惡,訊簿書考其爭訟,覽車服等其儉奢,省作業察其趣捨。」八計曰:「視戶口豐耗以稽撫字,視墾田贏縮以稽本末,視賦役薄厚以稽廉冒,視案籍煩簡以稽聽斷,視囚系盈虛以稽決滯,視奸盜有無以稽禁御,視選舉眾寡以稽風化,視學校興廢以稽教導。」三科曰:「茂異,賢良,干蠱。」四賦曰:「閱稼以奠稅,度產以衰征,料丁壯以計庸,占商賈以均利。」六德曰:「敬老,慈幼,救疾,恤孤,賑貧窮,任失業。」五要曰:「廢兵之冗食,蠲法之撓人,省官之不急,去物之無用,罷事之非要。」時皆韙其言。遷監察御史。   帝在東宮,已聞其名矣,召為翰林學士。會馬燧討賊河北,久不決,請濟師;李希烈寇襄城。詔問策安出,贄言:   勞於服遠,莫若脩近;多方以救失,莫若改行。今幽、燕、恆、魏之勢緩而禍輕,汝、洛、滎、汴之勢急而禍重。田悅覆敗之餘,無復遠略,王武俊有勇無謀,硃滔多疑少決,互相制劫,急則合力,退則背憎,不能有越軼之患,此謂緩也。希烈果於奔噬,忍於傷殘,據蔡、許富全之地,而益以鄧、襄虜獲之實,東寇則饟道阻,北窺則都邑震,此謂急也。代、朔、邠、靈自昔之精騎,上黨、盟津今之選師,舉而委之山東,將多而勢分,兵廣而財屈,則屯戍失於太繁也。李勉,文吏也,而當汴必爭地;哥舒曜之眾,烏合也,扞襄城方銳之賊。本非素習,首鼠莫前,則守禦失於不足也。今若還李芃河陽以援東都,李懷光解襄城之圍,專以太原、澤、潞兵抗山東,則梁、宋安。   立國之權,在審輕重,本大而末小,所以能固。故治天下者,若身使臂,臂使指,小大適稱而不悖。王畿者,四方之本也;京邑者,王畿之本也。其勢當京邑如身,王畿如臂,而四方如指,此天子大權也。是以前世轉天下租稅,徙郡縣豪傑,以實京師。太宗列置府兵八百所,而關中五百,舉天下不敵關中,則居重馭輕之意也。方世承平久,武備微,故祿山乘外重之勢,一舉而覆兩京。然猶諸牧有馬,州縣有糧,肅宗得以中興。乾元後,外虞踵發,悉師東討,故吐蕃乘虛,而先帝莫與為御,是失馭輕之權也。既自陝還,懲艾前事,稍益禁衛,故關中有朔方、涇原、隴右之兵以捍西戎,河東有太原之兵以制北虜。今朔方、太原眾已屯山東,而神策六軍悉戍關外,將不能盡敵,則請濟師。陛下為之輟邊軍,缺環衛,竭內廄之馬、武庫之兵,占將家子以益師,賦私畜以增騎。又告乏財,則為算室廬,貸商人,設諸榷之科,日日以甚。萬有一如硃滔、李希烈負固邊壘,竊發都甸者,何以備之?   夫關中,王業根本在焉。豪傑之在關中者,與籍於營衛不殊;車乘之在關中者,與列於廄牧不殊;財用之在關中者,與貯於帑藏不殊。一朝有急,可取也。陛下幸聽臣計,使芃還軍援洛,懷光救襄城,希烈必走。請神策軍及將家子占而東者追還之,凡京師稅間架、榷酒、抽貫、貸商、點召之令,一切停之,則端本整棼之術。   帝不納。後涇師急變,贄言皆效。   從狩奉天,機務填總,遠近調發,奏請報下,書詔日數百,贄初若不經思,逮成,皆周盡事情,衍繹孰復,人人可曉。旁吏承寫不給,它學士筆閣不得下,而贄沛然有餘。   始,帝倉卒變故,每自克責。贄曰:「陛下引咎,堯、舜意也。然致寇者乃群臣罪。」贄意指盧杞等。帝護杞,因曰:「卿不忍歸過朕,有是言哉。然自古興衰,其亦有天命乎?今之厄運,恐不在人也。」贄退而上書曰:   自安史之亂,朝廷因循涵養,而諸方自擅壤地,未嘗會朝。陛下將一區宇,乃命將興師,以討四方。一人征行,十室資奉;居者疲饋轉,行者苦鋒鏑;去留騷然,而閭裡不寧矣。聚兵日眾,供費日博,常賦不給,乃議蹙限而加斂焉;加斂既殫,乃別配之;別配不足,於是榷算之科設,率貸之法興。禁防滋章,吏不堪命;農桑廢於追呼,膏血竭於笞捶;兆庶嗷然,而郡邑不寧矣。邊陲之戍以保封疆,禁衛之旅以備巡警,邦之大防也。陛下悉而東征,邊備空屈,又搜私牧、責將家以出兵籍馬。夫私牧者,元勳貴戚之門也;將家者,統帥岳牧之後也;其復除征徭舊矣。今奪其畜牧,事其子孫,丐假以給資裝,破產以營卒乘,元臣貴位,孰不解體?方且稅侯王之廬,算裨販之緡,貴不見優,近不見異,群情囂然而關畿不寧矣。   陛下又謂百度弛廢,則持義以掩恩,任法以成治,斷失於太速,察傷於太精。斷速則寡恕於人,而疑似不容辨也;察精則多猜於物,而億度未必然也。寡恕而下懼禍,故反側之釁生;多猜而下妨嫌,故苟且之患作。由是叛亂繼產,忿讟並興,非常之虞,惟人主獨不聞。凶卒鼓行,白晝犯闕;重門無結草之御,環衛無誰何之人。陛下雖有股肱之臣,耳目之佐,見危不能竭誠,臨難不能效死,是則群臣之罪也。   陛下方以興衰諉之天命,亦過矣。《書》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則天所視聽,皆因於人,非人事外自有天命也。紂之辭曰:「我生不有命在天?」此舍人事推天命,必不可之理也。《易》曰:「自天祐之。」仲尼以謂:「祐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順,是以祐之。」《易》論天人祐助之際,必先履行,而吉凶之報象焉。此天命在人,蓋昭昭矣。人事治而天降亂,未之有也;人事亂而天降康,亦未之有也。尚恐有可疑者,請以近事信之。   自比兵興,物力耗竭。人心驚疑如風濤然,洶洶靡定,族謀聚議,謂必有變。則京師之人,固非悉通占術、曉天命也,則致寇之由,豈運當然?夫治或生亂,亂或資治;有以無難而亡,多難而興。治或生亂者,恃治而不修也;亂或資治者,遭亂而能治也;無難而失者,忽萬幾之重,而忘憂畏也;多難而興者,涉庶事之艱,而知敕慎也。今生亂失序之事不可追矣,其資治興邦之業,在刻勵而謹修之。當至危之機,得其道則興,失則廢,其間不容復有所悔也,惟勤思而熟計之。捨己以從眾,違欲以遵道,遠憸佞,親忠直,推至誠,去逆詐,斯道甚易知,甚易行,不耗神,不劬力,第約之於心耳。何憂乎亂人,何畏乎厄運,何患乎不寧哉?   帝又問贄事切於今者,贄勸帝:「群臣參日,使極言得失。若以軍務對者,見不以時,聽納無倦。兼天下之智以為聰明。」帝曰:「朕豈不推誠!然顧上封者,惟譏斥人短長,類非忠直。往謂君臣一體,故推信不疑,至憸人賣為威福。今茲之禍,推誠之敝也。又諫者不密,要須歸曲於朕,以自取名。朕嗣位,見言事多矣,大抵雷同道聽,加質則窮。故頃不詔次對,豈曰倦哉!」贄因是極諫曰:   昔人有因噎而廢食者,又有懼溺而自沈者,其為防患,不亦過哉!願陛下鑒之,毋以小虞而妨大道也。臣聞人之所助在信,信之所本在誠。一不誠,心莫之保;一不信,言莫之行。故聖人重焉。傳曰:「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物者事也,言不誠即無所事矣。匹夫不誠,無復有事,況王者賴人之誠以自固,而可不誠於人乎?陛下所謂誠信以致害者,臣竊非之。孔子曰:「可與言而不與之言,失人;不可與言而與之言,失言。智者不失人,亦不失言。」陛下可審其言而不可不信,可慎其所與而不可不誠。所謂民者,至愚而神。夫蚩蚩之倫,或昏或鄙,此似於愚也。然上之得失靡不辨,好惡靡不知,所秘靡不傳,所為靡不效。馭以智則詐,示以疑則偷;接不以禮則其徇義輕,撫不以情則其效忠薄。上行則下從之,上施則下報之,若景附形,若響應聲。故曰:「惟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不盡於己而責盡於人,不誠於前而望誠於後,必紿而不信矣。今方鎮有不誠於國,陛下興師伐之;臣有不信於上,陛下下令誅之。有司奉命而不敢赦者,以陛下所有責彼所無也。故誠與信不可斯須去己。願陛下慎守而力行之,恐非所以為悔也。   《傳》曰:「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仲虺歌成湯之德曰:「改過不吝。」吉甫美宣王之功曰:「袞職有闕,仲山甫補之。」夫成湯聖君也,仲虺聖輔也,以聖輔贊聖君,不稱其無過,稱其改過;周宣中興賢王也,吉甫文武賢臣也,歌誦其主,不美其無闕,而美其補闕。則聖賢之意,貴於改過,較然甚明。蓋過差者,上智下愚所不免,惟智者能改而之善,愚者恥而之非也。中古以降,其臣尚諛,其君亦自聖,掩盛德,行小道,乃有入則造膝,出則詭辭,奸由此滋,善由此沮,天子意由此惑,爭臣罪由此生,媚道行而害斯甚矣。太宗有文武仁義之德、治致太平之功,可謂盛矣,然而人到於今以從諫改過為稱首。是知諫而能從,過而能改,帝王之大烈也。陛下謂諫官論事,引善自予,歸過於上者,信非其美,然於盛德,未有虧焉。納而不違,傳之適足增美;拒而違之,又安能禁之勿傳?不宜以此梗進言之路也。   聖人不忽細微,不侮鰥寡;奓言無驗不必用,質言當理不必違;遜於志不必然,逆於心不必否;異於人不必是,同於眾不必非;辭拙而效迂者不必愚,言甘而利重者不必智。考之以實,惟善所在,則可以盡天下之心矣。夫人情蔽於所信,沮於所疑,忽於所輕,溺於所欲。信偏則聽言不盡其實,故有過當之言;疑甚則雖實不聽其言,故有失實之聽。輕其人則遺可重之事,欲其事則存可棄之人。苟縱所私,不考其實,則是失天下之心矣。故常情之所輕,聖人之所重,不必慕高而好異也。   陛下又以雷同道說,加質則窮。臣謂陛下雖窮其辭而未窮其理,能服其口而未服其心。且下之情莫不願達於上,上之情莫不求知於下。然而下常苦上之難達,上常苦下之難知。若是者何?九弊不去也。所謂九弊者,上有六,下有三:好勝人,恥聞過,騁辯給,炫聰明,厲威嚴,恣強愎,上之弊也;諂諛、顧望、畏懦,下之弊也。好勝而恥過,必甘佞辭,忌直言,則諂諛者進,而忠實之語不聞矣。騁辯而炫明,必折人以言,虞人以詐,則顧望者自便,而切摩之益不盡矣。厲威而恣愎,必不能降情接物,引咎在己,則畏懦者至,而情理之說不申矣。人之難知,堯、舜所病,胡可以一酬一詰,而謂盡其能哉?夫欲治天下,而不務得人心,則固不治矣;務得人心,而不勤接下,則心固不得矣;務接下而不辨君子小人,則下固不可接矣;務辨君子小人,而惡直嗜諛,則君子小人固不可辨矣。趨和求媚,人之甚利存焉;犯顏冒禍,人之甚害存焉。居上者易其言而以美利利之,猶懼忠告之不暨,況疏隔而猜忌者乎?   是時,賊未平,帝欲明年遂改元,而術家爭言數鍾百六,宜有所變,示天下復始。帝乃議更益大號。贄曰:「今乘輿播越,大憝未去,此人情向背、天意去就之隙。陛下宜痛自貶勵,不宜益美名以累謙德。」帝曰:「卿言固善,然要當小有變革,為朕計之。」贄奏言:「古之人君,德合於天曰『皇』,合於地曰『帝』,合於人曰『王』,父天母地以養人治物得其宜者曰『天子』,皆大名也。三代而上,所稱象其德,不敢有加焉。至秦乃兼曰『皇帝』,流及後世昏僻之君,始有聖劉、天元之號。故人主重輕,不在稱謂,視德何如耳。若以時屯當有變革,不若引咎降名,以祗天戒。且矯舊失,至明也;損虛飾,大知也。寧與加冗號以受實患哉?」帝從之。   會興元赦令方具,帝以稿付贄,使商討其詳。贄知帝執德不固,困則思治,泰則易驕,欲激之使強其意,即建言:「履非常之危者,不可以常道安;解非常之紛者,不可以常令諭。陛下窮用兵甲,竭取財賦,變生京師,盜據宮闥。今假王者四凶,僭帝者二豎,其他顧瞻懷貳,不可悉數。而欲紓多難,收群心,惟在赦令而已。動人以言,所感已淺;言又不切,人誰肯懷?故誠不至者物不感,損不極者益不臻。夫悔過不得不深,引咎不得不盡,招延不可不廣,潤澤不可不弘,使天下聞之,廓然一變,人人得其所欲,安有不服哉?其須改革科條,已別封上。臣聞知過非難,改之難;言善非難,行之難。《易》曰:『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夫感者,誠發於心而形於事,事或未諭,故宣之於言,言必顧心,心必副事,三者相合,乃可求感。惟陛下先斷厥志,以施其辭,度可行者而宣之,不可者措之。無苟於言,以重取悔。」帝納之。   始,帝播遷,府藏委棄,衛兵無褚衣。至是,天下貢奉稍至,乃於行在夾廡署瓊林、大盈二庫,別藏貢物。贄諫,以為:「瓊林、大盈於古無傳。舊老皆言:開元時貴臣飾巧以求媚,建言郡邑賦稅,當委有司以制經用,其貢獻悉歸天子私有之。蕩心侈欲,亦終以餌寇。今師旅方殷,瘡痛呻吟之聲未息,遽以珍貢私別庫,恐群下有所觖望,請悉出以賜有功。令後納貢必歸之有司,先給軍賞,瑰怪纖麗無得以供。是乃散小儲成大儲,捐小寶固大寶也。」帝悟,即撤其署。   李懷光有異志,欲怒其軍使叛,即上言:「兵稟薄,與神策不等,難以戰。」李晟密言其變,因請移屯。帝遣贄見懷光議事。贄還奏:「懷光寇奔不追,師老不用,群帥欲進,輒沮止其謀。此必反,宜有以制之。」因勸帝許晟移軍。初,贄與懷光語及晟,懷光妄詫曰:「吾無所藉晟。」贄即美其強雄,使不得翻覆。至是,請下詔書如其意者,且無辭歸短於朝。又建:「遣李建徽、陽惠元與晟並屯東渭橋,託言晟兵寡不足支賊,俾為掎角。懷光雖不欲遣,且辭窮,無以沮解。」帝猶豫曰:「晟移屯,懷光固怏怏,若又遣建徽等俱東,彼且為辭。少須之。」晟已徙營,不閱旬,懷光果奪兩節度兵。建徽挺身免,惠元死之。行在震驚,遂徙幸梁。   道有獻瓜果者,帝嘉其意,欲授以試官。贄曰:「爵位,天下公器,不可輕也。」帝曰:「試官虛名,且已與宰相議矣,卿其無嫌。」贄奏:「信賞必罰,霸王之資也;輕爵褻刑,衰亂之漸也。非功而獲爵則輕,非罪而肆刑則褻。天寶之季,嬖倖傾國,爵以情授,賞以寵加,綱紀始壞矣。羯胡乘之,遂亂中夏。財賦不足以供賜,而職官之賞興焉;職員不足以容功,而散、試之號行焉。今所病者爵輕也,設法貴之,猶恐不重,若又自棄,將何勸焉?陛下謂試官為虛名,豈思之未熟邪?夫立國惟義與權,誘人惟名與利。名近虛,於教為重;利近實,於德為輕。凡所以裁是非,立法制,則存乎其義;參虛實,揣輕重,則存乎其權。專實利而不濟之以虛,則物有匱耗而不給矣;專虛名而不副之以實,則情有誕謾而不趨矣。故錫貨財,列稟秩,以彰實也;差品列,異服章,以飾虛也。居上者達其變,相須以為表裡,則為國之權得矣。按甲令,有職事官、有散官、有勳官、有爵號。其賦事受奉者,惟職事一官,以敘才能,以位勳德,所謂施實利而寓虛名也;勳、散、爵號,止於服色、資廕,以馭崇貴,以甄功勞,所謂假虛名佐實利者也。今員外、試官與勳、散、爵號同,然而突銛鋒、排禍難者以是酬之可謂重矣。今獻瓜一器、果一盛則受之,彼忘軀命者有以相謂矣,曰:『吾之軀命乃同瓜果。』瓜果,草木也。若草木然,人何勸哉?夫田父野人必欲得其歡心,厚賜之可也。」   俄以勞遷諫議大夫,仍為學士。時鳳翔節度使李楚琳殺張鎰得位,雖數貢奉,議者頗言其挾兩端,有所狙伺然。帝亦不能容,其使至,皆不得召,欲以渾瑊代之。贄諫曰:「楚琳之罪舊矣,今議者乃始紛紜,不亦晚哉?且勤王之師在畿內者,急宣亟告,景刻不可差。商嶺既回遠,而駱谷又為賊所扼,通王命者唯褒斜爾。若復阻,則諸鎮之向背者,我勝則來,賊勝遂往,此焉幾會,不容差跌。使楚琳逞憾,敢為猖狂,南塞要衝,東與賊合,則我咽喉梗而心膂分矣,豈不病哉!今顧望兩端,是乃天誘其衷,通歸塗,濟大業也。」帝釋然,盡召見其使,優詔勞安之。   帝欲以內外從官普號「定難元從功臣」。贄曰:「宮官具寮,恪居奔走,勞則有之,何功之雲?難則嘗之,何定之雲?今與奮命者齒,恐沮戰士之心,結勳臣之憤。」帝乃止。   京師已平,帝欲召渾瑊訪奔亡內人,給裝使赴行在。贄諫曰:「大難始平,而百役疲瘵之氓、重傷殘廢之卒,皆忍死扶疾,想聞德音。蓋事有先後,義有輕重,重者宜先,輕者宜後。昔武王克殷,有未下車而為之者,有下車而為之者。當今所務,謂宜以大臣馳傳,迎復神主,脩飭郊丘,展禋享之禮,申告謝之意;恤死義,犒有功,崇進忠直,優問耆耄;定反側,寬脅從,官失職,復廢業,是皆宜先不可後也。葺宮室,治服玩,耳目之娛,巾櫛之侍,是皆宜後不可先也。且內人當離潰之後,或為將士所私。昔人掩絕纓、飲盜馬者,豈忘其愛邪?知為君之體然也。天下固多褻人,何必獨此?」帝不復下詔,猶遣使諭瑊資遣。   初,劉從一、姜公輔等材下不逮贄遠甚,徒以單言暫謀偶有合,由下位建台宰。而贄孤立一意,為左右權幸沮短,又言事無所回諱,陰失帝意,久之不得宰相。還京,但為中書舍人。母韋猶在江東,帝遣中人迎還京師。俄以喪解官,客東都。諸方賵遺一不取,惟韋皋以布衣交,先以聞,故所致輒稱詔受之。又詔中人護父柩至自吳會,葬洛陽。服除,以權知兵部侍郎復召為學士。入謝,伏地鯁泣,帝為興,改容慰撫。眷遇彌渥,天下屬以為相,而竇參素不平,忌之。贄亦數言參罪失。貞元七年,罷學士,以兵部侍郎知貢舉。明年,參黜,乃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帝始任楊炎、盧杞,引樹私黨,排忠良,天下怨疾。貞元後,懲艾其失,雖置宰相,至除用庶官,反覆參詰乃得下。及贄秉政,始請台閣長官得自薦其屬,有不職,坐舉者。帝初許之,或言諸司所引皆親黨,招賂遺,無實才,帝復詔宰相自擇。贄奏言:「齊桓公問管仲害霸,對曰:『得賢不能任,害霸也;任賢不能固,害霸也;固始而不終,害霸也;與賢人謀事,而小人議之,害霸也。』所謂小人者,非悉懷險詖以覆邦家也,蓋趨向狹促,以沮議為出眾,自異為不群,趣小利,昧遠圖,效小信,傷大道爾。所謂台省長官,僕射、尚書、丞、郎、御史大夫、中丞是也。陛下擇輔相多出其中,行實不能頓殊也。今乃謂不能進一二屬吏,豈後位宰相則可擇天下材乎?夫求才者貴廣,考課者貴精。往武後收人心,務拔擢,非徒人得薦士,亦許自舉其才,豈不易哉?然而課責嚴,進退速,故當世稱知人之明,累朝賴多士之用。陛下賞鑒獨任,難於公舉,有登延之路,無練核之方。武後以易得人,陛下以精失士。今擇宰相以重於庶品,選長官以愈於下流。及宰相獻言,長吏薦士,則又納橫議,廢始謀,是任以重者輕其言,待以輕者重其事也。」帝雖嘉之,然卒停薦士詔。   舊制,吏部選以歲集。乾元後,天下兵興,率三年一調,吏員稽壅,則案牒叢淆,偽冒蒙真,吏緣以為奸,廢置無綱,至十年不被調者,缺員或累歲不補。贄乃請以內外員三分之,每歲計闕集人,檢柅吏奸,天下便之。   當是時,賈耽、盧邁、趙憬同輔政,凡有司關白,三人者更相顧不肯判。贄又請如故事,旬一人秉筆,所咨輒判。   又以西北邊歲調河南、江淮兵,謂之「防秋」,士不素練,戰數敗,將統制不一,亡以應敵。乃上陳其弊曰:   自祿山構亂,肅宗始撤邊備,以靖中邦,借外威,寧內難,於是吐蕃乘釁,回紇矜功,中國不振,四十餘年。率傷耗之民,竭力以事,西輸賄繒,北償馬資,尚不足滿其意。於是調斂四方,以屯疆陲,又不能遏其侵。故小入則驅略,深入則戒嚴。於時議安邊者,皆務所難,忽所易,勉所短,略所長,行之而要不精,圖之而功靡就。   夫勢有難易,事有先後。力大而敵脆,則先所難,是謂奪人之心也;力寡而敵堅,則先所易,是謂觀釁而動也。今財匱於中,人勞未瘳,而欲發師徒以犯獵寇境,復其侵疆,攻其堅城,前有勝負未必之虞,後有饋運不繼之患。萬一橈敗,適所以啟戎心,挫國威也。以此安邊,可謂不量勢而務所難矣。天之授有分,地之產有宜,是以五方之俗,長短各殊。勉所短而敵長者殆,用所長而乘短者強。且以水草為居,討獵為生,便於馳突,不恥敗亡,此戎狄所長,中國之短也。而欲益兵搜乘,爭驅角力,交鋒原野之上,決命尋常之間,以此禦寇,可謂勉所短而校其長矣。務所難,勉所短,勞費百倍,終無成功,雖果成之,不挫則廢。誠以越天授,違地產,虧時勢,以反物宜者也。胡不守所易,用所長乎?   若乃擇將吏,脩紀律,訓齊師徒;耀德以佐威,能邇以示遐;禁侵暴以彰吾信,抑攻取以昭吾仁;彼求和則善之而勿與盟,彼為寇則備之而不報復。此當今所易也。賤力貴智,好生惡殺;輕利重人,忍小全大;安其居而動,俟其時後行。脩封疆,守要害,蹊塹隧,列屯營,謹禁防,明斥候,務農足食,非萬全不謀,非百克不鬥;寇小至則遏其入,寇大至則邀其歸,據險以乘之,多方以誤之,使其勇無所加,眾無所用,掠則靡獲,攻則不能,進有腹背支敵之虞,退有首尾不相救之患。是謂乘其弊,不戰而屈人兵。此中國之長也。我之所長,戎狄之短也;我之所易,戎狄之難也。以長制短,則用力寡而見功多;以易敵難,則財不匱而事速成。捨此不務而反為所乘,斯謂倒持戈矛,以鐏授寇者也。今皆務之矣,尚且守封未固,寇戎未懲者何邪?病在謀無定用,眾無適從;任者不必才,才者不必任;聞不必實,實不必聞;所信不必誠,所誠不必信;行不必當,當不必行。   又有六失焉。夫兵有攻討,有鎮守。權以紓難,暫以應機,事有便宜,謀有奇詭,不恤常制,不徇眾情,死生進退,唯將所命,攻討之兵也。人情者,利焉則勸,習焉則安,保親戚而後樂生,顧家業而後忘死,可以治術馭,不可以法制驅,鎮守之兵也。王者欲備封疆,御戎狄,則選鎮守之兵以置之。古之善選置者,必辨其土宜,察其技能,知其好惡。用其力,不違其性;齊其俗,不易其宜;引其善,不責其所不能;禁其非,不處其所不欲。類其部伍,安其家室,然後能使之樂其居,定其志。以惠則感而不驕,以威則肅而不怨。靡督課而自用,馳禁防而不攜。故守則固,戰則強。其術無它,便於人而已。今遠調屯士,以戍邊陲,邀所不能,強所不欲,廣其數不考於用,責其力不察其情,斯可為羽衛之儀,而無益備御之實也。何者?窮邊之地,千里蕭條,寒風裂膚,豺狼為鄰,晝則荷戈以耕,夜則倚烽以覘,有剽害之慮,無休暇之娛,非生其域、習其風,幼而視焉,長而安焉,則不能寧居而狎其敵也。關東百物阜殷,士□溫飽,比諸邊隅,不翅天地。聞絕塞荒陬,則辛酸動容;聆強蕃勁虜,則懾駭褫情。又使去親族,捨園廬,甘所辛酸,抗所懾駭,將冀為用,不亦疏乎?又有休代之期,無統制之善,資奉姑息,譬如驕子,進不邀以成功,退不處以嚴憲,屈指計歸,張頤待飼,師一挫傷,則乘其危橈,布路東潰。平居殫資儲以奉浮冗,臨難棄城鎮以搖疆場。其弊豈特無益哉?謫徙之人,本以增戶實邊,立功自贖。既無良之人,而思亂幸災又甚於戍卒,適有防衛之煩,而無立功之益。雖前代行之,固非可遵者也。帥臣身不臨邊,而以偏師戍守。大抵士之犀銳,悉選以自奉,委疲羸者以守要衝,寇至而不支,則劫執芟蹂,恣所欲得,比都府聞之,虜已旋返。治兵若此,斯可謂措置乖方。一失也。   賞以存勸,罰以示懲,以懋有庸,以威不恪。故賞罰之於馭眾,譬輗軏所以行車,銜勒所以服馬也。今將之號令不能行之軍,國之典刑不能施之將,上下遵養,以苟歲時。欲褒一有功,慮無功者怨,嫌疑而不賞;欲責一有罪,畏同惡者竦,隱忍而不誅。故忘身效節者抵噪於眾,僨軍緩救者畜奸不畏,褒貶稱毀,紛然相亂。公者直己不求諸人,則罹困厄;奸者行私苟媚於眾,則取優崇。此義士勇夫所以痛心解體也。又如遇敵而守不固,陳謀而功不成。責將帥,將帥曰資糧不足;責有司,有司曰須給無乏;更相為解,而朝廷含糊,未嘗究詰。故抱直者吞聲,罔上者不慚。馭眾若此,可謂課責虧度。二失也。   以課責之虧,措置之乖,將不得竭其才,卒不得盡其力,屯集雖眾,無施戰陣,虜常橫行,以謂境無人焉。吏習其常,惟曰兵少不敵,朝廷莫之省,則又調發益師,無裨於備御,而有弊於供億。閭井日耗,斂求日繁,傾家析產,榷鹽稅酒,無慮所入半以事邊。制用若此,可謂財匱於兵眾矣。三失也。   今四夷最強盛者,莫如吐蕃。舉吐蕃眾,未當中國十數大郡,而內虞外備與中國不殊,所以能寇邊者無幾。又器不犀利,甲不精完,材不趨敏。動則中國慹其眾不敢抗,靜則憚其強不敢侵,何哉?良以我之節制多,而彼之統帥一也。且節制多,則人心不一;人心不一,則號令不行;號令不行,則進退難必;進退難必,則疾徐失宜;疾徐失宜,則機會不及;機會不及,則氣勢自衰。斯乃勇廢為尪,眾失為弱。開元、天寶時,制西北二蕃,則朔方、河西、隴右三節度而已,尚慮權分,或詔兼領之。中興未遑外討,則僑四鎮隸安定,以隴右附扶風,所當二蕃,則朔方、涇原、隴右、河東四節度而已,以關東戍卒屬之。雖任未得人,而措置之法存焉。自賊泚亂以誘涇原,懷光反以污朔方,則分朔方為三節度,其鎮軍且四十,皆特詔任之,各有中人監軍,鹹得相抗。既無軍法臨下,莫能稟屬,邊書告急,方使關白用兵,是謂從容拯溺,揖讓救焚矣。兵以氣若勢為用者也,氣聚則盛,散則消;勢合則威,析則弱。今之邊戍,勢弱氣消。建軍若此,可謂力分於將多矣。四失也。   治戎之要,在均齊而已。故軍法無貴賤之差、多少之異,所以同其志、盡其力也。被邊長鎮之兵,皆百戰傷夷,角所能則習,度所處則危,考服役則勞,察臨敵則勇,然衣稟止於當身,又為家室所分,居常凍餒。而關東戍士,歲月更代,怯於應敵,懈於服勞,然衣稟優厚,繼以茶藥,資以蔬醬。豐寡相縣,勢則遠甚。又有以邊軍詭為奏請遙隸神策者,稟賜之饒,有三倍之益。此士類所以忿恨,經費所以褊匱。夫事業未異,給養頓殊,人情所不甘也。不為戎首,已可嘉者,況使協力同心,以攘寇難,臣知有所不能焉。養士若此,可謂怨生於不均矣。五失也。   凡任將帥,必先考察行能,然後指所授之方、所委之要,令自揣可否,以見要領。須某甲兵,藉某參屬,用若干步騎,計若干資糧,何所列屯,何時成功,觀其言,校其實。若曰不足取,當艱之於初,不宜詒悔於後也;若曰可任,則當要之於終,不宜掣肘於內也。故疑者不使,使者不疑。勞神於拔選,端拱於委任,然後核否臧,信賞罰,受賞者不為濫,當罰者不敢辭,付授專則苟且之心息矣。是以古之遣將者,君推轂而命之,又賜鈇鉞,故軍容不入國,國容不入軍,機宜不以遠決,號令不以兩從。今陛下命帥,先求易制者,多其部使力分,輕其任使心弱。由是分閫責成之義廢,死綏任咎之志衰。一則聽命,二則聽命,止取承順可矣,若有意乎靖難則不可。兩疆相接,兩軍相持,事機所急,罅不留息,況千里之遠,九重之深,陳述之難明,聽覽之不專,欲事無遺策,雖聖亦有所不能焉。守戍者以寡不敢抗,分鎮者以無詔不敢救,逗留之頃,寇已奔逼。牧馬屯牛,鞠椎剽矣;嗇夫樵婦,罄俘囚矣。假令詔至發兵,更相顧望,莫敢遮礙,敗者減百為一,獲者衍百為千。帥守以總制在朝,不恤於罪;陛下以權出己,不究厥情。用帥若此,可謂機失於遙制矣。六失也。   臣愚謂宜罷四方之防秋者,以其數析而三之:其一,責本道節度,募壯士願屯邊者徙焉;其一,則第以本道衣稟,責關內、河東募用蕃、夏子弟願傅軍者給焉;其一,以所輸資糧給應募者,以安其業。詔度支市牛,召工就諸屯繕完器具。至者家給牛一,耕耨水火之器畢具,一歲給二口糧,賜種子,勸之播蒔。須一年,則使自給,有餘粟者,縣官倍價以售。既息調發之煩,又無倖免之弊,出則人自為戰,處則家自為耕。與夫暫屯遽罷,豈同日論哉!然後建文武大臣一人為隴右元帥,自涇、隴、鳳翔薄長武城,盡山南西道,凡節度府之兵皆屬焉。又詔一人為朔方元帥,由鄜坊、邠寧揵靈夏,凡節度府之兵屬焉。又詔一人為河東元帥,舉河東,極振武,節度府之兵屬焉。各以臨邊要州為治所,所部州若府,遴柬良吏為刺史,外奉軍興,內課農桑,慎守中國所長,謹行當今所易,則八利可致,六失可去矣。   帝愛重其言,不從也。   班宏判度支,卒官,贄薦李巽,帝漫許之,而自用裴延齡。贄言:「延齡僻戾躁妄,不可用。」不聽。俄而延齡奸佞得君,天下仇惡,無敢言。贄上書苦諫,帝不懌,竟以太子賓客罷。贄本畏慎,未嘗通賓客。延齡揣帝意薄,讒短百緒,帝遂發怒,欲誅贄,賴陽城等交章論辨,乃貶忠州別駕。後稍思之,會薛延為刺史,諭旨慰勞。韋皋數上表請贄代領劍南,帝猶銜之,不肯與。順宗立,召還。詔未至,卒,年五十二。贈兵部尚書,謚曰宣。   始,贄入翰林,年尚少,以材幸,天子常以輩行呼而不名。在奉天,朝夕進見,然小心精潔,未嘗有過,由是帝親倚,至解衣衣之,同類莫敢望。雖外有宰相主大議,而贄常居中參裁可否,時號「內相」。嘗為帝言:「今盜遍天下,宜痛自咎悔,以感人心。昔成湯罪己以興,楚昭王出奔,以一言善復國。陛下誠不吝改過,以言謝天下,使臣持筆亡所忌,庶叛者革心。」帝從之。故奉天所下制書,雖武人悍卒無不感動流涕。後李抱真入朝,為帝言:「陛下在奉天、山南時,赦令至山東,士卒聞者皆感泣思奮。臣是時知賊不足平。」議者謂興元戡難功,雖爪牙宣力,蓋贄有助焉。狩山南也,道險澀,與從官相失,夜召贄不得,帝驚且泣,詔軍中得贄者賞千金。久之,上謁,帝喜見顏間,自太子以下皆賀。及輔政,不敢自顧重,事有可否必言之,所言皆剴拂帝短,懇到深切。或規其太過者,對曰:「吾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皇它恤乎?」既放荒遠,常闔戶,人不識其面。又避謗不著書,地苦瘴癘,只為《今古集驗方》五十篇示鄉人云。   贊曰:德宗之不亡,顧不幸哉!在危難時聽贄謀,及已平,追仇盡言,怫然以讒幸逐,猶棄梗。至延齡輩,則寵任磐桓,不移如山,昏佞之相濟也。世言贄白罷翰林,以為與吳通玄兄弟爭寵,竇參之死,贄漏其言,非也。夫君子小人不兩進,邪諂得君則正士危,何可訾耶?觀贄論諫數十百篇,譏陳時病,皆本仁義,可為後世法,炳炳如丹,帝所用才十一。唐祚不競,惜哉! 列傳第八十三 韋張嚴韓   韋皋,字城武,京兆萬年人。六代祖范,有勳力周、隋間。皋始仕為建陵挽郎,諸帥府更辟 ,擢監察御史。張鎰節度鳳翔,署營田判官。以殿中侍御史知隴州行營留事。   德宗狩奉天,李楚琳殺鎰,劫眾叛歸硃泚,隴州刺史郝通奔降楚琳。始,泚以范陽軍鎮鳳翔,既歸節,而留兵五百戍隴上,以部將牛雲光督之。至是,雲光謀請皋為帥,將劫以臣泚。別將翟曄伺知以白皋。雲光懼不克,率眾出奔,至汧陽,遇泚奴使皋所,謂雲光曰:「太尉已為天子,使我以御史中丞授皋。若聽,固吾人也,不受,可遂誅之。請以兵俱。」許之。皋迎勞,先納奴,偽受泚詔。即讓雲光曰:「既去而復,何也?」對曰:「向未知公之命,故去;今還,願與公同生死。」皋曰:「大使固善,苟無它圖,請釋甲以安眾,而後可入也。」雲光以皋諸生,亡能為,乃命士委仗鎧,皋受而內其卒。明日,置酒大會,奴、雲光與其下至,皋伏甲左右廡,酒行,盡殺之,以其首徇。泚復使它奴拜皋鳳翔節度使,皋亦斬之及從騎三人,縱一人使報泚。帝聞,乃授皋隴州刺史,置奉義軍,拜節度使,寵其功。皋遣兄平及弇繼至奉天,士氣益壯,乃築壇血牲與士盟曰:「協力一心,以誅元惡,有渝此盟,神其殛之。」又馳使吐蕃與連和,隴坻遂安。帝自梁、洋還,召為左金吾衛將軍,遷大將軍。   貞元初,代張延賞為劍南西川節度使。初,雲南蠻羈附吐蕃,其盜塞必以蠻為鄉道。皋計得雲南則斬虜右支,乃間使招徠之,稍稍通西南夷。明年,蠻大首領苴那時以王爵讓其兄子烏星。始,烏星幼,那時攝領其部,故請歸爵。皋上言:「禮讓行於殊俗,則怫戾者化,願皆封以示褒進。」詔可。又明年,雲南款邊求內屬,約東蠻鬼主驃傍、苴夢沖等絕吐蕃盟。五年,東蠻斷瀘水橋攻吐蕃,請皋濟師。皋遣精卒二千,與蠻共破吐蕃於台登,殺青海大酋乞臧遮遮、臘城酋悉多楊硃及論東柴等,虜墜死崖谷不可計,多獲牛馬鎧裝。遮遮,尚結贊之子,虜貴將悍雄者也;既敗,酋長百餘行哭隨之。悍將已亡,則屯柵以次降定。進檢校吏部尚書。   初,東蠻地二千里,勝兵常數萬,南倚閣羅鳳,西結吐蕃,狙勢強弱為患,皋能綏服之,故戰有功。詔以那時為順政王、夢沖懷化王、驃傍和義王,刻「兩林」、「勿鄧」等印以賜之。而夢沖復與吐蕃盟,皋遣別將蘇峞召之,詰其叛,斬於琵琶川,立次鬼主樣棄等,蠻部震服。乃建安夷軍於資州,維制諸蠻;城龍溪於西山,保納降羌。   九年,天子城鹽州,策虜且來撓襲,詔皋出師牽維之。乃命大將董勉、張芬分出西山、靈關,破峨和、通鶴、定廉城,逾的博嶺,遂圍維州,搏棲雞,攻下羊溪等三城,取劍山屯焚之。南道元帥論莽熱來援,與戰,破其軍,進收白岸,乃城鹽州。詔皋休士。以功為檢校尚書右僕射、扶風縣伯。   於是西山羌女、訶陵、南水、白狗、逋租、弱水、清遠、咄霸八國酋長,皆因皋請入朝。乃遣幕府崔佐時由石門趣雲南,而南詔復通。石門者,隋史萬歲南征道也,天寶中,鮮於仲通下兵南溪,道遂閉。至是蠻徑北谷,近吐蕃,故皋治復之。繇黎州出邛部,直雲南,置青溪關,號曰「南道」。乃詔皋統押近界諸蠻、西山八國、雲南安撫使。俄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十三年,復巂州。吐蕃怨,完壘造舟謀擾邊,皋輒破卻之。自是曩貢、臘城等九節度嬰嬰、籠官馬定德與大將舉落皆降,昆明管些蠻又內附。贊普怒,遂北掠靈、朔,破麟州以取償焉。帝詔皋深入以橈虜。皋遣大將陳泊等出三奇,崔堯臣趨石門無衣山,仇冕、董振走維州,邢玼出黃崖略棲雞、老翁城,高倜、王英俊繇峨和、清溪道薄故松州,元膺出濕山、成溪,臧守至道黎、巂,韋良金趨平夷,路惟明自靈壁、夏陽攻逋租、偏松城,王有道涉大度河,陳孝陽率蠻苴那時等道西瀘攻昆明、諾濟,師無慮五萬,以八月悉出塞。十月,大破吐蕃,拔其保鎮捕候,追奔轉戰千里,遂圍維州。吐蕃釋靈、朔兵,使論莽熱以內大相兼東境五節度大使,率雜虜十萬來救。師伏以待,虜乘勝深入,師噪而奮,虜大潰,生禽莽熱獻諸朝。帝悅,進檢校司徒兼中書令、南康郡王,帝制紀功碑褒賜之。   順宗立,詔檢校太尉。會王叔文等干政,皋遣劉辟來京師謁叔文曰:「公使私於君,請盡領劍南,則惟君之報。不然,惟君之怨。」叔文怒,欲斬辟,辟遁去。皋知叔文多釁,又自以大臣可與國大議,即上表請皇太子監國,又上箋太子,暴叔文、伾之奸,且勸進。會大臣繼請,太子遂受禪,因投殛奸黨。是歲,皋暴卒,年六十一,贈太師,謚曰忠武。   皋治蜀二十一年,數出師,凡破吐蕃四十八萬,禽殺節度、都督、城主、籠官千五百,斬首五萬餘級,獲牛羊二十五萬,收器械六百三十萬,其功烈為西南劇。善拊士,至雖昏嫁皆厚資之,婿給錦衣,女給銀塗衣,賜各萬錢,死喪者稱是。其僚掾官雖顯,不使還朝,即署屬州刺史,自以侈橫,務蓋藏之。故劉辟階其厲,卒以叛。朝廷欲追繩其咎,而不與皋者詆所進兵皆鏤「定秦」字,有陸暢者上言:「臣向在蜀,知『定秦』者,匠名也。」繇是議息。暢,字達夫,皋雅所厚禮。始,天寶時,李白為《蜀道難》篇以斥嚴武,暢更為《蜀道易》以美皋焉。   始,皋務私其民,列州互除租,凡三歲一復。皋沒,蜀人德之,見其遺像必拜。凡刻石著皋名者,皆鑱其文尊諱之。   兄聿,弟平。聿以廕調南陵尉,遷秘書郎,以父嫌名換太子司議郎,辟淮南杜佑府。元和初,為國子司業。劉辟與盧文若反,皋子行式娶文若女弟,聿不以聞。辟平,行式妻當沒掖庭,有司並按聿,或以道遠不應坐,乃皆赦之。終太子右庶子。平與皋斬硃泚使者,間走奉天上功,擢萬年尉。   平子正貫,字公理,少孤,皋謂能大其門,名曰臧孫。推廕為單父尉,不得意,棄官去,改今名。舉賢良方正異等,除太子校書郎,調華原尉。後又中詳閒吏治科,遷萬年主簿,擢累司農卿。坐尚食乏供,貶均州刺史。久之,進壽州團練使。宣宗立,以治當最,拜京兆尹、同州刺史。俄擢嶺南節度使。南海舶賈始至,大帥必取象犀明珠,上珍而售以下直。正貫既至,無所取,吏咨其清。南方風俗右鬼,正貫毀淫祠,教民毋妄祈。會海水溢,人爭咎撤祠事,以為神不厭,正貫登城沃酒以誓曰:「不當神意,長人任其咎,無逮下民。」俄而水去,民乃信之。居鎮三歲,既病,遺令無厚葬,無用鼓吹,無請謚。卒,年六十八,贈工部尚書。   劉辟者,字太初,擢進士宏詞科,佐韋皋府,遷累御史中丞、支度副使。皋卒,辟主後務,諷諸將徼旄節,憲宗以給事中召之,不奉詔。時帝新即位,欲靜鎮四方,即拜檢校工部尚書、劍南西川節度使。辟意帝可動,益驁蹇,吐不臣語,求統三川,欲以所善盧文若節度東川,即以兵取梓州。且以術家言五福、太一捨於蜀,乃造大樓以祈祥。帝始重征討,而宰相杜黃裳勸帝,且言:「辟,妄書生耳,可鼓而俘也。」薦高崇文、李元弈等將神策行營兵皆西,使嚴礪、李康掎角之。   詔許自新,辟不聽。崇文取東川,帝乃下詔奪其官,進破鹿頭關,遂下成都。辟從數十騎走,至羊灌田,自投水,不能死,騎將酈定進禽之。文若先殺其族,縋石自沈於江,失其屍。檻車送辟京師,尚冀不死,食飲於道晏然。將至都,神策以兵迎之,系其首,曳而入,驚曰:「何至是邪?」帝御興安樓受俘,詔詰反狀,辟曰:「臣不敢反,五院子弟為惡,不能制。」詔問:「遣使賜節何不受?」乃伏罪。獻廟社,徇於市,斬於城西南獨柳下。子超郎等九人,與部將崔綱以次誅。   始,辟嘗病,見問疾者必以手行入其口,辟即裂食之。唯盧文若至,如平常,故益與之厚,而皆夷族。   張建封,字本立,鄧州南陽人,客隱兗州。父玠,少任俠。安祿山反,使李廷偉脅徇山東,魯郡太守韓擇木迎館之。玠率豪桀段絳等集兵,將斬以徇,擇木不許,唯司兵參軍張孚助其謀,乃殺廷偉並其黨以聞。擇木、孚皆受賞,而玠去之江南,不自言功。   建封少喜文章,能辯論,慷慨尚氣,自許以功名顯。李光弼鎮河南,盜起蘇、常間,殘掠鄉縣。代宗詔中人馬日新與光弼麾下皆討。建封見中人,請前喻賊,可不須戰。因到賊屯開譬禍福,一日降數千人,縱還田里,由是知名。湖南觀察使韋之晉辟署參謀,授左清道兵曹參軍,不樂職,輒去。令狐彰節度滑亳,奏置幕府,彰不朝覲,建封非之。往見轉運使劉晏,晏奏試大理評事,使筦漕務,歲余罷。時馬燧為三城鎮遏使,雅知之,表為判官,擢監察御史。燧伐李靈耀,軍中事多所諏訪,從鎮河東,授侍御史,即表其能於朝。楊炎將任以要職,盧杞不喜,出為岳州刺史。   李希烈既破梁崇義,跋扈不臣,壽州刺史崔昭與相聞,德宗召宰相選代昭者,杞倉卒不暇取它吏,即白用建封。希烈數敗王師,張甚,遂僭即天子位,淮南節度使陳少游陰附之。希烈遣將楊豐繼偽赦二,畀建封、少游。豐至,建封縛致軍中,會中人來,對之斬其首,因送偽書於行在。少游聞之,恚汗不自處,建封乃劾其附賊狀,帝方蒙難,不暇治也。希烈又署杜少誠為淮南節度使,約破壽州,以趣江都。建封壁霍丘秋柵拒之,賊不能東。遷團練使。帝還自梁,少游卒憂死。進兼御史大夫、濠壽廬觀察使。是時,四方尚多故,乃繕陴隍,益治兵,四鄙附悅。希烈使票帥悍卒來戰,建封皆沮衄之。賊平,進封階,又任一子正員官。   貞元四年,拜御史大夫、徐泗濠節度使。始,李洧以徐降,洧卒,高承宗、獨孤華代之,地迫於寇,常困肸不支。於是李泌建言:「東南漕自淮達諸汴,徐之埇橋為江、淮計口,今徐州刺史高明應甚少,脫為李納所並,以梗餉路,是失江、淮也。請以建封代之,益與濠、泗二州。夫徐地重而兵勁,若帥又賢,即淄青震矣。」帝曰:「善。」繇是徐復為雄鎮。久之,檢校尚書右僕射。十三年,來朝,帝不待日召見延英殿,詔會朝赴大夫班,以示殊寵,建封賦《朝天行》以獻。帝眷遇異等,賜名馬珍具。   是時,宦者主宮市,置數十百人閱物廛左,謂之「白望」。無詔文驗核,但稱宮市,則莫敢誰何,大率與直十不償一。又邀閽闥所奉及腳傭,至有重荷趨肆而徒返者。有農賣一驢薪,宦人以數尺帛易之,又取它費,且驅驢入宮,而農納薪辭帛,欲亟去,不許,恚曰:「惟有死耳!」遂擊宦者。有司執之以聞,帝黜宦人,賜農帛十匹,然宮市不廢也。諫臣交章列上,皆不納,故建封請間為帝言之,帝頗順聽。會詔書蠲民逋賦,帝問何如,答曰:「殘逋積負,決無可斂,雖蠲除之,百姓尚無所益。」又陳:「河東節度使李說、華州刺史盧征皆病不能事,左右得以為奸。右金吾大將軍李翰好刺細事規寵,人疾惡之。」帝悉嘉可。未幾,制詔:「官師過從,人情之常,自今金吾勿以聞。」   元巳,賜宴曲江,特詔與宰相同榻食。其還鎮,帝賦詩以餞,於時雖馬燧、渾瑊、劉玄佐、李抱真等勳寵卓越,未有以詩餞者。帝又使左右以所持鞭賜之,曰:「卿節誼歲寒弗渝,故用此為況。」建封又賦詩以自警勵。十六年,以病求代,詔韋夏卿代之,未至而建封卒。年六十六,冊贈司徒。   治徐凡十年,躬於所事,一軍大治。善容人過,至健黠亦未嘗曲法假之。其言忠義感激,故下皆畏悅。性樂士,賢不肖游其門者禮必均,故其往如歸。許孟容、韓愈皆奏署幕府,有文章傳於時。   子愔,始以廕補虢州參軍事。建封卒,府佐鄭通誠者攝留事,畏其軍亂,因浙西戍兵過徐,謀引以為援。舉軍怒,斧庫取兵,環府大噪,殺通誠及大將數人,乃表於朝,請愔為留後,假旄節。帝不許,披濠、泗隸淮南,詔杜佑討徐亂。泗州刺史張伾以兵攻埇橋,與徐軍遇,伾大敗。帝未有以制,乃授愔右驍衛將軍、徐州刺史,知留後。以伾為泗州留後,杜兼為濠州留後。俄進愔武寧軍節度使。   元和初,以疾求代,召為工部尚書,以王紹節度武寧,還濠、泗隸徐。徐人喜,遂不敢亂,而愔得行。未逾境,卒。愔治徐七年,其政稱治。贈尚書右僕射。   嚴震,字遐聞,梓州鹽亭人。本農家子,以財役里閭。至德、乾元中,數出貲助邊,得為州長史。西川節度使嚴武知其才,署押衙,遷恆王府司馬,委以軍府眾務。武卒,罷歸。會東川節度使李叔明表為渝州刺史,震以叔明姻家,移疾去。山南西道節度府又表為鳳州刺史。母喪解。起為興、鳳兩州團練使,好興利除害。建中中,劍南黜陟使韋楨狀震治行為山南第一,乃賜上下考,封鄖國公。治鳳十四年,號稱清嚴,遠邇咨美。遷山南西道節度使。   硃泚反,遣腹心穆廷光等遺帛書誘之,震即斬以聞。是時,李懷光與賊連和,奉天危蹙,帝欲徙蹕山南,震聞,馳表奉迎,遣大將張用誠以兵五千扞衛。用誠至盩厔有反計,帝憂之,會震牙將馬勳嗣至,帝告以故,勳曰:「臣請歸取節度符召之,即不受,斬其首以覆命。」帝悅,使計日往。勳還得符,請壯士五人與偕,出駱谷,用誠以為未知其謀,以數百騎迓勳館之,左右嚴侍。勳未發,陰令焚草館外,士寒爭附火,勳從容引符示之,曰:「大夫召君。」用誠懼,將走,壯士自後禽之。用誠子斫勳傷首,左右扞刀得免,遂僕用誠,而格殺其子。勳即軍中,士皆擐甲矣。勳昌言曰:「若父母妻子在梁州,今棄之而反,何所利邪?大夫取用誠爾,若等無與!」眾乃服,不敢動。即縛用誠送於震,杖殺之,而拔其副以統師。始,勳赴行在,逾半日期,帝頗憂。比至,大喜。翌日,發奉天。既入駱谷,懷光以騎追襲,賴山南兵以免。尋加檢校戶部尚書、馮翊郡王,實封二百戶。   天子至梁州,宰相以為地貧無所仰給,請進幸成都。震曰;「山南密邇畿輔,李晟銳於收復,方藉六師為聲援,今引而西,則諸將顧望,責功無期。」帝未決,會晟表至,亦請駐蹕梁、洋,議遂定。然梁、漢間刀耕火耨,民采穭為食,雖領十五郡,而賦入才比東方數大縣。自安、史後,山賊剽掠,戶口流散,震隨宜勸課,鳩斂有法,民不煩擾,而行在供億具焉。車駕將還,加檢校尚書左僕射。詔改梁州為興元府,即用震為尹,加實封二百戶。久之,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貞元十五年卒,年七十六,贈太保,謚曰忠穆。   從孫譔,與宰相楊收善。鹹通中,繇桂管觀察使擢為江西節度使,改號鎮南軍。時南蠻內寇,詔譔募士三萬備之。或言譔廣補卒,擅納縑廩。及收得罪,韋保衡以譔素善收,賕賄狼藉,遣使按覆,詔賜死。   韓弘,滑州匡城人。少孤,依其舅劉玄佐。舉明經不中,從外家學騎射。由諸曹試大理評事,為宋州南城將。事劉全諒,署都知兵馬使。貞元十五年,全諒死,軍中思玄佐,以弘才武,共立為留後,請監軍表諸朝。詔檢校工部尚書,充宣武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   先是,曲環死,吳少誠與全諒謀襲陳許,使數輩仍在館。弘始得帥,欲以忠自表於眾,即驅出少誠使斬之,選卒三千,會諸軍擊少誠,敗之。汴自劉士寧以來,軍益驕,及殺陸長源,主帥勢輕,不可制。弘察軍中素恣橫者劉鍔等三百人,一日,數其罪斬之牙門,流血丹道,弘言笑自如。自是訖弘去,無一敢肆者。李師古屯曹州,以謀鄭、滑,或告:「師古治道矣,兵且至,請備之。」弘曰:「師來不除道也。」師古情得,乃引去。累授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弘以官與太原王鍔等,詒書宰相,恥為鍔下。憲宗方用兵淮西,藉其重,更授檢校司徒,班鍔上。   嚴綬以王師敗,乃拜弘淮西諸軍行營都統,使扞兩河,而令李光顏、烏重胤擊賊。弘不親屯,遣子公武領兵三千屬光顏,然陰為逗橈計,以危國邀功者,每諸將告捷,輒累日不怡。元濟平,以功加兼侍中,封許國公。李師道誅,弘大懼,因請入朝,冊拜司徒、中書令,以足疾,命中人掖拜,固願留京師。帝崩,攝塚宰。俄出為河中節度使。以病請還,復拜司徒、中書令。卒,年五十八,贈太尉,謚曰隱。   始,弘自汴來朝,獻馬三千、絹五十萬、它錦彩三萬,而汴之庫廄錢尚百萬緡,絹亦百餘萬,馬七千,糧三百萬斛,兵械不可數。弘為人莊重寡言,罪殺人,問法何如,不自為輕重,沉謀勇斷,故少誠、師道等皆憚之。詔使至,或驁侮不為禮。齊、蔡平,勢屈而後請覲,然天子尊寵異等,能以名位始終,亦其天幸。   子公武,字從偃。起家衛尉主簿,為宣武行營兵馬使,以討蔡功檢校左散騎常侍、鄜坊等州節度使。弘入朝,為右金吾將軍。弘出河中,弘弟充徙宣武,乃曰:「二父居重鎮,我以孺子又當執金吾職乎?」因固辭,改右驍衛大將軍。性恭遜,不以富貴自處。卒,贈戶部尚書,謚曰恭。   充,本名璀,少亦依舅家。李元為河陽節度使,署牙將。元改昭義,又從之。元嘗謂賓佐曰:「充後當貴,諸君必善事之。」未幾,弘領宣武,召主親兵,元曰:「我知君舊矣,吾兒不才,無足累君者,二女方幼,以為托。」遂辭去。累授御史大夫。   弘峻法,人人不自保。充謙慎無少懈,念弘在鎮久,不入見天子,身又得士,不自安,因請入宿衛,弘許之,不即遣。後因獵,單騎走洛陽,朝廷亮其節,擢右金吾衛將軍,轉大將軍,斥軍士虛名不如令者七百人。歷少府監、鄜坊等州節度使。   穆宗立,幽、鎮、魏復亂,王承元以冀兵二千屯滑州,朝廷恐冀兵相訹為叛,徙承元鄜坊,而授充檢校尚書左僕射,為義成軍節度使。會汴軍逐李願,以李朅主留事。帝謂充素為汴士悅向,詔節度宣武,兼統義成兵討朅。戰郭橋,破之。會李質斬朅,遂入汴。初,陳許李光顏亦奉詔討朅,屯尉氏,意先得汴,欲俘掠以餌軍,而汴監軍姚文壽亦欲內光顏。充聞其謀,馳至城下,汴人望見充,歡躍無復貳者。   始,帝遣人問破賊期,充對:「汴,天下咽喉,臣頗習其人,然王師臨之,一月可破。」方二旬即克。帝喜曰:「充料敵若神。」加檢校司空。籍朅所脅為兵者三萬,悉縱之。又責首亂者千餘,斥出境,令曰:「敢後者斬!」由是內外按堵,汴人愛賴之。卒,年五十五,贈司徒,謚曰肅。   充雖將家,性儉節,歷三鎮,居處服玩如儒生,乘機決策無餘悔,世推善將。李元沒,充為嫁二女,周其家。自弘去汴,監軍選軍中敢士二千直閣下,日秩酒餚,物力幾屈,然不敢廢。充未入時,李質總軍事,乃曰:「韓公至而頓去二千人食,豈不失人心乎?不去,且無以繼,可以弊事遺吾帥乎!」因悉罷之而後迎充。   李質者,節士也。始為牙將,及朅為留後,邀帥節,勸之不從。朅疽發於首,委質以兵,遂禽朅。終金吾將軍。   贊曰:皋、建封、弘本諸生,震興田畝間,未有以異人,及投隙龍驤,皆為國梁楹,光奮一時。使不遭遇,與庸夫汩汩並胔而腐可也。皋、弘雖陰慝,卒能以誠言自解,長沒天年,宜哉! 列傳第八十四 鮑李蕭薛樊王吳鄭陸盧柳崔   鮑防,字子慎,襄州襄陽人。少孤窶,強志於學,善辭章。及進士第 ,歷署節度府僚屬。入為職方員外郎。薛兼訓帥太原,被病,代宗授防少尹、節度行軍司馬,召見,慰遣之。俄知留後,兼太原尹、節度使。人樂其治,詔圖形別殿。入為御史大夫,歷福建、江西觀察使,召拜左散騎常侍。從德宗奉天,進禮部侍郎,封東海郡公。   貞元元年,策賢良方正,得穆質、裴復、柳公綽、歸登、崔邠、韋純、魏弘簡、熊執易等,世美防知人。時比歲旱,策問陰陽祲沴,質對:「漢故事,免三公,卜式請烹弘羊。」指當時輔政者。右司郎中獨孤愐欲下質,防不許,曰:「使上聞所未聞,不亦善乎?」卒置質高第,帝見策嘉揖。   初,防與知雜御史竇參遇,導騎不引避,參謫其僕。及為相,防尹京兆,迫使致仕,授工部尚書。防吒曰:「吾與蕭昕子齒,而同昕老,坐宰相余忿邪!」不得志卒,年六十九,贈太子少保,謚曰宣。防於詩尤工,有所感發,以譏切世敝,當時稱之。與中書舍人謝良弼友善,時號「鮑謝」雲。   李自良,兗州泗水人。天寶亂,往從兗鄆節度使能元皓。以戰多,累授右衛率。從袁參討賊袁晁,積閥至試殿中監,事浙東薛兼訓節度府。兼訓徙太原,又為牙將。鮑防代總節度事,會回紇入寇,防遣大將焦伯瑜等擊之。自良曰:「寇遠來,難與爭鋒。請築二壘搤歸路,堅壁勿出,求戰不許,師老而墮,其勢易乘。」防不聽。伯瑜戰百井,大敗。由是知名。   馬燧代防,表為軍候。自良為人勤且有謀,燧倚信之。從討田悅還,攻李懷光河中,數履鋒陷陣,功在諸將右。貞元三年,燧來朝,德宗罷燧兵,以自良代之。自良以事燧久,不敢當,議者多其讓,乃授右龍武大將軍。入謝,帝終以河東近胡,謂曰:「卿於進退寧不有禮?然守北門無易卿者,勉為朕行。」乃以檢校工部尚書充河東節度使。居治九年,舉不愆法,簡儉易循,民不知有軍,上下諧附。卒於官,贈尚書左僕射。   蕭昕,字中明,梁鄱陽王恢七世孫,世居河南。再中博學宏辭科,調壽安尉,累遷左補闕。哥舒翰為副元帥拒安祿山,辟掌書記,翰敗,儳道走蜀。肅宗立,奉誥冊見行在。歷中書舍人、禮部侍郎。代宗狩陝,昕由武關從帝,擢國子祭酒。建請崇太學以樹教本,帝寤其言,詔群臣有籍於朝及神策六軍子弟隸業者,聽補生員。   大歷中,持節吊回紇。回紇恃功,廷讓昕曰:「乃中國亂,非我無以平,奈何市馬不時歸我直?」眾失色。昕徐曰:「國家龕定寇難,功雖絲毫不遺賞,況鄰國乎?僕固懷恩,我之叛臣,爾與連禍,又引吐蕃暴我郊甸。天捨其衷,吐蕃敗北,回紇悔懼,叩顙乞和。非天子恤舊功,則隻馬不得出塞下,孰為失信者?」回紇大慚,因厚禮昕,遣使者約和。轉工部尚書,封晉陵侯。德宗出奉天,昕年八十餘,步出城。賊求之急,獨竄山谷間,僅至奉天。遷太子少傅,爵郡公,兼禮部尚書,知貢舉。久之,以太子少師致仕。卒,年九十三,贈揚州大都督,謚曰懿。   昕始薦張鎬、來瑱,在禮部擢杜黃裳、高郢、裴□。其後鎬興布衣,不數年位將相,瑱為將有威名,黃裳等繼輔政,並為名宰雲。   薛播,河中寶鼎人。曾祖文思,官中書舍人。播早孤,伯母林通經史,善屬文,躬授經諸子及播兄弟,故開元、天寶間,播兄弟七人皆擢進士第,為衣冠光韙。累授殿中侍御史,遷武功、萬年令。溫敏而裕,與人交有常,李棲筠、常袞、崔祐甫並器之。祐甫輔政,拜中書舍人,出為汝州刺史。坐小累,貶泉州,再遷至河南尹。以禮部侍郎卒,贈本曹尚書。   子公達,擢進士第。佐鳳翔軍。會帥不文,嘗集射,設的高數十尺,令曰:「中者酬錦與金。」一軍莫能中。公達執弓矢揖曰:「請為公歡。」射三發連中,眾大呼笑。帥不喜,乃自免去。復佐河陽軍。以國子助教居東都卒。   樊澤,字安時,河中人。少孤,依外家客河朔。相衛節度使薛嵩表為堯山令。舉賢良方正,次潼關,雨淖,困不能前。有熊執易者,同捨逆旅,哀之,輟所乘馬,傾褚以濟,自罷所舉。是歲,澤上第,楊炎善之,擢左補闕。   澤有武力,喜兵法,議者謂有將帥器。嘗召對延英,德宗歎其論兵「與我意合」。累遷山南東道司馬,就拜節度使。每射獵,諸將憚其材武。數與李希烈確,禽票將張嘉瑜、杜文朝、梁悛之等,賊氣沮縮,遂取唐、隋二州。貞元三年,為荊南節度使。會山南東道嗣曹王皋卒,軍亂,剽居人。以澤威惠著襄、漢間,復徙山南東道,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十四年卒,年五十七,贈司空,謚曰成。訃至,帝為撤宴廢朝。   子宗師,字紹述。始為國子主簿,元和三年,擢軍謀宏遠科,授著作佐郎。歷金部郎中、綿州刺史。徙絳州,治有跡。進諫議大夫,未拜卒。始,宗師家饒於財,悉散施姻舊賓客,妻子告不給,宗師笑不答。然力學多通解,著《春秋傳》、《魁紀公》、《樊子》凡百餘篇,別集尚多。韓愈稱宗師論議平正有經據,嘗薦其材雲。   王緯,字文卿,并州太原人。父之鹹,為長安尉,與弟之賁、之奐皆有文。緯舉明經,以書判入等,歷長安尉。大歷中,與李泌俱為路嗣恭江西觀察判官。泌見惡於元載,嗣恭希意欲殺之,緯護解,僅免。泌執政,奏於己有私恩,德宗許為泌報,故進緯給事中。浙西觀察使缺,泌擬緯,帝曰:「是朕為君報德者乎?黃門要地,獨不留議事耶?」對曰:「浙西賦入尤劇,緯清而忠,能惠養民,故請遣之。」制可。初,州縣有韓滉時罰錢未入者十八萬緡,府史請裒為進奉,緯上疏願蠲以紓民,詔聽之。貞元十年,加御史大夫兼諸道鹽鐵轉運使。裴延齡以諸道負錢四百萬緡獻為羨錢,以圖寵,緯奏「此諸州經費」,大忤延齡意,改檢校工部尚書。卒,年七十一,贈太子少保。   緯居官以清白稱,然好用刻深吏督察其下,條約苛碎,人不聊雲。   吳湊,章敬皇后弟也。由布衣與兄漵一日賜官封皆等,而湊畏太盛,乞解太子詹事,換檢校賓客兼家令。進累左金吾衛大將軍。   湊才敏銳,而謙畏自將,帝數顧訪,尤見委信。是時,令狐彰、田神功等繼沒,其下乘喪挾兵,輒偃蹇搖亂。湊持節至汴、滑,委悉慰說,裁所欲為奏,各盡其情,亦度朝廷可行者,故軍中驩附。帝才其為,重之。元載當國久,愎狀日肆,帝陰欲誅,未發也,顧左右無可與計,即召湊圖之。俄而收載賜死。於是王縉、楊炎、王昂、韓會、包佶等皆當坐,湊建言:「法有首從,從不應死,一用極刑,虧德傷仁。」縉等繇是得減死。丁後母喪解職。既除,拜右衛將軍。   德宗初,出為福建觀察使,政勤清,美譽四騰。與宰相竇參有憾,參數加短毀,又言湊風痺不良趨走,帝召還,驗其疾,非是,繇是不直參。擢湊陝虢觀察使,代李翼。翼,參黨也。宣武劉玄佐死,以湊檢校兵部尚書領節度使馳代。未至,汴軍亂,立玄佐子士寧。帝欲遣兵內湊,而參請授士寧以沮湊,還為右金吾衛大將軍。   貞元十四年夏,大旱,谷貴,人流亡,帝以過京兆尹韓皋,罷之。即召湊代皋,已謝,督視事,明日詔乃下。湊為人強力劬儉,瞿瞿未嘗擾民,上下愛向。京師苦宮市強估取物,而有司附媚中官,率阿從無敢爭。湊見便殿,因言:「中人所市,不便宵民,徒紛紛流議。宮中所須,責臣可辦。若不欲外吏與聞禁中事,宜料中官高年謹信者為宮市令,平賈和售,以息眾喧。」又言:「掌閒、擴騎、飛龍、內園、芙蓉園、禁兵諸司雜供役手,資課太繁,宜有蠲省。」帝輒順可。初,府中易湊貴戚子,不便簿領,每有疑獄,時其將出,則遮湊取決,幸倉卒得容欺。湊叩鞍一視,凡指擿,盡中其弊,初無留思,眾畏服,不意湊精裁遣如此。僚史非大過不榜責,召至廷,詰服原去,其下傳相訓勖,舉無稽事。   文敬太子、義章公主仍薨,帝悼念,厚葬之,車土治墳,農事廢。湊候帝間徐言,極爭不避。或勸論事宜簡約,不爾,為上厭苦。湊曰:「上明睿,憂勞四海,不以愛所鍾而疲民以逞也。顧左右鉗噤自安耳,若反覆啟寤,幸一聽之,則民受賜為不少。撟舌阿旨固善,有如窮民上訴,叵雲罪何?」以能進兼兵部尚書。   及屬病,門不內醫巫,不嘗藥,家人泣請。對曰:「吾以庸謹起田畝,位三品,顯仕四十年,年七十,尚何求?自古外戚令終者可數,吾得以天年歸侍先人地下,足矣!」帝知之,詔侍醫敦進湯劑,不獲已,一飲之。卒,年七十一,贈尚書右僕射,謚曰成。   先是,街樾稀殘,有司蒔榆其空,湊曰:「榆非人所廕玩。」悉易以槐,及槐成而湊已亡,行人指樹懷之。唐興,後族退居奉朝請者,猶以事失職,而湊任中外,未嘗以罪過罷,為世外戚表雲。   漵子士矩。士矩文學蚤就,喜與豪英游,故人人助為談說。開成初,為江西觀察使,饗宴侈縱,一日費凡十數萬。初至,庫錢二十七萬緡,晚年才九萬,軍用單匱,無所仰。事聞,中外共申解,得以親議,文宗弗窮治也,貶蔡州別駕。諫官執處其罪,不納。於是御史中丞狄兼謨建言:「陛下擢任士矩,非私也;士矩負陛下而治之,亦非私也。請遣御史至江西即訊,使杜江淮它鎮循習意。」帝聽,乃流端州。   鄭權,汴州開封人。擢進士第,佐涇原節度劉昌府。昌被病入朝,度其軍必亂,以權寬厚容眾,檄主後務。昌去,軍果亂,權挺身冒刃,明諭逆順,殺首亂者,一軍畏伏。德宗方厭兵,籓屯校佐得士心者,皆就命之,權自試參軍拜行軍司馬。擢累河南尹,進拜山南東道節度使,徙領德棣滄景軍。時討李師道,權身將兵出屯,奏置歸化縣,綏納降附。滄州刺史李宗奭數違命,權劾奏,詔追之,宗奭以州兵留己自解。憲宗更以烏重胤代權,滄人懼,共逐宗奭還京師,有詔斬以徇,徙權節度邠寧。或訟宗奭為權所誣,左遷原王傅。改右金吾衛大將軍。   穆宗立,以左散騎常侍持節為回鶻告哀使,以足疾辭,不許,肩舁就道。權識詣魁然,有閎辯。與可汗爭曲直,持議明壯,虜禮異之。使還,三遷工部尚書。用度豪侈,乃結權幸求鎮守,於是檢校尚書右僕射、嶺南節度使。多裒貲珍,使吏輸送,凡帝左右助力者皆有納焉,人笑之。卒於官。   陸亙,字景山,蘇州吳人。元和三年,策制科中第,補萬年丞。再遷太常博士。禮史孟真練容典,博士降色訪逮,史倚以倨橫。會將冊皇太子,草儀,真參議偃蹇,亙榜逐之,胥曹失色。遷累戶部郎中、太常少卿。歷兗蔡虢蘇四州刺史、浙東觀察使,徙宣歙。太和八年卒,年七十一,贈禮部尚書。   亙文明嚴重,所到以善政稱。初為兗州,對延英,具陳:「節度分兵屯屬州,刺史不能制,故易亂。」帝因詔屯士得隸刺史。溫州瀕海,經賊亂,奪官吏半祿代民租,後相沿,更以為奸,亙還官全稟,繩贓罪,吏畏而賴之。   盧坦,字保衡,河南洛陽人。仕為河南尉。時杜黃裳為尹,召坦立堂下,曰:「某家子與惡人游,破產,盍察之?」坦曰:「凡居官廉,雖大臣無厚畜,其能積財者必剝下以致之。如子孫善守,是天富不道之家,不若恣其不道,以歸於人。」黃裳驚其言,自是遇加厚。   李復為鄭滑節度使,表為判官。監軍薛盈珍數干政,坦每據理拒之。有善笛者,大將等悅之,詣復請為重職。坦笑曰:「大將久在軍,積勞亟遷,乃及右職。奈何自薄,欲與吹笛少年同列邪?」諸將慚,遽出就坦謝。復病甚,盈珍以甲士五百內牙中,封府庫,舉軍大恐。坦勸止之,軍乃安。復卒,詔姚南仲代之。盈珍以南仲本書生,易之,曰:「是將材邪?」坦私謂人曰:「姚大夫外柔中剛,監軍若侵之,必不受。我留,恐及禍。」乃從復喪歸東都,為壽安令。盈珍果與南仲不相中,幕府多黜死者。   河南賦限已窮,縣人訴機織未就,坦詣府請申十日。不聽。坦諭縣人第輸,勿顧限,違之不過罰令俸爾。由是知名。累為刑部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赤縣尉為台所按,京兆尹密救之,帝遣中人就釋。坦白中丞,請中覆,中人走以聞,帝曰:「吾固宜先命有司。」遂下詔,乃釋。數月遷中丞。   初,諸道長吏罷還者,取本道錢為進奉,帝因赦令一切禁止,而山南節度使柳晟、浙西觀察使閻濟美格詔輸獻,坦劾奏,晟、濟美白衣待罪。帝諭坦曰:「二人所獻皆家財,朕已許原,不可失信。」坦曰:「所以布大信者,赦令也。今二臣違詔,陛下奈何以小信失大信乎!」帝曰:「朕既受之,奈何?」坦曰:「出歸有司,以明陛下之德。」帝納之。李錡誅,有司將毀其祖墓,坦上疏諫止。裴均為僕射,將居諫議、常侍上,坦引故事及姚南仲舊比。均曰:「南仲何人?」曰:「守正而不交權幸者。」均怒,遂罷為左庶子。   數月,拜宣歙池觀察使。初,劉辟婿蘇強坐誅。強兄弘,宦晉州,自免去,人莫敢用者。坦奏「弘有才行,其弟從辟時,距三千里,宜不通謀,今坐廢,非用人意」,因請署判官,帝曰:「使強不誅,尚錄其材,況彼兄耶?」時江淮旱,谷踴貴,或請抑其價。坦曰:「所部地狹,谷來他州,若直賤,谷不至矣,不如任之。」既而商以米坌至,乃多貸兵食出諸市,估遂平。   再遷戶部侍郎,判度支。或告泗州刺史薛謇為代北水運時,畜異馬,不以獻,事下度支。坦遣吏驗,未反,帝遲之,更遣中人劉泰昕往。坦曰:「事付有司,而又遣宦官,豈有司不足信乎?」三奏,帝乃止。表韓重華為代北水運使,開廢田,列壁二十,益兵三千人,歲收粟二十萬石。   河毀西受降城,宰相李吉甫議徙天德。坦以為:「城當磧口,得制北狄之要,美水豐草,邊鄣所利。若避河流,不過退徙數里,奈何徇一時省費,墮萬世策邪?天德故城,地壤墝瘠,北倚山,去河遠,烽候無所統接,虜騎唐突,勢不容知,是無故而蹙地二百里,故曰非便。」城使周懷義亦以為言。吉甫不悅,出坦為東川節度。後數月,懷義憂死,燕重旰代之,遂徙天德。師人怨,殺重旰,覆其家。   初,坦與宰相李絳議多協,絳藉為己助,及坦出半歲而絳罷。治東川,盡蠲山澤鹽井榷率之籍。吳少誠之誅,詔以兵二千屯安州,坦每朔望使人問其父母妻子,視疾病醫藥,故士皆感慰,無逃還者。惟請收軍吏閏月糧助行營,為人所非。元和十二年卒,年六十九,贈禮部尚書。   舊制,官、階、勳俱三品始聽立戟,後雖轉四品官,非貶削者戟不奪。坦為戶部侍郎時,階朝議大夫,勳護軍,以嘗任宣州刺史三品,請立戟,許之。時鄭餘慶淹練舊章,以為非是。為憲司劾正,詔罰一月俸,奪戟。自貞元以來,立戟十八家不應令,並追正之。   閻濟美者,第進士,有長者名。貞元末,繇婺州刺史為福建觀察使,徙浙西。為治簡易,居鎮未嘗增常賦。罷浙西也,方在道,見詔而貢獻無所還,故帝為言之。尋出華州刺史,入為秘書監,以工部尚書致仕。卒,謚曰溫。   柳晟,河中解人。六世祖敏,仕後周為太子太保。父潭,尚和政公主,官太僕卿。晟年十二,居父喪,為身孝。代宗養宮中,使與太子諸王受學於吳大瓘並子通玄,率十日輒上所學。既長,詔大瓘等即家教授。拜檢校太常卿。   德宗立,晟親信用事。硃泚反,從帝至奉天,自請入京師說賊黨以攜沮之,帝壯其志,得遣。泚將右將軍郭常、左將軍張光晟皆晟雅故,晟出密詔,陳禍福逆順,常奉詔受命,約自拔歸。要籍硃既昌告其謀,泚捕系晟及常外獄,晟夜半坎垣毀械而亡,斷髮為浮屠,間歸奉天,帝見,為流涕。乘輿還京師,擢原王府長史。吳通玄得罪,晟上書理其辜,其弟止曰:「天子方怒,無詒悔!」不聽。凡三上書,帝意解,通玄得減死。   晟累遷將作少監,以護作祟陵,封河東縣子,授山南西道節度使。府兵討劉辟還,未扣城,復詔戍梓州,軍曹怒,脅監軍謀變。晟聞,疾驅入勞士卒,既而問曰:「若等何為成功?」曰:「誅驕不受命者。」晟曰:「若知劉辟得罪天子而誅之,奈何復欲使後人誅若等耶?」士皆免胄拜,從所徙。入為將作監。使回鶻,奉冊立可汗,逆謂曰:「屬聞可汗無禮自大,去信自疆。夫禮信不能為,何足奉中國乎?」可汗諸貴人愕然駭,皆跪伏成禮。還為左金吾衛大將軍,爵為公。卒,年六十九,詔從官臨吊,贈太子少保。   晟敏於辯,下士樂施。唯自興元入朝,貢獻不如詔,為御史中丞盧坦所劾,憲宗以其賢,置弗暴雲。   崔戎,字可大,玄眴陰q孫也。舉明經,補太子校書郎。判入等,調藍田主簿。辟淮南李庸府。衛次公代庸,憲宗稱戎才,故次公倚成於職。裴度節度太原,署參謀。時王承宗以鎮叛,度請戎往諭,承宗至泣下,乃聽命。入為殿中侍御史,擢累諫議大夫。   雲南蠻亂成都,詔戎持節劍南為宣撫使。奏罷稅外姜芋錢;當賦錢者率三之,以其一准繒布,優其估以與民;綏招流亡。凡廢若置,公私莫不便之。還拜給事中。出為華州刺史。吏以故事置錢萬緡為刺史私用,戎不取。及去,召吏曰:「籍所置錢享軍,吾重矯激以誇後人也。」徙兗海沂密觀察使,民擁留於道不得行,乃休傳捨,民至抱持取其靴。時詔使尚在,民泣詣使,請白天子丐戎還,使許諾。戎恚責其下,眾曰:「留公而天子怒,不過斬吾二三老人,則公不去矣。」戎夜單騎亡去,民追不及乃止。至兗州,鉏滅奸吏十餘輩,民大喜。歲余卒,年五十五,贈禮部尚書。   子雍,字順中,由起居郎出為和州刺史。龐勳以兵劫烏江,雍不能抗,遣人持牛酒勞之,密表其狀。民不知,訴諸朝,宰相路巖素不平,因是傅其罪,賜死宣州。 列傳第八十五 徐呂孟劉楊潘崔韋   徐浩,字季海,越州人。擢明經,有文辭。張說稱其才,由魯山主簿薦為集賢校理 ,見《喜雨》、《五色鴿賦》,咨嗟曰:「後來之英也!」進監察御史裡行。辟幽州張守珪幕府。歷河陽令,治有績。東都留守王倕表署其府。民有妄作符命者,眾不為疑,浩獨按篆詰狀,果詐為之。遷累都官郎中,為嶺南選補使,又領東都選。   肅宗立,由襄州刺史召授中書舍人。四方詔令,多出浩手,遣辭贍速,而書法至精,帝喜之。又參太上皇誥冊,寵絕一時。授兼尚書右丞。浩建言:「故事,有司斷獄,必刑部審覆。自李林甫、楊國忠當國,專作威福,許有司就宰相府斷事,尚書以下,未省即署,乖慎恤意。請如故便。」詔可。故詳斷復自此始。進國子祭酒,為李輔國譖,貶廬州長史。   代宗復以中書舍人召,遷工部侍郎、會稽縣公,出為嶺南節度使。召拜吏部侍郎,與薛邕分典選。浩有妾弟冒優,托之邕,擬長安尉,御史大夫李棲筠劾之,帝怒,黜邕歙州刺史,浩明州別駕。德宗初,召授彭王傅,進郡公。卒,年八十,贈太子少師,謚曰定。   始,浩父嶠之善書,以法授浩,益工。嘗書四十二幅屏,八體皆備,草隸尤工,世狀其法曰「怒猊抉石,渴驥奔泉」雲。晚節治廣及領選,頗嗜財,惑於所嬖,卒以敗。   呂渭,字君載,河中人。父延之,終浙東節度使。渭第進士,從浙西觀察使李涵為支使,進殿中侍御史。大歷末,涵為元陵副使,渭又為判官。涵由御史大夫擢太子少傅,渭建言:「涵父名少康,當避。」宰相崔祐甫善其言,擢司門員外郎。御史共劾渭:「昔涵再任少卿,不以嫌,今謂少傅為慢官,疑渭為涵遊說。」乃貶渭歙州司馬。   貞元中,累遷禮部侍郎。始,中書省有古柳,建中末枯死,德宗自梁還,復榮茂,人以為瑞柳,渭令貢士賦之。帝聞,不以為善。又與裴延齡為姻家,擢其子操上第,會入閣,遺私謁之書於廷。出為潭州刺史。卒,贈陝州大都督。   四子:溫、恭、儉、讓。   溫,字和叔,一字化光,從陸質治《春秋》,梁肅為文章。貞元末,擢進士第。與韋執誼厚,因善王叔文。再遷為左拾遺。以侍御史副張薦使吐蕃,會順宗立,薦卒於虜,虜以中國有喪,留溫不遣。時叔文秉權,與游者皆貴顯,溫在絕域不得遷,常自悲。元和元年乃還,而柳宗元等皆坐叔文貶,溫獨免,進戶部員外郎。   溫藻翰精富,一時流輩推尚。性險躁,譎詭而好利,與竇群、羊士諤相暱。群為御史中丞,薦溫知雜事,士諤為御史,宰相李吉甫持之,久不報,溫等怨。時吉甫為宦侍所抑,溫乘其間謀逐之。會吉甫病,夜召術士宿於第,即捕士掠訊,且奏吉甫陰事。憲宗駭異,既詰辯,皆妄言,將悉誅群等,吉甫苦救乃免,於是貶溫均州刺史,士諤資州。議者不厭,再貶為道州。久之,徙衡州,治有善狀。卒,年四十。   恭,字恭叔,尚氣節,喜縱橫、孫吳術。為山南西道府掌書記,進殿中侍御史,終嶺南府判官。   儉亦為御史。讓,太子右庶子。皆美材。   孟簡,字幾道,德州平昌人。曾祖詵,武後時同州刺史。簡舉進士、宏辭連中,累遷倉部員外郎。王叔文任戶部,簡以不附離見疾,不敢顯黜,宰相韋執誼為徙它曹。元和中,拜諫議大夫,知匭事。韓泰、韓曄之復刺史,吐突承璀為招討使,簡皆固爭,詣延英言不可狀,以悻切出為常州刺史。州有孟瀆,久淤閼,簡治導,溉田凡四千頃,以勞賜金紫,召為給事中。   代李遜為浙東觀察使。遜抑士族,右編人,至橫恣不檢,及簡,一反之,農估兼受其弊,時謂兩失之。以工部侍郎召還。初,使府得代,詔至,署留後即行。李翛觀察浙西,始請留故使交政。及簡還半道堂牒還之,如例,乃聽解。   進戶部,加御史中丞。戶部有二員,判使按者居別一署,謂之「左戶」,元和後,選委華重,宰相多由此進。崔群既相,而簡代之,故簡意且柄任。及出山南東道節度使,內不樂。政頗嚴峭。時有詔置臨漢監以牧馬,命簡兼使職。簡以親吏陸翰主奏邸,關通閹侍,翰持之,數傲很,簡怒,追還,以土囊斃之。家上變,發簡奸贓,御史劾驗,得遺吐突承璀貲七百萬。左授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再貶吉州司馬。以赦令進睦州刺史,復徙常州,仍太子賓客分司,卒。   簡尤工詩,聞江、淮間。尚節義,與之交者,雖歿,視恤其孤不少衰。晚路殊躁急,佞佛過甚,為時所誚。嘗與劉伯芻、歸登、蕭俯譯次梵言者。   劉伯芻,字素芝,兵部侍郎乃之子。行修謹。淮南杜佑奏署節度府判官。府罷,召拜右補闕,遷主客員外郎。數過友家飲噱,為韋執誼陰劾,貶虔州參軍。久乃除考功員外郎。裴□待之善,擢累給事中。李吉甫當國而□卒,不加贈,伯芻為申理,乃贈太子少傅。或言其妻□從母也,吉甫欲按之,求補虢州刺史。稍遷刑部侍郎、左散騎常侍。卒,贈工部尚書。伯芻風度高嚴,善談謔,而動與時適,論者少之。   子寬夫,寶歷中為監察御史。奏言:「以王府官攝祠,位輕,非嚴恭意,請以尚書省、東宮三品若左右丞、侍郎通攝。」俄轉左補闕。陳岵注浮屠書,因供奉僧以聞,除濠州刺史。寬夫劾狀,敬宗怒謂宰相曰:「岵不繇僧得州,諫臣安受此言?」寬夫曰:「眾劾岵,獨臣草狀,應伏誅。推言所從,恐累國體。」帝讜其言,釋之。   子允章,字蘊呂,鹹通中為禮部侍郎。請諸生及進士第並謁先師,衣青衿,介幘,以還古制。改國子祭酒。又建言:「群臣輸光學錢治庠序,宰相五萬,節度使四萬,刺史萬。」詔可。後為東都留守。黃巢至,分司李磎挈尚書印走河陽,允章寄治河清。巢僭號,輒受偽官,文書盡用金統。遣取印磎所,磎不與,更悔愧,移檄近鎮起兵扞賊,磎持印還之。後廢於家。   楊憑,字虛受,一字嗣仁,虢州弘農人。少孤,其母訓道有方。長善文辭,與弟凝、凌皆有名。大歷中,踵擢進士第,時號「三楊」。憑重交遊,尚氣節然諾,與穆質、許孟容、李庸相友善,一時歆慕,號「楊穆許李」。   歷事節度府,召為監察御史,不樂,輒免去。累遷太常少卿、湖南江西觀察使。性簡傲,接下脫略,人多怨之。在二鎮尤侈□。入拜京兆尹。與御史中丞李夷簡素有隙,因劾憑江西奸贓及它不法,詔刑部尚書李庸、大理卿趙昌即台參訊。於時憑治第永寧裡,功役叢煩,又幽妓妾於永樂別捨,謗議頗趡q,故夷簡藉之痛擿發,欲抵以死。既置對,未得狀,即逮捕故官屬推躡,簿憑家貲。翰林學士李絳奏言:「憑所坐贓,不當同逆人法。」乃止。憲宗以憑治京兆有績,但貶臨賀尉。始,德宗時,假借方鎮,習為僭儗事,夷簡首按憑,時以為宜,而緣私怨,論者亦不與。俄徙杭州長史。以太子詹事卒。   憑所善客徐晦者,字大章,第進士、賢良方正,擢櫟陽尉。憑得罪,姻友憚累,無往候者,獨晦至藍田慰餞。宰相權德輿謂曰:「君送臨賀誠厚,無乃為累乎?」晦曰:「方布衣時,臨賀知我,今忍遽棄邪?有如公異時為奸邪譖斥,又可爾乎?」德輿歎其直,稱之朝。李夷簡遽表為監察御史,晦過謝,問所以舉之之由。夷簡曰:「君不負楊臨賀,肯負國乎?」後歷中書舍人,強直守正,不沈浮於時。嗜酒喪明,以禮部尚書致仕,卒。   凝,字懋功。由協律郎三遷侍御史,為司封員外郎。坐釐正嫡媵封邑,為權幸所忌,徙吏部,稍遷右司郎中。宣武董晉表為判官,亳州刺史缺,晉以凝行州事。增墾田,決污堰,築堤防,水患訖息。時孟叔度橫縱撓軍治,而凝亦荒湎,晉卒,亂作。凝走還京師,闔門三年。拜兵部郎中,以痼疾卒。   凌,字恭履,最善文,終侍御史。子敬之。   敬之,字茂孝。元和初,擢進士第,平判入等,遷右衛胄曹參軍。累遷屯田、戶部二郎中。坐李宗閔黨,貶連州刺史。文宗尚儒術,以宰相鄭覃兼國子祭酒,俄以敬之代。未幾,兼太常少卿。是日,二子戎、戴登科,時號「楊家三喜」。轉大理卿,檢校工部尚書,兼祭酒,卒。   敬之嘗為《華山賦》示韓愈,愈稱之,士林一時傳佈,李德裕尤咨賞。敬之愛士類,得其文章,孜孜玩諷,人以為癖。雅愛項斯為詩,所至稱之,繇是擢上第。斯,字子遷,江東人。敬之祖客灞上,見閩人濮陽願,閱其文,大推挹,遍語公卿間。會願死,敬之為斂葬。   潘孟陽,史亡何所人。父炎,大歷末官右庶子,為元載所惡,久不遷。載誅,進禮部侍郎,以病免。方劉晏任權,炎乃其婿,雖書疏報答,未嘗輒開,時稱有古人節。晏得罪,坐貶澧州司馬,時輿疾上道,不自言。於邵高其介,申救,不見聽。   孟陽少以廕,俄登博學宏辭科,補渭南尉,再遷殿中侍御史。公卿多父行及外家賓客,故被慰薦,擢累兵部郎中。貞元末,王紹以恩幸進,數稱孟陽才,權知戶部侍郎。杜佑判度支,奏以自副。時憲宗新立,詔孟陽馳驛江淮視財賦,加鹽鐵轉運副使,並察諸使治否。孟陽恃奧主,又氣豪倨,從者數百人,所至會賓客,留連倡樂,招金錢,多補吏,譽望大喪。使還,罷為大理卿。其後左司郎中鄭敬宣慰江淮,帝誡曰:「朕宮中用尺寸物皆有籍,唯賑民無所計。卿是行,宜諭朕意,毋若潘孟陽殫財費酣飲遊山寺而已。」   元和三年,出為華州刺史,遷劍南東川節度使。宰相武元衡與孟陽舊,復以戶部侍郎召判度支,又兼京北五城營田使。太府王遂為西北供軍使,持營田不可,至私忿恨,更請間論列。帝怒,罷孟陽左散騎常侍。明年,復舊官。盛葺第捨,帝微行至樂游原,望見之,以問左右,孟陽懼,輟不敢治。而伎媵用度過侈汰,人多指怒之。病風痺,改左散騎常侍。卒,贈兵部尚書,謚曰康。   初,孟陽為侍郎,年未四十,其母謂曰:「以爾之材而位丞郎,使吾憂之。」   崔元略,博州人。父敬,貞元時終尚書左丞。元略第進士,更辟諸府,遷累殿中侍御史,以刑部郎中知御史雜事,進拜中丞。時李夷簡召為大夫,故詔元略留司東台。改京兆少尹,行府事,數月,遷為尹。徙左散騎常侍。   初,中丞缺,議者屬崔植,而元略謬謂植入閣不如儀,使御史彈治。及宰相以二人進,元略果得之,植恨悵。既當國,以元略為宣撫黨項使,辭疾不行。植奏:「不少責,無以示群臣。」乃出為黔南觀察使,徙鄂岳。久乃拜大理卿。   敬宗初,還京兆尹,兼御史大夫。收貸錢萬七千緡,為御史劾奏,詔刑部郎中趙元亮、大理正元從質、侍御史溫造以三司雜治。元略素事宦人崔潭峻,頗左右之,獄具,削兼秩而已。俄授戶部侍郎,譏謗大興,諫官斥元略方劾而遷,有助力,元略自解辨,乃止。京兆劉棲楚又劾元略前造東渭橋,縱吏增估物不償直,取工徒贓二萬緡。詔奪一月俸。於是棲楚規相位,疑元略妨己路,故舉疑似衊染之。太和三年,以戶部尚書判度支,出為東都留守,改義成節度使。卒,贈尚書左僕射。子鉉。   鉉,字台碩,擢進士第,從李石荊南為賓佐,入拜司勳員外郎、翰林學士,遷中書舍人、學士承旨。武宗好蹴踘、角抵,鉉切諫,帝褒納之。會昌三年,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鉉入朝,凡三歲至宰相,而石猶在江陵。澤潞平,兼戶部尚書。與李德裕不葉,罷為陝虢觀察使。宣宗初,擢河中節度使,以御史大夫召,用會昌故官輔政,進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封博陵郡公。鉉所善者鄭魯、楊紹復、段瑰、薛蒙,頗參議論。時語曰:「鄭、楊、段、薛,炙手可熱;欲得命通,魯、紹、瑰、蒙。」帝聞之,題於扆。是時,魯為刑部侍郎,鉉欲引以相,帝不許,用為河南尹。它日,帝語鉉曰:「魯去矣,事由卿否?」鉉惶懼謝罪。   久之,出為淮南節度使,帝餞太液亭,賜詩寵之。因宣州軍亂,逐觀察使鄭薰,鉉出兵討擊,詔兼宣歙池觀察使。既平,加檢校司空,罷兼使。居九年,條教一下無復改,民以順賴。鹹通初,徙山南東道、荊南二鎮,封魏國公。龐勳叛,自桂管北還,所過剽略。鉉聞,大募兵屯江、湘,邀賊歸路。賊懼,更逾嶺,自淮而北。朝廷壯其忠。卒官下。   子沆,字內融,累遷中書舍人。韋保衡逐於琮,沆亦貶循州司戶參軍。僖宗立,召為永州刺史,復拜舍人,進禮部、吏部二侍郎。乾符五年,以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昕旦告麻,大霧塞廷中,百僚就班修慶,大風雨雹,時謂不祥。俄改中書侍郎,兼工部尚書。時王景崇進兼中書令,讓其兄景儒,求易定節度。沆謂魏博、盧龍且相援,執不可。盧攜專政,而黃巢勢浸盛,沆每建裁遏,多為攜沮抑。賊陷京師,匿張直方第,遇害。   元略弟元受、元式、元儒,皆舉進士第。   元受以高陵尉直史館。元和時,於皋謨為河北行營糧料使,元受從之,督供饋。皋謨得罪,元受逐死嶺表。   元式始署帥府僚佐,累官湖南觀察使。會昌中,澤潞用兵,遷河中,拜河東、義成節度使。宣宗初,以刑部尚書判度支,拜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兼戶部尚書。以疾罷。卒,贈司空,謚曰莊。   大中時,又有宰相崔龜從,字玄告。初舉進士,復以賢良方正、拔萃,三中其科,拜右拾遺。太和初,遷太常博士。最明禮家沿革,問不虛酬。定敬宗廟室祝辭,皇帝不可雲孝弟。九宮皆列星,不容為大祠。大臣薨,不於訃日輟朝,乃在數日外。因引貞觀時,任瑰卒,有司對仗奏,太宗責其不知禮;岑文本歿,是夕罷警嚴;張公謹亡,哭不避辰日;故閔悼之切,不宜過時。又言三品以上官,非經任將相密近,不宜輟朝。詔皆可其議,九宮遂為中祠。再遷至司勳郎中,知制誥,真拜中書舍人,歷戶部侍郎。大中四年,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再歲,罷為宣武軍節度使,數徙鎮,卒。   韋綬,字子章,京兆萬年人。有至性,然好不經,喪父,鑱臂血寫浮屠書。建中末,為長安尉。硃泚亂,羸服走奉天,拜華陰令。佐襄陽於□府,數譏謔刺□橫恣,□不能容,薦諸朝。三遷職方郎中。   穆宗為太子,綬入侍讀,遷諫議大夫。太子書「依」字輒去「人」,曰:「上以此可天下事,烏得全書耶?」綬白之,帝喜,即賜綬錦彩。方太子幼,綬數為俚言以悅太子,它日侍,太子為帝道之。帝怒曰:「綬當以經義輔導太子,而反語此,朕何賴焉?」外遷虔州刺史。   穆宗立,召為尚書右丞、集賢院學士,出入禁中,怙寵甚。建白:「帝誕日,百官先詣光順門賀皇太后,然後上皇帝千萬歲壽。」詔可。久之,宰相奏古無生日稱賀者,綬議格。時大臣論啟或未決,綬居中助可否。九月九日宴群臣曲江,綬請集賢學士得別會,帝一順聽。進位禮部尚書。帝問所以振災邀福者,對曰:「宋景公以善言退法星三捨,漢文除秘祝,敕有司祭而不祈,此二君皆受自至之福,書美前史。如失德以卻災,媚神以丐助,神而有知,且因以譴也。」時帝不德,故托諷焉。   俄以檢校戶部尚書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入辭,請門戟十二以行,又乞賜錢二百萬,官子元弼太常丞,帝以舊恩許之。綬耄而貪,不能事軍政,綱維亂弛。卒,贈尚書右僕射,帝遣中人吊其家。有司謚通丑,故吏以為言,改謬丑,不報,罷。 列傳第八十六 張趙李鄭徐王馮庾   張薦,字孝舉,深州陸澤人。祖鷟,字文成,早惠絕倫。為兒時 ,夢紫文大鳥,五色成文,止其廷。大父曰:「吾聞五色赤文,鳳也;紫文,鸑鷟也。若壯,殆以文章瑞朝廷乎?」遂命以名。調露初,登進士第。考功員外郎騫味道見所對,稱天下無雙。授岐王府參軍。八以制舉皆甲科,再調長安尉,遷鴻臚丞。四參選,判策為銓府最。員外郎員半千數為公卿稱「鷟文辭猶青銅錢,萬選萬中」,時號鷟「青錢學士」。證聖中,天官侍郎劉奇以鷟及司馬鍠為御史。性躁卞,儻蕩無檢,罕為正人所遇,姚崇尤惡之。開元初,御史李全交劾鷟多口語訕短時政,貶嶺南;刑部尚書李日知訟斥太重,得內徙。鷟屬文下筆輒成,浮艷少理致,其論著率詆誚蕪猥,然大行一時,晚進莫不傳記。武後時,中人馬仙童陷默啜,問:「文成在否?」答曰:「近自御史貶官。」曰:「國有此人不用,無能為也。」新羅、日本使至,必出金寶購其文。終司門員外郎。   薦敏銳有文辭,能為《周官》、《左氏春秋》。初,為顏真卿歎賞。大歷中,浙西觀察使李涵表薦才任史官,詔授左司御率府兵曹參軍,以母老辭不就。喪除,禮部侍郎於邵以聞,召充史館修撰,兼陽翟尉。真卿為李希烈所拘,遣兄子峴及家僕奏事,五輩皆留內客省,不得出。薦上疏曰:   去正月中,真卿奉使淮西,期不先戒,行無素備。受命之後,不宿於家,親黨不遑告別,介副不及陳請,孱僮單騎,即日載馳。冒奸鋒於臨汝,折元惡於許下,捐軀杖義,威詬群凶,遂令脅制者回慮,忠勇者肆情。周曾奮發於外,韋清伺應於內,希烈蒼黃窘迫,奔固舊穴,蓋真卿義風所激也。真卿逮事四朝,為國元老,忠直孝友,羽儀王室。行年八十,被羸老之疾,拘囚環堵之間,顧眄鉤戟之下,呼嗟憤恚,失寢忘食,不知悲翁何以堪此!   伏聞希烈之母,鍾念幼子,目不絕泣,求責希烈;又希烈妻祖母郭及妻妹封並逮捕京師。此三人留之無益,請寘境上以贖真卿,先降詔書,分明諭告。且希烈知真卿人望,不敢加害,既無嫌隙,但因循未遣耳。若歸其親愛,賊亦何吝還一使哉?   臣又聞真卿所遣兄子峴及家僮從官奉表來者五輩,皆留中,其子頵等拳拳實希一見,望許休澣,告以安否。   疏奏,盧杞持之,不報。   硃泚反,詭姓名伏匿城中,著《史遁先生傳》。京師平,擢左拾遺。詔復用杞為刺史,薦與陳京、趙需等論杞奸惡傾覆不當用,入對挺確,德宗納之。   貞元元年,帝親郊。時更兵亂,禮物殘替,用薦為太常博士,參綴典儀,略如舊章。刑部尚書關播持節送鹹安公主於回紇,以薦為判官。還,遷工部員外郎。久之,擢諫議大夫,復為史館修撰。   方裴延齡用事,中傷俊良,建白無不當帝意。薦將疏其惡,延齡知之,因言於帝曰:「諫議論朝政得失,史官書人君善惡,二者不可兼。」薦改秘書少監。延齡必欲以罪斥廢之。會遣使冊回鶻毘伽懷信可汗,使薦至回鶻。還為監。吐蕃贊普死,擢薦工部侍郎,為弔祭使。薦占對詳辯,三使絕域,始兼侍御史、中丞,後大夫。次赤嶺,被病卒,年六十一,吐蕃傳其柩以歸。順宗立,問至,贈禮部尚書,謚曰憲。   薦自拾遺至侍郎,凡二十年,常兼史館修撰。初,貞元時,京師旱,帝避正殿,減膳,薦白限日以應古制。及定昭德皇后廟樂,遷獻、懿二祖,定太儀位號、大臣祔廟鼓吹法,莫不參裁,諸儒謂博而詳。所著書百餘篇。子又新,別有傳。   孫讀,字聖用,幼穎解。大中時第進士,鄭薰辟署宣州幕府。累遷禮部侍郎。中和初為吏部,選牒精允。調官丐留二年,詔可,榜其事曹門。後兼弘文館學士,判院事,卒。   趙涓,冀州人。幼有文,天寶時第進士,補郾城尉,稍歷台省。河南王縉引署副元帥府判官。德宗初,為衢州刺史。始,永泰時,禁中火,近東宮,代宗疑之。涓以監察御史為巡使,驗治明諦,跡火所來,乃宦人直捨。帝在東宮頗德之。及治衢,不為觀察使韓滉所容,奏免官。帝見其名,問宰相曰:「是豈永泰時御史乎?」對曰:「然。」詔拜尚書左丞。既至,勞之曰:「卿正直,朕所自知,乃以罪聞,不信也。」命典吏部選。從狩梁。興元元年卒,贈戶部尚書。   子博宣,亦擢進士第。藻翰豪邁,沈於酒,傲忽少檢。陳許曲環辟署於府,久不能堪,乃誣「受吳少誠金為反間,數言休咎惑眾」。有詔杖四十,流康州,時人冤之。   李紓,字仲舒。始仕為校書郎,大歷初,李季卿薦為左補闕,遷累中書舍人。德宗居奉天,繇禮部侍郎選為同州刺史。帝次梁,紓委城趨行在,擢兵部侍郎、高邑伯。建言享武成王廟不宜與文宣王等,制從之。紓性樂易,喜接後進。其自奉養頗華裕,不為齪齪崖檢。官雖貴,而游縱自如。奉詔為《興元紀功述》及它郊廟樂章,論撰甚多。進吏部侍郎。年六十二卒,贈禮部尚書。   鄭雲達,系本滎陽。父昈,為郾城尉,州刺史移職,民之暴謷者遮道留,昈誅殺六七人。採訪使奇之,言狀,擢北海尉。安祿山反,縣民孫俊驅市人以應,昈率眾擊殺之。改登州司馬。李光弼表為武寧府判官,遷沂州刺史,諭降賊李浩五千人。終滁州刺史。   雲達為人誕譎敢言,已登進士第,去客燕朔,硃泚善之,表為掌書記,妻以滔女。泚將朝,使雲達先入奏,同府蔡廷玉譖於泚,奏貶為平州參軍。滔代泚將,復辟雲達為判官。廷玉與要藉官硃體微它日與泚從容言:「滔非長者,不可付以兵。」雲達數漏其語以怒滔,故滔論廷玉等,皆得罪死。滔助田悅,雲達諫,不從,遂棄室自歸。德宗悅,擢諫議大夫。帝在梁,雲達依李晟,晟表以禮部侍郎為軍司馬,時時咨逮戎略。元和初,為京兆尹,卒。   弟方達,悖悍,結徒剽劫,父欲殺之,不克。雲達自劾「不能教,恐赤臣家」。詔錮死黔州。   徐岱,字處仁,蘇州嘉興人,世農家子。於學無所不通,辯論明銳,座人常屈。大歷中,劉晏表為校書郎。觀察使李棲筠欽其賢,署所居為「復禮鄉」。名達於朝,擢偃師尉。禮儀使蔣鎮薦為太常博士,專掌禮事。從德宗出奉天,以膳部員外郎兼博士。   貞元初,為太子、諸王侍讀,遷給事中、史館修撰。帝以誕日歲歲詔佛老者大論麟德殿,並召岱及趙需、許孟容、韋渠牟講說。始三家若矛楯然,卒而同歸於善。帝大悅,賚予有差。兩宮恩遇無比。性篤慎,至宮殿中語未嘗近之,不談人短,宗族孤孺者皆為婚嫁。然吝嗇,自持家管鑰,世所譏雲。卒,贈禮部尚書。   王仲舒,字弘中,并州祁人。少客江南,與梁肅、楊憑游,有文稱。貞元中,賢良方正高第,拜左拾遺。德宗欲相裴延齡,與陽城交章言不可。後入閣,帝顧宰相指曰:「是豈王仲舒邪?」俄改右補闕,遷禮部考功員外郎。奏議詳雅,省中伏其能。坐累為連州司戶參軍,再徙荊南節度參謀。   元和初,召為吏部員外郎,未幾,知制誥。楊憑得罪斥去,無敢過其家,仲舒屢存之。將直憑冤,貶峽州刺史,母喪解。服除,為婺州刺史。州疫旱,人徙死幾空;居五年,里閭增完,就加金紫服。徙蘇州。堤松江為路,變屋瓦,絕火災,賦調嘗與民為期,不擾自辦。   穆宗立,每言仲舒之文可思,最宜為誥,有古風。召為中書舍人。既至,視同列率新進少年,居不樂,曰:「豈可復治筆研於其間哉!吾久棄外,周知俗病利,得治之,不自愧。」宰相聞之,除江西觀察使。初,江西榷酒利多佗州十八,民私釀,歲抵死不絕,谷數斛易鬥酒。仲舒罷酤錢九十萬。吏坐失官息錢五十萬,悉產不能償,仲舒焚簿書,脫械不問。水旱,民賦不入,歎曰:「我當減燕樂他用可乎!」為出錢二千萬代之。有為佛老法、興浮屠祠屋者,皆驅出境。卒於官,年六十二,贈左散騎常侍,謚曰成。   仲舒尚義概,所居急民廢置,自為科條,初若煩密,久皆稱其便。   馮伉,魏州元城人,徙貫京兆。第五經、宏辭,調長安尉。三遷膳部員外郎,為睦王等侍讀。李抱真卒,伉持節臨吊,歸之帛,不受,又致京師,伉上表固拒。於是醴泉令缺,宰相高選,德宗曰:「前使澤潞不受幣者,其人清,可用也。」遂以授伉。縣多嚚猾,數犯法,伉為著《諭蒙書》十四篇,大抵勸之務農、進學而教以忠孝。鄉鄉授之,使轉相教督。居七年,韋渠牟薦為給事中、皇太子諸王侍讀。對殿中,賜金紫服。進兵部侍郎,出為同州刺史。以散騎常侍召,領國子祭酒者再。卒,年六十六,贈禮部尚書。   庾敬休,字順之,鄧州新野人。祖光烈,與弟光先不受安祿山偽官,遁去。光烈終大理少卿,光先吏部侍郎。父何,當硃泚反,又與弟倬逃山谷,不臣賊。官兵部郎中。   敬休擢進士第,又中宏辭,辟宣州幕府。入拜右補闕、起居舍人,建言:「天子視朝,宰相群臣以次對,言可傳後者,承旨宰相示左右起居,則載錄,季送史官,如故事。」詔可。既而執政以幾密有不可露,罷之。召為翰林學士。文宗將立魯王為太子,慎選師傅,敬休以戶部侍郎兼魯王傅。   初,劍南西川、山南道歲征茶,戶部自遣巡院主之,募賈人入錢京師。太和初,崔元略奏責本道主當歲以四萬緡上度支。久之,逗留多不至。敬休始請置院秭歸,收度支錢,乃無逋沒。又言:「蜀道米價騰踴,百姓流亡,請以本道闕官職田賑貧民。」詔可。再為尚書左丞。卒,贈吏部尚書。   敬休夷澹,多容可,不飲酒食肉,不邇聲色。弟簡休,亦至工部侍郎。 列傳第八十七 姚獨孤顧韋段呂許薛李   姚南仲,華州下邽人。乾元初,擢制科,授太子校書。遷累右補闕。大歷十年,獨孤皇后崩 ,代宗悼痛,詔近城為陵,以朝夕臨望。南仲上疏曰:「臣聞人臣宅於家,帝王宅於國。長安乃祖宗所宅,其可興鑿建陵其側乎?夫葬者,藏也,欲人之不得見也。今西近宮闕,南迫大道。使近而可視,歿而復生,雖宮以待之可也。如令骨肉歸土,魂無不之,雖欲自近,了復何益?且王者必據高明,燭幽隱,先皇所以因龍首而建望春也。今起陵目前,心一感傷,累日不能平。且匹夫向隅,滿堂不樂,況萬乘乎,天下謂何?陛下謚後以貞懿,而終以褻近,臣竊惑焉。今國人皆曰後陵在邇,陛下將日省而時望焉,斯有損聖德,無益先後,欲寵反辱,惟陛下孰計。」疏奏,帝嘉納,進五品階以酬讜言。   坐善宰相常袞,出為海鹽令。浙西觀察使韓滉表為推官,擢殿中侍御史內供奉。召還,四遷為御史中丞,改給事中、陝虢觀察使。拜義成節度使。監軍薛盈珍恃權橈政,不能逞,因毀南仲於朝,德宗惑之。俄遣小使程務盈誣表以罪。會南仲裨將曹文洽入奏,知其語,則晨夜追至長樂驛,及之,與同捨,夜殺務盈,投其誣於廁。為二書,一抵南仲,一治南仲冤,且自言殺務盈狀,乃自殺。驛吏以聞,帝駭異。南仲不自安,固請入朝。帝勞曰:「盈珍橈卿政邪?」曰:「不橈臣政,臣隳陛下法耳。如盈珍輩,所在有之,雖使羊、杜復生,撫百姓,御三軍,必不能成愷悌之化而正師律也。」帝默然。乃授尚書右僕射。貞元十九年卒,年七十五,贈太子太保,謚曰貞。   初,崔位、馬少微者,俱在南仲幕府。盈珍之譖也,出位為遂州別駕。東川觀察使王叔邕希旨奏位,殺之。復出少微補外,使宦官護送,度江,投之水雲。   獨孤及,字至之,河南洛陽人。為兒時,讀《孝經》,父試之曰:「兒志何語?」對曰:「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宗黨奇之。天寶末,以道舉高第補華陰尉,辟江淮都統李峘府,掌書記。   代宗以左拾遺召,既至,上疏陳政曰:   陛下屢發德音,使左右侍臣得直言極諫。壬辰詔書,召裴冕等十有三人集賢殿待制,以備詢問。此五帝盛德也。然頃者陛下雖容其直,而不錄其言,所上封皆寢不報。有容下之名,無聽諫之實,遂使諫者稍稍自鉗口,飽食相招為祿仕,此忠鯁之人所以竊歎,而臣亦恥之。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況朝廷之大,卿大夫之眾,陛下選授之精歟!假令不能如文王之多士,其中豈不有溫故知新,可懋陳政要而億則屢中者?陛下議政之際,曾不採其一說,堯之疇咨,禹之昌言,豈若是邪?昔堯設謗木於五達之衢,孔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然則多聞闕疑,不恥下問,聖人之心也。願陛下以堯、孔心為心,日降清問,其不可者罷之,可者議於朝,與執事者共之。使知之必言,言之必行,行之必公,則君臣無私論,朝廷無私政,陛下以此辨可否於獻替,而建太平之階可也。   師興不息十年矣,人之生產,空於杼軸。擁兵者第館亙街陌,奴婢厭酒肉,而貧人羸餓就役,剝膚及髓。長安城中,白晝椎剽,吏不敢詰。官亂職廢,將墮卒暴,百揆隳剌,如沸粥紛麻。民不敢訴於有司,有司不敢聞陛下,茹毒飲痛,窮而無告。今其心顒顒,獨恃於麥,麥不登,則易子咬骨矣。陛下不以此時厲精更始,思所以救之之術,忍令宗廟有累卵之危,萬姓悼心失圖,臣實懼焉。去年十一月丁巳夜,星隕如雨,昨清明降霜,三月苦熱,錯繆顛倒,沴莫大焉。此下陵上替,怨讟之氣取之也。天意丁寧譴戒,以警陛下,宜反躬罪己,旁求賢良者而師友之,黜貪佞不肖者,下哀痛之詔,去天下疾苦,廢無用之官,罷不急之費,禁止暴兵,節用愛人,兢兢乾乾,以徼福於上下,必能使天感神應,反妖災為和氣矣。   減江淮、山南諸道兵以贍國用,陛下初不以臣言為愚,然許即施行,及今未有沛然之詔,臣竊遲之。今天下唯朔方、隴西有吐蕃、僕固之虞,邠、涇、鳳翔兵足以當之矣。自此而往,東洎海,南至番禺,西盡巴蜀,無鼠竊之盜,而兵不為解。傾天下之貨,竭天下之谷,以給不用之軍,為無端之費,臣不知其故。假令居安思危,以備不虞,自可\厄害之地,俾置屯御,悉休其餘,以糧儲扉屨之資充疲人貢賦,歲可以減國租半。陛下豈遲疑於改作,逡巡於舊貫,使大議有所壅,而率土之患日甚一日?是益其弊而厚其疾也。夫療癰者,必決之使潰。今兵之為患,猶癰也,不以漸戢之,其害滋大,大而圖之,必力倍而功寡,豈《易》「不俟終日」之義邪?   俄改太常博士。或言景皇帝不宜為太祖,及據禮條上。謚呂諲、盧弈、郭知運等無浮美,無隱惡,得褒貶之正。遷禮部員外郎,歷濠、舒二州刺史。歲饑旱,鄰郡庸亡什四以上,舒人獨安。以治課加檢校司封郎中,賜金紫。徙常州,甘露降其廷。卒,年五十三,謚曰憲。   及喜鑒拔後進,如梁肅、高參、崔元翰、陳京、唐次、齊抗皆師事之。性孝友。其為文彰明善惡,長於論議。晚嗜琴,有眼疾,不肯治,欲聽之專也。子朗、郁。   朗,字用晦,由處士辟署江西、宣歙、浙東三府。元和中,擢右拾遺。建言:「宜用觀察使領本道鹽鐵,罷場監管榷吏,除百姓之患。」不聽。盜殺武元衡,朗請貶京兆尹,誅捕賊吏。因勸罷兵,忤憲宗意,貶興元戶曹參軍。久乃拜殿中侍御史,兼史館修撰。坐與李景儉飲,景儉使酒慢宰相,出為韶州刺史。召還,再遷諫議大夫。   敬宗初,宦官毆鄠令崔發雞干下,朗請誅首惡以正常法。王播賂權近,還判鹽鐵,朗連疏論執。遷御史中丞。故事,選御史皆中丞自請。是時,崔晁、鄭居中繇宰相力得監察御史,朗拒不納,晁、居中卒改他官。侍御史李道樞醉謁朗,朗劾不虔,下除司議郎。會殿中王源植貶官,朗直其枉,書五上不報,即自劾執法不稱,願罷去。帝遣中人尉諭不許。文宗初,遷工部侍郎,出為福建觀察使,創發背卒,贈右散騎常侍。   郁,字古風,始生而孤,與朗育於伯父汜。擢進士第,最為權德輿所稱,以女妻之。元和初,舉制科高等,拜右拾遺,俄兼史館修撰,進右補闕。吐突承璀討王承宗,郁執不可,挺議鯁固,號稱職。擢翰林學士。德輿輔政,以嫌去內職,拜考功員外郎,仍兼修撰。憲宗歎德輿乃有佳婿,詔宰相高選世族,故杜悰尚岐陽公主,然帝猶謂不如德輿之得郁也。俄知制誥。德輿去位,還為學士。九年,以疾辭禁近,徙秘書少監,屏居鄠,卒,年四十,贈絳州刺史。郁有雅名,帝遇之厚,議者亦謂當宰相,共以早世惜之。   子庠,字賢府,喪父始十歲,有至性,聞呼父官及弔客來,輒號慟幾絕。後舉進士,仕至尚書丞。   顧少連,字夷仲,蘇州吳人。舉進士,尤為禮部侍郎薛邕所器,擢上第,以拔萃補登封主簿。邑有虎孽,民患之,少連命塞陷阱,獨移文岳神,虎不為害。御史大夫於頎薦為監察御史。德宗幸奉天,徒步詣謁,授水部員外郎、翰林學士。再遷中書舍人,閱十年,以謹密稱。嘗請徙先兆於洛,帝重遠去,詔遣其子往,且命中人護蕆葬役。   歷吏部侍郎。裴延齡方橫,無敢忤者。嘗與少連會田鎬第,酒酣,少連挺笏曰:「段秀實笏擊賊臣,今吾笏將擊奸臣!」奮且前,元友直在坐,歡解之。改京兆尹。政尚寬簡,不為灼灼名。先是,京畿租賦薄厚不能一,少連以法均之。遷吏部尚書,封本縣男,徙兵部。為東都留守,表禁苑及汝閒田募耕以便民,閱武力,利鎧仗,號良吏。卒,年六十二,贈尚書右僕射,謚曰敬。   始,少連攜少子師閔奔行在,有詔同止翰林院,車駕還,授同州參軍。   韋夏卿,字雲客,京兆萬年人。少邃於學,善文辭。大歷中,與弟正卿同舉賢良方正,皆策高等。授高陵主簿,累遷刑部員外郎。時仍歲旱蝗,詔以郎官宰畿甸,授奉天令,課第一,改長安令。轉吏部員外郎、郎中,擢給事中,出為常、蘇二州刺史。徐州節度使張建封疾甚,詔夏卿為徐泗行軍司馬,且代之。未至,而建封卒,徐軍立其子愔為留後,召夏卿為吏部侍郎。   時從弟執誼在翰林,嘗受人金,有所幹請,密以金內夏卿懷中,夏卿毀懷不受,曰:「吾與爾賴先人遺德,致位及此,顧當是哉?」執誼大慚。轉京兆尹、太子賓客,檢校工部尚書,為東都留守,辭疾,改太子少保。卒,年六十四,贈尚書左僕射,謚曰獻。   夏卿性通簡,好古有遠韻,談說多聞。晚歲將罷歸,署其居曰「大隱洞」。與齊映、穆贊、贊弟員友善,雖同游,終年不見其喜慍。撫孤侄恩逾己子。為政務通理,不甚作條教。所辟士如路隋、張賈、李景儉等,至宰相達官,故世稱知人。   正卿子瓘,字茂弘,及進士第,仕累中書舍人。與李德裕善,德裕任宰相,罕接士,唯瓘往請無間也。李宗閔惡之,德裕罷,貶為明州長史。會昌末,累遷楚州刺史,終桂管觀察使。   段平仲,字秉庸,本武威人,隋民部尚書達六世孫。擢進士第。杜佑、李復之節度淮南,連表掌書記。擢監察御史。磊落有氣節,嗜酒敢言。是時,德宗春秋高,躬自聽斷,天下事有所壅隔,群臣畏帝苛察,無敢言。平仲常曰:「上聰明神武,但臣下畏怯,自為循默爾。使我一日得召見,宜大有開納。」會京師旱,詔擇御史、郎官開倉振恤。平仲與考功員外郎陳歸被選,同得對,粗陳振恤事,帝察其意有所畜,以歸在側未言。事訖,平仲方獨進,帝乃並留歸,正色問之,雜以它語,平仲錯牾不得言,乃謬稱名,帝怒,叱去之。蒼黃向幄後,歸趨降招之,乃得去。由是坐廢七年,然名由此顯。   元和初,為諫議大夫,憲宗使吐突承璀討鎮州,亟疏爭,不可。及還,無功,又請斬之。再遷尚書右丞。朝廷有得失,未嘗不論奏,世推其敢直雲。終太子左庶子。   贊曰:君有常尊,臣有定卑,自然之勢也。然臣不自通於上,君不降而逮諸下,則治不得成而功不彰。返是而天下之務粲焉幾矣。德宗察察,欲折伏臣下,自為聰明,而治癒疏。段平仲一忤上,蒼惶失對,而猶以取名,何哉?下知所職,而上喪其所以為上也。故聖王屈己從諫,君臣兩得其美,知道之本歟!   呂元膺,字景夫,鄆州東平人。姿儀瑰秀,有器識。始游京師,謁故宰相齊映,映歎曰:「吾不及識婁、郝,殆斯人類乎!」策賢良高第,調安邑尉,辟長春宮判官。李懷光亂河中,輒解去。論惟明節度渭北,表佐其府。惟明卒,王棲曜代之,德宗敕棲曜留元膺自佐,入拜殿中侍御史。歷右司員外郎。出為蘄州刺史,嘗錄囚,囚或白:「父母在,明日歲旦不得省,為恨。」因泣,元膺惻然,悉釋械歸之,而戒還期。吏白「不可」,答曰:「吾以信待人,人豈我違?」如期而至。自是群盜感愧,悉避境去。   元和中,累擢給事中。俄為同州刺史。既謝,帝逮問政事,所對詳詣。明日,謂宰相曰:「元膺直氣讜言,宜留左右,奈何出之?」李籓、裴□謝,因言:「陛下及此,乃宗社無疆之休。臣等昧死請留元膺給事左右。」未幾,兼皇太子侍讀,進御史中丞。拜鄂岳觀察使。嘗夜登城,守者不許。左右曰:「中丞也。」對曰:「夜不可辨。」乃還。明日,擢守者為大將。入拜尚書左丞。度支使潘孟陽、太府卿王遂交相惡,乃除孟陽散騎常侍,遂鄧州刺史,詔辭無所輕重。元膺上其詔,請明枉直,以顯褒懲。   江西裴堪按虔州刺史李將順受賕,不覆訊而貶。元膺曰:「觀察使奏部刺史,不加覆,雖當誅,猶不可為天下法。」請遣御史按問,宰相不能奪。   選拜東都留守。故事,留守賜旗甲,至元膺不給。或上言:「用兵討淮西,東都近賊,損其儀,沮威望,請比華、汝、壽三州。」帝不聽,並三州罷之。留守不賜旗甲,自此始。都有李師道留邸,邸兵與山棚謀竊發,事覺,元膺禽破之。始,盜發,都人震恐,守兵弱不足恃,元膺坐城門指縱部分,意氣閒舒,人賴以安。東畿西南通鄧、虢,川谷曠深,多麋鹿,人業射獵而不事農,遷徙無常,皆趫悍善鬥,號曰「山棚」。權德輿居守,將羈縻之,未克。至是,元膺募為山河子弟,使衛宮城,詔可。   改河中節度使。時方鎮多姑息,獨元膺秉正自將,監軍及中人往來者,無不嚴憚。入拜吏部侍郎。正色立朝,有台宰望,處事裁宜,人服其有禮。以疾改太子賓客。居官始終無訾缺。卒,年七十二,贈吏部尚書。   許孟容,字公范,京兆長安人。擢進士異等,又第明經,調校書郎。辟武寧張建封府。李納以兵拒境,建封遣使諭止,前後三輩往,皆不聽。乃使孟容見納,敷引逆順,納即悔謝,為罷兵。表為濠州刺史。   德宗知其能,召拜禮部員外郎。公主子求補崇文生者,孟容固謂不可,主訴之,帝問狀,以著令對。帝嘉其守,擢郎中。累遷給事中。京兆上言「好畤風雹害稼」,帝遣宦人覆視,不實,奪尹以下俸。孟容曰:「府縣上事不實,罪應罰。然陛下遣宦者覆視,紊綱紀。宜更擇御史一人參驗,乃可。」不聽。   浙東觀察使裴肅諉判官齊總暴斂以厚獻,厭天子所欲。會肅卒,帝擢總自大理評事兼監察御史為衢州刺史。衢,大州也。孟容還制曰:「方用兵處,有不待次而擢者。今衢不他虞,總無功越進超授,群議謂何?且總本判官,今詔書乃言『權知留後,攝都團練副使』,初無制授,尤不見其可。假令總有可錄,宜暴課最,解中外之惑。」會補闕王武陵等亦執爭,於是詔中停。帝召謂曰:「使百執事皆如卿,朕何憂邪?」自袁高爭盧杞後,凡十八年,門下無議可否者。至孟容數論駁,四方知天子開納多士,浩然想見其風。   貞元十九年夏,大旱,上疏言:「陛下齋居損膳,具牲玉,走群望,而天意未答,豈豐歉有定,陰陽適然乎?竊惟天人交感之際,系教令順民與否。今戶部錢非度支歲計,本備緩急,若取一百萬緡代京兆一歲賦,則京圻無流亡,振災為福。又應省察流移征防當還未還,役作禁錮當釋未釋;負逋饋送,當免免之;沈滯鬱抑,當伸伸之;以順人奉天。若是而神弗祐、歲弗稔,未之聞也。」先是,為裴延齡、李齊運流斥者,雖十年弗內移,故孟容因旱及之。帝始不悅,改太常少卿。   元和初,再遷尚書右丞、京兆尹。神策軍自興元後,日驕恣,府縣不能制。軍吏李昱貸富人錢八百萬,三歲不肯歸。孟容遣吏捕詰,與之期使償,曰:「不如期,且死!」一軍盡驚,訴於朝。憲宗詔以昱付軍治之,再遣使,皆不聽,奏曰:「不奉詔,臣當誅。然臣職司輦轂,當為陛下抑豪強。錢未盡輸,昱不可得。」帝嘉其守正,許之。京師豪右大震。   累遷吏部侍郎。盜殺武元衡,孟容白宰相曰:「漢有一汲黯,奸臣寢謀。今朝廷無有過失,而狂賊敢爾,尚謂國有人乎?願白天子,起裴中丞輔政,使主兵柄,索賊黨,罪人得矣。」後數日,果相度。俄以尚書左丞宣慰汴宋陳許河陽行營,拜東都留守。卒,年七十六,贈太子少保,謚曰憲。   孟容方勁有禮學,每所折衷,鹹得其正。好提腋士,天下清議上之。   弟季同,始署西川韋皋府判官。劉辟反,棄妻子歸,拜監察御史。歷長安令,再遷兵部郎中。孟容為禮部侍郎,徙季同京兆少尹。時京兆尹元義方出為鄜坊觀察使,奏劾宰相李絳與季同舉進士為同年,才數月輒徙。帝以問絳,絳曰:「進士、明經,歲大抵百人,吏部得官至千人,私謂為同年,本非親與舊也。今季同以兄嫌徙少尹,豈臣所助邪?且忠臣事君,不以私害公,設有才,雖親舊當白用。避嫌不用,乃臣下身謀,非天子用人意。」帝然之。終宣歙觀察使。   薛存誠,字資明,河中寶鼎人。中進士第。擢累監察御史。元和初,討劉辟,郵傳事叢,詔以中人為館驛使,存誠以為害體甚,奏罷之。轉殿中侍御史,累遷給事中。瓊林庫廣籍工徒,存誠曰:「此奸人羼名以避征役,不可許。」又神策軍與咸陽尉袁儋不平,誣奏之,儋被罰。二敕皆執不下。憲宗悅,遣使勞之,拜御史中丞。浮屠鑒虛者,自貞元中關通賂遺,倚宦豎為奸,會坐於□、杜黃裳家事,逮捕下獄。存誠窮劾之,得贓數十萬,當以大辟。權近更保救於帝,有詔釋之,存誠不聽。明日,詔使詣台諭曰:「朕須此囚面詰,非赦也。」存誠奏曰:「獄已具,陛下必欲召赦之,請先殺臣乃可。不然,臣不敢奉詔。」鑒虛卒抵死。江西監軍高重昌妄劾信州刺史李位謀反,追付仗內詰狀。存誠一日三表,請付位御史台。及按,果無實。   未幾,復為給事中。會御史中丞闕,帝謂宰相曰:「持憲無易存誠者。」乃覆命之。會暴卒,帝悼惜,贈刑部侍郎。存誠性和易,於人無所不容,及當官,毅然不可奪。子廷老。   廷老,字商叟,及進士第,讜正有父風。寶歷中,為右拾遺。敬宗政日僻,嘗與舒元褒、李漢入閣論奏曰:「比除拜不由宰司擬進,恐綱紀浸壞,奸邪放肆。」帝厲語曰:「更論何事?」元褒曰:「宮中興作太甚。」帝色變,曰:「興作何所?」元褒不能對。廷老曰:「臣等以諫為職,有聞即應論奏。然見外輦材瓦絕多,知有所營。」帝曰:「已諭。」時造清思院,殿中用銅鑒三千,薄金十萬餅,故廷老等懇言之。尋加史館脩撰。   鄭注用事,嶺南節度使鄭權附之,悉盜公庫寶貨輸注家為謝。廷老表按權罪,由是中人切齒。又論李逢吉黨張權輿、程昔范不宜居諫爭官,逢吉怒。會廷老告滿百日,出為臨晉令。文宗立,召為殿中侍御史。李讓夷數薦之,拜翰林學士。日酣飲,不持檢操,帝不悅,並讓夷罷之。開成三年,遷給事中。在公卿間,侃侃不干虛譽,推為正人。卒,贈刑部侍郎。   子保遜,第進士,擢累給事中。   保遜子昭緯,乾寧中,至禮部侍郎。性輕率,坐事貶磎州刺史。   李遜,字友道,魏申公發之後,趙郡所謂申公房者,客居荊州。始署山南東道掌書記,累遷濠州刺史。初,濠州兵謀殺其將楊騰,騰走揚州,因滅騰家,曹亡剽劫。遜至,鐫諭利害,眾釋鎧自歸。觀察使旨限外浮斂,遜一不應。入為虞部郎中。由衢州刺史以政最擢浙東觀察使。當貞元初,福建軍亂,前觀察使奏益兵三千屯於境,以折閩沖,遂為長戍,幾二十年。遜署事,即停其兵。   入為給事中。故事,天子以畸日聽政,對群臣。遜奏:「陛下求治,而下有所陳,當不時上,豈宜限以日?如是,畢歲得望天子者幾何?」憲宗悅,從之。遷戶部侍郎。   代嚴綬為山南東道節度使。時方討蔡,析山南東道為兩節度:以唐、鄧、隋三州授高霞寓,得專攻討,而遜督襄、復、郢、均、房五州賦饋之。初,襄陽兵隸霞寓者多逃還,後霞寓戰賊不勝,言為遜所橈。帝欲按狀,宰相請置不問,下遷太子賓客。中人誣之,更貶恩王傅。久乃歷京兆尹、國子祭酒。以檢校禮部尚書為忠武節度使。時吳元濟始平,治條疏纇,遜召會大眾,申嚴約束,明諭賞罰,上下皆感畏,眾遂安。遜於為政,抑強植弱,貧富均一,所至有績可紀。   長慶初,幽、鎮繼亂,遜首建誅討計,不聽。詔以兵萬人會行營,即日上道,先諸軍至,由是進檢校吏部尚書。未幾,徙節鳳翔,過京師,以疾求解為刑部尚書。卒,年六十三,贈尚書右僕射,謚曰貞。   子方玄,字景業,第進士。裴誼奏署江西府判官。有大獄,論死者十餘囚,方玄刺審其冤,悉平貸之。累為池州刺史。鉤檢戶籍,所以差量徭賦者,皆有科品程章,吏不得私。常曰:「沈約年八十,手寫簿書,蓋為此雲。」終處州刺史。   遜弟建,字杓直,與兄俱客荊州。鄉人爭鬥,不詣府而詣建,平決無頗。母憐其孝,每字之曰:「晥e子勸吾食,吾輒飽;進藥,吾意其瘳。」貞元中,補校書郎。德宗思得文學者,或以建聞,帝問左右,宰相鄭珣瑜曰:「臣為吏部時,當補校書者八人,它皆藉貴勢以請,建獨無有。」帝喜,擢左拾遺、翰林學士。   順宗立,李師古以兵侵曹州,建作詔諭還之,詞不假借。王叔文欲更之,建不可。左除太子詹事,改殿中侍御史。以兵部郎中知制誥。宰相有竄定詔稿者,亟請解職,除京兆少尹。會遜被讒,建申治之,出為澧州刺史。召拜刑部侍郎。卒,贈工部尚書。   初,建為學時,家苦貧。兄造知其賢,為營丐,使成就之。故遜、建皆舉進士。後雖通顯,未嘗治垣屋,以清儉稱。   建子訥,字敦止,及進士第。遷累中書舍人,為浙東觀察使。性疏卞,遇士不以禮,為下所逐,貶朗州刺史。召為河南尹。時久雨,洛暴漲,訥行水魏王堤,懼漂泊,疾馳去,水遂大毀民廬。議者薄其材。初,訥居與宰相楊收接,收欲市訥冗捨以廣第,訥叱曰:「先人舊廬,為權貴優笑地邪?」凡三為華州刺史,歷兵部尚書,以太子太傅卒。遺命葬不請鹵簿,避贈謚,詔聽。 列傳第八十八 孔穆崔柳楊馬   孔巢父,字弱翁,孔子三十七世孫。少力學,隱徂來山。永王璘稱兵江淮,辟署幕府 ,不應,鏟跡民伍。璘敗,知名。廣德中,李季卿宣撫江淮,薦為左衛兵曹參軍。三遷庫部員外郎。出為涇原行軍司馬。累拜湖南觀察使,未行,會普王為荊襄副元帥,署行軍司馬。俄而德宗狩奉天,行在擢給事中,為河中、陝、華招討使,累上破賊方略,帝嘉納。   未幾,兼御史大夫,為魏博宣慰使。巢父辯而才,及見田悅,與言君臣大義,利害逆順,開曉其眾。是時,悅久不臣,下皆厭亂,雜然喜曰:「不圖今日還為王人!」酒中,悅起,自陳騎射工,曰:「陛下見用,何敵不摧!」巢父曰:「若爾,不蚤自歸,乃一劇賊耳。」悅曰:「能為劇賊,豈不能為功臣乎?」巢父曰:「國方多虞,待子而息。」悅謝焉。數日,田緒殺悅,與大將邢曹俊等聽命,巢父即以緒權知軍務,紓其難。   李懷光據河中,帝復令巢父宣慰,罷其兵,以太子太保授之。懷光素服待命,巢父不止。眾忿曰:「太尉無官矣!」方宣詔,乃噪而合,害巢父,並殺中人啖守盈。初,巢父至,懷光以其使魏博而田悅死,疑其謀出巢父,故軍亂不肯救。帝聞震悼,贈尚書左僕射,謚曰忠。詔具禮收葬,賜其家粟帛,存恤之。   從子戣、戡、戢。   戣,字君嚴,擢進士第。鄭滑盧群闢為判官,群卒,攝穸^留務。監軍楊志謙雅自肆,眾皆恐。戣邀志謙至府,與對榻臥起,示不疑,志謙嚴憚不敢動。入為侍御史,累擢諫議大夫。條上四事:一、多冗官,二、吏不奉法,三、百姓田不盡墾,四、山澤榷酤為州縣弊。憲宗異其言。中人劉希光受賕二十萬緡,抵死,吐突承璀坐厚善,逐為淮南監軍。太子舍人李涉知帝意,投匭上言承璀有功不可棄。戣得副章,不肯受,面質讓之。涉更因左右以聞,戣劾奏涉結近幸,營罔上聽。有詔斥涉峽州司馬,宦寵側目,人為危之,戣自以適所志,軒軒甚得。   俄兼太子侍讀,改給事中。江西觀察使李少和坐贓,獄寢不下;博陵崔易簡殺從父兄,鞫狀具。京兆尹左右之,翻其情。戣慷慨論正,貶少和,殺易簡,奪尹三月俸。再遷尚書左丞。信州刺史李位好黃老道,數祠禱,部將韋岳告位集方士圖不軌,監軍高重謙上急變,捕位劾禁中。戣奏:「刺史有罪,不容系仗內,請付有司。」詔還御史台。戣與三司雜治,無反狀。岳坐誣罔誅,貶位建州司馬。中人愈怒,故出為華州刺史。明州歲貢淡菜蚶蛤之屬,戣以為自海抵京師,道路役凡四十三萬人,奏罷之。歷大理卿、國子祭酒。   會嶺南節度使崔詠死,帝謂裴度曰:「嘗論罷蚶菜者,誰歟?今安在?是可往,為朕求之。」度以戣對,即拜嶺南節度使。既至,免屬州逋負十八萬緡、米八萬斛、黃金稅歲八百兩。先是,屬刺史俸率三萬,又不時給,皆取部中自衣食。戣乃倍其俸,約不得為貪暴,稍以法繩之。南方鬻口為貨,掠人為奴婢,戣峻為之禁。親吏得嬰兒於道,收育之,戣論以死,由是閭裡相約不敢犯。士之斥南不能北歸與有罪之後百餘族,才可用,用之,稟無告者,女子為嫁遣之。蕃舶泊步有下碇稅,始至有閱貨宴,所餉犀琲,下及僕隸,戣禁絕,無所求索。舊制,海商死者,官籍其貲,滿三月無妻子詣府,則沒入。戣以海道歲一往復,苟有驗者不為限,悉推與。   自貞元中,黃洞諸蠻叛,久不平。容、桂二管利虜掠,幸有功,乃請合兵討之。戣固言不可,帝不聽,大發江、湖兵,會二管入討。士被瘴毒死者不勝計,安南乘之,殺都護李象古,而桂管裴行立、容管陽旻皆無功,憂死;獨戣不邀一旦功,交、廣晏然大治。   穆宗立,以吏部侍郎召,改右散騎常侍,還為左丞,以老自乞。雅善韓愈,謂曰:「公尚壯,上三留,何去之果?」戣曰:「吾豈要君者?吾年,一宜去;吾為左丞,不能進退郎官,二宜去。」愈曰:「公無留資,何恃而歸?」曰:「吾負二宜去,尚奚顧子言?」愈嗟歎,即上疏言:「臣與戣同在南省,數與戣相見,其為人守節清苦,論議正平。年七十,筋力耳目未衰,憂國忘家,用意至到。如戣輩,在朝不過三數人,陛下不宜苟順其求,不留自助也。《禮》:大夫七十致仕,若不得謝,則賜之幾杖安車,不必七十盡許致仕。今戣據禮求退,陛下若不聽許,亦無傷義,而有貪賢之美。」不報。以禮部尚書致仕,歲致羊酒如漢征士禮。卒,年七十三。贈兵部尚書,謚曰貞。   子遵孺,溫裕,仕為天平節度使。遵孺子緯。   緯,字化文,少孤,依諸父。多與有名者游,才譽蚤成。擢進士第,東川崔慎由表置幕府。從崔鉉淮南,復從慎由守河中,再遷觀察判官。宰相楊收薦以長安尉直弘文館。遷監察御史,進禮部員外郎、兼集賢直學士。母喪解。還為右司員外郎。趙隱言其才,拜翰林學士,俄知制誥。頻遷戶部侍郎,擢御史中丞。緯方雅,疾惡若仇,中外聞風,未繩輒肅。三遷吏部侍郎。權要私謁至盈幾,一不省,當路不悅,改太常卿。   從僖宗西到蜀,以刑部尚書判戶部。蕭遘雅不喜,坐調度不給,改太子少保。及帝避硃玫,次陳倉,惟黃門衛士數百扈乘輿。詔拜緯御史大夫,令趣百官至行在。時群臣露次盩厔,為盜剽脅,衣囊略盡。緯謁宰相,欲有所論,遘與裴澈怨田令孜,不欲行,辭不見。緯召御史曰:「吾等身被恩,誼不辭難,今詔群臣皆不至,夫與人布衣游,猶緩急相恤,況於君乎?」且泣下。御史亦辭方寇奪,丐衣食,請辦一日費而行。緯曰:「吾妻疾,旦暮盡,丈夫豈以家事後國事乎?公善自謀,吾行決矣。」往見李昌符曰:「詔書再至,而群臣顧未行。僕,大夫也,不敢後。願假兵護送天子所。」昌符具資裝送之。既及行在,緯策玫必反,建言關邑厄狹,不足駐六師,請幸梁州。即日去陳倉而玫兵至,微緯言幾不脫。進拜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玫平,從帝還,領諸道鹽鐵轉運使,累遷尚書左僕射,賜號「持危啟運保乂功臣」。鐵券恕十死,又賜天興良田、善和裡第各一區,兼京畿營田使。   昭宗即位,進司空。以太學焚殘,乃兼國子祭酒,完治之。加司徒,封魯國公。帝將郊見,中尉樞密使索宰相朝服,有司白中人無衣冠助祭事,中尉怒,責禮官必得。緯言:「中人不朝服,國典也。陛下欲假借之,則請以所兼官為之服。」諫官固執,帝召謂曰:「方舉大禮,為我容之。」進兼太保。時天武都頭李順節,疏暴人也,以浙西節度使兼平章事。台史白:「已謝,當班見百官。」緯判止之。明日,順節盛服至,則無班,怏怏去。他日見緯,以為言,緯曰:「固疑公見望也。且百辟卿士,天子廷臣,班見宰相,以宰相為之長。公提天武健兒,據堂受禮,安乎?必欲用之,去都頭乃可。」順節慚縮不敢言。   張濬將伐太原,帝不決,以問緯,緯助濬請。既濬敗,坐傅會,出為荊南節度使,俄貶均州刺史。二人皆密結硃全忠,全忠為請,詔聽所便,乃屏居華陰。李茂貞入殺韋昭度,帝惡大臣朋比,與籓臣交,更召緯入朝,再擢吏部尚書,以司空、門下侍郎復輔政。使者敦勸,力疾到京師,見帝嗚咽流涕,自陳衰疾不任事,乞歸田里。帝動容,詔使者送緯至堂視事。會天子出次石門,從至莎城,以病還都。家人召醫視,緯曰:「天下方亂,何久求生?」不肯服藥,卒,贈太尉。   戡,字勝始,進士及第,補修武尉,以大理評事佐昭義李長榮節度府。長榮死,盧從史自別將代之,留署掌書記。從史稍得志,益驕,與王承宗、田緒陰相結,欲久連兵以固其位。戡始陰爭不從,則於會肆言以折之,從史始若受其言,後偃蹇不軌,戡遂以疾歸洛陽。未幾,李吉甫鎮揚州,表置幕府,戡未應。從史曰:「是欲捨我而從人邪?」即誣以事,奏三上,詔以衛尉丞分司東都。自貞元後,帥鎮劾奏僚佐,不驗輒斥。至是,給事中呂元膺執不可。憲宗遣使諭曰:「朕非不知戡,行用之矣。」未幾,卒,年五十七。從史敗,追贈司勳員外郎。   戢,字方舉。初,父死難,詔與一子官,補修武尉,不受,以讓其兄戡。擢明經,書判高等,為校書郎、陽翟尉,累遷殿中侍御史,分司東都。昭義判官徐玫,故嘗助盧從史為跋扈者,從史敗,孟元陽代,欲復用之。戢移書昭義前系玫,乃上列其狀。帝怒,流玫播州。轉侍御史、庫部員外郎。始,硃泚以彭偃為中書舍人,偃子充符得不死,辟鄜坊府。或薦其能,召還京師。戢謂京兆尹裴武曰:「泚所下詔令皆偃為之,悖逆子不鳥竄獸伏,乃干譽求進乎?子盍效季孫行父逐莒僕以勉事君者?」武即逐出充符。拜京兆少尹,再遷為湖南觀察使,召授右散騎常侍、京兆尹。歲旱,文宗憂甚,戢躬祠曲江池,一夕大澍,帝悅,詔兼御史大夫。卒,贈工部尚書。   子溫業,字遜志,擢進士第。大中時,為吏部侍郎。求外遷,宰相白敏中顧同列曰:「吾等可少警,孔吏部不樂居朝矣。」後為太子賓客。   穆寧,懷州河內人。父元休,有名開元間,獻書天子,擢偃師丞,世以儒聞。寧剛正,氣節自任。以明經調鹽山尉。安祿山反,署劉道玄為景城守,寧募兵斬之,檄州縣併力捍賊。史思明略境,郡守召寧攝東光令御之。賊遣使誘寧,寧斬以徇,郡守恐怒賊令致死,即奪其兵,罷所攝。始,寧過平原,見顏真卿,嘗商賊必反。及是,聞真卿拒祿山,即遺真卿書曰:「夫子為衛君乎?」真卿喜,署寧河北採訪支使。寧以息屬其母弟曰:「苟不乏嗣,足矣!」即馳謁真卿曰:「先人有嗣矣,我可從公死。」既而賊攻平原,寧勸固守,真卿不從,夜亡過河,見肅宗行在。帝問狀,真卿對:「不用穆寧言,故至此。」帝異之,馳驛召寧,將以諫議大夫任之。會真卿以直忤旨,寧亦罷。   上元初,為殿中侍御史,佐鹽鐵轉運,住埇橋。李光弼屯徐州,餉不至,檄取資糧,寧不與。光弼怒,召寧欲殺之。或勸寧去,寧曰:「避之失守,亂自我始,何所逃罪乎?」即往見光弼。光弼曰:「吾師眾數萬,為天子討賊,食乏則人散,君閉廩不救,欲潰吾兵耶?」答曰:「命寧主糧者,敕也,公可以檄取乎?今公求糧,而寧專饋;寧有求兵,而公亦專與乎?」光弼執其手謝曰:「吾固知不可,聊與君議耳。」時重其能守官。累遷鄂岳沔都團練及租庸鹽鐵轉運使。當是時,河漕不通,自漢、沔徑商山以入京師。淮西節度使李忠臣不奉法,設戍邏以征商賈,又縱兵剽行人,道路幾絕。與寧夾淮為治,憚寧威,掠劫為衰,漕賈得通。坐杖死沔州別駕,貶平集尉。   大歷初,起為監察御史,三遷檢校秘書少監,兼和州刺史,治有狀。後刺史疾之,以天寶舊版校見戶,妄劾寧多逋亡,貶泉州司戶參軍事。子質訴其枉,三年始得通。詔御史覆視,實增戶數倍。召入拜太子右諭德。寧性不能事權右,毅然寡合,執政者惡之,雖直其誣,猶置散位。寧默不樂,唶曰:「時不我容,我不時徇,又可以進乎!」遂移疾,滿百日屢矣,親友強之,輒復一朝。德宗在奉天,奔詣行在,擢秘書少監,改太子右庶子。帝還京師,乃曰:「可以行吾志矣!」即罷歸東都。以秘書監致仕,卒。   寧居家嚴,事寡姊恭甚。嘗撰家令訓諸子,人一通。又戒曰:「君子之事親,養志為大,吾志直道而已。苟枉而道,三牲五鼎非吾養也。」疾病不嘗藥,時稱知命。   四子:贊、質、員、賞。寧之老,贊為御史中丞,質右補闕,員侍御史,賞監察御史,皆以守道行誼顯。先是,韓休家訓子侄至嚴。貞元間,言家法者,尚韓、穆二門雲。   贊,字相明,擢累侍御史,分司東都。陝虢觀察使盧岳妻分貲不及妾子,妾訴之。中丞盧n欲重妾罪,贊不聽。n與宰相竇參共誣贊受金,捕送獄。弟賞上冤狀,詔三司覆治,無之,猶出為郴州刺史。參敗,召為刑部郎中,對延英,擢御史中丞。裴延齡判度支,屬吏受賕,具獄,欲曲貸吏,贊執不可。延齡白贊深文,貶饒州別駕。久之,拜州刺史。憲宗立,進宣歙觀察使,卒於官。贈工部尚書。   質,性強直,舉賢良方正,條對詳切,頻擢至給事中,政事得失,未嘗不盡言。元和時,鹽鐵、轉運諸院擅系囚,笞掠嚴楚,人多死。質奏請與州縣吏參決,自是不冤。後論吐突承璀不宜為將,憲宗不悅,改太子左庶子。坐與楊憑善,出為開州刺史,卒。   員,字與直,工為文章。杜亞留守東都,置佐其府,蚤卒。   兄弟皆和粹,世以珍味目之:贊少俗,然有格,為「酪」;質美而多入,為「酥」;員為「醍醐」;賞為「乳腐」雲。   崔邠,字處仁,貝州武城人。父倕,三世一爨,當時言治家者推其法。至德初,獻賦行在,肅宗異其文,位吏部侍郎。   邠第進士,復擢賢良方正,授渭南尉,遷補闕。上疏論裴延齡奸,以鯁亮知名。由中書舍人再遷吏部侍郎。性溫裕深密,行己又簡儉,憲宗器之,裴□亦薦邠材可宰相。會病,遂不拜。久乃為太常卿,知吏部尚書銓。故事,太常始視事,大閱四部樂,都人縱觀。邠自第去帽,親導母輿,公卿見者皆避道,都人榮之。以母憂解,卒於喪,年六十。贈吏部尚書,謚曰文簡。   弟酆、郾、郇、鄯、鄲。   郾,字廣略,姿儀偉秀,人望而慕之,然不可狎也。中進士第,補集賢校書郎。累遷吏部員外郎,下不敢欺,每擬吏,親挾格,褒黜必當,寒遠無留才。三遷諫議大夫。穆宗立,荒於游畋,內酣蕩,昕曙不能朝。郾進曰:「十一聖之功德,四海之大,萬國之眾,其治其亂,繫於陛下。自山以東百城,地千里,昨日得之,今日失之。西望戎壘,距宗廟十捨,百姓憔悴,畜積無有。願陛下親政事以幸天下。」帝動容慰謝,遷給事中。   敬宗嗣位,拜翰林侍講學士,旋進中書舍人,謝曰:「陛下使臣侍講,歷半歲不一問經義。臣無功,不足副厚恩。」帝慚曰:「朕少間當請益。」高釴適在旁,因言:「陛下樂善而無所咨詢,天下之人不知有響儒意。」帝重咎謝,鹹賜錦、幣。郾與高重類《六經》要言為十篇,上之,以便觀省。   遷禮部侍郎,出為虢州觀察使。先是,上供財乏,則奪吏奉助輸,歲率八十萬。郾曰:「吏不能贍私,安暇恤民?吾不能獨治,安得自封?」即以府常費代之。又詔賦粟輸太倉者,歲數萬石,民困於輸,則又輦而致之河。郾乃旁流為大敖受粟,竇而注諸艚。民悅,忘輸之勞。改鄂、岳等州觀察使。自蔡人叛,鄂、岳常苦兵,江湖盜賊顯行。郾修治鎧仗,造蒙沖,駛追窮躡,上下千里,歲中悉捕平。又觀察浙西,遷檢校禮部尚書,卒於官。贈吏部尚書,謚曰德。   郾不藏貲,有輒周給親舊,為治其昏喪。居家怡然,不訓子弟,子弟自化。室處庳漏,無步廡,至霖淖,則客蓋而屐以就外位。治虢以寬,經月不笞一人。及蒞鄂,則嚴法峻誅,一不貸。或問其故,曰:「陝土瘠而民勞,吾撫之不暇,猶恐其擾;鄂土沃民剽,雜以夷俗,非用威莫能治。政所以貴知變者也。」聞者服焉。   五子:瑤、瑰、瑾、珮、璆。瑤任禮部侍郎、浙西鄂岳觀察使。瑾禮部侍郎、湖南觀察使。瑰、珮俱達官。   鄯,擢進士,累遷至左金吾衛大將軍,暴卒,以韓約代之。不閱旬,李訓亂,約死於難。世謂鄯之亡,崔氏積善報也。贈禮部尚書。   鄲及進士第,補渭南尉。累除刑部郎中,出副杜元穎西川節度府。召入為工部侍郎、集賢殿學士。再遷吏部侍郎,由宣歙觀察使入為太常卿。文宗末,擢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改中書侍郎,罷為劍南西川節度使。宣宗初,以檢校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節度淮南,卒於軍。   崔氏四世緦麻同爨,兄弟六人至三品,邠、郾、鄲凡為禮部五,吏部再,唐興無有也。居光德裡,構便齋,宣宗聞而歎曰:「鄲一門孝友,可為士族法。」因題曰「德星堂」。後京兆民即其裡為「德星社」雲。   柳公綽,字寬,京兆華原人。始生三日,伯父子華曰:「興吾門者,此兒也。」因小字起之。幼孝友,性質嚴重,起居皆有禮法。屬文典正,不讀非聖書。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補校書郎。間一年,再登其科,授渭南尉。歲歉饉,其家雖給,而每飯不過一器,歲豐乃復。或問之,答曰:「四方病饑,獨能飽乎?」累遷開州刺史,地接夷落,寇常逼其城,吏曰:「兵力不能制,願以右職署渠帥。」公綽曰:「若同惡邪?何可撓法!」立誅之,寇亦引去。遷侍御史、吏部員外郎。時武元衡節度劍南,與裴度俱為判官,尤相引重。召為吏部郎中。   憲宗喜武功,且數出遊畋,公綽奏《太醫箴》以諷曰:「天布寒暑,不私於人。品類既一,高卑以均。人謹好愛,能保其身。清靜無瑕,輝光以新。寒暑滿天地,浹肌膚於外;好愛在耳目,誘心知於內。端潔為堤,奔射猶敗。氣行無間,隙不在大。謂天高矣,氛蒙晦之;謂地厚矣,橫流潰之。飲食資身,過則生患;衣服稱德,侈則生慢。唯過與侈,心必隨之。氣與心流,疾乃伺之。畋游恣樂,流情蕩志。馳騁勞形,叱吒傷氣。不養其外,前脩所忌。人乘氣生,嗜欲以萌。氣離有患,氣完則成。巧必喪真,智實誘情。醫之上者,理於未然。患居慮後,防處事先。心靜樂行,體和道全。克施萬物,以享億年。聖人在上,各有攸處。臣司太醫,敢告諸御。」天子高其才,遣使謂曰:「卿言『氣行無間,隙不在大』,愛朕深者,當置之坐隅。」逾月,拜御史中丞。   公綽本與裴□善,李吉甫復當國,出為湖南觀察使。以地卑濕,不可迎養,求分司東都,不聽。後徙鄂岳觀察使。時方討吳元濟,詔發鄂岳卒五千,隸安州刺史李聽。公綽曰:「朝廷謂吾儒生不知兵邪!」即請自行,許之。引兵度江,抵安州,聽以軍禮迎謁。公綽謂曰:「公所以屬鞬負弩,豈非兵事邪?若褫戎容,則兩郡守耳,何所統壹哉?以公世將曉兵,吾且欲署職,以兵法從事。」聽曰:「唯命。」即以都知兵馬使、中軍先鋒、行營都虞候三牒授之,選兵六千屬焉,戒諸校曰:「行營事一決都將。」聽被用畏威,遂盡力,當時服其知權。軍出,公綽數省問其家,疾病生死厚給之,婦人敖蕩者,沉之江。軍中感服曰:「中丞為我知家事,敢不死戰!」故鄂軍每戰輒克。   元和十一年,為李道古代還,除給事中。李師道平,遣宣諭鄆州,覆命,拜京兆尹。方赴府,有神策校乘馬不避者,即時搒死。帝怒其專殺,公綽曰:「此非獨試臣,乃輕陛下法。」帝曰:「既死,不以聞,可乎?」公綽曰:「臣不當奏。在市死,職金吾;在坊死,職左右巡使。」帝乃解。以母喪去官。服除,為刑部侍郎,領鹽鐵轉運使,轉兵部,兼御史大夫。   長慶元年,復為京兆尹。時幽、鎮用兵,補置諸將,使驛系道。公綽奏曰:「比館遞匱乏,驛置多闕。敕使衣緋紫者,所乘至三四十騎;黃綠者,不下十數。吏不得視券,隨口輒供。驛馬盡,乃掠奪民馬。怨嗟驚擾,行李殆絕。請著定限,以息其弊。」有詔中書條檢定數,由是吏得紓罪。宦官共惡疾之。改吏部侍郎,遷御史大夫。韓弘病,自河中還,詔百官問疾,弘遣子辭不能見,公綽謂曰:「上使百司省候,是謂異禮,宜力疾以見公卿,安可臥令子姓傳言耶?」弘懼,挾扶以出。   改禮部尚書,以祖諱換左丞。俄檢校戶部尚書、山南東道節度使。行部至鄧,縣吏有納賄、舞文二人同系獄,縣令以公綽素持法,謂必殺貪者,公綽判曰:「贓吏犯法,法在;奸吏壞法,法亡。」誅舞文者。其廄馬害圉人,公綽殺之。或言良馬可愛,曰:「安有良馬而害人乎?」   寶歷元年,就遷檢校左僕射。牛僧孺罷政事,為武昌節度使,公綽具軍容伏謁,左右諫止之,答曰:「奇章始去台宰,方鎮重宰相,所以尊朝廷也。」有道士獻丹藥,問所從來,曰:「自薊門。」時硃克融方叛,遽曰:「惜哉,藥自賊境來,雖驗何益!」即棄藥而逐道士。入為刑部尚書,俄拜邠寧節度使。先是神策諸鎮列屯部中,不聽本道節制,故虜得窺間。公綽論所宜,因詔屯營緩急悉受節度。復為刑部尚書。京兆獄有姑鞭婦至死者,府欲殺之。公綽曰:「尊毆卑,非斗也;且子在,以妻而戮其母,不順。」遂減論。   太和四年,為河東節度。遭歲惡,撙節用度,輟宴飲,衣食與士卒鈞。北虜遣梅祿將軍李暢以馬萬匹來市,所過皆厚勞,飭兵以防襲奪。至太原,公綽獨使牙將單騎勞問,待以至意,辟牙門,令譯官引謁,宴不加常。暢德之,出涕,徐驅道中,不妄馳獵。陘北有沙陀部,勇武喜鬥,為九姓、六州所畏。公綽召其酋硃邪執宜,治廢柵十一,募兵三千留屯塞上,其妻、母來太原者,令夫人飲食問遺之。沙陀感恩,故悉力保鄣。   以病乞代,授兵部尚書,不任朝請。忽顧左右召故吏韋長,眾謂屬諉以家事。及長至,乃曰:「為我白宰相,徐州專殺李聽親吏,非用高瑀不能安。」因瞑目不復語,後二日卒,年六十八。贈太子太保,謚曰元。   公綽居喪毀慕,三年不澡沐。事後母薛謹甚,雖姻屬不知非薛所生。外兄薛宮早卒,為育其女嫁之。嘗曰:「吾蒞官未嘗以私喜怒加於人,子孫其昌乎!」與錢徽、蔣乂、杜元穎、薛存誠善,取士如許康佐、鄭朗、盧簡辭、崔璵、夏侯孜、李拭、韋長,皆知名顯貴雲。   子仲郢,字諭蒙。母韓,即皋女也,善訓子,故仲郢幼嗜學,嘗和熊膽丸,使夜咀嚥以助勤。長工文,著《尚書二十四司箴》,為韓愈咨賞。元和末,及進士第,為校書郎。牛僧孺辟武昌幕府,有父風矩,僧孺歎曰:「非積習名教,安及此邪?」入為監察御史,遷侍御史。有禁卒誣裡人斫父墓柏,射殺之,吏以專殺論,而中尉護免其死,右補闕蔣係爭,不省。仲郢監罰,執曰:「賊不死,是亂典刑。」有詔御史蕭傑監之,傑復爭。遂獨詔京兆杖之,不監。朝廷嘉其守。   會昌初,累轉吏部郎中。時詔減官冗長者,仲郢條簡浹日,損千二百五十員,議者厭伏。遷左諫議大夫。武宗延方士,築望仙台,累諫諄切,帝遣中人愧諭。御史崔元藻以覆按吳湘獄得罪,仲郢切諫,宰相李德裕不為嫌,奏拜京兆尹。置權量於東西市,使貿易用之,禁私制者。北司吏入粟違約,仲郢殺而屍之,自是人無敢犯,政號嚴明。會廢浮屠法,盡壞銅像為錢。仲郢為鑄錢使,吏請以字識錢者,不答。既,淮南鑄會昌字,久之,僧反取為鍾鈸雲。中書舍人紇干柷訴甥劉詡毆其母,詡為禁軍校,仲郢不待奏,即捕取之,死杖下,宦官以為言,改右散騎常侍,知吏部銓。德裕頗抑進士科,仲郢無所徇。是時,以進士選,無受惡官者。又當調者,持闕簿令自閱,即擬唱,吏無能為奸。   宣宗初,德裕罷政事,坐所厚善,出為鄭州刺史。周墀鎮滑,而鄭為屬郡,高其績;及入相,薦授河南尹,召拜戶部侍郎。墀罷,它宰相惡仲郢,左遷秘書監。數月,復出河南尹,以寬惠為政。或言不類京兆時,答曰:「輦轂之下,先彈壓;郡邑之治,本惠養。烏可類乎?」擢劍南東川節度使。大吏邊章簡挾勢肆貪,前帥不能制,仲郢因事殺之,官下肅然。居五年,召為吏部侍郎,俄改兵部,領鹽鐵轉運使。有劉習者,以藥術進,詔署鹽官。仲郢以為醫有本色官,若委錢谷,名分不正。帝悟,乃賜縑遣還。   大中十二年,辭疾,以刑部尚書罷使,轉戶部,封河東縣男,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南鄭令權弈以罪,仲郢杖之,六日死,貶雷州刺史。頃之,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起為虢州刺史,以檢校尚書左僕射東都留守。會盜發父墓,棄官歸華原。徙華州刺史,不拜。鹹通五年,為天平節度使。初,仲郢為諫議大夫,後每遷,必烏集昇平第,庭樹戟架皆滿,五日乃散。及是不復集。卒於鎮。   仲郢方嚴,尚氣義,事親甚謹。李德裕貶死,家無祿,不自振;及領鹽鐵,遂取其兄子從質為推官,知蘇州院。宰相令狐綯持不可,乃移書開諭綯,綯感悟,從之。每私居內齋,束帶正色,服用簡素。父子更九鎮,五為京兆,再為河南,皆不奏瑞,不度浮屠。急於摘貪吏,濟單弱。每旱潦,必貸匱蠲負,裡無逋家。衣冠孤女不能自歸者,斥稟為婚嫁。在朝,非慶吊不至宰相第。其跡略相同。   家有書萬卷,所藏必三本:上者貯庫,其副常所閱,下者幼學焉。仲郢嘗手鈔《六經》,司馬遷、班固、范曄史皆一鈔,魏晉及南北朝史再,又類所鈔它書凡三十篇,號《柳氏自備》;旁錄仙佛書甚眾,皆楷小精真,無行字。   子璞、珪、璧、玭。   璞,字韜玉,學不營仕。著《春秋三氏異同義》,又述《天祚長歷》,斷自漢武帝紀元,為編年,以大政、大祥異、侵叛戰伐隨著之,閏位者附見其左,常謂「杜征南《春秋後序》述紀甲歷為得實,自余史家皆差」,蔣系以為然。終著作郎。   珪,字交玄。大中中,與璧繼擢進士,皆秀整而文,杜牧、李商隱稱之。杜悰鎮西川,表在幕府,久乃至。會悰徙淮南,歸其積俸,珪不納,悰舉故事為言,卒辭之。以藍田尉直弘文館,遷右拾遺,而給事中蕭仿、鄭裔綽謂珪不能事父,封還其詔。仲郢訴其子「冒處諫職為不可,謂不孝則誣。請勒就養」,詔可。始,公綽治家埒韓滉,及珪被廢,士人愧悵。終衛尉少卿。   璧,字賓玉。馬植鎮汴州,辟管書記。又從李瓚桂州,規止其不法,瓚不聽,乃拂衣去。未幾,軍亂。擢右補闕,再轉屯田員外郎。僖宗幸蜀,授翰林學士,累遷右諫議大夫。   玭以明經補秘書正字,由書判拔萃,累轉左補闕。高湜再鎮昭義,皆表為副,擢刑部員外郎。湜貶高要尉,玭三疏申理。湜後得稿嗟歎,以為其言雖自辨不加也。出為嶺南節度副使。廨中橘熟,既食,乃納直於官。黃巢陷交、廣,逃還,除起居郎。巢入京師,奔行在,再遷中書舍人、御史中丞。文德元年,以吏部侍郎脩國史,拜御史大夫。直清有父風,昭宗欲倚以相,中官譖玭煩碎,非廊廟器,乃止。坐事貶瀘州刺史,卒。光化初,帝自華還,詔復官爵。   玭嘗述家訓以戒子孫曰:   夫門地高者,一事墜先訓,則異它人,雖生可以苟爵位,死不可見祖先地下。門高則自驕,族盛則人窺嫉。實蓺懿行,人未必信;纖瑕微累,十手爭指矣。所以修己不得不至,為學不得不堅。夫士君子生於世,己無能而望它人用,己無善而望它人愛,猶農夫鹵莽種之而怨天澤不潤,雖欲弗餒,可乎?余幼聞先公僕射言:立己以孝悌為基,恭默為本,畏怯為務,勤儉為法。肥家以忍順,保交以簡恭,廣記如不及,求名如儻來。蒞官則絜己省事,而後可以言家法;家法備,然後可以言養人。直不近禍,廉不沽名。憂與禍不偕,絜與富不並。董生有云:「吊者在門,賀者在閭。」言憂則恐懼,恐懼則福至。又曰:「賀者在門,吊者在閭。」言受福則驕奢,驕奢則禍至。故世族遠長與命位豐約,不假問龜蓍星數,在處心行事而已。   昭國裡崔山南琯子孫之盛,仕族罕比。山南曾祖母長孫夫人年高無齒,祖母唐夫人事姑孝,每旦,櫛縰笄拜階下,升堂乳姑,長孫不粒食者數年。一日病,言無以報吾婦,冀子孫皆得如婦孝。然則崔之門安得不大乎?東都仁和裡裴尚書寬子孫眾盛,實為名閥。天後時,宰相魏玄同選尚書之先為婿,未成婚而魏陷羅織獄,家徙嶺表。及北還,女已逾笄。其家議無以為衣食資,願下發為尼。有一尼自外至,曰:「女福厚豐,必有令匹,子孫將遍天下,宜北歸。」家人遂不敢議。及荊門,則裴繼裝以迎矣。今勢利之徒,捨信誓如返掌,則裴之蕃衍,乃天之報施也。余舊府高公先君兄弟三人,俱居清列,非速客不二羹胾,夕食,齕{J匐}瓠而已,皆保重名於世。   永寧王相國涯居位,竇氏女歸,請曰:「玉工貨釵直七十萬錢。」王曰:「七十萬錢,豈於女惜?但釵直若此,乃妖物也,禍必隨之。」女不復敢言。後釵為馮球外郎妻首飾,涯曰:「為郎吏妻,首飾有七十萬錢,其可久乎!」馮為賈相國餗門人,賈有奴頗橫,馮愛賈,召奴責之,奴泣謝。未幾,馮晨謁賈,賈未出,有二青衣繼銀罌出,曰:「公恐君寒,奉地黃酒三杯。」馮悅,盡舉之。俄病渴且咽,因暴卒。賈為歎息出涕,卒不知其由。明年,王、賈皆遘禍。噫,王以珍玩為物之妖,信知言矣,而不知恩權隆赫之妖甚於物邪?馮以卑位貪貨,不能正其家,忠於所事,不能保其身,不足言矣。賈之奴害客於牆廡間而不知,欲始終富貴,其得乎?舒相國元輿與李繁有隙,為御史,鞫譙獄,窮致繁罪,後舒亦及禍。今世人盛言宿業報應,曾不思視履考祥事歟?夫名門右族,莫不由祖考忠孝勤儉以成立之,莫不由子孫頑率奢傲以覆墜之。成立之難如升天,覆墜之易如燎毛。   余家本以學識禮法稱於士林,比見諸家於吉凶禮制有疑者,多取正焉。喪亂以來,門祚衰落,基構之重,屬於後生。夫行道之人,德行文學為根株,正直剛毅為柯葉。有根無葉,或可俟時;有葉無根,膏雨所不能活也。至於孝慈、友悌、忠信、篤行,乃食之醢醬,可一日無哉?   其大概如此。   公權,字誠懸,公綽弟也。年十二,工辭賦。元和初,擢進士第。李聽鎮夏州,表為掌書記。因入奏,穆宗曰:「朕嘗於佛廟見卿筆跡,思之久矣。」即拜右拾遺、侍書學士,再遷司封員外郎。帝問公權用筆法,對曰:「心正則筆正,筆正乃可法矣。」時帝荒縱,故公權及之。帝改容,悟其以筆諫也。公綽嘗寓書宰相李宗閔,言家弟本志儒學,先朝以侍書見用,頗類工祝,願徙散秩。乃改右司郎中、弘文館學士。   文宗復召侍書,遷中書舍人,充翰林書詔學士。嘗夜召對子亭,燭窮而語未盡,宮人以蠟液濡紙繼之。從幸未央宮,帝駐輦,曰:「朕有一喜,邊戍賜衣久不時,今中春而衣已給。」公權為數十言稱賀,帝曰:「當賀我以詩。」宮人迫之,公權應聲成,文婉切而麗。詔令再賦,復無停思,天子甚悅,曰:「子建七步,爾乃三焉。」常與六學士對便殿,帝稱漢文帝恭儉,因舉袂曰:「此三澣矣!」學士皆賀,獨公權無言。帝問之,對曰:「人主當進賢退不肖,納諫諍,明賞罰。服澣濯之衣,此小節耳,非有益治道者。」異日,與周墀同對,論事不阿,墀為惴恐,公權益不奪,帝徐曰:「卿有諍臣風,可屈居諫議大夫。」乃自舍人下遷,仍為學士知制誥。   開成三年,轉工部侍郎。召問得失,因言:「郭旼領邠寧,而議者頗有臧否。」帝曰:「旼,尚父從子,太皇太后季父,官無玷郵,自大金吾位方鎮,何所更議?」答曰:「旼誠勳舊,然人謂獻二女乃有是除,信乎?」帝曰:「女自參承太后,豈獻哉?」公權曰:「疑嫌間不可戶曉。」因引王珪諫廬江王妃事。是日,帝命中官自南內送女還旼家。其忠益多類此。遷學士承旨。   武宗立,罷為右散騎常侍。宰相崔珙引為集賢院學士,知院事。李德裕不悅,左授太子詹事,改賓客。累封河東郡公,復為常侍,進至太子少師。大中十三年,天子元會,公權稍耄忘,先群臣稱賀,占奏忽謬,御史劾之,奪一季俸,議者恨其不歸事。鹹通初,乃以太子太保致仕。卒,年八十八。贈太子太師。   公權博貫經術,於《詩》、《書》、《左氏春秋》、《國語》、莊周書尤邃,每解一義,必數十百言。通音律,而不喜奏樂,曰:「聞之令人驕怠。」其書法結體勁媚,自目一家。文宗嘗召與聯句,帝曰:「人皆苦炎熱,我愛夏日長。」公權屬曰:「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它學士亦屬繼,帝獨諷公權者,以為詞情皆足,命題於殿壁,字率徑五寸,帝歎曰:「鍾、王無以尚也!」其遷少師,宣宗召至御座前,書紙三番,作真、行、草三體,奇秘,賜以器幣,且詔自書謝章,無限真、行。當時大臣家碑誌,非其筆,人以子孫為不孝。外夷入貢者,皆別署貨貝曰:「此購柳書。」嘗書京兆西明寺《金剛經》,有鍾、王、歐、虞、褚、陸諸家法,自為得意。凡公卿以書貺遺,蓋鉅禹,而主藏奴或盜用。嘗貯杯盂一笥,縢識如故而器皆亡,奴妄言叵測者,公權笑曰:「銀杯羽化矣!」不復詰。唯研、筆、圖籍,自鐍秘之。   子華,公綽諸父也。始辟嚴武劍南府,累遷池州刺史。代宗將幸華清宮,先命完葺,欲以子華為京兆少尹,尹惡其剛方,沮解之,遂為昭應令、檢校金部郎中、修宮使。設棘圍於市,徇邑中曰:「民有得華清瓦石材用,投圍中,逾三日不還者死。」不終日,已山積矣,營辦略足。宰相元載有別墅,以奴主務,自稱郎將,怙勢縱暴,租賦未嘗入官。子華因奴入謁,收付獄,劾發宿罪,杖殺之,一邑震伏。載不敢怨,遣吏厚謝。預知其終,自為墓銘。   子公器、公度。公度善攝生,年八十餘,有強力。常云:「吾初無術,但未嘗以氣海暖冷物,熟生物,不以元氣佐喜怒耳。」位光祿少卿。公器生遵,遵生燦,別有傳。   楊於陵,字達夫,本漢太尉震之裔。父太清,倦宦,客河朔,死安祿山之亂。於陵始六歲,間關至江左,逮長,有奇志。十八擢進士,調句容主簿。節度使韓滉剛嚴少許可,獨奇於陵,謂妻柳曰:「吾求佳婿,無如於陵賢。」因以妻之。辟鄂岳、江西使府。滉居宰相,領財賦,權震中外。於陵隨府罷,避親不肯調,退廬建昌,以文書自娛樂。滉卒,乃入為膳部員外郎。以吏部判南曹,選者恃與宰相親,文書不如式,於陵駁其違,宰相怒,以南曹郎出使吊宣武軍。未幾,遷右司郎中,換吏部,出為絳州刺史。德宗雅聞其名,留拜中書舍人。時京兆李實恃恩暴橫,於陵與所善許孟容不離附,為所譖短,徙秘書少監。帝崩,宣遺詔於太原、幽州,節府獻遺無所納。拜華州刺史,遷浙東觀察使。越人饑,請出米三十萬石升贍貧民,政聲流聞。   入為京兆尹。先是,編民多竄北軍籍中,倚以橫閭裡。於陵請限丁制,減三丁者不得著籍,奸人無所影賴,京師豪右大震。遷戶部侍郎。元和初,牛僧孺等以賢良方正對策,於陵被詔程其文,居第一,宰相惡其言,出為嶺南節度使。辟韋詞、李翱等在幕府,咨訪得失,教民陶瓦易蒲屋,以絕火患。監軍許遂振者,悍戾貪肆,憚於陵,不敢撓以私,則為飛語聞京師,憲宗不能無惑,有詔罷歸。遂振領留事,笞吏剔抉其贓,吏呼曰:「楊公尚拒他方賂遺,肯私官錢邪?」宰相裴□亦為帝別白言之,乃授吏部侍郎,而遂振終得罪。   初,吏部程判,別詔官參考,齊抗當國,罷之。至是,尚書鄭餘慶移疾,乃循舊制。於陵建言:「他官但第判能否,不知限員,有司計員為留遣之格,事不相謀,莫如勿置。」於是有詔三考官止較科目選,至常調悉還吏部。又請修甲歷,南曹置別簿相檢實,吏不能為奸。始奏選者納直給符告,居四年,凡調三千員,時謂為適。   以兵部兼御史大夫,判度支。王師討淮西,於陵用所親為供軍使,主唐、鄧,而高霞寓騰牒度支,以餉道乏。及戰敗,詔責之,指以為言。帝怒,貶於陵郴州刺史。徙原王傅,復以戶部侍郎知吏部選。李師道平,詔宣慰淄青。朝廷始議分其地,而劉悟節度滑州,未出鄆,於陵趣使上道。還奏,帝悅其能。會浙西觀察使李閹死,皇甫鎛素忌於陵,薦以代翛,帝不之可。穆宗立,遷戶部尚書,為東都留守。數上疏乞身,不許。授太子少傅,封弘農郡公。俄以尚書左僕射致仕,詔賜實俸,讓不受。於陵器量方峻,進止有常度,節操堅明,始終不失其正,時人尊仰之。太和四年卒,年七十八。冊贈司空,謚曰貞孝。   四子:景復仕至同州刺史,紹復中書舍人,師復大理卿,中子嗣復位宰相,自有傳。   馬總,字會元,系出扶風。少孤窶,不妄交遊。貞元中,辟署滑州姚南仲幕府,監軍薛盈珍誣南仲不法,總坐貶泉州別駕。盈珍入用事,福建觀察使柳冕希旨欲誅之,會刺史穆贊保護,乃免。徙恩王傅。   元和中,以虔州刺史遷安南都護,廉清不撓,用儒術教其俗,政事嘉美,獠夷安之。建二銅柱於漢故處,鑱著唐德,以明伏波之裔。徙桂管經略觀察使,入為刑部侍郎。十二年,兼御史大夫,副裴度宣慰淮西。吳元濟禽,為彰義節度留後。蔡人習偽惡,相掉訐,獷戾有夷貊風。總為設教令,明賞罰,磨治洗汰,其俗一變。始奏改彰義為淮西,尋擢拜淮西節度使,徙忠武,改華州防禦、鎮國軍使。李師道平,析鄆、曹、濮等為一道,除總節度,賜號天平軍。   長慶初,劉總上幽、鎮地,詔總徙天平,而召穸^還,將大用之。會總卒,穆宗以鄆人附賴總,復詔還鎮。二年,檢校尚書左僕射,入為戶部尚書。總篤學,雖吏事倥傯,書不去前,論著頗多。卒,贈右僕射,謚曰懿。   贊曰:巢父恃正義,觸群不肖,謀不以權,遂喪其身。寧、邠皆所謂邦之司直者,後世卒蕃衍。公綽仁而勇,於陵方重,總沈懿,皆有大臣風,才堪宰相而用不至,果時有不幸邪?穆、崔、柳代為孝友聞家,君子之澤遠哉! 列傳第八十九 歸奚三崔盧二薛衛胡丁二王殷   歸崇敬,字正禮,蘇州吳人。治禮家學,多識容典,擢明經。遭父喪 ,孝聞鄉里。調國子直講。天寶中,舉博通墳典科,對策第一,遷四門博士。有詔舉才可宰百里者,復策高等,授左拾遺。肅宗次靈武,再遷起居郎、贊善大夫、史館修撰、兼集賢殿校理,修國史、儀注。以貧求解。歷同州長史、潤州別駕。未幾,有事橋陵、建陵,召還參掌儀典。改主客員外郎,復兼修撰。   代宗幸陝,召問得失,崇敬極陳:「生人疲敝,當以儉化天下,則國富而兵可用。」時百官朝朔望,皆服褲褶,崇敬非之,建言:「三代逮漢無其制,隋以來,始有服者,事不稽古,宜停。」詔可。又言:「東都太廟不當置木主,按《禮》:『虞主用桑,練主用栗』,作栗主則瘞桑主,猶天無二日,土無二王也。東都太廟,本武後所建,以祀諸武,中宗去主存廟,以備行幸遷都之置。且商遷都前八後五,不必每都別立神主也。若曰神主已經奉祀,不得一日而廢,則桑主以虞,至練祭而埋之,明是不然。」時有方士巨彭祖建言:「唐家土德,請以四季月郊祀天地。」詔禮官儒者雜議。崇敬議:「《禮》以先立秋十八日迎黃靈,祀黃帝,黃帝於五行為土,而火為母,故火用事之末而祭之,三季月則否。彭祖牽緯候說,事詭不經,不可用。」又議:「五人帝於國家為前後,無君臣義,天子祭宜毋稱臣,祭而稱臣,於天帝無異。」又:「春秋釋奠孔子,祝版皇帝署,北面揖,以為太重。宜准武王受丹書於師尚父,行東面之禮。」事皆施行。   大歷初,授倉部郎中,充弔祭冊立新羅使。海道風濤,舟幾壞,眾驚,謀以單舸載而免,答曰:「今共舟數十百人,我何忍獨濟哉?」少選,風息。先是,使外國多繼金帛,貿舉所無,崇敬囊橐惟衾衣,東夷傳其清德。還,授國子司業、兼集賢學士。八年,遣祀衡山,未至,而哥舒晃亂廣州,監察御史憚之,請望祀而還,崇敬正色曰:「君命豈有畏邪?」遂往。   皇太子欲臨國學行齒胄禮,崇敬以學與官名皆不正,乃建議:   古天子學曰辟雍。以制言之,壅水環繚如璧然;以誼言之,以禮樂明和天下云爾。在《禮》為澤宮,故前世或曰璧池,或曰璧沼,亦言學省。漢光武立明堂、辟雍、靈台,號「三雍宮」。晉武帝臨辟雍,行鄉飲酒禮,別立國子學,以殊士庶。永嘉南遷,唯有國子學。隋大業中,更名國子監。今聲明之盛,辟雍獨闕,請以國子監為辟雍省。祭酒、司業之名,非學官所宜。業者,栒虡大版,今學不教樂,於義無當。請以祭酒為太師氏,位三品;司業為左師、右師,位四品。   近世明經,不課其義,先取帖經,顓門廢業,傳受義絕。請以《禮記》、《左氏春秋》為大經,《周官》、《儀禮》、《毛詩》為中經,《尚書》、《周易》為小經,各置博士一員。《公羊》、《谷梁春秋》共准一中經,通置博士一員。博士兼通《孝經》、《論語》,依章疏講解。德行純絜、文詞雅正、形容莊重可為師表者,委四品以上各舉所知,在外給傳,七十者安車蒲輪敦遣。國子、太學、四門三館,各立五經博士,品秩、生徒有差。舊博士、助教、直講、經直、律館、算館助教,請皆罷。   教授法。學生謁師,贄用暇脩一束、酒一壺、衫布一裁,色如師所服。師出中門,延入與坐,割脩酒,三爵止。乃發篋出經,摳衣前請,師為說經大略,然後就室,朝晡請益。師二時堂上訓授道義,示以文行忠信、孝悌睦友。旬省、月試、時考、歲貢,視生徒及第多少為博士考課上下。有不率教者,檟楚之,國子移禮部,為太學生;太學又不變,徙之四門;四門不變,徙本州之學;復不變,繇役如初,終身不齒。雖率教,九年學不成者,亦歸之本州。   禮部考試法。請罷帖經,於所習經問大義二十而得十八,《論語》、《孝經》十得八,為通;策三道,以本經對,通二為及第。其孝行聞鄉里者,舉解具言,試日義闕一二,許兼收焉。天下鄉貢如之。習業考試,並以明經為名,得第授官,與進士同。   有詔尚書省集百官議。皆以習俗久,制度難分明,省禁非外司所宜名,《周官》世職者稱氏,國學非世官,不得名辟雍省、太師氏。大抵憚改作,故無施行者。   坐史給稟錢不實,貶饒州司馬。德宗立,召還,復拜國子司業,稍遷翰林學士、左散騎常侍,充皇太子侍讀,又兼晉王元帥參謀,封余姚郡公。田悅、李納稟命,持節宣慰,稱旨。表歸上塚,寵賜繒帛,儒生以為榮。遷工部尚書,仍前職。年老,以兵部尚書致仕。卒,年八十八,贈尚書左僕射,謚曰宣。論撰數十篇。子登。   登,字沖之,事繼母篤孝。大歷中,舉孝廉高第。貞元初,策賢良,為右拾遺。裴延齡得幸,德宗欲遂以相,右補闕熊執易疏論之,以示登,登動容曰:「願竄吾名,雷霆之下,君難獨處。」故同列有所諫正,輒聯署無所回諱。轉右補闕、起居舍人,凡十五年,僚類有出其下而進趨,自喜得顯官,惟登與右拾遺蔣武退然遠權勢,終不以淹晚概懷。遷兵部員外郎。   順宗為皇太子,登父子侍讀,及即位,以東宮恩超拜給事中,遷工部侍郎,復為皇太子、諸王侍讀,獻《龍樓箴》以諷。徙左散騎常侍,入謝。憲宗問政所先,登知帝睿而果於斷,勸順納諫爭,內外傳為讜言。後判國子祭酒事,進工部尚書,累封長洲縣男。卒,年六十七,贈太子少師,謚曰憲。   登性溫恕,家僮為馬所惇O,笞折馬足,登知,不加責。有遺金石不死藥者,紿曰已嘗,及登服幾死,訊之,乃未之嘗,人皆為怒,而登不為慍。常慕陸象先為人,世亦許其類雲。子融。   融,字章之,元和中,及進士第,累遷左拾遺。事文宗為翰林學士,進至戶部侍郎。開成初,拜御史中丞。湖南觀察使盧周仁以南方屢火,取羨錢億萬進京師。融劾奏:「天下一家,中外之財皆陛下府庫。周仁陳小利,假異端,公違詔書,徇私希恩。恐海內效之,因緣漁刻,生人受弊,罪始周仁。請重責,還所進,代貧民租入。」詔不從,置錢河陰院以虞水旱。初,戶部員外郎盧元中、左司員外郎判戶部案姚康受平糴官秦季元絹六千匹,貸乾沒錢八千萬,俱貶嶺南尉。數年,金部員外郎韓益判度支,子弟受賕三百萬,未入者半。帝問融:「益所犯與盧元中、姚康孰甚?」對曰:「元中等枉失庫錢,益所坐子弟受賄,事異法輕。」故益止貶梧州參軍。融遷京兆尹,李固言為相,惡之,徙秘書監。固言罷,擢權知兵部侍郎。歲間,出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徙東川。還,歷兵部尚書,累封晉陵郡公。   會昌後,儒臣少,朝廷禮典多本融議。辭疾,以太子少傅分司東都。大中七年,卒,贈尚書左僕射。   奚陟,字殷卿,其先自譙亳西徙,故為京兆人。少篤志,通群書。大歷末,擢進士、文辭清麗科,授弘文館校書郎。德宗立,諫議大夫崔河圖持節使吐蕃,表陟自副,以親老辭不拜。楊炎輔政,召授左拾遺。居親喪,毀瘠過禮。硃泚反,走間道及車駕於興元,拜起居郎、翰林學士,不就職。賊平,改太子司議郎,歷金部、吏部員外。會左右丞缺,轉左司郎中。   貞元八年,遷中書舍人。於是江南、淮西皆大水,詔陟勞問循慰,所至人人便安。中書吏倚宰相勢,常姑息,獨陟遇之無假借。先是,右省雜給視職田稟,主事與拾遺等,陟以奉稍為率,由是吏官有差。中書令李晟有紙筆猥料積於省,它日以遺舍人,而雜事舍人常私有之,陟均捨寮無厚薄。雖細務,皆身親其勞,久益強力,人以為難。   遷刑部侍郎。京兆尹李充有美政,裴延齡惡之,誣劾充比陸贄,數遺金帛,當抵罪,又乾沒京兆錢六十八萬緡,請付比部鉤校。時郎中崔元翰怨贄,揣延齡指,逮系搒掠甚急,內以險文。陟持平無所上下,具獄上,且言:「京兆錢給縣館傳,余以度支符用度略盡。」充既免,元翰不得意,以恚死。   陟尋知吏部選事,遷侍郎。銓綜平允,時謂與李朝隱略等,不能擿發清明如裴行儉、盧從願也。十五年,病癰,帝遣醫療視,敕曰:「陟,賢臣,為我善治之。」卒,年五十五,贈禮部尚書。   陟少自底厲,著名節。常薦權德輿為起居舍人知制誥,楊於陵為郎中,其後皆有名。   子敬玄,位左補闕。   崔衍,字著,深州安平人。父倫,字敘,居父喪,跣護柩行千里,道路為流涕,廬塚彌年。服除,及進士第,歷吏部員外郎。安祿山反,陷於賊,不污偽官,使子弟間表賊事。賊平,下遷晉州長史。李齊物訟其忠,授長安令,封武邑縣男。寶應二年,以右庶子使吐蕃,虜背約,留二歲,執倫至涇州,逼為書約城中降,倫不從,更囚邏娑城,閱六歲,終不屈,乃許還。代宗見之,為感動嗚咽。即具陳虜情偽、山川險易,指畫帝前,人服其詳。遷尚書左丞,以疾改太子賓客。卒,年七十一,贈工部尚書,謚曰敬。   衍,天寶末擢明經,調富平尉。繼母李不慈,倫自吐蕃歸,李敝衣以見,問故,曰:「衍不吾給。」倫怒,召衍,將袒而鞭之,衍涕泣無所陳。倫弟殷趨白:「衍所稟舉送夫人所,尚何雲!」倫悟,繇是譖無入。調清源令,勸民力田,懷附流亡,觀察使馬燧表其能,徙美原。父卒,事李益謹,歲為李子郃償負不勝計,故官刺史,妻子僅免饑寒。   歷蘇、虢二州。虢居陝、華間,而賦數倍入,衍白太重。裴延齡領度支,方聚斂,私謂衍:「前刺史無發明,公當止。」衍不聽,復奏:「州部多巖田,又郵傳劇道,屬歲無秋,民舉流亡,不蠲減租額,人無生理。臣見長吏之患,在因循不以聞。不患陛下不憂恤也,患申請不實,不患朝廷不矜貸也。陛下拔臣大州,寧欲視民困而顧望不言哉?」德宗公其言,為詔度支減賦。遷宣歙池觀察使,簡靜為百姓所懷。幕府奏聘皆有名士,後多顯於時。卒,年六十九,贈工部尚書。衍儉約畏法,室無妾媵,祿稍周於親族,葬埋嫁娶,倚以濟者數十家。及卒,不能蕆喪,表諸朝,賜賻帛三百段,米粟稱之。   先是,天下以進奉結主恩,州藏耗竭,韋皋、劉贊、裴肅為之倡。贊死,衍代之。舊貢金錫凡十八品,皆倍直市於州,民匱,多逃去,衍至,蠲革之。居十年,嗇用度,府庫充衍。及穆贊代州,以錢四十萬緡假民賦,故雖旱,人不流捐,由衍蓄積有素也。路應為觀察使,以衍有惠在民,言狀。元和元年,詔書褒美,賜一子官雲。謚曰懿。   盧景亮,字長晦,幽州范陽人。少孤,學無不覽。第進士、宏辭,授秘書郎。張延賞節度荊南,表為枝江尉,掌書記。入遷右補闕。硃泚反,景亮勸德宗曰:「陛下罪己不至,則感人不深。」帝然之。景亮志義崒然,多激發,與穆質同在諫爭地,書數上,鯁毅無所回。宰相李泌劾景亮等嘗眾會,漏所上語言,引善在己,即有惡歸之君。帝怒,貶為朗州司馬,質亦斥去,廢抑二十年。至憲宗時,由和州別駕召還,再遷中書舍人。   景亮善屬文,根於忠仁,有經國志。嘗謂:「人君足食足兵而又得士,天下可為也。」乃興軒、頊以來至唐,綴}治道之要,著書上下篇,號《三足記》。又作《答問》,言輓運大較及陳西戎利害,切指當世。公卿伏其達古今雲。元和初卒,贈禮部侍郎。憲宗時,以直諫知名者,又有王源中。源中,字正蒙。擢進士、宏辭,累遷左補闕。是時,中官領禁兵,數亂法,捕台府吏屬系軍中。源中上言:「台憲者,紀綱地;府縣,責成之所。設吏有罪,宜歸有司,無令北軍亂南衙,麾下重於仗內。」帝納之。累轉戶部郎中、侍郎,擢翰林學士,進承旨學士。   源中嗜酒,帝召之,醉不能見。及寤,憂其慢,不悔不得進也。他日,又如之,遂失帝意。以疾自言,出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入拜刑部侍郎。未幾,領天平節度使。開成三年卒,贈尚書右僕射。   源中澹名利,率身治人,約而簡,當時咨美。   薛蘋,河中寶鼎人。七世祖道實,為隋禮部尚書。父順為奉天尉,與楊國忠有舊,及用事,將引之,輒謝絕。   蘋以吏最拜長安令,歷虢州刺史。憲宗時,奏最,擢湖南觀察使,徙浙東,以治行遷浙西,加御史大夫,累封河東郡公。所居守法度,務在安人。治身觳薄,所衣綠袍更十年,至緋衣乃易。居三鎮,聲樂不聞於家,所得祿,即分散親屬故人,而無餘藏。除左散騎常侍,年七十致仕。是時有年過蘋不肯去,故論者高蘋。居四年,卒,贈工部尚書,謚曰宣。蘋於文章中長於詩。   兄芳,有器干。萊與莘,其母代宗從母也。以外戚奉朝請,皆贊善大夫。   莘子膺,太和初,為右補闕內供奉。其弟齊,佐興元李絳幕府,絳遇害,齊死於難。膺聞,不及請,馳赴之,哀甚,聞者垂泣。後歷工部員外郎。   衛次公,字從周,河中河東人。舉進士,禮部侍郎潘炎異之,曰:「國器也。」高其第。調渭南尉。嚴震在興元,辟佐其府。累遷殿中侍御史。貞元中,擢左補闕、翰林學士。德宗崩,與鄭絪皆召至金鑾殿。時皇太子久疾,禁中或傳更議所立,眾失色。次公曰:「太子雖久疾,塚嫡也,內外系心久矣。必不得已,宜立廣陵王。」絪隨贊之,議乃定。   順宗立,王叔文等用事,輕弄威柄,次公與絪多所持正。知禮部貢舉,斥華取實,不為權力侵橈。由中書舍人充史館修撰,改兵部侍郎。絪以宰相罷,坐與善,下除太子賓客。久乃為陝、虢州觀察使,蠲橫租錢歲三百萬。復入為兵部侍郎。故英公李勣、大理卿徐有功之孫,皆以負不得調,次公召見曰:「子之祖,勳在王府,寧限常格乎?」即優補而遣。進尚書左丞。時方討蔡,數建請罷兵,帝將相之,制稿具而蔡捷書至,乃追止。以檢校工部尚書為淮南節度使。久之,召還,道病卒,年六十六,贈太子少傅,謚曰敬。   次公本善琴,方未顯時,京兆尹李齊運使子與游,請授之法,次公拒絕,因終身不復鼓。其節尚終始完絜。   子洙,舉進士,尚臨真公主,檢校秘書少監、駙馬都尉。文宗曰:「洙起名家,以文進,宜諫官寵之。」乃為左拾遺,歷義成節度使。鹹通中卒。   薛戎,字元夫,河中寶鼎人。客毘陵陽羨山,年四十餘不仕。江西觀察使李衡辟署幕府,三返乃肯應。故宰相齊映代衡,奏留之。府罷,復歸陽羨。福建觀察使柳冕辟佐其府。先是,馬總佐鄭滑府,監軍宦人誣劾之,貶泉州別駕。冕欲除總以附幸家,即使戎攝刺史,按置其罪。戎曰:「以是待我耶?我始不願仕,正謂此爾!」不肯從,還白其狀。冕怒,據案引戎入,戎叱引者曰:「見賓客乃爾乎?」由東廂進。冕度未可屈,揖而去,囚之它館,環兵脅辱之,累月,戎終不為屈。淮南節度使杜佑聞之,書責冕,會冕亦病死,得解,自放江湖間。   復為籓府交奏,稍遷河南令。吐突承璀討鎮州,所過吏迎廷畏不及,治道前驅,惟戎境內按故無所治迓。留府卒犯令者,縛置獄,留守怒,遣將略出之,不與。累遷浙東觀察使,所部州觸酒禁者罪當死,橘未貢先鬻者死,戎弛其禁。卒治下,年七十五,贈左散騎常侍。   戎為吏,不尚約束詭名譽,其有善,歸之所部。故居官時無灼灼可驚者,已罷則懷之。悉奉稟賙濟內外親,無疏遠皆歸之。既病,以所有分遺之曰:「吾死矣,可持為歸資!」眾皆哭而去。   弟放,端厚寡言。第進士,擢累兵部郎中。穆宗為太子,拜侍讀,及即位,參贊機命。帝謂曰:「小子新立,懼不克荷,先生宜相,以輔不逮。」放叩頭曰:「臣庸淺,不足塵大任,自有賢能處之。」帝美其誠,進工部侍郎、集賢學士,寵待尤至。改刑部侍郎。   帝嘗問:「朕欲學經與史,何先?」放曰:「《六經》者,聖人之言,孔子所發明,天人之極也。《史記》道成敗得失,亦足以鑒,然謬於是非,非《六經》比。」帝曰:「吾聞學者白首不能通一經,安得其要乎?」對曰:「《論語》,《六經》之菁華也;《孝經》,人倫之本也。漢時《論語》首立於學官。光武令虎賁士皆習《孝經》,玄宗為注訓,蓋人知孝慈,則氣感和樂也。」帝曰:「聖人以孝為至德要道,信然。」終江西觀察使,謚曰簡。   胡證,字啟中,河中河東人。舉進士第,渾瑊美其才,又以鄉府奏寘幕下。繇殿中侍御史為韶州刺史,以母老辭,為太子舍人。更從襄陽於□,署掌書記。入為戶部郎中。田弘正以魏博內屬,請使自副,詔兼御史中丞,為弘正副使。入遷諫議大夫。   元和九年,黨項屢擾邊,而單于都護府累更武將,職事廢,證以儒而勇選拜振武軍節度使。道河中,時趙宗儒為帥,以州民入謁,裡人榮之。居四年,召任金吾大將軍,又充京西、京北巡邊使。   太和公主降回鶻,以檢校工部尚書為和親使。舊制,行人有私覿禮,縣官不能具,召富人子納貲於使而命之官。證請儉受省費,以絕鬻官之濫。次漠南,虜人欲屈脅之,且言使者必易胡服,又欲主便道疾驅者,證固不從,以唐官儀自將,訖不辱命。還,拜工部侍郎,改京兆尹、左散騎常侍。寶歷初,以戶部尚書判度支,固辭,拜嶺南節度使。卒,年七十一,贈尚書右僕射。   廣有舶貝奇寶,證厚殖財自奉,養奴數百人,營第脩行裡,彌亙閭陌,車服器用珍侈,遂號京師高訾。素與賈餗善。李訓敗,衛軍利其財,聲言餗匿其家,爭入剽劫,執其子殷內左軍,至斬以徇。   證旅力絕人。晉公裴度未顯時,羸服私飲,為武士所窘。證聞,突入坐客上,引觥三釂,客皆失色。因取鐵燈檠,摘枝葉,擽合其跗,橫膝上,謂客曰:「我欲為酒令,飲不釂者,以此擊之!」眾唯唯。證一飲輒數升,次授客,客流離盤杓不能盡,證欲擊之,諸惡少叩頭請去,證悉驅出。故時人稱其俠。   丁公著,字平子,蘇州吳人。三歲喪母。甫七歲,見鄰媼抱子,哀感不肯食,請於父緒,願絕粒學老子道,父聽之。稍長,父勉敕就學。舉明經高第,授集賢校書郎,不滿秩輒去,侍養於家。父喪,負土作塚,貌力侉鞳A見者憂其死孝。觀察使薛蘋表上至行,詔刺史弔問,賜粟帛,旌闕其閭。淮南節度使李吉甫表授太子文學,兼集賢校理。會入輔政,擢為右補闕,遷直學士,充皇太子、諸王侍讀,因著《太子諸王訓》十篇。   穆宗立,未聽政,召居禁中,條詢治理,且許以相。公著陳讓牢切,乃擢給事中,遷工部侍郎,知吏部選事。公著內知帝欲進用,故辭疾求外,遷授浙西觀察使,徙為河南尹,治以清靜聞。四遷禮部尚書、翰林侍講學士。長慶中,浙東災癘,拜觀察使,詔賜米七萬斛,使賑饑捐。久之,入為太常卿。太和中,以病丐身還鄉里,卒,年六十四,贈尚書右僕射。   公著清約守道,每進一官,輒憂見顏間。四十喪妻,終身不畜妾。及卒,天下惜之。   崔弘禮,字從周,系出博陵,北齊左僕射懷遠六世孫。磊磊有大志,通兵略。過宣武,從劉玄佐獵夷門,玄佐酒酣,顧曰:「崔生獨不知此樂邪?」弘禮笑曰:「我固喜武,請為公歡。」玄佐臂鷹與弘禮馳逐,急緩在手,一軍驚曰:「安得此奇客?」玄佐大悅,欲留之,固辭,厚為資餉。至京師,所善李觀病且死,弘禮殫褚為治喪,葬畢乃去。   及進士第,平判異等。靈武李欒表為判官,以親老不應,更署東都留守呂元膺參謀。時天子討蔡,李師道謀襲洛,脅沮朝廷以釋蔡危。弘禮為箝揣賊情,部分設張,東都卒無患。遷留守判官,擢忻、汾二州刺史。田弘正請朝,表弘禮徙衛州,兼魏博節度副使。伐李師道,弘正多所咨逮。還魏博,又表為相州刺史。   長慶初,張弘靜鎮幽州,詔弘禮往副。未及行,軍亂,改絳州刺史。李朅反於汴,詔徙河南尹,倚以捍賊。遷河陽節度使,治河內秦渠,溉田千頃,歲收八萬斛。徙華州刺史,改天平節度使。   李同捷叛,與李聽合師討之。至濮州,大將李萬瑀、劉寀擁兵自固,弘禮表萬瑀守沂州,寀守黃州,奪其兵,擊賊禹城,破之,獲鎧裝數十萬。時徐泗節度使王智興檄兗、海、鄆、曹、淄、青當徐道者,出車五千乘,轉粟饋軍,弘禮度道遠,乃自兗開盲山故渠,自黃隊抵青丘,師人大濟。李祐以鄭滑兵三千入齊而潰,弘禮悉斬之,為出鄆兵二千,祐遂大破賊,屍藉十餘里,祐望鄆拜曰:「活我者崔公也!」加檢校尚書左僕射,徙東都留守。召還,以病自乞,改刑部尚書,復為留守。卒,年六十五,贈司空。   弘禮短於治民,少愛利,晚頗務多積,素議訿之。   崔玄亮,字晦叔,磁州昭義人。貞元初,擢進士第,累署諸鎮幕府。父喪,客高郵,臥苫終制,地下濕,因得痺病,不樂進取。元和初,召為監察御史,累轉駕部員外郎。清慎介特,澹如也。稍遷密歙二州刺史。歙人馬牛生駒犢,官籍蹄噭,故吏得為奸,玄亮焚其籍,一不問。民山處,輸租者苦之,下令許計斛輸錢,民賴其利。歷湖、曹二州,辭曹不拜。太和四年,繇太常少卿改諫議大夫,朝廷推為宿望,拜右散騎常侍。每遷官,輒讓形於色。   鄭注構宋申錫,捕逮倉卒,內外震駭。玄亮率諫官叩延英苦諍,反覆數百言,文宗未諭,玄亮置笏在陛曰:「孟軻有言:『眾人皆曰殺之,未可也;卿大夫皆曰殺之,未可也;天下皆曰殺之,然後察之,乃寘於法。』今殺一凡庶,當稽典律,況欲誅宰相乎?臣為陛下惜天下法,不為申錫言也。」俯伏流涕,帝感悟,眾亦服其不橈,由此名重朝廷。頃之,移疾歸東都,召為虢州刺史。卒,年六十六,贈禮部尚書。   玄亮晚好黃老清靜術,故所居官未久輒去。遺言:「山東士人利便近,皆葬兩都,吾族未嘗遷,當歸葬滏陽,正首丘之義。」諸子如命。   王質,字華卿。五世祖通為隋大儒。質少孤,客壽春,力耕以養母。講學不倦,諸生從授業者甚眾。年逾四十,偃蹇無進取意,姻友苦勸以仕,乃舉進士,中甲科。繇秘書省正字累佐帥府,五遷侍御史,繇山南西道節度副使再轉諫議大夫。宋申錫之得罪,質與諫官伏閣,文宗開延英召見,泣涕陳諫,帝稍寤,申錫得不死。為宦豎所惡,出虢州刺史。李德裕素器之,擢給事中、河南尹,徙宣歙觀察使。卒,年六十八,贈左散騎常侍,謚曰定。   質清白畏慎,為政必先究風俗,所至有惠愛。雖與德裕厚善,而中立自將,不為黨。奏署幕府者,若河東裴夷直、天水趙皙、隴西李行方、梁國劉蕡,皆一時選雲。   殷侑,陳州人。幼有志於學,不治貲產。長通經術,以講道為娛。貞元末,及五經第,其學長於《禮》,擢太常博士。元和八年,回鶻請和親,朝廷以仰費廣劇,欲紓以期。詔侑、宗正少卿李孝誠使回鶻,可汗驕甚,盛陳甲兵,欲臣使者,侑不為屈。已傳命,虜責其倨,宣言欲留不遣,眾色怖,侑徐曰:「可汗,唐婿,欲坐屈使者拜,乃可汗無禮,非使臣倨也。」虜憚其言,不敢逼。還,遷虞部員外郎。   王承宗叛,遣侑招諭,承宗聽命。進諫議大夫。侑論朝廷治亂得失,前後凡八十四通,以語切,出為桂管觀察使。寶歷元年,徙江西。所至以潔廉稱。入為衛尉卿。   文宗即位,李同捷叛,而王廷湊陰為脣齒,兵久不解,詔五品以上官議尚書省。帝銳欲討賊,群臣無敢異論者,獨侑請捨廷湊而專事同捷,且言:「願以宗社安危為計,善師攻心為武,含垢安人為遠圖,網漏吞舟為至誡。」帝不納,然內嘉尚。   同捷平,以侑嘗為滄州行軍司馬,遂拜義昌軍節度使。於時痍荒之餘,骸骨蔽野,墟裡生荊棘,侑單身之官,安足粗淡,與下共勞苦,以仁惠為治。歲中,流戶襁屬而還,遂為營田,丐耕牛三萬,詔度支賜帛四萬匹佐其市。初,州兵三萬,仰稟度支,侑始至一歲,自以賦入贍其半,二歲則周用,乃奏罷度支所賜。戶口滋饒,廥儲盈腐,上下便安,請立石紀政。以勞加檢校吏部尚書。   六年,徙天平節度。自李師道亂,朝廷雖析三鎮,然務安反側,賦入盡為軍貲,無輸王府者。侑以餉軍有贏,當上送官,乃裁製經費,歲以錢十五萬緡、粟五萬石歸有司。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御史大夫溫造劾侑違制,擅賦斂民為無名之獻,詔以庾承宣代還。會濮州掾崔元武受吏賕,又率屬邑奉錢,增私馬估售官,疊三罪計絹百二十匹。大理以入私馬一重,削三官,刑部覆訊當流,未決。侑奏:「三犯不同,坐所重。律,頻贓者累論。元武犯皆枉法,當死。」詔用覆訊,流元武賀州。帝嘉侑守法,進刑部尚書,以造所奏不直,復用為天平節度。   開成元年,再召為刑部尚書。時李訓、鄭注已誅,帝問侑治安術,侑言:「朝廷宜任耆德,毋輕用新進。」帝善之,賜彩三百匹。初,鹽鐵度支使屬官悉得以罪人繫在所獄,或私置牢院,而州縣不聞知,歲千百數,不時決。侑奏許州縣糾列所繫,申本道觀察使,並具獄上聞。許之,賜黃金十斤,以酬直言。   涇原節度使硃叔夜坐侵牟士卒,贓數萬,家畜兵器,罷為左武衛大將軍。侑薄其罪,天子由是疏之,賜叔夜死,出侑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坐減兵不先論啟,左遷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俄領忠武節度。卒,年七十二,贈司空。   侑以經術進,臨事銳敏,有強直名。晚節內冀台輔,稍務交結,而素望少衰雲。孫盈孫。   盈孫,廣明初,為成都諸曹參軍。僖宗至蜀,聞有禮學,擢太常博士。光啟三年,帝將還京,而七廟焚殘,告享無所。盈孫白宰相:「始乘輿西,有司盡載神主以行,至鄠,悉為盜奪。今天子還宮,宜前具其禮。」宰相建言,脩復宗廟,功費廣,請與禮官議。時佗博士不在,獨盈孫從,議曰:「故廟十一室,二十三楹,楹十一梁,垣墉廣袤稱之。今朝廷多難,宜少變禮。按至德時作神主長安殿,饗告如宗廟,廟成乃祔。今正衙外無它殿,伏聞詔旨以少府監寓太廟,請因增完為十一室,其三太后廟,權捨西南夾廡,須廟成議遷。」詔可。自是神主、樂縣,皆所創定,舊學禮家當其議。   龍紀元年,昭宗郊祠,兩中尉及樞密皆以宰相服侍上。盈孫奏言:「先世典令,無內官朝服侍祠。必欲之,當隨所攝資品,雖無授據,猶免僭逼。」詔可。時喪亂後,制度凋紊,追補容典,皆盈孫折衷焉。終大理卿,贈吏部尚書。   王彥威,其先出太原。少孤,家無貲,自力於學。舉明經甲科。淹識古今典禮,未得調,求為太常散吏,卿知其經生,補檢討官。彥威采獲隋以來下訖唐凡禮沿革,皆條次匯分,號《元和新禮》上之。有詔拜博士。   憲宗以正月崩,有司議葬用十二月下宿,彥威建言:「天子之葬七月,《春秋》之義。志崩不志葬,必其時也。舉天下葬一人,故過期不葬則譏之。高祖、中宗葬皆六月,太宗四月,高宗九月,睿、代二宗皆五月,德宗十月,順宗七月,惟玄、肅二宗皆十二月,有為為之,非常典也。且葬畢而虞,虞而卒哭,卒哭而祔,皆卜日。今葬卜歲暮,則畢祔在明年正月,是改元慶賜皆廢矣。」有詔更用五月。   淮南李夷簡上言:「大行皇帝功高,宜稱祖。」穆宗下其議,彥威奏:「古者始封為太祖,由太祖而降,則又祖有功,宗有德。故夏人祖顓頊而宗禹,商人祖契而宗湯,周人祖文王而宗武王。魏晉而下,務欲推美,自始祖外並建列祖之議,叔世亂象,不可以為訓。唐本周禮,以景皇帝為太祖,祖神堯而宗太宗,自高宗後咸稱宗,以為成法。不然,太宗致昇平,玄宗清內難,肅宗收復兩都,皆撥亂反正,猶不稱祖。今當本三代之制,黜魏晉亂法,大行廟號宜稱宗。」制可。又舊事,祔廟必告於太極殿,然後奉主入廟,既事則已,而有司祔主畢,又還告太極殿。彥威以為不可,執政怒,坐祝辭誤,奪二季俸,削一階。彥威終不回屈。後累擢司封郎中、弘文館學士、諫議大夫。   李師道既平,其十二州賦法未均,詔彥威為勘定兩稅使,差量纖悉,人不為煩。還,兼史館修撰。   興平民上官興殺人亡命,吏囚其父。興聞,自首請罪。京兆尹杜悰、御史中丞宇文鼎以自歸死免父之囚,可勸風俗,議減死。彥威上言:「殺人者死,百王共守。原而不殺,是教殺人。」有詔貸死,彥威詣宰相據法爭論,下遷河南少尹。俄改司農卿。   李宗閔執政,雅善之,進拜平盧節度使。開成初,召為戶部侍郎,判度支。彥威於儒學固該邃,亦善吏事,但經總財用,出入米鹽,非所長也。而性剛訐自恃,嘗見文宗,顯奏曰:「百口家知有歲計,而軍用一切不可謹邪?臣按見財,量入以為出,隨色占費,終歲用之,無毫釐差。假令臣一旦迷愚,欲自欺沒,亦不可得。」因上《占額圖》。又言:「至德迄元和,天下觀察者十,節度者二十有九,防禦者四,經略者三,大都通邑皆有兵,最凡八十餘萬。長慶籍戶三百五十萬,而兵乃九十九萬,率三戶資一兵。今舉天下之入,歲三千五百萬,上供者三之一,又三之二則衣賜仰給焉。自留州留使外,余四十萬眾,皆仰度支。」又為《供軍圖》上之。彥威雖自謂楗柅奸冒,著定其費,於利害無益也。   始,神策軍多以稟縑於度支取直,吏私增賈厚給之,經用益耗。開成初,有詔禁止。時宦者仇士良、魚弘志方用事,彥威乃奏復與直,悅媚士良等。又效王播貢羨贏以冀速進。會邊兵訴所賜不時,縑皆敝惡,攝吏送台獄,而彥威視事自如,及詔停務,始惶恐就第。貶衛尉卿。   俄檢校禮部尚書,為忠武節度使,毀山房三千餘所,盜無所容。徙節宣武,封北海縣子。性強敏,善著書,頗行於時。卒,贈尚書右僕射,謚曰靖。   贊曰:韓愈稱:「郡邑通得祀社稷、孔子。獨孔子用王者事,以門人為配,天子以下,北面拜跪薦祭,禮如親弟子者。句龍、棄以功,孔子則以德,固自有次第。」崇敬乃請東揖,以殺太重。方是時,公卿無韓愈之賢,無有折其非是者。道州刺史薛伯高嘗謂:「夫子稱顏回為庶幾,其從於陳、蔡者,亦各有號,出於一時,後世坐祀十人以為哲,豈夫子志哉?」觀七十子之賢,未有加於十人,坐而祀之,始於開元,非特牽於一時之稱號。《記》曰:「祭,有其舉之,莫敢廢也。」如崇敬誠不知禮,尊君以媚世,歷朝循而不改矣。伯高之語,柳宗元志之於其書,必有辨其妄者。 列傳第九十 三鄭高權崔   鄭餘慶,字居業,鄭州滎陽人,三世皆顯宦。餘慶少善屬文,擢進士第。嚴震帥山南西道 ,奏置幕府。貞元初,還朝,擢庫部郎中,為翰林學士,以工部侍郎知吏部選。浮屠法湊以罪為民訴闕下,詔御史中丞宇文邈、刑部侍郎張彧、大理卿鄭雲達為三司,與功德判官諸葛述參按。述,故史也,餘慶劾述猥賤,不宜與三司雜治,時韙其言。   貞元十四年,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每奏對,多傅經義。素善度支使於,凡所陳,必左右之,坐事貶;又歲旱饑,朝廷議賑禁衛十軍,為中書史漏言。疊二忤,故貶郴州司馬。   順宗以尚書左丞召,會憲宗立,即其官復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主書滑渙與宦人劉光琦相倚為奸,每宰相議,為光琦沮變者,令渙往請必得,由是四方貲餉奔委之,弟泳至官刺史。杜佑、鄭絪執政,頗姑息,而佑常行輩待,不名也。至餘慶議事,渙傲然指畫諸宰相前,餘慶叱去。未幾,罷為太子賓客。後渙以贓敗,帝浸聞叱去事,善之。改國子祭酒,累遷吏部尚書。   醫工崔環者,自淮南小將除黃州司馬,餘慶執奏:「諸道散將無功受五品正員,開徼幸路,不可。」權者不悅,改太子少傅,兼判太常卿事。自硃泚亂,都輦數驚,太常肄樂禁用鼓,餘慶以時久平,奏復舊制。出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入拜太子少師,請老,不許。   時數赦,官多泛階;又帝親郊,陪祠者授三品、五品,不計考;使府賓吏,以軍功借賜硃紫率十八;近臣謝、郎官出使,多所賜與;每朝會,硃紫滿廷而少衣綠者。品服太濫,人不以為貴,帝亦惡之,始詔餘慶條奏懲革。遷尚書左僕射。僕射比非其人,及餘慶以宿德進,公論浩然歸重。帝患典制不倫,謂餘慶淹該前載,乃詔為詳定使,俾參裁訂正。餘慶引韓愈、李程為副,崔郾、陳佩、楊嗣復、庾敬休為判官,凡損增儀矩,號稱詳衷。   俄拜鳳翔尹,節度鳳翔。復為太子少師,封滎陽郡公,兼判國子祭酒事。建言:「兵興以來,學校廢,諸生離散。今天下承平,臣願率文吏月俸百取一,以資完葺。」詔可。穆宗立,加檢校司徒。卒,年七十五,贈太保,謚曰貞。帝以其貧,特給一月奉料為賵禭。   餘慶少砥礪,行己完潔。仕四朝,其祿悉賙所親,或濟人急,而自奉粗狹。至官府,乃開肆廣大,常語人曰:「祿不及親友而侈僕妾者,吾鄙之。」大抵中外姻嫁,其禮獻皆親閱之。後生內謁,必引見,諄諄教以經義,務成就儒學。自至德後,方鎮除拜,必遣內使持幢節就第,至則多饋金帛,且以媚天子,唯恐不厚,故一使者納至數百萬緡。憲宗每命餘慶,必誡使曰:「是家貧,不可妄求取。」議者或詆其沽激,餘慶不屑也。奏議類用古言,如「仰給縣官」、「馬萬蹄」,有司不曉何等語,人訾其不適時。與從父絪家昭國坊,絪第在南,餘慶第在北,世謂「南鄭相」、「北鄭相」雲。子澣。澣本名涵,避文宗故名,改焉。第進士,累遷右補闕。敢言,無所諱,憲宗謂餘慶曰:「涵,卿令子而朕直臣也,可更相賀。」遷起居舍人、考功員外郎。時刺史或迫吏下紀功愛,涵請責觀察使以杜其欺。餘慶為僕射,避除國子博士、史館脩撰。   文宗立,入翰林為侍講學士。帝使□擷經史為《要錄》,愛其博而精,試舉諸條擿問之,隨即酬析,無留答,因賜金紫服。累進尚書左丞,出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始,餘慶在興元創學廬,澣嗣完之,養生徒,風化大行。以戶部尚書召,未拜,卒。年六十四,贈尚書右僕射,謚曰宣。   四子,處誨、從讜尤知名。   處誨,字廷美,文辭秀拔。仕歷刑部侍郎、浙東觀察、宣武節度使,卒。先是,李德裕《次柳氏舊聞》,處誨謂未詳,更撰《明皇雜錄》,為時盛傳。   從讜,字正求。及進士第,補校書郎,遷累左補闕。令狐綯、魏扶皆澣門生,數進譽之,遷中書舍人。鹹通中,為吏部侍郎,銓次明允。出為河東節度使,徙宣武,以善最聞。改嶺南東道節度。先是,林邑蠻內侵,召天下兵進援,會龐勳亂,不復遣,而北兵寡弱。從讜募土豪,署其酋右職,為約束,使相捍御,交、廣晏然。   僖宗立,召為刑部尚書。久之,擢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門下侍郎。沙陀都督李國昌間邊多虞,入據振武、雲朔等州,南略太谷。河東節度使康傳圭遣大將伊釗、張彥球、蘇弘軫引兵拒之,戰數負,傳圭斬軫以徇。彥球所部反,攻傳圭,殺之,劫府庫為亂。朝廷以為憂,帝欲大臣臨制,乃拜從讜檢校司徒,以宰相秩復為河東節度,兼行營招討使,詔自擇參佐。從讜即表長安令王調自副,兵部員外郎劉崇龜、司勳員外郎趙崇為節度觀察府判官,前進士劉崇魯推官,左拾遺李渥掌書記,長安尉崔澤支使,皆一時選。京師士人比太原為小朝廷,言得才多也。時承軍亂,剽奪日旁午。從讜既視事,奸無庾情,乃推捕反賊,誅其首惡。以彥球本善意,且才可任,釋不問,而付以兵,曠無餘猜,故得其死力。渠凶宿狡不敢發,發又輒得,士皆寒毛惕伏。   會黃巢犯京師,帝駐梁、漢,詔從讜發部兵屬北面招討副使諸葛爽入討。從讜團士五千,遣將論安從爽。而李克用謂太原可乘,以沙陀兵奄入其地,壁汾東,釋言討賊,須索繁仍。從讜以餼醪犒軍,克用隃謂曰:「我且引而南,欲與公面約。」從讜登城,開勉感概,使立功報天子厚恩,克用辭窮,再拜去。然陰縱其下肆掠,以撼人心。從讜追安,使與將王蟾、高弁等踵擊,亦會振武契苾通至,與沙陀戰,沙陀大敗引還。即遣安等屯北百井,安擅還,從讜合諸將,命持安出,斬之鞠場。中和二年,朝廷赦沙陀,使擊賊自贖,兵不敢道太原,繇嵐、石並河而南,獨克用從數百騎過辭城下,從讜以名馬器幣歸之。明年,賊平,詔克用代領河東。克用使來曰:「方省親雁門,願公徐行。」從讜即日以監軍周從寓知兵馬留後,掌書記劉崇魯知觀察留後,敕克用至,按籍效之,乃行。   黃頭軍以糧少劫其貲,從讜間走絳州,方道梗不通,數月,召拜司空,復秉政,進太傅兼侍中。從帝至興元,以疾乞骸骨,拜太子太保,還第,卒。謚文忠。   從讜進止有禮法,性不矜滿,沈毅有謀。在汴時,以處晦歿於鎮,訖代,不奏樂牙中。識陸扆於後生,數稱譽之,扆後位宰相。張彥球者,拳摯善斷,累破虜有功,奏為行軍司馬,後署金吾將軍。初,盜流中原,沙陀強悍,而卒收其用者,蓋從讜為太原重也。時鄭畋以宰相鎮鳳翔,移檄討賊,兩人以忠義相提衡,賊尤憚之,號「二鄭」雲。   鄭珣瑜,字元伯,鄭州滎澤人。少孤,值天寶亂,退耕陸渾山,以養母,不干州里。轉運使劉晏奏補寧陵、宋城尉,山南節度使張獻誠表南鄭丞,皆謝不應。大歷中,以諷諫主文科高第,授大理評事,調陽翟丞,以拔萃為萬年尉。崔祐甫為相,擢左補闕,出為涇原帥府判官。入拜侍御史、刑部員外郎,以母喪解。訖喪,遷吏部。貞元初,詔擇十省郎治畿、赤,珣瑜檢校本官兼奉先令。明年,進饒州刺史。入為諫議大夫,四遷吏部侍郎。   為河南尹。未入境,會德宗生日,尹當獻馬,吏欲前取印,白珣瑜視事,且內贄。珣瑜徐曰:「未到官而遽事獻,禮歟?」不聽。性嚴重少言,未嘗以私托人,而人亦不敢謁以私。既至河南,清靜惠下,賤斂貴發以便民。方是時,韓全義將兵伐蔡,河南主饋運,珣瑜密儲之陽翟,以給官軍,百姓不知僦運勞。凡迎送敕使,皆在常處,吏密識其馬,進退不數步差也。全義與監軍別檄有所取,非詔約者,珣瑜輒掛壁不酬。至軍罷,凡數百封。有諫者曰:「軍須期會為急,公可不報?」珣瑜曰:「武士統戎,多恃以取求。苟以為罪,尹宜坐之,終不為萬人產沴也。」故下無怨讟。時謂治河南比張延賞,而重厚堅正過之。   復以吏部侍郎召,進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實為京兆尹,剝下務進奉,珣瑜顯詰曰:「留府緡帛入有素,餘者應內度支。今進奉乃出何色邪?」具以對。實方幸,依違以免。   順宗立,即遷吏部尚書。王叔文起州吏為翰林學士、鹽鐵副使,內交奄人,攘撓政機。韋執誼為宰相,居外奉行。叔文一日至中書見執誼,直吏曰:「方宰相會食,百官無見者。」叔文恚,叱吏,吏走入白,執誼起,就閣與叔文語。珣瑜與杜佑、高郢輟饔以待。頃之,吏白:「二公同飯矣。」珣瑜喟曰:「吾可復居此乎!」命左右取馬歸,臥家不出七日,罷為吏部尚書。亦會有疾,數月卒,年六十八,贈尚書左僕射。太常博士徐復謚文獻,兵部侍郎李巽言:「文者,經緯天地。用二謚,非《春秋》之正,請更議。」復謂:「二謚,周、漢以來有之。威烈、慎靜,周也;文終、文成,漢也。況珣瑜名臣,二謚不嫌。」巽曰:「謚一,正也,堯、舜是也。二謚,非古也,法所不載。」詔從復議。子覃。   覃以父廕補弘文校書郎,擢累諫議大夫。憲宗取五中官為和糴使,覃奏罷之。   穆宗立,不恤國事,數荒暱。吐蕃方強。覃與崔郾等廷對曰:「陛下新即位,宜側身勤政,而內耽宴嬉,外盤遊畋。今吐蕃在邊,狙候中國,假令緩急,臣下乃不知陛下所在,不敗事乎?夫金繒所出,固民膏血,可使倡優無功濫被賜與?願節用之,以所餘備邊,毋令有司重取百姓,天下之幸也。」帝不懌,顧宰相蕭俛曰:「是皆何人?」俛曰:「諫官也。」帝意解,乃曰:「朕之闕,下能盡規,忠也。」因詔覃曰:「閣中殊不款款,後有為我言者,當見卿延英。」時閣中奏久廢,至是,士相慶。   王承元徙鄭滑節度使,鎮人固留不出。承元請以重臣勞安其軍,詔覃為宣諭使,起居舍人王璠副之。始,鎮人慢甚,及覃傳詔,開勖大義,軍遂安,承元乃得去。   寶歷初,擢京兆尹。文宗召為翰林侍講學士,進工部侍郎。覃於經術該深,諄篤守正,帝尤重之。李宗閔、牛僧孺知政,以覃與李德裕厚,忌其親近為助力,陽遷工部尚書,罷侍講,欲推遠之。帝雅向學,頗思覃,復召為侍講學士。德裕既相,以為御史大夫。帝嘗謂殷侑善言經,其為人鄭覃比也。宗閔猥曰:「二人誠通經,然其議論不足取。」德裕曰:「覃、侑之言,它人不欲聞,惟陛下宜聞之。」俄德裕罷,宗閔復用,覃繇戶部尚書下除秘書監。宗閔得罪,遷刑部尚書,進尚書右僕射,判國子祭酒。李訓誅,帝召覃視詔禁中,遂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滎陽郡公。   不喜文辭,病進士浮誇,建廢其科,曰:「南北朝所以不治,文采勝質厚也。士惟用才,何必文辭。」又言:「文人多佻薄。」帝曰:「純薄似賦性之異,奚特進士耶?且設是科二百年,渠可易?」乃止。帝嘗謂百司不可使一日弛惰,因指香案爐曰:「此始華好,用久則晦,不治飾,何由復新?」覃曰:「救世之敝,在先責實。比皆不攝職事,至慕王夷甫,以不及為靳。此本於治平,人人無事,安逸致然。」帝曰:「要在謹法度而已。」進門下侍郎、弘文館大學士。   帝坐延英論詩工否,覃曰:「孔子所刪,三百篇是已,其非雅正者,烏足為天子道哉?夫《風》、大小《雅》,皆下刺上之變,非上化下為之。故王者采詩,以考風俗得失。若陳後主、隋煬帝特能詩之章解,而不知王術,故卒歸於亂。章什諓諓,願陛下不取也。」   帝每言:「順宗事不詳實,史臣韓愈豈當時屈人邪?昔漢司馬遷《與任安書》,辭多怨懟,故《武帝本紀》多失實。」覃曰:「武帝中年大發兵事邊,生人耗瘁,府庫殫竭,遷所述非過言。」李石曰:「覃所陳,因武帝以諫,欲陛下終究盛德。」帝曰:「誠然。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覃曰:「陛下樂觀書,然要義不過一二,陛下所道是矣。宜寢饋以之。」   覃既名儒,故以宰相領祭酒,請太學《五經》,經置博士,祿廩比王府官。再遷太子太師。開成三年,旱,帝多出宮人,李玨入賀曰:「漢制,八月選人;晉武帝平吳,多采擇;仲尼所謂未見好德者。陛下以為無益,放之,盛德也。」覃又推贊曰:「晉以采擇之失,舉天下為左衽,宜陛下以為殷鑒。」帝善其將美。以病乞去位,有詔解太子太師,許五日一入中書,商量政事。俄罷為尚書左僕射。武宗初,李德裕復用,欲援覃共政,固辭,乃授司空,致仕,卒。   覃清正退約,與人未嘗串狎。位相國,所居第不加飾,內無妾媵。女孫適崔皋,官裁九品衛佐,帝重其不昏權家。覃之侍講,每以厚風俗、黜朋比再三為天子言,故終為相。然疾惡多所不容,世以為太過,憚之。始,覃以經籍刓繆,博士陋淺不能正,建言:「願與鉅學鴻生共力讎刊,准漢舊事,鏤石太學,示萬世法。」詔可。覃乃表周墀、崔球、張次宗、孔溫業等是正其文,刻於石。子裔綽。   裔綽峭立有父風,以門廕進,為李德裕所知,擢渭南尉。直弘文館,累遷諫議大夫。宣宗初,劉潼繇鄭州刺史授桂管觀察使,裔綽固爭:「潼被責未久,不宜付廉察。」帝已遣使者頒詔,追罷之。遷給事中。楊漢公為荊南節度使,坐貪沓,貶秘書監,尋拜同州刺史,裔綽與鄭公輿封還制書。帝自即位,諫臣規正無不納。至是,有為漢公地者,遂終不易。會賜宴禁中,天子擊球,至門下官,謂二人曰:「近論漢公事,類朋黨者。」裔綽曰:「同州,太宗興王地,陛下為人子孫,當慎所付。且漢公墨沒敗官,奈何以重地私之?」帝變色。翌日,貶商州刺史。時猶衣綠,因詔賜緋魚。後繇秘書監遷浙東觀察使,終太子少保。覃弟朗。   朗,字有融,始辟柳公綽山南幕府,入遷右拾遺。開成中,擢起居郎。文宗與宰相議政,適見朗執筆螭頭下,謂曰:「向所論事,亦記之乎?朕將觀之。」朗曰:「臣執筆所書者,史也。故事,天子不觀史,昔太宗欲觀之,硃子奢曰:『史不隱善,不諱惡。自中主而下,或飾非護失,見之,則史官無以自免,且不敢直筆。』褚遂良亦稱:『史記天子言動,雖非法必書,庶幾自飭。』」帝悅,謂宰相曰:「朗援故事,不畀朕見起居注,可謂善守職者。然人君之為,善惡必記,朕恐平日言之不協治體,為將來羞,庶一見,得以自改。」朗遂上之。   累遷諫議大夫,為侍講學士。由華州刺史入拜御史中丞、戶部侍郎。為鄂岳、浙西觀察使,進義武、宣武二節度。歷工部尚書判度支、御史大夫,復為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中人李敬寔排朗騶導馳去,朗以聞。宣宗詰敬寔,自言供奉官不避道,帝曰:「傳我命則絕道行可也,而私出,不避宰相邪?」即斥敬寔。右拾遺鄭言者,故在幕府,朗以諫臣與輔相爭得失,不論則廢職,奏徙它官。久之,以疾自陳,罷為太子少師。卒,贈司空。   始,朗舉進士,有相者言:「君當貴,然不可以科第進。」俄而有司擢朗第一,既又覆實被放,相者賀曰:「安之。」已而果相。   高郢,字公楚,其先自渤海徙衛州,遂為衛州人。九歲通《春秋》,工屬文,著《語默賦》,諸儒稱之。父伯祥為好畤尉,安祿山陷京師,將誅之,郢尚幼,解衣請代,賊義,並貸之。   寶應初,及進士第。代宗為太后營章敬寺,郢以白衣上書諫曰:   陛下大孝因心,與天罔極,烝烝之思,要無以加。臣謂悉力追孝,誠為有益,妨時剿人,不得無損。舍人就寺,何福之為?昔魯莊公、丹桓公廟楹而刻其桷,《春秋》書之為非禮。漢孝惠、孝景、孝宣令郡國諸侯立高祖、文、武廟,至元帝,與博士、議郎斟酌古禮,一罷之。夫廟猶不越禮而立,況寺非宗祏所安、神靈所宅乎?殫萬人之力,邀一切之報,其為不可亦明矣。   間者昆吾孔熾,薦食生人,百姓懍懍,無日不惕。遣將攘卻,亡尺寸功,隴外壤地,委諸豺狼。太宗敔難之業,傳之陛下,一夫不獲,尺土見侵,告成之時,猶恐有闕。況用武以來十三年,傷者不救,死者不收,繕卒補乘,於今未已。夫興師十萬,日費千金,計十三年,舉百萬之眾,資糧{屍非}屨,取足於人,勞罷宛轉,十不一在。父子兄弟,相視無聊,延頸嗷嗷,以役王命。縱未能出禁財,贍鰥寡,猶當稍息勞敝,以噢休之。奈何戎虜未平,侵地未復,金革未戢,疲人未撫,太倉無終歲之儲,大農有榷酤之敝,欲以此時興力役哉?比八月雨不潤下,菽麥失時,黔首狼顧,憂在艱食,若遂不給,將何以救之?無寺猶可,無人其可乎?然土木之勤,功用之費,不虛府庫,將焉取之?府庫既竭,則又誅求,若人不堪命,盜賊相鋌而興,戎狄乘間,以為風塵,得不為陛下深憂乎?   臣聞聖人受命於天,以人為主,苟功濟於天,天人同和,則宗廟受福,子孫蒙慶。《傳》曰:「德教加於百姓,刑於四海,天子之孝也。」又曰:「無念爾祖,聿脩厥德,」「既受帝祉,施於孫子。」是知王者之孝,在於承順天地,嚴配宗考,恭慎德教,以臨兆民。俾四海之內,歡心助祭,延福流祚,永永無窮。未聞崇樹梵宮,雕琢金玉之為孝者。夏禹卑宮室,盡力溝洫,人到於今稱之。梁武帝窮土木,飾塔廟,人無稱焉。陛下若節用愛人,當與夏後齊美,何必勞人動眾,踵梁武遺風乎?及製作之初,支費尚淺,人貴量力,不貴必成,事貴相時,不貴必遂。陛下若回思慮,從人心,則聖德孝思,格於天地,千福萬祿,先後受之,曾是一寺較功德邪?   書奏,未報。復上言:   王者將有為也,將有行也,必稽於眾而順於人,則自然之福,不求而至,未然之禍,不除而絕。臣聞神人無功者,不為有功之功;聖人無名者,不為有名之名。不為有功之功,故功莫大;不為有名之名,故名莫厚。古之明王積善以致福,不費財以求福;脩德以銷禍,不勞人以攘禍。陛下之營作,臣竊惑之。若以為功,則天覆地載,陰施陽化,未曾有為也;若以為名,則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未曾有待也;若以致福,則通於神明,光於四海,不在費財;若以攘禍,則方務厥德,罔有天災,不在勞人。今興造趣急,人徒竭作,土木並起,日課萬工,不遑食息,搒笞愁痛,盈於道路。以此望福,臣恐不然。陛下戢定多難,勵精思治,務行寬仁,以幸天下。今固違群情,徇左右過計,臣竊為陛下惜之。   不納。   以茂才異行高第,累擢咸陽尉。郭子儀取為朔方掌書記。子儀怒判官張曇,奏抵死,郢引捄甚力,忤子儀意,下徙猗氏丞。李懷光引佐邠寧府。懷光將還河中,郢勸不如西迎乘輿,懷光反方銳,不聽。既又欲悉兵鼓而西。時渾瑊提孤軍抗賊,群將未集,郢恐為懷光所乘,與李庸固止之。會懷光子□候郢,郢因脅說曰:「君視天寶以來稱兵者,今尚誰在?且國家固有天命,人力不豫焉。今若恃眾而動,自絕於天。十室之小,必得忠信,安知三軍不有奔潰而助順者乎?」□大懼,流汗不能語。郢因與其將呂鳴岳、張延英謀間道歸國,事洩,懷光先斬二將,然後引郢詰誚,郢抗詞無所愧隱,觀者為泣下。懷光慚,赦之。孔巢父遇害,郢撫屍而哭。懷光已誅,李晟表其忠,馬燧奏管書記。召拜主客員外郎,遷中書舍人。久之,進禮部侍郎。時四方士務朋比,更相譽薦,以動有司,徇名亡實。郢疾之,乃謝絕請謁,顓行藝。司貢部凡三歲,甄幽獨,抑浮華,流競之俗為衰。遷太常卿。   貞元末,擢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順宗立,病不能事,王叔文黨根據朝廷,帝始詔皇太子監國,而郢以刑部尚書罷。明年,為華州刺史,政尚仁靜。初,駱元光自華引軍戍良原。元光卒,軍入神策,而州仍歲餉其糧,民困輸入,累刺史憚不敢白,郢奏罷之。復召為太常卿,除御史大夫。數月,改兵部尚書,固乞骸骨,以尚書右僕射致仕。卒,年七十二,贈太子太保,謚曰貞。   郢恭慎不與人交。常掌制誥,家無留橐,或勸盍如前人傳制集者,答曰:「王言不可藏私家。」生平不治產,有勸營之者,答曰:「祿稟雖薄,在我則有餘,田莊何所取乎?」郢之相也,與鄭珣瑜同拜。既叔文用事,珣瑜憂甚,爭不能得,乃稱疾不出,郢未有所建白,俄與珣瑜免,故議者賢珣瑜而咎郢。子定。   贊曰:王叔文雖內連姏尹,外倚奸回,以攘天權。然是時太子已長,朝無嫌罅,若珣瑜、郢與杜佑等毅然引東宮監國,執退叔文輩,其力不難。顧循嘿苟安,所謂焉用彼相者矣。珣瑜一忿臥第,與郢、佑固位,二者亦不足相輕重雲。   定,辯惠,七歲讀《尚書》,至《湯誓》,跪問郢曰:「奈何以臣伐君?」郢曰:「應天順人,何雲伐邪?」對曰:「用命賞於祖,不用命戮於社,是順人乎?」郢異之。小字董二,世重其早惠,以字顯。長通王氏《易》,為圖合八出,上圓下方,合則重,轉則演,七轉而六十四卦,六甲、八節備焉。仕至京兆府參軍。   鄭絪,字文明,餘慶從父行也。幼有奇志,善屬文,所交皆天下有名士。擢進士、宏辭高第。張延賞帥劍南,奏署掌書記。入為起居郎、翰林學士,累遷中書舍人。   德宗自興元還,置六軍統軍視六尚書,以處功臣,除制用白麻付外。又廢宣武軍,益左右神策,以監軍為中尉。竇文場恃功,陰諷宰相進擬如統軍比。絪當作制,奏言:「天子封建,或用宰相,以白麻署制,付中書、門下。今以命中尉,不識陛下特以寵文場邪?遂著為令也?」帝悟,謂文場曰:「武德、貞觀時,中人止內侍,諸衛將軍同正賜緋者無幾。自魚朝恩以來,無復舊制。朕今用爾不謂無私,若麻制宣告,天下謂爾脅我為之。」文場叩頭謝。更命中書作詔,並罷統軍用麻矣。明日,帝見絪曰:「宰相不能拒中人,得卿言乃悟。」   順宗病,不得語,王叔文與牛美人用事,權震中外,憚廣陵王雄睿,欲危之。帝召絪草立太子詔,絪不請輒書曰:「立嫡以長。」跪白之,帝頷乃定。   憲宗即位,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門下侍郎。始,盧從史陰與王承宗連和,有詔歸潞,從史辭潞乏糧,請留軍山東。李吉甫密譖絪漏言於從史,帝怒,坐浴堂殿,召學士李絳語其故,且曰:「若何而處?」絳曰:「誠如是,罪當族。然誰以聞陛下者?」曰:「吉甫為我言。」絳曰:「絪任宰相,識名節,不當如犬彘梟獍與奸臣外通。恐吉甫勢軋內忌,造為丑辭以怒陛下。」帝良久曰:「幾誤我!」   先是,杜黃裳方為帝夷削節度,強王室,建議裁可,不關決於絪,絪常默默。居位四年,罷為太子賓客。久乃檢校禮部尚書,出為嶺南節度使,後累遷河中節度。入為御史大夫,檢校尚書左僕射,兼太子少保。文宗太和中,年老乞骸骨,以太子太傅致仕。卒,年七十八,贈司空,謚曰宣。   絪本以儒術進,守道寡慾,所居不為烜赫事,以篤實稱。善名理學,世以耆德推之。   孫顥,舉進士,以起居郎尚萬壽公主,拜駙馬都尉。有器識。宣宗時,恩寵無比。終檢校禮部尚書、河南尹。   權德輿,字載之。父皋,見《卓行傳》。德輿七歲居父喪,哭踴如成人。未冠,以文章稱諸儒間。韓洄黜陟河南,辟置幕府。復從江西觀察使李兼府為判官。杜佑、裴胄交辟之。德宗聞其材,召為太常博士,改左補闕。   貞元八年,關東、淮南、浙西州縣大水,壞廬舍,漂殺人。德輿建言:「江、淮田一善熟,則旁資數道,故天下大計,仰於東南。今霪雨二時,農田不開,逋亡日眾。宜擇群臣明識通方者,持節勞徠,問人所疾苦,蠲其租入,與連帥守長講求所宜。賦取於人,不若藏於人之固也。」帝乃遣奚陟等四人循行慰撫。裴延齡以巧幸進,判度支,德輿上疏斥言:「延齡以常賦正額用度未盡者為羨利,以誇己功;用官錢售常平雜物,還取其直,號別貯羨錢,因以罔上;邊軍乏,不稟糧,召禍疆場,其事不細。陛下疑為流言,胡不以新利召延齡,質核本末,擇中朝臣按覆邊資。如言者不謬,則邦國之務,不宜委非其人。」疏奏,不省。   遷起居舍人。歲中,兼知制誥,進中書舍人。當是時,帝親攬庶政,重除拜,凡命諸朝,皆手制中下。始,德輿知制誥,而徐岱給事中,高郢為舍人。居數歲,岱卒,郢知禮部,德輿獨直兩省,數旬一還捨,乃上書言:「左右掖垣,承天子誥命,奉行詳覆,各有攸司。舊制,分曹十員,以相防檢。大抵事有所壅,則吏得為非。四方聞者,或以朝廷為乏士,要重之司,不宜久廢。」帝曰:「非不知卿之勞,但擇如卿者未得其人耳。」久之,知禮部貢舉,真拜侍郎。凡三歲,甄品詳諦,所得士相繼為公卿、宰相。取明經初不限員。   十九年,大旱,德輿因是上陳闕政曰:「陛下齋心減膳,閔惻元元,告於宗廟,禱諸天地,一物可祈,必致其禮,一士有請,必聽其言,憂人之心可謂至已。臣聞銷天災者脩政術,感人心者流惠澤,和氣洽,則祥應至矣。畿甸之內,大率赤地而無所望,轉徙之人,斃踣道路,慮種麥時,種不得下。宜詔在所裁留經用,以種貸民。今茲租賦及宿逋遠貸,一切蠲除。設不蠲除,亦無可斂之理,不如先事圖之,則恩歸於上矣。十四年夏旱,吏趣常賦,至縣令為民毆辱者,不可不察。」又言:「漕運本濟關中,若轉東都以西緣道倉廩,悉入京師,督江、淮所輸以備常數,然後約太倉一歲計,斥其餘者以糶於民,則時價不踴而蓄藏者出矣。」又言:「大歷中,一縑直錢四千,今止八百,稅入如舊,則出於民者五倍其初。四方銳於上獻,為國掊怨,廣軍實之求,而兵有虛籍,剝取多方,雖有心計巧歷,能商功利,其於割股啖口,困人均也。」又言:「比經絀放者,自謂抆拭無期,坐為匪人,以動和氣。而冬薦官逾三年未受命,衣食既空,溘然就斃,此亦窮人之一端也。近陛下洗宥絀放者,或起為二千石,其徒更相勉,知牽復可望。惟因而弘之,使人人自效。」帝頗採用之。   憲宗元和初,歷兵部侍郎,坐累,徙太子賓客,俄還前官。時澤潞盧從史詐傲,浸不制,其父虔卒京師,而成德王承宗父死求襲,德輿諫,以為:「欲變山東,先擇昭義之帥。從史拔自軍校,偃蹇不法,今可因其喪,選守臣代之。成德習俗既久,當制以漸,許成德之請則可,許昭義則不可。」帝不聽。及王承宗叛,從史乃詭計以撓王師,兵老無功。德輿復請赦承宗,徙從史。後皆略如所料。   會裴□病,德輿自太常卿拜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王鍔繇河中入朝,求兼宰相,李籓以為不可,德輿亦奏:「平章事非序進宜得,比方鎮帶宰相,必有大忠若勳,否則強不制者,不得已與之。今鍔無功,又非姑息時,一假此名,以開後人,不可。」帝乃止。   董溪、於皋謨以運糧使盜軍興,流嶺南,帝悔其輕,詔中使半道殺之。德輿諫:「溪等方山東用兵,乾沒庫財,死不償責。陛下以流斥太輕,當責臣等繆誤,審正其罪,明下詔書,與眾同棄,則人人懼法。臣知已事不諍,然異時或有此比,要須有司論報,罰一勸百,孰不甘心。」帝深然之。嘗問政之寬猛孰先,對曰:「唐家承隋苛虐,以仁厚為先。太宗皇帝見《明堂圖》,始禁鞭背,列聖所循,皆尚德教。故天寶大盜竊發,俄而夷滅,蓋本朝之化,感人心之深也。」帝曰:「誠如公言。」   德輿善辨論,開陳古今本末,以覺悟人主。為輔相,寬和不為察察名。李吉甫再秉政,帝又自用李絳參贊大機。是時,帝切於治,事鉅細悉責宰相。吉甫、絳議論不能無持異,至帝前遽言亟辯,德輿從容不敢有所輕重,坐是罷為本官。以檢校吏部尚書留守東都,進扶風郡公。於□以子殺人,自囚,親戚莫敢過門,朝廷無為請者。德輿將行,言於帝曰:「□之罪既貸不竟,宜因賜寬詔。」帝曰:「然,卿為吾過諭之。」復拜太常卿,徙刑部尚書。   先是,詔許孟容、蔣乂刊匯格敕,既成,上之,留禁中;德輿請出其書,與侍郎劉伯芻參復研考,定三十篇奏上。復檢校吏部尚書,出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後二年,以病乞還,卒於道。年六十,贈尚書左僕射,謚曰文。   德輿生三歲,知變四聲,四歲能賦詩,積思經術,無不貫綜。自始學至老,未曾一日去書不觀。嘗著論,辨漢所以亡,西京以張禹,東京以胡廣,大指有補於世。其文雅正贍縟,當時公卿侯王功德卓異者,皆所銘紀,十常七八。雖動止無外飾,其醞藉風流,自然可慕。貞元、元和間,為搢紳羽儀雲。   子璩,字大圭,元和初,擢進士。歷監察御史,有美稱。宰相李宗閔乃父門生,故薦為中書舍人。時李訓挾寵,以《周易》博士在翰林,璩與舍人高元裕、給事中鄭肅、韓佽等連章劾訓傾覆陰巧,且亂國,不宜出入禁中。不聽。及宗閔貶,璩屢表辨解,貶閬州刺史。文宗憐其母病,徙鄭州。訓誅,時人多璩明禍福大體,能世其家。   崔群,字敦詩,貝州武城人。未冠,舉進士,陸贄主貢舉,梁肅薦其有公輔才,擢甲科,舉賢良方正,授秘書省校書郎。累遷右補闕、翰林學士、中書舍人。數陳讜言,憲宗嘉納,因詔學士:「凡奏議,待群署乃得上。」群以「禁密之言,人人當自陳,一為故事,後或有惡直丑正,則它學士不得上書矣」,固讓,見聽。惠昭太子薨,是時,遂王嫡,而澧王長,多內助。帝將建東宮,詔群為澧王作讓。群奏:「大凡己當得則讓,不當得之,烏用讓?今遂王嫡,宜為太子。」帝從其議。魏博田季安以五千縑助營開業佛祠,群以為無名之獻,不當受。有詔卻之。進戶部侍郎。   元和十二年,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師道既誅,師古等妻子沒入掖廷,帝疑,以問群,群請釋之,並還其奴婢貲產。鹽鐵院官權長孺坐罪抵死,其母耄,丐子以養。帝奭然欲赦之,以問宰相,群對:「陛下幸憐其老,宜即遣使諭旨,若須出敕,無及矣。」於是免死。群凡啟奏,平恕如此。帝嘗語宰相:「聽受之際,不亦難乎!比詔學士集前世事,為《辨謗略》,以自儆鑒。其要雲何?」群對:「無情,曲直辨之至易;有情,則欺為難審也。故孔子有眾好眾惡、浸潤膚受之說,以其難辨也。若陛下擇賢而任,待之以誠,糾之以法,則人自歸正,而不敢以欺。」帝韙其言。   處州刺史苗積進羨錢七百萬,群以受之失信天下,請還賜其州,以紓下戶之賦。是時,皇甫鎛言利幸於帝,陰藉左右求宰相,群數言其佞邪不可用。既入對,及開元、天寶事,群因推言其極曰:「安危在出令,存亡系所任。昔玄宗少歷屯險,更民間疾苦,故初得姚崇、宋璟、盧懷慎輔以道德,蘇頲、李元紘孜孜守正,則開元為治。其後安於逸樂,遠正士,暱小人,故宇文融以言利進,李林甫、楊國忠怙寵朋邪,則天寶為亂。願陛下以開元為法,以天寶為戒,社稷之福也。」又言:「世謂祿山反,為治亂分明。臣謂罷張九齡,相林甫,則治亂固已分矣。」左右為感動。群以是諷帝,故鎛銜之。帝卒自相鎛。會群臣上帝號,鎛欲兼用「孝德」為號,群獨以為有「睿聖」,則「孝德」並見。帝聞不樂。會度支稟賜邊士不時,物多弊惡,李光顏憂甚,至欲引佩刀自決,中外皆恐。鎛奏:「邊鄙無事,乃群鼓動,欲以買直,歸怨天子。」於是罷為湖南觀察使。   穆宗立,以吏部侍郎召之,勞曰:「我為太子,卿力也。」群曰:「此先帝意,臣何力焉?且陛下向為淮西節度使,臣起制草,其言有『能辨南陽之牘,允符東海之貴』,先帝然之,則傳付久矣。」俄拜御史大夫。未幾,檢校兵部尚書,充武寧節度使。群以其副王智興得士心,不若假以節度,不報。智興討幽、鎮還,藉兵逐群,群失守,左遷秘書監,分司東都。改華州刺史,歷宣歙池觀察使,進兵部尚書,出為荊南節度使,召拜吏部尚書。卒,年六十一,贈司空。   贊曰:聖人不畏多難,畏無難。何哉?多難之世,人人長慮而深謀,日惕於中,猶以為未也,曰:「吾覆亡不暇,又何以安?」故能舉天下付之興,畏之也。禍難已平,上恬下嬉,施施自如曰:「賢難得,雖無賢,尚可治也;佞可去,雖存佞,不遽亂也。」視漏弗填,忽傾弗支,偃然自慰曰:「我曷以喪?」故能舉天下付之亡,不畏也。常人所畏,聖人易之;所不畏,聖人難之。觀孝明皇帝,本中主,遭變可與謀始,持成不可與共終。崔群以為相李林甫則治亂已分,其言信哉!是扁鵲所以誚桓侯也。 列傳第九十一 賈杜令狐   賈耽,字敦詩,滄州南皮人。天寶中,舉明經,補臨清尉。上書論事 ,徙太平。河東節度使王思禮署為度支判官。累進汾州刺史,治凡七年,政有異績。召授鴻臚卿,兼左右威遠營使。俄為山南西道節度使。梁崇義反東道,耽進屯谷城,取均州。建中三年,徙東道。德宗在梁,耽使司馬樊澤奏事。澤還,耽大置酒會諸將。俄有急詔至,以澤代耽,召為工部尚書。耽納詔於懷,飲如故。既罷,召澤曰:「詔以公見代,吾且治行。」敕將吏謁澤。大將張獻甫曰:「天子播越,而行軍以公命問行在,乃規旄鉞,利公土地,可謂事人不忠矣。軍中不平,請為公殺之。」耽曰:「是何謂邪?朝廷有命,即為帥矣。吾今趨覲,得以君俱。」乃行,軍中遂安。   俄為東都留守。故事,居守不出城,以耽善射,優詔許獵近郊。遷義成節度使。淄青李納雖削偽號,而陰蓄奸謀,冀有以逞。其兵數千自行營還,道出滑,或謂館於外。耽曰:「與我鄰道,奈何疑之,使暴於野?」命館城中,宴廡下,納士皆心服。耽每畋,從數百騎,往往入納境。納大喜,然畏其德,不敢謀。   貞元九年,以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俄封魏國公。常以方鎮帥缺,當自天子命之,若謀之軍中,則下有背向,人固不安。帝然之,不用也。順宗立,進檢校司空、左僕射。時王叔文等干政,耽病之,屢移疾乞骸骨,不許。卒,年七十六,贈太傅,謚曰元靖。   耽嗜觀書,老益勤,尤悉地理。四方之人與使夷狄者見之,必從詢索風俗,故天下地土區產、山川夷岨,必究知之。方吐蕃盛強,盜有隴西,異時州縣遠近,有司不復傳。耽乃繪布隴右、山南九州,且載河所經受為圖,又以洮湟甘涼屯鎮額籍、道裡廣狹、山險水原為《別錄》六篇、《河西戎之錄》四篇,上之。詔賜幣馬珍器。又圖《海內華夷》,廣三丈,從三丈三尺,以寸為百里。並撰《古今郡國縣道四夷述》,其中國本之《禹貢》,外夷本班固《漢書》,古郡國題以墨,今州縣以硃,刊落疏舛,多所釐正。帝善之,賜予加等。或指圖問其邦人,鹹得其真。又著《貞元十道錄》,以貞觀分天下隸十道,在景雲為按察,開元為採訪,廢置升降備焉。至陰陽雜數罔不通。   其器恢然,蓋長者也,不喜臧否人物。為相十三年,雖安危大事亡所發明,而檢身厲行,自其所長。每歸第,對賓客無少倦,家人近習,不見其喜慍。世謂淳德有常者。   杜佑,字君卿,京兆萬年人。父希望,重然諾,所交遊皆一時俊傑。為安陵令,都督宋慶禮表其異政。坐小累去官。開元中,交河公主嫁突騎施,詔希望為和親判官。信安郡王漪表署靈州別駕、關內道度支判官。自代州都督召還京師,對邊事,玄宗才之。屬吐蕃攻勃律,勃律乞歸,右相李林甫方領隴西節度,故拜希望鄯州都督,知留後。馳傳度隴,破烏莽眾,斬千餘級,進拔新城,振旅而還。擢鴻臚卿。於是置鎮西軍,希望引師部分塞下,吐蕃懼,遺書求和。希望報曰:「受和非臣下所得專。」虜悉眾爭壇泉,希望大小戰數十,俘其大酋,至莫門,焚積蓄,卒城而還。授二子官。時軍屢興,府庫虛寡,希望居數歲,芻粟金帛豐余。宦者牛仙童行邊,或勸希望結其驩,答曰:「以貨籓身,吾不忍。」仙童還奏希望不職,下遷恆州刺史,徙西河。而仙童受諸將金事洩,抵死,畀金者皆得罪。希望愛重文學,門下所引如崔顥等皆名重當時。   佑以廕補濟南參軍事、剡縣丞。嘗過潤州刺史韋元甫,元甫以故人子待之,不加禮。它日,元甫有疑獄不能決,試訊佑,佑為辨處,契要無不盡。元甫奇之,署司法參軍,府徙浙西、淮南,表置幕府。入為工部郎中,充江淮青苗使,再遷容管經略使。楊炎輔政,歷金部郎中,為水陸轉運使,改度支兼和糴使。於是軍興饋漕,佑得剸決。以戶部侍郎判度支。建中初,河朔兵挐戰,民困,賦無所出。佑以為救敝莫若省用,省用則省官,乃上議曰:   漢光武建武中廢縣四百,吏率十署一;魏太和時分遣使者省吏員,正始時並郡縣;晉太元省官七百;隋開皇廢郡五百;貞觀初省內官六百員。設官之本,以治眾庶,故古者計人置吏,不肯虛設。自漢至唐,因征戰艱難以省吏員,誠救弊之切也。   昔咎繇作士,今刑部尚書、大理卿,則二咎繇也。垂作共工,今工部尚書、將作監,則二垂也。契作司徒,今司徒、戶部尚書,則二契也。伯夷為秩宗,今禮部尚書、禮儀使,則二伯夷也。伯益為虞,今虞部郎中、都水使司,則二伯益也。伯冏為太僕,今太僕卿、駕部郎中、尚輦奉御、閒廄使,則四伯冏也。古天子有六軍,漢前後左右將軍四人,今十二衛、神策八軍,凡將軍六十員。舊名不廢,新資日加。且漢置別駕,隨刺史巡察,猶今觀察使之有副也。參軍者,參其府軍事,猶今節度判官也。官名職務,直遷易不同爾,詎有事實哉?誠宜斟酌繁省。欲致治者先正名。神龍中,官紀蕩然,有司大集選者,既無闕員,則置員外官二千人,自是以為常。當開元、天寶中,四方無虞,編戶九百餘萬,帑藏豐溢,雖有浮費,不足為憂。今黎苗凋瘵,天下戶百三十萬,陛下詔使者按比,才得三百萬,比天寶三分之一,就中浮寄又五之二,出賦者已耗,而食之者如舊,安可不革?   議者以天下尚有跋扈不廷,一省官吏,被罷者皆往托焉。此常情之說,類非至論。且才者薦用,不才者何患其亡,又況顧姻戚家產哉!建武時公孫述、隗囂未滅,太和、正始、太元時吳、蜀鼎立,開皇時陳尚割據,皆羅取俊乂,猶不慮失人以資敵。今田悅輩繁刑暴賦,惟軍是恤,遇士人如奴,固無范睢業秦、賈季強狄之患。若以習久不可以遽改,且應權省別駕、參軍、司馬,州縣額內官,約戶置尉。當罷者,有行義,在所以聞;不如狀,舉者當坐;不為人舉者,任參常調。亦何患哉?如魏置柱國,當時宿德盛業者居之,貴寵第一;周、隋間授受已多,國家以為勳級,才得地三十頃耳。又開府儀同三司、光祿大夫,亦官名,以其太多,回作階級。隨時立制,遇弊則變,何必因循憚改作耶?   議入,不省。   盧杞當國,惡之,出為蘇州刺史。前刺史母喪解,佑母在,辭不行,改饒州。俄遷嶺南節度使。佑為開大衢,疏析廛閈,以息火災。硃崖黎民三世保險不賓,佑討平之。召拜尚書右丞。俄出為淮南節度使,以母喪解,詔不許。   徐州節度使張建封卒,軍亂,立其子愔,請於朝,帝不許,乃詔佑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節度徐泗討定之。佑具舠艦,遣屬將孟準度淮擊徐,不克,引還。佑於出師應變非所長,因固境不敢進,乃招授愔徐州節度使,析濠、泗二州隸淮南。初,佑決雷陂以廣灌溉,斥海瀕棄地為田,積米至五十萬斛,列營三十區,士馬整飭,四鄰畏之;然寬假僚佐,故南宮僔、李亞、鄭元均至爭權亂政,帝為佑斥去之。   十九年,拜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德宗崩,詔攝塚宰。進檢校司徒,兼度支鹽鐵使。於是王叔文為副,佑既以宰相不親事,叔文遂專權。後叔文以母喪還第,佑有所按決,郎中陳諫請須叔文,佑曰:「使不可專耶?」乃出諫為河中少尹。叔文欲搖東宮,冀佑為助,佑不應,乃謀逐之,未決而敗。佑更薦李巽以自副。憲宗在諒暗,復攝塚宰,盡讓度支鹽鐵於巽。始,度支嗇,用度多,署吏權攝百司,繁而不綱;佑以營繕還將作,木炭歸司農,湅染還少府,職務簡修。明年,拜司徒,封岐國公。   黨項陰導吐蕃為亂,諸將邀功,請討之。佑以為無良邊臣,有為而叛,即上疏曰:   昔周宣中興,獫狁為害,追之太原,及境而止,不欲弊中國,怒遠夷也。秦恃兵力,北拒匈奴,西逐諸羌,結怨階亂,實生謫戍。蓋聖王之治天下,惟欲綏靜生人,西至於流沙,東漸於海,在北與南,止存聲教,豈疲內而事外耶?昔馮奉世矯詔斬莎車王,傳首京師,威震西域,宣帝議加爵土,蕭望之獨謂矯制違命,雖有功不可為法,恐後奉使者為國家生事夷狄。比突厥默啜寇害中國,開元初,郝靈佺捕斬之,自謂功莫與二,宋璟慮邊臣由此邀功,但授郎將而已,繇是訖開元之盛,不復議邊,中國遂安。此成敗鑒戒之不遠也。   黨項小蕃,與中國雜處,間者邊將侵刻,利其善馬子女,斂求繇役,遂致叛亡,與北狄西戎相誘盜邊。《傳》曰:「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管仲有言:「國家無使勇猛者為邊境。」此誠聖哲識微知著之略也。今戎丑方強,邊備未實,誠宜慎擇良將,使之完輯,禁絕誅求,示以信誠,來則懲御,去則謹備。彼當懷柔,革其奸謀。何必亟興師役,坐取勞費哉?   帝嘉納之。   歲余,乞致仕,不聽,詔三五日一入中書,平章政事。佑每進見,天子尊禮之,官而不名。後數年,固乞骸骨,帝不得已,許之。仍拜光祿大夫、守太保致仕,俾朝朔望,遣中人錫予備厚。元和七年卒,年七十八,冊贈太傅,謚曰安簡。   佑資嗜學,雖貴猶夜分讀書。先是,劉秩摭百家,侔週六官法,為《政典》三十五篇,房琯稱才過劉向。佑以為未盡,因廣其闕,參益新禮,為二百篇,自號《通典》,奏之,優詔嘉美,儒者服其書約而詳。   為人平易遜順,與物不違忤,人皆愛重之,方漢胡廣,然練達文采不及也。硃坡樊川,頗治亭觀林苾,鑿山股泉,與賓客置酒為樂。子弟皆奉朝請,貴盛為一時冠。天性精於吏職,為治不皦察,數斡計賦,相民利病而上下之,議者稱佑治行無缺。惟晚年以妾為夫人,有所蔽雲。   子式方,字考元,以廕授揚州參軍事。再遷太常寺主簿,考定音律,卿高郢稱之。佑既相,出為昭應令,遷太僕卿。子悰,尚公主。式方以右戚,輒病不視事。穆宗立,授桂管觀察使。弟從郁痼疾,躬為營方藥羞膳,及死,期而泣,世稱其篤行。卒,贈禮部尚書。   從郁,元和初為左補闕,崔群等以宰相子為嫌,再徙秘書丞。終駕部員外郎。子牧。   悰,字永裕,以門廕三遷太子司議郎。權德輿為相,其婿翰林學士獨孤郁以嫌自白。憲宗見郁文雅,歎曰:「德輿有婿乃爾!」時岐陽公主,帝愛女。舊制,選多戚里將家,帝始詔宰相李吉甫擇大臣子,皆辭疾,唯悰以選召見麟德殿。禮成,授殿中少監、駙馬都尉。太和初,由澧州刺史召為京兆尹,遷鳳翔忠武節度使。入為工部尚書,判度支。會公主薨,悰久不謝,文宗怪之。戶部侍郎李玨曰:「比駙馬都尉皆為公主服斬衰三年,故悰不得謝。」帝矍然,始詔杖而期,著於令。   會昌初,為淮南節度使。武宗詔揚州監軍取倡家女十七人進禁中,監軍請悰同選,又欲閱良家有姿相者,悰曰:「吾不奉詔而輒與,罪也。」監軍怒,表於帝。帝以悰有大臣體,乃詔罷所進伎,有意倚悰為相矣。逾年,召拜檢校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判度支。劉稹平,進左僕射、兼門下侍郎。未幾,以本官罷,出為劍南東川節度使,徙西川,復鎮淮南。時方旱,道路流亡藉藉,民至漉漕渠遺米自給,呼為「聖米」,取陂澤茭蒲實皆盡,悰更表以為祥。獄囚積數百千人,而荒湎宴適不能事。罷,兼太子太傅,分司東都。逾歲,起為留守,復節度劍南西川。召為右僕射,判度支,進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始,宣宗世,夔王以下五王處大明宮內院,而鄆王居十六宅。帝大漸,樞密使王歸長、馬公儒等以遺詔立夔王,而左軍中尉王宗實等入殿中,以為歸長等矯詔,乃迎鄆王立之,是為懿宗。久之,遣樞密使楊慶詣中書,獨揖悰,它宰相畢諴、杜審權、蔣伸不敢進,乃授悰中人請帝監國奏,因諭悰劾大臣名不在者抵罪。悰遽封授使者覆命,謂慶曰:「上踐祚未久,君等秉權,以愛憎殺大臣,公屬禍無日矣。」慶色沮去,帝怒亦釋,大臣遂安。未幾,冊拜司空,封邠國公,以檢校司徒為鳳翔、荊南節度使,加兼太傅。會黔南觀察使秦匡謀討蠻,兵敗,奔於悰,悰囚之,劾不能伏節,有詔斬之。悰不意其死,駭愕得疾卒,年八十,贈太師。葬日,詔宰相百官臨奠。   悰於大議論往往有所合,然才不周用。雖出入將相,而厚自奉養,未嘗薦進幽隱,佑之素風衰焉,故時號「禿角犀」。   子裔休,懿宗時歷翰林學士、給事中,坐事貶端州司馬。弟孺休,字休之。累擢給事中。大順初,錢鏐遣弟銶率兵擊徐約於蘇州,破之,以海昌都將沈粲行刺史事,而昭宗更命孺休為之,以粲為制置指揮使。鏐不悅,密遣粲害焉。始,孺休見攻也,曰:「勿殺我,當與爾金。」粲曰:「殺爾,金焉往?」與兄述休同死。   悰弟慆。慆,鹹通中為泗州刺史。會龐勳反,圍城,處士辛讜自廣陵來見慆,勸出家屬,獨以身守。慆曰:「吾出百口求生,眾心搖矣,不如與將士生死共之。」眾聞皆泣下。慆之聞難,完濬城隍,閱器械無不具。   賊將李圓易慆,馳勇士百人欲入封府庫,慆為好言厚禮迎勞,賊不虞阯璊尿悀]。明日,伏甲士三百,宴球場,賊皆殲焉。圓怒,傅城戰,慆殺數百人,圓退壁城西。勳聞,益其兵,而以書射城中促降。會夜,慆擊鼓乘城大呼,圓氣奪,奔還徐州。未幾,賊焚淮口,晝夜戰不息,讜乃請救於戍將郭厚本,賊解去。浙西節度使杜審權遣將以兵千人來援,反為圓軍所包,一軍盡沒。慆使人間道走京師,詔戴可師以沙陀、吐渾兵二萬招討。淮南節度使令狐綯遣牙將李湘屯淮口,與郭厚本合,為圓所敗,湘等並沒,於是援絕。賊乃以鐵鎖絕淮流,梯沖乘城。糧盡,為薄饘以給。懿宗遣使加慆檢校右散騎常侍,勉以堅守。勳遣圓入城見慆約降,慆怒殺之。勳復遺之書,答書言安祿山、硃泚等終底覆滅者,以陰攜其黨。勳累攻不得志,會招討使馬舉率兵至,遂解去。圍凡十月,慆拊循士,皆殊死奮,而辛讜冒圍出入,糾輯援師,卒完一州,時稱為難。賊平,慆遷義成軍節度使,檢校兵部尚書,卒。   牧,字牧之,善屬文。第進士,復舉賢良方正。沈傳師表為江西團練府巡官,又為牛僧孺淮南節度府掌書記。擢監察御史,移疾分司東都,以弟顗病棄官。復為宣州團練判官,拜殿中侍御史內供奉。   是時,劉從諫守澤潞,何進滔據魏博,頗驕蹇不循法度。牧追咎長慶以來朝廷措置亡術,復失山東,鉅封劇鎮,所以系天下輕重,不得承襲輕授,皆國家大事,嫌不當位而言,實有罪,故作《罪言》。其辭曰:   生人常病兵,兵祖於山東,羨於天下。不得山東,兵不可去。山東之地,禹畫九土曰冀州;舜以其分太大,離為幽州,為并州。程其水土,與河南等,常重十三,故其人沈鷙多材力,重許可,能辛苦。魏晉以下,工機纖雜,意態百出,俗益卑弊,人益脆弱,唯山東敦五種,本兵矢,他不能蕩而自若也。產健馬,下者日馳二百里,所以兵常當天下。冀州,以其恃強不循理,冀其必破弱;雖已破,冀其復強大也。并州,力足以併吞也。幽州,幽陰慘殺也。聖人因以為名。   黃帝時,蚩尤為兵階,自後帝王多居其地。周劣齊霸,不一世,晉大,常傭役諸侯。至秦萃銳三晉,經六世乃能得韓,遂折天下脊;復得趙,因拾取諸國。韓信聯齊有之,故蒯通知漢、楚輕重在信。光武始於上谷,成於鄗。魏武舉官渡,三分天下有其二。晉亂胡作,至宋武號英雄,得蜀,得關中,盡有河南地,十分天下之八,然不能使一人度河以窺胡。至高齊荒蕩,宇文取之,隋文因以滅陳,五百年間,天下乃一家。隋文非宋武敵也,是宋不得山東,隋得山東,故隋為王,宋為霸。由此言之,山東,王者不得不為王,霸者不得不為霸,猾賊得之,足以致天下不安。   天寶末,燕盜起,出入成皋、函、潼間,若涉無人地。郭、李輩兵五十萬,不能過鄴。自爾百餘城,天下力盡,不得尺寸,人望之若回鶻、吐蕃,義無敢窺者。國家因之畦河修障戍,塞其街蹊。齊、魯、梁、蔡被其風流,因以為寇。以裡拓表,以表撐裡,混澒回轉,顛倒橫邪,未常五年間不戰。生人日頓委,四夷日日熾,天子因之幸陝,幸漢中,焦焦然七十餘年。運遭孝武,澣衣一肉,不畋不樂,自卑冗中拔取將相,凡十三年,乃能盡得河南、山西地,洗削更革,罔不能適。唯山東不服,亦再攻之,皆不利。豈天使生人未至於怗泰邪?豈人謀未至邪?何其艱哉!   今日天子聖明,超出古昔,志於平治。若欲悉使生人無事,其要先去兵。不得山東,兵不可去。今者,上策莫如自治。何者?當貞元時,山東有燕、趙、魏叛,河南有齊、蔡叛,梁、徐、陳、汝、白馬津、盟津、襄、鄧、安、黃、壽春皆戍厚兵十餘所,才足自護治所,實不輟一人以他使,遂使我力解勢弛,熟視不軌者無可奈何。階此,蜀亦叛,吳亦叛,其他未叛者,迎時上下,不可保信。自元和初至今二十九年間,得蜀,得吳,得蔡,得齊,收郡縣二百餘城,所未能得,唯山東百城耳。土地人戶,財物甲兵,較之往年,豈不綽綽乎?亦足自以為治也。法令制度,品式條章,果自治乎?賢才奸惡,搜選置捨,果自治乎?障戍鎮守,干戈車馬,果自治乎?井閭阡陌,倉廩財賦,果自治乎?如不果自治,是助虜為虜。環土三千里,植根七十年,復有天下陰為之助,則安可以取?故曰:上策莫如自治。中策莫如取魏。魏於山東最重,於河南亦最重。魏在山東,以其能遮趙也。既不可越魏以取趙,固不可越趙以取燕。是燕、趙常取重於魏,魏常操燕、趙之命。故魏在山東最重。黎陽距白馬津三十里,新鄉距盟津一百五十里,陴壘相望,朝駕暮戰,是二津,虜能潰一,則馳入成皋,不數日間。故魏於河南亦最重。元和中,舉天下兵誅蔡,誅齊,頓之五年,無山東憂者,以能得魏也。昨日誅滄,頓之三年,無山東憂,亦以能得魏也。長慶初誅趙,一日五諸侯兵四出潰解,以失魏也。昨日誅趙,罷如長慶時,亦以失魏也。故河南、山東之輕重在魏。非魏強大,地形使然也。故曰:取魏為中策。最下策為浪戰,不計地勢,不審攻守是也。兵多粟多,驅人使戰者,便於守;兵少粟少,人不驅自戰者,便於戰。故我常失於戰,虜常困於守。山東叛且三五世,後生所見言語舉止,無非叛也,以為事理正當如此,沉酣入骨髓,無以為非者,至有圍急食盡,啖屍以戰。以此為俗,豈可與決一勝一負哉?自十餘年凡三收趙,食盡且下。郗士美敗,趙復振;杜叔良敗,趙復振;李聽敗,趙復振。故曰:不計地勢,不審攻守,為浪戰,最下策也。   累遷左補闕、史館修撰,改膳部員外郎。宰相李德裕素奇其才。會昌中,黠戛斯破回鶻,回鶻種落潰入漠南,牧說德裕不如遂取之,以為:「兩漢伐虜,常以秋冬,當匈奴勁弓折膠,重馬免乳,與之相校,故敗多勝少。今若以仲夏發幽、並突騎及酒泉兵,出其意外,一舉無類矣。」德裕善之。會劉稹拒命,詔諸鎮兵討之,牧復移書於德裕,以「河陽西北去天井關強百里,用萬人為壘,窒其口,深壁勿與戰。成德軍世與昭義為敵,王元達思一雪以自奮,然不能長驅徑搗上黨,其必取者在西面。今若以忠武、武寧兩軍益青州精甲五千、宣潤弩手二千,道絳而入,不數月必覆賊巢。昭義之食,盡仰山東,常日節度使率留食邢州,山西兵單少,可乘虛襲取。故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也」。俄而澤潞平,略如牧策。歷黃、池、睦三州刺史,入為司勳員外郎,常兼史職。改吏部,復乞為湖州刺史。逾年,以考功郎中知制誥,遷中書舍人。   牧剛直有奇節,不為齪齪小謹,敢論列大事,指陳病利尤切至。少與李甘、李中敏、宋邧善,其通古今,善處成敗,甘等不及也。牧亦以疏直,時無右援者。從兄悰更歷將相,而牧困躓不自振,頗怏怏不平。卒,年五十。初,牧夢人告曰:「爾應名畢。」復夢書「皎皎白駒」字,或曰「過隙也」。俄而炊甑裂,牧曰:「不祥也。」乃自為墓誌,悉取所為文章焚之。   牧於詩,情致豪邁,人號為「小杜」,以別杜甫雲。   顗,字勝之,幼病目,母禁其為學。舉進士,禮部侍郎賈餗語人曰:「得杜顗足敵數百人。」授秘書省正字。李德裕奏為浙西府賓佐。德裕貴盛,賓客無敢忤,惟顗數諫正之。及謫袁州,歎曰:「門下愛我皆如顗,吾無今日。」太和末,召為咸陽尉,直史館。常語人曰:「李訓、鄭注必敗。」行未及都,聞難作,疏辭疾歸。顗亦善屬文,與牧相上下。竟以喪明卒。   令狐楚,字殼士,德棻之裔也。生五歲,能為辭章。逮冠,貢進士,京兆尹將薦為第一,時許正倫輕薄士,有名長安間,能作蜚語,楚嫌其爭,讓而下之。既及第,桂管觀察使王拱愛其材,將辟楚,懼不至,乃先奏而後聘。雖在拱所,以父官并州不得奉養,未嘗豫宴樂。滿歲謝歸。李說、嚴綬、鄭儋繼領太原,高其行,引在幕府,由掌書記至判官。德宗喜文,每省太原奏,必能辨楚所為,數稱之。儋暴死,不及占後事,軍大喧,將為亂。夜十數騎挺刃邀取楚,使草遺奏,諸將圜視,楚色不變,秉筆輒就,以遍示,士皆感泣,一軍乃安。由是名益重。以親喪解,既除,召授右拾遺。   憲宗時,累擢職方員外郎,知制誥。其為文,於箋奏制令尤善,每一篇成,人皆傳諷。皇甫鎛以言利幸,與楚、蕭俛皆厚善,故薦於帝。帝亦自聞其名,召為翰林學士,進中書舍人。方伐蔡,久未下,議者多欲罷兵,帝獨與裴度不肯赦。元和十二年,度以宰相領彰義節度使,楚草制,其辭有所不合,度得其情。時宰相李逢吉與楚善,皆不助度,故帝罷逢吉,停楚學士,但為中書舍人。俄出為華州刺史。後它學士比比宣事不切旨,帝抵其草,思楚之才。   鎛既相,擢楚河陽懷節度使,代烏重胤。始,重胤徙滄州,以河陽士三千從,士不樂,半道潰歸,保北城,將轉掠旁州。楚至中迣獢A以數騎自往勞之。眾甲而出,見楚不疑,乃皆降。楚斬其首惡,眾遂定。度出太原,鎛薦楚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穆宗即位,進門下侍郎。鎛得罪,時謂楚緣鎛以進,且嘗逐裴度,天下所共疾,會蕭俛輔政,乃不敢言。方營景陵,詔楚為使,而親吏韋正牧、奉天令於翬等不償佣錢十五萬緡,楚獻以為羨餘,怨訴系路。詔捕翬等下獄誅,出楚為宣歙觀察使。俄貶衡州刺史,再徙,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長慶二年,擢陝虢觀察使,諫官論執不置,楚至陝一日,復罷,還東都。   會逢吉復相,力起楚,以李紳在翰林沮之,不克。敬宗立,逐出紳,即拜楚為河南尹。遷宣武節度使。汴軍以驕故,而韓弘弟兄務以峻法繩治,士偷於安,無革心。楚至,解去酷烈,以仁惠鐫諭,人人悅喜,遂為善俗。入為戶部尚書,俄拜東都留守,徙天平節度使。始,汴、鄆帥每至,以州錢二百萬入私藏,楚獨辭不取。又毀李師古園檻僭制者。久之,徙節河東。召為吏部尚書,檢校尚書右僕射。故事,檢校官重,則從其班;楚以吏部自有品,固辭,有詔嘉允。俄兼太常卿,進拜左僕射、彭陽郡公。   會李訓亂,將相皆系神策軍。文宗夜召楚與鄭覃入禁中,楚建言:「外有三司御史,不則大臣雜治,內仗非宰相系所也。」帝頷之。既草詔,以王涯、賈穨繾煄A指其罪不切,仇士良等怨之。始,帝許相楚,乃不果,更用李石,而以楚為鹽鐵轉運使。先是,鄭注奏建榷茶使,王涯又議官自治園植茶,人不便,楚請廢使,如舊法,從之。元和中,出禁兵畀左右街使衛宰相入朝,至建福門。及是亂,乃罷。楚即奏:「鎮帥初拜,必戎服屬仗詣省謁辭,本於鄭注,實為亂兆,故王璠、郭行余驅將吏蹀血京師,所宜停止。」詔可。開成元年上巳,賜群臣宴曲江。楚以新誅大臣,暴骸未收,怨沴感結,稱疾不出,乃請給衣衾槥櫝,以斂刑骨,順陽氣。是時,政在宦豎,數上疏辭位,拜山南西道節度使。卒,年七十二,贈司空,謚曰文。   楚外嚴重不可犯,而中寬厚,待士有禮。客以星步鬼神進者,一不接。為政善撫御,治有績,人人得所宜。疾甚,諸子進藥,不肯御,曰:「士固有命,何事此物邪?」自力為奏謝天子,召門人李商隱曰:「吾氣魄且盡,可助我成之。」其大要以甘露事誅譴者眾,請霽威,普見昭洗。辭致曲盡,無所謬脫。書已,敕諸子曰:「吾生無益於時,無請謚,勿求鼓吹,以布車一乘葬,銘志無擇高位。」是夕,有大星隕寢上,其光燭廷。坐與家人訣,乃終。有詔停鹵簿以申其志。   子緒、綯,顯於時。   緒以廕仕,歷隋、壽、汝三州刺史,有佳政。汝人請刻石頌德,緒以綯當國,固讓。宣宗嘉其意,乃止。   綯,字子直,舉進士,擢累左補闕、右司郎中。出為湖州刺史。   大中初,宣宗謂宰相白敏中曰:「憲宗葬,道遇風雨,六宮百官皆避,獨見頎而髯者奉梓宮不去,果誰耶?」敏中言:「山陵使令狐楚。」帝曰:「有子乎?」對曰:「緒少風痺,不勝用。綯今守湖州。」因曰:「其為人,宰相器也。」即召為考功郎中,知制誥。入翰林為學士。它夜,召與論人間疾苦,帝出《金鏡》書曰:「太宗所著也,卿為我舉其要。」綯擿語曰:「至治未嘗任不肖,至亂未嘗任賢。任賢,享天下之福;任不肖,罹天下之禍。」帝曰:「善,朕讀此嘗三復乃已。」綯再拜曰:「陛下必欲興王業,捨此孰先?《詩》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進中書舍人,襲彭陽男。遷御史中丞,再遷兵部侍郎。還為翰林承旨。夜對禁中,燭盡,帝以乘輿、金蓮華炬送還,院吏望見,以為天子來。及綯至,皆驚。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輔政十年。懿宗嗣位,由尚書左僕射、門下侍郎再拜司空。未幾,檢校司徒平章事,為河中節度使。徙宣武,又徙淮南副大使。安南平,以饋運勞,封涼國公。   龐勳自桂州還,道浙西白沙入濁河,剽舟而上。綯聞,遣使慰撫,且饋之。裨將李湘曰:「徐兵擅還,果反矣。雖未有詔,一切制亂,我得專之。今其兵不二千,而廣盤艦,張旗幟,示侈於人,其畏我甚。高郵崖峭水狹,若使荻埜鉹鶢銕e,勁兵乘其後,一舉可覆。不然,使得絕淮泗,合徐之不逞,禍亂滋矣。」綯懦緩不能用,又自以不奉詔,因曰:「彼不為暴,聽其度淮,何豫我哉?」勳還,果盜徐州,其眾六七萬。徐乏食,分兵攻滁、和、楚、壽,陷之,糧盡,啖人以飽。詔綯為徐州南面招討使。賊方攻泗州,杜慆堅守,綯命湘率兵五千救之。勳謾辭謝綯曰:「數蒙赦,所以未即降者,一二將為異耳,願圖去之,以身聽命。」綯喜,即請假勳節,而敕湘曰:「賊已降,第謹戍淮口,無庸戰。」湘乃徹警釋械,日與勳眾歡言。後賊乘間直襲湘壘,悉俘而食之,醢湘及監軍郗厚本。時浙西杜審權使票將翟行約率千兵與湘會,未至而湘覆,賊偽建淮南旌幟誘之,亦皆陷。   綯既師敗,乃以左衛大將軍馬舉代之。以綯為太子太保,分司東都。僖宗初,拜鳳翔節度使。頃之,就加同平章事,徙封趙。卒,年七十八,贈太尉。   子滈、渙、渢滈避嫌不舉進士。綯輔政,而滈與鄭顥為姻家,怙勢驕偃,通賓客,招權,以射取四方貨財,皆側目無敢言。懿宗嗣位,數為人白髮其事,故綯去宰相。因丐滈與群進士試有司,詔可,是歲及第。諫議大夫崔瑄劾奏綯以十二月去位,而有司解牒盡十月,屈朝廷取士法為滈家事,請委御史按實其罪。不聽。滈乃以長安尉為集賢校理。稍遷右拾遺、史館修撰。詔下,左拾遺劉蛻、起居郎張雲交疏指其惡,且言:「綯用李琢為安南都護,首亂南方,贓虐流著,使天下兵戈調斂不給。琢本進賂於滈,滈為人子,陷綯於惡,顧可為諫臣乎?」又劾:「綯,大臣,當調護國本,而大中時,乃引諫議大夫豆盧籍、刑部侍郎李鄴為夔王等侍讀,亂長幼序,使先帝貽厥之謀幾不及陛下。且訄版~當時,謂之『白衣宰相』。滈未嘗舉進士,而妄言已解,使天下謂無解及第,不已罔乎?」滈亦懼,求換它官,改詹事府司直。綯方守淮南,上奏自治,帝為貶雲為興元少尹,蛻華陰令。滈亦湮厄不振死。   渙、渢皆舉進士,渙終中書舍人。   定,字履常,楚弟。及進士第。太和末,以駕部郎中為弘文館直學士。李訓亂,王遐休方以是日就職,定往賀,為神策軍並收,欲殺者屢矣,已而免。終桂管觀察使。   贊曰:耽、佑、楚皆惇儒,大衣高冠,雍容廟堂,道古今,處成務,可也;以大節責之,蓋釧中而玉表歟!悰、綯世當國,亦無足譏。牧論天下兵曰:「上策莫如自治。」賢矣哉! 列傳第九十二 白裴崔韋二李皇甫王   白志貞者,本名琇珪,故太原史也。事節度使李光弼,硜硜自力,有智數。光弼善之 ,使與帳下議。代宗素聞,及光弼卒,擢累司農卿。在官十年,德宗以為敏,遂倚腹心,進授神策軍使,賜今名。有所建白,善窺億帝指,故言無不從。從狩奉天,以為行在都知兵馬使。懼李懷光暴其惡,乃與趙贊、盧杞等抑懷光不使朝。懷光反,論斥其奸,貶恩州司馬,贊播州司馬。稍徙閬州別駕。貞元二年,起為果州刺史,宰相李勉固諫,不許。明年,拜浙西觀察使,死於官。   裴延齡,河中河東人。乾元末,為汜水尉,賊陷東都,去客江夏。華州刺史董晉表署判官,稍遷太常博士。盧杞秉政,引為膳部員外郎、集賢院直學士。崔造表知東都度支院。召為祠部郎中,不待命,輒還集賢院,宰相張延賞疾其易,出為昭應令。與尉交訴所賕,京兆尹鄭叔則佑尉,而御史中丞竇參善延齡,卒逐尹。德宗用參輔政,即擢延齡司農少卿。   會班宏卒,假領度支。延齡素不善財計,乃廣鉤距,取宿奸老吏與謀,以固帝幸。因建言:「左藏,天下歲入不貲,耗登不可校。請列別捨,以檢盈虛。」於是以天下宿負八百萬緡析為負庫,抽貫三百萬緡為賸庫,樣物三十萬緡為季庫,帛以素出、以色入者為月庫。帝皆可之。然天下負皆窮人,償入無期,抽貫與給皆盡;樣物與帛固有籍,延齡但多其薄最吏員以詭帝,於財用無所加也。俄以戶部侍郎為真。又請以京兆苗錢市草千萬,俾民輸諸苑。宰相陸贄等以為非是,不從。京右偏故有閟葦地數頃,延齡妄言:「長安、咸陽間,得陂艿數百頃,願以為內廄牧地,水甘草荐與苑廄等。」帝信之,以問宰相,皆曰:「當無有。」帝遣使按覆,果詐。延齡大慚,帝不責也。   京兆積歲和市不得直,尹李充請之官,延齡誣其妄,反令還輸,號曰「底折錢」。嘗請斂財以實府,帝曰:「安得而實之?」延齡曰:「開元、天寶間,戶口繁息,百司務殷,官且有缺者。比兵興,戶不半在,今一官治數司足矣。請後官闕不即補,收其稟以實帑簿。」   它日,帝謂延齡曰:「朕所居浴堂殿,一棟將壓,念易之,未能也。」延齡曰:「宗廟至重,殿棟微矣。且陛下本分錢,用之亡窮,何所難哉?」帝驚曰:「本分錢奈何?」對曰:「此在經誼,愚儒不能知,臣能言之。按禮,天下賦三之:一以充乾豆,一以事賓客,一君之庖廚。陛下奉宗廟,能竭天下賦三之一乎?鴻臚禮賓,勞予四夷,用十一為有贏。陛下所御饔餼簡儉,以所餘為百官稟料飧錢,未盡也,則所不盡者為本分錢。以治殿數十尚不乏,況一棟哉!」帝頷曰:「人未嘗為朕言之。」又造神龍佛祠,須材五十尺者。延齡妄奏:「同州得大谷,木數十章,度皆八十尺,」帝曰:「吾聞開元時,近山無巨木,求之嵐、勝間。今何地之近、材之良邪?」延齡曰:「異材瑰產,處處有之,待聖主乃出。今生近輔,豈開元所當得也!」帝悅。   是時,陸贄為宰相,帝素所信重,極論其譎妄不可任,帝以為排媢,愈益厚延齡。贄上疏列其狀,具言:「延齡嘗奏句獲乾隱二千萬緡,請捨別庫為羨餘,供天子私費,故上之興作廣,宣索多矣。延齡欲實其言,乃大搜市廛,奪所入獻,逮捕匠徒,迫脅就功,號曰『敕索』,弗仇其直,名曰『和雇』,弗與之庸。又度支出納,與太府交相關制,出物旬計,見物月計,符按覆核,有御史以監董之,則財用不得回隱。延齡乃言掊糞土得銀十三萬兩,它貨且百萬,已棄而獲,皆羨餘也,悉移捨以供別敕。太府卿韋少華劾其妄,陛下縱之不為治,此乃侵削兆民,為天子取怨於下。」又引建中橫斂多積致播遷者,其言甚深切。帝得奏不悅。會鹽鐵使張滂、京兆尹李充、司農卿李銛皆指延齡專以險偽罔上,帝怒,乃罷贄宰相,左除滂等官。   時大旱,人情愁惴。延齡言:「贄等失權怨望,顯言歲饑民流、度支糧芻乏以激怒眾士。」它日,帝畋苑中,而神策軍訴度支不賦廄芻者,天子惑延齡言,乃下詔斥逐贄等,朝廷震恐。延齡又捕充所善吏張忠榜掠之,誣充「沒官錢五十萬緡,以餌結權幸,令妻以犢車載金餉贄。」忠具獄,其母投訴光順門匭,有詔御史審劾,一夕得狀,乃釋忠。延齡不得逞,復奏充妄用京兆錢谷,願下有司比句,以比部郎中崔元翰欲釋憾於贄也。賴刑部侍郎奚陟辨治,充等得不冤。   延齡資苛刻,又劫於利,專剝下附上,肆騁譎怪。其進對,皆他人莫敢言,而延齡言之不疑,亦人之所未聞者。帝頗知其詐,但以其不隱,欲聞外事,故斷用不疑。延齡恃得君,謂必輔政,少所降下,至嫚罵邇臣,時人側目。屬疾臥第,載度支官物輸之家,無敢言。帝念之,使者日三輩往。死,年六十九。人語以相安,唯帝悼不已。冊贈太子太傅、上柱國。永貞初,度支建言:「延齡曩列別庫,分藏正物,無實益而有吏文之煩。」乃詔復以還左藏。元和中,有司謚曰繆。   崔損,字至無,系本博陵。大歷間,中進士、博學宏辭,補校書郎、咸陽尉。避親,改大理評事。累勞至右諫議大夫。於時,宰相趙憬卒,盧邁屬疾,裴延齡素善損,薦之德宗。貞元十二年,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始,中書虛位十日,議者謂選有德,及用損,中外悵失。而損性齪齪能自將,延英進見,不敢出一言及天下事。逾年,進門下侍郎。嘗以疾臥家久,賜絹三百為醫藥費。   損無卓卓稱於人者,而歷二省華要至宰相。母殯而不葬,亦不展殯;女兄為尼,沒不臨喪。建中後,宰相無久任者,損以便柔遜願中帝意,乃留八年。帝亦知公議病其持祿,然憐遇彌渥。卒,贈太子太傅,謚曰靖。   韋渠牟,京兆萬年人,工部侍郎述從子也。少警悟,工為詩,李白異之,授以古樂府。去為道士,不終,更為浮屠,已而復冠。浙西韓滉表試校書郎,進至四門博士。   貞元十二年,德宗誕日,詔給事中徐岱、兵部郎中趙需、禮部郎中許孟容與渠牟及佛老二師並對麟德殿,質問大趣。渠牟有口辯,雖於三家未究解,然答問鋒生,帝聽之意動。遷秘書郎,進詩七百言。未浹旬,擢右補闕內供奉。始,同列易之,後數遣中人專召渠牟,由是皆屬目。歲中,至諫議大夫。大抵延英對,雖大臣率漏下二三刻止,渠牟每奏事,輒五六刻乃罷,天子歡甚。渠牟為人佻躁,志向浮淺,不根於道德仁義,特用憸巧中帝意,非有嘉謨正辭感悟得君也。   自陸贄免,帝躬攬庶政,不復委權於下。宰相取充位、行文書而已,至守宰、御史,皆自推簡。然處深宮,所倚而信者裴延齡、李齊運、王紹、李實、韋執誼與渠牟等,其權侔人主。延齡、實皆奸虐,紹無所建明。渠牟後出,望最輕,張恩勢以動天下,召崔芋於茅山,超鄭隨布衣至補闕,引醴泉令馮伉為給事中、太子侍讀。帝既偏於任聽,士之浮競甘進者爭出其門,赫然勢焰可炙。再擢太常卿。卒,年五十三,贈刑部尚書,謚曰忠。所論著甚多,傳於時。   李齊運者,蔣王惲孫。始補寧王府東閣祭酒,擢累監察御史,復辟江淮都統李峘府。由工部郎中為長安令,政頗修辦。宗正少卿李瀚從子有所訟,齊運於瀚為卑行,而不禮訟者。瀚怒,辱諸朝,齊運以聞,代宗貶瀚。由是稍擢京兆少尹。出為河中尹、晉絳慈隰觀察使。   德宗出狩,李懷光還兵奔難,晝夜馳,及河中,士罷困,乃休三日。齊運悉所賦勞軍,牛酒豐甘,人人喜悅。及懷光反,還守河中,齊運棄城走。詔拜京兆尹。時李晟壁渭橋,齊運發民築城保,督芻粟以餉晟。賊平,頗有助。萬年丞源邃不事,齊運怒,捽辱之,死於廷。邃家告冤,御史大夫崔縱請窮治,帝不許。御史聯章深劾,齊運訴於帝,言為朋黨所擠。天子使宰相諭諫官御史,後毋得群署章以劾,然卒不直邃冤。   久之,大蝗旱,齊運不能政,乃以韓洄代之,改宗正卿、閒廄宮苑使。進至禮部尚書。宰相內殿對已,齊運常次進,帝與參決大事。既無學,暗於大體,第以甘言阿匼而已。嘗薦李錡為浙西,受賂數十萬,又薦李詞為湖州刺史,人告其贓,帝置不問。齊運臥疾,滿歲不能謁,每除吏,往往遣使即家咨逮。晚以妾為妻,具冕服行禮,士人蚩之。卒,年七十二,贈尚書左僕射。   李實,道王元慶四世孫。以廕仕,嗣曹王皋辟署江西府判官,遷蘄州刺史。皋節度山南東道,復從之。皋卒,實知後務,刻薄軍費,士怨怒,欲殺之,夜縋亡歸京師。   累進司農卿,擢拜京兆尹,封嗣道王。怙寵而愎,不循法度。貞元二十年旱,關輔饑,實方務聚斂以結恩,民訴府上,一不問。德宗訪外疾苦,實詭曰:「歲雖旱,不害有秋。」乃峻責租調,人窮無告,至撤捨鬻苗輸於官。優人成輔端為俳語諷帝,實怒,奏賤工謗國,帝為殺之。或言:「古者,瞽誦箴諫,雖恢諧托諭,何誅焉?」帝悔,然不罪實。   故事,京兆避台官。實嘗與御史王播遇,而騶唱爭道。播鉤責從者,實怒,奏播為三原令,廷辱之。惡萬年令李眾,誣逐虔州司馬,以所善虞部員外郎房啟代之。其怙權作威若此。公卿為讒短遷斥者甚眾,專情謷色見顏間。權德輿為禮部,而實私薦士二十人,迫語曰:「應用此第,不爾,君且外遷!」德輿雖拒之,然常憚其誣。吏部每奏科目頗嚴密,以杜請托,實公詣曹劫請趙宗儒,無所畏。   詔書蠲人逋租,實格詔固斂,畿民大困,官吏皆被榜罰,掊取二十萬緡。吏乞貸豪厘,輒死。按之無罪者,猥曰「死亦非枉」,復殺之。專以殘忍為政。順宗在諒暗,不逾月,實殺數十人於府。貶通州長史。市人爭懷瓦石邀劫之,實懼,夜遁去,長安中相賀。以赦令內移,死虢州。   皇甫鎛,涇州臨涇人。貞元初,第進士,又擢制科,為監察御史。居喪游處不度,下除詹事府司直。久之,遷吏部員外郎,典南曹,鈐制吏奸,稍知名。進郎中,遷累司農卿,判度支,改戶部侍郎。憲宗方伐蔡,急於用度,鎛裒會嚴亟,以辦濟師,帝悅,進兼御史大夫。蔡平之明年,遂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猶領度支。   鎛以吏道進,既由聚斂句剝為宰相,至雖市道皆嗤之。崔群、裴度以聞,帝怒,不聽。度乃表罷政事,極論鎛奸邪苛刻,天下怨之,將食其肉。且言:「天下安否系朝廷,朝廷輕重在輔相。今承宗削地,程權赴闕,韓弘輿疾討賊,非力能制之,顧朝廷處置能服其心也。若相鎛,則四方解矣。請授以浙西觀察使。」其辭切至。帝以天下略平,亦欲崇台沼宮觀自娛樂,鎛與程異知帝意,故數貢羨財,陰佐所欲,又賂吐突承璀為奧援。故帝排眾論,決任之,反以度為朋黨,不內其言。   鎛乃益以巧媚自固,建損內外官稟佐國用,給事中崔植上還詔書,乃止。帝斥內帑所餘,詔度支評直,鎛貴售之以給邊兵,故繒陳彩,觸手輒壞,士怨怒,聚焚之。裴度以其事聞,鎛指所著靴曰:「此內府所出,牢韌可服,彼言不可用,詐也。」帝信之。鎛銜度,乃與李逢吉、令狐楚合擠之,出度太原。又以崔群有天下重望,勁正敢言,後議帝號,鎛乃譖群抑損徽稱。帝怒,逐群湖南。   鎛罷度支,進門下侍郎平章事。嘗與金吾將軍李道古共薦方士柳泌、浮屠大通為長年藥,帝惑之。穆宗在東宮,聞其奸妄,始聽政,集群臣於月華門,貶鎛崖州司戶參軍,死其所。   泌者,本楊仁晝也,習方伎。道古薦於鎛,召入禁中,自雲能致藥為不死者,因言:「天台山靈仙所捨,多異草,願官天台,求采之。」起徒步拜台州刺史,賜金紫。諫臣固爭,以為列聖亦有寵方士,未嘗使牧民,帝曰:「煩一州而致長年於君父,何愛哉?」後不敢言。泌驅吏民採藥山谷間,鞭笞苛急,歲余無所獲。懼詐窮,舉族遁去,浙東觀察使捕得。鎛與道古營解,乃復待詔翰林。帝餌泌藥,浸躁怒不常,宦侍懼,以弒崩。大通自言百五十歲,鎛敗,與泌皆誅。初,吏責泌妄,答曰:「皆道古教我。」解衣即刑,卒無它異。   鎛之貶,前坊州刺史班肅以嘗僚,獨餞於野,朝廷義之,擢為司封員外郎。   鎛弟鏞,字龢卿,第進士。鎛為相時,任河南少尹,見權寵太盛,每極言之,鎛不悅,乃求分司為太子右庶子。鎛敗,朝廷賢之,授國子祭酒。開成初,以太子少保卒。鏞能屬文,工詩。為人寡言正色,衣冠甚偉,不屑世務,所交皆知名士。著書數十篇。   王播,字明易て,其先太原人。父恕為揚州倉曹參軍,遂家焉。播,貞元中與弟炎、起皆有名,並擢進士,而播、起舉賢良方正異等。補盩厔尉。以善治獄,御史中丞李汶薦為監察御史。雲陽丞源鹹季坐賕免,賂有司復得調,播劾解其官。歷侍御史。李實為京兆尹,與播遇諸衢。故事,尹當避道揖,實不肯。播移文詆之。實大怒,表播為三原令,將折之,播受命,趨府謝如禮。邑中豪強犯法,未嘗輒貸,歲終課最。實重其才,更薦之,德宗將擢以要近,會母喪解。還,除駕部員外郎。長安令於□奴客與民盜馬,吏系民而縱奴,播捕取,均其罰。遷工部郎中,知御史雜事。刺舉不阿,有能稱。關中饑,諸鎮或閉糴,播以為言,三輔不乏。歷虢州刺史。   李巽領鹽鐵,奏以副己。擢御史中丞,歲終,改京兆尹。時禁屯列畿內者,出入屬鞬佩劍,奸人冒之以剽劫,又勳將家馳獵近郊,播請一切呵止,盜賊不能隱,皆走出境。憲宗以為能,進刑部侍郎,領諸道鹽鐵轉運使。是時,天下多故,大理議讞,科條叢繁,播悉置格律坐隅,商處重輕,剖決如流,吏不能竄其私。帝討淮西也,切於饋餉,播引程異自副,異尤通萬貨盈虛,使馳傳江淮,裒財用以給軍興,兵得無乏。帝嘉其功,超拜禮部尚書。稍以貲賄結宦要,中外以為言。   播薦皇甫鎛,及鎛用事,更忌播,而以異代使,播罷守本官。久之,檢校戶部尚書,為劍南西川節度使。穆宗立,逐鎛,播求還。長慶初,召為刑部尚書,復領鹽鐵,進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權幸競進,播賴其力至宰相,專務將迎,居位無所裨益,復失河北,眾望不厭,乃以檢校尚書右僕射出為淮南節度使,仍領使職,不肯易印,詔聽自隨。是時,南方旱歉,人相食,播掊斂不少衰,民皆怨之。然浚七里港以便漕引,後賴其利。   敬宗即位,即拜檢校司空,以王涯代使。播失職,見王守澄方得君,厚以金謝,守澄乘間薦之,天子有意復用播。於是諫議大夫獨孤朗、張仲方、起居郎孔敏行、柳公權、宋申錫、補闕韋仁實、劉敦儒、拾遺李景讓、薛廷老等見延英,言播傾邪關通帝左右狀,帝沖暗,不內其言,遂復領使,天下公議益不與。   文宗立,就進檢校司徒。太和元年,入朝,拜左僕射,復輔政,累封太原郡公。時韋處厚當國,以獻替自任,天子向之。播專以錢谷進,不甚與事。居位四年,卒,年七十二,贈太尉,謚曰敬。   播少孤貧,自刻苦,至成立,居官以強濟稱。天性勤吏職,每視簿領紛積於前,人所不堪者,播反用為樂。所署吏,苟無大罪,以歲勞增秩而已,卒不易所職。雅善占奏,雖數十事,未嘗書於笏。再領鹽鐵,嗜權利,不復初操。重賦取,以正額月進為羨餘,歲百萬緡。自淮南還,獻玉帶十有三、銀碗數千、綾四十萬,遂再得相雲。   起,字舉之,釋褐校書郎,補藍田尉。李吉甫闢為淮南掌書記,以殿中侍御史入兼集賢殿直學士。元和末,累遷中書舍人。數上疏諫穆宗畋游事,歲中考第一。錢徽坐貢舉失實貶,詔起覆核,起建言:「以所試送宰相閱可否,然後付有司。」詔可。議者謂起為失職。   拜禮部侍郎。李朅叛,與播俱上疏請詔王智興討之,卒定其亂。賜金紫,拜河南尹,進吏部侍郎。方播以僕射居相,避選曹,改兵部,為集賢殿學士。拜陝虢觀察使。時亳州刺史李繁以擅誅賊抵罪,起言:「繁父有功,而二千石不宜償賊死。」不報。   入拜尚書左丞,以戶部尚書判度支。靈武、邠、寧多曠土,奏為營田,以省饋輓。歷河中節度使。方蝗旱,粟價騰踴,起下令家得儲三十斛,斥其餘以市,否者死。神策士怙勢不從,寘於法。由是廥積鹹出,民賴以生。召授兵部尚書。以檢校尚書右僕射為山南東道節度使。濱漢塘堰聯屬,吏弗完治,起至部,先修復,與民約為水令,遂無凶年。   李訓為宰相,起門生也,欲引與共政,即加銀青光祿大夫,復以兵部尚書召判戶部。訓敗,起素長厚,人不以訓諉之,止罷其判。俄加皇太子侍讀。文宗上文,好古學,是時,鄭覃以經術進,起以敦博顯,帝數訪逮時政。因積雨,願寬逐臣過惡,又短鮑叔終身不忘人過,以解帝錮人意。俄兼太常卿、禮儀使。帝題詩太子笏以賜,詔畫像便殿,號「當世仲尼」,其寵遇如此。又使廣《五位圖》,俾太子知古今治亂。開成三年,入翰林,為侍講學士,改太子少師。   起治生無檢,所得祿賜為僮婢盜有,貧不能自存。帝知之,詔月益仙韶院錢三十萬。議者謂與玩臣分給,可恥也。起賴其入,不克讓。   武宗立,為章陵鹵簿使、東都留守。召為吏部尚書,判太常卿。帝患選士不得才,特命起典貢舉。進尚書左僕射,封魏郡公。凡四舉士,皆知名者,人伏其鑒。擢山南西道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夙儒兼宰相秩,前世所罕。入辭,帝勞曰:「宰相無內外。公,國耆老,朕有闕,當以聞。」宴賜備厚。宣宗初,檢校司空,以疾願代,不許。卒,年八十八,贈太尉,謚曰文懿。喪還,命使者吊其家,葬及祥亦如之。   起性友悌,播喪,哀戚加於人。嗜學,非寢食不輒廢。天下之書無不讀,一經目,弗忘也。莊恪太子薨,詔為哀冊,詞情淒惋,當世稱之。帝嘗以疑事令使者口質,起具榜子附使者上,凡成十篇,號曰《寫宣》。它撰集亦多。   炎終太常博士。子鐸、鐐自有傳。   起子龜、式。   龜,字大年,性高簡,博知書傳,無貴胄氣。常以光福第賓客多,更住永達裡,林木窮僻,構半隱亭以自適。侍父至河中,廬中條山,朔望一歸省,州人號「郎君谷」,未始以人事自嬰。武宗雅知之,以左拾遺召。入謝,自陳病不任職,詔許。終父喪,召為右補闕。再擢屯田員外郎,稱疾去。崔璵觀察宣歙,表為副,龜樂宛陵山水,故從之。入為祠部郎中、史館修撰。鹹通中,知制誥。鐸為相,改太常少卿、同州刺史。牙將白約素暴橫,嘗嘩言月稟薄,以動士心為亂,龜捕殺之,人皆震阨腄C徙浙東觀察使。初,式臨州有惠政,人聞其至,歡迎之。卒,贈工部尚書。   子蕘,力學,有文辭,以鐸當國,不貢進士。終右司員外郎。   式以廕為太子正字,擢賢良方正科,累遷殿中侍御史。少節儉,巧於宦,因鄭注以交王守澄,中丞歸融劾之,出為江陵少尹。   大中中,為晉州刺史,飾郵傳,器用畢給。會河曲大歉,民流徙,佗州不納,獨式勞恤之,活數千人。時特峨胡亦饑,將入寇汾、澮,聞式嚴備,不敢道境,報其種落曰:「晉州刺史當避之!」以善最稱。   徙安南都護。故都護田早作木柵,歲率緡錢,既不時完,而所責益急。式取一年賦市芍木,豎周十二里,罷歲賦外率以紓齊人。浚壕繚柵,外植刺竹,寇不可冒。後蠻兵入掠錦田步,式使譯者開諭,一昔去,謝曰:「我自縛叛獠,非為寇也。」忠武戍卒服短後褐,以黃冒首,南方號「黃頭軍」,天下銳卒也。初,交阯數有變,懼式威,不自安,嘩曰:「黃頭軍將度海襲我矣!」相率夜圍城,合噪:「請都護北歸,我當抗黃頭軍。」式徐被甲,引家僮乘城責讓,矢■交發,叛者走。翌日,盡捕斬之。初,容管災歉,不歲貢,式始上輸,大犒宴軍中。歸質外蕃,而占城、真臘慕義,悉入獻,亦還所掠王民。   寧國劇賊仇甫亂,明越觀察使鄭祗德不能討,宰相選式往代,詔可,因至京師。懿宗問方略,對曰:「第假臣兵,寇不足平也。」左右宦要皆曰:「兵眾則饋多,當惜天下費。」式奏:「盜若猖狂,天誅不亟決,東南徵賦闕矣,寧得以億萬計之乎?兵多則功速費寡。二者孰利?」帝顧左右曰:「宜與兵。」於是詔益許、滑、淮南兵。式發自光福裡第,麾幟皆東靡,獵獵有聲,喜曰:「是謂得天時矣!」聞賊用騎兵,乃閱所部,得吐蕃、回鶻遷隸數百,發龍陂監牧馬起用之,集土團諸兒為嚮導,擒甫斬之。加檢校右散騎常侍。余姚民徐澤專魚鹽之利,慈溪民陳瑊冒名仕至縣令,皆豪縱,州不能制。式曰:「甫竊發,不足畏;若澤、瑊,乃巨猾也。」窮治其奸,皆榜死。   鹹通三年,徐州銀刀軍亂,以式檢校工部尚書,徙武寧節度使,詔許、滑兵自隨。視事三日,悉以計誅亂兵。會詔降武寧為團練,罷歸。終左金吾大將軍。   贊曰:裴延齡引經誼惑其主,以不忠為忠。德宗倚延齡、韋渠牟等商天下成敗,自謂明而卒陷不明。君臣回沈,可不戒哉!憲宗銳於立功,而皇甫鎛以聚斂取宰相。夫宰相者,乃天下選,彼暫勞一功,烏足勝任哉?中興之不終,有為而然。 列傳第九十三 韋王陸劉柳程   韋執誼,京兆舊族也。幼有才。及進士第,對策異等,授右拾遺。年逾冠,入翰林為學士 ,便敏側媚,得幸於德宗。使豫詩歌屬和,被詔稱旨。與裴延齡、韋渠牟等寵相埒,出入備顧問。帝誕日,皇太子獻畫浮屠象,帝使執誼贊之,太子賜以帛,詔執誼到東宮謝。太子卒見無所藉言者,乃曰:「君知王叔文乎?美才也。」執誼繇是與叔文善。以母喪解。終喪,為吏部郎中,數召至禁中。補闕張正一以上書召見,所善王仲舒、韋成季、劉伯芻、裴愬、常仲孺、呂洞往賀之,或謂執誼曰:「彼將論君與叔文鉤黨事。」執誼即白成季等朋比,有所窺望。帝詔金吾伺,得相過食飲狀,悉逐出之。   順宗立,以疾不親政,叔文用事,乃擢執誼為尚書左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叔文與王稻居中竊命,欲執誼據以奉行,因用迷奪朝權。執誼既為所引,然外迫公議,欲示天下非黨與者,乃時時異論相可否,而密謝叔文曰:「不敢負約,欲共濟國家事爾。」叔文數為所梗,遂詬怒,反成仇怨。及憲宗受內禪,流叔文、伾,分北支黨,貶執誼為崖州司戶參軍。帝以宰相杜黃裳之婿,故最後貶。   執誼已失形勢,知禍且及,雖尚在位,而臨事奄奄無氣,聞人足聲輒悸動,至於敗。始未顯時,不喜人言嶺南州縣。既為郎,嘗詣職方觀圖,至嶺南輒瞑目,命左右徹去。及為相,所坐堂有圖,不就省。既易旬,試觀之,崖州圖也,以為不祥,惡之。果貶死。   王叔文,越州山陰人。以棋待詔。頗讀書,班班言治道。德宗詔直東宮,太子引以侍讀,因論政及宮市之弊。太子曰:「寡人見上,將極言之。」坐皆趣贊,叔文獨嘿然。既罷,太子曰:「向君無言,何哉?」叔文曰:「太子之事上,非視膳問安無與也。且陛下在位久,有如小人間之,謂殿下收厭群情,則安解乎?」太子謝曰:「非先生不聞此言!」繇是重之,宮中事鹹與參訂。   叔文淺中浮表,遂肆言不疑,曰:「某可為相,某可為將,它日幸用之。」陰結天下有名士,而士之欲速進者,率諧附之,若韋執誼、陸質、呂溫、李景儉、韓曄、韓泰、陳諫、柳宗元、劉禹錫為死友,而凌准、程異又因其黨進,出入詭秘,外莫得其端。強籓劇帥,或陰相賂遺以自結。   順宗立,不能聽政,深居施幄坐,以牛昭容、宦人李忠言侍側,群臣奏事,從幄中可其奏。王伾密語諸黃門:「陛下素厚叔文。」即繇蘇州司功參軍拜起居郎、翰林學士。大抵叔文因伾,伾因忠言,忠言因昭容,更相依仗。伾主傳受,叔文主裁可,乃授之中書,執誼作詔文施行焉。時景儉居親喪,溫使吐蕃,惟質、泰、諫、準、畢、宗元、禹錫等倡譽之,以為伊、周、管、葛復出,侀△M謂天下無人。叔文每言:「錢谷者,國大本,操其柄,可因以市士。」乃白用杜佑領度支、鹽鐵使,己副之,實專其政。不淹時,遷戶部侍郎。   宦人俱文珍忌其權,罷叔文學士。詔出,駭悵曰:「吾當數至此議事。不然,無繇入禁中。」伾復力請,乃聽三五日一至翰林,然不得舊職矣。在省不事所職,日引其黨謀取神策兵,制天下之命。乃以宿將范希朝為西北諸鎮行營兵馬使,泰為司馬副之。於是諸將移書中尉,告且去,宦人始悟奪其權,大怒曰:「吾屬必死其手!」乃諭諸鎮,慎毋以兵屬人。希朝、泰到奉天,諸將不至,乃還。   叔文母死,匿不發,置酒翰林,忠言、文珍等皆在,裒金以餉,因揚言曰:「天子適射兔苑中,跨鞍若飛,敢異議者斬。」又自陳:「親疾病,以身任國大事,朝夕不得侍,今當請急,宜聽。然向之悉心戮力,難易亡所避,報天子異知爾。今一去此,則百謗至,孰為吾助者?」又言:「羊士諤毀短我,我將杖殺之,而執誼懦不果。劉辟來為韋皋求三川,吾生平不識辟,便欲前執吾手,非凶人邪?掃木場將斬之,而執誼持不可。每念失此二賊,令人悵恨。」又陳領度支所以興利去害者為己勞。文珍隨語詰折,叔文不得對。左右竊語曰:「母死已腐,方留此,將何為邪?」明日,乃發喪。執誼益不用其語,乃謀起復,斬執誼與不附己者,聞者恟懼。   廣陵王為太子,群臣皆喜,獨叔文有憂色,誦杜甫諸葛祠詩以自況,歔欷泣下。太子已監國,貶渝州司戶參軍。明年,誅死。   王伾者,杭州人。始以書待詔翰林,入太子宮侍書。順宗立,遷左散騎常侍、待詔。伾本闒茸,貌■陋,楚語,無它大志,帝褻寵之,不如叔文任氣好言事,為帝所禮。至出處,又不及伾之無間也,叔文入止翰林,而伾至柿林院,見牛昭容等。當其黨盛,門皆若沸羹,而伾尤通天下賕謝,日月不闋。為巨櫝,裁竅以受珍,使不可出,則寢其上。   叔文既居喪,伾日請中人及杜佑起叔文為宰相,且總北軍,不許;又請以威遠軍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復不可。乃一日三表,皆不報。憂悸,行且臥。至夕,大呼曰:「吾疾作。」輿歸第。貶開州司馬,死其所。支黨皆逐,惟質以前死免。   曄者,滉族子,有俊才。以司封郎中貶饒州司馬。終永州刺史。   諫警敏,嘗覽染署歲簿,悉能言其尺寸。所治,一閱籍,終身不忘。自河中少尹貶台州司馬,終循州刺史。   准,字宗一,有史學。自翰林學士貶連州司馬,死於貶。   泰,字安平,有籌畫,伾、叔文所倚重,能決大事。以戶部郎中、神策行營節度司馬貶虔州司馬。終湖州刺史。   陸質,字伯沖。七代祖澄,仕梁為名儒。世居吳。明《春秋》,師事趙匡,匡師啖助,質盡傳二家學。陳少游鎮淮南,表在幕府,薦之朝,授左拾遺。累遷左司郎中,歷信、台二州刺史。   質素善韋執誼,方執誼附叔文竊威柄,用其力召為給事中。憲宗為太子,詔侍讀。質本名淳,避太子名,故改。時執誼懼太子怒己專,故以質侍東宮,陰伺意解釋左右之。質伺間有所言,太子輒怒曰:「陛下命先生為寡人講學,何可及它?」質惶懼出。   執誼未敗時,質病甚,太子已即位,為臨問加禮。卒,門人以質能文聖人書,通於後世,私共謚曰文通先生。所著書甚多,行於世。   劉禹錫,字夢得,自言系出中山。世為儒。擢進士第,登博學宏辭科,工文章。淮南杜佑表管書記,入為監察御史。素善韋執誼。時王叔文得幸太子,禹錫以名重一時,與之交,叔文每稱有宰相器。太子即位,朝廷大議秘策多出叔文,引禹錫及柳宗元與議禁中,所言必從。擢屯田員外郎,判度支、鹽鐵案,頗馮藉其勢,多中傷士。若武元衡不為柳宗元所喜,自御史中丞下除太子右庶子;御史竇群劾禹錫挾邪亂政,群即日罷;韓皋素貴,不肯親叔文等,斥為湖南觀察使。凡所進退,視愛怒重輕,人不敢指其名,號「二王、劉、柳」。   憲宗立,叔文等敗,禹錫貶連州刺史,未至,斥朗州司馬。州接夜郎諸夷,風俗陋甚,家喜巫鬼,每祠,歌《竹枝》,鼓吹裴回,其聲傖佇。禹錫謂屈原居沅、湘間作《九歌》,使楚人以迎送神,乃倚其聲,作《竹枝辭》十餘篇。於是武陵夷俚悉歌之。   始,坐叔文貶者八人,憲宗欲終斥不復,乃詔雖後更赦令不得原。然宰相哀其才且困,將澡濯用之,會程異復起領運務,乃詔禹錫等悉補遠州刺史。而元衡方執政,諫官頗言不可用,遂罷。   禹錫久落魄,鬱鬱不自聊,其吐辭多諷托幽遠,作《問大鈞》、《謫九年》等賦數篇。又敘:「張九齡為宰相,建言放臣不宜與善地,悉徙五溪不毛處。然九齡自內職出始安,有瘴癘之歎;罷政事守荊州,有拘囚之思。身出遐陬,一失意不能堪,矧華人士族必致丑地,然後快意哉!議者以為開元良臣,而卒無嗣,豈忮心失恕,陰責最大,雖它美莫贖邪!」欲感諷權近,而憾不釋。久之,召還。宰相欲任南省郎,而禹錫作《玄都觀看花君子》詩,語譏忿,當路者不喜,出為播州刺史。詔下,御史中丞裴度為言:「播極遠,猿狖所宅,禹錫母八十餘,不能往,當與其子死訣,恐傷陛下孝治,請稍內遷。」帝曰:「為人子者宜慎事,不貽親憂。若禹錫望它人,尤不可赦。」度不敢對,帝改容曰:「朕所言,責人子事,終不欲傷其親。」乃易連州,又徙夔州刺史。   禹錫嘗歎天下學校廢,乃奏記宰相曰:   言者謂天下少士,而不知養材之道,鬱堙不揚,非天不生材也。是不耕而歎廩庾之無餘,可乎?貞觀時,學舍千二百區,生徒三千餘,外夷遣子弟入附者五國。今室廬圮廢,生徒衰少,非學官不振,病無貲以給也。   凡學官,春秋釋奠於先師,斯止辟雍、宮,非及天下。今州縣鹹以春秋上丁有事孔子廟,其禮不應古,甚非孔子意。漢初群臣起屠販,故孝惠、高後間置原廟於郡國,逮元帝時,韋玄成遂議罷之。夫子孫尚不敢違禮饗其祖,況後學師先聖道而欲違之。《傳》曰:「祭不欲數。」又曰:「祭神如神在。」與其煩於薦饗,孰若行其教?今教頹靡,而以非禮之祀媚之,儒者所宜疾。竊觀歷代無有是事。   武德初,詔國學立周公、孔子廟,四時祭。貞觀中,詔修孔子廟兗州。後許敬宗等奏天下州縣置三獻官,其他如立社。玄宗與儒臣議,罷釋奠牲牢,薦酒脯。時王孫林甫為宰相,不涉學,使御史中丞王敬從以明衣牲牢著為令,遂無有非之者。今夔四縣歲釋奠費十六萬,舉天下州縣歲凡費四千萬,適資三獻官飾衣裳,飴妻子,於學無補也。   請下禮官博士議,罷天下州縣牲牢衣幣,春秋祭如開元時,籍其資半畀所隸州,使增學校,舉半歸太學,猶不下萬計,可以營學室,具器用,豐饌食,增掌故,以備使令,儒官各加稍食,州縣進士皆立程督,則貞觀之風,粲然可復。   當時不用其言。   由和州刺史入為主客郎中,復作《游玄都》詩,且言:「始謫十年,還京師,道士植桃,其盛若霞。又十四年過之,無復一存,唯兔葵、燕麥動搖春風耳。」以詆權近,聞者益薄其行。俄分司東都。宰相裴度兼集賢殿大學士,雅知禹錫,薦為禮部郎中、集賢直學士。度罷,出為蘇州刺史。以政最,賜金紫服。徙汝、同二州。遷太子賓客,復分司。   禹錫恃才而廢,褊心不能無怨望,年益晏,偃蹇寡所合,乃以文章自適。素善詩,晚節尤精,與白居易酬復頗多。居易以詩自名者,嘗推為「詩豪」,又言:「其詩在處,應有神物護持。」   會昌時,加檢校禮部尚書。卒,年七十二,贈戶部尚書。始疾病,自為《子劉子傳》,稱:「漢景帝子勝,封中山,子孫為中山人。七代祖亮,元魏冀州刺史,遷洛陽,為北部都昌人,墳墓在洛北山,後其地狹不可依,乃葬滎陽檀山原。德宗棄天下,太子立,時王叔文以善弈得通籍,因間言事,積久,眾未知。至起蘇州掾,超拜起居舍人、翰林學士,陰薦丞相杜佑為度支、鹽鐵使。翌日,自為副,貴震一時。叔文,北海人,自言猛之後,有遠祖風,東平呂溫、隴西李景儉、河東柳宗元以為信然。三子者皆予厚善,日夕過,言其能。叔文實工言治道,能以口辯移人,既得用,所施為人不以為當。太上久疾,宰臣及用事者不得對,宮掖事秘,建桓立順,功歸貴臣,由是及貶。」其自辯解大略如此。   柳宗元,字子厚,其先蓋河東人。從曾祖奭為中書令,得罪武後,死高宗時。父鎮,天寶末遇亂,奉母隱王屋山,常間行求養,後徙於吳。肅宗平賊,鎮上書言事,擢左衛率府兵曹參軍。佐郭子儀朔方府,三遷殿中侍御史。以事觸竇參,貶夔州司馬。還,終侍御史。   宗元少精敏絕倫,為文章卓偉精緻,一時輩行推仰。第進士、博學宏辭科,授校書郎,調藍田尉。貞元十九年,為監察御史裡行。善王叔文、韋執誼,二人者奇其才。及得政,引內禁近,與計事,擢禮部員外郎,欲大進用。   俄而叔文敗,貶邵州刺史,不半道,貶永州司馬。既竄斥,地又荒癘,因自放山澤間,其堙厄感郁,一寓諸文,仿《離騷》數十篇,讀者鹹悲惻。雅善蕭ロK,詒書言情曰:   僕向者進當臲卼不安之勢,平居閉門,口舌無數,又久興游者,岌岌而操其間。其求進而退者,皆聚為仇怨,造作粉飾,蔓延益肆。非的然昭晰、自斷於內,孰能了僕於冥冥間哉?僕當時年三十三,自御史裡行得禮部員外郎,超取顯美,欲免世之求進者怪怒媢疾,可得乎?與罪人交十年,官以是進,辱在附會。聖朝寬大,貶黜甚薄,不塞眾人之怒,謗語轉侈,囂囂嗷嗷,漸成怪人。飾智求仕者,更詈僕以悅仇人之心,日為新奇,務相悅可,自以速援引之路。僕輩坐益困辱,萬罪橫生,不知其端,悲夫!人生少六七十者,今三十七矣,長來覺日月益促,歲歲更甚,大都不過數十寒暑,無此身矣。是非榮辱,又何足道!云云不已,祗益為罪。   居蠻夷中久,慣習炎毒,昏眊重膇,意以為常。忽遇北風晨起,薄寒中體,則肌革慘懍,毛髮蕭條,瞿然注視,怵惕以為異候,意緒殆非中國人也。楚、越間聲音特異,□舌啅噪,今聽之恬然不怪,已與為類矣。家生小童,皆自然嘵嘵,晝夜滿耳;聞北人言,則啼呼走匿,雖病夫亦怛然駭之。出門見適州閭市井者,其十八九杖而後興。自料居此,尚復幾何,豈可更不知止,言說長短,重為一世非笑哉?讀《易·困卦》至「有言不信,尚口乃窮」,往復益喜,曰:「嗟乎!余雖家置一喙以自稱道,詬益甚耳。」用是更樂喑默,與木石為徒,不復致意。   今天子興教化,定邪正,海內皆欣欣怡愉,而僕與四五子者,淪陷如此,豈非命歟?命乃天也,非云云者所制,又何恨?然居治平之世,終身為頑人之類,猶有少恥,未能盡忘。儻因賊平慶賞之際,得以見白,使受天澤余潤,雖朽蘗敗腐不能生植,猶足蒸出芝菌,以為瑞物。一釋廢錮,移數縣之地,則世必曰罪稍解矣。然後收召魂魄,買土一廛為耕氓,朝夕歌謠,使成文章,庶木鐸者採取,獻之法宮,增聖唐大雅之什,雖不得位,亦不虛為太平人矣。   又詒京兆尹許孟容曰:   宗元早歲與負罪者親善,始奇其能,謂可以共立仁義,裨教化。過不自料,勤勤勉勵,唯以忠正信義為志,興堯、舜、孔子道,利安元元為務,不知愚陋不可以強,其素意如此也。末路厄塞臲卼,事既壅隔,很忤貴近,狂疏繆戾,蹈不測之辜。今黨與幸獲寬貸,各得善地,無公事,坐食奉祿,德至渥也。尚何敢更俟除棄廢痼,希望外之澤哉?年少氣銳,不識幾微,不知當否,但欲一心直遂,果陷刑法,皆自所求取,又何怪也?   宗元於眾黨人中,罪狀最甚,神理降罰,又不能即死,猶對人語言,飲食自活,迷不知恥,日復一日。然亦有大故。自以得姓來二千五百年,代為塚嗣,今抱非常之罪,居夷獠之鄉,卑濕昏霧,恐一日填委溝壑,曠墜先緒,以是怛然痛恨,心骨沸熱。煢煢孤立,未有子息,荒陬中少士人女子,無與為婚,世亦不肯與罪人親暱,以是嗣續之重,不絕如縷。每春秋時饗,孑立捧奠,顧眄無後繼者,懍懍然欷歔惴惕,恐此事便已,摧心傷骨,若受鋒刃。此誠丈人所共閔惜也。先墓在城南,無異子弟為主,獨托村鄰。自譴逐來,消息存亡不一至,鄉閭主守固以益怠。晝夜哀憤,懼便毀傷松柏,芻牧不禁,以成大戾。近世禮重拜掃,今闕者四年矣。每遇寒食,則北向長號,以首頓地。想田野道路,士女遍滿,皁隸庸丐,皆得上父母丘墓;馬醫、夏畦之鬼,無不受子孫追養者。然此已息望,又何以雲哉?城西有數頃田,樹果數百株,多先人手自封植,今已荒穢,恐便斬伐,無復愛惜。家有賜書三千卷,尚在善和裡舊宅,宅今三易主,書存亡不可知。皆付受所重,常系心腑,然無可為者。立身一敗,萬事瓦裂,身殘家破,為世大僇。是以當食不知辛鹹節適,洗沐盥漱,動逾歲時,一搔皮膚,塵垢滿爪,誠憂恐悲傷,無所告訴,以至此也。   自古賢人才士,秉志遵分,被謗議不能自明者,以百數。故有無兄盜嫂,娶孤女撾婦翁者。然賴當世豪傑分明辨列,卒光史冊。管仲遇盜,升為功臣;匡章被不孝名,孟子禮之。今已無古人之實為而有詬,慾望世人之明己,不可得也。直不疑買金以償同捨;劉寬下車,歸牛鄉人。此誠知疑似之不可辯,非口舌所能勝也。鄭詹束縛於晉,終以無死;鍾儀南音,卒獲返國;叔向囚虜,自期必免;范痤騎危,以生易死;蒯通據鼎耳,為齊上客;張蒼、韓信伏斧鑕,終取將相;鄒陽獄中,以書自治;賈生斥逐,復召宣室;兒寬擯厄,後至御史大夫;董仲舒、劉向下獄當誅,為漢儒宗。此皆瑰偉博辯奇壯之士,能自解脫。今以恇怯淟涊,下才末伎,又嬰痼病,雖欲慷慨攘臂,自同昔人,愈疏闊矣。   賢者不得志於今,必取貴於後,古之著書者皆是也。宗元近欲務此,然力薄志劣,無異能解,欲秉筆診縷,神志荒耗,前後遺忘,終不能成章。往時讀書,自以不至牴滯,今皆頑然無復省錄。讀古人一傳,數紙後,則再三伸捲,復觀姓氏,旋又廢失。假令萬一除刑部囚籍,復為士列,亦不堪當世用矣!   伏惟興哀於無用之地,垂德於不報之所,以通家宗祀為念,有可動心者操之勿失。雖不敢望歸掃塋域,退托先人之廬,以盡余齒,姑遂少北,益輕瘴癘,就婚娶,求胄嗣,有可付託,即冥然長辭,如得甘寢,無復恨矣!   然眾畏其才高,懲刈復進,故無用力者。   宗元久汩振,其為文,思益深。嘗著書一篇,號《貞符》,曰:   臣所貶州流人吳武陵為臣言:「董仲舒對三代受命之符,誠然?非邪?」臣曰:「非也。何獨仲舒爾,司馬相如、劉向、揚雄、班彪、彪子固皆沿襲嗤嗤,推古瑞物以配受命,其言類淫巫瞽史,誑亂後代,不足以知聖人立極之本,顯至德,揚大功,甚失厥趣。臣為尚書郎時,嘗著《貞符》,言唐家正德受命於生人之意、累積厚久宜享無極之義,本末閎闊。會貶逐中輟,不克備究。」武陵即叩頭邀臣:「此大事,不宜以辱故休缺,使聖王之典不立,無以抑詭類、拔正道、表核萬代。」臣不勝奮激,即具為書。念終泯沒蠻夷,不聞於時,獨不為也。苟一明大道,施於人世,死無所憾,用是自決。臣宗元稽首拜手以聞曰:   孰稱古初,樸蒙空侗而無爭,厥流以訛,越乃奮奪,斗怒振動,專肆為淫威?曰:是不知道。惟人之初,總總而生,林林而群。雪霜風雨雷雹暴其外,於是乃知架巢空穴,挽草木,取皮革;飢渴牝牡之欲驅其內,於是乃噬禽獸,咀果谷。合偶而居,交焉而爭,睽焉而鬥,力大者搏,齒利者嚙,爪剛者決,群眾者軋,兵良者殺,披披藉藉,草野塗血。在後強有力者出而治之,往往為曹於險陰,用號令起,而君臣什伍之法立。德紹者嗣,道怠者奪。於是有聖人焉,曰黃帝,游其兵車,交貫乎其內,一統類,齊制量,然猶大公之道不克建。於是有聖人焉,曰堯,置州牧四岳,持而綱之,立有德有功有能者,參而維之,運臂率指,屈伸把握,莫不統率;年老,舉聖人而禪焉,大公乃克建。由是觀之,厥初罔匪極亂,而後稍可為也。而非德不樹,故仲尼敘《書》,於堯曰「克明俊德」,於舜曰「濬哲文明」,於禹曰「文命祗承於帝」,於湯曰「克寬克仁,章信兆民」,於武王曰「有道曾孫」。稽揆典誓,貞哉惟茲德,實受命之符,以奠永祀。後之祅淫囂昏好怪之徒,乃始陳大電、大虹、玄鳥、巨跡、白狼、白魚、流火之烏以為符,斯皆詭譎闊誕,其可羞也,莫知本於厥貞。   漢用大度,克懷於有氓,登能庸賢,濯痍煦寒,以瘳以熙,茲其為符也。而其妄臣,乃下取虺蛇,上引天光,推類號休,用誇誣於無知氓,增以騶虞、神鼎,脅驅縱踴,俾東之泰山、石閭,作大號謂之「封禪」,皆《尚書》所無有。莽、述承效,卒奮驁逆。其後有賢帝曰光武,克綏天下,復承舊物,猶崇《赤伏》,以玷厥德。魏、晉而下,尨亂鉤裂,厥符不貞,邦用不靖,亦罔克久,駁乎無以議為也。   積大亂至於隋氏,環四海以為鼎,跨九垠以為爐,爨以毒燎,煽以虐焰,其人沸湧灼爛,號呼騰蹈,莫有救止。於是大聖乃起,丕降霖雨,濬滌蕩沃,蒸為清氛,疏為泠風,人乃漻然休然,相晞以生,相持以成,相彌以寧。琢斮屠剔膏流節離之禍不作,而人乃克完平舒愉,屍其肌膚,以達於夷途。焚坼抵掎奔走轉死之害不起,而人乃克鳩類集族,歌舞悅懌,用抵於元德。徒奮袒呼,犒迎義旅,歡動六合,至於麾下。大盜豪據,阻命遏德,義威殄戮,鹹墜厥緒。無劉於虐,人乃並受休嘉,去隋氏,克歸於唐,躑躅謳歌,灝灝和寧。帝庸威栗,惟人之為。敬奠厥賦,積藏於下,是謂豐國。鄉為義廩,斂發謹飭,歲丁大侵,人以有年。簡於厥刑,不殘而懲,是謂嚴威。小屬而支,大生而孥,愷悌祗敬,用底於治。凡其所欲,不謁而獲;凡其所惡,不祈而息。四夷稽服,不作兵革,不竭貨力。丕揚於後嗣,用垂於帝式,十聖濟厥治,孝仁平寬,惟祖之則。澤久而逾深,仁增而益高,人之戴唐,永永無窮。   是故受命不於天,於其人;休符不於祥,於其仁。惟人之仁,匪祥於天。匪祥於天,茲惟貞符哉!未有喪仁而久者也,未有恃祥而壽者也。商之王以桑谷昌,以雉鴝大,宋之君以法星壽,鄭以龍衰,魯以麟弱,白雉亡漢,黃犀死莽,惡在其為符也?不勝唐德之代,光紹明濬,深鴻尨大,保人斯無疆,宜薦於郊廟,文之雅詩,祗告於德之休。帝曰諶哉!乃黜休祥之奏,究貞符之奧,思德之所未大,求仁之所未備,以極於邦治,以敬於人事。其詩曰:   於穆敬德,黎人皇之。惟貞厥符,浩浩將之。仁函於膚,刃莫畢屠。澤扣鬷y,灊炎以澣。勃厥凶德,乃驅乃夷。懿其休風,是煦是吹。父子熙熙,相寧以嬉。賦徹而藏,厚我糗粻。刑輕以清,我完靡傷。貽我子孫,百代是康。十聖嗣於治,仁後之子。子思孝父,易患於己。拱之戴之,神其爾宜。載揚於雅,承天之嘏。天之誠神,宜鑒於仁。神之曷依?宜仁之歸。濮擗蔗韞_,祝栗於南,幅員西東,祗一乃心。祝唐之紀,後天罔墜;祝皇之壽,與地鹹久。曷徒祝之,心誠篤之。神協人同,道以告之。俾彌億萬年,不震不危。我代之延,永永毘之。仁增以崇,曷不爾思?有號於天,僉曰嗚呼,咨爾皇靈,無替厥符!   宗元不得召,內閔悼,悔念往吝,作賦自儆曰:   懲咎愆以本始兮,孰非余心之所求?處卑污以閔世兮,固前志之為尤。始余學而觀古兮,怪今昔之異謀。惟聰明為可考兮,追駿步而遐游。絜誠之既信直兮,仁友藹而萃之。日施陳以系縻兮,邀堯舜禹之為。上睢盱而混茫兮,下駁詭而懷私。旁羅列以交貫兮,求大中之所宜。   曰道有象兮,而無其形。推變乘時兮,與志相迎。不及則殆兮,過則失貞。謹守而中兮,與時偕行。萬類芸芸兮,率由以寧。剛柔弛張兮,出入綸經。登能抑枉兮,白黑濁清。蹈乎大方兮,物莫能嬰。   奉訏謨以植內兮,欣余志之有獲。再明信乎策書兮,謂耿然而不惑。愚者果於自用兮,惟懼夫誠之不一。不顧慮以周圖兮,專茲道以為服。讒妒構而不戒兮,猶斷斷於所執。哀吾黨之不淑兮,遭任遇之卒迫。勢危疑而多詐兮,逢天地之否隔。欲圖退而保己兮,悼乖期乎曩昔。欲操術以致忠兮,眾呀然而互嚇。進與退吾無歸兮,甘脂潤兮鼎鑊。幸皇鑒之明宥兮,累郡印而南適。惟罪大而寵厚兮,宜夫重仍乎禍謫。既明懼乎天討兮,又幽阨艄G鬼責。惶惶乎夜寤而晝駭兮,類鹿濩秬之不息。   凌洞庭之洋洋兮,溯湘流之沄沄。飄風擊以揚波兮,舟摧抑而回邅。日霾曀以昧幽兮,黝雲湧而上屯。暮屑窣以淫雨兮,聽嗷嗷之哀猿。眾鳥萃而啾號兮,沸洲渚以連山。漂遙逐其詎止兮,逝莫屬余之形魂。攢巒奔以紆委兮,束洶湧之崩湍。畔尺進而尋退兮,蕩洄汩乎淪漣。際窮冬而止居兮,羈累棼以縈纏。   哀吾生之孔艱兮,循《凱風》之悲詩。罪通天而降酷兮,不亟死而生為!逾再歲之寒暑兮,猶貿貿而自持。將沈淵而隕命兮,詎蔽罪以塞禍?惟滅身而無後兮,顧前志猶未可。進路呀以劃絕兮,退伏匿又不果。為孤囚以終世兮,長拘攣而轗軻。   曩余志之脩蹇兮,今何為此戾也?豈貪食而盜名兮,不混同於世也。將顯身以直遂兮,眾之所宜蔽也。不擇言以危肆兮,固群禍之際也。   御長轅之無橈兮,行九折之峨峨。卻驚棹以橫江兮,溯凌天之騰波。幸余死之已緩兮,完形軀之既多。苟余齒之有懲兮,蹈前烈而不頗。死蠻夷固吾所兮,雖顯寵其焉加?配大中以為偶兮,諒天命之謂何!   元和十年,徙柳州刺史。時劉禹錫得播州,宗元曰:「播非人所居,而禹錫親在堂,吾不忍其窮,無辭以白其大人,如不往,便為母子永決。」即具奏欲以柳州授禹錫而自往播。會大臣亦為禹錫請,因改連州。   柳人以男女質錢,過期不贖,子本均,則沒為奴婢。宗元設方計,悉贖歸之。尤貧者,令書庸,視直足相當,還其質。已沒者,出己錢助贖。南方為進士者,走數千里從宗元游,經指授者,為文辭皆有法。世號「柳柳州」。十四年卒,年四十七。   宗元少時嗜進,謂功業可就。既坐廢,遂不振。然其才實高,名蓋一時。韓愈評其文曰:「雄深雅健,似司馬子長,崔、蔡不足多也。」既沒,柳人懷之,託言降於州之堂,人有慢者輒死。廟於羅池,愈因碑以實之雲。   程異,字師舉,京兆長安人。居鄉以孝稱。第明經,再補鄭尉。精吏治,為叔文所引,由監察御史為鹽鐵揚子院留後。叔文敗,貶郴州司馬。   李巽領鹽鐵,薦異心計可任,請拔擢用之,乃授侍御史,復為揚子留後。稍遷淮南等道兩稅使。異起退廢,能厲己竭節,悉矯革征利舊弊。入遷累衛尉卿、鹽鐵轉運副使。方討蔡,異使江表調財用,因行諭諸帥府,以羨贏貢。故異所至,不剝下,不加斂,經用以饒。遂兼御史大夫為鹽鐵使。元和十三年,以工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猶領鹽鐵。異以錢谷奮而至宰相,自以非人望,久不敢當印秉筆。明年,西北軍政不治,議置巡邊使,憲宗問孰可者,乃自請行。會卒,贈尚書左僕射,謚曰恭。身歿官第,無留貲,世重其廉雲。   贊曰:叔文沾沾小人,竊天下柄,與陽虎取大弓《春秋》書為盜無以異。宗元等橈節從之,徼幸一時,貪帝病昏,抑太子之明,規權遂私。故賢者疾,不肖者媢,一僨而不復,宜哉!彼若不傅匪人,自勵材猷,不失為明卿才大夫,惜哉! 列傳第九十四 杜裴李韋   杜黃裳,字遵素,京兆萬年人。擢進士第,又中宏辭。郭子儀辟佐朔方府,子儀入朝 ,使主留事。李懷光與監軍陰謀矯詔誅大將等,以動眾心,欲代子儀。黃裳得詔,判其非,以質懷光,懷光流汗服罪。於是諸將狠驕難制者,黃裳皆以子儀令易置,眾不敢亂。   入為侍御史,為裴延齡所惡,十期不遷。貞元末,拜太子賓客,居韋曲。時中人欲請其地賜公主,德宗曰:「城南杜氏鄉里,不可易。」遷太常卿。時王叔文用事,黃裳未嘗過其門。婿韋執誼輔政,黃裳勸請太子監國,執誼曰:「公始得一官,遽開口議禁中事!」黃裳怒曰:「吾受恩三朝,豈以一官見賣!」即拂衣出。   皇太子總軍國事,擢黃裳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於是,夏綏銀節度使韓全義憸佞無功,因其來朝,白罷之。俄而劉辟叛,議者以辟恃險,討之或生事,唯黃裳固勸不赦,因奏罷中人監軍,而專委高崇文。凡兵進退,黃裳自中指授,無不切於機。崇文素憚劉澭,黃裳使人謂曰:「公不奮命者,當以澭代。」崇文懼,一死力縛賊以獻。蜀平,群臣賀,憲宗目黃裳曰:「時卿之功。」   始,德宗創艾多難,務姑息籓鎮,每帥臣死,遣中人伺其軍,觀眾所欲立者,故大將私金幣結左右,以求節制,晏年尤甚,方鎮選不出朝廷。黃裳每從容具言:「陛下宜鑒貞元之弊,整法度,晙損諸侯,則天下治。」帝嘗問前古王者所以治亂云云,黃裳知帝銳於治,恐不得其要,因推言:「王者之道,在修己任賢而已。操執綱領,要得其大者,至簿書獄訟,百吏能否,本非人主所自任。昔秦始皇帝親程決事,見嗤前世;魏明帝欲按尚書事,陳矯不從;隋文帝日昃聽政,衛士傳餐,太宗笑之。故王者擇人任而責成,見功必賞,有罪信罰,孰敢不力?孔子之稱帝舜恭己南面,以其能舉十六相,去四凶,而至無為。豈必刓神疲體,勞耳目之察,然後為治哉?」帝以黃裳言忠,嘉納之。由是平夏、翦齊、滅蔡、復兩河,以機秉還宰相,紀律設張,赫然號中興,自黃裳啟之。   元和二年,以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河中、晉絳節度使,俄封邠國公。明年卒,年七十,贈司徒,謚曰宣獻。   黃裳達權變,有王佐大略。性雅澹,未始忤物。初不為執誼所禮,及敗,悉力營救;既死,表還其柩葬焉。嘗被疾,醫者誤進藥,疾遂甚,終不怒譴。然除吏不甚別流品,通饋謝,無潔白名。當大政未久,不究其才,及處外,天下常所屬意。卒後數年,御史劾奏黃裳納邠寧節度使高崇文錢四萬五千緡,按故吏吳憑及黃裳子載,辭服。帝念舊功,但流憑昭州,原載不問。載終太僕少卿。   載弟勝,字斌卿,寶歷初擢進士第。楊嗣複數薦材堪諫官,不為鄭覃所佑。宣宗感章武舊事,元和時大臣子若孫在者,多振拔之。帝嘗問勝,勝具道黃裳首建憲宗監國議,帝嘉歎,拜給事中,遷戶部侍郎判度支,欲倚為宰相。及蕭鄴罷,為中人沮毀,而更用蔣伸,以勝檢校禮部尚書,出為天平節度使,不得意,卒。   裴□,字弘中,絳州聞喜人。擢進士第,以賢良方正對策第一補美原尉。籓府交辟,不就。四遷考功員外郎。吏部侍郎鄭珣瑜委□校辭判,研核精密,皆值才實。憲宗元和初,召入翰林為學士,再遷中書舍人。李吉甫始執政,以情謂□曰:「吾落魄遠裔,更十年,始相天子,比日人物,吾懵不及知;且宰相職當進賢任能,君精鑒,為我言之。」□即崖略疏三十許人,吉甫籍以薦於朝,天下翕然稱得人。坐覆視皇甫湜、牛僧孺等對策非是,罷學士,為戶部侍郎。帝器□方直,以為任公卿,薄其過,眷信彌厚。吉甫罷,乃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加集賢殿大學士,監修國史。   □始承旨翰林,天子新翦蜀亂,厲精緻治,中外機筦,□多所參與,以小心慎默稱帝意。既當國,請繩不軌,課吏治,分明淑慝,帝降意順納。吐突承璀自東宮得侍,恩顧親渥,承間欲有關說,帝憚□,誡使勿言。帝在殿中,常呼□官而不名。嶺南節度使楊於陵為監軍許遂振所誣,詔授冗官。□曰:「以一中人罪籓臣,陛下之法安在?」更授美官。嚴綬守太原,政一出監軍李輔光,□劾其懦,以李庸代之。   王承宗擅襲節度,方帝屢削叛族,意必取之,又吐突承璀每欲撓□權,因探帝意,自請往。於時澤潞盧從史詭獻征討計,□固爭,以為:「從史苞逆節,內連承宗,外請興師,以圖身利。且武俊有功於國,陛下前以地授李師道,而今欲奪承宗地有之,賞罰不一,沮勸廢矣。」帝猗違不能決。久之,卒用承璀謀。會兵討承宗,從史果反覆,兵久暴無功,王師告病。既而從史遣部將王翊元奏事,□從容以語動之,翊元因言從史惡稔可圖狀,□比遣往,得其大將烏重胤等要領。□乃為帝陳:「從史暴戾不君,視承璀若小兒,往來神策軍不甚戒,可因其機致之,後無興師之勞。」帝初瞿然,徐乃許之。□請秘其計,帝曰:「惟李絳、梁守謙知之。」俄而承璀縛從史獻於朝,因班師。□奏:「承璀首謀無功,陛下雖詘法,人心不厭,請流斥以謝天下。」乃罷所領兵。   先是,天下賦法有三:曰上供,曰送使,曰留州。建中初,釐定常賦,而物重錢輕。其後輕重相反,民輸率一倍其初,而所在以留州、送使之入,捨公估,更實私直以自潤,故賦益苛,齊民重困。□奏禁之,一以公估准物,觀察使得用所治州租調,至不足,乃取支郡以贍,故送使之財悉為上供。自是起淮、江而南,民少息矣。   □器局峻整,持法度,雖宿貴前望造詣,不敢干以私。諫官言得失,大抵執政多忌之,惟□獎勵使盡言。初,拾遺獨孤郁、李正辭、嚴休復三人皆遷,及過謝□,□獨讓休復曰:「君異夫二人孜孜獻納者,前日進擬,上固為疑。」休復大慚。□為學士時,引李絳、崔群與同列。及相,又擢韋貫之、裴度知制誥,李夷簡御史中丞,皆踵躡為輔相,號名臣。自它選任,罔不精明,人無異言。士大夫不以□年少柄用為嫌,故元和之治,百度修舉,稱朝無幸人。   五年,暴風痺,帝悵惜,遣使致問,藥膳進退輒疏聞。居三月,益痼,乃罷為兵部尚書。□之進,李吉甫薦頗力,及居中,多變更吉甫時約束,吉甫復用,銜之。會□與史官蔣武等上《德宗實錄》,吉甫以□引疾解史任,不宜冒奏,乃徙□太子賓客,罷武等史官。會卒,不加贈,給事中劉伯芻表其忠,帝乃贈太子太傅。   □始相,建言:「集賢院官,登朝自五品上為學士,下為直學士,余皆校理,史館以登朝者為修撰,否者直史館,以准《六典》。」遂著於令。   京兆少尹裴武使王承宗還,得德、棣二州,已而地不入。或言:「武還,先見□,明日乃朝。」帝怒,召學士李絳議斥武,絳言:「□身備宰相,明練時事,勢不容先見武。」帝悟,釋之。議者謂帝知□明,倚任方篤,尚不免疑嫌,以信處位之難雲。   李籓,字叔翰,其先趙州人。父承仕,為湖南觀察使,有名於時。籓少沈靖有檢局,姿制閒美,敏於學。居父喪,家本饒財,姻屬來吊,有持去者,未嘗問,益務施與,居數年略盡。年四十餘,困廣陵間,不自振,妻子追咎,籓晏如也。杜亞居守東都,表致府中。亞嘗疑牙將令狐運為盜,掠服之,籓爭不從,輒去。後果獲真盜,稍知名。   徐州張建封辟節度府,未嘗察苛細。建封卒,濠州刺史杜兼疾驅至,陰有顗望,籓泣謂曰:「公今喪,君宜謹守土,何棄而來?宜速還,否則以法劾君!」兼錯忤去,恨之,因誣奏「建封死,籓撼其軍,有非望」。德宗怒,密詔徐泗節度使杜佑殺之。佑雅器籓,得詔,十日不發,召見籓曰:「世謂生死報應,驗乎?」籓曰:「殆然。」曰:「審若此,君宜遇事無恐。」因出詔示籓,籓色不變,曰:「信乎,杜兼之報也!」佑曰:「慎毋畏,吾以闔門保君矣。」帝未之信,亟追籓。既入,帝望其狀貌,曰:「是豈作亂人邪?」釋之,拜秘書郎。   時王紹得君,邀籓與相見,當即用,終不詣。王仲舒與同捨郎韋成季、呂洞日置酒邀賓客相樂,慕籓名,強致之。仲舒等為俳說庾語相狎暱,籓一見,謝不往,曰:「吾與終日,不曉所語何哉!」後仲舒等果坐斥廢。憲宗為皇太子,王紹避太子諱,始改名,時議以為諂。籓曰:「自古故事,由不識體之人敗之,不可復正,雖紹何誅?」累擢吏部郎中。坐小累,左授著作郎,再遷給事中。制有不便,就敕尾批卻之,吏驚,請聯它紙,籓曰:「聯紙是牒,豈曰敕邪?」裴□白憲宗,謂籓有宰相器。會鄭絪罷,因拜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籓忠謹,好醜必言,帝以為無隱。嘗問前世所以家給或國匱乏者何致而然及祈禳之數,籓具對:「儉則足用,敦本則百姓富,反是則匱。」又言:「孔子病,止子路之禱。漢文帝每祭,敕有司敬而不祈。使神無知,則不能降福;有知,固不可私己求媚而悅之也。且義於人者和於神,人乃神之主,人安而福至。」帝悅曰:「當與公等上下相勖,以保此言。」後復問神仙長年事,籓知帝且有所惑,極陳荒妄謾誕不可信。後入柳泌等語,果為累雲。   河東節度使王鍔賂權近求兼宰相,密詔中書門下曰:「鍔可兼宰相。」籓遽取筆滅「宰相」字,署其左曰:「不可。」還奏之。宰相權德輿失色曰:「有不可,應別為奏,可以筆塗詔邪?」籓曰:「勢迫矣,出今日便不可止。」既而事得寢。   李吉甫復相,籓頗沮止。會吳少陽襲淮西節度,吉甫已見帝,潛欲中籓,即奏曰:「道逢中人假印節與吳少陽,臣為陛下恨之。」帝變色不平。翌日,罷籓為太子詹事。後數月,帝復思籓,召對殿中,事浸釋。明年,為華州刺史。未行,卒,年五十八,贈戶部尚書,謚曰貞簡。   籓材能不及韋貫之、裴□,然人物清整,是其流亞雲。   韋貫之,名純,避憲宗諱,以字行。後周柱國□八世孫。父肇,大歷中為中書舍人,累上疏言得失,為元載所惡,左遷京兆少尹。久之,改秘書少監。載曰:「肇若過我,當擇善地處之。」終不肯詣。載誅,除吏部侍郎。代宗欲相之,會卒,謚曰貞。   貫之及進士第,為校書郎,擢賢良方正異等,補伊闕、渭南尉。河中鄭元、澤潞郗士美以厚幣召,皆不應。居貧,啖豆糜自給。再遷長安丞。或薦之京兆尹李實,實舉笏示所記曰:「此其姓名也,與我同裡,素聞其賢,願識之而進於上。」或者喜,以告曰:「子今日詣實,而明日賀者至矣!」貫之唯唯,不往,官亦不遷。   永貞時,始為監察御史,舉其弟纁自代。及為右補闕,纁代為御史,議者不謂之私。宰相杜佑子從郁為補闕,貫之與崔群持不可,換左拾遺,復奏:「拾遺、補闕為諫官等,宰相政有得失,使從郁議,是子而議父,殆不可訓。」卒改它官。遷禮部員外郎。新羅人金忠義以工巧幸,擢少府監,廕子補齋郎,貫之不與,曰:「是將奉郊廟祠祭,階為守宰者,安可以賤工子為之?」又劾忠義不宜污朝籍,忠義竟罷。於是權幸側目。   進吏部員外郎,坐考賢良方正牛僧孺等策獨署奏,出為果州刺史,半道貶巴州。久之,召為都官郎中,知制誥,進中書舍人。宰相裴□嘗三奏事,憲宗不從。貫之曰:「公亦以進退決請乎?」□曰:「奉教。」事果見聽。□因曰:「君異時當位於此。」改禮部侍郎。所取士,抑浮華,先行實,於時流競為息。嘗從容奏曰:「禮部侍郎重於宰相。」帝曰:「侍郎是宰相除,安得重?」曰:「然為陛下柬宰相者,得無重乎?」帝美其言。改尚書右丞,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中書侍郎。   討吳元濟也,貫之請釋鎮州,專力淮西,且言:「陛下豈不知建中事乎?始於蔡急而魏應也,齊、趙同起,德宗引天下兵誅之,物力殫屈,故硃泚乘以為亂。此非它,速於撲滅也。今陛下獨不能少忍,俟蔡平而誅鎮邪?」時帝業已討鎮,不從。終之,蔡平,鎮乃服。初,討蔡,以宣武韓弘為都統,又詔河陽烏重胤、忠武李光顏合兵以進。貫之諫諸將戰方力,今若置都統,又令二帥連營,則各持重養威,未可歲月下也。亦不從。後四年乃克蔡,皆如貫之策雲。   帝以段文昌、張仲素為翰林學士。貫之謂學士所以備顧問,不宜專取辭藝,奏罷之。皇甫鎛、張宿皆以幸進。宿使淄青,裴度欲為請銀緋,貫之曰:「宿奸佞,吾等縱不能斥,奈何欲假以寵乎?」由是宿等怨,陰構之,又與度論兵帝前,議頗駁,故罷為吏部侍郎。於是翰林學士、左拾遺郭求上疏申理,詔免求學士,出貫之為湖南觀察使。不三日,韋顗、李正辭、薛公幹、李宣、韋處厚、崔韶坐與貫之厚善,悉貶為州刺史。顗、正辭、處厚皆清正,以鉤黨去,由是中外始大惡宿。   時國用不足,遣鹽鐵副使程異督諸道賦租,異諷州縣厚斂以獻。貫之不忍橫賦,而所獻不中異意,因取屬內六州留錢繼之。左遷太子詹事,分司東都。穆宗立,即拜河南尹,以工部尚書召。未行,卒,年六十二,贈尚書右僕射,謚曰貞,後更謚曰文。   貫之沈厚寡言,與人交,終歲無款曲,不為偽辭以悅人。為右丞時,內僧造門曰:「君且相。」貫之命左右引出,曰:「此妄人也。」居輔相,嚴身律下,以正議裁物,室居無所改易。裴均子持萬縑請撰先銘,答曰:「吾寧餓死,豈能為是哉!」生平未嘗通饋遺,故家無羨財。   子澳,字子裴,第進士,復擢宏辭。方靜寡慾,十年不肯調。御史中丞高元裕與其兄溫善,欲薦用之,諷澳謁己。溫歸以告,澳不答。溫曰:「元裕端士,若輕之邪?」澳曰:「然恐無呈身御史。」   周墀節度鄭滑,表署幕府。會墀入相,私謂曰:「何以教我?」澳曰:「願公無權。」墀愕眙,澳曰:「爵賞刑罰,人主之柄,公無以喜怒行之,俾庶官各舉其職,則公斂衽廟堂上,天下治矣。烏用權?」墀歎曰:「吾先居此,得無愧乎!」   擢考功員外郎、史館修撰。歲中知制誥,召為翰林學士。累遷兵部侍郎,進學士承旨。與蕭寘皆為宣宗禮遇,每兩人直,必偕召問政得失。嘗夜被旨草詔書,事有不安者,即遷延須見帝,開陳可否,未嘗不順納。一日召入,屏左右問曰:「朕於敕使何如?」澳陳帝威制前世無比。帝搖首曰:「未也。策安出?」澳倉卒答曰:「若謀之外廷,則太和事可用追鑒,不若就擇可任者與計事。」帝曰:「朕固行之矣。自黃至綠,自綠至緋,猶可,衣紫即合為一矣。」澳愧汗不能對,乃罷。改京兆尹。   帝舅鄭光主墅吏豪肆,積年不輸官賦,澳逮系之。它日延英,帝問其故。澳具道奸狀,且言必寘以法。帝曰:「可貸否?」答曰:「陛下自內署擢臣尹京邑,安可使畫一法獨行於貧下乎?」帝入白太后曰:「是不可犯。」後為輸租,乃免。由是豪右斂跡。   會戶部闕判使,帝以問澳,澳三不對。帝曰:「任卿可乎?」曰:「臣老矣,力疲氣耗,煩劇非所任者。」帝默不樂。出謂其甥柳玼曰:「吾本不為宰相知,上便委以使務,脫謂吾他岐而得,卒無以自白。今時事浸惡,皆吾輩貪爵位致然。」未幾,授河陽節度使。入辭,帝曰:「卿自便而遠我,非我去卿。」   懿宗立,徙平盧軍,入為吏部侍郎,復出為邠寧節度使。宰相杜審權素不悅澳,坐吏部時史盜簿書為奸,貶秘書監,分司東都。就遷河南尹,辭疾不拜,丐歸樊川。逾年,以吏部侍郎召,不起。卒,贈戶部尚書,謚曰貞。   澳在河陽累年,宣宗遣使至魏博,道出澳所,帝以簿紙手作詔賜澳曰:「密飭裝,秋當見卿。」蓋將以為相也。因問輔養術,澳具言金石非可御,方士怪妄,宜斥遠之。其八月,帝崩,不果相。為學士時,帝嘗曰:「朕每遣方鎮刺史,欲各悉州郡風俗者,卿為朕撰一書。」澳乃取十道四方志,手加紬次,題為《處分語》。後鄧州刺史薛弘宗中謝,帝敕戒州事,人人驚服。   綬,貫之兄。舉孝廉,又貢進士,禮部侍郎潘炎將以為舉首,綬以其友楊凝親老,故讓之,不對策輒去,凝遂及第。後擢明經,辟東都幕府。   德宗時,以左補闕為翰林學士,密政多所參逮。帝嘗幸其院,韋妃從,會綬方寢,學士鄭絪欲馳告之,帝不許,時大寒,以妃蜀媥e袍覆而去,其待遇若此。每入直,逾月不得休。以母老,屢丐解職,每請,帝輒不悅。出入八年,而性謹畏甚。晚乃感心疾,罷還第,不極於用。九月九日,帝為《黃菊歌》,顧左右曰:「安可不示韋綬!」即遣使持往,綬遽奉和,附使進。帝曰:「為文不已,豈頤養邪?」敕自今勿復爾。終左散騎常侍。   弟纁,有精識,為士林器許,兄弟皆名重當時。   綬子溫。溫,字弘育。方七歲,日誦書數千言。十一,舉兩經及第,以拔萃高等補咸陽尉。父愕然,疑假權謁進,召而試諸廷,文就無留意,喜曰:「兒無愧矣!」入為監察御史,以台制苛嚴,不可以省養,不拜。換著作郎,既謝,輒解歸。侍親疾,調適湯劑,彌二十年,衣不弛帶。既居喪,毀瘠不支。服除,李逢吉辟置宣武府。頻遷右補闕。宰相宋申錫被構,罪不測,溫倡曰:「丞相操履有初,不宜反,乃奸人陷之。吾等豈避雷霆,使上蒙霧咎邪!」率同捨伏閣切爭,由是益知名。   太和五年,太廟室漏罅,詔宗正、將作營治,不時畢,文宗怒,責卿李銳、監王堪,奪其稟,自敕中人葺之。溫諫:「吏舉其職,國以治;事歸於正,法以修。夫設制度,立官司,度經費,則宗廟最重也。比詔下閱月,有司弛墯不力,正可黜慢官,懲不恪,擇可任者繕完之,則吏舉職,事歸正矣。今慢吏奪稟,而易以中人,是許百司公廢職,以宗廟之重,為陛下所私,臣竊惜之。請還將作,則官修業矣。」帝乃罷宦人。會群臣請上尊號,溫固諫:「今河南水,江淮旱歉,京師雪積五尺,老稚凍僕,此非崇飾虛名時。」帝順納,乃謝群臣。改侍御史。   李德裕入輔,擢禮部員外郎。或言雅為牛僧孺厚,德裕曰:「是子堅正,可以私廢乎?」鄭注節度鳳翔,表為副,溫曰:「拒則遠黜,從之禍不測,吾焉能為注起邪?」注誅,由考功員外郎拜諫議大夫。未幾,為翰林學士。先是,綬在禁廷,積憂畏病廢,故誡溫不得任近職,至是固辭。帝怒曰:「寧綬治命邪?」禮部侍郎崔蠡曰:「溫用亂命,益所以為孝。」帝意釋,換知制誥。引疾徙太常少卿。宰相李固言薦溫給事中,帝曰:「溫素避事,肯為我論駁乎?須太子長,以為賓客。」久之,卒為給事中。   初,兼莊恪太子侍讀,晨詣宮,日中見太子,諫曰:「殿下盛年,宜雞鳴蚤作,問安天子,如文王故事。」太子不悅。辭侍讀,見聽。王晏平罷靈武節度使,以馬及鎧仗自隨,貶康州司戶參軍,厚賂貴近,浹日,改撫州司馬,樂工尉遲璋授光州長史,溫悉封上詔書。太子得罪,詔諭群臣,溫曰:「陛下訓之不早,非獨太子罪。」時頗直其言。遷尚書右丞。鹽鐵推官姚勖按大獄,帝以為能,擢職方員外郎,將趨省,溫使戶止,即上言:「郎官清選,不可賞能吏。」帝命中人諭送,溫執議不移,詔改勖檢校禮部郎中。帝問故於楊嗣復,對曰:「勖,名臣後,治行無疵。若吏材干而不入清選,佗日孰肯當劇事者?此衰晉風,不可以法。」帝素重溫,出為陝虢觀察使。民當輸租而麥未熟,吏白督之,溫曰:「使民貨田中穗以供賦,可乎?」為緩期而賦辦。   武宗立,擢吏部侍郎。李德裕欲引同輔政,溫苦言李漢可釋,德裕悵然,出宣歙觀察使。池民訟刺史,劾無狀,榜殺之,威行部中。既疾,召親屬,賦綬詩「在室愧屋漏」,因泣下曰:「今知沒身不負斯誡矣!」卒,年五十八,贈工部尚書,謚曰孝。   溫性剛峻,人望見無敢戲慢者。與楊嗣復、李玨善,嘗勸與李德裕平故憾,二人不從,及皆謫,溫歎曰:「用吾言,孰至是邪!」一女,歸薛蒙。女工屬文,續曹大家《女訓》,行於世。溫少合,所善惟蕭祐。   祐者,字祐之,夷澹君子也。少貧窶,隱居,以孝養聞。司農卿李實督官租,祐居喪,未及輸,召至,將責之。會有賜與,倩祐為奏,實稱善,即薦於朝。終制,以處士拜左拾遺。累遷諫議大夫,終桂州觀察使,贈右散騎常侍。精畫及書,自鍾、王、蕭、張以來,皆能識其真。謷然不以塵事自蒙,故溫號「山林友」雲。   贊曰:杜黃裳善謀,裴□能持法,李籓鯁挺,韋貫之忠實,皆足穆天縡,經國體,撥衰奮王,菑攘四方。憲宗中興,寧不謂得人而致然邪?昔子貢孔堂高第而貨殖,韓安國漢名宰而資貪,黃裳亦以受餉見疵,至於忠烈嶢然,則不可掩已。 列傳第九十五 二高伊硃二劉范二王孟趙李任張   高崇文,字崇文。其先自渤海徙幽州,七世不異居,開元中,再表其閭。崇文性樸重寡言 ,少籍平盧軍。貞元中,從韓全義鎮長武城,治軍有聲。累官金吾將軍。吐蕃三萬寇寧州,崇文率兵三千往救,戰佛堂原,大破之,封渤海郡王。全義入朝,留知行營節度後務,遷長武城都知兵馬使。   劉辟反,宰相杜黃裳薦其才,詔檢校工部尚書、左神策行營節度使,俾統左右神策、麟游奉天諸屯兵討辟。時顯功宿將,人人自謂當選,及詔出,皆大驚。始,崇文選兵五千,常若寇至。至是,卯漏受命,辰已出師,器良械完,無一不具。過興元,士有折逆旅匕箸者,即斬以徇。乃西自閬中出,卻劍門兵,解梓潼之圍,賊將邢泚退守梓州。詔拜崇文東川節度使。初,辟陷東川,執節度使李康不殺也;至是,歸康以丐雪,崇文數康失守罪,斬之。鹿頭山南距成都百五十里,扼二川之要,辟城之,旁連八屯,以拒東兵。崇文始破賊二萬於城下,會雨,不克攻。明日,戰萬勝堆,堆直鹿頭左,使驍將高霞寓鼓之,士扳緣上,矢石如雨,募死士奪而有之,盡殺戍者,焚其柵,下瞰鹿頭城,人可頭數。凡八戰皆捷,賊心始搖。大將阿跌光顏與崇文約,後期,懼罪,請深入自贖,乃軍鹿頭西,斷賊糧道。賊大震,其將李文悅以兵三千自歸,仇良輔舉鹿頭城二萬眾降,執辟子方叔、婿蘇強。遂趣成都,余兵皆面縛送款。辟走,追禽之,檻送京師。   入成都也,師屯大達,市井不移,珍貨如山,無秋毫之犯。邢泚已降而貳,斬於軍,衣冠脅污者詣牙請命,崇文為條上全活之。進檢校司空、西川節度副大使,南平郡王,實封三百戶,刻石紀功於鹿頭山。   崇文不通書,厭案牘諮判以為繁,且蜀優富無所事,請扞邊自力,乃詔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邠寧慶節度使,為京西諸軍都統。崇文恃功而侈,舉蜀帑藏百工之巧者皆自隨,又不曉朝廷儀,憚於覲謁,有詔聽便道之屯。居邠三年,戎備整修。卒,年六十四,贈司徒,謚曰威武。會昌六年,詔配享憲宗廟。   子承簡,少事忠武軍,後更隸神策。以崇文平蜀功,除嘉王傅。裴度征蔡,奏署牙將。蔡平,詔析上蔡、郾城、遂平、西平四縣為洲殷州,拜承簡刺史,治郾城。始開屯田,列防庸,瀕殷綿地二百里無復水敗,皆為腴田。先是,賊築武宮以誇戰勞,承簡夷其丘,庀家財以葬。葺儒宮,備俎豆,歲時行禮。野有荍實,民得以食。將吏立石頌功。遷邢州刺史,觀察府責賦尤急,承簡代下戶數百輸租。   遷宋州。會宣武將李朅反,遣使責財於宋,承簡囚之,前後數輩輒系獄,一日並出斬於牙門,威震部中。朅悉兵攻之。宋有三城,南城陷,承簡保北兩城,數與賊確。會徐州救至,朅為李質所執,兵遂潰。拜兗海沂密節度使。遷義成軍,檢校尚書左僕射。入拜右金吾衛大將軍,復節度邠寧。先是,虜多以盛秋犯邊,承簡請屯寧州以制其侵。屬疾還朝,道卒,贈司空,謚曰敬。   崇文孫駢,自有傳。   伊慎,字寡悔,兗州人。通《春秋》、《戰國策》、天官、五行書,用善射為折衝都尉。喪母,將合葬而不知父墓,晝夜哭,夢若有導者;既發之,舊志可按也,乃得葬。   江西路嗣恭討哥舒晃,以慎為先鋒。疾戰破賊,斬首三千級,下韶州。戰把江口,水湍駛,乃為桴,寘薪焉,乘風縱火,賊焚且溺不可計,與諸將追斬晃泔溪。授連州長史,知團練副使。三遷江州別駕。   討梁崇義也,慎以江西牙兵屬李希烈,希烈署漢南北兵馬使,不受,獨率所部破崇義於蠻水,效俘三萬。襄、漢平,功多。希烈愛其材,數饋遺,欲縻止之,卒以計免。明年,希烈果反。嗣曹王皋至鍾陵,得而壯之,拔為大將。希烈恐為皋所任,遺以七屬甲,詐為慎書,行反間。帝遣使即軍中斬之,皋表列其誣,未報。賊溯江徇地,皋授慎兵,勞而遣,與賊大戰,破之,收黃梅,次長平,殺賊將,斬級千餘,拔蔡山尤力。遂下蘄州,即拜刺史,封南充郡王。   天子在梁州,包佶轉東南財糧次蘄口,賊遣驍將杜少誠以兵萬人遏江道,不得西。慎選士七千,列三屯相望,偃旗以待。少誠分圍之,未合,慎自中屯鼓之,諸屯悉出奮擊,賊亂,少誠走,斬別將許少華,封其屍為京塚,漕無留艱。進圍安州,希烈之甥劉戒虛以兵八千來援,慎逆擊於應山,禽之,示城下,州開門降。以功為安州刺史,實封百戶。改隋州。戰厲鄉,斬首五千級,喻降李惠登,即薦惠登為刺史。拜慎安、黃州節度使。   吳少誠反,詔領步騎五千兼統荊南、湖南、江西兵,當一面,遇賊於三州港,營義陽,戰於申,斬首數千,加檢校刑部尚書。貞元末,詔安、黃為奉義軍,即為奉義節度。   憲宗即位,以兵付其子宥,身入朝,拜尚書右僕射,改金吾衛大將軍。以錢三千萬賂宦人求帥河中,事暴,帝沒其半贓,貶右衛將軍。明年,念舊勞,復檢校右僕射兼右衛上將軍。卒,贈太子太保,謚曰壯繆。乾符中,盜發其墓,賜絹二百修瘞雲。   硃忠亮,字仁輔,汴州浚儀人。舉明經不中,往事昭義節度使薛嵩為裨將,屯普潤,開田峙糧,以功擢太子賓客。   硃泚亂,率麾下四十騎至奉天,封東陽郡王,為「定難功臣」。扈狩梁州,為賊鈔獲,系長安獄。賊平,李晟釋之,奏隸本軍,累遷定平軍使。憲宗立,加御史大夫。涇州將楊琦謀拒詔為亂,方集諸校計事,屋壞,琦壓死,乃授忠亮涇原四鎮節度使。本名士明,至是賜今名。   隱核軍籍,得竄名者三千人,歲收乾沒十萬緡。吏白耄卒不任戰者可罷,答曰:「古於老馬不棄,況戰士乎?」聞者莫不感奮。涇俗舊多賣子,忠亮以財贖免者前後數百。築潘原城有勞,改封丹陽。卒,贈尚書右僕射,謚曰靈。   劉昌裔,字光後,太原陽曲人。幼重遲不好戲,常若有所思度。及壯,策說邊將不售,去入蜀。楊惠琳亂,昌裔說之。惠琳順命,拜瀘州刺史,署昌裔州佐。惠琳死,客河朔間。曲環方攻濮州,表為判官。為環檄李納,剴曉大誼,環上其稿,德宗異之。環領陳許軍,又從府遷。累進營田副使。   環卒,上官兌知後務,吳少誠引兵薄城,兌欲遁去,昌裔止曰:「受詔而守,死其職也。況士馬完奮,足支賊。若堅壁不戰七日,賊氣必衰,我以全制之可也。」兌許諾。賊攻堞壞,不得修。昌裔密造飛棚聯柵,即募突將千人鑿城以出,擊賊走之。比還,柵已立,守陴遂安。兵馬使安國寧謀應賊,昌裔以計斬之;召其麾下千人為饗,人賞二縑,乃伏兵於道,令「持縑者斬」,一不能脫,賊聞解去。以功擢兌陳許節度使,昌裔陳州刺史。   韓全義敗於殷水,引軍走陳,求入保,昌裔登陴揖曰:「天子命君討蔡,何為來陳?且賊不敢至我城下,君其捨外無恐。」明日,從十餘騎持牛酒抵全義營勞軍,全義不自意,迎拜歎服。改陳許行軍司馬。兌卒,軍中推昌裔,有詔檢校工部尚書,代節度。命境上吏不得犯蔡人,少誠吏有來犯者,捕得縛送,使自治之。少誠慚其軍,亦禁境上暴掠者。封彭城郡公。   元和八年,大水壞廬舍,溺居人,以檢校尚書左僕射兼左龍武統軍召還京師。始,憲宗惡昌裔自立,欲召之而重生變,宰相李吉甫曰:「陛下乘人心愁苦可召也。」遂以韓皋代之。至長樂驛,知帝意,因稱風眩臥第。歲中卒,贈潞州大都督,謚曰威。   范希朝,字致君,河中虞鄉人。初從邠寧軍為別將,事節度使韓游瑰。德宗在奉天,以戰守功累兼御史中丞。治軍整毅,游瑰畏其才,將伺隙殺之,希朝懼,奔鳳翔。帝聞,召寘左神策軍。貞元四年,以游瑰政無狀,使代之。希朝曰:「始偪而來,終代其任,非所以防覬覦、安反仄也。」固讓左金吾衛將軍張獻甫。軍中憚獻甫嚴,以兵脅監軍使請於帝,必得希朝乃止。詔拜寧州刺史、邠寧節度副使,俾佐獻甫。   俄遷振武節度使。部有黨項、室韋雜居,暴掠放肆,日入慝作,謂之「刮城門」。希朝度要害置屯保,斥邏嚴密,鄙民以安。至小竊取亦殺無赦,虜人憚伏,相謂曰:「是必張光晟紿姓名來也!」邊州每長帥至,必效橐它駿馬,雖甚廉者猶受之,以結其歡。希朝一不納。積十四年,虜保塞不敢橫。初,單于城池不樹,希朝命蒔柳,數歲成林。   貞元末,請朝。時諸鎮不以事自述職者,希朝而已。帝悅,拜右金吾衛大將軍。王叔文用事,謂其易制,用為右神策統軍,充左右神策京西諸城鎮行營節度使,屯奉天,以韓泰為副,因欲使泰代之。會不能得神策軍而罷。憲宗立,檢校尚書左僕射,復為右金吾衛大將軍。俄檢校司空,出為朔方靈鹽節度使。遷河東,率師討王承宗,敗之木刀溝,然老病,不能有大功。還朝,改左龍武統軍,以太子太保致仕。卒,贈太子太師,謚忠武,改曰宣武。   希朝號當世善將,或比之趙充國。在朔方時,招突厥別部沙陀千落眾萬餘有之,其後用沙陀戰者,所至有功。   王鍔,字昆吾,自言太原人。始隸湖南團練府為裨將。楊炎道潭,與語,異其才。嗣曹王皋為團練使,俾鍔誘降武岡叛將王國良,以功擢邵州刺史。   皋之節度江西也,李希烈南侵,皋與鍔兵三千,使屯潯陽,而皋全軍臨九江,襲蘄州,遂以眾濟。表鍔江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充都虞候。鍔小心,善刺軍中情偽,事無細大,皋悉知之。因推以腹心,雖家人燕居或預焉。皋攻安州,使伊慎盛兵圍之,而遣鍔入城中約降,使殺不從者。翌日城開,慎以賊降乃己功,不下鍔,鍔稱疾避之。   皋為荊南節度使,欲署府少尹,而上佐鄙其人,乃復檄都虞候。從皋朝京師,皋奏鍔文用雖不足,而它可試。德宗擢為鴻臚少卿。先是,天寶末,西域朝貢酋長及安西、北庭校吏歲集京師者數千人,隴右既陷,不得歸,皆仰稟鴻臚禮賓,月四萬緡,凡四十年,名田養子孫如編民。至是,鍔悉籍名王以下無慮四千人,畜馬二千,奏皆停給。宰相李泌盡以隸左右神策軍,以酋長署牙將,歲省五十萬緡。帝嘉其公,擢容管經略使。凡八年,溪落安之。   遷嶺南節度使。廣人與蠻雜處,地征薄,多牟利於市,鍔租其廛,榷所入與常賦埒,以為時進,裒其餘悉自入。諸蕃舶至,盡有其稅,於是財蓄不貲,日十餘艘載皆犀象珠琲,與商賈雜出於境。數年,京師權家無不富鍔之財。召為刑部尚書。淮南節度使杜佑數請代,乃以鍔檢校兵部尚書為佑副,厚事佑以悅之,坐必就司馬聽事,不數日,遂代佑。久之,入拜尚書左僕射,又檢校司徒,為河中節度使。   進兼太子太傅,徙河東。河東自范希朝討鎮無功,兵才三萬,騎六百,府庫殘耗。鍔能補完嗇費,未幾,兵至五萬,騎五千,財用豐余。會回鶻並摩尼師入朝,鍔欲示威武傾駭之,乃悉軍迎,廷列五十里,旗幟光鮮,戈鎧犀密。回鶻恐,不敢仰視,鍔偃然受其禮。帝聞嘉之,即除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鍔自見居財多,且懼謗,納錢二千萬。李絳奏言:「鍔雖有勞,然僉望不屬,恐天下議以為宰相可市而取。」帝曰:「鍔當太原殘破後,成雄富之治。官爵所以待功,功之不圖,何以為勸?王播所獻數萬萬,亦可以平章政事乎?」不聽。卒,贈太尉,謚曰魏。   鍔初附太原王翃為從子,以婚閥自高。翃子弟亦藉鍔多得官。又常讀《春秋》,自稱儒者,士頗笑之。善任數持下,在淮南時,嘗得無名書,內靴中,俄取它書焚之,人信其無名者,異日因小罪,並以所告窮驗,示眾以神明。性纖嗇,有所程作,雖碎瑣無所遺。官曹簾壞,吏將易之,鍔取壞者付船坊以針箬。每燕饗,輒錄其餘,賣之以收利。故鍔家錢遍天下。   子稷,歷鴻臚少卿。鍔在籓,稷常留京師,視勢高下輕重以納貲焉。嘗請籍坊以廣第捨,作復垣洞穴,實金錢其中。鍔卒,奴告稷更遺占,沒所獻,裴度為言,乃論殺奴。長慶二年,用稷為德州刺史,悉金寶、媵侍以行。節度使李全略利其貨,因軍亂殺稷,納其女為媵。   開成中,滄州節度使劉約奏稷子叔泰生五歲,值全略亂,為郡人匿養,得不死。送叔泰京師,文宗憫焉,詔授九品官,使奉鍔祀。   孟元陽,史失其何所人。起陳許軍中,以嚴整稱。曲環領節度使,時已為大將,使董作西華屯。盛夏,屩而立於塗,役休乃就捨,故田輒歲稔,而軍食常足。環卒,吳少誠來寇,元陽嬰城守,圍甚急,然終不能傅城。韓全義敗五樓,列將多私去,獨元陽與神策將蘇元策、宣州將王幹以所部屯殷水,破賊二千,詔拜陳州刺史。憲宗立,遷河陽節度使。五年,盧從史敗,檢校尚書右僕射,徙帥昭義軍。入為右羽林統軍,封趙國公。改右金吾大將軍,復拜統軍。卒,贈揚州大都督。   王棲曜,濮州濮陽人。安祿山反,尚衡裒義兵討賊,署牙將,徇兗、鄆諸縣下之,進牙前總管。賊將邢超然守曹州,乘城指顧,棲曜曰:「彼可取也。」一矢殞之,遂拔曹州。累授試金吾衛將軍。   袁晁亂浙東,御史中丞袁參討之,表為偏將。與賊戰,日十餘遇,生禽晁,收州縣十六。授常州別駕、浙西都知兵馬使。時江介未定,詔內常侍馬日新以汴滑軍五千鎮之。中人暴橫,賊蕭廷蘭乘眾怨逐日新,劫其眾。棲曜方游弈近郊,賊脅取之,與圍蘇州。棲曜乘賊怠,挺身登城,率城中兵出戰,賊眾大敗,遷試金吾大將軍。   李靈曜反汴州,浙西觀察使李涵使提兵四千為河南掎角,有功。李希烈陷汴州也,乘勝東略,次寧陵,將襲宋州。浙西節度使韓滉使棲曜以強弩三千涉水,夜入寧陵,希烈不之知。晨朝,矢集帳前,驚曰:「江淮弩士入矣!」遂不敢東。   貞元初,拜左龍武大將軍,出為鄜坊節度使。十九年,卒,贈尚書右僕射,謚曰成。   棲曜性謹厚,善騎射。始將兵時,涉寇境,遇游騎環合,乃規百步,立表而射,每射破的,虜相顧懼,引去。   子茂元,少好學。德宗時上書自薦,擢試校書郎,改太子贊善大夫。呂元膺留守東都,署防禦判官。淄青留邸卒謀亂,元膺率兵圍之,士無敢先者,茂元取一人斬之,眾乃進,賊遂出奔。累遷嶺南節度使,蠻落安之。   家積財,交煽權貴。鄭注用事,遷涇原節度使。注敗,悉出家貲餉兩軍,得不誅,封濮陽郡侯。召為將作監,領陳許節度使,又徙河陽。討劉雄u也,李德裕以茂元兵寡,詔王宰領陳許合義成兵援之,以河陰所貯兵械、內庫甲弓矢陌刀賜之。會病,以宰兼河陽行營攻討使。卒,贈司徒,謚曰威。   劉昌,字公明,汴州開封人。善騎射。天寶末,從河南防禦使張介然討安祿山,授易州遂城府左果毅。史朝義兵圍宋州,城中食盡且降。昌說刺史李岑曰:「李光弼在河陽,江淮足兵,勢必來援。今廩麴尚多,若屑以食,可支二十日,則救至。」岑聽之。昌乃被鎧登城,以忠義諭賊,賊畏不敢攻。俄而光弼援兵至,賊夜潰。光弼聞其謀,召置軍中,將用之。會光弼卒,還為宋州牙門將。   李靈曜以汴州反,刺史李僧惠欲應之,昌請見,陳逆順計,且泣。僧惠悟,即馳奏請自將討賊。故靈曜失助,不得逞。汴州平,李忠臣疾僧惠,攻殺之,昌遁去。   劉玄佐領宣武節度使,擢昌左廂兵馬使。李納反,以偏師收考城,充行營諸軍馬步都虞候。玄佐攻濮州,以昌攝刺史。李希烈取汴,玄佐別將高翼提精卒守襄邑,城陷,翼赴水死,江淮大震。昌以兵三千守寧陵,希烈眾五萬攻之,昌掘塹以遏地道,相拒凡四十餘日,賊數敗,乃解圍去。更攻陳州,昌從玄佐以浙西兵三萬救之。西去陳五十里,昌薄其軍,大戰破之,禽賊將翟曜,希烈奔還蔡州。加檢校工部尚書,累實封二百戶。   貞元三年入朝,詔以宣武兵八千北出五原。士卒有逗留沮事者,斬三百人乃行,舉軍侘艄鞢C尋授京西行營節度使。歲余,改四鎮、北庭行營兼涇原節度。七年,城平涼,開地二百里,扼彈箏峽。又西築保定,扞青石嶺,凡七城二堡,旬日就。以功檢校尚書右僕射,累封南川郡王。十四年,歸化堡軍亂,逐大將張國誠,詔昌經略。昌入堡,誅數百人,復使國誠統之。昌在邊凡十五年,身率士墾田,三年而軍有羨食,兵械銳新,邊障妥寧。及感疾,詔赴京師。未行,卒,年六十五,贈司空。   初城平涼,當劫盟後,將士骸骨不藏,昌始命瘞之。夕夢若詣昌厚謝者,昌具以聞。德宗下詔哀痛,出衣數百稱,官為賽具,斂以棺槥,分建二塚,大將曰旌義塚,士曰懷忠塚,葬淺水原,詔翰林學士為銘識其所。昌盛陳兵衛,具牢醴,率諸將素服臨之,邊兵莫不感泣。   子士涇,尚雲安公主,拜駙馬都尉,累遷少卿。家積財,內結權近。善胡琴,故得幸於貴人。後遷太僕卿,給事中韋弘景等封還制書,以士涇交通近幸,不當居九卿。憲宗曰:「昌有功於邊,士涇又尚主,官少卿已十餘年,制書宜下。」弘景等乃奉詔。   贊曰:唐杜牧稱:「寧陵之圍解,劉玄佐召昌問曰:『君以孤城,用一當十,何以能守?』昌泣曰:『始昌令:守陴內顧者斬。昌孤甥張俊守西北,未嘗內顧,捽下斬之。士有死志,故能守。』因伏地流涕,玄佐亦泣曰:『國家將富貴汝。』」史臣謂不然,且勒兵乘城與賊抗,所賴賞罰耳。今無罪而斬其甥,士心且離,不祥莫大焉。寧好事者傅此以益其美?非昌志也。牧以為張巡、許遠陷睢陽,其名傳,昌全寧陵而事不得暴於世,寧牧未之思邪?   趙昌,字洪祚,天水人。始為昭義李承昭節度府屬,累遷虔州刺史。安南酋獠杜英翰叛,都護高正平以憂死,拜昌安南都護,夷落向化毋敢桀。居十年,足疾,請還朝,以兵部郎中裴泰代之,入為國子祭酒。未幾,州將逐泰,德宗召昌問狀,時年逾七十,占對精明,帝奇之,復拜安南都護。詔書至,人相賀,叛兵即定。   憲宗初立,檢校戶部尚書,遷嶺南節度使。降輯陬荒,以勞徙節荊南。召入,再遷工部尚書、兼大理卿。出為華州刺史。對麟德殿,趨拜強駃,帝訪其所以頤養。遷太子少保。卒,年八十五,贈揚州大都督,謚曰成。   李景略,幽州良鄉人。父承悅,檀州刺史、密雲軍使。景略以廕補幽州府功曹參軍。大歷末,客河中,闔門讀書。   李懷光為朔方節度使,署巡官。五原將張光殺其妻,以貲市獄,前後不能決,景略核實,論殺之。既而有若女厲者進謝廷中,如光妻雲。遷大理司直。懷光屯咸陽,將襲東渭橋,召幕府計議。景略曰:「殺硃泚,還軍諸道,杖策詣行在,此轉禍為福也。」不聽。既出軍門,慟哭曰:「豈意此軍乃陷不義乎!」遂遁歸。   靈武節度使杜希全表置於府,累轉侍御史、豐州刺史。豐州當回紇通道,前刺史軟柔,每虜使至,與抗禮。時梅錄將軍入朝,景略欲折之,因郊勞,前遣人謂曰:「可汗新沒,欲吊使者。」乃坐高□待之。梅錄俯僂前哭,景略即撫之曰:「可汗棄代,助爾號慕。」於是虜容氣沮索,不敢抗,以父行呼景略。自此回紇使至者,皆拜於廷,威名顯聞。希全忌之,誣奏,貶袁州司馬。   希全死,遷左羽林將軍,對德宗延英殿,論奏衎衎,有大臣風。會河東節度使李說病,以景略為太原少尹、行軍司馬。時方鎮既重,故少召還者,惟不幸則司馬代之。自說有疾,人心固屬景略矣。會梅錄復入朝,說大會,虜人爭坐,說不敢遏,景略叱之,梅錄識其聲,驚拜曰:「非李豐州邪?」遂就坐。將吏相顧嚴憚,說愈不平,賂中尉竇文場謀毀去之。   歲余,塞下傳言回紇將南寇,文場方侍帝傍,即言豐州當得良將,且舉景略,乃拜豐州刺史、天德軍西受降城都防禦使。窮塞苦寒,地粟幙縑A邊戶勞悴。景略至,節用約己,與士同甘蓼,鑿鹹應、永清二渠,溉田數百頃,儲稟器械畢具,威令肅然,聲雄北疆,回紇畏之。卒於屯,年五十五。天下惜用景略才有所未盡。贈工部尚書。   任迪簡,京兆萬年人。擢進士第。天德李景略表佐其軍,嘗宴客,而行酒者誤進醢,景略用法嚴,迪簡不忍其死,飲為釂,徐以它辭請易之,歸胳血,不以聞,軍中悅其長者。景略卒,舉軍請為帥,監軍使拘迪簡,不聽,眾大呼,破戶出之。德宗遣使者察變,具得所以然,乃授豐州刺史、天德軍使。由殿中侍御史授兼大夫、散騎常侍。入為太常少卿、太子左庶子。   張茂昭以易定歸,擢迪簡行軍司馬代之。大將楊伯玉據牙不納,眾殺之;別將張佐元復叛,迪簡斬以徇,乃入,以檢校工部尚書為節度使。承茂昭奢縱後,公私屈覂,欲饗士,無所給,至與下同糲食,身居戟戶。逾月,軍中感其公,請安臥內,迪簡乃許。三年,上下完充。以疾入,除工部侍郎。不能朝,改太子賓客。卒,贈刑部尚書,謚曰襄。   張萬福,魏州元城人。三世明經,止縣令、州佐。萬福以儒業不顯,乃學騎射,從王斛斯以別校征遼東,有功。   李峘伐劉展,署為部將,效首萬級。累攝壽州刺史、舒廬壽都團練使。州送租賦詣都,至穎,為盜所奪。萬福領輕兵尾襲,賊倉卒不得戰,悉禽之,盡得所亡,並先掠人妻女、財畜萬計,還其家,不能自致者,給船車以遣。真拜刺史,兼淮南節度副使。而節度崔圓忌之,失刺史,改鴻臚卿,使將千人鎮壽州,不以為恨。時許杲以平盧行軍司馬將卒三千駐濠州,陰窺淮南。圓使萬福攝濠州刺史。杲聞,即移戍當塗。賊陳莊陷舒州,圓又令攝舒州刺史,督淮南盜賊,窮破株黨。   大歷三年,召見。代宗曰:「欲一識卿面,且將以許杲累卿。」萬福辭謝,因前曰:「陛下以一許杲召臣,如河北諸將叛,欲屬何人?」帝笑曰:「姑為我了杲事,且當大用。」乃拜和州刺史兼行營防禦使,督盜淮南。萬福至州,杲懼,徙屯上元,過楚州,大掠,節度使韋元甫使萬福追討。未至,杲為其將康自勸所逐,自勸循淮鈔而東,萬福倍道追殺之,免者十三,盡還所剽於民。元甫將厚賞士,萬福曰:「官健坐仰衣食,無所事,今一小煩之,不足過賞,請用三之一。」帝下詔褒美,賜具衣、宮錦十雙。   久之,詔以本鎮兵千五百人防秋京西。萬福詣揚州還所領兵。會元甫死,諸將願得萬福為帥,監軍使邀請之,對曰:「我非幸人,勿以此待我。」遂去。以利州刺史鎮咸陽,且留宿衛。   李正己反,屯兵埇橋,江淮漕船積千餘不敢逾渦口。德宗乃以萬福為濠州刺史,召謂曰:「先帝改爾名正者,所以褒也。朕謂江淮草木亦知爾威名,若從所改,恐賊不曉是卿也。」復賜舊名。萬福因馳至渦口,駐馬於岸,悉發漕船相銜進,賊兵倚岸熟視不敢動。改泗州刺史。魏州饑,父子相賣,萬福曰:「魏州吾鄉里,安忍其困?」令兄子將米百車餉之,贖魏人自賣者,給資遣之。   為杜亞所忌,召拜右金吾將軍。及見,帝驚曰:「亞乃言爾昏耄,何邪?」詔圖形凌煙閣,數賜與,並敕度支藉口畜給其費。陽城等詣延英門論裴延齡事,伏閣不去,帝震怒,左右懼不測。萬福大言曰:「國有直臣,天下無慮矣。吾年八十,與見盛事。」遍揖城等勞之,天下益重其名。以工部尚書致仕,卒,年九十。   萬福自始終祿食七十年,未嘗一日言病。蒞凡九州,皆有惠愛。初,在泗州,遇李希烈反,陳少游悉以部刺史妻子質揚州,萬福獨不遣。謂使者:「為我白公,妻老且醜,不足慁公意。」卒不行,人稱其直。   高固,不知何許人,或言四世祖侃,永徽中為北庭安撫使,禽車鼻可汗,以功為安東都護。   固生微賤,為家所賣,轉為渾瑊童奴,字黃芩。性敏惠,有旅力,善騎射,能讀《左氏春秋》。瑊愛養之,以齊有高固,因以名,以乳媼女女固。從瑊屯朔方。德宗在奉天,固仍從瑊,賊突入東壅門,固引銳士長刀殺賊數十人,曳車塞闔,賊不能入。封渤海郡王。   李懷光反,使邠寧留後張昕將兵萬人先趣河中,固在行,乃伺間入帳下,斬昕首以徇,拜檢校右散騎常侍、前軍兵馬使。貞元十七年,邠寧節度使楊朝晟卒,詔將並邠寧、朔方為一軍,議以李朝寀為節度,劉南金副之,以詢邠軍,鹹曰:「如詔。」數日復劫固為帥,固曰:「然能聽吾言。乃可。」眾唯唯。固徇曰:「毋殺人,毋肆掠!」三軍皆順悅。帝亦念固功,乃拜邠寧節度使。固本宿將,且寬厚,人皆安之。然久在散位,數為儕類輕笑。及受命,眾多懼,固一釋不問。   憲宗時,檢校尚書右僕射,入為右羽林統軍。卒,贈陝州大都督。   郝玭,不記其鄉里。貞元中為臨涇鎮將,嘗從數百騎出野,還,說節度使馬璘曰:「臨涇扼洛口,其川饒衍,利畜牧。其西走戎道,曠數百里皆流沙,無水草。願城之,為休養便地。」玭出,或謂璘曰:「玭言信然。雖然,公所以蒙恩大幸,以邊防未固也。上心日夜念此,故厚於公。今若用玭言,則邊已安,尚何事為?」璘遂不聽。   及段佑代節度,玭又說曰:「天寶時,天下以兵為防,獨西戎耳。而塞至京師且萬里。自祿山反,西陲盡亡,寰內為邊郡。每虜入寇,驅井閭父子與馬牛,焚積聚,殘室廬,邊人耗盡。今若築臨涇以折虜勢,便甚。」佑唯許,請於朝。卒詔城臨涇,為行原州,以玭為刺史,戍之。自是虜不敢過臨涇。   玭在邊積三十年,每討賊,不持糗糧,取之於敵。獲虜必刳剔而歸其屍,虜大畏,道其名以怖啼兒。遷檢校左散騎常侍、涇原行營節度使,封保定郡王。贊普常等故身鑄金象,令於國曰:「得生玭者,以金玭償之。」朝廷畏失名將,徙為慶州刺史,卒。   佑,本郭子儀牙將,從征伐有功。貞元末,為涇原節度使,虜畏憚之。終右神策大將軍。   史敬奉者,靈州人。事朔方軍為牙將。元和中,吐蕃數犯塞,十四年,敬奉白節度使杜叔良,請兵三千,繼一月糧,深入虜地,分賊勢。叔良以二千兵予之,行十餘日,不聞問,皆謂已歿。敬奉乃由間道繞出虜後,部落奔駭,因大破之,驅其餘眾於瓠蘆河,獲馬牛雜畜迨萬數。賜實封五十戶。   敬奉[B126]陋,類不勝衣,其走逐奔馬,挾鞍勒以上,而後羈帶之,矛矢在手,前無強敵。甥侄部曲二百人,每出輒分其隊為四五,隨水草,數日不相知,及相遇,已皆有獲。與鳳翔將野詩良輔及郝玭皆以名雄邊。   良輔者,後為隴州刺史。朝廷遣使至吐蕃,虜輒言:「唐家稱和好豈妄邪!不爾,安得任良輔為隴州刺史?」 列傳第九十六 李烏王楊曹高劉石   李光進,其先河曲諸部,姓阿跌氏。貞觀中內屬,以其地為雞田州,世襲刺史 ,隸朔方軍。   光進與弟光顏少依舍利葛旃,葛旃妻,其女兄也。初,葛旃殺僕固瑒,歸河東辛雲京,遂與光進俱家太原。以沈果稱。從馬燧救臨洺,戰洹水有功。歷前後軍牙門將、兼御史大夫、代州刺史。元和四年,王承宗、范希朝引師救易定,表光進為都將。時光顏亦至大夫,故軍中呼「大小大夫」。俄檢校工部尚書,為振武節度使,賜姓以光寵之;別詔光顏拜洺州刺史。弟兄榮冠當時。光進徙靈武,卒,年六十五,贈尚書左僕射。   有至性,居母喪,三年不歸寢。光顏先娶,而母委以家事。及光進娶,母已亡,弟婦籍貲貯、納管鑰於姒,光進命反之,曰:「婦逮事姑,且嘗命主家事,不可改。」因相持泣,乃如初。   光顏,字光遠。葛旃少教以騎射,每歎其天資票健,己所不逮。長從河東軍為裨將,節度使馬燧謂曰:「若有奇相,終必光大。」解所佩劍贈之。討李懷光、楊惠琳,戰有功。從高崇文平劍南,數搴旗蹈軍,出入若神,益知名。進兼御史大夫,歷代、洺二州刺史。   元和九年討蔡,以陳州刺史充忠武軍都知兵馬使。始逾月,擢本軍節度使,詔以其軍當一面。光顏乃壁殷水。明年,大破賊時曲。初,賊晨壓其營以陣,眾不得出,光顏毀其柵,將數騎突入賊中,反往一再,眾識光顏,矢集其身如蝟。子攬馬鞅諫無深入,光顏挺刃叱之,於是士爭奮,賊乃潰北。當此時,諸鎮兵環蔡十餘屯,相顧不肯前,獨光顏先敗賊。始,裴度宣慰諸軍還,為憲宗言:「光顏勇而義,必立功。」   俄又與烏重胤破賊小殷河。初,都統韓弘約諸軍攻賊,賊先薄重胤壘,重胤中矛創甚,請救於光顏。光顏策賊既出,則小殷河之堡可乘,且重胤不可破。遣大將田穎、宋朝隱襲其城,夷之,賊失贅聚。弘怒不救重胤,違節度,取穎等將戮之,舉軍惜其材,光顏不敢拒。會中人景忠信至,知其然,即矯詔械繫在所,馳以聞,有詔釋之。弘及光顏更以表言,帝謂弘使曰:「違都統令當死,但以功可贖,赦之以為後圖。」弘不悅。自是與弘有隙。   十一年,屢困賊,遂拔凌雲柵。捷奏入,帝大悅,厚賚其使。進檢校尚書左僕射。十二年四月,敗賊於郾城,死者什三,數其甲凡三萬,悉畫雷公符、斗星,署曰:「破城北軍。」郾守將鄧懷金大恐,其令董昌齡因是勸懷金降,且來請曰:「城中兵父母妻子皆質賊,有如不戰而屈,且赤族。請公攻城,我舉火求援,援至,公迎破之,我以城下。」光顏許之。賊已北,昌齡奉偽印,懷金率諸將素服開門待。光顏入之,城自壞者五十版。   弘素蹇縱,陰挾賊自重,且惡光顏忠力,思有以撓衊之。飭名姝,教歌舞、六博,襦鞂搵]琲,舉止光麗,費百鉅萬,遣使以遺光顏,曰:「公以君暴露於外,恭進侍者,慰君征行之勤。」光顏約旦日納焉。乃大合將校置酒,引使者以侍姝至,秀曼都雅,一軍驚視。光顏徐曰:「我去室家久,以為公憂,誠無以報德。然戰士皆棄妻子,蹈白刃,奈何獨以女色為樂?為我謝公:天子於光顏恩厚,誓不與賊同生!」指心曰:「雖死不貳。」因嗚咽泣下,將卒數萬皆感激流涕,乃厚賂使者還之,於是士氣益勵。   裴度築赫連城於□口,率輕騎觀之。賊以奇兵自五溝至,大呼薄戰,城為震壞,度危甚,光顏力戰卻之。先是,光顏策賊必至,密遣田佈伏精騎溝下,扼其歸。賊敗,棄騎去,顛死溝中者千餘。由是賊悉銳士當光顏,而李愬得乘虛入蔡矣。董重質棄洄曲軍降愬,光顏躍馬入賊營大呼,眾萬餘人投甲請命。賊平,加檢校司空。入朝,召對麟德殿,賜與蕃渥,命宴其第,歸芻米二十車。   帝討李師道,徙義成節度使,許以忠武兵自隨。不三旬,再敗賊濮陽,拔斗門,斬數千級。上言許、鄭兵合不可用,遂復鎮忠武。吐蕃入寇,徙邠寧軍。時虜毀鹽州城,使光顏復城之,亦以忠武兵從。初,田縉鎮夏州,以叨沓開邊隙,故黨項引吐蕃圍涇州,郝玭力戰破之。光顏聞賊至,料兵以赴,邠人慢言忷忷,騰噪不肯行。光顏為陳說大義,感慨流涕,聞者亦泣下,遽即路,虜走出塞。   穆宗立,召還,賜開化裡第,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還軍,賚況不貲,以寵示群臣。俄徙鳳翔。帝將伐鎮州,復還忠武,又兼深冀行營節度使。宰相百官班餞,帝御通化門臨送,賜珍器、良馬、玉帶。光顏提軍深入,而饋運不至,有詔以滄、景、德、棣州益之。光顏以宰相處置失宜,辭兼領,亦會赦王廷湊,復所治。李騕亂汴州,詔總軍出討,朝受命,暮即戎。翌日,拔尉氏。與汴人戰琵琶溝,未陣,薄之,賊走。騕平,進兼侍中。敬宗初,真拜司徒、河東節度。寶歷二年卒,年六十六,贈太尉,謚曰忠,賻賜良厚。及葬,文宗以其功高,復賜帛二千匹。   光顏性忠義,善撫士,其下樂為用。許師勁悍,常為諸軍鋒,故數立勳。王仙芝、黃巢反,諸道告急,多請以助守。大校曹師罕以千五百人隸招討使宋威,張貫以四千人隸副使曾元裕。僖宗倚許軍以屏蔽東都,有請以為援,率不報。大將張自勉討雲南、黨項;龐勳亂,解圍壽州,戰淮口,以功累擢右威衛上將軍。至是表請討賊,詔乘傳赴軍,解宋州圍。威忌自勉成功,請以隸麾下,且欲殺之。宰相得其謀,不聽,以自勉代元裕。   烏重胤,字保君,河東將承玭子也。少為潞牙將,兼左司馬。節度使盧從史奉詔討王承宗,陰與賊連。吐突承璀將圖之,以告重胤,乃縛從史。帳下士持兵合趡q,重胤叱曰:「天子有命,從者賞,違者斬!」士斂手還部無敢動。憲宗嘉其功,擢河陽節度使,封張掖郡公。   帝討淮蔡,詔重胤以兵壓賊境,割汝州隸其軍,與李光顏相掎角。大小百餘戰,凡三年,賊平,再遷檢校司空,進邠國公。徙橫海軍,建言:「河朔能拒朝命者,蓋刺史失權,鎮將領軍能作威福也。使刺史得職,大帥雖有祿山、思明之奸,能據一州為叛哉?臣所管三州,輒還刺史職,各主其兵。」因請廢景州。法制脩立,時以為宜。   討王廷湊也,出屯深州,方朝廷號令乖迕,賊浸不制,重胤久不敢進。穆宗以為觀望,詔杜叔良代之,以重胤為太子太保。長慶末,以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召至京師,改節天平軍。文宗初,真拜司徒。李同捷請襲父位,帝方務靜安,授同捷兗海,以重胤耆將,兼節度滄景,以齊州隸軍。未幾卒,年六十七,贈太尉,謚懿穆。   重胤出行伍,善撫士,與下同甘苦。蔡將李端降重胤,蔡人執其妻殺之,妻呼曰:「善事烏僕射!」得士心大抵如此。待官屬有禮,當時有名士如溫造、石洪皆在幕府。既歿,士二十餘人刲股以祭。   子漢弘嗣爵。居母喪,奪為左領軍衛將軍,固辭。帝嘉許之。   石洪者,字浚川,其先姓烏石蘭,後獨以石為氏。有至行,舉明經,為黃州錄事參軍,罷歸東都,十餘年隱居不出。公卿數薦,皆不答。重胤鎮河陽,求賢者以自重,或薦洪,重胤曰:「彼無求於人,其肯為我來邪?」乃具書幣邀辟,洪亦謂重胤知己,故欣然戒行。重胤喜其至,禮之。後詔書召為昭應尉、集賢校理。   又有李珙者,世儒家,珙獨尚材武,有崖岸。嘗至澤潞見李抱真,欲署牙將,聞其使酒,不用。都將王虔休曰:「珙奇士,不能用,即殺之,無為它人得也。」抱真不納。虔休代節度,引為將。重胤禽從史,珙將救之,既聞謀出朝廷,乃止。重胤愛其才,討淮西也,表為行營都將。終右武衛上將軍。   王沛,許州許昌人。少勇決,為節度使上官兌所器,妻以女,署牙門將。兌卒,它婿田偁脅兌子襲領其軍,謀殺監軍。沛知其計,密告之,支黨悉禽。德宗嘉美,即拜行軍司馬。而劉昌裔領節度,奏沛為監察御史,有詔護兌喪還京師。帝召見歎息,以為功異等,嫌昌裔所請薄,謂沛曰:「吾意殊未厭,爾歸矣,方使別奏。」沛未至許,拜兼御史中丞。   李光顏討吳元濟,奇沛風概,署行營兵馬使,使將勁兵別屯,數破賊有功。時詔書趣戰,諸將觀望,不敢度殷以壁。沛引兵五千夜濟合流,扼賊沖,遂城以居。於是河陽、宣武、太原、魏博等軍繼度,圍郾城。沛先結壘與賊對,蔡將鄧懷金遂降。蔡平,加兼大夫。復從光顏定淄青。及光彥鎮邠,詔分許兵往戍,沛又為都將,救鹽州,敗吐蕃,以功擢寧州刺史。徙陳州。   李騕之亂,以忠武節度副使率師討騕,加檢校右散騎常侍,進拜兗海沂密節度使。是時新建府,俗獷驁,沛明示法制,搜閱以時,軍政大治。以檢校工部尚書徙忠武。太和元年卒,贈尚書右僕射。   子逢,從父征伐,累功署忠武都知兵馬使。太和中,入為諸衛將軍。從劉沔、石雄破回鶻於天德,有士二千人未嘗戰,欲冒賞賜,逢不與。或為請之,答曰:「士奮死取賞,若無功而賞,何哉?」武宗以逢用法嚴,使宰相李德裕讓之,逢曰:「戰者,前踏白刃,不以法,人孰用命?」討劉稹也,為太原道行營將,領陳許兵七千屯翼城。稹平,加檢校右散騎常侍。後亦至忠武節度使雲。   楊元卿,史失其何所人。少孤,慷慨有術略。客江海上,時時高論,人謂狂生。吳少誠跋扈蔡州,元卿以褐衣見,署劇縣,俄召入幕府。又事少陽。每奏事至京師,頗為宰相李吉甫慰納。元卿還,與少陽言君臣大義以動其心,賊黨惡而共構之,判官蘇肇保救,乃免。然元卿陰橈少陽事,而輸款朝廷。及元濟擅襲節度,元卿欲困其財使不振,謬說曰:「先公吝於財,諸將至寒餒。府之有亡,我具知之。君若大賜將士以自固,又卑辭厚禮邀事諸鎮,則諸將悅,庶幾助我。吾為君持表見天子,安有不從者?」元濟許之。既至,則具條賊虛實,請敕諸道執元濟誅之。元濟覺,乃殺其妻並四子,圬為一堋射之,肇亦被害。   憲宗拜元卿岳王府司馬,與李愬議僑置蔡州,以元卿為刺史,優納降附,壞賊黨與。元卿入見,願假度支錢及它奏請,不合旨;又裴度以諸將討蔡三年,功且成,若又以州與元卿,恐觖望生事,議格。更授光祿少卿。蔡平,超拜左金吾衛將軍。建言:「淮西多怪珍寶帶,往取必得。」帝曰:「我討賊,為人除害。賊平,我求得矣,焉用寶!止勿復言。」出為汾州刺史,復入為金吾。   長慶初,鎮、魏易帥,元卿具道所以成敗事,穆宗久乃悟,賜白玉帶,擢涇原渭節度使。元卿墾發屯田五千頃,屯築高垣,牢鍵閉,寇至,耕者保垣以守。居六年,涇人德之。徙節河陽。何進滔亂魏博,元卿請自繼三月糧舉軍出討,文宗嘉美,加檢校司空。獻粟二十萬石,助天子經費。進光祿大夫。徙宣武軍。太和七年,以疾歸東都,授太子太保。卒,贈司徒。然性憸巧,所至聚斂,諧結權近,故累更方任雲。   子延宗,開成中為磁州刺史,與河陽兵謀逐帥自立。事敗,詔以元卿嘗毀家歸忠,全其宗,杖死延宗於京兆府,賜還田產。   曹華,宋州楚丘人。始從宣武軍。縛亂將李乃送闕下,節度使董晉署為牙將。後避仇奔東都,會吳少誠叛,留守王翃署華襄城戍將。華浚隍埤堞,日與賊搏,數禽馘,賊憚之。憲宗初,累拜檢校右散騎常侍,召至京師,賜矛甲繒錦,還屯。拜寧州刺史,未行,屬吳元濟不受命,詔河陽懷汝節度使烏重胤討之,重胤請華自副。戰青陵城,賊大奔,拔凌雲柵,以功封陳留郡王。   蔡平,進棣州刺史。州與鄆比,時賊略定滴河,華遽逐賊,斬二千級,復其縣。又募群盜可用者,貸死,補屯卒,使據孔道。賊至,輒擊卻之,不敢北。擢橫海節度副使。時朝廷披鄆為三鎮。其明年,兗海軍亂,殺觀察使王遂,詔華往代。視事三日,合軍大饗,幕甲士於廡,酒中,令曰:「天子以鄆人參別而戍,有轉徒勞,欲厚賞之。請鄆人右,州兵左。」既而出州兵,乃闔門大言曰:「天子有命,誅殺帥者!」甲起於幕,環之。凡斬千二百人,血流殷渠,赤氛冒門高丈餘。海、沂之人,重足屏息。   華惡沂地褊,請治兗,許之。自李正己盜,齊、魯俗益污驁,華下令曰:「鄒、魯禮義鄉,不可忘本。」乃身見儒士,春秋祀孔子祠,立學官講誦,斥家貲佐贍給,人乃知教,成就諸生,仕諸朝。鎮人害田弘正,華亟請以本軍進討,不從。進華檢校工部尚書,就充節度使。   李騕叛,以兵取宋州。華不待命,以兵逆擊,破之。騕平,檢校尚書右僕射,徙鎮義成軍。盜殺商賈,吏捕得,乃華嬖人。華怒,斷其頸以祭死者。卒,年六十九,贈左僕射。   華雖出戎伍,而動必由禮,愛重士大夫,不以貴倨人,至廝豎必待以誠信,人以為難。   高瑀,冀州蓨人。少沈邃,喜言兵。釋褐右金吾胄曹參軍,累遷陳、蔡二州刺史,入為太僕卿。忠武節度使王沛死,衛軍諸將多自謂得之。宰相裴度、韋處厚以瑀治陳、蔡素有狀,習軍中情偽,欲任之。會其軍表丐瑀,乃檢校左散騎常侍,領忠武節度使。自大歷後,擇帥悉出宦人中尉,所輸貨至鉅萬,貧者假貸富人,既得所欲,則椎膏血,倍以酬息,十常六七。及瑀有命,士相告曰:「韋、裴作相,天下無債帥。」州比水旱無年,瑀相地宜,築堤庸百八十里,時其鍾洩,民賴不饑。再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六年,徙節武寧軍。以刑部尚書召,辭疾,拜太子少傅。不閱月,復詔節度忠武,卒於鎮,贈司空。   瑀寬和,居官無赫然譽,所至稱治,士人懷之。   劉沔,字子汪,徐州彭城人。父廷珍,以羽林軍扈德宗奉天,以戰功官左驍衛大將軍、東陽郡王。沔少孤,客振武,節度使范希朝署牙將。軍中大會,沔捉刀立堂下,希朝奇之,召謂曰:「後日必處吾坐。」希朝卒,入為神策將。太和末,遷累大將軍,擢涇原節度使,徙振武。開成三年,突厥劫營田,沔發吐渾、契苾、沙陀部萬人擊之,賊一轡無返者,悉頒所獲馬羊於戰卒,築都護府西北四壘。進檢校戶部尚書。   武宗立,遷檢校尚書左僕射。回鶻寇天德,詔以兵據雲伽關,虜引去。會昌二年,又掠太原、振武,天子使兵部郎中李拭調兵食,因視諸將能否,拭獨稱沔,乃拜河東節度兼招撫回鶻使,進屯雁門關。虜寇雲州,沔擊之,斬七裨將,敗其眾。以還太和公主功,加檢校司空。議者恨其薄,又進金紫光祿大夫,賜一子官。虜殘眾走,詔沔追北,仍錄李靖賜之。軍還,次代州,歸義軍降虜三千,使隸食諸道,不受詔,據滹沱河叛,沔悉禽誅之。   劉稹阻命,詔沔南討,屯榆社。沔素與張仲武不協,時方追幽州兵,故徙義成。會王宰逗留,宰相李德裕表沔鎮河陽,以滑兵二千壁萬善,居宰肘腋下,激之俾出軍。稹平,進檢校司徒,徙忠武節度使。以病改太子少保,不任謁,拜太子太傅致仕。卒,年六十五,贈司徒。   石雄,徐州人,系寒,不知其先所來。少為牙校,敢毅善戰,氣蓋軍中。王智興討李同捷,收棣州,使雄先驅度河,鼓行無前。初,徐軍惡智興苛酷,謀逐之而立雄。智興懼變,因立功奏除州刺史,詔以為壁州刺史。智興由是殺雄素所善百餘人,誣雄陰結士搖亂,請以軍法論。文宗素知其能,不殺,流白州。徙為陳州長史。黨項擾河西,召雄隸振武劉沔軍,破羌有勞,帝難智興,久不擢。   會昌初,回鶻入寇,連年掠雲、朔,牙五原塞下。詔雄為天德防禦副使,兼朔州刺史,佐劉沔屯雲州。沔召雄謀曰:「虜離散,當掃除久矣。國家以公主故,不欲亟攻。我若徑趨其牙,彼不及備,必棄公主走,我當迎主歸。有如不捷,吾則死之。」雄曰:「諾。」即選沙陀李國昌及契苾、拓拔雜虜三千騎,夜發馬邑,旦登振武城望之,見罽車十餘乘,從者硃碧衣,諜者曰:「公主帳也。」雄潛使喻之曰:「天子取公主,兵合,第無動。」雄穴城夜出,縱牛馬鼓噪,直搗烏介帳。可汗大駭,單騎走,追至殺胡山,斬首萬級,獲馬牛羊不貲,迎公主還。進豐州防禦使。   武寧李彥佐討劉稹逗留,以雄為晉絳行營諸軍副使,助彥佐。是時,王宰屯萬善,劉沔屯石會關,顧望莫先進。雄受命,即勒兵越烏嶺,破賊五壁,斬獲千計,賊大震。雄臨財廉,每朝廷賜與,輒置軍門,自取一匹縑,余悉分士伍,由是眾感發,無不奮。武宗喜曰:「今將帥義而勇罕雄比者。」就拜行營節度使,代彥佐。徙河中。稹危蹙,其大將郭誼密獻款,請斬稹首自歸。眾疑其詐,雄大言曰:「稹之叛,誼為謀主。今欲殺稹,乃誼自謀,又何疑?」雄以七千人徑薄潞,受誼降。進檢校兵部尚書,徙河陽。初,雄討稹,水次見白鷺,謂眾曰:「使吾射中其目,當成功。」一發如言。帝聞,下詔褒美。   宣宗立,徙鎮鳳翔。雄素為李德裕識拔。王宰者,智興子,於雄故有隙。潞之役,雄功最多,宰惡之,數欲沮陷。會德裕罷宰相,因代歸。白敏中猥曰:「黑山、天井功,所酬已厭。」拜神武統軍。失勢怏怏卒。   贊曰:世皆謂李愬提孤旅入蔡縛賊為奇功,殊未知光顏於平蔡為多也。是時,賊戰日窘,盡取銳卒護光顏,憑空堞以居,故愬能乘一切勢,出賊不意。然則無光顏之勝,愬烏能奮哉? 列傳第九十七 於王二杜范   於□,字允元,後周太師謹七世孫。廕補千牛,調華陰尉,累勞遷侍御史。為吐蕃計會使 ,有專對材。擢長安令、駕部郎中。   出為湖州刺史。部有湖陂,異時溉田三千頃,久廞廢,□行縣,命脩復堤閼,歲獲粳稻蒲魚無慮萬計。州地庳薄,葬者不掩柩,□為坎,瘞枯骨千餘,人賴以安。   未幾,改蘇州。罷淫祠,浚溝澮,端路衢,為政有績。然暴橫少恩,杖前部尉以逞憾,觀察使王緯以聞,德宗不省。俄遷大理卿,為陝虢觀察使,慢言謝緯曰:「始足下劾我,三進官矣!」益自肆。峻罰苛懲,官吏惴恐,皆重足一跡。參軍事姚峴不勝虐,自沉於河。   貞元十四年,拜山南東道節度使。是時,吳少誠叛,□率兵自唐州戰吳房朗山,取之,禽其將李璨,又勝之濯神溝。於是請升襄州為大都督府,廣募戰士,儲良械,芘△M有專漢南意,所牾者類治軍法。帝晚務姑息,□所奏建,無不開允。公斂私輸,持下益急,而慢於奉上。誣劾鄧州刺史元洪,朝廷重違,為流端州,命中人護送至棗陽。□遣兵劫洪還,拘之,表責洪太重,改吉州長史,遣使厚諭乃已。嘗怒判官薛正倫,奏貶陝州長史,比詔下,□中悔,奏復署舊職。正倫死,以兵圍其居,強使孽子與婚。暱吏高洪,縱使剝下,別將陳儀不勝忿,刺殺洪,一府驚潰。累遷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燕國公。俄擅以兵取鄧州,天子未始誰何。初,襄有髹器,天下以為法。至□驕蹇,故方帥不法者號「襄樣節度」。   憲宗立,權綱自出,□稍懼,願以子尚主,帝許之。遂入朝,拜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請准杜佑,月三奉朝,詔可。   時宦者梁守謙幸於帝,頗用事。有梁正言者,與□子敏善,敏因正言厚賂守謙,求□出鎮。久不報,敏怒其紿,責所饋,誘正言家奴支解之,棄溷中。家童上變,詔捕□吏沈壁及它奴送御史獄,命中丞薛存誠、刑部侍郎王播、大理卿武少儀雜問之。□與諸子素服待罪建福門,門史不內,屏營負牆立,更遣人上章,有司拒不聞。翌日復往,宰相諭使還第。貶為恩王傅,子敏竄雷州,至商山,賜死。次子季友奪二官,正及方免官。流壁封州,正言誅死。   久之,拜戶部尚書。帝討蔡,□獻家財以助國,帝卻之。又坐季友居喪荒宴,削金紫光祿大夫。帝初欲□告老,宰相李逢吉謂得謝乃優禮,非所以示責。明年,乃致仕。宰司將以太子少保官之,帝改署賓客。鬱鬱不得意卒,贈太保,太常謚曰厲。   □嘗制《順聖樂舞》獻諸朝。又教女伎為八佾,聲態雄侈,號《孫吳順聖樂》雲。   季友尚憲宗永昌公主,拜駙馬都尉。從穆宗獵苑中,求改□謚,會徐泗節度使李愬亦為請,更賜謚曰思。尚書右丞張正甫封還詔書,右補闕高釴、博士王彥威持不可,謂:「□文吏,倔強犯命,擅軍襄、鄧,欲脅制朝廷;殺不辜,留制囚,遮使者,僭正樂。勢迫而朝,非其宿心,得全腰領而歿,猶以為幸,不宜更謚。」帝不從。   方,長慶時以勳家子通豪俠,欲事河朔,以策干宰相元稹。而李逢吉黨謀傾執政,乃告稹結客刺裴度,事下有司,驗無狀,方坐誅。   王智興,字匡諫,懷州溫人。少驍銳,為徐州牙兵,事刺史李洧。洧棄李納,挈州自歸。納怒,急攻洧。智興能駛步,奉表,不數日至京師告急,德宗出朔方軍五千擊納,解去,自是為徐特將。   討吳元濟也。李師道謀撓王師,數侵徐救蔡。節度使李願遣智興率步騎拒賊。其將王朝晏方攻沛,智興逆擊,敗之,朝晏脫身保沂州。進破姚海兵五萬於豐北,獲美妾三人,智興曰:「軍中有女子,安得不敗?」即斬以徇。朝晏自沂以輕兵襲沛,夜戰狄丘,復破之。累遷侍御史。   元和十三年,伐師道,智興以步騎八千次胡陵,與忠武軍會,以騎畀其子晏平、晏宰為先鋒,自率軍繼之。壞河橋,收黃隊,攻金鄉,拔魚台,俘斬萬計。賊平,進御史中丞。明年,召還,為沂州刺史。   長慶初,河朔用兵,加檢校左散騎常侍,充武寧軍副使、河北行營諸軍都知兵馬使,帥兵三千度河。屬朝廷用崔群為武寧節度使,群畏智興難制,密請追還京師,未報。會赦王廷湊,諸節度班師。智興還,群遣寮屬迎之,令士季甲而入。智興心不悅,因勒兵斬關入,殺異己者十餘輩,然後謁群謝曰:「此軍情也!」群乃治裝去,智興以兵衛送還朝;至埇橋,掠鹽鐵院及貢物,劫商旅,逐濠州刺史侯弘度。朝廷甫罷兵,不能討,即詔檢校工部尚書,充本軍節度使。智興由是揫索財賂,交權幸以賈虛名,用度不足,始稅泗口以佐軍須。   李騕攻宋州,智興悉銳師出宋西鄙,破之漳口。騕平,加檢校尚書左僕射。李同捷以滄德叛,智興請悉師三萬繼五月糧討賊,詔拜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滄德行營招撫使。既戰,降其將十輩、銳士三千,遂拔棣州。諸將聞,戰愈力,遂有功。入朝,燕麟德殿,賜予備厚。冊拜太傅,封雁門郡王,進兼侍中。改忠武、河中、宣武三節度。卒,年七十九,贈太尉。   子九人,晏平、宰知名。   晏平幼從父軍,以討同捷功,檢校右散騎常侍、朔方靈鹽節度使。父喪,擅取馬四百、兵械七千自衛歸洛陽。御史劾之,有詔流康州,不即行,陰求援於河北三鎮。三鎮表其困,改撫州司馬。給事中韋溫、薛廷老、盧弘宣等還詔不敢下,改永州司戶參軍。溫固執,文宗諭而止。   晏宰,後去「晏」,獨名宰。少拳果,長隸神策軍。甘露之變,以功兼御史大夫,為光州刺史。有美政,觀察使段文昌薦之朝,除鹽州刺史。持法嚴,人不甚便。累擢邠寧慶節度使。回鶻平,徙忠武軍。   討劉稹也,詔宰以兵出魏博,趨磁州。當是時,何弘敬陰首鼠,聞宰至,大懼,即引軍濟漳水。宰相李德裕建言:「河陽兵寡,以忠武為援,既以捍洛,則並制魏博。」遂詔宰以兵五千椎鋒,兼統河陽行營。進取天井關,賊黨離沮。德裕以宰乘破竹勢不遂取澤州,以其子晏實守磁,為顧望計,帝有詔切責。宰懼,急攻陵川,破賊石會關,進攻澤州。其將郭誼殺稹降。宰傳稹首京師,遂節度太原。   宣宗初,入朝,厚結權幸求宰相,周墀劾之,乃還軍。吐蕃引黨項、回鶻寇河西,詔統代北諸軍進擊。以疾不任事,徙河陽。罷為太子少保,分司東都。進少傅,卒。   晏實幼機警,智興自養之,故名與諸父齒。稹平,擢淄州刺史,終天雄節度使。   杜兼,字處弘,中書令正倫五世孫。初,正倫無子,故以兄子志靜為後。父廙,為鄭州錄事參事軍事。安祿山亂,逃去,賊索之急,宋州刺史李岑以兵迎之,為追騎所害。兼尚幼,逃入終南山。伯父存介為賊執,臨刑,兼號呼願為奴以贖,遂皆免。   建中初,進士高第,徐泗節度使張建封表置其府。積勞為濠州刺史。性浮險,尚豪侈。德宗既厭兵,大抵刺史重代易,至歷年不徙。兼探帝意,謀自固,即脩武備,募占勁兵三千。帝以為才,遂橫恣。僚官韋賞、陸楚皆聞家子,有美譽,論事忤兼,誣劾以罪。帝遣中人至,兼廷勞畢,出詔執賞等殺之,二人無罪死,眾莫不冤。又妄系令狐運而陷李籓,欲殺之,不克。   元和初,入為刑部郎中,改蘇州刺史。比行,上書言李錡必反,留為吏部郎中。尋擢河南尹。杜佑素善兼,終始倚為助力。所至大殺戮,裒蓺財貲,極耆欲。適幸其時,未嘗敗。卒,年七十。家聚書至萬卷,署其末,以墜鬻為不孝,戒子孫雲。   從弟羔,貞元初及進士第,有至性。父死河北,母更兵亂,不知所之,羔憂號終日。及兼為澤潞判官,鞫獄,有媼辨對不凡,乃羔母,因得奉養。而不知父墓區處,晝夜哀慟;它日捨佛祠,觀柱間有文字,乃其父臨死記墓所在。羔奔往,亦有耆老識其□,因是乃得葬。元和中,為萬年令,時許季同為長安令,京兆尹元義方責租賦不時,系二縣吏,將罪之。羔等辯列尤苦,尹不為縱。羔乃謁宰相,請移散官。憲宗遣中使問狀,具對府政苛細,力不堪奉。詔皆免官,奪尹三月俸。議者以羔為直。未幾,授戶部郎中,後歷振武節度使,以工部尚書致仕。卒,贈尚書右僕射,謚曰敬。   子中立,字無為,以門廕歷太子通事舍人。開成初,文宗欲以真源、臨真二公主降士族,謂宰相曰:「民間脩婚姻,不計官品而上閥閱。我家二百年天子,顧不及崔、盧耶?」詔宗正卿取世家子以聞。中立及校書郎衛洙得召見禁中,拜著作郎。月中,遷光祿少卿、駙馬都尉,尚真源長公主。   中立數求自試,憒憒不樂,因言:「朝廷法令備具,吾若不任事,何賴貴戚撓天下法耶?」帝聞異之,轉太僕、衛尉二少卿,歷左右金吾大將軍。京師惡少優戲道中,具騶唱呵衛,自謂「盧言京兆」,驅放自如。中立部從吏捕系,立箠死。遷司農卿。繩吏急,反為中傷,左徙慶王傅。   久之,復拜司農卿,入謝,帝曰:「卿用法深,信乎?」答曰:「轂下百司養名不肯事,如司農尤叢劇。陛下無遽信流言,假臣數月,事可濟。」帝許之。初,度支度六宮飧錢移司農,司農季一出付吏,大吏盡舉所給於人,權其子錢以給之,既不以時,黃門來督責慢罵。中立取錢納帑捨,率五日一出,吏不得為奸,後遂以為法。加檢校右散騎常侍。   京兆尹缺,宣宗將用之,宰相以年少,欲歷試其能,更出為義武節度使。舊傜車三千乘,歲輓鹽海瀕,民苦之。中立置「飛雪將」數百人,具舟以載,自是民不勞,軍食足矣。大中十二年,大水泛徐、兗、青、鄆,而滄地積卑,中立自按行,引御水入之毛河,東注海,州無水災。卒,年四十八,贈工部尚書。   中立居官精明,吏下寒慄畏伏。中雖坐累免,及復用,亦不為寬假,其天資所長雲。   杜亞,字次公,自雲本京兆人。肅宗在靈武,上書論當世事,擢校書郎。杜鴻漸節度河西,奏署幕府。入朝,歷吏部員外郎。鴻漸為山南、劍南副元帥,亞與楊炎並為判官。再遷諫議大夫。   亞自以當衡柄,悒悒不悅。李棲筠風望高,時謂當宰相,故亞厚結納。元載得罪,亞與劉晏等劾治。載死,遷給事中。常袞惡之,出為江西觀察使。德宗立,召還。亞意必任台宰,倍道進。與人語,皆天下大政。或以事祈謁,輒相然可。帝知,不悅也。既又建奏疏闊,不稱旨,罷為陝虢觀察兼轉運使。徙河中。劉晏抵罪,貶睦州刺史。   興元初,入遷刑部侍郎,又拜淮西節度使。至則治漕渠,引湖陂,築防庸,入之渠中,以通大舟,夾堤高卬,田因得溉灌。疏啟道衢,徹壅通堙,人皆悅賴。然承陳少游後,裒率煩重,用度無藝,人冀有所矯革,而亞雅意丞弼,厭外官,往往不親事,日夜召賓客言噱流連。方春,南民為競度戲,亞欲輕駛,乃髹船底,使篙人衣油綵衣,沒水不濡,觀沼華邃,費皆千萬。隴西李衡在坐,曰:「使桀、紂為之,不是過也!」既泛九曲池,曳繡為帆,詫曰:「要當稱是林沼。」衡曰:「未有錦纜,雲何?」亞大慚。自是府財耗竭。   貞元中,罷歸。宰相竇參憚其宿望,以檢校吏部尚書留守東都。病風痺且廢,猶欲固寵,奏墾苑中為營田,可減度支歲稟。詔許之。先是,苑地可耕者,皆留司中人及屯士占假。亞計窘,更舉軍帑錢與甸人,至秋取菽粟償息輸軍中,貧不能償者發囷窖略盡,流亡過半。又賂中人求兼河南尹。帝審其妄,使禮部尚書董晉代之,賜亞還。病不能謁。卒,年七十四,贈太子少傅,謚曰肅。   范傳正,字西老,鄧州順陽人。父惀,為戶部員外郎,與趙郡李華善,有當世名。傳正舉進士、宏辭,皆高第,授集賢殿校書郎。歷歙、湖、蘇三州刺史,有殊政,進拜宣歙觀察使。代還,坐治第過制,憲宗薄不用,改光祿卿。以風痺卒,贈左散騎常侍。   傳正好古,性精悍,初自整飭。宦益達,用度益奢侈,傾貲貨市權貴歡,私公府如家帑,亦幸素有名,得不敗雲。 列傳第九十八 裴度   裴度,字中立,河東聞喜人。貞元初,擢進士第,以宏辭補校書郎。舉賢良方正異等 ,調河陰尉。遷監察御史,論權嬖梗切,出為河南功曹參軍。武元衡帥西川,表掌節度府書記。召為起居舍人。   元和六年,以司封員外郎知制誥。田弘正效魏、博六州於朝,憲宗遣度宣諭,弘正知度為帝高選,故郊迎趨跽受命,且請遍至屬州,布揚天子德澤,魏人由是歡服。還,拜中書舍人。久之,進御史中丞。宣徽五坊小使方秋閱鷹狗,所過撓官司,厚得餉謝乃去。下邽令裴寰,才吏也,不為禮,因構寰出醜言,送詔獄,當大不恭。宰相武元衡婉辭諍,帝怒未置。度見延英,言寰無辜,帝恚曰:「寰誠無罪,杖小使;小使無罪,且杖寰。」度曰:「責若此固宜,第寰為令,惜陛下百姓,安可罪?」帝色霽,乃釋寰。   王師討蔡,以度視行營諸軍,還,奏攻取策,與帝意合。且問諸將才否,度對:「李光顏義而勇,當有成功。」不三日,光顏破時曲兵,帝歎度知言。進兼刑部侍郎。   王承宗、李師道謀緩蔡兵,乃伏盜京師,刺用事大臣,已害宰相元衡,又擊度,刃三進,斷靴,刜背裂中單,又傷首,度冒氈,得不死。哄導駭伏,獨騶王義持賊大呼,賊斷義手。度墜溝,賊意已死,因亡去。議者欲罷度,安二鎮反側,帝怒曰:「度得全,天也!若罷之,是賊計適行。吾倚度,足破三賊矣!」度亦以權紀未張,王室陵遲,常憤愧無死所。自行營歸,知賊曲折,帝益信杖。及病創一再旬,分衛兵護第,存候踵路。疾愈,詔毋須宣政衙,即對延英,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方連諸道兵,環挐不解,內外大恐,人累息。及度當國,外內始安。由是討賊益急。   始,德宗時尚何伺,中朝士相過,金吾輒飛啟,宰相至闔門謝賓客。度以時多故,宜延天下髦英咨籌策,乃建請還第與士大夫相見,詔可。會莊憲太后崩,為禮儀使。帝不聽政,議置塚宰,度曰:「塚宰,商、週六官首,秉統百僚,王者諒暗,有權聽之制。歷世官廢,故國朝置否不常,不宜徇空名,稽樞務。」乃詔百司權聽中書門下處可。   王鍔死,家奴告鍔子稷易父奏末,冒遺獻。帝留奴仗內,遣使者如東都按責其貲。度諫曰:「自鍔死,數有獻。今因告訐而檢省其私,臣恐天下將帥聞之,有以家為計者。」帝悟,殺二奴,還使者。   於時,討蔡數不利,群臣爭請罷兵,錢徽、蕭俛尤確苦。度奏:「病在腹心,不時去,且為大患。不然,兩河亦將視此為逆順。」會唐鄧節度使高霞寓戰卻,它相揣帝厭兵,欲赦賊,鉤上指。帝曰:「一勝一負,兵家常勢。若師常利,則古何憚用兵耶?雖累聖亦不應留賊付朕。今但論帥臣勇怯、兵強弱、處置何如耳,渠一敗便沮成計乎?」於是左右不能容其間。十二年,宰相逢吉、涯建言:「餉億煩匱,宜休師。」唯度請身督戰,帝獨目度留,曰:「果為朕行乎?」度俯伏流涕曰:「臣誓不與賊偕存。」即拜門下侍郎、平章事、彰義軍節度、淮西宣慰招討處置使。   度以韓弘領都統,乃上還招討以避弘,然實行都統事。又制詔有異辭,欲激賊怒弘者,意弘怏怏則度無與共功。度請易其辭,窒疑間之嫌。於是表馬總為宣慰副使,韓愈行軍司馬,李正封、馮宿、李宗閔備兩使幕府。入對延英,曰:「主憂臣辱,義在必死。賊未授首,臣無還期。」帝壯之,為流涕。及行,御通化門臨遣,賜通天御帶,發神策騎三百為衛。初,逢吉忌度,帝惡居中撓沮,出之外。   度屯郾城,勞諸軍,宣朝廷厚意,士奮於勇。是時,諸道兵悉中官統監,自處進退。度奏罷之,使將得顓制,號令一,戰氣倍。未幾,李愬夜入懸瓠城,縛吳元濟以報。度遣馬總先入蔡,明日,統洄曲降卒萬人持節徐進,撫定其人。初,元濟禁偶語於道,夜不然燭,酒食相饋遺者以軍法論。度視事,下令唯盜賊、斗死抵法,余一蠲除,往來不限晝夜,民始知有生之樂。度以蔡牙卒侍帳下,或謂:「反側未安,不可去備。」度笑曰:「吾為彰義節度,元惡已擒,人皆吾人也!」眾感泣。既而申、光平定,以馬總為留後。   度入朝,會帝以二劍付監軍梁守謙,使悉誅賊將。度遇諸郾城,復與入蔡,商罪議誅。守謙請如詔,度固不然,騰奏申解,全宥者甚眾。策勳進金紫光祿大夫、弘文館大學士、上柱國、晉國公,戶三千,復知政事。   程異、皇甫鎛以言財賦幸,俄得宰相。度三上書極論不可,帝不納。自上印,又不聽。纖人始得乘罅。   初,蔡平,王承宗懼,度遣辯士柏耆脅說,乃獻德、棣二州,納質子。又諭程權入覲。始判滄、景、德、棣為一鎮,朝廷命帥,而承宗勢乃離。   李師道怙強,度密勸帝誅之。乃詔宣武、義成、武寧、橫海四節度會田弘正致討。弘正請自黎陽濟,合諸節度兵,宰相皆謂宜。度曰:「魏博軍度黎陽,即叩賊境,封畛比聯,易生顧望,是自戰其地。弘正、光顏素少斷,士心盤桓,果不可用。不如養威河北,須霜降水落,絕陽劉,深抵鄆,以營陽穀,則人人殊死,賊勢窮矣。」上曰:「善。」詔弘正如度言。弘正奉詔,師道果禽。   大賈張陟負五坊息錢,上命坊使楊朝汶收其家簿,閱貸錢雖已償,悉鉤止,根引數十百人,列箠挺脅不承。又獲盧大夫逋券,捕盧坦家客責償,久乃悟盧群券。坦子上訴,朝汶讕語:「錢入禁中,何可得?」御史中丞蕭俛及諫官列陳中人橫恣,度亦極言之。時方討鄆,帝曰:「姑議東軍,此細事,我自處辦。」度曰:「兵事不理,止山東;中人橫暴,將亂都下。」帝不悅,徐乃悟,讓朝汶曰:「以爾,使我羞見宰相!」命殺之,而原系者。繇是京師澄肅。   帝嘗語:「臣事君,當勵善底公,朕惡夫樹黨者。」度曰:「君子小人以類而聚,未有無徒者。君子之徒同德,小人之徒同惡,外甚類,中實遠,在陛下觀所行則辨。」帝曰:「言者大抵若此,朕豈易辨之?」度退,喜曰:「上以為難辨則易,以為易辨則難,君子小人行判矣。」已而卒為異、鎛所構,以檢校尚書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平章事為河東節度使。   穆宗即位,進檢校司空。硃克融、王廷湊亂河朔,加度鎮州行營招討使。時帝以李光顏、烏重胤爪牙將,倚以擊賊,兵十餘萬,有所畏,無尺寸功。度既受命,入賊境,數斬將以聞。俄兼押北山諸蕃使。時元稹顯結宦官魏弘簡求執政,憚度復當國,因經制軍事,數居中持梗,不使有功。度恐亂作,即上書痛暴稹過惡。帝不得已,罷弘簡、稹近職。俄擢稹宰相,以度守司空、平章事、東都留守。諫官叩延英,言不可罷度兵,搖眾心。帝不召。於是交章極論,未之省。   會中人使幽、鎮還,言:「軍中謂度在朝,而兩河諸侯忠者懷,強者畏。今居東,人人失望。」帝悟,詔度由太原朝京師。及陛見,始陳二賊畔換,受命無功,並陳所以入覲意,感概流涕。伏未起,謁者欲宣旨,帝遽曰:「朕當延英待卿!」始,議者謂度無奧援,且久外,為奸憸拫抑,慮帝未能明其忠。及進見,辭切氣怡,卓然當天子意。在位聞者皆竦,毅將貴臣至繼咨出涕。舊儀,閣中群臣未退,宰相不奏事,稱賀則謁者答。帝以度勳德,故待以殊禮。度之行,移克融、廷湊書,開說諄沓,傅以大誼,二人不敢桀,皆願罷兵。帝方憂深州圍,欲必出牛元翼,更使度騰書布旨。或曰:「賊知度失兵柄,必背約顧望。」帝釋然,乃拜度守司徒,領淮南節度使。   會昭義監軍劉承偕慢劉悟,舉軍嘩怒,執承偕,悟拘以聞。帝怒,問度:「何施而可?」度頓首謝:「籓臣不與政。」辭不對。帝強之,度曰:「臣素知承偕怙寵,悟不能堪,嘗以書訴臣。是時,中人趙弘亮在行營知狀,欲持悟書以奏,陛下亦知之邪?」帝曰:「我不及知。顧悟誠惡之,胡不自聞,何哉?」度曰:「雖悟得聞,恐陛下不必聽。且臣視天顏不咫尺,比尚未能決,千里單言,可悟聖聽哉?」帝亟曰:「前語姑置,直謂今日奈何?」度曰:「必欲收忠義心,使帥臣死節,獨斬承偕,則四方群盜隱然破膽矣。」帝曰:「顧太后養為子,且我何愛?更言其次。」度曰:「投諸荒裔可乎?」帝曰:「可。」悟果出承偕,昭義遂安。   是時,徐州王智興逐崔群,諸軍盤互河北,進退未一。議者交口請相度,乃以本官兼中書侍郎、平章事。權佞側目,謂李逢吉險賊善謀,可以構度,共諷帝自襄陽召逢吉還,拜兵部尚書。度居位再閱月,果為逢吉所間,罷為左僕射。帝暴風眩,中外不聞問者凡三日。度數請到內殿,求立太子,翼日乃見帝,遂立景王為嗣。逢吉既代相,思有以牙孽之,引所厚李仲言、張又新、李續、張權輿等,內結宦官,種支黨,丑沮日聞,乃出度山南西道節度使,奪平章事。   長慶四年,王廷湊屠元翼之家,敬宗嗟惋,歎宰輔非其人,使凶賊熾肆。學士韋處厚上疏曰:「臣聞汲黯在朝,淮南寢謀;干木處魏,諸侯息兵。王霸之理,以一士止百萬之師,一賢制千里之難。裴度元勳巨德,文武兼備,若位巖廟,委參決,必使戎虜畏威,幽、鎮自臣。管仲曰:『人離而聽之則愚,合而聽之則聖。』治亂之本,非有他術。陛下當饋而歎,恨無蕭、曹,今一裴度擯棄於外,所以馮唐知漢文帝有頗、牧不能用也。」帝感悟,謂處厚曰:「度累為宰相,而官無平章事,謂何?」處厚具道其由,帝於是復度兼平章事。帝雖孺蒙,然注意度,中人至度所,必丁寧尉安,且示召期。寶歷二年,度請入朝,逢吉黨大懼,權輿作偽謠云:「非衣小兒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驅逐。」以度平元濟也。都城東西岡六,民間以為乾數,而度第平樂裡,直第五岡。權輿乃言:「度名應圖讖,第據岡原,不召而來,其意可見。」欲以傾度。天子獨能明其誣,詔復使輔政。   先是,帝將幸東都,大臣切諫,不納。帝恚曰:「朕意決矣!雖從官宮人自挾糗,無擾百姓。」趣有司檢料行宮,中外莫敢言。度從容奏:「國家建別都,本備巡幸。自艱難以來,宮闕、署屯、百司之區,荒圮弗治,假歲月完新,然後可行。倉卒無備,有司且得罪。」帝悅曰:「群臣諫朕不及此。如卿言,誠有未便,安用往邪?」因止行。   汴宋觀察使令狐楚言亳州聖水出,飲者疾輒愈。度判曰:「妖由人興,水不自作。」命在所禁塞。   硃克融執賜衣使者楊文端,詭言慢己,並訴所賜濫惡,又丐假度支帛三十萬匹,不者,軍必有變;且請遣工五千助治東都,須天子東巡。帝怒,患之,欲遣重臣臨慰。度曰:「克融無恚而悖,是將亡。譬猛虎自哮躍山林,憑窟穴則然,勢不得離其處,人亦不為懼。陛下無庸遣重使,第以詔書言:『中人倨驕,須還,我自責譴。春服不謹,方詰有司。所上工宜即遣,已詔在所供擬。』此則賊謀窮矣。陛下若未能然,則答:『宮室營繕既有序,毋遣工為重勞。朝廷緣召發,乃有賜與,朕無所愛,獨與范陽,體不可爾。』」帝曰:「善。」用度次策。克融聽命,歸文端。未幾,軍亂,殺克融。   帝縱弛,日晏坐朝。度諫曰:「此陛下月率六七臨朝,天下人知勤政,河朔賊臣皆聳畏。近開延英益稀,恐萬機奏稟,有所壅閼。夫頤養之道,常順適時候,則六氣平和,萬壽可保。道家法:『春夏蚤起,取雞鳴時,秋冬晏起,取日出時。蓋在陽,勝之以陰;在陰,勝之以陽。今方居盛夏,謂宜詰旦數坐,廣加延問;漏及巳午,則炎赫可畏,聖躬勞矣。」帝嘉納,為數視朝。   未幾,判度支。帝崩,定策誅劉克明等,迎立江王,是為文宗。加門下侍郎。李全略死,子同捷求襲滄景軍。度奏討平之,即陳:「調兵食非宰相事,請罷度支歸有司。」奏可。進階開府儀同三司,賜實封戶三百。度懇讓不得可,乃受實封。   太和四年,數引疾不任機重,願上政事。帝擇上醫護治,中人日勞問相躡,乃詔進司徒、平章軍國重事,須疾已,三日若五日一至中書。度讓免冊禮。度自見功高位極,不能無慮,稍詭跡避禍。於是牛僧孺、李宗閔同輔政,媢度勳業久居上,欲有所逞,乃共訾其跡損短之,因度辭位,即白帝進兼侍中,出為山南東道節度使。白罷元和所置臨漢監,數千馬納之校,以善田四百頃還襄人。頃之,固請老,不許。   八年,徙東都留守,俄加中書令。李訓之禍,宦官肆威以逞,凡訓、注宗婭賓客悉收逮,訊報苛慘。度上疏申理,全活數十姓。武德縣主藏史盜錢亡命,捕不得。河陽節度使溫造獄其令王賞責負,系三年,母死弗許喪。度為帝言之,賞得釋。   時閹豎擅威,天子擁虛器,搢紳道喪,度不復有經濟意,乃治第東都集賢裡,沼石林叢,岑繚幽勝。午橋作別墅,具燠館涼台,號「綠野堂」,激波其下。度野服蕭散,與白居易、劉禹錫為文章、把酒,窮晝夜相歡,不問人間事。而帝知度年雖及,神明不衰,每大臣自洛來,必問度安否。   開成二年,復以本官節度河東。度牢辭老疾,帝命吏部郎中盧弘宣諭意曰:「為朕臥護北門可也。」趣上道,度乃之鎮。易定節度使張璠卒,軍中將立其子元益,度乃遣使曉譬禍福,元益懼,束身歸朝。   三年,以病丐還東都。真拜中書令,臥家未克謝,有詔先給俸料。上巳宴群臣曲江,度不赴,帝賜詩曰:「注想待元老,識君恨不早。我家柱石衰,憂來學丘禱。」別詔曰:「方春慎疾為難,勉醫藥自持。朕集中欲見公詩,故示此,異日可進。」使者及門而度薨,年七十六。帝聞震悼,以詩置靈幾。冊贈太傅,謚文忠,賵禮優縟,命京兆尹鄭復護喪。度臨終,自為銘志。帝怪無遺奏,敕家人索之,得半稿,以儲貳為請,無私言。會昌元年,加贈太師。大中初,詔配享憲宗廟廷。   度退然,才中人,而神觀邁爽,操守堅正,善占對。既有功,名震四夷。使外國者,其君長必問度年今幾、狀貌孰似、天子用否。其威譽德業比郭汾陽,而用不用常為天下重輕。事四朝,以全德始終。及歿,天下莫不思其風烈。葬管城,逮今廟食。   五子,識、諗知名。   識,字通理,性敏悟,凡經目未始忘。推廕補京兆參軍,擢累大理少卿。王師討劉稹,為供軍使。稹平,改司農卿,進湖南觀察使。入拜大理卿,襲晉國公半封。為涇原節度使。   時蕃酋尚恐熱上三州七關,列屯分守。宣宗擇名臣,以識帥涇原,畢諴帥邠寧,李福帥夏州,帝親臨遣。識至,治堡障,整戎器,開屯田。初,將士守邊,或積歲不得還。識與立戍限,滿者代;親七十,近戍。由是人感悅。加檢校刑部尚書,徙鳳翔、忠武、天平、邠寧、靈武等軍。進檢校尚書右僕射。靈武地斥鹵無井,識誓神而鑿之,果得泉。歷六節度,所蒞皆有可述。卒,贈司空,謚曰昭。   諗有文,籍廕累官考功員外郎。宣宗訪元和宰相子,思度勳望,故待諗有加。為翰林學士,累遷工部侍郎,詔加承旨。適會帝幸其院,諗即稱謝。帝曰:「可歸與妻子相慶。」取御奩果以賜,諗舉衣跽受。帝顧宮人取巾裹賜之。後為太子少師,封河東郡公。黃巢盜國,迫以偽官,不從,遇害。   贊曰:憲宗討蔡,出入四年。元濟外連奸臣,刺宰相及用事者,沮駭朝謀。惟天子赫然排群議,任度政事,倚以討賊。身督戰,遂平淮西。非度破賊之難,任度之為難也。韓愈頌其功曰:「凡此蔡功,惟斷乃成。」其知言哉!穆宗不君,憸人腐夫乘釁鐫詆,而度遂無顯功。非前智後愚,用不用,勢當然矣。前史稱度晚節頗浮沉為自安計,是不然。《大雅》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度何訿雲。 列傳第九十九 二李元牛楊   李逢吉,字虛舟,系出隴西。父顏,有錮疾,逢吉自料醫劑 ,遂通方書。舉明經,又擢進士第。范希朝表為振武掌書記,薦之德宗,拜左拾遺。元和時,遷給事中、皇太子侍讀。改中書舍人,知禮部貢舉。未已事,拜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詔禮部尚書王播署榜。   逢吉性忌刻,險譎多端。及得位,務償好惡。裴度討淮西,逢吉慮成功,密圖沮止,趣和議者請罷諸道兵。憲宗知而惡之,出為劍南東川節度使。   穆宗即位,徙山南東道。緣講侍恩,陰結近幸。長慶二年,召入為兵部尚書。時度與元稹知政,度嘗條稹憸佞,逢吉以為其隙易乘,遂並中之,遣人上變,言:「和王傅於方結客,欲為稹刺度。」帝命尚書左僕射韓皋、給事中鄭覃與逢吉參鞠方,無狀,稹、度坐是皆罷,逢吉代為門下侍郎、平章事。因以恩爵動詭薄者,更相挺以詆傷度,於是李紳、韋處厚等誦言度為逢吉排迮,度初得留。時已失河朔,王智興以徐叛,李騕以汴叛,國威不振,天下延頸俟相度,而中外交章言之,帝訖不省,度遂外遷。騕平,進尚書右僕射。   帝暴疾,中外阻遏,逢吉因中人梁守謙、劉弘規、王守澄議,請立景王為皇太子,帝不能言,頷之而已。明日下詔,皇太子遂定。鄭注得幸於王守澄,逢吉遣從子訓賂注,結守澄為奧援,自是肆志無所憚。其黨有張又新、李續、張權輿、劉棲楚、李虞、程昔范、姜洽及訓八人,而傅會者又八人,皆任要劇,故號「八關十六子」。有所求請,先賂關子,後達於逢吉,無不得所欲。未幾,封涼國公。   敬宗新立,度求入覲,逢吉不自安,張權輿為作讖言以沮度,而韋處厚亟為帝言之,計卒不行。有武昭者,陳留人,果敢而辯。度之討蔡,遣說吳元濟,元濟臨以兵,辭不撓,厚禮遣還,度署以軍職,從鎮太原,除石州刺史。罷歸不得用,怨望,與太學博士李涉、金吾兵曹參軍茅匯居長安中,以氣俠相許。逢吉與李程同執政,不葉。程族人仍叔謂昭曰:「丞相欲用君,顧逢吉持不可。」昭愈憤,酒所,語其友劉審,欲刺逢吉。審竊語權輿,逢吉因匯召見昭,厚相結納,忿隙得解。逢吉素厚待匯,嘗與書曰:「足下當以『自求』字僕,吾當以『利見』字君。」辭頗猥暱。及度將還,覆命人發昭事。由是昭、匯皆下獄,命御史中丞王播按之。訓諷匯使誣昭與李程同謀,不然且死。匯不可,曰:「誣人以自免,不為也!」獄成,昭榜死,匯流崖州,涉康州,仍叔貶道州司馬,訓流象州。擢審長壽主簿。而逢吉謀益露。昭死,人皆冤之。   初,逢吉興昭獄以止度入而不果,天子知度忠,卒相之。逢吉於是浸疏,以檢校司空、平章事為山南東道節度使,表李續自副,張又新行軍司馬。頃之,檢校司徒。初,門下史田伾倚逢吉親信,顧財利,進婢,嬖之。伾坐事匿逢吉家,名捕弗獲。及出鎮,表隨軍,滿歲不敢集,使人偽過門下省,調房州司馬。為有司所發,即襄州捕之,詭讕不遣。御史劾奏,詔奪一季俸,因是貶續為涪州刺史,又新汀州刺史。久乃徙宣武,以太子太師為東都留守。及訓用事,召拜尚書左僕射,足病不能朝,以司徒致仕。卒,年七十八,贈太尉,謚曰成。無子,以從弟子植嗣。   元稹,字微之,河南河南人。六代祖巖,為隋兵部尚書。稹幼孤,母鄭賢而文,親授書傳。九歲工屬文,十五擢明經,判入等,補校書郎。元和元年舉制科,對策第一,拜左拾遺。性明銳,遇事輒舉。   始,王叔文、王伾蒙幸太子宮而橈國政,稹謂宜選正人輔導,因獻書曰:   伏見陛下降明詔,脩廢學,增胄子,然而事有先於此,臣敢昧死言之。   賈誼有言:「三代之君仁且久者,教之然也。」周成王本中才,近管、蔡則讒入,任周、召則善聞。豈天聰明哉?而克終於道者,教也。始為太子也,太公為師,周公為傅,召公為保,伯禽、唐叔與游,目不閱淫艷,耳不聞優笑,居不近庸邪,玩不備珍異。及為君也,血氣既定,游習既成,雖有放心,不能奪已成之性。則彼道德之言,固吾所習聞,陳之者易諭焉;回佞庸違,固吾所積懼,諂之者易辯焉。人之情莫不耀所能,黨所近,苟得志,必快其所蘊。物性亦然,故魚得水而游,鳥乘風而翔,火得薪而熾。夫成王所蘊,道德也;所近,聖賢也。快其蘊,則興禮樂,朝諸侯,措刑罰,教之至也。   秦則不然,滅先王之學,黜師保之位。胡亥之生也,《詩》、《書》不得聞,聖賢不得近。彼趙高,刑餘之人,傅之以殘忍戕賊之術,日恣睢,天下之人未盡愚,而亥不能分馬鹿矣;高之威懾天下,而亥自幽深宮矣。若秦亡,則有以致之也。   太宗為太子,選知道德者十八人與之遊;即位後,雖間宴飲食,十八人者皆在。上之失無不言,下之情無不達,不四三年而名高盛古,斯游習之致也。貞觀以來,保、傅皆宰相兼領,余官亦時重選,故馬周恨位高不為司議郎,其驗也。   母后臨朝,剪棄王室,中、睿為太子,雖有骨鯁敢言之士,不得在調護保安職,及讒言中傷,惟樂工剖腹為證,豈不哀哉!比來茲弊尤甚,師資保傅,不疾廢眊目貴,即休戎罷帥者處之。又以僻滯華首之儒備侍直、侍讀,越月逾時不得召。夫以匹士之愛其子,猶求明哲慈惠之師,豈天下元良而反不及乎?   臣以為高祖至陛下十一聖,生而神明,長而仁聖,以是為屑屑者,故不之省。設萬世之後,有周成中才,生於深宮,無保助之教,則將不能知喜怒哀樂所自,況稼穡艱難乎!願令皇太子洎諸王齒胄講業,行嚴師問道之禮,輟禽色之娛,資游習之善,豈不美哉!   又自以職諫諍,不得數召見,上疏曰:   臣聞治亂之始,各有萌象。容直言,廣視聽,躬勤庶務,委信大臣,使左右近習不得蔽疏遠之人,此治象也。大臣不親,直言不進,抵忌諱者殺,犯左右者刑,與一二近習決事深宮中,群臣莫得與,此亂萌也。人君始即位,萌象未見,必有狂直敢言者。上或激而進之,則天下君子望風曰:「彼狂而容於上,其欲來天下士乎?吾之道可以行矣!」其小人則竦利曰:「彼之直,得幸於上,吾將直言以徼利乎!」由是天下賢不肖各以所忠貢於上,上下之志,霈然而通。合天下之智,治萬物之心,人人樂得其所,戴其上如赤子之親慈母也,雖欲誘之為亂,可得乎?及夫進計者入,而直言者戮,則天下君子內謀曰:「與其言不用而身為戮,吾寧危行言遜以保其終乎!」其小人則擇利曰:「吾君所惡者拂心逆耳,吾將苟順是非以事之。」由是進見者革而不內,言事者寢而不聞,若此則十步之事不得見,況天下四方之遠乎!故曰:聾瞽之君非無耳目,左右前後者屏蔽之,不使視聽,欲不亂,可得哉?   太宗初即位,天下莫有言者,孫伏伽以小事持諫,厚賜以勉之。自是論事者唯懼言不直、諫不極、不能激上之盛意,曾不以忌諱為虞。於是房、杜、王、魏議可否於前,四方言得失於外,不數年大治。豈文皇獨運聰明於上哉?蓋下盡其言,以宣揚發暢之也。夫樂全安,惡戮辱,古今情一也,豈獨貞觀之人輕犯忌諱而好戮辱哉?蓋上激而進之也。喜順從,怒謇犯,亦古今情一也,豈獨文皇甘逆耳、怒從心哉?蓋以順從之利輕,而危亡之禍大,思為子孫建永安計也。為後嗣者,其可順一朝意,而蔑文皇之天下乎?   陛下即位已一歲,百辟卿士、天下四方之人,曾未有獻一計進一言而受賞者;左右前後拾遺補闕,亦未有奏封執諫而蒙勸者。設諫鼓,置匭函,曾未聞雪冤決事、明察幽之意者。以陛下睿博洪深,勵精求治,豈言而不用哉?蓋下不能有所發明耳!承顧問者,獨一二執政,對不及頃而罷,豈暇陳治安、議教化哉?它有司或時召見,僅能奉簿書計錢谷登降耳。以陛下之政,視貞觀何如哉?貞觀時,尚有房、杜、王、魏輔翊之智,日有獻可替否者。今陛下當致治之初,而言事進計者歲無一人,豈非群下因循竊位之罪乎?輒昧死條上十事:一、教太子,正邦本;二、封諸王,固磐石;三、出宮人;四、嫁宗女;五、時召宰相講庶政;六、次對群臣,廣聰明;七、復正衙奏事;八、許方幅糾彈;九、禁非時貢獻;十、省出入游畋。   於時論參、高弘本、豆盧靖等出為刺史,閱旬,追還詔書。稹諫:「詔令數易,不能信天下。」又陳西北邊事。憲宗悅,召問得失。當路者惡之,出為河南尉,以母喪解。服除,拜監察御史。按獄東川,因劾奏節度使嚴礪違詔過賦數百萬,沒入塗山甫等八十餘家田產奴婢。時礪已死,七刺史皆奪俸,礪黨怒。俄分司東都。   時浙西觀察使韓皋杖安吉令孫澥,數日死;武寧王紹護送監軍孟升喪乘驛,內喪郵中,吏不敢止;內園擅系人逾年,台不及知;河南尹誣殺諸生尹太階;飛龍使誘亡命奴為養子;田季安盜取洛陽衣冠女;汴州沒入死賈錢千萬。凡十餘事,悉論奏。會河南尹房式坐罪,稹舉劾,按故事追攝,移書停務。詔薄式罪,召稹還。次敷水驛,中人仇士良夜至,稹不讓,中人怒,擊稹敗面。宰相以稹年少輕樹威,失憲臣體,貶江陵士曹參軍,而李絳、崔群、白居易皆論其枉。久乃徙通州司馬,改虢州長史。元和末,召拜膳部員外郎。   稹尤長於詩,與居易名相埒,天下傳諷,號「元和體」,往往播樂府。穆宗在東宮,妃嬪近習皆誦之,宮中呼元才子。稹之謫江陵,善臨軍崔潭峻。長慶初,潭駿方親幸,以稹歌詞數十百篇奏御,帝大悅,問:「稹今安在?」曰:「為南宮散郎。」即擢祠部郎中,知制誥。變詔書體,務純厚明切,盛傳一時。然其進非公議,為士類訾薄。稹內不平,因《誡風俗詔》歷詆群有司,以逞其憾。   俄遷中書舍人、翰林承旨學士。數召入,禮遇益厚,自謂得言天下事。中人爭與稹交,魏弘簡在樞密,尤相善。裴度出屯鎮州,有所論奏,共沮卻之。度三上疏劾弘簡、稹傾亂國政:「陛下欲平賊,當先清朝廷乃可。」帝迫群議,乃罷弘簡,而出稹為工部侍郎。然眷倚不衰。未幾,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朝野雜然輕笑,稹思立奇節報天子以厭人心。時王廷湊方圍牛元翼於深州,稹所善於方言:「王昭、於友明皆豪士,雅游燕、趙間,能得賊要領,可使反間而出元翼。願以家貲辦行,得兵部虛告二十,以便宜募士。」稹然之。李逢吉知其謀,陰令李賞訹裴度曰:「於方為稹結客,將刺公。」度隱不發。神策軍中尉以聞,詔韓皋、鄭覃及逢吉雜治,無刺度狀,而方計暴聞,遂與度偕罷宰相,出為同州刺史。諫官爭言度不當免,而黜稹輕。帝獨憐稹,但削長春宮使。初,獄未具,京兆劉遵古遣吏羅禁稹第,稹訴之,帝怒,責京兆,免捕賊尉,使使者慰稹。再期,徙浙東觀察使。明州歲貢蚶,役郵子萬人,不勝其疲,稹奏罷之。   太和三年,召為尚書左丞,務振綱紀,出郎官尤無狀者七人。然稹素無檢,望輕,不為公議所右。王播卒,謀復輔政甚力,訖不遂。俄拜武昌節度使。卒,年五十三,贈尚書右僕射。   所論著甚多,行於世。在越時,辟竇鞏。鞏,天下工為詩,與之酬和,故鏡湖秦望之奇益傳,時號「蘭亭絕唱」。稹始言事峭直,欲以立名,中見斥廢十年,信道不堅,乃喪所守。附宦貴得宰相,居位才三月罷。晚節彌沮喪,加廉節不飾雲。   牛僧孺,字思黯,隋僕射奇章公弘之裔。幼孤,下杜樊鄉有賜田數頃,依以為生。工屬文,第進士。元和初,以賢良方正對策,與李宗閔、皇甫湜俱第一,條指失政,其言鯁訐,不避宰相。宰相怒,故楊於陵、鄭敬、韋貫之、李益等坐考非其宜,皆調去。僧孺調伊闕尉,改河南,遷監察御史,進累考工員外郎、集賢殿直學士。   穆宗初,以庫部郎中知制誥。徙御史中丞,按治不法,內外澄肅。宿州刺史李直臣坐賕當死,賂宦侍為助,具獄上。帝曰:「直臣有才,朕欲貸而用之。」僧孺曰:「彼不才者,持祿取容耳。天子製法,所以束縛有才者。祿山、硃泚以才過人,故亂天下。」帝異其言,乃止。賜金紫服,以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始,韓弘入朝,其子公武用財賂權貴,杜塞言者。俄而弘、公武卒,孫弱不能事,帝遣使者至其家,悉收貲簿,校計出入。所以餉中朝臣者皆在,至僧孺,獨注其左曰:「某月日,送錢千萬,不納。」帝善之,謂左右曰:「吾不謬知人。」繇是遂以相。尋遷中書侍郎。   敬宗立,進封奇章郡公。是時政出近幸,僧孺數表去位,帝為於鄂州置武昌軍,授武昌節度使、同平章事。鄂城土惡亟圮,歲增築,賦蓑茅於民,吏倚為擾。僧孺陶甓以城,五年畢,鄂人無復歲費。又廢沔州以省冗官。   文宗立,李宗閔當國,屢稱僧孺賢,不宜棄外。復以兵部尚書平章事。幽州亂,楊志誠逐李載義,帝不時召宰相問計,僧孺曰:「是不足為朝廷憂。夫范陽自安、史後,國家無所繫休戚,前日劉總挈境歸國,荒財耗力且百萬,終不得范陽尺帛斗粟入天府,俄復失之。今志誠繇向載義也,第付以節使扞奚、契丹,彼且自力,不足以逆順治也。」帝曰:「吾初不計此,公言是也。」因遣使慰撫之。進門下侍郎、弘文館大學士。   是時,吐蕃請和,約弛兵,而大酋悉怛謀舉維州入之劍南,於是李德裕上言:「韋皋經略西山,至死恨不能致,今以生羌二千人燒十三橋,搗虜之虛,可以得志。」帝使君臣大議,請如德裕策。僧孺持不可,曰:「吐蕃綿地萬里,失一維州,無害其強。今脩好使者尚未至,遽反其言。且中國御戎,守信為上,應敵次之。彼來責曰:『何故失信?』贊普牧馬蔚茹川,若東襲隴阪,以騎綴回中,不三日抵咸陽橋,則京師戒嚴,雖得百維州何益!」帝然之,遂詔返降者。時皆謂僧孺挾素怨,橫議沮解之,帝亦以為不直。   會中人王守澄引纖人竊議朝政,它日延英召見宰相曰:「公等有意於太平乎?何道以致之?」僧孺曰:「臣待罪宰相,不能康濟,然太平亦無象。今四夷不內擾,百姓安生業,私室無強家,上不壅蔽,下不怨讟,雖未及至盛,亦足為治矣。而更求太平,非臣所及。」退謂它宰相曰:「上責成如是,吾可久處此耶?」固請罷,乃檢校尚書左僕射平章事,為淮南節度副大使。天子既急於治,故李訓等投隙得售其妄,幾至亡國。   開成初,表解劇鎮,以檢校司空為東都留守。僧孺治第洛之歸仁裡,多致嘉石美木,與賓客相娛樂。三年,召為尚書左僕射。僧孺入朝,會莊恪太子薨,既見,陳父子君臣人倫大經,以悟帝意,帝泫然流涕。以足疾不任謁,檢校司空、平章事,為山南東道節度使。賜彝樽、龍勺,詔曰;「精金古器以比況君子,卿宜少留。」僧孺固請,乃行。   會昌元年,漢水溢,壞城郭,坐不謹防,下遷太子少保。進少師。明年,以太子太傅留守東都。劉稹誅,而石雄軍吏得從諫與僧孺、李宗閔交結狀。又河南少尹呂述言:「僧孺聞稹誅,恨歎之。」武宗怒,黜為太子少保,分司東都,累貶循州長史。宣宗立,徙衡、汝二州,還為太子少師。卒,贈太尉,年六十九。謚曰文簡。   諸子蔚、叢最顯。   蔚,字大章,少擢兩經,又第進士,繇監察御史為右補闕。大中初,屢條切政,宣宗喜曰:「牛氏果有子,差尉人意。」出金州刺史,遷累吏部郎中。失權幸意,貶國子博士,分司東都。復以吏部召,兼史館修撰。   鹹通中,進至戶部侍郎,襲奇章侯。坐累免,未一歲,復官。久之,檢校兵部尚書、山南西道節度使。治梁三年,徐州盜起,神策兩中尉諷諸籓悉財助軍,蔚索府帛三萬以獻,中人嫌其吝,用吳行魯代之。黃巢入京師,遁山南,故吏民喜蔚至,爭迎候。因請老,以尚書右僕射致仕,卒。子徽。   徽舉進士,累擢吏部員外郎。乾符中選濫,吏多奸,歲調四千員,徽治以剛明,柅杜干請,法度復振。   蔚避地於梁,道病,徽與子扶籃輿,歷閣路,盜擊其首,血流面,持輿不息。盜迫之,徽拜曰:「人皆有父,今親老而疾,幸無駭驚。」盜感之,乃止。及前谷,又逢盜,輒相語曰:「此孝子也!」共舉輿捨之家,進帛裹創,以饘飲奉蔚,留信宿去。抵梁,徽趨蜀謁行在,丐歸侍親疾。會拜諫議大夫,固辭,見宰相杜讓能曰:「上遷幸當從,親有疾當侍,而徽兄在朝廷,身乞還營醫藥。」時兄循已位給事中,許之。父喪,客梁、漢。終喪,以中書舍人召,辭疾,改給事中,留陳倉。   張濬伐太原,引為判官,敕在所敦遣。徽太息曰:「王室方復,廥藏殫耗,當協和諸侯以為籓屏,而又濟以兵,諸侯離心,必有後憂。」不肯起。濬果敗。復召為給事中。   楊復恭叛山南,李茂貞請假招討節伐之,未報,而與王行瑜輒出兵。昭宗怒,持奏不下。茂貞亟請,帝召群臣議,無敢言。徽曰:「王室多難,茂貞誠有功。今復恭阻兵而討之,罪在不俟命爾。臣聞兩鎮兵多殺傷,不早有所制,則梁、漢之人盡矣。請假以節,明約束,則軍有所畏。」帝曰:「然。」乃以招討使授茂貞,果有功,然益偃蹇,帝使宰相杜讓能將兵誅討,徽諫曰:「岐,國西門。茂貞憑其眾而暴,若令萬分一不利,屈威重奈何?願徐制之。」不聽。師出,帝復召徽曰:「今伐茂貞,彼眾烏合,取必萬全,卿計何日有捷?」對曰:「臣職諫爭,所言者軍國大體,如索賊平之期,願陛下考蓍龜,責將帥,非臣職也。」既而師果敗,遂殺大臣,王室益弱。   俄由中書舍人為刑部侍郎,襲奇章男。崔胤忌徽之正,換左散常侍,徙太子賓客,以刑部尚書致仕,歸樊川。卒,贈吏部尚書。   叢,字表齡,第進士,由籓帥幕府任補闕,數言事。會宰相請廣諫員,宣宗曰:「諫臣惟能舉職為可,奚用眾耶?今張符、趙璘、牛叢使朕聞所未聞,三人足矣。」以司勳員外郎為睦州刺史,帝勞曰:「卿非得怨宰相乎?」對曰:「陛下比詔,不由刺史縣令,不任近臣,宰相以是擢臣,非嫌也。」即賜金紫,謝曰:「臣今衣刺史所假緋,即賜紫,為越等。」乃賜銀緋。   鹹通末,拜劍南西川節度使。時蠻犯邊,抵大渡,進略黎、雅、叩邛崍關,謾書求入朝,且曰假道。叢囚其使四十人,釋二人還之,蠻懼,即引去。   僖宗幸蜀,授太常卿。以病求為巴州刺史,不許。還京,為吏部尚書。嗣襄王亂,叢客死太原。   李宗閔,字損之,鄭王元懿四世孫。擢進士,調華州參軍事。舉賢良方正,與牛僧孺詆切時政,觸宰相,李吉甫惡之,補洛陽尉。久流落不偶,去從籓府辟署。入授監察御史、禮部員外郎。裴度伐蔡,引為彰義觀察判官。蔡平,遷駕部郎中,知制誥。穆宗即位,進中書舍人。時為華州刺史,父子同拜,世以為寵。   長慶初,錢徽典貢舉,宗閔托所親於徽,而李德裕、李紳、元稹在翰林,有寵於帝,共白徽納干丐,取士不以實,宗閔坐貶劍州刺史。由是嫌忌顯結,樹黨相磨軋,凡四十年,搢紳之禍不能解。俄復為中書舍人,典貢舉,所取多知名士,若唐沖、薛庠、袁都等,世謂之「玉筍」。寶歷初,累進兵部侍郎,父喪解。太和中,以吏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德裕自浙西召,欲以相,而宗閔中助多,先得進,即引僧孺同秉政,相唱和,去異己者,德裕所善皆逐之。遷中書侍郎。   久之,德裕為相,與宗閔共當國。德裕入謝,文宗曰:「而知朝廷有朋黨乎?」德裕曰:「今中朝半為黨人,雖後來者,趨利而靡,往往陷之。陛下能用中立無私者,黨與破矣。」帝曰:「眾以楊虞卿、張元夫、蕭澣為黨魁。」德裕因請皆出為刺史,帝然之。即以虞卿為常州,元夫為汝州,蕭澣為鄭州。宗閔曰:「虞卿位給事中,州不容在元夫下。德裕居外久,其知黨人不如臣之詳。虞卿日見賓客於第,世號行中書,故臣未嘗與美官。」德裕質之曰:「給事中非美官雲何?」宗閔大沮,不得對。俄以同平章事為山南西道節度使。   李訓、鄭注始用事,疾德裕,共訾短之。乃罷德裕,復召宗閔知政事,進封襄武縣侯,恣肆附托。會虞卿以京兆尹得罪,極言營解,帝怒叱曰:「爾嘗以鄭覃為妖氣,今自為妖耶?」即出為明州刺史,貶處州長史。訓、注乃劾:「宗閔異時陰結駙馬都尉沈、內人宋若憲、宦者韋元素、王踐言等求宰相,且言頃上有疾,密問術家呂華,迎考命歷,曰:『惡十二月。』而踐言監軍劍南,受德裕賕,復與宗閔傢俬。」乃貶宗閔潮州司戶參軍事,逐柳州,元素等悉流嶺南,親信並斥。時訓、注欲以權市天下,凡不附己者,皆指以二人黨,逐去之。人人駭栗,連月雺晦。帝乃詔宗閔、德裕姻家門生故吏,自今一切不問,所以慰安中外。嘗歎曰:「去河北賊易,去此朋黨難!」   開成初,幽州刺史元忠、河陽李載義累表論洗,乃徙為衢州司馬。楊嗣復輔政,與宗閔善,欲復用,而畏鄭覃,乃托宦人諷帝。帝因紫宸對覃曰:「朕念宗閔久斥,應授一官。」覃曰:「陛下徙令少近則可,若再用,臣請前免。」陳夷行曰:「宗閔之罪,不即死為幸。寶歷時,李續、張又新等號『八關十六子』,朋比險妄,朝廷幾危。」李玨曰:「此李逢吉罪。今續喪闋,不可不任以官。」夷行曰:「不然,舜逐四凶天下治,朝廷何惜數憸人,使亂紀綱?」嗣復曰:「事當適宜,不可以憎愛奪。」帝曰:「州刺史可乎?」覃請授洪州別駕。夷行曰:「宗閔始庇鄭注,階其禍,幾覆國。」嗣復曰:「陛下向欲官鄭注,而宗閔不奉詔,尚當記之。」覃質曰:「嗣復黨宗閔者,彼其惡似李林甫。」嗣復曰:「覃言過矣。林甫洏蛗憪狴\,夷滅十餘族,宗閔固無之。始,宗閔與德裕俱得罪,德裕再徙鎮,而宗閔故在貶地。夫懲勸宜一,不可謂黨。」因折覃曰:「比殷侑為韓益求官,臣以其昔坐贓,不許。覃托臣勿論,是豈不為黨乎?」遂擢宗閔杭州刺史。遷太子賓客,分司東都。   既而覃、夷行去位,嗣復謀引宗閔復輔政,未及而文宗崩。會昌中,劉稹以澤潞叛,德裕建言宗閔素厚從諫,今上黨近東都,乃拜宗閔湖州刺史。稹敗,得交通狀,貶漳州長史,流封州。宣宗即位,徙柳州司馬,卒。   宗閔性機警,始有當世令名,既浸貴,喜權勢。初為裴度引拔,後度薦德裕可為相,宗閔遂與為怨。韓愈為作《南山》、《猛虎行》規之。而宗閔崇私黨,薰熾中外,卒以是敗。   子琨、瓚,皆擢進士。令狐綯作相,而瓚以知制誥歷翰林學士。綯罷,亦為桂管觀察使。不善御軍,為士卒所逐,貶死。   宗閔弟宗冉,其子湯,累官京兆尹,黃巢陷長安,殺之。   楊嗣復,字繼之。父於陵,始見識於浙西觀察使韓滉,妻以其女。歸謂妻曰:「吾閱人多矣,後貴且壽無若生者,有子必位宰相。」既而生嗣復,滉撫其頂曰:「名與位皆逾其父,楊氏之慶也。」因字曰慶門。八歲知屬文,後擢進士、博學宏辭,與裴度、柳公綽皆為武元衡所知,表署劍南幕府。進右拾遺,直史館。尤善禮家學,改太常博士,再遷禮部員外郎。時於陵為戶部侍郎,嗣復避同省,換他官,有詔:「同司,親大功以上,非聯判句檢官長,皆勿避。官同職異,雖父子兄弟無嫌。」遷累中書舍人。   嗣復與牛僧孺、李宗閔雅相善,二人輔政,引之,然不欲越父當國,故權知禮部侍郎。凡二期,得士六十八人,多顯官。文宗嗣位,進戶部侍郎。於陵老,求侍不許。喪除,擢尚書左丞。太和中,宗閔罷,嗣復出為劍南東川節度使。宗閔復相,徙西川。   開成初,以戶部侍郎召,領諸道鹽鐵轉運使。俄與李玨並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弘農縣伯,仍領鹽鐵。後紫宸奏事,嗣復為帝言:「陸洿屏居民間,而上書論兵,可勸以官。」玨趣和曰:「土多趨競,能獎洿,貪夫廉矣。比竇洵直以論事見賞,天下釋然,況官洿耶!」帝曰:「朕賞洵直,褒其心爾。」鄭覃不平曰:「彼苞藏固未易知。」嗣復曰:「洵直無邪,臣知之。」覃曰:「陛下當察朋黨。」嗣復曰:「覃疑臣黨,臣應免。」即再拜祈罷。玨見言切,繆曰:「朋黨固少弭。」覃曰:「附離復生。」帝曰:「向所謂黨與,不已盡乎?」覃曰:「楊漢公、張又新、李續故在。」玨乃陳邊事,欲絕其語。覃曰:「論邊事安危,臣不如玨;嫉朋比,玨不如臣。」嗣復曰:「臣聞左右佩劍,彼此相笑,未知覃果謂誰為朋黨邪?」因當香案頓首曰:「臣位宰相,不能進賢退不肖,以朋黨獲譏,非所以重朝廷。」固乞罷,帝方委以政,故尉安之。   它日,帝問:「符讖可信乎?何從而生?」嗣復曰:「漢光武以讖決事,隋文帝亦喜之,故其書蔓天下。班彪《王命論》有所引述,特以止賊亂,非重之也。」玨曰:「治亂宜直推人事耳。」帝曰:「然。」又問:「天後時有起布衣為宰相者,果可用乎?」嗣復曰:「天後重用刑,輕用官,自為之計耳。必責能否,要待歷試乃可。」   是時延英訪對,史官不及知。嗣復建言:「故事,正衙,起居注在前;便坐,無所紀錄。姚w、趙憬皆請置時政記,不能行。臣請延英對宰相語關道德刑政者,委中書門下直日紀錄,月付史官。」它宰相議不同,止。久之,帝又問:「延英政事,孰當記之?」玨監修國史,對曰:「臣之職也。」陳夷行曰:「宰相所錄,恐掩蔽聖德,自盜美名。臣向言不欲威權在下者,此也。」玨曰:「夷行疑宰相賣威權,貨刑賞。不然,何自居位而為此言邪?臣得罷為幸。」覃曰:「陛下開成初政甚善,三年後,日不逮前。」嗣復曰:「開成初,覃、夷行當國,三年後,臣與李玨同進。臣不能悉心奉職,使政事日不逮前,臣之罪也。縱陛下不忍加誅,當自殄滅。」即叩頭請從此辭,不敢更至中書,乃趨出。帝使使者召還,曰:「覃言失,何及此邪?」覃起謝曰:「臣愚不知忌諱,近事雖善,猶未盡公。臣非專斥嗣復,而遽求去,乃不使臣言耳。」嗣復曰:「陛下月費俸稟數十萬,時新異賜必先及,將責臣輔聖功,求至治也。使不及初,豈臣當死,累陛下之德,奈何?惟陛下別求賢以自輔。」帝曰:「覃偶及之,奚執咎?」嗣復闔門不肯起,帝乃免覃、夷行相,而嗣復專天下事。   進門下侍郎。建言:「使府官屬多,宜省。」帝曰:「無反滯才乎?」對曰:「才者自異,汰去秕滓者,菁華乃出。」帝曰:「昔蕭復乘政,難言者必言,卿其志之!」   未幾,帝崩,中尉仇士良廢遺詔,立武宗。帝之立,非宰相意,故內薄執政臣,不加禮,自用李德裕而罷嗣復為吏部尚書,出為湖南觀察使。會誅薛季稜、劉弘逸,中人多言嘗附嗣復、玨,不利於陛下。帝剛急,即詔中使分道誅嗣復等,德裕與崔鄆、崔珙等詣延英言:「故事,大臣非惡狀明白,未有誅死者。昔太宗、玄宗、德宗三帝,皆嘗用重刑,後無不悔,願徐思其宜,使天下知盛德有所容,不欲人以為冤。」帝曰:「朕纘嗣之際,宰相何嘗比數!且玨等各有附會,若玨、季稜屬陳王,猶是先帝意。如嗣復、弘逸屬安王,乃內為楊妃謀。且其所紿書曰:『姑何不學天後?』」德裕曰:「飛語難辨。」帝曰:「妃昔有疾,先帝許其弟入侍,得通其謀。禁中證左尤具,我不欲暴於外。使安王立,肯容我耶?」言畢慼然,乃曰:「為卿赦之!」因追使者還,貶嗣復潮州刺史。   宣宗立,起為江州刺史。以吏部尚書召,道岳州卒,年六十六,贈尚書左僕射,謚曰孝穆。   嗣復領貢舉時,於陵自洛入朝,乃率門生出迎,置酒第中,於陵坐堂上,嗣復與諸生坐兩序。始於陵在考功,擢浙東觀察使李師稷及第,時亦在焉。人謂楊氏上下門生,世以為美。   嗣復五子,其顯者:授、損。   授,字得符,於昆弟最賢。由進士第遷累戶部侍郎,以母病求為秘書監。後以刑部尚書從昭宗幸華,徙太子少保,卒,贈尚書左僕射。   子煚,字公隱,累擢左拾遺。昭宗初立,數游宴,上疏極諫。歷戶部員外郎。崔胤招硃全忠入京師,煚挈族客湖南。終諫議大夫。   損,字子默,繇廕補藍田尉,至殿中侍御史。家新昌裡,與路巖第接。巖方為相,欲易其廄以廣第。損族仕者十餘人,議曰:「家世盛衰,系權者喜怒,不可拒。」損曰:「今尺寸土皆先人舊貲,非吾等所有,安可奉權臣邪?窮達,命也!」卒不與。巖不悅,使損按獄黔中,逾年還。三遷絳州刺史。巖罷去,召為給事,遷京兆尹。與宰相盧攜雅不葉,復除給事中。陝虢軍亂,逐觀察使崔蕘,命損代之,至則盡誅有罪者。拜平盧節度使,徙天平,未赴復留,卒官下。   贊曰:夫口道先王語,行如市人,其名曰「盜儒」。僧孺、宗閔以方正敢言進,既當國,反奮私暱黨,排擊所憎,是時權震天下,人指曰「牛李」,非盜謂何?逢吉險邪,稹浮躁,嗣復辯給,固無足言。幸主孱昏,不底於戮,治世之罪人歟! 列傳第一百 竇劉二張楊熊柏   竇群,字丹列,京兆金城人。父叔向,以詩自名,代宗時 ,位左拾遺。群兄弟皆擢進士第,獨群以處士客隱毘陵。母卒,嚙一指置棺中,廬墓次,終喪。從盧庇傳啖助《春秋》學,著書數十篇。蘇州刺史韋夏卿薦之朝,並表其書,報聞,不召。後夏卿入為京兆尹,復言之德宗,擢為左拾遺。時張薦持節使吐蕃,乃遷群侍御史,為薦判官,入見帝曰:「陛下即位二十年,始自草茅擢臣為拾遺,何其難也?以二十年難進之臣為和蕃判官,一何易?」帝壯其言,不遣。   王叔文黨盛,雅不喜群,群亦邥邥砟ㄙ眭。欲逐之,韋執誼不可,乃止。群往見叔文曰:「事有不可知者。」叔文曰:「奈何?」曰:「去年李實伐恩恃權,震赫中外,君此時逡巡路傍,江南一吏耳。今君又處實之勢,豈不思路傍復有如君者乎?」叔文悚然,亦卒不用。   憲宗立,轉膳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出為唐州刺史。節度使於□聞其名,與語,奇之,表以自副。武元衡、李吉甫皆所厚善,故召拜吏部郎中。元衡輔政,薦群代為中丞。群引呂溫、羊士諤為御史,吉甫以二人躁險,持不下。群忮狠,反怨吉甫。吉甫節度淮南,群謂失恩,因擠之。陳登者,善術,夜過吉甫家,群即捕登掠考,上言吉甫陰事。憲宗面覆登,得其情,大怒,將誅群,吉甫為救解,乃免,出為湖南觀察使。改黔中。會水壞城郛,調溪洞群蠻築作,因是群蠻亂,貶開州刺史。稍遷容管經略使。召還,卒於行,年五十五,贈左散騎常侍。   群狠自用,果於復怨。始召,將大任之,眾皆懼,及聞其死,乃安。   兄常、牟,弟庠、鞏,皆為郎,工詞章,為《聯珠集》行於時,義取昆弟若五星然。   常,字中行,大歷中及進士第,不肯調,客廣陵,多所論著,隱居二十年。鎮州王武俊聞其才,奏辟不應。杜佑鎮淮南,署為參謀。歷朗夔江撫四州刺史、國子祭酒,致仕。卒,贈越州都督。   牟,字貽周,累佐節度府。晚從昭義盧從史,從史浸驕,牟度不可諫,即移疾歸東都。從史敗,不以覺微避去自賢。位國子司業。   庠,字胄卿,終婺州刺史。   鞏,字友封,雅裕,有名於時。平居與人言若不出口,世號「囁嚅翁」。元稹節度武昌,奏鞏自副,卒。   劉棲楚,其出寒鄙。為鎮州小吏,王承宗奇之,薦於李逢吉,繇鄧州司倉參軍擢右拾遺。逢吉之罷裴度、逐李紳,皆嗾而為奸者。敬宗立,視朝常晏,數游畋失德。棲楚諫曰:「惟前世王者初嗣位,皆親庶政,坐以待旦。陛下新即位,安臥寢內,日晏乃作。大行殯宮密邇,鼓吹之聲日聞諸朝。且憲宗及先帝皆長君,朝夕恪勤,四方猶有叛者。陛下以少主,踐祚未幾,惡德流布,恐福祚之不長也。臣以諫為官,使陛下負天下譏,請碎首以謝。」遂額叩龍墀,血被面。李逢吉傳詔:「毋叩頭,待詔旨。」棲楚捧首立,帝動容,揚袂使去。棲楚曰:「不聽臣言,臣請死於此。」有詔尉諭,乃出。遷起居郎,辭疾歸洛。後諫官對延英,帝問:「向廷爭者在邪?」以諫議大夫召。未幾,宣授刑部侍郎。故事,侍郎無宣授者,逢吉喜助己,故不次任之。   數月,改京兆尹,峻誅罰,不避權豪。先是,諸惡少竄名北軍,凌藉衣冠,有罪則逃軍中,無敢捕。棲楚一切窮治,不閱旬,宿奸老蠹為斂跡。一日,軍士乘醉有所凌突,諸少年從旁噪曰:「癡男子,不記頭上尹邪?」   然其性詭激,敢為怪行,乘險抵媕腹A若無顧藉,內實恃權怙寵以干進。詣宰相,厲色慢辭,韋處厚惡之,出為桂管觀察使。卒,贈左散騎常侍。   張又新,字孔昭,工部侍郎薦之子。元和中,及進士高第,歷左右補闕。性傾邪。李逢吉用事,惡李紳,冀得其罪,求中朝凶果敢言者厚之,以危中紳。又新與拾遺李續、劉棲楚等為逢吉搏吠所憎,故有「八關十六子」之目。   敬宗立,紳貶端州司馬,朝臣過宰相賀,閽者曰:「止,宰相方與補闕語,姑伺之。」及又新出,流汗揖百官曰:「端溪之事,竊不敢讓。」人皆辟易畏之。尋轉祠部員外郎。嘗買婢遷約,為牙儈搜索陵突,御史劾舉,逢吉庇之,事不窮治。及逢吉罷,領山南東道節度,表又新為行軍司馬。坐田伾事,貶汀州刺史。李訓有寵,又新復見用,遷刑部郎中,為申州刺史。訓死,復坐貶。終左司郎中。又新善文辭,再以諂附敗,喪其家聲雲。   楊虞卿,字師皋,虢州弘農人。父寧,有高操,談辯可喜。擢明經,調臨渙主簿,棄官還夏,與陽城為莫逆交。德宗以諫議大夫召城,城未拜,詔寧即諭,與俱來。陝虢觀察使李齊運表置幕府。齊運入為京兆尹,表奉先主簿,拜監察御史,坐累免。順宗初,召為殿中侍御史,終國子祭酒。   虞卿第進士、博學宏辭,為校書郎。抵淮南,委婚幣焉,會陳商葬其先,貧不振,虞卿未嘗與游,悉所繼助之。擢累監察御史。   穆宗初立,逸游荒恣,虞卿上疏曰:「烏鳶遭害仁鳥逝,誹謗不誅良臣進。臣敢冒誅獻瞽言。臣聞堯、舜以天下為憂,不以位為樂。況今北虜方梗,西戎弗靖,兩河有瘡痏之虞,五嶺罹氛厲之役。人之疾苦積下,朝之制度莫脩。邊亡見儲,國用浸屈,固未可以高枕而息也。陛下初臨萬幾,宜有憂天下心。當日見輔臣公卿百執事,垂意以問,使四方內外灼有所聞。而聽政六十日,入對延英,獨三數大臣承聖問而已,它內朝臣偕入齊出,無所咨詢。諫臣盈廷,忠言不聞,臣實羞之。蓋主恩疏而正路塞也。公卿大臣宜朝夕燕見,則君臣情接而治道得矣。今宰臣四五人,或頃刻侍坐,鞠躬隕越,隨旨上下,無能往來,此繇君太尊、臣太卑故也。公卿列位,雖陟降清地,曾未奉優眷、承下問。雖陛下神聖如五帝,猶宜周爰顧逮,惠以氣色,使支體相成,君臣昭明。陛下求治於宰相,宰相求治於臣等,進忠若趨利,論政若訴冤,此而不治,無有也。自古天子居危思安之心同,而居安慮危之心則異,故不得皆為聖明也。」時又有衡山布衣趙知微,亦上書指言帝倡優在側,馳騁無度,內作色荒,外作禽荒。辭頗危切,帝詔宰相尉謝。宰相因是賀天子納諫,然不能用也。俄詔行勞西北邊。還,遷侍御史,改禮部員外郎、史館脩撰。進吏部。會曹史李賨等鬻偽告,調官六十五員,贓千六百萬以上,虞卿發其奸,賨等系御史府。而虞卿親吏嘗受二百萬,亡命,私奴受三十萬,虞卿縛奴送獄。三司嚴休復、高釴、韋景休雜推,賨等皆誅死。虞卿坐不檢下免官。   李宗閔、牛僧孺輔政,引為右司郎中、弘文館學士。再遷給事中。虞卿佞柔,善諧麗權幸,倚為奸利。歲舉選者,皆走門下,署第注員,無不得所欲,升沈在牙頰間。當時有蘇景胤、張元夫,而虞卿兄弟汝士、漢公為人所奔向,故語曰:「欲趨舉場,問蘇、張;蘇、張猶可,三楊殺我。」宗閔待之尤厚,就黨中為最能唱和者,以口語軒輊事機,故時號「黨魁」。   德裕之相,出為常州刺史。宗閔復入,以工部侍郎召,遷京兆尹。太和九年,京師訛言鄭注為帝治丹,剔小兒肝心用之。民相驚,扃護兒曹。帝不悅,注亦內不安,而雅與虞卿有怨,即約李訓奏言:「語出虞卿家,因京兆騶伍布都下。」御史大夫李固言素嫉虞卿周比,因傅左端倪。帝大怒,下虞卿詔獄。於是諸子弟自囚闕下稱冤,虞卿得釋,貶虔州司戶參軍,死。   子知退、知權、擅、堪、漢公,皆擢進士第,漢公最顯。   漢公,字用乂。始辟興元李絳幕府,絳死,不與其禍。遷累戶部郎中、史館修撰,轉司封郎中。坐虞卿,下除舒州刺史,徙湖、亳、蘇三州。擢桂管、浙東觀察使。繇戶部侍郎拜荊南節度使,召為工部尚書。或劾漢公治荊南有貪贓,降秘書監。稍遷國子祭酒。   宣宗擢為同州刺史。於是,給事中鄭裔綽、鄭公輿共奏漢公冒猥無廉概,不可處近輔,三還制書。帝它日凡門下論執駁正未嘗卻。漢公素結左右,有奧助。至是,帝惑不從,制卒行。會寒食宴近臣,帝自擊球為樂,巡勞從臣,見裔綽等曰:「省中議無不從,唯漢公事為有黨。」裔綽獨對:「同州,太宗興王地。陛下為人子孫當精擇守長付之,漢公既以墨敗,陛下容可舉劇部私貪人?」帝恚見顏間。翌日,斥裔綽為商州刺史。漢公自同州更宣武、天平兩節度使,卒。子籌、范,仕亦顯。   汝士,字慕巢。中進士第,又擢宏辭。牛李待之善,引為中書舍人。開成初,繇兵部侍郎為東川節度使。時嗣復鎮西川,乃族昆弟,對擁旄節,世榮其門。終刑部尚書。   子知溫、知至,悉以進士第入官。知溫終荊南節使。知至為宰相劉瞻所善,以比部郎中知制誥。瞻得罪,亦貶瓊州司馬,擢累戶部侍郎。   楊氏自汝士後,貴赫為冠族。所居靜恭裡,兄弟並列門戟。鹹通後,在台省方鎮率十餘人。   張宿者,本寒人,自名諸生。憲宗為廣陵王時,因張茂宗薦尉,得出入邸中,誕譎敢言。及監撫,自布衣授左拾遺,交通權幸,四方賂遺滿門。數召對,不能慎密,坐漏禁中語,貶郴丞十餘年。   累遷比部員外郎。宰相李逢吉數言其狡譎不可信,白為濠州刺史,宿上疏自言,留不遣。帝欲以為諫議大夫,逢吉曰:「諫議職要重,當待賢者。宿細人,不可使污是官。陛下必用之,請先去臣乃可。」帝不悅。後逢吉罷,詔權知諫議大夫,宰相崔群、王涯同請曰:「諫議大夫,前世或自山林、擢行伍任之者,然皆道義卓異於時。今宿望輕,若待以不次,未足以寵,適以累之也。」請授他官,不聽,使中人宣授焉。宿怨執政不與己,乃日肆讒甚,與皇甫鎛相附離,多中傷正人君子。元和末,持節至淄青,李師道願割地遣子入侍。既而悔,復遣宿往,暴卒於道,贈秘書監。   熊望者,字原師,擢進士第。性險躁,以辯說游公卿間。劉棲楚為京兆尹,樹權勢,望日出入門下,為刺取事機,陰佐計畫。敬宗喜為歌詩,議置東頭學士,以備燕狎。棲楚薦望,未及用,帝崩。文宗立,韋處厚秉政,詔望因緣險薄,營密職,圖褻幸,趡q沸眾議,貶漳州司戶參軍。   柏耆者,有縱橫學。父良器,為時威名將。耆志健而望高,急於立名。是時,王承宗以常山叛,朝廷厭兵,耆杖策詣淮西行營謁裴度,且言願得天子一節馳入鎮,可掉舌下之。度為言,乃以左拾遺往。既至,以大誼動承宗,至泣下。乃請獻二州,以二子入質。真擢耆左拾遺,由是聲震一時。遷起居舍人。王承元徙義成軍,遣諫議大夫鄭覃往慰成德軍,賚緡錢百萬。賚未至,舉軍嘩議,穆宗遣耆諭天子意,眾乃信悅。轉兵部郎中、諫議大夫。太和初,李同捷反,詔兩河諸鎮出兵,久無功。乃授耆德州行營諸軍計會使,與判官沈亞之諭旨。會橫海節度使李祐平德州,同捷窮,請降,祐使大將萬洪代守滄州,同捷未出也,耆以三百騎馳入滄,以事誅洪,與同捷朝京師。既行,諜言王廷湊欲以奇兵劫同捷,耆遂斬其首以獻。諸將嫉耆功,比奏攢詆,文宗不獲已,貶耆循州司戶參軍、亞之南康尉。宦人馬國亮譖耆受同捷先所得王稷女及奴婢珍貲。初,祐聞耆殺洪,大驚,疾遂劇。帝曰:「祐若死,是耆殺之。」至是,積前怒,詔長流愛州,賜死。   贊曰:詩人斥譖人最甚,投之豺虎、有北,不置也。如群、棲楚輩則然,肆訐以示公,構黨以植私,其言纚纚若可聽,卒而入於敗亂也。孔子所謂「順非而澤」者歟,「利口覆邦家」者歟?耆掩眾取功,自速其死,哀哉! 列傳第一百一 韓愈   韓愈,字退之,鄧州南陽人。七世祖茂,有功於後魏,封安定王。父仲卿 ,為武昌令,有美政,既去,縣人刻石頌德。終秘書郎。愈生三歲而孤,隨伯兄會貶官嶺表。會卒,嫂鄭鞠之。愈自知讀書,日記數千百言,比長,盡能通《六經》、百家學。擢進士第。會董晉為宣武節度使,表署觀察推官。晉卒,愈從喪出,不四日,汴軍亂,乃去。依武寧節度使張建封,建封辟府推官。操行堅正,鯁言無所忌。調四門博士,遷監察御史。上疏極論宮市,德宗怒,貶陽山令。有愛在民,民生子多以其姓字之。改江陵法曹參軍。元和初,權知國子博士,分司東都,三歲為真。改都官員外郎,即拜河南令。遷職方員外郎。   華陰令柳澗有罪,前刺史劾奏之,未報而刺史罷。澗諷百姓遮索軍頓役直,後刺史惡之,按其獄,貶澗房州司馬。愈過華,以為刺史陰相黨,上疏治之。既御史覆問,得澗贓,再貶封溪尉。愈坐是復為博士。既才高數黜,官又下遷,乃作《進學解》以自諭曰:   國子先生晨入太學,召諸生立館下,誨之曰:「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于思,毀於隨。方今聖賢相逢,治具畢張,拔去凶邪,登崇畯良。佔小善者率以錄,名一藝者無不庸。爬羅剔抉,刮垢磨光。蓋有幸而獲選,孰雲多而不揚?諸生業患不能精,無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無患有司之不公。」   言未既,有笑於列者曰:「先生欺予哉!弟子事先生,於茲有年矣。先生口不絕吟於六藝之文,手不停披於百家之編。記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鉤其玄。貪多務得,細大不捐。燒膏油以繼晷,常矻矻以窮年。先生之業,可謂勤矣。牴排異端,攘斥佛老。補苴罅漏,張皇幽眇。尋墜緒之芒芒,獨旁搜而遠紹。停百川而東之,回狂瀾於既倒。先生之於儒,可謂有勞矣。沈浸濃郁,含英咀華。作為文章,其書滿家。上規姚姒,渾渾亡涯。周《誥》商《盤》,佶屈聱牙。《春秋》謹嚴,《左氏》浮誇。《易》奇而法,《詩》正而葩。下迨《莊》《騷》,太史所錄,子雲相如,同工異曲。先生之於文,可謂閎其中而肆其外矣。少始知學,勇於敢為。長通於方,左右具宜。先生之於為人,可謂成矣。然而公不見信於人,私不見助於友。跋前躓後,動輒得咎。暫為御史,遂竄南夷。三年博士,冗不見治。命與仇謀,取敗幾時?冬暖而兒號寒,年豐而妻啼饑。頭童齒豁,竟死何裨?不知慮此,而反教人為?」   先生曰:「吁!子來前。夫大木為杗,細木為桷,欂櫨侏儒,椳闑磺楔,各得其所,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馬勃,敗鼓之皮,俱收並蓄,待用無遺者,醫師之良也。登明選公,雜進巧拙,紆餘為妍,卓犖為傑,校短量長,唯器是適者,宰相之方也。昔者孟軻好辯,孔道以明;轍環天下,卒老於行。荀卿宗王,大倫以興;逃讒於楚,廢死蘭陵。是二儒者,吐詞為經,舉足為法,絕類離倫,優入聖域,其遇於世何如也?今先生學雖勤而不由其統,言雖多而不要其中;文雖奇而不濟於用,行雖修而不顯於眾。猶且月費俸錢,歲靡稟粟,子不知耕,婦不知織;乘馬從徒,安坐而食;踵常途之促促,窺陳編以盜竊。然而聖主不加誅,宰臣不見斥。茲非其幸歟?動而得謗,名亦隨之。投閒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財賄之有無,計班資之崇庳,忘量己之所稱,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謂詰匠氏之不以杙為楹,而訾醫師以昌陽引年,欲進其豨苓也。」   執政覽之,奇其才,改比部郎中、史館修撰。轉考功,知制誥,進中書舍人。   初,憲宗將平蔡,命御史中丞裴度使諸軍按視。及還,且言賊可滅,與宰相議不合。愈亦奏言:   淮西連年脩器械防守,金帛糧畜耗於給賞,執兵之卒四向侵掠,農夫織婦餉於其後,得不償費。比聞畜馬皆上槽櫪,此譬有十夫之力,自朝抵夕,跳躍叫呼,勢不支久,必自委頓。當其已衰,三尺童子可制其命。況以三州殘弊困劇之餘而當天下全力,其敗可立而待也,然未可知者,在陛下斷與不斷耳。夫兵不多不足以取勝,必勝之師利在速戰,兵多而戰不速則所費必廣。疆場之上,日相攻劫,近賊州縣,賦役百端,小遇水旱,百姓愁苦。方此時,人人異議以惑陛下,陛下持之不堅,半塗而罷,傷威損費,為弊必深。所要先決於心,詳度本末,事至不惑,乃可圖功。   又言:「諸道兵羈旅單弱不足用,而界賊州縣,百姓習戰鬥,知賊深淺,若募以內軍,教不三月,一切可用。」又欲「四道置兵,道率三萬,畜力伺利,一日俱縱,則蔡首尾不救,可以責功」。執政不喜。會有人詆愈在江陵時為裴均所厚,均子鍔素無狀,愈為文章,字命鍔謗語囂暴,由是改太子右庶子。及度以宰相節度彰義軍,宣慰淮西,奏愈行軍司馬。愈請乘遽先入汴,說韓弘使葉力。元濟平,遷刑部侍郎。   憲宗遣使者往鳳翔迎佛骨入禁中,三日,乃送佛祠。王公士人奔走膜唄,至為夷法,灼體膚,委珍貝,騰沓系路。愈聞惡之,乃上表曰:   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後漢時始入中國,上古未嘗有也。昔黃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歲;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歲;顓頊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歲;帝嚳在位七十年,年百五歲;堯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歲;帝舜在位及禹年皆百歲。此時天下太平,百姓安樂壽考,然而中國未有佛也。其後,湯亦年百歲,湯孫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年,書史不言其壽,推其年數,蓋不減百歲。周文王年九十七歲,武王年九十三歲,穆王在位百年。此時佛法亦未至中國,非因事佛而致然也。漢明帝時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其後亂亡相繼,運祚不長。宋、齊、梁、陳、元魏以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唯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後三捨身施佛,宗廟祭不用牲牢,晝日一食,止於菜果,後為侯景所逼,餓死台城,國亦尋滅。事佛求福,乃更得禍。由此觀之,佛不足信,亦可知矣。   高祖始受隋禪,則議除之。當時君臣識見不遠,不能深究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闡聖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伏惟睿聖文武皇帝陛下,神聖英武,數千百年以來,未有倫比。即位之初,即不許度人為僧尼、道士,又不許別立寺觀。臣當時以為高祖之志,必行於陛下。今縱未能即行,豈可恣之令盛也!今陛下令群僧迎佛骨於鳳翔,御樓以觀,舁入大內,又令諸寺遞加供養。臣雖至愚,必知陛下不惑於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豐年之樂,徇人之心,為京都士庶設詭異之觀、戲玩之具耳。安有聖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難曉,苟見陛下如此,將謂真心信佛,皆云:「天子大聖,猶一心信向;百姓微賤,於佛豈合更惜身命?」以至灼頂燔指,十百為群,解衣散錢,自朝至暮,轉相倣傚,唯恐後時,老幼奔波,棄其生業。若不即加禁遏,更歷諸寺,必有斷臂臠身以為供養者。傷風敗俗,傳笑四方,非細事也。   佛本夷狄之人,與中國言語不通,衣服殊制;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假如其身尚在,奉其國命來朝京師,陛下容而接之,不過宣政一見,禮賓一設,賜衣一襲,衛而出之於境,不令貳於眾也。況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穢之餘,豈宜以入宮禁?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古之諸侯吊於其國,必令巫祝先以桃茢祓除不祥,然後進吊。今無故取朽穢之物,親臨觀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君臣不言其非,御史不舉其失,臣實恥之。乞以此骨付之水火,永絕根本,斷天下之疑,絕前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聖人之所作為,出於尋常萬萬也。佛如有靈,能作禍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鑒臨,臣不怨悔。   表入,帝大怒,持示宰相,將抵以死。裴度、崔群曰:「愈言訐牾,罪之誠宜。然非內懷至忠,安能及此?願少寬假,以來諫爭。」帝曰:「愈言我奉佛太過,猶可容;至謂東漢奉佛以後,天子感夭促,言何乖剌邪?愈,人臣,狂妄敢爾,固不可赦!」於是中外駭懼,雖戚里諸貴,亦為愈言,乃貶潮州刺史。   既至潮,以表哀謝曰:   臣以狂妄戇愚,不識禮度,陳佛骨事,言涉不恭,正名定罪,萬死莫塞。陛下哀臣愚忠,恕臣狂直,謂言雖可罪,心亦無他,特屈刑章,以臣為潮州刺史。既免刑誅,又獲祿食,聖恩寬大,天地莫量,破腦刳心,豈足為謝!   臣所領州,在廣府極東,過海口,下惡水,濤瀧壯猛,難計期程,颶風鱷魚,患禍不測。州南近界,漲海連天,毒霧瘴氛,日夕發作。臣少多病,年才五十,發白齒落,理不久長。加以罪犯至重,所處遠惡,憂惶慚悸,死亡無日。單立一身,朝無親黨,居蠻夷之地,與魑魅同群,苟非陛下哀而念之,誰肯為臣言者?   臣受性愚陋,人事多所不通,惟酷好學問文章,未嘗一日暫廢,實為時輩所見推許。臣於當時之文,亦未有過人者。至於論述陛下功德,與《詩》、《書》相表裡,作為歌詩,薦之郊廟,紀太山之封,鏤白玉之牒,鋪張對天之宏休,揚厲無前之偉績,編於《詩》、《書》之策而無愧,措於天地之間而無虧,雖使古人復生,臣未肯讓。   伏以皇唐受命有天下,四海之內,莫不臣妾,南北東西,地各萬里。自天寶以後,政治少懈,文致未優,武克不剛,孽臣奸隸,蠹居棋處,搖毒自防,外順內悖,父死子代,以祖以孫,如古諸侯,自擅其地,不朝不貢,六七十年。四聖傳序,以至陛下。陛下即位以來,躬親聽斷,旋乾轉坤,關機闔開,雷厲風飛,日月清照,天戈所麾,無不從順。宜定樂章,以告神明,東巡泰山,奏功皇天,具著顯庸,明示得意,使永永年服我成烈。當此之際,所謂千載一時不可逢之嘉會,而臣負罪嬰釁,自拘海島,慼慼嗟嗟,日與死迫,曾不得奏薄伎於從官之內、隸御之間,窮思畢精,以贖前過。懷痛窮天,死不閉目,伏惟陛下天地父母,哀而憐之。   帝得表,頗感悔,欲復用之,持示宰相曰:「愈前所論是大愛朕,然不當言天子事佛乃年促耳。」皇甫鎛素忌愈直,即奏言:「愈終狂疏,可且內移。」乃改袁州刺史。初,愈至潮州,問民疾苦,皆曰:「惡溪有鱷魚,食民畜產且盡,民以是窮。」數日,愈自往視之,令其屬秦濟以一羊一豚投溪水而祝之曰:   昔先王既有天下,列山澤,罔繩擉刃以除蟲蛇惡物為民物害者,驅而出之四海之外。及德薄,不能遠有,則江、漢之間尚皆棄之以與蠻夷楚越,況湖、嶺之間去京師萬里哉?鱷魚之涵淹卵育於此,亦固其所。   今天子嗣唐位,神聖慈武,四海之外,六合之內,皆撫而有之,況禹跡所掩,揚州之近地,刺史縣令之所治,出貢賦以供天地、宗廟、百神之祀之壤者哉?鱷魚其不可與刺史雜處此土也。刺史受天子命,守此土,治此民,而鱷魚旰然不安溪潭據處,食民畜熊豕鹿獐以肥其身,以種其子孫,與刺史拒爭為長雄。刺史雖駑弱,亦安肯為鱷魚低首下心,伈ぼ睍斯,為吏民羞,以偷活於此也?承天子命以來為吏,固其勢不得不與鱷魚辨。鱷魚有知,其聽刺史。   潮之州,大海在其南,鯨鵬之大,蝦蟹之細,無不容歸,以生以食,鱷魚朝發而夕至也。今與鱷魚約:「盡三日,其率丑類南徙於海,以避天子之命吏。三日不能,至五日;五日不能,至七日,七日不能,是終不肯徙也,是不有刺史、聽從其言也。不然,則是鱷魚冥頑不靈,刺史雖有言,不聞不知也。夫傲天子之命吏,不聽其言,不徙以避之,與頑不靈而為民物害者,皆可殺。刺史則選材技民,操強弓毒矢,以與鱷魚從事,必盡殺乃止,其無悔!」   祝之夕,暴風震電起溪中,數日水盡涸,西徙六十里。自是潮無鱷魚患。袁人以男女為隸,過期不贖,則沒入之。愈至,悉計庸得贖所沒,歸之父母七百餘人。因與約,禁其為隸。召拜國子祭酒,轉兵部侍郎。   鎮州亂,殺田弘正而立王廷湊,詔愈宣撫。既行,眾皆危之。元稹言:「韓愈可惜。」穆宗亦悔,詔愈度事從宜,無必入。愈至,廷湊嚴兵迓之,甲士陳廷。既坐,廷湊曰:「所以紛紛者,乃此士卒也。」愈大聲曰;「天子以公為有將帥材,故賜以節,豈意同賊反邪?」語未終,士前奮曰:「先太師為國擊硃滔,血衣猶在,此軍何負,乃以為賊乎?」愈曰:「以為爾不記先太師也,若猶記之,固善。天寶以來,安祿山、史思明、李希烈等有子若孫在乎?亦有居官者乎?」眾曰:「無。」愈曰:「田公以魏博六州歸朝廷,官中書令,父子受旗節;劉悟、李祐皆大鎮。此爾軍所其聞也。」眾曰:「弘正刻,故此軍不安。」愈曰:「然爾曹亦害田公,又殘其家矣,復何道?」眾趡q曰:「善。」廷湊慮眾變,疾麾使去。因曰:「今欲廷湊何所為?」愈曰:「神策六軍將如牛元翼者為不乏,但朝廷顧大體,不可棄之。公久圍之,何也?」廷湊曰:「即出之。」愈曰:「若爾,則無事矣。」會元翼亦潰圍出,延湊不追。愈歸奏其語,帝大悅。轉吏部侍郎。   時宰相李逢吉惡李紳,欲逐之,遂以愈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特詔不台參,而除紳中丞。紳果劾奏愈,愈以詔自解。其後文刺紛然,宰相以台、府不協,遂罷愈為兵部侍郎,而出紳江西觀察使。紳見帝,得留,愈亦復為吏部侍郎。長慶四年卒,年五十七,贈禮部尚書,謚曰文。   愈性明銳,不詭隨。與人交,始終不少變。成就後進士,往往知名。經愈指授,皆稱「韓門弟子」,愈官顯,稍謝遣。凡內外親若交友無後者,為嫁遣孤女而恤其家。嫂鄭喪,為服期以報。   每言文章自漢司馬相如、太史公、劉向、揚雄後,作者不世出,故愈深探本元,卓然樹立,成一家言。其《原道》、《原性》、《師說》等數十篇,皆奧衍閎深,與孟軻、揚雄相表裡而佐佑《六經》雲?至它文,造端置辭,要為不襲蹈前人者。然惟愈為之,沛然若有餘,至其徒李翱、李漢、皇甫湜從而效之,遽不及遠甚。從愈游者,若孟郊、張籍,亦皆自名於時。   孟郊者,字東野,湖州武康人。少隱嵩山,性介,少諧合。愈一見為忘形交。年五十,得進士第,調溧陽尉。縣有投金瀨、平陵城,林薄蒙翳,下有積水。郊閒往坐水旁,裴回賦詩,而曹務多廢。令白府,以假尉代之,分其半奉。鄭餘慶為東都留守,署水陸轉運判官。餘慶鎮興元,奏為參謀。卒,年六十四。張籍謚曰貞曜先生。   郊為詩有理致,最為愈所稱,然思苦奇澀。李觀亦論其詩曰:「高處在古無上,平處下顧二謝」雲。   張籍者,字文昌,和州烏江人。第進士,為太常寺太祝。久次,遷秘書郎。愈薦為國子博士。歷水部員外郎、主客郎中。當時有名士皆與游,而愈賢重之。籍性狷直,嘗責愈喜博褭及為駁雜之說,論議好勝人,其排釋老不能著書若孟軻、揚雄以垂世者。愈最後答書曰:   吾子不以愈無似,意欲推之納諸聖賢之域,拂其邪心,增其所未高。謂愈之質有可以至於道者,浚其源,道其所歸,溉其根,將食其實。此盛德之所辭讓,況於愈者哉?抑其中有宜復者,故不可遂已。昔者聖人之作《春秋》也,既深其文辭矣,然猶不敢公傳道之,口授弟子,至於後世,其書出焉。其所以慮患之道,微也。今夫二氏之所宗而事之者,下及公卿輔相,吾豈敢昌言排之哉?擇其可語者誨之,猶時與吾悖,其聲嘵嘵。若遂成其書,則見而怒之者必多矣,必且以我為狂為惑。其身之不能恤,書於何有?夫子,聖人也,而曰:「自吾得子路,而惡聲不入於耳。」其餘輔而相者周天下,猶且絕糧於陳,畏於匡,毀於叔孫,奔走於齊、魯、宋、衛之郊。其道雖尊,其窮亦至矣。賴其徒相與守之,卒有立於天下。向使獨言之而獨書之,其存也可冀乎?今夫二氏行乎中土也,蓋六百年有餘矣。其植根固,其流波漫,非可以朝令而夕禁也。自文王沒,武王、周公、成、康相與守之,禮樂皆在,及乎夫子未久也,自夫子而至乎孟子未久也,自孟子而至乎揚雄亦未久也。然猶其勤若此,其困若此,而後能有所立,吾豈可易而為之哉?其為也易,則其傳也不遠,故余所以不敢也。然觀古人,得其時,行其道,則無所為書。為書者,皆所為不行乎今,而行乎後世者也。今吾之得吾志、失吾志未可知,則俟五十、六十為之,未失也。天不欲使茲人有知乎,則吾之命不可期;如使茲人有知乎,非我其誰哉!其行道,其為書,其化今,其傳後,必有在矣。吾子其何遽慼慼於吾所為哉?   前書謂吾與人論不能下氣,若好勝者。雖誠有之,抑非好己勝也,好己之道勝也。非好己之道勝也,己之道乃夫子、孟軻、揚雄之道。傳者若不勝,則無所為道,吾豈敢避是名哉!夫子之言曰:「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則其與眾人辯也有矣。駁雜之譏,前書盡之,吾子其復之。昔者夫子猶有所戲,《詩》不雲乎:「善戲謔兮,不為虐兮。」《記》曰:「張而不弛,文武不為也。」惡害於道哉?吾子其未之思乎?   籍為詩,長於樂府,多警句。仕終國子司業。   皇甫湜,字持正,睦州新安人。擢進士第,為陸渾尉,仕至工部郎中,辨急使酒,數忤同省,求分司東都。留守裴度闢為判官。度脩福先寺,將立碑,求文於白居易。湜怒曰:「近捨湜而遠取居易,請從此辭。」度謝之。湜即請鬥酒,飲酣,援筆立就。度贈以車馬繒彩甚厚,湜大怒曰:「自吾為《顧況集序》,未常許人。今碑字三千,字三縑,何遇我薄邪?」度笑曰:「不羈之才也。」從而酬之。   湜嘗為蜂螫指,購小兒斂蜂,搗取其液。一日命其子錄詩,一字誤,詬躍呼杖,杖未至,嚙其臂血流。   盧仝居東都,愈為河南令,愛其詩,厚禮之。仝自號玉川子,嘗為《月蝕詩》以譏切元和逆黨,愈稱其工。   時又有賈島、劉乂,皆韓門弟子。   島,字浪仙,范陽人。初為浮屠,名無本。來東都,時洛陽令禁僧午後不得出,島為詩自傷。愈憐之,因教其為文,遂去浮屠,舉進士。當其苦吟,雖逢值公卿貴人,皆不之覺也。一日見京兆尹,跨驢不避,諓|詰之,久乃得釋。累舉,不中第。文宗時,坐飛謗,貶長江主簿。會昌初,以普州司倉參軍遷司戶,未受命卒,年六十五。   劉義者,亦一節士。少放肆為俠行,因酒殺人亡命。會赦,出,更折節讀書,能為歌詩。然恃故時所負,不能俯仰貴人,常穿屐、破衣。聞愈接天下士,步歸之,作《冰柱》《雪車》二詩,出盧仝、孟郊右。樊宗師見,為獨拜。能面道人短長,其服義則又彌縫若親屬然。後以爭語不能下賓客,因持愈金數斤去,曰:「此諛墓中人得耳,不若與劉君為壽。」愈不能止,歸齊、魯,不知所終。   贊曰:唐興,承五代剖分,王政不綱,文弊質窮,崿俚混並。天下已定,治荒剔蠹,討究儒術,以興典憲,薰■涵浸,殆百餘年,其後文章稍稍可述。至貞元、元和間,愈遂以《六經》之文為諸儒倡,障堤末流,反刓以樸,剷偽以真。然愈之才,自視司馬遷、揚雄,至班固以下不論也。當其所得,粹然一出於正,刊落陳言,橫騖別驅,汪洋大肆,要之無牴牾聖人者。其道蓋自比孟軻,以荀況、揚雄為未淳,寧不信然?至進諫陳謀,排難恤孤,矯拂媮末,皇皇於仁義,可謂篤道君子矣。自晉汔隋,老佛顯行,聖道不斷如帶。諸儒倚天下正議,助為怪神。愈獨喟然引聖,爭四海之惑,雖蒙訕笑,惘X而復奮,始若未之信,卒大顯於時。昔孟軻拒楊、墨,去孔子才二百年。愈排二家,乃去千餘歲,撥衰反正,功與齊而力倍之,所以過況、雄為不少矣。自愈沒,其言大行,學者仰之如泰山、北斗雲。 列傳一百二 錢崔二韋二高馮三李盧封鄭敬   錢徽,字蔚章。父起,附見《盧綸傳》。徽中進士第,居谷城。谷城令王郢善接僑士遊客,以財貸饋 ,坐是得罪。觀察使樊澤視其簿,獨徽無有,乃表署掌書記。蔡賊方熾,澤多募武士於軍。澤卒,士頗希賞,周澈主留事,重擅發軍廥,不敢給。時大雨雪,士寒凍,徽先冬頒衣絮,士乃大悅。又辟宣歙崔衍府。王師討蔡,檄遣採石兵會戰,戍還,頗驕蹇。會衍病亟,徽請召池州刺史李遜署副使,遜至而衍死,一軍賴以安。   入拜左補闕,以祠部員外郎為翰林學士,三遷中書舍人,加承旨。憲宗嘗獨召徽,從容言它學士皆高選,宜預聞機密,廣參決,帝稱其長者。是時,內積財,圖復河湟,然禁無名貢獻,而至者不甚卻。徽懇諫罷之。帝密戒後有獻毋入右銀台門,以避學士。梁守謙為院使,見徽批監軍表語簡約,歎曰:「一字不可益邪!」銜之。以論淮西事忤旨,罷職,徙太子右庶子,出虢州刺史。   入拜禮部侍郎。宰相段文昌以所善楊渾之、學士李紳以周漢賓並諉徽求致第籍。渾之者憑子也,多納古帖秘畫於文昌,皆世所寶。徽不能如二人請,自取楊殷士、蘇巢。巢者李宗閔婿,殷士者汝士之弟,皆與徽厚。文昌怒,方帥劍南西川,入辭,即奏徽取士以私。訪紳及元稹,時稹與宗閔有隙,因是共擠其非。有詔王起、白居易覆試,而黜者過半,遂貶江州刺史。汝士等勸徽出文昌、紳私書自直,徽曰:「苟無愧於心,安事辨證邪?」敕子弟焚書。   初,州有盜劫貢船,捕吏取濱江惡少年二百人系訊,徽按其枉,悉縱去。數日,舒州得真盜。州有牛田錢百萬,刺史以給宴飲贈餉者,徽曰:「此農耕之備,可他用哉!」命代貧民租入。轉湖州。時宣、歙旱,左丞孔戣請徙徽領宣歙,宰相以其本文辭進,不用。戣曰:「相君宜知天下事,徽江、虢之治不及知,況其它邪?」還,遷工部侍郎,出為華州刺史。   文宗立,召拜尚書左丞。會宣墨麻,群臣在廷,方大寒,稍稍引避,徽素恭謹,不去位,久而僕。因上疏告老,不許。太和初,復為華州。俄以吏部尚書致仕。卒,年七十五,贈尚書右僕射。   徽與薛正倫、魏弘簡善,二人前死,徽撫其孤至婚嫁成立。任庶子時,韓公武以賂結公卿,遺徽錢二十萬,不納。或言非當路可無讓,徽曰:「取之在義不在官。」時稱有公望。   子可復、方義。可復死鄭注時。方義終太子賓客。子珝,字瑞文,善文辭,宰相王摶薦知制誥,進中書舍人。摶得罪,珝貶撫州司馬。   崔鹹,字重易,博州博平人。元和初,擢進士第,又中宏辭。鄭餘慶、李夷簡皆表在幕府,與均禮。入朝為侍御史,處正特立,風采動一時。敬宗將幸東都,裴度在興元憂之,自表求覲,與章偕來。於是李逢吉當國,畏度復相,使京兆尹劉棲楚等十餘人悉力拫卻之,雖度門下賓客,皆有去就意。它日,度置酒延客,棲楚曲意自解,附耳語。鹹嫉其矯,舉酒讓度曰:「丞相乃許所由官囁嚅耳語,願上罰爵。」度笑受而飲。棲楚不自安,趨出,坐上莫不壯之。累遷陝虢觀察使,日與賓客僚屬痛飲,未嘗醒;夜分輒決事,裁剖精明,無一毫差,吏稱為神。入拜右散騎常侍、秘書監。太和八年卒。   鹹素有高世志,造詣嶄遠。間游終南山,乘月吟嘯,至感慨泣下。諸文中歌詩最善。   韋表微,字子明,隋郿城公元禮七世孫。羈忭能屬文。母訓諭稍厲,輒不敢食,以是未嘗讓責。   韋皋鎮西川,王緯、司空曙、獨孤良弼、裴兌居幕府,皆厚相推挹。兌嘗謂表微似衛玠,自以不能及也。擢進士第,數辟諸使府。久之,入授監察御史裡行,不樂,曰:「爵祿譬滋味也,人皆欲之。吾年五十,拭鏡俙虪捸A冒游少年間,取一班一級,不見其味也。將為松菊主人,不愧陶淵明」雲。俄為翰林學士。是時,李紳忤宰相,貶端州,龐嚴、蔣防皆謫去,學士缺,人人爭薦丞相所善者,表微獨薦韋處厚,人服其公。進知制誥。後與處厚議增選學士,復薦路隋。處厚以諸父事表微,因曰:「隋位崇,入且翁右,奈何?」答曰:「選德進賢,初不計私也。」久之,遷中書舍人。敬宗嘗語左右,欲相二韋,會崩。文宗立,獨相處厚,進表微戶部侍郎。丌志沼叛,詔李聽率師討之,次河上。天子憂無成功,表微曰:「以聽軍勢,不十五日必破賊。」及捷書上,止浹日。志沼殘兵六千奔昭義,宰相請推處首惡者誅之,歸脅從者於魏。表微上言:「逆子降,又殺之,非好生也。請以聽代史憲誠於魏,志沼之徒,可使招納。」不聽。以病痼罷學士。卒,年六十,贈禮部尚書。   始,被病,醫藥不能具,所居堂寢隘陋,既沒,弔客咨嗟。篤故舊,雖庸下,與攜手語笑無間然。尤好《春秋》,病諸儒執一概,是非紛然,著《三傳總例》,完會經趣。又以學者薄師道,不如聲樂賤工能尊其師,著《九經師授譜》詆其違。   高釴,字翹之,史失其何所人。與弟銖、鍇俱擢進士第。累遷右補闕、史館脩撰。元和末,以中人為和糴使,釴繼疏論執。轉起居郎,數陳政得失,穆宗嘉之,面賜緋、魚,召入翰林,為學士。張韶變興倉卒,釴從敬宗夜駐左軍。翌日,進知制誥,拜中書舍人。入見帝,因勸躬聽攬示憂勤,帝納其言,賜錦彩。俄罷學士。累進吏部侍郎,人善其振職。出為同州刺史。卒,贈兵部尚書,遺命薄葬。   釴少孤窶,介然無黨援,以致宦達。諸弟皆檢願友愛,為搢紳景重。   子湜,字澄之,第進士,累官右諫議大夫。鹹通末,為禮部侍郎。時士多繇權要干請,湜不能裁,既而抵帽於地曰:「吾決以至公取之,得譴固吾分!」乃取公乘億、許棠、聶夷中等。以兵部侍郎判度支出為昭義節度使,為下所逐,貶連州司馬。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卒。億字壽仙,棠字文化,夷中字坦之,皆有名當時。   銖,字權仲,既擢第,署太原張弘靖幕府,入遷監察御史。太和時,擢累給事中。文宗得李訓,驟拜侍講學士,銖率諫官伏閣言訓素行憸邪,不可任,必亂天下。帝遣使者諭曰:「朕留訓時時講繹,前命不可改。」當是時,已旱而水,彗變未息,鄭注權震赫,人情危駭,既銖等弗見省,群臣失色。明年,訓當國,出銖為浙東觀察使,歷義成節度使。大中初,遷禮部尚書判戶部,徙太常卿。嘗罰禮生,博士李愨慍見曰:「故事,禮院不關白太常,故卿蒞職,博士不參集。不宜罰小史,隳舊典。」銖歎曰:「吾老不能退,乃為小兒所辱!」卒。   鍇,字弱金,連中進士、宏辭科,辟河東府參謀,歷吏部員外郎,遷中書舍人。   開成元年,權知貢舉。文宗自以題畀有司,鍇以籍上,帝語侍臣曰:「比年文章卑弱,今所上差勝於前。」鄭覃曰:「陛下矯革近制,以正頹俗,而鍇乃能為陛下得人。」帝曰:「諸鎮表奏太浮華,宜責掌書記,以誡流宕。」李石曰:「古人因事為文,今人以文害事,懲弊抑末,誠如聖訓。」即以鍇為禮部侍郎。閱三歲,頗得才實。始,歲取四十人,才益少,詔減十人,猶不能滿。遷吏部侍郎,出為鄂岳觀察使。卒,贈禮部尚書。   子湘,字濬之,擢進士第,歷長安令、右諫議大夫。從兄湜與路巖親善,而湘厚劉瞻,巖既逐瞻,貶湘高州司馬。僖宗初,召為太子右庶子,終江西觀察使。   馮宿,字拱之,婺州東陽人。父子華,廬親墓,有靈芝、白兔,號「孝馮家」。   宿貞元中與弟定、從弟審、寬並擢進士第,徐州張建封表掌書記。建封卒,子愔為軍中脅主留事。李師古將乘喪復故地,愔大懼。於是,王武俊擁兵觀釁,宿以書說曰:「張公與公為兄弟,欲共力驅兩河歸天子,天下莫不知。今張公不幸,幼兒為亂兵所脅,內則誠款隔絕,外則強寇侵逼,公安得坐視哉?誠能奏天子不忘舊勳,赦愔罪,使束身自歸,則公有靖亂之功、繼絕之德矣。」武俊悅,即以表聞,遂授愔留後。宿不樂佐愔,更從浙東賈全觀察府。愔憾其去,奏貶泉州司戶參軍。   召為太常博士。王士真死,子承宗阻命,不得謚,宿謂世勞不可遺,乃上佳謚,示不忘忠。再遷都官員外郎。裴度節度彰義軍,表為判官。淮西平,除比部郎中。長慶時,進知制誥。牛元翼徙節山南東道,為王廷湊所圍,以宿總留事。還,進中書舍人,出華州刺史,避諱不拜,徙左散騎常侍、兼集賢殿學士。拜河南尹。洛苑使姚文壽縱部曲奪民田,匿於軍,吏不敢捕。府大集,部曲輒與文壽偕來,宿掩取榜殺之。歷工部、刑部二侍郎。脩《格後敕》三十篇,行於時。累封長樂縣公。   擢東川節度使,完城郛,增兵械十餘萬,詔分余甲賜黔巫道。涪水數壞民廬舍,宿脩利防庸,一方便賴。疾革,將斷重刑,家人請宥之,宿曰:「命脩短,天也。撓法以求祐,吾不敢。」卒,年七十,贈吏部尚書,謚曰懿。治命薄葬,悉以平生書納墓中。   子圖,字昌之,連中進士、宏辭科。大中時,終戶部侍郎、判度支。寬為起居郎。   定,字介夫,偉儀觀,與宿齊名,人方漢二馮。於□素善之。□在襄陽,定徒步上謁,吏不肯白,乃亟去。□聞,斥吏,歸錢五十萬,及諸境,定返其遺,以書讓□不下士,□大慚。   第進士異等,辟浙西薛蘋府,以鄠尉為集賢校理。始,定居喪,號毀甚,故數移疾,大學士疑其簡怠,奪職。三遷祠部員外郎,出為郢州刺史。吏告定略民妻,乾沒庫錢,御史鞫治無狀。坐游宴不節免官。起為國子司業,再遷太常少卿。文宗嘗詔開元《霓裳羽衣舞》參以《雲韶》,肄於廷。定部諸工立縣間,端凝若植。帝異之,問學士李玨,玨以定對。帝喜曰:「豈非能古章句者邪?」親誦定《送客西江》詩,召升殿,賜禁中瑞錦,詔悉所著以上。遷諫議大夫。   是歲,訓、注敗,多誅公卿,中外危惴。及改元,天子御前殿,仇士良請以神策仗衛殿門,定力爭罷之。又請許左右史從宰相至延英記所言,執政不悅,改太子詹事。鄭覃兼太子太師,上日欲會尚書省,定據禮當集詹事府,詔可。論者多其正。換衛尉卿,以散騎常侍致仕。卒,贈工部尚書,謚曰節。   初,源寂使新羅,其國人傳定《黑水碑》、《畫鶴記》;韋休符使西蕃,所館寫定《商山記》於屏。其名播戎夷如此。   審,字退思。開成中,為諫議大夫,拜桂管觀察使,歷國子祭酒。監有孔子碑,武後所立,睿宗署額。審請琢「周」著「唐」。終秘書監。   子緘,字宗之。乾符初,歷京兆、河南尹。   李虞仲,字見之。父端,附見《文藝傳》。虞仲第進士、宏辭,累遷太常博士。建言:「謚者,所以表德懲惡,《春秋》褒貶法也。茆土爵祿,僇辱流放,皆緣一時,非以明示百代,然而後之所以知其行者,惟謚是觀。古者將葬請謚,今近或二三年,遠乃數十年,然後請謚。人歿已久,風績湮歇,采諸傳聞,不可考信,誄狀雖在,言與事浮。臣請凡得謚者,前葬一月,請考功刺太常定議,其不請與請而過時者,聽御史劾舉。居京師不得過半期,居外一期。若善惡著而不請,許考功察行謚之。節行卓異,雖無官及官卑者,在所以聞。」詔可。   寶歷初,以兵部郎中知制誥,進中書舍人,出為華州刺史,歷吏部侍郎。簡儉寡慾,時望歸重。卒,年六十五,贈吏部尚書。   李翱,字習之,後魏尚書左僕射沖十世孫。中進士第,始調校書郎,累遷。元和初,為國子博士、史館脩撰。常謂史官紀事不得實,乃建言:「大氐人之行,非大善大惡暴於世者,皆訪於人。人不周知,故取行狀謚牒。然其為狀者,皆故吏門生,苟言虛美,溺於文而忘其理。臣請指事載功,則賢不肖易見。如言魏徵,但記其諫爭語,足以為直言;段秀實,但記倒用司農印追逆兵,笏擊硃泚,足以為忠烈。不者,願敕考功、太常、史館勿受。如此可以傳信後世矣。」詔可。又條興復太平大略曰:   陛下即位以來,懷不廷臣,誅畔賊,刷五聖憤恥,自古中興之盛無以加。臣見聖德所不可及者,若淄青生口夏侯澄等四十七人,為賊逼脅,質其父母妻子而驅之戰,陛下俘之,赦不誅,詔田弘正隨材授職,欲歸者縱之。澄等得生歸,轉以相謂,賊眾莫不懷盛德,無肯拒戰。劉悟所以能一昔斬師道者,以三軍皆苦賊而暱就陛下,故不淹日成大功。一也。今歲關中麥不收,陛下哀民之窮,下明詔蠲賦十萬石,群臣動色,百姓歌樂遍畎畝。二也。昔齊遺魯以女樂,季桓子受之,君臣共觀,三日不朝,孔子行。今韓弘獻女樂,陛下不受,遂以歸之。三也。又出李宗奭妻女於掖廷,以田宅賜沈遵師,聖明寬恕,億兆欣感。臣愚不能盡識。若它詔令一皆類此,武德、貞觀不難及,太平可覆掌而致。   臣聞定禍亂者,武功也;複製度、興太平者,文德也。今陛下既以武功定海內,若遂革弊事,復高祖、太宗舊制:用忠正而不疑;屏邪佞而不邇;改稅法,不督錢而納布帛;絕進獻,寬百姓租賦;厚邊兵,以制蕃戎侵盜;數引見待制官,問以時事,通壅蔽之路。此六者,政之根本,太平所以興。陛下既已能行其難,若何而不為其易者乎?   以陛下資上聖,如不惑近習容悅之辭,任骨鯁正直,與之脩復故事,以興大化,可不勞而成也。若一日不事,臣恐大功之後,逸樂易生,進言者必曰:「天下既平矣,陛下可以高枕自安逸。」如是,則高祖、太宗之制度不可以復;制度不復,則太平未可以至。臣竊惜陛下當可興之時,而謙讓未為也。   再遷考功員外郎。初,諫議大夫李景儉表翱自代。景儉斥,翱下除朗州刺史。久之,召為禮部郎中。翱性峭鯁,論議無所屈,仕不得顯官,怫郁無所發,見宰相李逢吉,面斥其過失,逢吉詭不校,翱恚懼,即移病。滿百日,有司白免官,逢吉更表為廬州刺史。時州旱,遂疫,逋捐系路,亡藉口四萬,權豪賤市田屋牟厚利,而窶戶仍輸賦。翱下教使以田占租,無得隱,收豪室稅萬二千緡,貧弱以安。   入為諫議大夫,知制誥,改中書舍人。柏耆使滄州,翱盛言其才。耆得罪,由是左遷少府少監。後歷遷桂管湖南觀察使、山南東道節度使,卒。翱始從昌黎韓愈為文章,辭致渾厚,見推當時,故有司亦謚曰文。   盧簡辭,字子策。父綸,別傳。與兄簡能、弟弘止、簡求皆有文,並第進士。歷佐帥府,入遷侍御史,習知法令及台閣舊事。寶歷中,黎干子煟詣台請復葉縣故田,有司莫能知,簡辭獨詰曰:「按干坐黨魚朝恩誅,貲田皆沒,大歷後數十年,比有赦令,無原洗之言,煟安得冒論?」不為治。福建鹽鐵院官盧昂坐贓,簡辭窮按,乃得金床、瑟瑟枕大如斗。敬宗曰:「禁中無此,昂為吏可知矣。」李程鎮太原,表為節度判官。入授考功員外郎,累擢湖南、浙西觀察使,以檢校工部尚書為忠武節度使。徙山南東道。坐事貶衢州刺史,卒。   簡能,見《鄭注傳》。其子知猷,字子謨,中進士第,登宏辭,補秘書省正字。蕭鄴鎮荊南、劍南,再辟掌書記。入遷右補闕,出為饒州刺史,以政最聞。累進中書舍人。硃玫亂,避難不出。僖宗還京,召拜工部侍郎、史館脩撰。歷太常卿、戶部尚書,至太子太師。昭宗為劉季述所幽,感憤卒,贈太尉。知猷器量渾厚,世推為長者。善書,有楷法。文辭贍麗。子文度,亦貴顯。   弘止,字子強,佐劉悟府,累擢監察御史。沈傳師表為江西團練副使。入拜侍御史。華州刺史宇文鼎、戶部員外盧允中坐贓,詔弘止按訊。文宗將殺鼎,弘止執據罪由允中,鼎乃連坐,不應死,帝釋之。累遷給事中。   會昌中,詔河北三節度討劉稹。何弘敬、王元逵先取邢、洺、磁三州,宰相李德裕畏諸帥有請地者,乃以弘止為三州團練觀察留後。制未下,稹平,即詔為三州及河北兩鎮宣慰使。還,拜工部侍郎,以戶部領度支。初,兩池鹽法弊,得費不相償,弘止使判官司空輿檢鉤釐正,條上新法,即表輿兩池使,自是課入歲倍,用度賴之。逾年,出為武寧節度使。徐自王智興後,吏卒驕沓,銀刀軍尤不法,弘止戮其尤無狀者,終弘止治,不敢嘩。優詔褒勞。弘止羸病,丐身還東都,不許。徙宣武,卒於鎮,贈尚書右僕射。子虔灌,有美才,終秘書監。   簡求,字子臧,始從江西王仲舒幕府,兩為裴度、元稹所辟,又佐牛僧孺鎮襄陽,入遷戶部員外郎。會昌中,討劉稹,以忠武節度使李彥佐為招討使,各選簡求副之,俾知後務。歷蘇、壽二州刺史。   大中九年,黨項擾邊,拜涇原渭武節度使。徙義武、鳳翔、河東三鎮。簡求為政長權變,文不害,居邊善綏御,人皆安之。太原統退渾、契苾、沙陀三部,難馴制,它帥或與詛盟,質子弟,然寇掠不為止。簡求歸所質,開示至誠,虜憚其恩信,不敢亂。久之,辭疾,以太子少師致仕,還東都,治園沼林艿,與賓客置酒自娛。卒,年七十六,贈尚書左僕射。   子嗣業、汝弼,皆中進士第。汝弼以祠部員外郎知制誥,從昭宗遷洛。方柳璨喪王室,汝弼懼,移疾去,客上黨。後依李克用,克用表為節度副使。太原府子亭,簡求所署多在,每宴亭中,未嘗居賓位,西向俯首,人美其有禮。   嗣業子文紀,後貴顯。   高元裕,字景圭,其先蓋渤海人。第進士,累辟節度府。以右補闕召,道商州,會方士趙歸真擅乘驛馬,元裕詆曰:「天子置驛,爾敢疾驅邪?」命左右奪之,還,具以聞。敬宗視朝不時,稍稍決事禁中,宦豎恣放,大臣不得進見。元裕諫曰:「今西頭勢乃重南衙,樞密之權過宰相。」帝頗寤而不能有所檢制,人皆危之。俄換侍御史內供奉,士始相賀。   李宗閔高其節,擢諫議大夫,進中書舍人。鄭注入翰林,元裕當書命,乃言「以醫術侍」,注愧憾。及宗閔得罪,元裕坐出餞,貶閬州刺史。注死,復授諫議大夫、翰林侍講學士。   莊恪太子立,擇可輔導者,乃兼賓客。進御史中丞。即建言:「紀綱地官屬須選,有不稱職者,請罷之。」於是監察御史杜宣猷、柳瑰、崔郢、侍御史魏中庸、高弘簡並奪職。故事,三司監院官帶御史者,號「外台」,得察風俗,舉不法。元和中,李夷簡因請按察本道州縣。後益不職。元裕請監院御史隸本台,得專督察。詔可。累擢尚書左丞,領吏部選。出為宣歙觀察使,入授吏部尚書。拜山南東道節度使,封渤海郡公,奏蠲逋賦甚眾。在鎮五年,復以吏部尚書召,卒於道,年七十六,贈尚書右僕射。   元裕性勤約,通經術,敏於為吏,巖巖有風采,推重於時。自侍講為中丞,文宗難其代,元裕表言兄少逸才可任,因以命之,世榮其遷。   少逸,長慶末為侍御史,坐失舉劾,貶贊善大夫,累遷諫議大夫,乃代元裕。稍進給事中,出為陝虢觀察使。中人責峽石驛吏供餅惡,鞭之,少逸封餅以聞。宣宗怒,召使者責曰:「山谷間是餅豈易具邪?」謫隸恭陵,中人皆斂手。以兵部尚書致仕,卒。   元裕始名允中,太和中改今名。   元裕子璩,字瑩之。第進士,累佐使府。以左拾遺為翰林學士,擢諫議大夫。近世學士超省郎進官者,惟鄭顥以尚主,而璩以寵升雲。懿宗時,拜劍南東川節度使。召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閱月卒,贈司空。太常博士曹鄴建言:「璩,宰相,交遊丑雜,取多蹊徑,謚法『不思妄愛曰刺』,請謚為刺。」從之。   封敖,字碩夫,其先蓋冀州蓨人。元和中,署進士第,江西裴堪辟置其府,轉右拾遺,雅為宰相李德裕所器。會昌初,以左司員外郎召為翰林學士,三遷工部侍郎。敖屬辭贍敏,不為奇澀,語切而理勝。武宗使作詔書慰邊將傷夷者,曰:「傷居爾體,痛在朕躬。」帝善其如意出,賜以宮錦。劉稹平,德裕以定策功進太尉,時敖草其制曰:「謀皆予同,言不它惑。」德裕以能明專任己以成功,謂敖曰:「陸生恨文不迨意,如君此等語,豈易得邪?」解所賜玉帶贈之。未幾,拜御史中丞,與宰相盧商慮囚,誤縱死罪,復為工部侍郎。   大中中,歷平盧、興元節度使。初,鄭涯開新路,水壞其棧,敖更治斜谷道,行者告便。蓬、果賊依雞山,寇三川,敖遣副使王贄捕平之。加檢校吏部尚書。還為太常卿。卿始視事,廷設九部樂,敖宴私第,為御史所劾,徙國子祭酒。復拜太常,進尚書右僕射。然少行檢,士但高其才,故不至宰相,卒。   子彥卿、望卿,從子特卿,皆第進士。   鄭薰,字子溥,亡鄉里世系。擢進士第。歷考功郎中、翰林學士。出為宣歙觀察使。前人不治,薰頗以清力自將。牙將素驕,共謀逐出之,薰奔揚州。貶棣王府長史,分司東都。   懿宗立,召為太常少卿,擢累吏部侍郎。時數大赦,階正議光祿大夫者,得廕一子,門施戟。於是宦人用階請廕子,薰卻之不肯敘。宰相杜悰才其人,擬判度支,辭;又擬刑部兼御史中丞,固辭,乃免。久之,進左丞。性愛友,糾族百口,稟不充,求外遷。擬華州刺史,輒留中,為幸侍酬沮。後以太子少師致仕。   薰端勁,再知禮部,舉引寒俊,士類多之。既老,號所居為「隱巖」,蒔松於廷,號「七松處士」雲。   敬晦,字日彰,河中河東人。祖括,字叔弓,進士及第,遷殿中侍御史。楊國忠惡不諧己,外除果州刺史,進累兵部侍郎。志簡淡,在職不求名。周智光已誅,議者健括才,選為同州刺史,拜御史大夫。隱然持重,弗以私害公。大歷中卒。   晦進士及第,辟山南東道節度府,與馬曙聯捨。於是,帥不政,法制陵頹,曙引大吏廷責之。吏負兼軍職,不引咎,走訴諸府。牙將且十輩,方雜語以申吏枉,晦讓諸將曰:「吏冒軍名,公等不能詰,反引與為伍,奈何?」眾愧謝,闔府咨美。擢累諫議大夫。武宗時,趙歸真以詐營罔天子,御史平吳湘獄,得罪宰相。晦上疏極道非是,不少回縱。   大中中,歷御史中丞、刑部侍郎、諸道鹽鐵轉運使、浙西觀察使。時南方連饉,有詔弛榷酒茗,官用告覂,晦處身儉勤,貲力遂充。徙兗州節度使,以太子賓客分司。卒,贈兵部尚書,謚曰肅。   晦兄昕、皋,弟昈、煦,俱第進士籍。昕為河陽節度使,皋右散騎常侍,世寵其家。   韋博,字大業,京兆萬年人。祖黃裳,浙西節度觀察使。博取進士第,浸遷殿中侍御史。開成中,蕭本詐窮得罪,詔與中人籍其財,中人利寶玉,欲竊取去,博奪還,簿無遺貲。   回鶻入寇,以符澈為河東節度使,拜博為判官。久之,進主客郎中。時詔毀佛祠,悉浮屠隸主客。博言令太暴,宜近中,宰相李德裕惡之。會羌、渾叛,以何清朝為靈武節度使,詔博副之,擢右諫議大夫,召對,賜金紫。因行西北邊,商虜強弱,還奏有旨,進左大夫,為京兆尹。與御史中丞囂競不平,皆得罪,下除博衛尉卿。出為平盧節度使、檢校禮部尚書,徙昭義。卒,年六十二,贈兵部尚書。   李景讓,字後己,贈太尉□孫也。性方毅有守。寶歷初,遷右拾遺。淮南節度使王播以錢十萬市朝廷歡,求領鹽鐵,景讓詣延英亟論不可,遂知名。沈傳師觀察江西,表以自副。歷中書舍人、禮部侍郎、商華虢三州刺史。   母鄭,治家嚴,身訓勒諸子。始,貧乏時,治牆得積錢,僮婢奔告,母曰:「士不勤而祿,猶菑其身,況無妄而得,我何取?」亟使閉坎。景讓自右散騎常侍出為浙西觀察使,母問行日,景讓率然對:「有日。」鄭曰:「如是,吾方有事,未及行。」蓋怒其不嘗告也。且曰:「已貴,何庸母行?」景讓重請罪,乃赦。故雖老猶加箠敕,已起,欣欣如初。嘗怒牙將,杖殺之,軍且謀變,母欲息眾趡q,召景讓廷責曰:「爾填撫方面而輕用刑,一夫不寧,豈特上負天子,亦使百歲母銜羞泉下!何面目見先大夫乎?」將鞭其背,吏大將再拜請,不許,皆泣謝,乃罷,一軍遂定。景讓家行脩治,閨門唯謹。   入為尚書左丞,拜天平節度使,徙山南東道,封酒泉縣男。大中中,進御史大夫,甫視事,劾免侍御史孫玉汝、監察御史盧栯,威肅當朝。為大夫三月,蔣伸輔政,景讓名素出伸右,而宣宗擇宰相,盡書群臣當選者,以名內器中,禱憲宗神御前射取之,而景讓名不得。世謂除大夫百日,有他官相者,謂之「辱台」。景讓愧艴不能平,見宰相,自陳考深當代,即拜西川節度使。以病丐致仕,或諫:「公廉潔亡素儲,不為諸子謀邪?」景讓笑曰:「兒曹詎餓死乎?」書聞,輒還東都。以太子少保分司。卒,年七十二,贈太子太保,謚曰孝。   性獎士類,拔孤仄,如李蔚、楊知退皆所推引。始為左丞,蔣伸坐宴所,酌酒語客曰:「有孝於家、忠於國者飲此。」客肅然,景讓起卒爵。伸曰:「無宜於公。」所善蘇滌、裴夷直皆為李宗閔、楊嗣復所擢,故景讓在會昌時,抑厭不遷。宣宗銜穆宗舊怨,景讓建請遷敬、文、武三主,以猶子行為嫌,請還代宗以下主復入廟,正昭穆。事下百官議,不然,乃罷,德望稍衰矣。然清素寡慾,門無雜賓。李琢罷浙西,以同裡訪之,避不見;及去,命貳其騙石焉。元和後,大臣有德望者,以居裡顯,景讓宅東都樂和裡,世稱清德者,號「樂和李公」雲。   弟景溫,字德己,歷諫議大夫、福建觀察使,徙華州刺史,以美政聞。累遷尚書右丞。盧攜當國,弟隱繇博士遷水部員外郎,材下資淺,人疾其冒,無敢繩,景溫不許赴省。時故事久廢,景溫既舉職,人皆韙其正。   弟景莊,亦至顯官。 列傳第一百三 劉蕡   劉蕡,字去華,幽州昌平人,客梁、汴間。明《春秋》,能言古興亡事 ,沈健於謀,浩然有救世意。擢進士第。元和後,權綱馳遷,神策中尉王守澄負弒逆罪,更二帝不能討,天下憤之。文宗即位,思洗元和宿恥,將翦落支黨。方宦人握兵,橫制海內,號曰「北司」,凶丑朋挻,外脅群臣,內掣侮天子,蕡常痛疾。   太和二年,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帝引諸儒百餘人於廷,策曰:   朕聞古先哲王之治也,玄默無為,端拱司契,陶氓心以居簡,凝日用於不宰,厚下以立本,推誠而建中,繇是天人通,陰陽和,俗躋仁壽,物無疵癘。噫!盛德之所臻,□乎其不可及已。三代令主,質文迭救,百氏滋熾,風流浸微,自漢以降,足言蓋寡。   朕顧唯昧道,祗荷丕構,奉若謨訓,不敢怠荒,任賢惕厲,宵衣旰食,詎追三五之遐軌,庶紹祖宗之鴻緒。而心有未達,行有未孚,由中及外,闕政斯廣。是以人不率化,氣或堙厄,災旱竟歲,播植愆時。國廩罕蓄,乏九年之儲;吏道多端,微三載之績。京師,諸夏之本也,將以觀治,而豪猾逾檢;太學,明教之源也,期於變風,而生徒惰業。列郡在乎頒條,而干禁或未絕;百工在乎按度,而淫巧或未息。俗恬風靡,積訛成蠹。其擇官濟治也,聽人以言則枝葉難辨,御下以法則恥格不形;其阜財發號也,生之寡而食之眾,煩於令而鮮於治。思所以究此繆盩,致之治平,茲心浩然,若涉淵冰。故前詔有司,博延群彥,佇啟宿懵,冀臻時雍。   子大夫皆識達古今,志在康濟,造廷待問,副朕虛懷,必當箴治之闕,辨政之疵,明綱條之致紊,稽富庶之所急。何施革於前弊?何澤惠於下土?何脩而治古可近?何道而和氣克充?推之本源,著於條對。至若夷吾輕重之權,孰輔於治?嚴尤底定之策,孰葉於時?元凱之考課何先?叔子之克平何務?惟此龜鑒,擇乎中庸,斯在洽聞,朕將親覽。   蕡對曰:   臣誠不佞,有正國致君之術,無位而不得行;有犯顏敢諫之心,無路而不得達。懷憤鬱抑,思有時而發。常欲與庶人議於道、商賈謗於市,得通上聽,一悟主心,雖被襖言之罪無所悔。況逢陛下詢求過闕,咨訪嘉謀,制詔中外,舉直言極諫。臣辱斯舉,專承大問,敢不悉意以言?至於上所忌,時所禁,權幸所諱惡,有司所與奪,臣愚不識,伏惟陛下少加優容,不使聖時有讜言受戮者,天下之幸也。謹昧死以對:   伏以聖策有思古先之治,念玄默之化,將欲通天地以濟俗,和陰陽以煦物,見陛下慮道之深也。臣以為哲王之治,其則不遠,惟致之之道何如耳。伏以聖策有祗荷丕構而不敢荒寧,奉若謨訓而罔有怠忽,見陛下憂勞之至也。若夫任賢惕厲,宵衣旰食,宜絀左右之纖佞,進股肱之大臣。若夫追蹤三五,紹復祖宗,宜鑒前古之興亡,明當代之成敗。心有未達,以下情蔽而不得上通;行有未孚,以上澤壅而不得下浹。欲人之化,在脩己以先之;欲氣之和,在遂性以導之。救災旱在致精誠,廣播殖在視食力。國廩罕畜,本乎冗食尚繁;吏道多端,本乎選用失當。豪猾逾檢,繇中外之法殊;生徒惰業,繇學校之官廢;列郡干禁,繇授任非人;百工淫巧,繇制度不立。伏以聖策有擇官濟治之心,阜財發號之歎,見陛下教化之本也。且進人以行,則枝葉安有難辨乎?防下以禮,則恥格安有不形乎?念生寡而食眾,可罷斥惰游;念令煩而治鮮,要察其行否。博延群彥,願陛下必納其言;造廷待問,則小臣安敢愛死?伏以聖策有求賢箴闕之言,審政辨疵之令,見陛下咨訪之勤也。遂小臣斥奸豪之志,則弊革於前;守陛下念康濟之心,則惠敷於下。邪正之道分,而治古可近;禮樂之方著,而和氣克充。至若夷吾之法,非皇王之權;嚴尤所陳,無最上之策;元凱之所先,不若唐堯考績;叔子之所務,不若虞舜舞干。且非大德之中庸、上聖之龜鑒,又何足為陛下道之哉?或有以系安危之機、兆存亡之變者,臣請披肝膽為陛下別白而重言之。   臣前所謂「哲王之治,其則不遠」者,在陛下慎思之、力行之、始終不懈而已。謹按《春秋》:元者,氣之始也;春者,歲之元也。《春秋》以元加於歲,以春加於王,明王者當奉若天道,以謹其始也。又舉時以終歲,舉月以終時,《春秋》雖無事,必書首月以存時,明王者當承天之道,以謹其終也。王者動作終始必法於天者,以其運行不息也。陛下能謹其始,又能謹其終,懋而脩之,勤而行之,則執契而居簡,無為而不宰,廣立本之大業,崇建中之盛德,安有三代循環之弊,百偽滋熾之漸乎?臣故曰:「唯致之之道何如耳。」   臣前所謂「若夫任賢惕厲,宵衣旰食,宜絀左右之纖佞,進股肱之大臣」,實以陛下憂勞之至也。臣聞不宜憂而憂者,國必衰;宜憂而不憂者,國必危。陛下不以國家存亡、社稷安危之策而降於清問,臣未知陛下以布衣之臣不足與定大計耶?或萬機之勤有所未至也?不然,何宜憂而不憂乎?臣以為陛下所先憂者,宮闈將變,社稷將危,天下將傾,四海將亂。此四者,國家已然之兆,故臣謂聖慮宜先及之。夫帝業艱難而成之,固不可容易而守之。太祖肇其基,高祖勤其績,太宗定其業,玄宗繼其明,至於陛下,二百餘載,其間聖明相因,擾亂繼作,未有不用賢士、近正人而能興者。或一日不念,則顛覆大器,宗廟之恥,萬古為恨。臣謹按《春秋》,人君之道,在體元以居正。昔董仲舒為漢武帝言之略矣,有未盡者,臣得為陛下備論之。夫繼故必書即位,所以正其始也;終必書所終之地,所以正其終也。故為君者,所發必正言,所履必正道,所居必正位,所近必正人。《春秋》:「閽弒吳子余祭。」書其名,譏疏遠賢士,暱刑人,有不君之道。伏惟陛下思祖宗開國之勤,念《春秋》繼故之誡。明法度之端,則發正言,履正道;杜篡弒之漸,則居正位,近正人。遠刀鋸之殘,親骨鯁之直,輔相得以顓其任,庶寮得以守其官。奈何以褻近五六人總天下大政,外專陛下之命,內竊陛下之權,威懾朝廷,勢傾海內,群臣莫敢指其狀,天子不得制其心,禍稔蕭牆,奸生帷幄,臣恐曹節、侯覽復生於今日,此宮闈將變也。臣謹按《春秋》:「定公元年春王。」不言正月者,《春秋》以為先君不得正其終,則後君不得正其始,故曰「定無正」也。今忠賢無腹心之寄,閽寺專廢立之權,陷先帝不得正其終,致陛下不得正其始,況太子未立,郊祀未脩,將相之職不歸,名器之宜不定,此社稷將危也。臣謹按《春秋》:「王札子殺召伯、毛伯。」《春秋》之義,兩下相殺不書。此書者,重其顓王命也。夫天之所授者在命,君之所存者在令。操其命而失之者,是不君也;侵其命而專之者,是不臣也。君不君,臣不臣,此天下所以將傾也。臣謹按《春秋》,晉趙鞅以晉陽之兵叛入於晉,書其歸者,能逐君側之惡以安其君,故《春秋》善之。今威柄陵夷,籓臣跋扈。有不達人臣大節,而首亂者將以安君為名;不究《春秋》之微,稱兵者在逐惡為義。則典刑不繇天子,征伐必自諸侯,此海內之將亂也。故樊噲排闥而雪涕,袁盎當車而抗辭,京房發憤以殞身,竇武不顧而畢命,此皆陛下明知之矣。臣謹按《春秋》,晉狐射姑殺陽處父,書襄公殺之者,以其君漏言也。襄公不能固陰重之機,處父所以及殘賊之禍,故《春秋》非之。夫上漏其情,則下不敢盡意;上洩其事,則下不敢盡言。故《傳》有造膝詭辭之文,《易》有失身害成之戒。今公卿大臣,非不欲為陛下言之,慮陛下不能用也。忽而不用,必洩其言,臣下既言而不行,必嬰其禍;適足鉗直臣之口,而重奸臣之威。是以欲盡其言則有失身之懼,欲盡其意則有害成之憂,裴回鬱塞,以須陛下感悟,然後盡其啟沃。陛下何不聽朝之餘,時御便殿,召當世賢相老臣,訪持變扶危之謀,求定傾救亂之術,塞陰邪之路,屏褻狎之臣,制侵陵迫脅之心,復門戶掃除之役,戒其所宜戒,憂其所宜憂。既不得治其前,當治於後;不得正其始,當正其終。則可以虔奉典謨,克承丕構,終任賢之效,無宵旰之憂矣。   臣前所謂「追蹤三五,紹復祖宗,宜鑒前古之興亡,明當時之成敗」者。臣聞堯、禹之為君而天下大治者,以能任九官、四岳、十二牧,不失其舉,不貳其業,不侵其職,居官唯其能,左右唯其賢,元凱在下雖微而必舉,四凶在朝雖強而必誅,考其安危,明其取捨。至秦二世、漢元成,鹹願措國如唐、虞,致身如堯、舜,而終敗亡者,以其不見安危之機,不知取捨之道,不任大臣,不辨奸人,不親忠良,不遠讒佞也。伏惟陛下察唐、虞之所以興,而景行於前;鑒秦、漢之所以亡,而戒懼於後。陛下無謂廟堂無賢相,庶官無賢士,今紀綱未絕,典刑猶在,人誰不欲致身為王臣,致時為昇平?陛下何忽而不用邪?又有居官非其能,左右非其賢,惡如四凶,詐如趙高,奸如恭、顯,陛下何憚而不去邪?神器固有歸,天命固有分,祖宗固有靈,忠臣固有心,陛下其念之哉!昔秦之亡也,失於強暴;漢之亡也,失於微弱。強暴則奸臣畏死而害上,微弱則強臣竊權而震主。臣伏見敬宗不虞亡秦之禍,不翦其萌。伏惟陛下深軫亡漢之憂,以杜其漸,則祖宗之洪業可紹,三五之遐軌可追矣。   臣前所謂陛下「心有所未達,以下情塞而不能上通;行有所未孚,以上澤壅而不得下浹」;且百姓有塗炭之苦,陛下無繇而知;陛下有子惠之心,百姓無繇而信。臣謹按《春秋》書「梁亡」不書「取」者,梁自亡也,以其思慮昏而耳目塞,上出惡政,人為寇盜,皆不知其所以,終自取其滅亡也。臣聞國君之所以尊者,重其社稷也;社稷之所以重者,存其百姓也。苟百姓不存,則雖社稷不得固其重;社稷不重,則人君不得保其尊。故治天下者,不可不知百姓之情。夫百姓者,陛下之赤子,陛下宜令慈仁者視育之,如保傅焉,如乳哺焉,如師之教導焉。故人之於上也,恭之如神明,愛之如父母。今或不然,陛下親近貴幸,分曹建署,補除卒吏,召致賓客,因其貨賄,假以聲勢;大者統籓方,小者為守牧,居上無清惠之政而有饕餮之害,居下無忠誠之節而有奸欺之罪。故人之於上也,畏之如豺狼,惡之如仇敵。今海內困窮,處處流散,饑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鰥寡孤獨不得存,老幼疾病不得養,加以國權兵柄顓於左右,貪臣聚斂以固寵,奸吏因緣而弄法,冤痛之聲,上達於九天,下入於九泉,鬼神為之怨怒,陰陽為之愆錯。君門萬重,不得告訴,士人無所歸化,百姓無所歸命。官亂人貧,盜賊並起,土崩之勢,憂在旦夕。即不幸因之以病癘,繼之以凶荒,陳勝、吳廣不獨起於秦,赤眉、黃巾不獨生於漢,臣所以為陛下發憤扼腕、痛心泣血也。如此則百姓有塗炭之苦,陛下何繇而知之乎?陛下有子惠之心,百姓安得而信之乎?使陛下行有所未孚,心有所未達,固其然也。臣聞漢元帝即位之初,更制七十餘事,其心甚誠,其稱甚美。然紀綱日紊,國祚日衰,奸宄日強,黎元日困,繇不能擇賢明而任之,失其操柄也。自陛下即位,憂勤兆庶,屢降德音,四海之內,莫不抗首而長息,自喜復生於死亡之中也。伏惟陛下慎終如始,以塞四方之望。誠能揭國柄以歸於相,持兵柄以歸於將,去貪臣聚斂之政,除奸吏因緣之害,惟忠賢是近,惟正直是用,內寵便僻無所聽焉。選清慎之官,擇仁惠之長,敏之以利,煦之以和,教之以孝慈,導之以德義,去耳目之塞,通上下之情,俾萬國歡康,兆庶蘇息,即心無不達,而行無不孚矣。   臣前所謂「欲人之化也,在脩己以先之」,臣聞德以脩己,教以導人。脩之也,則人不勸而自立;導之也,則人不教而率從。君子欲政之必行也,故以身先之;欲人之從化也,故以道御之。今陛下先之以身而政未必行,御之以道而人未從化,豈立教之旨未盡其方邪?夫立教之方,在乎君以明制之,臣以忠行之。君以知人為明,臣以正時為忠。知人在任賢而去邪,正時則固本而守法。賢不任則重賞不足以勸善,邪不去則嚴刑不足以禁非,本不固則人流,法不守則政散,而欲教之必至,化之必行,不可得也。陛下能斥奸邪而不私其左右,舉賢正而不遺其疏遠,則化浹朝廷矣。愛人而敦本,分職而奉法,脩其身以及其人,始於中而成於外,則化行天下矣。   臣前所謂「欲氣之和也,在遂其性以導之」者,當納人於仁壽也。夫欲人之仁壽也,在立制度,脩教化。夫制度立則財用省,財用省則賦斂輕,賦斂輕則人富矣;教化脩則爭競息,爭競息則刑罰清,刑罰清則人安矣。既富矣,則仁義興焉;既安矣,則壽考至焉。仁義之心感於下,和平之氣應於上,故災害不作,休祥存臻,四方底寧,萬物鹹遂矣。   臣前所謂「救災旱在乎致精誠」者。臣謹按《春秋》,魯僖公一年之中,三書「不雨」者,以其人君有恤人之志也;文公三年之中,一書「不雨」者,以其人君無閔人之心也。故僖致誠而旱不害物,文無恤閔而變則成災。陛下有閔人之志,則無成災之變矣。   臣前所謂「廣播殖在乎視食力」者。臣謹按《春秋》:「君人者必時視民之所勤。人勤於力則功築罕,人勤於財則貢賦少,人勤於食則百事廢。」今財食與力皆勤矣,願陛下廢百事之用,以廣三時之務,則播植不愆矣。   臣前所謂「國廩罕蓄,本乎冗食尚繁」者。臣謹按《春秋》:「臧孫辰告糴於齊。」《春秋》譏其無九年之蓄,一年不登而百姓饑。臣願斥遊惰之人以篤耕殖,省不急之費以贍黎元,則廩蓄不乏矣。   臣前所謂「吏道多端,本乎選用失當」者,繇國家取人不盡其材、任人不明其要故也。今陛下之用人也,求其聲而不求其實,故人之趨進也,務其末而不務其本。臣願核考課之實,定遷序之制,則多端之吏息矣。   臣前所謂「豪猾逾檢,繇中外之法殊」者,以其官禁不一也。臣謹按《春秋》,齊桓公盟諸侯不日,而葵丘之盟特以日者,美其能宣明天子之禁,率奉王官之法,故《春秋》備而書之。然則官者,五帝、三王之所建也;法者,高祖、太宗之所制也。法宜畫一,官宜正名。今又分外官、中官之員,立南司、北司之局,或犯禁於南則亡命於北,或正刑於外則破律於中,法出多門,人無所措,繇兵農勢異,而中外法殊也。臣聞古者因井田以制軍賦,間農事以脩武備,提封約卒乘之數,命將在公卿之列,故兵農一致,而文武同方,以保乂邦家,式遏亂略。太宗置府兵台省軍衛,文武參掌,閒歲則橐弓力穡,有事則釋耒荷戈,所以脩復古制,不廢舊物。今則不然。夏官不知兵籍,止於奉朝請;六軍不主武事,止於養階勳。軍容合中官之政,戎律附內臣之職。首一戴武弁,疾文吏如仇讎;足一蹈軍門,視農夫如草芥。謀不足以翦除奸凶,而詐足以抑揚威福;勇不足以鎮衛社稷,而暴足以侵害閭裡。羈紲籓臣,干陵宰輔,隳裂王度,汩亂朝經。張武夫之威,上以制君父;假天子之命,下以御英豪。有藏奸觀釁之心,無伏節死難之誼。豈先王經文緯武之旨邪!臣願陛下貫文武之道,均兵農之功,正貴賤之名,一中外之法,還軍衛之職,脩省署之官;近崇貞觀之風,遠復成周之制:自邦畿以刑下國,始天子而達諸侯,可以制猾奸之強,無逾檢之患矣。   臣前所謂「生徒惰業,繇學校之官廢」者,蓋國家貴其祿,賤其能,先其事,後其行,故庶官乏通經之學,諸生無脩業之心矣。   臣前所謂「列郡干禁,繇授任非人」者,臣以為刺史之任,治亂之根本系焉,朝廷之法制在焉,權可以御豪強,恩可以惠孤寡,強可以御奸寇,政可以移風俗。其將校曾更戰陣,及功臣子弟,請隨宜酬賞。苟無治人之術者,不當任此官,即絕干禁之患矣。   臣前所謂「百工淫巧,繇制度不立」者,臣請以官位祿秩制其器用車服,禁以金銀珠玉,錦繡雕鏤。不蓄於私室,則無蕩心之巧矣。   臣前所謂「辨校葉」者,繇考言以詢行也;臣前所謂「形於恥格」者,繇道德而齊禮也;臣前所謂「念生寡而食眾,可罷斥惰游」者,已備於前矣。臣前所謂「令煩而治鮮,要察其行否」者,臣聞號令者,治國之具也。君審而出之,臣奉而行之,或虧益止留,罪在不赦。今陛下令煩而治鮮,得非持之者有所蔽欺乎?   臣前謂「博延群彥,願陛下必納其言;造廷待問,則小臣其敢愛死」者。昔晁錯為漢削諸侯,非不知禍之將至,忠臣之心,壯夫之節,苟利社稷,死無悔焉。臣非不知言發而禍應,計行而身僇,蓋痛社稷之危,哀生人之悔,豈忍姑息時忌,竊陛下一命之寵哉?昔龍逄死而啟商,比干死而啟周,韓非死而啟漢,陳蕃死而啟魏。今臣之來也,有司或不敢薦臣之言,陛下又無以察臣之心,退必戮於權臣之手,臣幸得從四子游於地下,固臣之願也。所不知殺臣者,臣死之後,將孰為啟之哉!   至如人主之闕,政教之疵,前日之弊,臣既言之矣。若乃流下土之惠、脩近古之治而致和平者,在陛下行之而已。然上之所陳者,實以臣親承聖問,敢不條對。雖臣之愚,以為未極教化之大端、皇王之要道。伏惟陛下事天地以教人恭,奉宗廟以教人孝,養高年以教人悌長,字百姓以教人慈幼,調元氣以煦育,扇大和以仁壽,可以消搖無為,垂拱成化。至若念陶鈞之道,在擇宰相以任之,使權造化之柄;念保定之功,在擇將帥以任之,使脩閫外之寄;念百度之求正,在擇庶官面任之,使顓職業之守;念百姓之怨痛,在擇良吏以任之,使明惠養之術。自然言足以為天下教,動足以為天下法,仁足以勸善,義足以禁非,又何必宵衣旰食,勞神惕慮,然後致治哉!   是時,第策官左散騎常侍馮宿、太常少卿賈餗、庫部郎中龐嚴見蕡對嗟伏,以為過古晁、董,而畏中官眥睚,不敢取。士人讀其辭,至感概流涕者。諫官御史交章論其直。   於時,被選者二十有三人,所言皆冗齪常務,類得優調。河南府參軍事李郃曰:「蕡逐我留,吾顏其厚邪!」乃上疏曰:「陛下御正殿求直言,使人得自奮。臣才志懦劣,不能質今古是非,使陛下聞未聞之言,行未行之事,忽忽內思,愧羞神明。今蕡所對,敢空臆盡言,至皇王之成敗,陛下所防閒,時政之安危,不私所料,又引《春秋》為據,漢、魏以來,無與蕡比。有司以言涉訐忤,不敢聞。自詔書下,萬口籍籍,歎其誠鯁,至於垂泣,謂蕡指切左右,畏近臣銜怒,變興非常,朝野惴息,誠恐忠良道窮,綱紀遂絕,季漢之亂,復興於今。以陛下仁聖,近臣故無害忠良之謀;以宗廟威嚴,近臣故無速敗亡之禍。指事取驗,何懼直言?且陛下以直言召天下士,蕡以直言副陛下所問,雖訐必容,雖過當獎,書於史策,千古光明。使萬有一蕡不幸死,天下必曰陛下陰殺讜直,結讎海內,忠義之士,皆憚誅夷,人心一搖,無以自解。況臣所對,不及蕡遠甚,內懷愧恥,自謂賢良,奈人言何!乞回臣所授,以旌蕡直。臣逃苟且之慚,朝有公正之路,陛下免天下之疑,顧不美哉!」帝不納。郃字子玄,後歷賀州刺史。   蕡對後七年,有甘露之難。令狐楚、牛僧孺節度山南東西道,皆表蕡幕府,授秘書郎,以師禮禮之。而宦人深嫉蕡,誣以罪,貶柳州司戶參軍,卒。   始,帝恭儉求治,志除凶人,然懦而不睿,臣下畏禍不敢言,故蕡對極陳晉襄公殺陽處父以戒帝,又引閽弒吳子,陰贊帝決。帝后與宋申錫謀誅守澄不克,守澄廢帝弟漳王而斥申錫,帝依違其間,不敢主也。賈餗與王涯、李訓、舒元輿位宰相,以謀敗,皆為中官夷其宗,而宦者益橫,帝以憂崩。   及昭宗誅韓全誨等,左拾遺羅袞上言:「蕡當太和時,宦官始熾,因直言策請奪爵土,復掃除之役,遂罹譴逐,身死異土,六十餘年,正人義夫切齒飲泣。比陛下幽東內,幸西州,王室幾喪。使蕡策早用,則杜漸防萌,逆節可消,寧殷憂多難,遠及聖世耶!今天地反正,枉魄憤胔,有望於陛下。」帝感悟,贈蕡左諫議大夫,訪子孫授以官雲。   贊曰:漢武帝三策董仲舒,仲舒所對,陳天人大概,緩而不切也。蕡與諸儒偕進,獨譏切宦官,然亦太疏直矣。戒帝漏言,而身誦語於廷,何邪?其後宋申錫以謀洩貶,李訓以計不臧死,宦者遂強,可不戒哉!意蕡之賢,當先以忠結上,後為帝謀天下所以安危者,庶其紓患耶! 列傳第一百四 李鄭二王賈舒   李訓,字子垂,始名仲言,字子訓,故宰相揆族孫。質狀魁梧 ,敏於辯論,多大言,自標置。擢進士第,補太學助教,辟河陽節度府。從父逢吉為宰相,以仲言陰險善謀事,厚暱之。坐武昭獄,流象州。文宗嗣位,更赦還,以母喪居東都。鄭注佐昭義府,仲言慨然曰:「當世操權力者皆齪齪,吾聞注好士,有中助,可與共事。」因往見注,相得甚歡。時逢吉方留守,怏怏不樂,思復用,知與注善,付金幣百萬,使西至京師厚結注。注喜,介之謁王守澄。守澄善遇之,即以注術、仲言經義並薦於帝。   仲言持詭辯,激卬可聽,善鉤揣人主意,又以身儒者,海內望族,既見識擢,志望不淺。始,宋申錫謀誅守澄不克,死。宦尹益橫,帝愈憤恥。而憲祖之弒,罪人未得,雖外假借,內不堪,欲夷絕其類,顧在位臣持祿取容,無仗節死難者。注陰知帝指,屢建密計,引仲言葉力。帝外托講勸,又皆以守澄進,故與之謀則其黨不疑。仲言尚縗粗,帝使衣戎服,號「王山人」,與注出入禁中。服除,起為四門助教,賜緋袍、銀魚,時太和八年也。其十月,遷《周易》博士,兼翰林侍講學士。入院,詔法曲弟子二十人侑宴,示優寵。於是給事中鄭肅、韓佽、諫議大夫李珝、郭承嘏、中書舍人高元裕、權璩等共劾仲言憸人,天下共知,不宜在左右。帝不聽。仲言數進講,至閹寺,必感憤申重,以激帝心。帝見其言縱橫,謂果可任,遂不疑,而待遇莫與比,因改名訓。帝猶慮宦人猜忌,乃疏《易》五義示群臣,有能異訓意者賞,欲天下知以師臣待訓。   明年秋七月,進翰林學士、兵部郎中,知制誥,居中倚重,實行宰相事。宦人陳弘志時監襄陽軍,訓啟帝召還,至青泥驛,遣使者杖殺之。復以計白罷守澄觀軍容使,賜鴆死。又逐西川監軍楊承和、淮南韋元素、河東王踐言於嶺外,已行,皆賜死。而崔潭峻前物故,詔剖棺鞭屍。元和逆黨幾盡。   訓本挾奇進,及大權在己,銳意去惡,故與帝言天下事,無不如所欲。與注相朋比,務報恩復仇,素忌李德裕、宗閔之寵,乃因楊虞卿獄,指為黨人,嘗所惡者,悉陷黨中,遷貶無闋日,班列幾空,中外震畏。帝為下詔開諭,群情稍安。不逾月,以禮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賜金紫服,仍詔三日一至翰林,以終《易》義。   訓起流人,一歲至宰相,謂遭時,其志可行。欲先誅宦豎,乃復河、湟,攘夷狄,歸河朔諸鎮。意果而謀淺,天子以為然。俄賜第勝業裡,賞賚旁午。每進見,它宰相備位,天子傾意,宦官衛兵皆侘葝牧麉禲C天下險怪士徼取富貴,皆憑以為資。訓時時進賢才偉望,以悅士心,人皆惑之。嘗建言天下浮屠避傜賦,耗國衣食,請行業不如令者還為民。既執政,自白罷,因以市恩。   始,注先顯,訓藉以進,及勢相埒,賴寵爭功,不兩立。然方事未集,乃出注使鎮鳳翔,外為助援,內實猜克,待逞,且殺之。擢所厚善分總兵柄,於是王璠為太原節度使,郭行余為邠寧節度使,羅立言權京兆尹,韓約金吾將軍,李孝本權御史中丞。陰許璠、行余多募士及金吾台府卒,劫以為用。   十一月壬戌,帝御紫宸殿,約奏甘露降金吾左仗樹,群臣賀。訓、元輿奏言:「甘露近在禁中,陛下宜親往以承天祉。」許之。即輦如含元殿,詔宰相群臣往視。還,訓奏言:「非甘露。」帝曰:「豈約妄邪?」顧中尉仇士良、魚志弘等驗之,訓因欲閉止諸宦人,使無逸者。時璠、行余皆辭赴鎮,兵列丹鳳門外,彀而待,訓傳呼曰:「兩鎮軍入受詔旨!」聞者趨入,邠寧軍不至,璠懼,弗能前,獨行余拜殿下。宦人至仗所,約流汗不能舉首,士良等怪之曰:「將軍何為爾?」會風動廡幕,見執兵者,士良等驚,走出。閽者將闔扉,為宦侍叱爭,不及閉。訓急連呼金吾兵曰:「衛乘輿者,人賜錢百千!」於是有隨訓入者。宦人曰:「急矣,上當還內!」即扶輦決罘罳下殿趨,訓攀輦曰:「陛下不可去!」士良曰:「李訓反!」帝曰:「訓不反。」士良手搏訓而躓,訓壓之,將引刀靴中,救至,士良免。立言、孝本領眾四百東西來,上殿與金吾士縱擊,宦官死者數十人。訓持輦愈急,至宣政門,宦人郗志榮揕訓,僕之,輦入東上閣,即閉,宮中呼萬歲。元輿雖知謀,不以告涯,曰:「上將開延英邪?」而群臣見宰相問故。會士良遣神策副使劉泰倫、陳君奕等率衛士五百挺兵出,所值輒殺。涯等惶遽易服步出。殺諸司史六七百人,復分兵屯諸宮門,捕訓黨千餘人,斬四方館,流血成渠。宦豎知訓事連天子,相與怨嘖,帝懼,偽不語,故宦人得肆志殺戮。俄而元輿、涯皆為兵所執。涯實不知謀,士良榜笞急,乃自署反狀。詔出衛騎千餘,馳咸陽、奉天捕亡者,大索都城,分掩涯、訓等第,兵遂大掠,入黎埴、羅讓、渾曋部B胡證等家及賈耽廟,貲產一空。兩省印、簿書輒持去,秘館圖籍,蕩然無餘者。   明日,召群臣朝,至建福門,從者不得入,光范門尚閉,列兵誰何,乃繇金吾右仗至宣政衙,兵皆露持。是時無宰相、御史中丞,久之,閣門使馬元贄啟宣政扉傳詔,張仲方可京兆尹,而吏皆前死,群臣不能班。帝初未知涯等被系,猶遲其不朝,既而士良白涯與訓謀逆,將立鄭注。遽召僕射令狐楚、鄭覃、兵部尚書王源中、吏部侍郎李虞仲等至,帝對悲憤,因付涯訊牒曰:「果涯書邪?」楚曰:「然!涯誠有謀,罪應死。」   是日,京師兵剽劫未止,民乘亂,往往復私怨,相戕擊,人死甚眾。帝遣楊鎮、靳遂良等屯兵大衢,鼓而儆之,兵乃止。帝逼宦官,於是下詔暴訓、涯等罪。孝本易綠邽堙A猶金帶,以帽障面,奔鄭注,至咸陽,追騎及之。餗匿民間,羸服乘驢自歸。璠聚河東兵環第自衛,弘志使偏將攻之,呼曰:「王涯等得罪,起尚書為相。」璠喜,啟關納之。既行,知見紿,泣曰:「李訓累我。」俄行余、立言皆得。自涯十餘族並奴婢悉系左右軍。璠見涯,恚曰:「公何見引?」涯曰:「君昔漏宋丞相謀於守澄,今焉逃死?」   訓既敗,被綠衣,詭言黜官,走終南山,依浮屠宗密。宗密欲匿之,其徒不可,乃奔鳳翔,為盩厔將所執,械而東。訓恐為宦人酷辱,祈監者曰:「得我者有賞,不如持首去。」乃斬之,傳其首,餘黨悉禽。   後一日,兩神策兵將涯等赴郊廟,過兩市,皆腰斬梟首以徇。餗臨刑憤叱,獨元輿曰:「晁錯、張華尚不免,豈特吾屬哉?」約最後捕得,責以反狀,不服,斬之。殺訓弟仲褒、元皋。始,元皋以屬疏自解,得去,士良訊奴,言事前一昔宿訓第,遣人追斬之。訓死,士良捕宗密,將殺之,怡然曰:「與訓游久,浮屠法遇困則救,死固其分。」乃釋之。是時暴屍旁午,有詔棄都外,男女孩嬰相雜廁。淹旬,許京兆府瘞斂,作二大塚,葬道左右。   它日,帝頗思訓,數為李石、鄭覃稱其才。而宦豎益熾,帝末以制,居常忽忽不懌,每游燕,雖倡樂雜沓,未嘗歡,顏慘不展,往往瞋目獨語,或裴回眺望,賦詩以見情,自是感疢,至棄天下雲。   鄭注,絳州翼城人。世微賤,以方伎游江湖間。元和末,至襄陽,依節度使李愬。為愬煮黃金餌之,浸親遇,署衙推,從至徐州,稍參處軍政。注多藝,詭譎陰狡,億探人廋隱,輒中所欲。為愬籌事,未嘗不用,挾邪市權,舉軍患之。監軍王守澄白愬,愬曰:「然彼奇士也,將軍試與語。」守澄始拒不納,既坐,機辯橫生,鉤得其意,守澄大驚,引至後堂,語終夕,恨相見晚。謝愬曰:「誠如公言。」即署巡官。   守澄入總樞密,與俱至京師,厚加贍恤,日夜為守澄計議,因陰通賂遺。初士纖巧者附離,後要官貴人亦趨往。既陷宋申錫,搢紳側目。金吾將孟文亮鎮邠寧,取為司馬,不肯行,御史中丞宇文鼎劾奏,乃上道,過奉天輒還。御史復言注奸狀,請付有司治罪。始,王涯用注力再輔政,又憚守澄,遏其奏。更擢通王府司馬、右神策判官,士議趡q駭。劉從諫惡其人,欲因斥去之,即表副昭義節度。至府不旬月,文宗暴眩,守澄復薦注,即日召入,對浴堂門,賜賚至渥。是夜,彗出東方,長三尺,芒耀怒急。俄進太僕卿,兼御史大夫。   注資貪沓,既藉權寵,專鬻官射利,貲積鉅萬,不知止。起第善和裡,通永巷,飛廡復壁,聚京師輕薄子、方鎮將吏,以煽聲焰。間入神策,與守澄語必終日,或夜艾乃罷。險人躁夫有所幹謝,日走門。李訓既附註進,於是兩人權震天下矣。尋擢工部尚書、翰林侍講學士,時訓已在禁中,日日議論帝前,相倡和,謀鉏翦中官,自謂功在晷刻,帝惑之。乘是進退士大夫,撓骫朝法,賢不肖淆亂,以為弛張當然。眾策其必亂。   帝問富人術,以榷茶對。其法欲置茶官,籍民圃而給其直,工自擷暴,則利悉之官。帝始詔王涯為榷茶使。又言秦、雍災,當興役厭之。帝嘗詠杜甫《曲江辭》,有「宮殿千門」語,意天寶時環江有觀榭宮室,聞注言,即詔兩神策治曲江、昆明,作紫雲樓、采霞亭,詔公卿得列捨堤上。   注本姓魚,冒為鄭,故當時號「魚鄭」。及用事,人廋謂曰「水族」。貌寢陋,不能遠視,常衣粗裘,外示質素。始,李愬病痿,注治之有狀,守澄神其術,故中人皆暱愛。   俄檢校尚書左僕射、鳳翔隴右節度使,詔月入奏事。請寮屬於訓,訓與舒元輿謀終殺注,慮其豪俊為助,更擇台閣長厚者,以錢可復為副,李敬彝為司馬,盧簡能、蕭傑為判官,盧弘茂為掌書記。舊制,節度使受命,戎服詣兵部謁,後浸廢,注請復之,而王璠、郭行余皆踵為常。是日,度支、京兆等供帳。入辭,帝賜通天犀帶。出都門,旗干折,注惡之。   先是,守澄死,以十一月葬滻水,注奏言:「守澄,國勞舊,願身護喪。」因群宦者臨送,欲以鎮兵悉禽誅之。訓畏注專其功,乃先五日舉事。注率五百騎至,扶風令韓遼知其謀,奔武功。注聞訓敗,乃還。其屬魏弘節勸注殺監軍張仲清及大將賈克中等十餘人,注驚撓不暇聽。仲清與前少尹陸暢用其將李叔和策,訪注計事,斬其首,兵皆潰去。注妻兄魏逢尤佻險,贊注為奸,數顧賕,為率更令、鳳翔少尹。遣逢至京師與訓約,被誅。可復等及親卒千餘人皆族矣。擢仲清內常侍,遼咸陽令,叔和檢校太子賓客,賜錢千萬,暢鳳翔行軍司馬。   梟注首光宅坊,三日瘞之,群臣皆賀,乃夷其家。初,未獲注,京師戒嚴,涇原、鄜坊節度使王茂元、蕭弘皆勒兵備非常。及是人相慶。籍其貲,得絹百萬匹,它物稱是。注敗前,菌生所服帶上,褚中藥化為蠅數萬飛去。   可復,徽子也,為禮部郎中。簡能者,簡辭弟,駕部員外郎。傑者,俛弟也,主客員外郎。弘茂,右拾遺。可復將死,女年十四,為祈免,女曰:「殺我父,何面目以生!」抱可復求死,亦斬之。弘茂妻蕭,臨刑詬曰:「我太后妹,奴輩可來殺!」兵皆斂手,乃免。弘節勇而多謀,始在鄜坊趙儋節度府,為注所辟。敬彝為路隋所辟,隋卒,客江淮,以未赴免,因擢兵部員外郎,終衢州刺史。   王涯,字廣津,其先本太原人,魏廣陽侯冏之裔。祖祚,武後時諫罷萬象神宮知名;開元時,以大理司直馳傳決獄,所至仁平。父晃,歷左補闕、溫州刺史。   涯博學,工屬文。往見梁肅,肅異其才,薦於陸贄。擢進士,又舉宏辭,再調藍田尉。久之,以左拾遺為翰林學士,進起居舍人。元和初,會其甥皇甫湜以賢良方正對策異等,忤宰相,涯坐不避嫌,罷學士,再貶虢州司馬,徙為袁州刺史。憲宗思之,以兵部員外郎召,知制誥,再為翰林學士,累遷工部侍郎,封清源縣男。   涯文有雅思,永貞、元和間,訓誥溫麗,多所稿定。帝以其孤進自樹立,數訪逮,以私居遠,或召不時至,詔假光宅裡官第,諸學士莫敢望。俄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坐循默不稱職罷。再遷吏部侍郎。   穆宗立,出為劍南東川節度使。時吐蕃寇邊,西北騷然,又略雅州,涯調兵拒之。上言:「蜀有兩道直搗賊腹,一繇龍川清川以抵松州,一繇綿州威蕃柵抵棲雞城,皆虜險要地。臣願不愛金帛,使信臣持節與北虜約曰:『能發兵深入者,殺某人,取某地,受某賞。』開懷以示之,所以要約諄熟異它日者,則匈奴之銳可出,西戎之力衰矣。」帝不報。   長慶三年,入為御史大夫,遷戶部尚書、鹽鐵轉運使。寶歷時,復出領山南西道節度使。文宗嗣位,召拜太常卿,以吏部尚書代王播,復總鹽鐵,政益刻急。歲中,進尚書右僕射、代郡公。而御史中丞宇文鼎以涯兼使職,恥為之屈,奏:「僕射視事日,四品以上官不宜獨拜。」涯怒,即建言:「與其廢禮,不如審官,請避位以存舊典。」帝難之,詔尚書省雜議。工部侍郎李固言謂:「《禮》:君於士不答拜,非其臣則答,不臣人之臣也;大夫於其臣,雖賤必答拜,避正君也;大夫於獻不親,君有賜不面拜,為君之答己也。古者列國君猶與大夫答拜,所以尊事天子,別嫌明微也。議者謂『僕射代尚書令,禮當重。凡百司州縣皆有副貳,缺則攝總,至著定之禮,則不可越,僕射由是也』。按令,凡文武三品拜一品,四品拜二品。《開元禮》,京兆河南牧、州刺史、縣令上日,丞以下答拜。此禮令相戾,不可獨據。」又言:「受冊官始上,無不答拜者,而僕射亦受冊,禮不得異。雖相承為故事,然人情難安者,安得弗改?請如禮便。」帝不能決,涯竟用舊儀。   自李師道平,三道十二州皆有銅鐵官,歲取冶賦百萬,觀察使擅有之,不入公上。涯始建白:「如建中元年九月戊辰詔書,收隸天子鹽鐵。」詔可。久之,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合度支、鹽鐵為一使,兼領之。乃奏罷京畿榷酒錢以悅眾。俄檢校司空,兼門下侍郎。罷度支,真拜司空。始變茶法,益其稅以濟用度,下益困,而鄭注亦議榷茶,天子命涯為使,心知不可,不敢爭。李訓敗,乃及禍。初,民怨茶禁苛急,涯就誅,皆群詬詈,抵以瓦礫。   涯質狀頎省,長上短下,動舉詳華。性嗇儉,不畜妓妾,惡卜祝及它方伎。別墅有佳木流泉,居常書史自怡,使客賀若夷鼓琴娛賓。文宗惡俗侈靡,詔涯懲革。涯條上其制,凡衣服室宇,使略如古,貴戚皆不便,謗訕囂然,議遂格。然涯年過七十,嗜權固位,偷合訓等,不能絜去就,以至覆宗。是時,十一族貲貨悉為兵掠,而涯居永寧裡,乃楊憑故第,財貯鉅萬,取之彌日不盡。家書多與秘府侔,前世名書畫,嘗以厚貨鉤致,或私以官,鑿垣納之,重複秘固,若不可窺者。至是為人破垣剔取奩軸金玉,而棄其書畫於道。籍田宅入於官。   子孟堅為工部郎中、集賢殿學士,仲翔太常博士,季琰校書郎,皆死。仲翔始匿侍御史裴鐇家,鐇執以赴軍,仲翔曰:「業不見容,當自求生,奈何反相噬邪?」聞者哀之。後令狐楚見帝,從容言:「向與臣並列者,既族滅矣,而露胔不藏,深可悼痛。」帝惻然,詔京兆尹薛元賞葬涯等十一人,各賜襲衣。仇士良使盜竊發其塚,投骨渭水。涯女為竇紃妻,以痼病免,家人紿告涯當貶,忽夢涯自提首告曰:「族滅矣,惟若存,歲時無忘我。」女驚號墮地,乃以實告。涯從弟沐,客江南,困窮來京師謁涯,二歲乃得見,許以祿仕,難作,亦死。   昭宗天復初,大赦,明涯、訓之冤,追復爵位,官其後裔。   賈餗,字子美,河南人。少孤,客江淮間。從父全觀察浙東,餗往依之,全尤器異,收恤良厚。舉進士高第,聲稱籍甚。又策賢良方正異等,授渭南尉、集賢校理。擢累考功員外郎,知制誥。餗美文辭,開敏有斷,然褊急,氣陵輩行。李渤為諫議大夫,惡其人,為宰相言之,而李逢吉、竇易直愛餗才,得不斥。   穆宗崩,告哀江、浙,道拜常州刺史。舊制,兩省官出使,得硃衣吏前導。餗赴州,猶用之,觀察使李德裕敕吏還,怏怏為憾。入為太常少卿,復知制誥,歷禮部侍郎,凡三典貢舉,得士七十五人,多名卿宰相。再遷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姑臧縣男。太和九年上巳,詔百官會曲江。故事,尹自門步入,揖御史。穨籉菗嶀j,不徹扇蓋,騎而入。御史楊儉、蘇特固爭,餗曰:「黃面兒敢爾!」儉曰:「公為御史,能嘿嘿耶?」大夫溫造以聞。坐奪俸,不勝恚,求出為浙西觀察使。未行,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俄為集賢殿大學士、監修國史。既得位,會李宗閔得罪,而指儉、特為黨,斥去之。   少與沈傳師善,傳師前死,嘗夢云:「君可休矣!」餗寤而祭諸寢,復夢曰:「事已爾,叵奈何!」劉蕡以賢良方正對策,指中人為禍亂根本,而餗與馮宿、龐嚴為考官,畏避不敢聞,竟罹其禍。   餗本中立,不肯身犯顏排奸幸以及誅,與王涯實不知謀,人冤之。   舒元輿,婺州東陽人。地寒,不與士齒。始學,即警悟。去客江夏,節度使郗士美異其秀特,數延譽。   元和中,舉進士,見有司鉤校苛切,既試尚書,雖水炭脂炬餐具,皆人自將,吏一倡名乃得入,列棘圍,席坐廡下,因上書言:「古貢士未有輕於此者,且宰相公卿繇此出,夫宰相公卿非賢不在選,而有司以隸人待之,誠非所以下賢意。羅棘遮截疑其奸,又非所以求忠直也。詩賦微藝,斷離經傳,非所以觀人文化成也。臣恐賢者遠辱自引去,而不肖者為陛下用也。今貢珠貝金玉,有司承以棐笥皮幣。何輕賢者,重金玉邪?」又言:「取士不宜限數,今有司多者三十,少止二十,假令歲有百元凱,而曰吾格取二十,謂求賢可乎?歲有才德才數人,而曰必取二十,謬進者乃過半,謂合令格可乎?」   俄擢高第,調鄠尉,有能名。裴度表掌興元書記,文檄豪健,一時推許。拜監察御史,劾按深害無所縱。再遷刑部員外郎。   元輿自負才有過人者,銳進取。太和五年,獻文闕下,不得報。上書自言:「馬周、張嘉貞代人作奏,起逆旅,卒為名臣。今臣備位於朝,自陳文章,凡五晦朔不一報,竊自謂才不後周、嘉貞,而無因入,又不露所縕,是終無振發時也。漢主父偃、徐樂、嚴安以布衣上書,朝奏暮召,而臣所上八萬言,其文鍛煉精粹,出入今古數千百年,披剔剖抉,有可以輔教化者未始遺,拔犀之角,擢象之齒,豈主父等可比哉?盛時難逢,竊自愛惜。」文宗得書,高其自激卬,出示宰相,李宗閔以浮躁誕肆不可用,改著作郎,分司東都。   時李訓居喪,尤與元輿善。及訓用事,再遷左司郎中。御史大夫李固言表知雜事。固言輔政,權知御史中丞。會帝錄囚,元輿奏辨明審,不三月即真,兼刑部侍郎。專附鄭注,注所惡,舉繩逐之。月中,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詭謀謬算,日與訓比,敗天下事,二人為之也。然加禮舊臣,外釣人譽。先時,裴度、令狐楚、鄭覃皆為當路所軋,致閒處。至是,悉還高秩。   元輿為《牡丹賦》一篇,時稱其工。死後,帝觀牡丹,憑殿闌誦賦,為泣下。   弟元褒、元肱、元迥,皆第進士。元褒又擢賢良方正,終司封員外郎。余及誅。   王璠,字魯玉。元和初舉進士、宏辭,皆中,遷累監察御史。儀宇峻整,著稱於時。以起居舍人副鄭覃宣慰鎮州。長慶末,擢職方郎中,知制誥。   時李逢吉秉政,特厚璠,驟拜御史中丞。璠挾所恃,頗橫恣,道直左僕射李絳,交騎不避。絳上言:「左右僕射,師長庶官,開元時,名左右丞相,雖去機務,然猶總百司,署位不著姓。上日班見百官,而中丞、御史在廷。元和中,伊慎為僕射,太常博士韋謙以慎位緣恩進,削其禮,至僕射就台見中丞,或立廷中,中丞乃至。憲度倒置,不可為法。」逢吉憚絳正,遏其事不奏,但罷璠為工部侍郎,而絳亦用太子少師分司東都,議者不直之。初,璠按武昭獄,意逢吉德己,及罷中丞,乃失望。   久之,出為河南尹。時內廄小兒頗擾民,璠殺其尤暴者,遠近畏伏。入為尚書右丞,再遷京兆尹。自李諒後,政條隳斁,奸豪浸不戢,璠頗修舉,政有名。   鄭注奸狀始露,宰相宋申錫、御史中丞宇文鼎密與璠議除之,璠反以告王守澄,而注由是傾心於璠。進左丞,判太常卿事。出為浙西觀察使。李訓得幸,璠於逢吉舊故,故薦之,復召為左丞,拜戶部尚書,判度支,封祁縣男。李宗閔得罪,璠亦其黨,見注求解,乃免。訓將誅宦人,乃授河東節度使,已而敗。   璠子遐休,直弘文館,所善學士令狐定及劉軻、劉軿、仲無頗、柳喜集其所,皆被縛。定等自解辯,得釋。遐休誅。璠鑿潤州外隍,得石刻曰:「山有石,石有玉,玉有瑕。」術家謂璠祖名崟,生礎,礎生璠,盡遐休,蓋其應雲。   郭行餘者,元和時擢進士。河陽烏重胤表掌書記。重胤葬其先,使志塚,辭不為,重胤怒,即解去。擢累京兆少尹。嘗值尹劉棲楚,不肯避,棲楚捕導從系之。自言宰相裴度,頗為諭止。行余移書曰:「京兆府在漢時有尹,有都尉,有丞,皆詔自除,後循而不改。開元時,諸王為牧,故尹為長史,司馬即都尉、丞耳。今尹總牧務,少尹副焉,未聞道路間有下車望塵避者,故事猶在。」棲楚不能答。   遷楚、汝二州刺史、大理卿,擢邠寧節度使。李訓在東都,與行余善,故用之。   韓約,朗州武陵人,本名重華。志勇決,略涉書,有吏干。歷兩池榷鹽使、虔州刺史。交趾叛,領安南都護。再遷太府卿。太和九年,代崔鄯為左金吾衛大將軍,居四日,起事。約繇錢谷進,更安南富饒地,聚貲尤多。   羅立言者,宣州人。貞元末擢進士,魏博田弘正表佐其府。改陽武令,以治劇遷河陰。立言始築城郭,地所當者,皆富豪大賈所佔,下令使自築其處,吏籍其闊狹,號於眾曰:「有不如約,為我更完!」民憚其嚴,數旬畢。民無田者,不知有役。設鎖絕汴流,奸盜屏息。河南尹丁公著上狀,加朝散大夫。然倨下傲上,出具弓矢呵道,宴賓客列倡優如大府,人皆惡之,以是稀遷,然自放不衰。   改度支河陰留後,坐平糴非實,沒萬九千緡,鹽鐵使惜其干,止奏削兼侍御史。繇廬州刺史召為司農少卿,以財事鄭注,亦與李訓厚善。訓以京兆多吏卒,擢為少尹,知府事,以就其謀。   李孝本,宗室子。元和時第進士,累遷刑部郎中。依訓得進,於是御史中丞舒元輿引知雜事。元輿入相,擢權知中丞事。   顧師邕,字睦之,少連子。性恬約,喜書,寡游合。第進士。累遷監察御史。李訓薦為水部員外郎、翰林學士。訓遣宦官田全操、劉行深、周元稹、薛士干、似先義逸、劉英□按邊,既行,命師邕為詔,賜六道殺之,會訓敗,不果。師邕流崖州,至藍田,賜死。   李貞素,嗣道王實子。性和裕,衣服喜鮮明。漢陽公主妻以季女。累遷宗正少卿,由將作監改左金吾衛將軍。韓約之詐,貞素知之。流儋州,至商山,賜死。   贊曰:李訓浮躁寡謀,鄭注斬斬小人,王涯暗沓,舒元輿險而輕,邀幸天功,寧不殆哉!李德裕嘗言天下有常勢,北軍是也。訓因王守澄以進,此時出入北軍,若以上意說諸將,易如靡風,而反以台、府抱關游徼抗中人以搏精兵,其死宜哉!文宗與宰相李石、李固言、鄭覃稱:「訓稟五常性,服人倫之教,不如公等,然天下奇才,公等弗及也。」德裕曰:「訓曾不得齒徒隸,尚才之雲!」世以德裕言為然。《傳》曰:「國將亡,天與之亂人。」若訓等持腐株支大廈之顛,天下為寒心豎毛,文宗偃然倚之成功,卒為閹謁所乘,天果厭唐德哉! 列傳第一百五 李德裕   李德裕,字文饒,元和宰相吉甫子也。少力於學,既冠,卓犖有大節。不喜與諸生試有司 ,以廕補校書郎。河東張弘靖闢為掌書記。府罷,召拜監察御史。   穆宗即位,擢翰林學士。帝為太子時,已聞吉甫名,由是顧德裕厚,凡號令大典冊,皆更其手。數召見,賚獎優華。帝怠荒於政,故戚里多所請丐,挾宦人蝖撓T中語,關托大臣。德裕建言:「舊制,駙馬都尉與要官禁不往來。開元中,訶督尤切,今乃公至宰相及大臣私第。是等無佗材,直洩漏禁密,交通中外耳。請白事宰相者,聽至中書,無輒詣第。」帝然之。再進中書舍人。未幾,授御史中丞。   始,吉甫相憲宗,牛僧孺、李宗閔對直言策,痛詆當路,條失政。吉甫訴於帝,且泣,有司皆得罪,遂與為怨。吉甫又為帝謀討兩河叛將,李逢吉沮解其言,功未既而吉甫卒,裴度實繼之。逢吉以議不合罷去,故追銜吉甫而怨度,擯德裕不得進。至是,間帝暗庸,蝷鴢蚳牰P元稹相怨,奪其宰相而己代之。欲引僧孺益樹黨,乃出德裕為浙西觀察使。俄而僧孺入相,由是牛、李之憾結矣。   初,潤州承王國清亂,竇易直傾府庫賚軍,貲用空殫,而下益驕。德裕自檢約,以留州財贍兵,雖儉而均,故士無怨。再期,則賦物儲縣b。南方信禨巫,雖父母癘疾,子棄不敢養。德裕擇長老可語者,諭以孝慈大倫,患難相收不可棄之義,使歸相曉敕,違約者顯置以法。數年,惡俗大變。又按屬州非經祠者,毀千餘所,撤私邑山房千四百捨,寇無所廋蔽。天子下詔褒揚。   敬宗立,侈用無度,詔浙西上脂朅妝具,德裕奏:「比年旱災,物力未完。乃三月壬子赦令,常貢之外,悉罷進獻。此陛下恐聚斂之吏緣以成奸,雕窶之人不勝其敝也。本道素號富饒,更李錡、薛蘋,皆榷酒於民,供有羨財。元和詔書停榷酤,又赦令禁諸州羨餘無送使。今存者惟留使錢五十萬緡,率歲經費常少十三萬,軍用褊急。今所須脂朅妝具,度用銀二萬三千兩,金百三十兩,物非土產,雖力營索,尚恐不逮。願詔宰相議,何以俾臣不違詔旨,不乏軍興,不疲人,不斂怨,則前敕後詔,鹹可遵承。」不報。方是時,罷進獻,不閱月,而求貢使者足相接於道,故德裕推一以諷它。   又詔索盤絛繚綾千匹,復奏言:「太宗時,使至涼州,見名鷹,諷李大亮獻之,大亮諫止,賜詔嘉歎。玄宗時,使者抵江南捕わ菕B翠鳥,汴州刺史倪若水言之,即見褒納。皇甫詢織半臂、造琵琶捍撥、鏤牙筩於益州,蘇頲不奉詔,帝不加罪。夫わ菕B鏤牙,微物也。二三臣尚以勞人損德為言,豈二祖有臣如此,今獨無之?蓋有位者蔽而不聞,非陛下拒不納也。且立鵝天馬,盤絛掬豹,文彩怪麗,惟乘輿當御。今廣用千匹,臣所未諭。昔漢文身衣弋綈,元帝罷輕纖服,故仁德慈儉,至今稱之。願陛下師二祖容納,遠思漢家恭約,裁賜節減,則海隅蒼生畢受賜矣。」優詔為停。   自元和後,天下禁毋私度僧。徐州王智興紿言天子誕月,請築壇度人以資福,詔可。即顯募江淮間,民皆曹輩奔走,因牟擷其財以自入。德裕劾奏:「智興為壇泗州,募願度者,人輸錢二千,則不復勘詰,普加髡落。自淮而右,戶三丁男,必一男剔發,規影傜賦,所度無算。臣閱度江者日數百,蘇、常齊民,十固八九,若不加禁遏,則前至誕月,江淮失丁男六十萬,不為細變。」有詔徐州禁止。   時帝昏荒,數游幸,狎比群小,聽朝簡忽。德裕上《丹扆六箴》,表言:「『心乎愛矣,遐不謂矣』,此古之賢人篤於事君者也。夫跡疏而言親者危,地遠而意忠者忤。臣竊惟念拔自先聖,遍荷寵私,不能竭忠,是負靈鑒。臣在先朝,嘗獻《大明賦》以諷,頗蒙嘉采。今日盡節明主,亦由是也。」其一曰《宵衣》,諷視朝希晚也;二曰《正服》,諷服御非法也;三曰《罷獻》,諷斂求怪珍也;四曰《納誨》,諷侮棄忠言也;五曰《辨邪》,諷任群小也;六曰《防微》,諷偽游輕出也。辭皆明直婉切。帝雖不能用其言,猶敕韋處厚諄諄作詔,厚謝其意。然為逢吉排笮,訖不內徙。   時亳州浮屠詭言水可愈疾,號曰「聖水」,轉相流聞,南方之人,率十戶僦一人使往汲。既行若飲,病者不敢近葷血,危老之人率多死。而水斗三十千,取者益它汲,轉鬻於道,互相欺訹,往者日數十百人。德裕嚴勒津邏捕絕之,且言:「昔吳有聖水,宋、齊有聖火,皆本妖祥,古人所禁。請下觀察使令狐楚填塞,以絕妄源。」從之。帝方惑佛老,禱福祈年,浮屠方士,並出入禁中。狂人杜景先上言,其友週息元壽數百歲,帝遣宦者至浙西迎之,詔在所馳驛敦遣。德裕上疏曰:「道之高者,莫若廣成、玄元;人之聖者,莫若軒轅、孔子。昔軒轅問廣成子治身之要,曰:『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無勞子形,無搖子精,乃可長生。慎守其一,以處其和。故我脩身千二百歲矣,形未嘗衰。』又曰:『得吾道者上為皇,下為王。』玄元語孔子曰:『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志,是皆無益於子之身。』陛下脩軒後之術,物色異人,若使廣成、玄元混跡而至,告陛下之言,亦無出於此。臣慮今所得者,皆迂怪之士,使物淖冰,以小術欺聰明,如文成、五利者也。又前世天子雖好方士,未有御其藥者。故漢人稱黃金可成,以為飲食器則壽。高宗時劉道合、玄宗時孫甑生皆能作黃金,二祖不之服,豈非以宗廟為重乎?儻必致真隱,願止師保和之術,慎毋及藥,則九廟尉悅矣。」息元果誕譎不情,自言與張果、葉靜能游。帝詔畫工肖狀為圖以觀之,終帝世無它驗。文宗即位,乃逐之。   太和三年,召拜兵部侍郎。裴度薦材堪宰相,而李宗閔以中人助,先秉政,且得君,出德裕為鄭滑節度使,引僧孺協力,罷度政事。二怨相濟,凡德裕所善,悉逐之。於是二人權震天下,黨人牢不可破矣。   逾年,徙劍南西川。蜀自南詔入寇,敗杜元穎,而郭釗代之,病不能事,民失職,無聊生。德裕至,則完殘奮怯,皆有條次。成都既南失姚、協,西亡維、松,由清溪下沫水而左,盡為蠻有。始,韋皋招來南詔,復巂州,傾內資結蠻好,示以戰陣文法。德裕以皋啟戎資盜,其策非是,養成癰疽,第未決耳。至元穎時,遇隙而發,故長驅深入,蹂剔千里,蕩無孑遺。今瘢夷尚新,非痛矯革,不能刷一方恥。乃建籌邊樓,按南道山川險要與蠻相入者圖之左,西道與吐蕃接者圖之右。其部落眾寡,饋餫遠邇,曲折鹹具。乃召習邊事者與之指畫商訂,凡虜之情偽盡知之。又料擇伏瘴舊獠與州兵之任戰者,廢遣獰耄什三四,士無敢怨。又請甲人於安定,弓人河中,弩人浙西。繇是蜀之器械皆犀銳。率戶二百取一人,使習戰,貸勿事,緩則農,急則戰,謂之「雄邊子弟」。其精兵曰南燕保義、保惠、兩河慕義、左右連弩;騎士曰飛星、鷙擊、奇鋒、流電、霆聲、突騎。總十一軍。築杖義城,以制大度、青溪關之阻;作禦侮城,以控榮經犄角勢;作柔遠城,以厄西山吐蕃;復邛崍關,徙巂州治台登,以奪蠻險。   舊制,歲抄運內粟贍黎、巂州,起嘉、眉,道陽山江,而達大度,乃分餉諸戍。常以盛夏至,地苦瘴毒,輦夫多死。德裕命轉邛、雅粟,以十月為漕始,先夏而至,以佐陽山之運,饋者不涉炎月,遠民乃安。蜀人多鬻女為人妾,德裕為著科約:凡十三而上,執三年勞;下者,五歲;及期則歸之父母。毀屬下浮屠私廬數千,以地予農。蜀先主祠旁有猱村,其民剔發若浮屠者,畜妻子自如,德裕下令禁止。蜀風大變。   於是二邊浸懼,南詔請還所俘掠四千人,吐蕃維州將悉怛謀以城降。維距成都四百里,因山為固,東北繇索叢嶺而下二百里,地無險,走長川不三千里,直吐蕃之牙,異時戍之,以制虜入者也。德裕既得之,即發兵以守,且陳出師之利。僧孺居中沮其功,命返悉怛謀於虜,以信所盟,德裕終身以為恨。會監軍使王踐言入朝,盛言悉怛謀死,拒遠人向化意。帝亦悔之,即以兵部尚書召,俄拜中書門下平章事,封贊皇縣伯。   故事,丞郎詣宰相,須少間乃敢通,郎官非公事不敢謁。李宗閔時,往往通賓客。李聽為太子太傅,招所善載酒集宗閔閣,酣醉乃去。至德裕,則喻御史:「有以事見宰相,必先白台乃聽。凡罷朝,由龍尾道趨出。」遂無輒至閣者。又罷京兆築沙堤、兩街上朝衛兵。常建言:「朝廷惟邪正二途,正必去邪,邪必害正。然其辭皆若可聽,願審所取捨。不然,二者並進,雖聖賢經營,無繇成功。」俄而宗閔罷,德裕代為中書侍郎、集賢殿大學士。始,二省符江淮大賈,使主堂廚食利,因是挾貲行天下,所至州鎮為右客,富人倚以自高。德裕一切罷之。   後帝暴感風,害語言。鄭注始因王守澄以藥進,帝少間,又薦李訓使待詔,帝欲授諫官,德裕曰:「昔諸葛亮有言:『親賢臣,遠小人,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士,後漢所以傾頹也。』今訓小人,頃咎惡暴天下,不宜引致左右。」帝曰:「人誰無過,當容其改。且逢吉嘗言之。」對曰:「聖賢則有改過,若訓天資奸邪,尚何能改?逢吉位宰相,而顧愛凶回,以累陛下,亦罪人也。」帝語王涯別與官,德裕搖手止涯,帝適見,不懌,訓、注皆怨,即復召宗閔輔政,拜德裕為興元節度使。入見帝,自陳願留闕下,復拜兵部尚書。宗閔奏:「命已行,不可止。」更徙鎮海軍以代王璠。   先是太和中,漳王養母杜仲陽歸浙西,有詔在所存問。時德裕被召,乃檄留後使如詔書。璠入為尚書左丞,而漳王以罪廢死,因與戶部侍郎李漢共譖德裕嘗賂仲陽導王為不軌。帝惑其言,召王涯、李固言、路隋質之,注、璠、漢三人者語益堅,獨隋言:「德裕大臣,不宜有此。」讒焰少衰。遂貶德裕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復貶袁州長史,隋亦免宰相。未幾,宗閔以罪斥,而注、訓等亂敗。帝追悟德裕以誣構逐,乃徙滁州刺史。又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開成初,帝從容語宰相:「朝廷豈有遺事乎?」眾皆以宋申錫對。帝俯首涕數行下,曰:「當此時,兄弟不相保,況申錫邪?有司為我褒顯之。」又曰:「德裕亦申錫比也。」起為浙西觀察使。後對學士禁中,黎埴頓首言:「德裕與宗閔皆逐,而獨三進官。」帝曰:「彼嘗進鄭注,而德裕欲殺之,今當以官與何人?」埴懼而出。又指坐扆前示宰相曰:「此德裕爭鄭注處。」   德裕三在浙西,出入十年,遷淮南節度使,代牛僧孺。僧孺聞之,以軍事付其副張鷺,即馳去。淮南府錢八十萬緡,德裕奏言止四十萬,為鷺用其半。僧孺訴於帝,而諫官姚合、魏謨等共劾奏德裕挾私怨沮傷僧孺,帝置章不下,詔德裕覆實。德裕上言:「諸鎮更代,例殺半數以備水旱、助軍費。因索王播、段文昌、崔從相授簿最具在。惟從死官下,僧孺代之,其所殺數最多。」即自劾「始至鎮,失於用例,不敢妄」,遂待罪,有詔釋之。   武宗立,召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既入謝,即進戒帝:「辨邪正,專委任,而後朝廷治。臣嘗為先帝言之,不見用。夫正人既呼小人為邪,小人亦謂正人為邪,何以辨之?請借物為諭,松柏之為木,孤生勁特,無所因倚。蘿蔦則不然,弱不能立,必附它木。故正人一心事君,無待於助。邪人必更為黨,以相蔽欺。君人者以是辨之,則無惑矣。」又謂治亂系信任,引齊桓公問管仲所以害霸者,仲對琴瑟笙竽、弋獵馳騁,非害霸者;惟知人不能舉,舉不能任,任而又雜以小人,害霸也。「太、玄、德、憲四宗皆盛朝,其始臨御,自視若堯、舜,浸久則不及初,陛下知其然乎?始一委輔相,故賢者得盡心。久則小人並進,造黨與,亂視聽,故上疑而不專。政去宰相則不治矣。在德宗最甚,晚節宰相惟奉行詔書,所與圖事者,李齊運、裴延齡、韋渠牟等,訖今謂之亂政。夫輔相有欺罔不忠,當亟免,忠而材者屬任之。政無它門,天下安有不治?先帝任人,始皆回容,積纖微以至誅貶。誠使雖小過必知而改之,君臣無猜,則讒邪不干其間矣。」又言:「開元初,輔相率三考輒去,雖姚崇、宋璟不能逾。至李林甫,秉權乃十九年,遂及禍敗。是知亟進罷宰相,使政在中書,誠治本也。」   帝嘗疑楊嗣復、李玨顧望不忠,遣使殺之。德裕知帝性剛而果於斷,即率三宰相見延英,嗚咽流涕曰:「昔太宗、德宗誅大臣,未嘗不悔。臣欲陛下全活之,無異時恨。使二人罪惡暴著,天下共疾之。」帝不許,德裕伏不起。帝曰:「為公等赦之。」德裕降拜升坐。帝曰:「如令諫官論爭,雖千疏,我不赦。」德裕重拜。因追還使者,嗣復等乃免。   時帝數出畋游,暮夜乃還,德裕上言;「人君動法於日,故出而視朝,入而燕息。《傳》曰:『君就房有常節。』惟深察古誼,毋繼以夜。側聞五星失度,恐天以是勤勤儆戒。《詩》曰:『敬天之渝,不敢馳驅。』願節田游,承天意。」尋冊拜司空。   回鶻自開成時為黠戛斯所破。會昌後,烏介可汗挾公主牙塞下,種族大饑,以弱口、重器易粟於邊。退渾、黨項利虜掠,因天德軍使田牟上言,願以部落兵擊之。議者請可其言。德裕曰:「回鶻於國嘗有功,以窮來歸,未輒擾邊,遽伐之,非漢宣帝待呼韓之義。不如與之食,以待其變。」陳夷行曰:「資盜糧,非計也,不如擊之便。」德裕曰:「沙陀、退渾,不可恃也。夫見利則進,遇敵則走,雜虜之常態,孰肯為國家用邪?天德兵素弱,以一城與勁虜確,無不敗。請詔牟無聽諸戎計。」帝於是貸粟二萬斛。   會嗢沒斯殺赤心以降,赤心兵潰去。於是回鶻勢窮,數丐羊馬,欲藉兵復故地,又願假天德城以捨公主,帝不許。乃進逼振武保大柵杷頭峰,以略朔川,轉戰雲州,刺史張獻節嬰城不出。回鶻乃大掠,黨項、退渾皆保險莫敢拒。帝益知向不許田牟用二部兵之效,乃復問以計,德裕曰:「杷頭峰北皆大磧,利用騎,不可以步當之。今烏介所恃,公主爾,得健將出奇奪還之,王師急擊,彼必走。今銳將無易石雄者,請以籓渾勁卒與漢兵銜枚夜擊之,勢必得。」帝即以方略授劉沔,令雄邀擊可汗於殺胡山,敗之,迎公主還,回鶻遂敗。進位司徒。   黠戛斯遣使來,且言攻取安西、北庭,帝欲從黠戛斯求其地,德裕曰:「不可。安西距京師七千里,北庭五千里。異時繇河西、隴右抵玉門關,皆我郡縣,往往有兵,故能緩急調發。自河、隴入吐蕃,則道出回鶻。回鶻今破滅,未知黠戛斯果有其地邪?假令安西可得,即復置都護,以萬人往戍,何所興發,何道饋輓?彼天德、振武於京師近,力猶苦不足,況七千里安西哉?臣以為縱得之,無用也。昔漢魏相請罷田車師,賈捐之請棄珠崖,近狄仁傑亦請棄四鎮及安東,皆不願貪外以耗內。此三臣者,當全盛時,尚欲棄割以肥中國,況久沒甚遠之地乎?是持實費,市虛事,滅一回鶻,而又生之。」帝乃止。   澤潞劉從諫死,其從子稹擅留事,以邀節度,德裕曰:「澤潞內地,非河朔比,昔皆儒術大臣守之。李抱真始建昭義軍,最有功,德宗尚不許其子繼。及劉悟死,敬宗方怠於政,遂以符節付從諫。太和時,擅兵長子,陰連訓、注,外托效忠,請除君側。及有狗馬疾,謝醫拒使,便以兵屬稹。捨而不討,無以示四方。」帝曰:「可勝乎?」對曰:「河朔,稹所恃以脣齒也。如令魏、鎮不與,則破矣。夫三鎮世嗣,列聖許之。請使近臣明告:『以澤潞命帥,不得視三鎮,今朕欲誅稹,其各以兵會。』」帝然之。乃以李回持節諭王元逵、何弘敬,皆聽命。始議用兵,中外交章固爭,皆曰:「悟功高,不可絕其嗣。又從諫畜兵十萬,粟支十年,未可以破也。」它宰相亦玴趕趨和,德裕獨曰:「諸葛亮言曹操善為兵,猶五攻昌霸,三越漅,況其下哉?然贏縮勝負,兵家之常,惟陛下聖策先定,不以小利鈍為浮議所搖,則有功矣。有如不利,臣請以死塞責!」帝忿然曰:「為我語於朝,有沮吾軍議者,先誅之!」群論遂息。元逵兵已出,而弘敬逗留持兩端。德裕建遣王宰以陳、許精甲,假道於魏以伐磁。弘敬聞,遽勒兵請自涉漳取磁、潞。   會橫水戍兵叛,入太原,逐其帥李石,奉裨將楊弁主留事。方是時,稹未下,朝廷益為憂。議者頗言兵皆可罷。帝遣中人馬元實如太原,偵其變。弁厚賄中人,帳飲三日。還,謬曰:「弁兵多,屬明光甲者十五里。」德裕詰曰:「李石以太原無兵,故調橫水卒千五百使戍榆社,弁因以亂,渠能列卒如此多邪?」則曰:「晉人勇,皆兵也,募而得之。」德裕曰:「募士當以財,李石以人欠一縑,故兵亂,石無以索之,弁何得邪?太原一鎧一戟,舉送行營,安致十五里明光乎?」使者語塞。德裕即奏:「弁賤伍,不可赦。如力不足,請捨稹而誅弁。」遽趣王逢起榆社軍,詔元逵趨土門,會太原。河東監軍呂義忠聞,即日召榆社卒入斬弁,獻首京師。   德裕每疾貞元、太和間有所討伐,諸道兵出境,即仰給度支,多遷延以困國力。或與賊約,令懈守備,得一縣一屯以報天子,故師無大功。因請敕諸將,令直取州,勿攻縣。故元逵等下邢、洺、磁,而稹氣索矣。俄而高文端歸命,稱稹糧乏,皆女子挼穟哺兵。未幾,郭誼持稹首降。帝問:「何以處誼?」德裕曰:「稹豎子,安知反?職誼為之。今三州已降,而稹窮蹙,又販其族以邀富貴,不誅,後無以懲惡。」帝曰:「朕意亦爾。」因詔石雄入潞,盡取誼等及嘗為稹用者,悉誅之。策功拜太尉,進封趙國公。德裕固讓,言:「唐興,太尉惟七人,尚父子儀乃不敢拜。近王智興、李載義皆超拜保、傅,蓋重惜此官。裴度為司徒十年,亦不遷,臣願守舊秩足矣。」帝曰:「吾恨無官酬公,毋固辭。」德裕又陳:「先臣封於趙,塚孫寬中始生,字曰三趙,意將傳嫡,不及支庶。臣前益封,已改中山。臣先世皆嘗居汲,願得封衛。」從之,遂改衛國公。   帝嘗從容謂宰相曰:「有人稱孔子其徒三千亦為黨,信乎?」德裕曰:「昔劉向云:『孔子與顏回、子貢更相稱譽,不為朋黨;禹、稷與皋陶轉相汲引,不為比周。無邪心也。』臣嘗以共、鯀、驩兜與舜、禹雜處堯朝,共工、驩兜則為黨,舜、禹不為黨。小人相與比周,迭為掩蔽也。賢人君子不然,忠於國則同心,聞於義則同志,退而各行其己,不可交以私。趙宣子、隨會繼而納諫,司馬侯、叔向比以事君,不為黨也。公孫弘每與汲黯請間,黯先發之,弘推其後,武帝所言皆聽。黯、弘雖並進,然廷詰齊人少情,譏其布被為詐,則先發後繼,不為黨也。太宗與房玄齡圖事,則曰非杜如晦莫能籌之。及如晦在焉,亦推玄齡之策。則同心圖國,不為黨也。漢硃博、陳鹹相為腹心,背公死黨。周福、房植各以其黨相傾,議論相軋,故朋黨始於甘陵二部。及甚也,謂之鉤黨,繼受誅夷。以王制言之,非不幸也。周之衰,列國公子有信陵、平原、孟嘗、春申,游談者以四豪為稱首,亦各有客三千,務以譎詐勢利相高;仲尼之徒,唯行仁義。今議者欲以比之,罔矣。臣未知所謂黨者,為國乎?為身乎?誠為國邪,隨會、叔向、汲黯、房、杜之道可行,不必黨也。今所謂黨者,誣善蔽忠,附下罔上,車馬馳驅,以趨權勢,晝夜合謀,美官要選,悉引其黨為之,否則抑壓以退。仲尼之徒,有是乎?陛下以是察之,則奸偽見矣。」   時韋弘質建言:「宰相不可兼治錢谷。」德裕奏言:「管仲明於治國,其語曰:『國之重器,莫重於令。令重君尊,君尊國安。治人之本,莫要於令。』故曰『虧令者死,益令者死,不行令者死,留令者死,不從令者死。五者無赦。』又曰:『令在上而論可否在下,是主威下繫於人也。』太和後,風俗浸敝,令出於上,非之在下。此敝不止,無以治國。匡衡曰:『大臣者,國家股肱,萬姓所瞻仰,明主所慎擇也。』《傳》曰:『下輕其上爵,賤人圖柄臣,則國家搖動而人不靜。』今弘質為人所教而言,是圖柄臣者也。且蕭望之,漢名儒,為御史大夫,奏云:『歲首,日月少光,咎在臣等。』宣帝以望之意輕丞相,下有司詰問。貞觀中,監察御史陳師合上言:『人之思慮有限,一人不可總數職。』太宗曰:『此欲離間我君臣。』斥之嶺外。臣謂宰相有奸謀隱慝,則人人皆得上論。至於制置職業,人主之柄,非小人所得干。古者朝廷之士,各守官業,思不出位。弘質賤臣,豈得以非所宜言妄觸天聽!是輕宰相。陛下照其邪計,從黨人中來,當遏絕之。」德裕大意,欲朝廷尊,臣下肅,而政出宰相,深疾朋黨,故感憤切言之。   又嘗謂:「省事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吏,能簡冗官,誠治本也。」乃請罷郡縣吏凡二千餘員,衣冠去者皆怨。時天下已平,數上疏乞骸骨,而星家言熒惑犯上相,又懇丐去位,皆不許。當國凡六年,方用兵時,決策制勝,它相無與,故威名獨重於時。宣宗即位,德裕奉冊太極殿。帝退謂左右曰:「向行事近我者,非太尉邪?每顧我,毛髮為森豎。」翌日,罷為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荊南節度使。俄徙東都留守。白敏中、令狐綯、崔鉉皆素仇,大中元年,使黨人李鹹斥德裕陰事。故以太子少保分司東都,再貶潮州司馬。明年,又導吳汝納訟李紳殺吳湘事,而大理卿盧言、刑部侍郎馬植、御史中丞魏扶言:「紳殺無罪,德裕徇成其冤,至為黜御史,罔上不道。」乃貶為崖州司戶參軍事。明年,卒,年六十三。德裕既沒,見夢令狐綯曰:「公幸哀我,使得歸葬。」綯語其子滈,滈曰:「執政皆共憾,可乎?」既夕,又夢,綯懼曰:「衛公精爽可畏,不言,禍將及。」白於帝,得以喪還。   德裕性孤峭,明辯有風采,善為文章。雖至大位,猶不去書。其謀議援古為質,袞袞可喜。常以經綸天下自為,武宗知而能任之,言從計行,是時王室幾中興。   先是,韓全義敗於蔡,杜叔良敗於深,皆監軍宦人制其權,將不得專進退,詔書一日三四下,宰相不豫。又諸道銳兵票士,皆監軍取以自隨,每督戰,乘高建旗自表,師小不勝,輒卷旗去,大兵隨以北。繇是王師所向多負。至討回鶻、澤潞,德裕建請詔書付宰司乃下,監軍不得干軍要,率兵百人取一以為衛。自是,號令明壹,將乃有功。   元和後數用兵,宰相不休沐,或繼火,乃得罷。德裕在位,雖遽書警奏,皆從容裁決,率午漏下還第,休沐輒如令,沛然若無事時。其處報機急,帝一切令德裕作詔,德裕數辭,帝曰:「學士不能盡吾意。」伐劉稹也,詔王元逵、何弘敬曰:「勿為子孫之謀,存輔車之勢。」元逵等情得,皆震恐思效。已而三州降,賊遂平。帝每稱魏博功,則顧德裕道詔語,咨其切於事而能伐謀也。三鎮每奏事,德裕引使者戒敕為忠義,指意丁寧,使歸各為其帥道之,故河朔畏威不敢慢。後除浮屠法,僧亡命多趣幽州,德裕召邸吏戒曰:「為我謝張仲武,劉從諫招納亡命,今視之何益?」仲武懼,以刀授居庸關吏曰:「僧敢入者,斬!」   帝既數討叛有功,德裕慮□於武,不可戢,即奏言:「曹操破袁紹於官渡,不追奔,自謂所獲已多,恐傷威重。養由基古善射者,柳葉雖百步必中,觀者曰:『不如少息,若弓撥矢鉤,前功皆棄。』陛下征伐無不得所欲,願以兵為戒,乃可保成功。」帝嘉納其言。方士趙歸真以術進,德裕諫曰:「是嘗敬宗時以詭妄出入禁中,人皆不願至陛下前。」帝曰:「歸真我自識,顧無大過,召與語養生術爾。」對曰:「小人於利,若蛾赴燭。向見歸真之門,車轍滿矣。」帝不聽。於是挾術詭時者進,帝志衰焉。   所居安邑里第,有院號「起草」,亭曰「精思」,每計大事,則處其中,雖左右侍御不得豫。不喜飲酒,後房無聲色娛。生平所論著多行於世雲。   子燁,仕汴宋幕府,貶象州立山尉。懿宗時,以赦令徙郴州。余子皆從死貶所。燁子延古,乾符中,為集賢校理,擢累司勳員外郎,還居平泉。昭宗東遷,坐不朝謁,貶衛尉主簿。   德裕之斥,中書舍人崔嘏,字乾錫,誼士也。坐書制不深切,貶端州刺史。嘏舉進士,復以制策歷刑州刺史。劉稹叛,使其黨裴問戍於州,嘏說使聽命,改考功郎中,時皆謂遴賞。至是,作詔不肯巧傅以罪。吳汝納之獄,朝廷公卿無為辨者,惟淮南府佐魏鉶就逮,吏使誣引德裕,雖痛楚掠,終不從,竟貶死嶺外。又丁柔立者,德裕當國時,或薦其直清可任諫爭官,不果用。大中初,為左拾遺。既德裕被放,柔立內愍傷之,為上書直其冤,坐阿附,貶南陽尉。   懿宗時,詔追復德裕太子少保、衛國公,贈尚書左僕射,距其沒十年。   贊曰:漢劉向論朋黨,其言明切,可為流涕,而主不悟,卒陷亡辜。德裕復援向言,指質邪正,再被逐,終嬰大禍。嗟乎!朋黨之興也,殆哉!根夫主威奪者下陵,聽弗明者賢不肖兩進,進必務勝,而後人人引所私,以所私乘狐疑不斷之隙;是引桀、跖、孔、顏相哄於前,而以眾寡為勝負矣。欲國不亡,得乎?身為名宰相,不能損所憎,顯擠以仇,使比周勢成,根株牽連,賢智播奔,而王室亦衰,寧明有未哲歟?不然,功烈光明,佐武中興,與姚、宋等矣。 列傳第一百六 陳三李曹劉   陳夷行,字周道,其先江左諸陳也,世客穎川。由進士第,擢累起居郎、史館修撰。以勞遷司封員外郎 ,凡再歲,以吏部郎中為翰林學士。莊恪太子在東宮,夷行兼侍讀,五日一謁,為太子講說。數遷至工部侍郎。   開成二年,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而楊嗣復、李玨相次輔政,夷行介特,雅不與合,每議論天子前,往往語相侵短。夷行不能堪,輒引疾求去,文宗遣使者尉勞起之。會以王彥威為忠武節度使,史孝章領邠寧,議皆出嗣復。及夷行對延英,帝問:「除二鎮當否?」對曰:「苟自聖擇,無不當者。」嗣復曰:「若用人盡出上意而當,固善。如小不稱,下安得嘿然?」夷行曰:「比奸臣數干權,願陛下無倒持大阿,以鐏授人。」嗣復曰:「古者任則不疑,齊桓公器管仲於讎虜,豈有倒持慮邪?」帝以其面相觸,頗不悅。仙韶樂工尉遲璋授王府率,右拾遺竇洵直當衙論奏,鄭覃、嗣復嫌以細故,謂洵直近名。夷行曰:「諫官當衙,正須論宰相得失,彼賤工安足言者?然亦不可置不用。」帝即徙璋光州長史,以百縑賜洵直。進門下侍郎。   帝常怪天寶政事不善,問:「姚元崇、宋璟於時在否?」李玨曰:「姚亡而宋罷。」玨因推言:「玄宗自謂未嘗殺一不辜,而任李林甫,種夷數十族,不亦惑乎?」夷行曰:「陛下今亦宜戒以權屬人。」嗣復曰:「夷行失言,太宗易暴亂為仁義,用房玄齡十有六年,任魏徵十有五年,未嘗失道。人主用忠良久益治,用邪佞一日多矣。」時用郭為坊州刺史,右拾遺宋邧論不可,肸果坐贓敗。帝欲賞邧,夷行曰:「諫官論事是其職,若一事善輒進官,恐後不免有私。」夷行蓋專詆嗣復。又素善覃,陰助其力,以排折朋黨。是時,雖天子亦惡其太過,恩禮遂衰,罷為吏部尚書,尋拜華州刺史。   武宗即位,召為御史大夫,俄還門下侍郎平章事,進位尚書左僕射。夷行與崔珙俱拜,乃奏:「僕射始視事,受四品官拜,無著令。比日左右丞、吏部侍郎、御史中丞皆為僕射拜階下,謂之『隔品致敬』。准禮,皇太子見上台群官,群官先拜而後答,以無二上也。僕射與四品官並列朝廷,不容獨優。前日鄭餘慶著《僕射上儀》,謂隔品官無亢禮。時竇易直任御史中丞,議不可。及易直自為僕射,乃忘前議,當時鄙厭之。臣等不願以失禮速誚於時。且開元元年,以左右僕射為左右丞相,位次三公,三公上日答拜,而僕射受之,非是。望敕所司約《三公上儀》,著定令。」詔可。始,累朝紛議不決,至夷行遂定。以足疾乞身,罷為太子太保,以檢校司空為河中節度使,卒。   李紳,字公垂,中書令敬玄曾孫。世宦南方,客潤州。紳六歲而孤,哀等成人。母盧,躬授之學。為人短小精悍,於詩最有名,時號「短李」。蘇州刺史韋夏卿數稱之。葬母,有烏銜芝墜輤車。   元和初,擢進士第,補國子助教,不樂,輒去。客金陵,李錡愛其才,辟掌書記。錡浸不法,賓客莫敢言,紳數諫,不入;欲去,不許。會使者召錡,稱疾,留後王澹為具行,錡怒,陰教士臠食之,即脅使者為眾奏天子,幸得留。錡召紳作疏,坐錡前,紳陽怖慄,至不能為字,下筆輒塗去,盡數紙。錡怒罵曰:「何敢爾,不憚死邪?」對曰:「生未嘗見金革,今得死為幸。」即注以刃,令易紙,復然。或言許縱能軍中書,紳不足用。召縱至,操書如所欲,即囚紳獄中,錡誅,乃免。或欲以聞,謝曰:「本激於義,非市名也。」乃止。   久之,從辟山南觀察府。穆宗召為右拾遺、翰林學士,與李德裕、元稹同時,號「三俊」。累擢中書舍人。稹為宰相,而李逢吉教人告於方事,稹遂罷;欲引牛僧孺,懼紳等在禁近沮解,乃授德裕浙西觀察使。僧孺輔政,以紳為御史中丞,顧其氣剛卞,易疵累,而韓愈勁直,乃以愈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免台參以激紳。紳、愈果不相下,更持台府故事,論詰往反,詆訐紛然,繇是皆罷之,以紳為江西觀察使。帝素厚遇紳,遣使者就第勞賜,以為樂外遷,紳泣言為逢吉中傷。入謝,又自陳所以然,帝悟,改戶部侍郎。逢吉終欲陷之。紳族子虞,有文學名,隱居華陽,自言不願仕,時來省紳,雅與柏耆、程昔范善。及耆為拾遺,虞以書求薦,紳惡其無立操,痛誚之。虞失望,後至京師,悉暴紳所言於逢吉。逢吉滋怒,乃用張又新、李續等計,擢虞、昔范與劉棲楚皆為拾遺,以伺紳隙,內結中人王守澄自助。會敬宗立,逢吉知紳失勢可乘,使守澄從容奏言:「先帝始議立太子,杜元穎、李紳勸立深王,獨宰相逢吉請立陛下,而李續、李虞助之。」逢吉乘間言紳嘗不利於陛下,請逐之。帝初即位,不能辨,乃貶紳為端州司馬。棲楚等怒得善地,皆切齒。詔下,百官賀逢吉,唯右拾遺吳思不往,逢吉斥思,令告大行喪於吐蕃。此時,人無敢言者,惟韋處厚屢言紳枉,折逢吉之奸。後天子於禁中得先帝手緘書一笥,發之,見裴度、元穎、紳三疏請立帝為嗣,始大感悟,悉焚逢吉黨所上謗書。   始,紳南逐,歷封、康間,湍瀨險澀,惟乘漲流乃濟。康州有媼龍祠,舊傳能致雲雨,紳以書禱,俄而大漲。寶歷赦令不言左降官與量移,處厚執爭,詔為追定,得徙江州長史,遷滁、壽二州刺史。霍山多虎,擷茶者病之,治機阱,發民跡射,不能止。紳至,盡去之,虎不為暴。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太和中,李德裕當國,擢紳浙東觀察使。李宗閔方得君,復以太子賓客分司。開成初,鄭覃以紳為河南尹。河南多惡少,或危帽散衣,擊大球,屍官道,車馬不敢前。紳治剛嚴,皆望風遁去。遷宣武節度使。大旱,蝗不入境。   武宗即位,徙淮南,召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尚書右僕射、門下侍郎,封趙郡公。居位四年,以足緩不任朝謁,辭位,以檢校右僕射平章事,復節度淮南。卒,贈太尉,謚文肅。   始,灃人吳汝納者,韶州刺史武陵兄子也。武陵坐贓貶潘州司戶參軍死,汝納家被逐,久不調。時李吉甫任宰相,汝納怨之,後遂附宗閔黨中。會昌時,為永寧尉,弟湘為江都尉。部人訟湘受贓狼籍,身娶民顏悅女。紳使觀察判官魏鉶鞫湘,罪明白,論報殺之。時,議者謂吳氏世與宰相有嫌,疑紳內顧望,織成其罪。諫官屢論列,詔遣御史崔元藻覆按,元藻言湘盜用程糧錢有狀,娶部人女不實,按悅嘗為青州衙推,而妻王故衣冠女,不應坐。德裕惡元藻持兩端,奏貶崖州司戶參軍。宣宗立,德裕去位,紳已卒。崔鉉等久不得志,導汝納使為湘訟,言:「湘素直,為人誣蔑,大校重牢,五木被體,吏至以娶妻資媵結贓。」且言:「顏悅故士族,湘罪皆不當死,紳枉殺之。」又言:「湘死,紳令即瘞,不得歸葬。按紳以舊宰相鎮一方,恣威權。凡戮有罪,猶待秋分;湘無辜,盛夏被殺。」崔元藻銜德裕斥己,即翻其辭,因言:「御史覆獄還,皆對天子別白是非,德裕權軋天下,使不得對,具獄不付有司,但用紳奏而寘湘死。」是時,德裕已失權,而宗閔故黨令狐綯、崔鉉、白敏中皆當路,因是逞憾,以利誘動元藻等,使三司結紳杖鉞作籓,虐殺良平,准神龍詔書,酷吏歿者官爵皆奪,子孫不得進宦,紳雖亡,請從《春秋》戮死者之比。詔削紳三官,子孫不得仕。貶德裕等,擢汝納左拾遺,元藻武功令。   始,紳以文藝節操見用,而屢為怨仇所拫卻,卒能自伸其才,以名位終。所至務為威烈,或陷暴刻,故雖沒而坐湘冤雲。   李讓夷,字達心,系本隴西。擢進士第,辟鎮國李絳府判官。又從西川杜元穎幕府。與宋申錫善,申錫為翰林學士,薦讓夷右拾遺,俄召拜學士。素善薛廷老,廷老不飭細檢,數飲酒不治職,罷去,坐是亦奪職。累進諫議大夫。   開成初,起居舍人李褒免,文宗謂李石曰:「褚遂良以諫議大夫兼起居郎,今諫議誰歟?可言其人。」石以馮定、孫簡、蕭俶、李讓夷對,帝曰:「讓夷可也。」李固言請用崔球、張次宗。鄭覃曰:「球故與李宗閔善,且記注操筆在赤墀下,所書為後世法,不可用黨人。若裴中孺、李讓夷,臣不敢有言。」乃決用讓夷,進中書舍人。既而李玨、楊嗣復以覃之薦,終帝世不得遷。   武宗初,李德裕復入,三遷至尚書右丞,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潞州平,檢校尚書右僕射。宣宗立,進司空、門下侍郎,為大行山陵使。未復土,拜淮南節度使。以疾願還,卒於道,贈司徒。讓夷廉介不妄交,位雖顯劇,以儉約自將,為世咨美。   曹確,字剛中,河南河南人。擢進士第,歷踐中外官,累拜兵部侍郎。懿宗鹹通中,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俄進中書侍郎。   確邃儒術,器識方重,動循法度。時帝薄於德,暱寵優人李可及。可及者,能新聲,自度曲,辭調邥d折,京師媮薄少年爭慕之,號為「拍彈」。同昌公主喪畢,帝與郭淑妃悼念不已,可及為帝造曲,曰《歎百年》,教舞者數百,皆珠翠襐飾,刻畫魚龍地衣,度用繒五千,倚曲作辭,哀思裴回,聞者皆涕下。舞闋,珠寶覆地,帝以為天下之至悲,愈寵之。家嘗娶婦,帝曰:「第去,吾當賜酒。」俄而使者負二銀璫與之,皆珠珍也。可及憑恩橫甚,人無敢斥,遂擢為威衛將軍。確曰:「太宗著令,文武官六百四十三,謂房玄齡曰:『朕設此待天下賢士。工商雜流,假使技出等夷,正當厚給以財,不可假以官,與賢者比肩立、同坐食也。』文宗欲以樂工尉遲璋為王府率,拾遺竇洵直固爭,卒授光州長史。今而位將軍,不可。」帝不聽。至僖宗立,始貶死。方幸時,惟確屢言之。而神策中尉西門季玄者,亦剛鯁,謂可及曰:「汝以巧佞惑天子,當族滅!」嘗見其受賜,謂曰:「今載以官車,後籍沒亦當爾。」   確居位六年,進尚書右僕射,以同平章事出為鎮海節度使,徙河中,卒。始,畢諴與確同宰相,俱有雅望,世謂「曹畢」雲。   弟汾,以忠武軍節度使入為戶部侍郎,判度支,卒。   劉瞻,字幾之,其先出彭城,後徙桂陽。舉進士、博學宏詞,皆中。徐商辟署鹽鐵府,累遷太常博士。劉谻蔑鶿F,薦為翰林學士,拜中書舍人,進承旨。出為河東節度使。   鹹通十一年,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同昌公主薨,懿宗捕太醫韓紹宗等送詔獄,逮系宗族數百人。瞻喻諫官,皆依違無敢言,即自上疏固爭:「紹宗窮其術不能效,情有可矜。陛下徇愛女,囚平民,忿不顧難,取肆暴不明之謗。」帝大怒,即日賜罷,以檢校刑部尚書、同平章事為荊南節度使。路巖、韋保衡從為惡言聞帝,俄斥廉州刺史。於是,翰林學士鄭畋以責詔不深切,御史中丞孫□、諫議大夫高湘等坐與瞻善,分貶嶺南。巖等殊未慊,按圖視驩州道萬里,即貶驩州司戶參軍事,命李庾作詔極詆,將遂殺之。天下謂瞻鯁正,特為讒擠,舉以為冤。幽州節度使張公素上疏申解,巖等不敢害。僖宗立,徙康、虢二州刺史,以刑部尚書召,復以中書侍郎平章事,居位三月卒。   瞻為人廉約,所得俸以余濟親舊之窶困者,家不留儲。無第捨,四方獻饋不及門,行己終始完潔。   弟助,字元德,性仁孝,幼時與諸兄游,至食飲,取最下者。及長,能文辭,喜黃老言。年二十卒。   李蔚,字茂休,系本隴西。舉進士、書判拔萃,皆中。拜監察御史,擢累尚書右丞。   懿宗惑浮屠,常飯萬僧禁中,自為贊唄。蔚上疏切諫,引狄仁傑、姚元崇、辛替否所言,譏病時弊。帝不聽,但以虛禮褒答。俄拜京兆尹、太常卿。出為宣武節度使,徙淮南。代還,民詣闕請留,詔許一歲。僖宗乾符初,以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罷為東都留守。河東亂,殺其帥崔季康,用邠寧李侃代之,士不附,以蔚嘗在太原府有惠政,為人所懷,拜河東節度使,同平章事。至鎮三日,卒。   始,懿宗成安國祠,賜寶坐二,度高二丈,構以沈檀,塗髹,鏤龍鳳葩■,金扣之,上施復坐,陳經幾其前,四隅立瑞鳥神人,高數尺,磴道以升,前被繡囊錦襜,珍麗精絕。鹹通十四年春,詔迎佛骨鳳翔,或言:「昔憲宗嘗為此,俄晏駕。」帝曰:「使朕生見之,死無恨!」乃以金銀為剎,珠玉為帳,孔鷸周飾之,小者尋丈,高至倍,刻檀為簷注,陛戚塗黃金,每一剎,數百人舉之。香輿前後系道,綴珠瑟瑟幡蓋,殘彩以為幢節,費無貲限。夏四月,至長安,彩觀夾路,其徒導衛。天子御安福樓迎拜,至泣下。詔賜兩街僧金幣,京師耆老及見元和事者,悉厚賜之。不逞小人至斷臂指,流血滿道。所過鄉聚,皆裒土為剎,相望於塗,爭以金翠抆飾。傳言剎悉震搖,若有光景雲。京師高貲相與集大衢,作繒台縵闕,注水銀為池,金玉為樹木,聚桑門羅像,考鼓鳴螺繼日夜。錦車繡輿,載歌舞從之。秋七月,帝崩。方人主甘心篤向,如蔚言者甚多,皆不能救。僖宗立,詔歸其骨,都人耆耋辭餞,或嗚咽流涕。   贊曰:人之惑怪神也,甚哉!若佛者,特西域一槁人耳。裸顛露足,以乞食自資,幫d其身,屏營山樊,行一概之苦,本無求於人,徒屬稍稍從之。然其言荒茫漫靡,夷幻變現,善推不驗無實之事,以鬼神死生貫為一條,據之不疑。掊嗜欲,棄親屬,大抵與黃老相出入。至漢十四葉,書入中國。跡夫生人之情,以耳目不際為奇,以不可知為神,以物理之外為畏,以變化無方為聖,以生而死、死復生、回復償報、歆艷其間為或然,以賤近貴遠為柷。鞮譯差殊,不可研詰。華人之譎誕者,又攘莊周、列禦寇之說佐其高,層累架騰,直出其表,以無上不可加為勝,妄相誇脅而倡其風。於是,自天子逮庶人,皆震動而祠奉之。   初,宰相王縉以緣業事佐代宗,於是始作內道場,晝夜梵唄,冀禳寇戎,大作盂蘭,肖祖宗像,分供塔廟,為賊臣嘻笑。至憲宗世,遂迎佛骨於鳳翔,內之宮中。韓愈指言其弊,帝怒,竄愈瀕死,憲亦弗獲天年。幸福而禍,無亦左乎!懿宗不君,精爽奪迷,復蹈前車而覆之。興哀無知之場,丐庇百解之胔,以死自誓,無有顧藉,流淚拜伏,雖事宗廟上帝,無以進焉。屈萬乘之貴,自等於古胡,數千載而遠,以身為徇。嗚呼,運敔祚殫,天告之矣!懿不三月而徂,唐德之不競,厥有來哉,悲夫! 列傳第一百七 二李崔蕭二鄭二盧韋週二裴劉趙王   李固言,字仲樞,其先趙人。擢進士甲科,江西裴堪、劍南王播皆表署幕府。累官戶部郎中。溫造為御史中丞,表知雜事 ,進給事中。將作監王堪坐治太廟不謹,改太子賓客,固言上還制書曰:「陛下當以名臣左右太子,堪以慢官斥,處調護地非所宜。」詔改它王傅。固言再遷尚書右丞。   李德裕輔政,出固言華州刺史。俄而李宗閔復用,召為吏部侍郎。州大豪何延慶橫猾,嘩眾遮道,使不得去,固言怒,捕取杖殺之,屍諸道。既領選,按籍自擬,先收寒素,柅吏奸。進御史大夫。   太和九年,宗閔得罪,李訓、鄭注用事,訓欲自取宰相,乃先以固言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旋坐黨人,出為山南西道節度使,訓自代其處。訓敗,文宗頗思之,復召為平章事,仍判戶部。   群臣請上徽號,帝曰:「今治道猶郁,群臣之請謂何?比州縣多不治,信乎?」固言因白鄧州刺史王堪、隋州刺史鄭襄尤無狀。帝曰:「貞元時御史,獨王堪爾。」鄭覃本舉堪,疑固言抵己,即曰:「臣知堪,故用為刺史。舉天下不職,何獨二人?」帝識其意,不主前語,因稱:「《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聞德宗時多闕官,寧乏才邪?」固言曰:「用人之道,隨所保任,觀稱與否而升黜之,無乏才矣。」帝曰:「宰相用人毋計親疏。竇易直為宰相,未嘗用姻戚。使己才不足任天下重,自宜引去;苟公舉,雖親何嫌?用所長耳!」帝不欲大臣有黨,故語兩與之。   俄以門下侍郎平章事為西川節度使,詔雲韶雅樂即臨皋館送之。讓還門下侍郎,乃檢校尚書左僕射。始置騾軍千匹,又募銳士三千,武備雄完。武宗立,召授右僕射。會崔珙、陳夷行以僕射為宰相,改檢校司空兼太子少師,領河中節度使。蒲津歲河水壞梁,吏撤笮用舟,邀丐行人。固言至,悉除之。帝伐回鶻,詔方鎮獻財助軍,上疏固諫,不從。以疾復為少師,遷東都留守。宣宗初,還右僕射。後以太子太傅分司東都。卒,年七十八,贈太尉。   固言吃,接賓客頗謇緩,然每議論人主前,乃更詳辯。   李玨,字待價,其先出趙郡,客居淮陰。幼孤,事母以孝聞。甫冠,舉明經。李絳為華州刺史,見之,曰:「日角珠廷,非庸人相。明經碌碌,非子所宜。」乃更舉進士高第。河陽烏重胤表置幕府。以拔萃補渭南尉,擢右拾遺。   穆宗即位,荒酒色,景陵始復土,即召李光顏於邠寧,李愬於徐州,期九月九日大宴群臣。玨與宇文鼎、溫畬、韋瓘、馮藥同進曰:「道路皆言陛下追光顏等,將與百官高會。且元朔未改,陵土新復,三年之制,天下通喪。今同軌之會適去,遠夷之使未還,遏密弛禁,本為齊人,鐘鼓合饗,不施禁內。夫王者之舉,為天下法,不可不慎。且光顏、愬忠勞之臣,方盛秋屯邊,如令訪謀猷,付疆事,召之可也,豈以酒食之歡為厚邪?」帝雖置其言,然厚加勞遣。   鹽鐵使王播增茶稅十之五以佐用度。玨上疏謂:「榷率本濟軍興,而稅茶自貞元以來有之。方天下無事,忽厚斂以傷國體,一不可。茗為人飲,與鹽粟同資,若重稅之,售必高,其敝先及貧下,二不可。山澤之產無定數,程斤論稅,以售多為利,若價騰踴,則市者稀,其稅幾何?三不可。陛下初即位,詔懲聚斂,今反增茶賦,必失人心。」帝不納。方是時,禁中造百尺樓,土木費鉅萬,故播亟斂,陰中帝欲。玨以數諫不得留,出為下邽令。武昌牛僧孺辟署掌書記,還為殿中侍御史。宰相韋處厚曰:「清廟之器,豈擊搏才乎?」除禮部員外郎。僧孺還相,以司勳員外郎知制誥為翰林學士,加戶部侍郎。   始,鄭注以醫進,文宗一日語玨曰:「卿亦知有鄭注乎?宜與之言。」玨曰:「臣知之,奸回人也。」帝愕然曰:「朕疾愈,注力也。可不一見之?」注由是怨玨。及李宗閔以罪去,玨為申辨,貶江州刺史。徙河南尹,復為戶部侍郎。   開成中,楊嗣復得君,引玨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李固言皆善。三人者居中秉權,乃與鄭覃、陳夷行等更持議,一好惡,相影和,朋黨益熾矣。玨數辭位,不許。帝嘗自謂:「臨天下十四年,雖未至治,然視今日承平亦希矣!」玨曰:「為國者如治身,及身康寧,調適以自助,如恃安而忽,則疾生。天下當無事,思所闕,禍亂可至哉?」   杜悰領度支有勞,帝欲拜戶部尚書,以問宰相。陳夷行答曰:「恩權予奪,願陛下自斷。」玨曰:「祖宗倚宰相,天下事皆先平章,故官曰平章事。君臣相須,所以致太平也。苟用一吏、處一事皆決於上,將焉用彼相哉?隋文帝勞於小務,以疑待下,故二世而亡。陛下嘗謂臣曰:『竇易直勸我,凡宰相啟擬,五取三,二取一。彼宜勸我擇宰相,不容勸我疑宰相。』」帝曰:「易直此言殊可鄙。」帝又語:「貞元初政事誠善。」玨曰:「德宗晚喜聚財,方鎮以進奉市恩,吏得賦外求索,此其敝也。」帝曰:「人君輕所賦,節所用,可乎?」玨曰:「貞觀時,房、杜、王、魏為文皇帝謀,固此耳!」帝頗向納。進封贊皇縣男。   始,莊恪太子薨,帝意屬陳王。既而帝崩,中人引宰相議所當立,玨曰:「帝既命陳王矣!」已而武宗即位,人皆為危之。玨曰:「臣下知奉所言,安與禁中事?」帝新聽政,玨數稱道《無逸篇》以勸。時潞州劉從諫獻犬馬,滄州劉約獻白鷹,玨請卻之以示四方。遷門下侍郎,為文宗山陵使。會秋大雨,梓宮至安上門陷於濘,不前,罷為太常卿。終以議所立,貶江西觀察使,再貶昭州刺史。   宣宗立,內徙郴、舒二州,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遷河陽節度使,罷橫賦宿逋百餘萬。以吏部尚書召,玨去鎮,而府庫十倍於初。俄檢校尚書右僕射、淮南節度使。玨顧己大臣,誼不以內外自異,表請立皇太子維天下心。江淮旱,發倉廩賑流民,以軍羨儲殺半價與人。卒,年六十九,贈司空,謚曰貞穆。   始,淮南三節度皆卒於鎮,人勸易署寢,玨曰:「上命我守揚州,是實正寢,若何去之?」及疾亟,官屬見臥內,惟以州有稅酒直而神策軍常為豪商占利,方論奏,未見報為恨,一不及家事。性寡慾,早喪妻,不置妾侍,門無饋餉。淮南之人德之,玨已歿,叩闕下,願立碑刻其遺愛雲。   贊曰:天子待宰相以不疑,是矣。雖然,於賢不肖當別白分明,乃可與言治。文宗無知人之明,但以不疑責宰相。是時善惡混淆,故黨人成於下,主聽亂於上,王室之衰,由此為之階。劉向所云「持不斷之慮者,開群枉之門」,殆文宗為邪!   崔珙,其先博陵人。父頲,官同州刺史,生八子,皆有才,世以擬漢荀氏「八龍」。珙為人有威重,精吏治,以拔萃異等,累擢至泗州刺史。由太府卿為嶺南節度使,入對延英,文宗訪治撫後先,珙對精亮有理趣,帝咨嗟迂久。   時徐州以王智興後,軍驕,數犯法,節度使高瑀未能制。天子思材望威烈者檢革其弊,見珙意慷慨,又知治泗得士心,即謂宰相曰:「欲武寧節度使者,無易珙才。」更詔王茂元帥嶺南,而以珙代瑀。居二歲,徐人戢畏。   入為右金吾大將軍,遷京兆尹。會大旱,奏析滻入禁中者,取十九溉民田。仇士良使盜擊宰相李石於親仁裡,跡出禁軍,珙坐不能捕,以為負,望少衰。開成末,累進刑部尚書、諸道鹽鐵轉運使。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領鹽鐵,即拜中書侍郎。會昌二年,進位尚書左僕射。明年,以兄琯喪,被疾求解,以所守官罷。   與崔鉉故有怨,及鉉宰相代為使,即奏珙妄費宋滑院鹽鐵錢九十萬緡,又劾與劉從諫厚,數護其奸。貶澧州刺史,再斥恩州司馬。宣宗立,徙商州刺史,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起為鳳翔節度使。鉉復執政,珙懼,以疾自乞。方是時,西戎歸故地,邊奏系驛,議所以綏接,珙坐不自力避事,下除太子少師,分司東都,就拜留守。復節度鳳翔,卒於官。   子涓,性開敏。為杭州刺史,受署,未盡識卒史,乃以紙各署姓名傅襟上,過前一閱,後數百人呼指無誤。終御史大夫。   琯,字從律,珙兄。舉進士、賢良方正,皆高第。累辟諸使府。入朝,稍歷吏部員外郎。李德裕任御史中丞,引知雜事。進給事中。太和初,持節宣慰盧龍,使有指。及興元殺李絳,復往尉撫,軍皆按堵。還,遷工部侍郎、京兆尹。   宋申錫為讒所危,宦豎切齒,時罕敢辨者。琯與大理卿王正雅固請出獄付外,與眾治之,天下重其賢。以尚書右丞出為荊南節度使,進左丞。時弟珙任京兆尹,並據顯劇處,世以為榮。俄判兵部西銓、吏部東銓,徙東都留守。以吏部尚書召,辭疾不拜。會昌中,終山南西道節度使,贈尚書左僕射。琯行方介,有器蘊,人屬以為相而卒不至,當時共咨雲。   弟璪、璵尤顯,璪位刑部尚書,璵河中節度使。   璵子澹,舉止秀峙,時謂玉而冠者。擢進士第,累進禮部員外郎。當時士大夫以流品相尚,推名德者為之首。鹹通中,世推李都為大龍甲,涓豪放不得預,雖自抑下,猶不許,而澹與焉。終吏部侍郎。   子遠,有文而風致整峻,世慕其為,目曰「飣座梨」,言座所珍也。乾寧中,以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中書侍郎。從遷洛,罷為尚書右僕射。柳璨忌衣冠有望者,貶為白州長史,被殺於白馬驛,家沒掖庭。   諸崔自鹹通後有名,歷台閣籓鎮者數十人,天下推士族之冠。始,其曾王母長孫春秋高,無齒,祖母唐事姑孝,每旦乳姑。一日病,召長幼言:「吾無以報婦,願後子孫皆若爾孝。」世謂崔氏昌大有所本雲。   蕭鄴,字啟之,梁長沙宣王懿九世孫。及進士第,累進監察御史、翰林學士,出為衡州刺史。大中中,召還翰林,拜中書舍人,遷戶部侍郎,判本司,以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懿宗初,罷為荊南節度使,仍平章事,進檢校尚書左僕射,徙劍南西川。南詔內寇,不能制,下遷檢校右僕射、山南西道觀察使。歷戶部、吏部二尚書,拜右僕射。還,以平章事節度河東。在官無足稱道,卒。   鄭肅,字乂敬,其先滎陽人,以儒世家。肅力於學,有根柢。第進士、書判拔萃,補興平尉。累擢太常少卿,博士有疑議往咨,必據經條答。文宗高擇魯王府屬,肅以諫議大夫兼長史。王為皇太子,遷給事中,進尚書右丞。出為陝虢觀察使。   開成二年,召拜吏部侍郎。帝以肅嘗輔導東宮,詔兼賓客,為太子授經。既而太子母愛弛,為讒所乘,廢斥有端。肅因入見,言天下大本,不可輕動,意致深切,帝為動容。然內寵方煽,太子終以憂死。出為檢校禮部尚書、河中節度使。武宗知太子無罪,特困於讒,而朝廷謂肅臨義不可奪,侹侹有大臣節,召為太常卿。遷山南東道節度使。五年,以檢校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李德裕葉心輔政。宣宗即位,遷中書侍郎,罷為荊南節度使。卒,贈司空,謚曰文簡。   子洎,仕至州刺史。洎子仁規、仁表,皆豪爽有文。仁規位中書舍人。   仁表累擢起居郎。嘗以門閥文章自高,曰:「天瑞有五色雲,人瑞有鄭仁表。」傲縱多所陵藉,人畏薄之。劉鄴未仕,往謁洎,而仁表等鄙訿其文。鄴為相,因罪貶仁表,死嶺外。   始,肅罷政事,帝以盧商代之。商字為臣,蚤孤,家窶困,能以學自奮。舉進士、拔萃,皆中。由校書郎佐宣歙、西川幕府。入朝,累十餘遷,至大理卿。為蘇州刺史,吏以鹽法求贏貲,民愈困,商令計口售鹽,無常額,人便之,歲貲返增。宰相上其勞,進浙西觀察使,召為刑部侍郎、京兆尹。   方伐潞,芻糧逾太行餉軍,環六七鎮,詔商以戶部侍郎判度支,又詔杜悰兼鹽鐵、度支,並二使財以贍兵,乃不乏。出為東川節度使,以兵部侍郎還判度支,擢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范陽郡公。   大中元年春旱,詔商與御史中丞封敖理囚繫於尚書省,誤縱死罪,罷為武昌軍節度使。以疾解,拜戶部尚書,卒。   盧鈞,字子和,系出范陽,徙京兆藍田。舉進士中第,以拔萃補秘書正字。從李絳為山南府推官,調長安尉。又從裴度為太原觀察支使,遷監察御史,爭宋申錫獄知名。進吏部郎中,出為常州刺史。遷給事中,有大詔令,必反覆省審,駁奏無私。拜華州刺史。關輔驛馬疲耗,鈞為市健馬,率三歲一易,自是無乏事。   擢嶺南節度使。海道商舶始至,異時帥府爭先往,賤售其珍,鈞一不取,時稱絜廉。專以清靜治。蕃獠與華人錯居,相婚嫁,多佔田營第捨,吏或撓之,則相苾為亂;鈞下令蕃華不得通婚,禁名田產,闔部肅壹無敢犯。貞元後流放衣冠,其子姓窮弱不能自還者,為營棺槥還葬,有疾若喪則經給醫藥、殯斂,孤女稚兒,為立夫家,以奉稟資助,凡數百家。南方服其德,不懲而化。又除采金稅。華、蠻數千走闕下,請為鈞生立祠,刻石頌德,鈞固辭。以戶部侍郎召判戶部。   會昌中,漢水害襄陽,拜鈞山南東道節度使,築堤六千步,以障漢暴。王師伐劉稹,武宗以鈞寬厚能得眾,詔兼節度昭義軍。會稹死,敕乘驛往,進檢校兵部尚書,專領昭義。鈞及潞,石雄兵已入,而稹將白惟信率余卒三千保潞,城未下。雄召之,使往十餘輩皆死。鈞次高平,惟信獻款,且曰:「不即降者,畏石尚書爾。」鈞與約而遣。方雄欲盡夷潞兵,鈞不聽,坐治堂上,左右皆雄親卒,擊鼓傳漏,鈞自居甚安,雄引去,乃召惟信至,送闕下,餘眾悉原。   俄而興士五千戍代北,鈞坐城門勞遣,帷家人以觀。戍卒驕,顧家屬不欲去,酒酣,反攻城,迫大將李文矩為帥,鈞倉卒奔潞城。文矩投地僵臥,稍諭叛者,眾乃悔服,即相與謝鈞,迎還府,斬首惡乃定。詔趣戍者行,密使盡戮之。鈞請徐乘其變,而使者不發,須報。時戍人已去潞一捨,鈞選牙卒五百,壯騎百,以騎載兵夜趨;遲明,至太平驛,盡斬之。即拜檢校尚書左僕射。   宣宗即位,改吏部尚書。會劉約自天平徙宣武,未至,暴死。家僮五百無所仰衣食,思亂,乃授鈞宣武節度使,人情妥然。召入,復為吏部尚書,遷檢校司空、太子少師,封范陽郡公,節度河東。   大中九年,召為左僕射。鈞宿齒,數外遷,而後來多至宰相。始被召,自以當輔政,既失志,故內怨望,數移病不事事,邀游林墅,累日一還。令狐綯惡之,罷僕射,以檢校司空守太子太師。帝元日大饗含元殿,鈞年八十,升降如儀,音吐鴻暢,舉朝咨歎。以鈞耆碩長者,顧不任職,咎綯為媢賢。綯聞,言於帝,即以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山南西道節度使。俄檢校司徒,為東都留守。懿宗初,復節度宣武,辭不拜,以太保致仕。卒,年八十七,贈太傅,謚曰元。   鈞與人交,始若澹薄,既久乃益固。所居官必有績,大抵根仁恕至誠而施於事。玩服不為鮮明,位將相,沒而無贏財。   盧簡方,失其系世,不知所以進。盧鈞鎮太原,表為節度府判官。會黨項羌叛,鈞使簡方督兵乘邊,旁河相險,集樹堡鄣,自神山至鹿泉縣,綿三百里,扈遏其沖,賊不得騁,候邏便之。累遷江州刺史。徙大同軍防禦使,大開屯田,練兵侈鬥,沙陀畏附。擢義昌節度使,入拜太僕卿,領大同節度。久之,徙振武軍,道病卒。   韋琮,字禮玉,世顯仕。琮進士及第,稍進殿中侍御史。坐訊獄不得實,改太常博士。擢累戶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門下侍郎兼禮部尚書,無功。罷為太子賓客分司,卒。   周墀,字德升,本汝南人。少孤,事母孝。及進士第,辟湖南團練府巡官,入為監察御史、集賢殿學士。長史學,屬辭高古,文宗雅重之。李宗閔鎮山南,表行軍司馬,閱歲召還。太和末,訓、注亂政,以黨語污搢紳有名士,分逐之,獨墀雖嘗為宗閔所禮,不能以罪誣也。遷起居舍人,改考功員外郎,兼舍人事。帝御紫宸,與宰相語事已,或召左右史咨質所宜,墀最為天子欽矚。俄知制誥,入翰林為學士。   武宗即位,以疾改工部侍郎,出為華州刺史。徙江西觀察使。劾舉部刺史,翦捕劇賊,出兵戍彭蠡湖,禁止剽劫。進拜義成節度使,封汝南縣男。宿將暴謷不循令者,墀命鞭其背,一軍大治。   以兵部侍郎召判度支,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中書侍郎。建言:「故宰相德裕重定《元和實錄》,竄寄它事,以廣父功。凡人君尚不改史,取必信也。」遂削新書。河東節度使王宰重賂權幸,求同平章事,領宣武,墀言:「天下大鎮如並、汴者才幾,宰之求何可厭?」宣宗納之。駙馬都尉韋讓求為京兆,持不與。繇是妄進者少衰。   會吐蕃微弱,以三州七關自歸。帝召宰相議河湟事,墀對不合旨,罷為劍南東川節度使。駙馬都尉鄭顥言於帝曰:「世謂墀以直言相,亦以直言免。」帝悟,加拜檢校尚書右僕射,卒,年五十九,贈司徒。   裴休,字公美,孟州濟源人。父肅,貞元時為浙東觀察使,劇賊栗鍠誘山越為亂,陷州縣,肅引州兵破禽之,自記平賊一篇上之,德宗嘉美。生三子。休,仲子也,操守嚴正。方兒童時,兄弟偕隱家墅,晝講經,夜著書,終年不出戶。有饋鹿者,諸生共薦之,休不食,曰:「疏食猶不足,今一啖肉,後何以繼?」   擢進士第,舉賢良方正異等。歷諸府辟署,入為監察御史,更內外任。至大中時,以兵部侍郎領諸道鹽鐵轉運使。六年,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即奏言:「宰相論政上前,知印者次為時政記,所論非一,詳己辭,略它議,事有所缺,史氏莫得詳。請宰相人自為記,合付史官。」詔可。進中書侍郎。   太和後,歲漕江、淮米四十萬斛,至渭河倉者才十三,舟楫僨敗,吏乘為奸,冒沒百端,劉晏之法盡廢。休分遣官詢按其弊,乃命在所令長兼董漕,褒能者,謫怠者。由江抵渭,舊歲率雇緡二十八萬,休悉歸諸吏,敕巡院不得輒侵牟。著新法十條,又立稅茶十二法,人以為便。居三年,粟至渭倉者百二十萬斛,無留壅。時方鎮設邸閣居茶取直,因視商人它貨橫賦之,道路苛擾。休建言:「許收邸直,毋擅賦商人。」又:「收山澤寶冶,悉歸鹽鐵。」   秉政凡五歲,罷為宣武軍節度使,封河東縣子。久之,由太子少保分司東都,復起歷昭義、河東、鳳翔、荊南四節度。卒,年七十四,贈太尉。   休不為皦察行,所治吏下畏信。能文章,書楷遒媚有體法。為人愬藉,進止雍閒。宣宗嘗曰:「休真儒者。」然嗜浮屠法,居常不御酒肉,講求其說,演繹附著數萬言,習歌唄以為樂。與紇干閟素善,至為桑門號以相字,當世嘲薄之,而所好不衰。   劉谻翩A字子全,高宗宰相仁軌五世孫。第進士,鎮國陳夷行表為判官。入遷左拾遺,諫罷武宗方士,言多懇愊。大中初,擢翰林學士。宣宗始復關隴,裁處叢繁,書詔夜數十,雖捉筆遽成,辭皆允切。會伐黨項,詔為行營宣慰使。   遷刑部侍郎,乃裒匯敕令可用者,由武德訖大中,凡二千八百六十五事,類而析之,參訂重輕,號《大中刑律統類》以聞,法家推其詳。   繇河南尹進宣武軍節度使。先時,大饗雜進倡舞,谻膜瞗G「豈軍中樂邪?」取壯士千人,被鎧擁矛盾,習擊刺,與吏士臨觀。又下令不訶止夜行,使民自便,境內以安。徙河東節度使。   未幾,以戶部侍郎召判度支。始,谻膠b翰林,帝素器遇。至是,手詔追還,外無知者,既發太原,人方大驚。後請間,帝視案上歷,謂谻翩G「為朕擇一令日。」谻螂髐瞗G「某日良。」帝笑曰:「是日卿可遂相。」即詔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領度支。   嘗與崔慎由議帝前,慎由請甄別流品,谻蝸銴瞗G「王夷甫相晉,崇尚浮虛,以述流品,卒致淪夷。今日不循名責實,使百吏各稱職,而先流品,未知所以致治也。」慎由不得對,繇是罷宰相。俄而谻膜j病,加工部尚書,拜臥內,猶手疏陳政事。居位半歲卒,年六十三,贈尚書左僕射。   谻膝H名節自將,凡議論處事不私,趨於當乃止,未嘗以言色借貴近。與谻膠P知政者夏侯孜。   孜,字好學,亳州譙人。累遷婺、絳州刺史。繇兵部侍郎、諸道鹽鐵轉運使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領鹽鐵。懿宗立,進門下侍郎、譙郡侯。俄以同平章事出為西川節度使。召拜尚書左僕射,還執政,進司空,為貞陵山陵使。坐隧壞,出為河中節度使,猶同平章事。初,堂史署制,僕孜懷中,即死。不數日,孜罷。   鹹通時,蠻犯蜀深入,士乏糧,追責孜治蜀無素備,以太子少保分司東都,卒。   趙隱,字大隱,京兆奉天人。祖植,當德宗出狩,變倉卒,羽衛單寡,硃泚攻城急,植率家人奴客以死拒守,獻家財勞軍,帝嘉之。賊平,渾瑊引在幕府。累擢鄭州刺史。鄭滑節度使李融奏以自副,融疾病,委以軍政。大將宋朝晏火其營,夜為亂,植列卒不動須之,遲明而潰,捕斬皆盡,優詔嘉慰。累擢嶺南節度使,終於官。父存約,辟署興元李絳府。值軍亂,方與絳燕間,吏報賊至,絳麾存約使去,對曰:「荷公德厚,誼不當獨免。」即部勒左右捍之,而同被害。   隱以父死難,與兄騭廬墓幾十年,闔門誦書,不應辟召。親友更敦勉令仕,會昌中,擢進士第,歷州刺史、河南尹。以兵部侍郎領鹽鐵轉運使。鹹通末,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中書侍郎,封天水縣伯。   性仁悌,不敢以貴權自處。始布衣時,家無貲,與騭同耕以養,雖姻宗之富,未嘗干以財。宦浸顯,還家,易衣侍左右,猶布衣也。騭終宣歙觀察使。   既輔政,它宰相及百官皆詣第升堂慶母,歲時公卿必參訊。懿宗誕日,宴慈恩寺,隱侍母以安輿臨觀,宰相方率百官拜恩於廷,即回班候夫人起居,搢紳以為榮。後崔顏昭、張浚當國,皆有母,遂踵其禮。   僖宗初,罷為鎮海軍節度使。王郢之亂,坐撫御失宜,下除太常卿。廣明初,為吏部尚書。居母喪,卒。   子光逢、光裔、光胤,皆第進士,歷台省華劇。光逢尤規矱自持,以中書舍人為翰林學士。時光裔由膳部郎中知制誥,對掌內外命書,士歆羨之。   裴坦,字知進,隋營州都督世節裔孫。父乂,福建觀察使。坦及進士第,沈傳師表置宣州觀察府,召拜左拾遺、史館修撰。歷楚州刺史。令狐綯當國,薦為職方郎中,知制誥,而裴休持不可,不能奪。故事,舍人初詣省視事,四丞相送之,施一榻堂上,壓角而坐。坦見休,重愧謝,休勃然曰:「此令狐丞相之舉,休何力?」顧左右索肩輿亟出,省吏眙駭,以為唐興無有此辱,人為坦羞之。再進禮部侍郎,拜江西觀察使、華州刺史。召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不數月卒。   坦性簡儉,子取楊收女,繼具多飾金玉,坦命撤去,曰:「亂我家法。」世清其概。從子贄。   贄,字敬臣,及進士第,擢累右補闕、御史中丞、刑部尚書。昭宗引拜中書侍郎兼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尋兼戶部尚書。帝疑其外風檢而暱帷薄,逮問翰林學士韓偓,偓曰:「贄,鹹通大臣坦從子,內雍友,合疏屬以居,故臧獲猥眾,出入無度,殆此致謗言者。」帝每聞鹹通事,必肅然斂衽,故偓稱之為贄地。   帝幸鳳翔,為大明宮留守,罷。俄進尚書左僕射,以司空致仕。硃全忠將篡,貶青州司戶參軍,殺之。   鄭延昌,字光遠,鹹通末,得進士第,遷監察御史。鄭畋鎮鳳翔,表在其府。黃巢亂京師,畋倚延昌調兵食,且諭慰諸軍。畋再秉政,擢司勳員外郎、翰林學士。進累兵部侍郎,兼京兆尹判度支。拜戶部尚書,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刑部尚書。無它功,以病罷,拜尚書左僕射,卒。   王溥,字德潤,失其何所人。第進士,擢累禮部員外郎、史館脩撰。崔胤鎮武安,表署觀察府判官。胤不赴鎮,溥留充集賢殿直學士。御史中丞趙光逢奏為刑部郎中,知雜事。昭宗蒙難東內,溥與胤說衛軍執劉季述等殺之。帝反正,驟拜翰林學士、戶部侍郎,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戶部。不能有所裨益,罷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部。未幾,召拜太常卿、工部尚書。會硃溫侵逼,貶淄州司戶參軍,賜自盡,與裴樞等投屍於河。   盧光啟,字子忠,不詳何所人。第進士,為張浚所厚,擢累兵部侍郎。昭宗幸鳳翔,宰相皆不從,以光啟權總中書事,兼判三司,進左諫議大夫,參知機務。復拜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俄罷為太子少保,改吏部侍郎。   初,光啟執政,韋貽范、蘇檢相繼為宰相。貽范,字垂憲,以龍州刺史貶通州,檢為洋州刺史。二人奔行在,貽范遷給事中。用李茂貞薦,閱旬為工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度支。倚權臣,恣驁不恭。會母喪免,逾月奪服。不數月卒。檢初拜中書舍人,貽范薦於茂貞,即拜工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茂貞與硃全忠通好,乃求尚主,取檢女為景王妃以固恩。帝還京師,檢長流環州,光啟賜死。列傳第一百八 畢崔劉陸鄭硃韓   畢諴,字存之,黃門監構從孫。構弟栩,生凌,凌生勻 ,世失官,為鹽估。勻生諴,蚤孤。夜然薪讀書,母恤其疲,奪火使寐,不肯息,遂通經史,工辭章。性端愨,不妄與人交。   太和中,舉進士、書判拔萃,連中。辟忠武杜悰幕府。悰領度支,表為巡官,又從辟淮南,入拜侍御史。李德裕始與悰同輔政,不協,故出悰劍南東川節度使。故吏惟諴餞訊如平日,德裕忌之,出為慈州刺史。累官駕部員外郎、倉部郎中。故事,要家勢人,以倉、駕二曹為辱,諴沛然如處美官,無異言。宰相知之,以職方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召入翰林為學士。   黨項擾河西,宣宗嘗召訪邊事,諴援質古今,條破羌狀甚悉,帝悅曰:「吾將擇能帥者,孰謂頗、牧在吾禁署,卿為朕行乎。」諴唯唯,即拜刑部侍郎,出為邠寧節度、河西供軍安撫使。諴到軍,遣吏懷諭,羌人皆順向。時戍兵常苦調饟乏,諴募士置屯田,歲收谷三十萬斛,以省度支經費,詔書嘉美。俄徙昭義,又遷河東。河東尤近胡,復脩杷頭七十烽,謹候虜,寇不敢入。   懿宗立,遷宣武節度使,召為戶部尚書,判度支。未幾,以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再期,固稱疾,改兵部尚書,罷。旋兼平章事節度河中。卒,年六十二。   諴於吏術尤所長,既貴,所得祿奉,養護宗屬之乏,無間然。始,諴被知於宣宗,嘗許以相。令狐綯忌之,自邠寧凡三徙,不得還。諴思有以結綯,至太原,求麗姝盛飾使獻。綯曰:「太原於我無分,今以是餌,將破吾族矣。」不受。使者留於邸,諴亦放之。太醫李玄伯者,帝所喜,以錢七十萬聘之,夫婦日自進食,得其歡心,乃進之帝,嬖倖冠後宮。玄伯又治丹劑以進,帝餌之,疽生於背。懿宗立,收玄伯及方士王岳、虞芝等,俱誅死。   崔彥昭,字思文,其先清河人。淹貫儒術,擢進士第。數應帥鎮辟奏,於吏治精明,所至課最。累進戶部侍郎。繇河陽節度使徙河東。先是,沙陀諸部多犯法,彥昭撫循有威惠,三年,境內大治,耆老叩闕願留,詔可。僖宗立,授兵部侍郎、諸道鹽鐵轉運使。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判度支。初,楊收、路巖、韋保衡皆坐朋比賄賂得罪死,蕭仿秉政,矯革之,而彥昭協力,故百職修舉,察不至苛。不六月,遷門下侍郎。帝因下詔暴收等過惡,申勵丁寧,以成其美。   彥昭雖宰相,退朝侍母膳,與家人齒,順色柔聲,在左右無違,士人多其孝。與王凝外昆弟也。凝大中初先顯,而彥昭未仕,嘗見凝,凝倨不冠帶,嫚言曰:「不若從明經舉。」彥昭為憾。至是,凝為兵部侍郎。母聞彥昭相,敕婢多制屨襪,曰:「王氏妹必與子皆逐,吾將共行。」彥昭聞之,泣且拜,不敢為怨。而凝竟免。   伶人李可及為懿宗所寵,橫甚,彥昭奏逐,死嶺南。累拜兼尚書右僕射,以疾去位,授太子太傅,卒。   劉鄴,字漢籓,潤州句容人。父三復,以善文章知名。少孤,母病廢,三復丐粟以養。李德裕為浙西觀察使,奇其文,表為掌書記。德裕三領浙西及劍南、淮南,未嘗不從。會昌時,位宰相,擢三復刑部侍郎、弘文館學士。   鄴六七歲能屬辭,德裕憐之,使與其子共師學。德裕既斥,鄴無所依,去客江湖間。陝虢高元裕表署推官,高少逸又辟鎮國幕府。鹹通初,擢左拾遺,召為翰林學士,賜進士第。歷中書舍人,遷承旨。鄴傷德裕以朋黨抱誣死海上,令狐綯久當國,更數赦,不為還官爵。至懿宗立,綯去位,鄴乃申直其冤,復官爵,世高其義。進戶部侍郎、諸道鹽鐵轉運使。以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度支。僖宗嗣位,再遷尚書左僕射。   初,韋保衡、路巖與鄴同秉政,為跡親。俄而蕭仿、崔彥昭得相,罷鄴為淮南節度使、同平章事。黃巢方熾,詔高駢代之,徙節度鳳翔,固辭,還左僕射。帝西狩,追乘輿不及,與崔沆、豆盧谻蔑帢N軍張直方家,賊捕急,三人不肯臣,俱見殺。   豆盧谻蔽怴A字希真,河南人。仕歷翰林學士、戶部侍郎,與崔沆皆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日,宣告於廷,大風雷雨拔樹。未幾,及禍。初,鹹通中,有治歷者工言禍福,或問:「比宰相多不至四五,謂何?」答曰:「紫微方災,然其人又將不免。」後楊收、韋保衡、路巖、盧攜、劉鄴、於琮、谻蝠P沆,皆不得終雲。   陸扆,字祥文,宰相贄族孫。客於陝,遂為陝人。光啟二年,從僖宗幸山南,擢進士第,累進翰林學士、中書舍人。扆工屬辭,敏速若注射然,一時書命,同僚自以為不及,昭宗優遇之。帝嘗作賦,詔學士皆和,獨扆最先就。帝覽之,歎曰:「貞元時,陸贄、吳通玄兄弟善內廷文書,後無繼者,今朕得之。」始,得舉進士時,方遷幸,而六月榜出。至是,每甚暑,它學士輒戲曰:「造榜天也。」以譏扆進非其時。累為尚書左丞,封嘉興縣男。徙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故事,自三省得宰相,有光署錢,留為宴資,學士院未始有。至扆,送光院錢五十萬,以榮近司。進中書侍郎,判戶部。   嗣覃王以兵伐鳳翔,扆諫曰:「國步方安,不宜加兵近輔,必為它盜所乘,無益也。且親王而屬軍事,必有後害。」帝顧軍興,責扆沮撓,貶峽州刺史。師果敗。久之,授工部尚書。從天子自華州還,以兵部尚書復當國,封吳郡公。   天復初,帝密語韓偓曰:「陸扆、裴贄孰忠於我?」偓曰:「扆等皆宰相,安有它腸?」帝曰:「外言扆不喜我復位,元日易服奔啟夏門,信不?」偓曰:「孰為陛下言此?」曰:「崔胤、令狐渙。」偓曰:「設扆如是,亦不足責。且陛下反正,扆素不知謀,忽聞兵起,欲出奔耳。陛下責其不死難則可,以為不喜,乃讒言也。」帝遂悟。累兼戶部尚書。   帝至自鳳翔,大赦天下,諸道皆賜詔,獨不及李茂貞。扆曰:「國西,鳳翔為最近,跡其罪固不可赦。然尚修職貢,朝廷未之絕,無宜於詔書有以異也。」始,崔胤罷相,扆代之。胤內怨望,及是議以為陰有黨附,貶沂王傅,分司東都。胤死,復授吏部尚書,從遷洛。柳璨始附硃全忠,謀去朝廷衣冠有望者,貶扆濮州司戶參軍,殺之白馬驛,年五十九。扆初名允迪,後改雲。   鄭綮,字蘊武。及進士第,歷監察御史,擢累左司郎中。因窶甚,丐補廬州刺史。黃巢掠淮南,綮移檄請無犯州境,巢笑,為斂兵,州獨完。僖宗嘉之,賜緋魚。歲滿去,贏錢千緡藏州庫。後它盜至,終不犯鄭使君錢。及楊行密為刺史,送都還綮。王徽為御史大夫,以兵部郎中表知雜事,遷給事中。杜弘徽任中書舍人,綮以其兄讓能輔政,不宜處禁要,上還制書,不報,輒移病去。召為右散騎常侍,往往條摘失政,眾趡q傳之,宰相怒,改國子祭酒,議者不直,復還常侍。大順後,王政微,綮每以詩謠托諷,中人有誦之天子前者。昭宗意其有所蘊未盡,因有司上班簿,遂署其側曰:「可禮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綮本善詩,其語多俳諧,故使落調,世共號「鄭五歇後體」。至是,省史走其家上謁,綮笑曰;「諸君誤矣,人皆不識字,宰相亦不及我。」史言不妄。俄聞制詔下,歎曰:「萬一然,笑殺天下人!」既視事,宗戚詣慶,搔首曰:「歇後鄭五作宰相,事可知矣。」固讓,不聽。立朝侃然,無復故態。自以不為人所瞻望,才三月,以疾乞骸,拜太子少保致仕,卒。   硃樸,襄州襄陽人。以三史舉,繇荊門令進京兆府司錄參軍,改著作郎。乾寧初,太府少卿李元實欲取中外九品以上官兩月俸助軍興,樸上疏執不可而止。   擢國子《毛詩》博士。上書言當世事,議遷都曰:「古王者不常厥居,皆觀天地興衰,隨時制事。關中,隋家所都,我實因之,凡三百歲,文物資貨,奢侈僭偽皆極焉。廣明巨盜陷覆宮闕,局署帑藏,里閈井肆,所存十二,比幸石門、華陰,十二之中又亡八九,高祖、太宗之制蕩然矣。夫襄、鄧之西,夷溫數百里,其東,漢輿、鳳林為之關,南,菊潭環屈而流屬於漢,西有上洛重山之險,北有白崖聯絡,乃形勝之地,沃衍之墟。若廣浚漕渠,運天下之財,可使大集。自古中興之君,去已衰之衰,就未王而王。今南陽,漢光武雖起而未王也。臣視山河壯麗處多,故都已盛而衰,難可興已;江南土薄水淺,人心囂浮輕巧,不可以都;河北土厚水深,人心強愎狠戾,不可以都。惟襄、鄧實惟中原,人心質良,去秦咫尺,而有上洛為之限,永無夷狄侵軼之虞,此建都之極選也。」不報。   樸為人木強,無它能。方是時,天子失政,思用特起士,任之以中興,而樸所善方士許巖士得幸,出入禁中,言樸有經濟才,又水部郎中何迎亦表其賢,帝召與語,擢左諫議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素無聞,人人大驚,俄判戶部,進中書侍郎。帝益治兵,所處可一委樸。樸移檄四方,令近者出甲士,資饋饟,遠者以羨餘上。後數月,巖士為韓建所殺,樸罷為秘書監,三貶郴州司戶參軍,卒。與樸皆相者孫渥。   孫偓,字龍光。父景商,為天平軍節度使。偓第進士,歷顯官,以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門下,為鳳翔四面行營都統。俄兼禮部尚書、行營節度諸軍都統招討處置等使。始,家第堂柱生槐枝,期而茂,既而偓秉政,封樂安縣侯。與樸皆貶衡州司馬,卒。   偓性通簡,不矯飭,嘗曰:「士苟有行,不必以己長形彼短、己清彰彼濁。」每對客,奴童相詬曳僕諸前,不之責,曰:「若持怒心,即自撓矣。」   兄儲,歷天雄節度使,終兵部尚書。   韓偓,字致光,京兆萬年人。擢進士第,佐河中幕府。召拜左拾遺,以疾解。後遷累左諫議大夫。宰相崔胤判度支,表以自副。王溥薦為翰林學士,遷中書舍人。偓嘗與胤定策誅劉季述,昭宗反正,為功臣。帝疾宦人驕橫,欲盡去之。偓曰:「陛下誅季述時,余皆赦不問,今又誅之,誰不懼死?含垢隱忍,須後可也。天子威柄,今散在方面,若上下同心,攝領權綱,猶冀天下可治。宦人忠厚可任者,假以恩幸,使自翦其黨,蔑有不濟。今食度支者乃八千人,公私牽屬不減二萬,雖誅六七巨魁,未見有益,適固其逆心耳。」帝前膝曰:「此一事終始屬卿。」   中書舍人令狐渙任機巧,帝嘗欲以當國,俄又悔曰:「渙作宰相或誤國,朕當先用卿。」辭曰:「渙再世宰相,練故事,陛下業已許之。若許渙可改,許臣獨不可移乎?」帝曰:「我未嘗面命,亦何憚?」偓因薦御史大夫趙崇勁正雅重,可以準繩中外。帝知偓,崇門生也,歎其能讓。初,李繼昭等以功皆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謂「三使相」,後稍稍更附韓全誨、周敬容,皆忌胤。胤聞,召鳳翔李茂貞入朝,使留族子繼筠宿衛。偓聞,以為不可,胤不納。偓又語令狐渙,渙曰:「吾屬不惜宰相邪?無衛軍則為閹豎所圖矣。」偓曰:「不然。無兵則家與國安,有兵則家與國不可保。」胤聞,憂,未知所出。李彥弼見帝倨甚,帝不平,偓請逐之,赦其黨許自新,則狂謀自破,帝不用。彥弼譖偓及渙漏禁省語,不可與圖政,帝怒,曰:「卿有官屬,日夕議事,奈何不欲我見學士邪?」繼昭等飲殿中自如,帝怒,偓曰:「三使相有功,不如厚與金帛官爵,毋使豫政事。今宰相不得顓決事,繼昭輩所奏必聽。它日遽改,則人人生怨。初以衛兵檢中人,今敕使、衛兵為一,臣竊寒心,願詔茂貞還其衛軍。不然,兩鎮兵斗闕下,朝廷危矣。」及胤召硃全忠討全誨,汴兵將至,偓勸胤督茂貞還衛卒。又勸表暴內臣罪,因誅全誨等;若茂貞不如詔,即許全忠入朝。未及用,而全誨等已劫帝西幸。   偓夜追及鄠,見帝慟哭。至鳳翔,遷兵部侍郎,進承旨。   宰相韋貽范母喪,詔還位,偓當草制,上言:「貽范處喪未數月,遽使視事,傷孝子心。今中書事,一相可辦。陛下誠惜貽范才,俟變縗而召可也。何必使出峨冠廟堂,入泣血柩側,毀瘠則廢務,勤恪則忘哀,此非人情可處也。」學士使馬從皓逼偓求草,偓曰:「腕可斷,麻不可草!」從皓曰:「君求死邪?」偓曰:「吾職內署,可默默乎?」明日,百官至,而麻不出,宦侍合噪。茂貞入見帝曰:「命宰相而學士不草麻,非反邪?」艴然出。姚洎聞曰:「使我當直,亦繼以死。」既而帝畏茂貞,卒詔貽范還相,洎代草麻。自是宦黨怒偓甚。從皓讓偓曰:「南司輕北司甚,君乃崔胤、王溥所薦,今日北司雖殺之可也。兩軍樞密,以君週歲無奉入,吾等議救接,君知之乎?」偓不敢對。   茂貞疑帝間出依全忠,以兵衛行在。帝行武德殿前,因至尚食局,會學士獨在,宮人招偓,偓至,再拜哭曰:「崔胤甚健,全忠軍必濟。」帝喜,偓曰:「願陛下還宮,無為人知。」帝賜以面豆而去。全誨誅,宮人多坐死。帝欲盡去餘黨,偓曰:「禮,人臣無將,將必誅,宮婢負恩不可赦。然不三十年不能成人,盡誅則傷仁。願去尤者,自內安外,以靜群心。」帝曰:「善。」崔胤請以輝王為元帥,帝問偓:「它日累吾兒否?」偓曰:「陛下在東內時,天陰雺,王聞烏聲曰:『上與後幽困,烏雀聲亦悲。』陛下聞之惻然,有是否?」帝曰:「然。是兒天生忠孝,與人異。」意遂決。偓議附胤類如此。   帝反正,勵精政事,偓處可機密,率與帝意合,欲相者三四,讓不敢當。蘇檢復引同輔政,遂固辭。初,偓侍宴,與京兆鄭元規、威遠使陳班並席,辭曰:「學士不與外班接。」主席者固請,乃坐。既元規、班至,終絕席。全忠、胤臨陛宣事,坐者皆去席,偓不動,曰:「侍宴無輒立,二公將以我為知禮。」全忠怒偓薄己,悻然出。有譖偓喜侵侮有位,胤亦與偓貳。會逐王溥、陸扆,帝以王贊、趙崇為相,胤執贊、崇非宰相器,帝不得已而罷。贊、崇皆偓所薦為宰相者。全忠見帝,斥偓罪,帝數顧胤,胤不為解。全忠至中書,欲召偓殺之。鄭元規曰:「偓位侍郎、學士承旨,公無遽。」全忠乃止,貶濮州司馬。帝執其手流涕曰:「我左右無人矣。」再貶榮懿尉,徙鄧州司馬。天祐二年,復召為學士,還故官。偓不敢入朝,挈其族南依王審知而卒。   兄儀,字羽光,亦以翰林學士為御史中丞。偓貶之明年,帝宴文思球場,全忠入,百官坐廡下,全忠怒,貶儀棣州司馬,侍御史歸藹登州司戶參軍。   贊曰:懿、僖以來,王道日失厥序,腐尹塞朝,賢人遁逃,四方豪英,各附所合而奮。天子塊然,所與者,惟佞愎庸奴,乃欲鄣橫流、支已顛,寧不殆哉!觀綮、樸輩不次而用,捭豚臑,拒貙牙,趣亡而已。一韓偓不能容,況賢者乎? 列傳第一百九 馬楊路盧   馬植,字存之,鳳州刺史勳子也。第進士,又擢制策科,補校書郎。由壽州團練副使三遷饒州刺史。開成初 ,為安南都護。精吏事,以文雅絢飾其政,清淨不煩,洞夷便安。羈縻諸首領皆來納款,遣子弟詣府,請賦租約束。植奏以武陸縣為陸州,即柬首領為刺史。既而州部廢池珠復生。以政最,檢校左散騎常侍,徙黔中觀察使。   會昌中,召拜光祿卿,遷大理。植自以譽望在當時諸公右,久補外,還朝不得要官,為宰相李德裕所抑,內怨望。宣宗嗣位,白敏中當國,凡德裕所不善,悉不次用之,故植以刑部侍郎領諸道鹽鐵轉運使,遷戶部,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中書侍郎。   初,左軍中尉馬元贄最為帝寵信,賜通天犀帶。而植素與元贄善,至通昭穆,元贄以賜帶遺之。它日對便殿,帝識其帶,以詰植,植震恐,具言狀,於是罷為天平軍節度使。既行,詔捕親吏下御史獄,盡得交私狀,貶常州刺史,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起為忠武、宣武節度使,卒。   初,植兼集賢殿大學士,校理楊收道與三院御史遇,不肯避,朝長馮緘錄其騶僕辱之。植怒,奏言:「開元中,麗正殿賜酒,大學士張說以下十八人不知先舉者,說以學士德行相先,遂同舉酒。今緘辱收,與大學士等。請斥之。」中丞令狐綯援故事論救,宣宗釋不問。因著令「三館學士不避行台」,自植始。台制:「三院還台,以一人為朝長雲。」   楊收,字藏之,自言隋越國公素之裔,世居馮翊。父遺直,德宗時,以上書闕下,仕為濠州錄事參軍,客死姑蘇。   收七歲而孤,處喪若成人。母長孫親授經,十三通大義。善屬文,所賦輒就,吳人號神童。裡人多造門觀賦詩,至壓敗其籓。收嘲之曰:「爾非羸角者,奚用觸吾籓?」切當率類此。及壯,長六尺二寸,廣顙深頤,疏眉目,寡言笑,博學強記,至它藝無不通解。貧甚,以母奉浮屠法,自幼不食肉。約曰:「爾得進士第,乃可食。」   涔陽耕得古鐘,高尺餘,收扣之,曰:「此姑洗角也。」既矞}拭,有刻在兩欒,果然。嘗言:「琴通黃鐘、姑洗、無射三均,側出諸調,由羅蔦附灌木然。」時有安兌者,世稱善琴,且知音。收問:「五弦外,其二雲何?」兌曰:「世謂周文、武二王所加者。」收曰:「能為《文王操》乎?」兌即以黃鐘為宮而奏之,以少商應大弦,收曰:「止!如子之言,少商,武弦也。且文世安得武聲乎?」兌大驚,因問樂意,收曰:「樂亡久矣。上古祀天地宗廟,皆不用商。周人歌大呂、舞《雲門》以俟天神,歌太蔟、舞《咸池》以俟地祇。大呂、黃鐘之合,陽聲之首。而《雲門》,黃帝樂也;《咸池》,堯樂也。不敢用黃鐘,而以太蔟次之。然則祭天者,圜鍾為宮,黃鐘為角,太蔟為徵,姑洗為羽;祭地者,函鍾為宮,太蔟為角,姑洗為徵,南呂為羽。訖不用商及二少。蓋商聲剛而二少聲下,所以取其正、裁其繁也。漢祭天則用商,而宗廟不用,謂鬼神畏商之剛。西京諸儒惑圜鍾、函鍾之說,故其自受命,郊祀、宗廟樂,唯用黃鐘一均。章帝時,太常丞鮑業始旋十二宮。夫旋宮以七聲為均,均,言韻也,古無韻字,猶言一韻聲也。始以某律為宮,某律為商,某律為角,某律為徵,某律為羽,某律少宮,某律少徵,亦曰『變』,曰『比』。一均成則五聲為之節族,此旋宮也。」乃取律次之以示   兌。兌時七十餘,以為未始聞,而收未冠也。   以兄假未仕,不肯舉進士。既假褫褐,乃入京師。明年,擢進士,杜悰表署淮南推官。悰領度支,又節度劍南東西川,輒隨府三遷。宰相馬植表為渭南尉、集賢校理,議補監察御史。收又以假方外遷,誼不可先,固辭。植嗟美為止。復為悰節度府判官。蜀有可縣,直巂州西南,地寬平,多水泉,可灌粳稻。或謂悰計興屯田,省轉饋以飽邊士,悰將從之,收曰:「田可致,兵不可得。且地當蠻沖,本非中國。今輟西南屯士往耕,則姚、巂兵少,賊得乘間。若調兵捍賊,則民疲士怨。假令大穰,蠻得長驅,是資賊糧,豈國計耶?」乃止。   始,周墀罷宰相,節度東川,表其弟嚴掌書記。俄而墀卒,悰闢為觀察使判官,兄弟並在幕府。未幾,假自浙西判官擢監察御史,而收亦自西川遷,兄弟同台,世榮其友。以詳禮學改太常博士,而嚴亦自揚州召為監察御使。收因建言:「漢制,總群官而聽曰省,分務而專治曰寺。太常,分務專治者也,所以藏天子之旗常。今旗常因車飾隸太僕,非是。」未及行,以母喪免。服除,從淮南崔鉉府為支使。還,拜侍御史。夏侯孜以宰相領度支,引判度支案。遷長安令。   懿宗時,擢累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承旨,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始,南蠻自大中以來,火邕州,掠交趾,調華人往屯,涉氛瘴死者十七,戰無功,蠻勢益張。收議豫章募士三萬,置鎮南軍以拒蠻。悉教蹋張,戰必注滿,蠻不能支。又峙食泛舟餉南海。天子嘉其功,進尚書右僕射,封晉陽縣男。   既益貴,稍自盛滿,為誇侈,門吏童客倚為奸。中尉楊玄價得君,而收與之厚,收之相,玄價實左右之;乃招四方賕餉數千諉收,不能從,玄價以負己,大恚,陰加毀短。知政凡五年,罷為宣歙觀察使,不敢當兩使稟料,但受刺史俸,留公藏錢七百萬。韋保衡又劾收前用嚴譔為江西節度使,受謝百萬,及它隱盜。明年,貶端州司馬。吏具大舟以須,收不從,曰:「方謫去,可乎?」以二小舸趨官。又明年,流驩州,俄詔內養追賜死。收得詔,謝曰:「輔政無狀,固宜死。今獨一弟嚴以奉先人之祀,使者能假須臾使秉筆乎?」使者從之。收自作書謝天子,丐弟嚴死,奉先臣後。以書授使者,即仰鴆死。帝見書惻然,乃宥嚴,坐收流死者十一人。後三年,詔追雪其辜,復官爵。子鉅、鏻。   鉅,乾寧初為翰林學士,從入洛,終散騎常侍。鏻至戶部尚書。   收兄發,字至之。登進士,又中拔萃,累官左司郎中。宣宗追加順、憲二宗尊號,有司議改造廟主,署新謚,詔百官議。發與都官郎中盧搏以為改作主,求古無文,執不可。知禮者韙之。改太常少卿,為蘇州刺史,治以恭長慈幼為先。徙福建觀察使,又以能政聞。朝廷意有治劇才,拜嶺南節度使。承前寬弛,發操下剛嚴,軍遂怨,起為亂,囚傳捨,貶婺州刺史。   假,字仁之,仕終常州刺史。收與昆弟護喪葬偃師,會者千人。   嚴,字凜之,舉進士。時王起選士三十人,而楊知至、竇緘、源重、鄭樸及嚴五人皆世胄,起以聞,詔獨收嚴。累遷至工部侍郎、翰林學士。收知政,請補外,拜浙東觀察使。收貶,嚴亦斥為邵州刺史,徙吉王傅。乾符中,以兵部侍郎判度支,卒。子涉、注。   涉,昭宗時,仕至吏部侍郎。哀帝時,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人端重有禮法。方賊臣陵慢,王室殘蕩,賢人多罹患。涉受命,與家人泣,語其子凝式曰:「世道方極,吾嬰網羅不能去,將重不幸,禍且累汝。」然以謙靖,終免於禍。注為翰林學士。涉已相,辭內職,為戶部侍郎。   路巖,字魯瞻,魏州冠氏人。父群,字正夫,通經術,善屬文。性志純潔,親歿,終身不肉食。累官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承旨,文宗優遇之。居循循謙飭,若不在勢位者。所與交,雖褐衣之賤,待以禮,始終一節。   巖幼惠敏過人,及進士第,父時故人在方鎮者交辟之,久乃答。懿宗鹹通初,自屯田員外郎入翰林為學士,以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年三十六。居位八歲,進至尚書左僕射。   於是王政秕僻,宰相得用事。巖顧天子荒暗,且以政委己,乃通賂遺,奢肆不法。俄與韋保衡同當國,二人勢動天下,時目其黨為「牛頭阿旁」,言如鬼陰惡可畏也。既權侔則爭,故與保衡還相惡。俄罷巖為劍南西川節度使,承蠻盜邊後,巖力拊循,置定邊軍於邛州,扼大度,治故關,取壇丁子弟教擊刺,使補屯籍,由是西山八國來朝。以勞遷兼中書令,封魏國公。   始,為相時,委事親吏邊鹹。會至德令陳蟠叟奏書願請間言財利,帝召見,則曰:「臣願破邊鹹家,可佐軍興。」帝問:「鹹何人?」對曰:「宰相巖親吏也。」帝怒,斥蟠叟,自是人無敢言。鹹乃與郭籌者相依倚為奸,巖不甚制,軍中惟邊將軍、郭司馬爾,妄給與以結士心。嘗閱武都場,鹹、籌蒞之,其議事以書相示則焚之,軍中驚,以有異圖,恟恟,遂聞京師。巖坐是徙荊南節度使,道貶新州刺史,至江陵,免官,流儋州,籍入其家。巖體貌偉麗,美鬚髯,至江陵兩昔皆白。捕誅鹹、籌等。巖至新州,詔賜死,剔取喉,上有司。或言巖嘗密請「三品以上得罪誅殛,剔取喉驗其已死」。俄而自及。   保衡者,京兆人,字蘊用。父愨,宣宗時,終武昌軍節度使。保衡,鹹通中,以右拾遺尚同昌公主,遷起居郎、駙馬都尉。主,郭淑妃所生,懿宗所愛,而妃有寵,故恩禮最異,悉宮中珍玩資予之。俄歷翰林學士承旨,以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自尚主至是裁再期。又進門下侍郎、尚書右僕射。   性浮淺,既恃恩據權,以嫌愛自肆,所悅即擢,不悅擠之。保衡舉進士王鐸第,於籍、蕭遘與同升,以嘗薄於己,皆見斥。逐楊收,傾路巖,人益畏之。主薨,而寵遇不衰。僖宗立,進司徒。俄為怨家白髮陰罪,貶賀州刺史,再貶澄邁令,遂賜死。   弟保乂,自兵部侍郎貶賓州司戶參軍。而劉瞻等坐主薨見貶者,偕復起。   盧攜,字子升,其先本范陽,世居鄭。擢進士第,被辟浙東府。入朝為右拾遺,歷台省,累進戶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乾符五年,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俄拜中書侍郎、刑部尚書、弘文館大學士。攜姿陋而語不正,與鄭畋俱李翱甥,同位宰相,然所處議多駁。   初,王仙芝起河南,攜表宋威、齊克讓、曾袞皆善將,為招討使。及威殺尚君長,賊熾結,益不制,乃以王鐸鎮荊南,為諸道都統。攜不悅。是時,黃巢已破廣州,勢張甚,表求天平節度使,詔宰相百官議。攜素厚高駢,屬令立功,乃固不可巢請,又欲激巢使戰而敗鐸,因授率府率。又徇駢與南詔和親,與畋爭,相恨詈,繇是罷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俄為兵部尚書。會駢將張璘破賊,帝復召攜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及鐸失守,以駢代之,即按關東諸將為鐸、畋所任者,悉易置。內倚田令孜,而外寄戎政於駢,與奪惟所愛惡。   後病風足蹇,神智瞑塞,事多決於親吏楊溫、李脩,賄賂顯行。及巢破淮南,璘戰死,忠武兵亂,天下危懼,人皆咎攜,始下詔以巢為天平節度使。詔下,賊已破潼關。明日,以太子賓客罷,分司東都,是夜仰藥死。巢入京師,棺磔屍於長安市。子晏,天祐初為河南尉,柳璨殺之。   贊曰:盧攜之敗王鐸,私高駢,賊遂卷鹹、鎬而西,易若舉毛,可謂朝無人焉。唐將亡,攜為之鴟梟,宜天之假手於賊而磔其枯胔也。 列傳第一百一十 鄭二王韋張   鄭畋,字台文,系出滎陽。父亞,字子佐。爽邁有文,舉進士、賢良方正、書判拔萃 ,三中其科。李德裕為翰林學士,高其才,及守浙西,辟署幕府。擢監察御史,李回任中丞,薦為刑部郎中知雜事,拜給事中。德裕罷宰相,出為桂管觀察使,坐吳湘獄不能直冤,貶循州刺史,死於官。   畋舉進士,時年甚少,有司上第籍,武宗疑,索所試自省,乃可。奏為宣武推官,以書判拔萃擢渭南尉。父喪免。宣宗時,白敏中、令狐綯繼當國,皆怨德裕,其賓客並廢斥,故畋不調幾十年,外更帥鎮幕府。綯去位,始為虞部員外郎。右丞鄭薰誣畋罪,不可任郎官,出之。久乃入為刑部員外郎。劉瞻為宰相,薦授戶部郎中,入翰林為學士,俄知制誥。會討徐州賊龐勳,書詔紛委,畋思不淹晷,成文粲然,無不切機要,當時推之。勳平,以戶部侍郎進學士承旨。瞻以諫迕懿宗,賜罷,畋草制書多褒言,韋保衡等怨之,以為附下罔上,貶梧州刺史。僖宗立,內徙郴、絳二州,以右散騎常侍召還。故事,兩省轉對延英,獨常侍不與。畋建言宜備顧問,詔可,遂著於令。以兵部侍郎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故時,宰相騶哄聯數坊,呵止行人。畋敕導者止百步,禁百官僕史不得擅至宰相府。交、廣、邕南兵,舊取嶺北五道米往餉之,船多敗沒。畋請以嶺南鹽鐵委廣州節度使韋荷,歲煮海取鹽直四十萬緡,市虔、吉米以贍安南,罷荊、洪等漕役,軍食遂饒。後以王師甫為嶺南供軍副使,師甫請兼總兵,而歲加獻錢二十萬緡。畋曰:「荷且有功,而師甫以利啖朝廷,謀奪其兵,不可。」罷之。再遷門下侍郎,封滎陽郡侯。以星變求去位,不許。   乾符六年,黃巢勢浸盛,據安南,騰書求天平節度使。帝令群臣議,鹹請假節以紓難。畋欲因授嶺南節度使,而盧攜方倚高駢,使立功,乃曰:「駢才略無雙,淮南天下勁兵,又諸道之師方至,蕞爾賊,奈何捨之,令四方解體邪?」畋曰:「不然。巢之亂本於饑,其眾以利合,故能興江、淮,根蔓天下。國家久平,士忘戰,所在閉壘不敢出。如以恩釋罪,使及歲豐,其下思歸,眾一離,巢即機上肉耳,法謂不戰而屈人兵也。今不伐以謀,而怖以兵,恐天下憂未艾也。」僕射於琮言:「南海以寶產富天下,如與賊,國藏竭矣。」天子內亦屬駢,乃然攜議。畋曰:「安危屬吾等,而公倚淮南用兵,吾不知所稅駕。」會駢奏:「南蠻方強,請如西戎,以公主下嫁。」攜又議從之。畋以為損國威靈,不可,即抗論,至相詬嫚。攜怒,拂衣去,裾衊於硯,因抵之。帝以大臣爭口語,無以示百官,乃俱罷,以畋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俄召拜吏部尚書。   明年,為鳳翔隴西節度使,募銳兵五百,號「疾雷將」;境中盜不敢發,發輒得。會巢陷東都,遣兵戍京師,以家財勞行,妻自p任戎衣給戰士。帝出梁、洋,畋上謁斜谷,泣曰:「將相誤國,臣請死以懲無狀。」帝勞遣之,且曰:「公謹扼賊沖,無令得西向。」畋曰:「方艱虞時,事有機急,不可中覆,請便宜從事,臣當以死報國。」帝曰:「利社稷,無不可。」畋還,搜士卒,繕器械,浚城隍,使於梁者道相屬。俄而賊使至,諸將皆欲附賊,畋開諭不可,即悉出金帛,請得脫身去,復不聽。而使以偽赦令示軍中乃去。明日,詔使至,畋召監軍袁敬柔以逆順曉諸將,乃聽命,刺血以盟。畋遣子凝績從帝,有詔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賊將又至,畋斬於軍,餘黨數百人皆捕誅之。遷檢校尚書右僕射、西面行營都統。軍中承製除拜。乃以前靈武節度使唐弘夫為行軍司馬。   中和元年,賊將王璠率眾三萬來攻,畋使弘夫設伏以待。璠內輕畋儒柔,縱步騎鼓而前,畋以銳卒數千當賊,疏陣而多旗幟,乘高伐鼓,賊不測眾寡,陣未整,伏發,眾皆囂。日暮,軍四合,鏖戰龍尾坡,殺賊二萬級,積屍數十里,多獲鎧仗,璠遁去,禽璠子斬之,威動京師。時諸鎮兵在寰內尚數萬,無所歸,畋招來之,厚加慰結。乃與涇原程宗楚、秦州仇公遇、鄜延李孝恭、夏州拓拔思恭約盟,傳檄天下。時王命不出劍門,四方謂王室微,不能復興;及畋檄至,遠近鹹聳,各治兵思立功,奔問行在。巢大懼,不敢西謀。當此時,微畋,天子幾殆。帝聞捷曰:「朕知畋不盡,儒者之勇乃爾!」   弘夫取咸陽,以桴濟兵渭水。賊伏甲偽走,弘夫與宗楚乘勝入都門,為賊所覆。畋數敕無輕進,二人不聽,果敗。以鄜、夏兵屯東渭橋。再進司空、兼門下侍郎、京城四面行營都統,賜御袍犀帶。拜而不賀。   行軍司馬李昌言者屯興平,遣麾下求為南面都統,輒引兵趨府。畋不意見襲,登城好語曰:「吾方入朝,公能戢兵愛人,為國滅賊乎?能,則守此矣。」遂委軍去。昌言自為留後,衛畋出境。既半道,內慚負,即辭疾。詔授太子少傅,分司東都,便醫於興元。   明年,召至行在,以王鐸將兵,復拜畋司空、門下侍郎、平章事,軍務一以咨決。興州戍將孫鄴坐贓抵死,畋奏言:「方關輔失守,鄴護褒斜有功,請免死。陳秋兒保嵯峨山拒賊,農不廢耕,請以檢校散騎常侍隸奉天軍。」制皆可。舊制,使府校書郎以上,滿三歲遷;監察御史裡行至大夫、常侍,滿三十月遷。雖節度兼宰相,亦不敢越。自軍興,有歲內數遷者,畋以為不可,請:「行營節度,繇裡行至大夫,許滿二十月遷;校書郎以上,滿二歲乃奏。非軍興者如故事。」從之。   時田令孜恃權有所幹請,畋不應。陳敬瑄欲以官品居宰相上,畋曰:「外宰相安得論品乎?」卒不肯處其下。令孜、敬瑄內常銜之。賊平,帝將還,而李昌言自以襲畋而奪之鎮,今畋當國,內不喜,故三人相結,而遣客上畋過咎。帝得其情,不許。畋乃引疾去位,入見帝曰:「乘輿東還,繇大散關幸鳳翔,供張頓峙,一委昌言,乃可安。臣若以宰相從,彼且猜阻,非所以靖反側也。請以散官養疾。或群臣有疑,願出臣章示之,使知天子於臣無纖芥者。」帝以其誠,乃授檢校司徒、太子太保,罷政事。以凝績為壁州刺史,留養。徙龍州,卒,年六十三,贈太尉。後帝思畋忠力,又贈太傅。凝績數歲亦卒。始,李茂貞以博野裨將戍奉天,畋召隸麾下,委以游邏,厚禮之。茂貞感其飾擢,及畋還葬鄭,表為請謚曰文昭。天復初,與李思恭配饗僖宗廟廷,又贈宗楚、弘夫官。   畋為人仁恕,姿采如峙玉。凡與布衣交,至貴無少易。鄭縠者,薰子也。方畋秉政,擢為給事中,至侍郎。其損怨類如此。巢之難,先諸軍破賊,雖功不終,而還相天子,坐籌帷幄,終能復國雲。   王鐸,字昭范。宰相播昆弟子也。會昌初,擢進士第,累遷右補闕、集賢殿直學士。白敏中辟署西川幕府。鹹通後,仕浸顯,歷中書舍人、禮部侍郎。所取多才實士,為世稱挹。拜御史中丞,以戶部侍郎判度支。十二年,繇禮部尚書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加門下侍郎、尚書左僕射,超拜司徒。韋保衡緣恩幸輔政,始由鐸得進士,故謹事之。雖竊政權,將大斥不附者,病鐸持其事,不得肆,搢紳賴焉。鐸亦上疏祈解,乃以檢校左僕射出為宣武節度使。   僖宗初,以左僕射召。始,鐸當國,練制度,智慮周密,時論推允。會河南盜起,天下跂鐸入輔,又鄭畋數言其賢,復拜門下侍郎、平章事。乾符六年,賊破江陵,宋威無功,諸將觀望不進,天下大震。朝廷議置統帥,鐸因請自率諸將督群盜。帝即以鐸為侍中、荊南節度使、諸道行營都統,封晉國公。綏納流冗,益募軍,完器鎧,武備張設。李系者,西平王晟諸孫。敏辯善言兵,然中無有。鐸信之,舉為將,分精兵使守湖南。俄而賊捨廣州,鼓而北,系望風未戰輒潰,鐸退營襄陽。於是以高駢代之,貶太子賓客,分司東都。   未幾,召拜太子少師,從天子入蜀,拜司徒、門下侍郎、平章事,加侍中。復以太子太保平章事。是時,誅討大計悉屬駢,駢內幸多難,數偃蹇,而外逗撓。鐸感慨王室,每入對,必噫嗚流涕,固請行。時中和二年也。乃以檢校司徒、中書令為義成節度使,諸道行營都統,判延資、戶部、租庸等使。於是表崔安潛自副,鄭昌圖、裴贄、裴樞、王摶等在幕府,以周岌、王重榮、諸葛爽、康實、安師儒、時溥六節度為將佐,而中尉西門思恭為監軍,率衛兵洎梁、蜀師三萬壁盩厔,移檄天下。先是,諸將雖環賊,莫肯先。及鐸檄至,號令殷然,士氣皆起,急欲破賊,故巢戰數蹙。宦人田令孜策賊必破,欲使功出於己,乃構鐸於帝,罷為檢校司徒,以義成節度還屯。鐸功危就,而讒見奪,然卒因其勢困賊。後數月,復京師,策勳居關東諸鎮第一。四年,徙義昌節度使。   鐸世貴,出入裘馬鮮明,妾侍且眾。過魏,樂彥禎子從訓心利之。李山甫者,數舉進士被黜,依魏幕府,內樂禍,且怨中朝大臣,導從訓以詭謀,使伏兵高雞泊劫之,鐸及家屬吏佐三百餘人皆遇害。朝廷微弱,不能治其冤,天下痛之。   弟鐐,累官汝州刺史。乾符中,王仙芝來攻,鐐拒之,自督勇士與別將董漢勳守南、北門。城陷,漢勳力戰死,鐐貶韶州司馬。終太子賓客。   王徽,字昭文,京兆人。第進士,授校書郎。沈詢判度支,徐商領鹽鐵,皆辟署使府。始,宣宗詔宰相選可尚主者,或以徽聞。徽本澹聲利,聞不喜,往見宰相劉谻膜瞗G「徽年過四十,又多病,不應在選。」谻蓮馬央A乃罷。從令狐綯署宣武、淮南掌書記,召授右拾遺。書二十餘上,言無回忌,公議浩然歸重。徐商罷政事,守江陵,心欲表徽在幕府,恐其不樂外,忍不言。徽自往曰:「公知徽,安得不從?」商大喜,表為殿中侍御史,署節度府判官。御史中丞高湜薦知雜事,進考功員外郎。故事,考簿以硃注上下為殿最,歲久易漫,吏輒竄易為奸。徽始用墨,遂絕妄欺。擢翰林學士。   廣明元年,盧攜罷宰相,以徽為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日,黃巢入關,僖宗西狩,冒夜出。徽與崔沆、豆盧谻翩B僕射於琮詰朝乃知,追帝不及,墮崖樾間,為賊所執,迫還,將污以官。徽陽喑不答,以刃環脅,卒不動。賊令歸第,使醫護視。久之,守者懈,乃奔河中,裂縑書章,遣人間走蜀。詔拜兵部尚書、京城四面宣慰催陣使。   昭義高潯與賊戰石橋,敗績。其將劉廣擅還,據潞州。別將孟方立殺廣,因取邢、洺、磁三州貳於己。昭義所隸,唯澤一州。帝以兵部侍郎鄭昌圖權守潞,士心多附方立,昌圖不能制。朝議以大臣鎮撫,即授徽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領昭義節度使。是時,李克用亦爭澤、潞,徽商朝廷力未能以兵抗之,奉表固辭,詔可。更為諸道租庸供軍使。因說行營都監楊復光,請赦沙陀罪,令赴難。其夏,沙陀會諸軍,遂平京師,徽助為多,遷右僕射。   大亂之後,宮觀焚殘,園陵皆發掘,鞠為丘莽,乘輿未有東意,詔徽充大明宮留守、京畿安撫制置脩奉使。徽外調兵食,內撫綏流亡,逾年,稍稍完聚,興復殿寢,裁製有宜,即奉表請帝東還。又進檢校司空、御史大夫,仍權京兆尹。宦要家爭遣人治第,侵冒齊民,訟訴滿前,徽不屈勢幸,一平以法,繇是為帝左右所憎,以其黨薛杞為少尹,輕其權。杞方居喪,徽奏止不使到府。眾忿,共譖罷徽,令赴行在。俄授太子少師。徽遂移疾河中,滿百日免。帝還京師,復申前授,稱疾不任奉謁。宰相疾其怨望,貶集州刺史。會帝避沙陀,出次寶雞。帝念徽無罪,拜吏部尚書,封琅邪郡侯。未行而嗣襄王熅作亂,帝進次漢中。熅逼召徽,以尪廢自言。及熅僭號,迫群臣作誓牒,徽托手弱,卒不肯署。熅平,帝至鳳翔,召徽為御史大夫,固辭足痺,復拜太子少師。   昭宗立,見便殿,進對詳洽,帝顧宰相曰:「徽神氣尚強,可用。」乃復授吏部尚書。是時,銓選失序,吏肆為奸,補調重複不可檢。徽為手籍,一驗實之,遂無奸滯。進右僕射。大順元年卒,贈司空,謚曰貞。   譜言其先本魏諸公子,秦滅魏,至漢徙關中霸陵,以其故王家,為王氏。十世祖羆,仕周為同州刺史,死葬咸陽鳳政原,子孫因家杜陵。曾祖擇從,昆弟四人,曰易從、朋從、言從,皆擢進士第。至鳳閣舍人者三人,故號「鳳閣王氏」。自是訖大中時,登進士者十八人,位台省牧守者三十餘人。徽有雅望,拜宰相一日而京師亂,故其設施無可道者。   韋昭度,字正紀,京兆人。擢進士第,踐歷華近,累遷中書舍人。僖宗西狩,以兵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從。未幾,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還京,授司空。再狩山南,還次鳳翔。李昌符亂興倉卒,昭度質家族於禁軍,誓共討賊,士感動,乃平昌符。遷太保,兼侍中。昭宗即位,守中書令,封岐國公。   閬州刺史王建攻陳敬瑄於成都,以昭度為西川節度使。敬瑄不內,詔東川顧彥朗與建合兵以討,拜昭度兼行營招撫使。乃建幢節行城下,諭其眾曰:「毋久閉壘。」敬瑄遣人詈曰:「鐵券,先帝所命,若何違之?」淹半歲,始拔漢州。建紿昭度曰:「公暴師遠出,事蠻夷地,方山東兵連禍結,朝廷不能治,腹心疾也,宜亟還定之。敬瑄小丑,當責建等可辦。」昭度信之,請還。未半道,建以重兵守劍門,急攻成都。囚敬瑄,自稱留後。罷昭度為東都留守。   杜讓能既被害,以司徒、門下侍郎復為平章事,進太傅。王行瑜求為尚書令,昭度建言:「太宗由是即位,後人臣無復拜者。郭子儀有大功,嘗授之,固辭免,況行瑜乎?」乃更號尚父。行瑜怨。會用李磎輔政,而崔昭緯密語行瑜曰:「前公已為尚書令,昭度持不可。今又引磎葉力,此奸人務立黨與,惑上聽,恐事復有如杜太尉時。」行瑜乃與李茂貞數上書譏詆朝政。昭度懼,稱疾,罷為太傅,致仕。行瑜、茂貞、韓建聯兵至闕下,言昭度伐蜀失謀,請貶之。未及報,而行瑜收昭度於都亭驛殺之。天子不得已,下詔暴其罪。行瑜誅,乃追復官爵,許其家收葬,贈太尉。   張浚,字禹川,本河間人。性通脫無檢,泛知書史,喜高論,士友擯薄之。不得志,乃羸服屏居金鳳山,學從橫術,以捭闔干時。樞密使楊復恭遇之,以處士薦為太常博士,進度支員外郎。黃巢之亂,稱疾,挾其母走商山。僖宗西出,衛士食不給,漢陰令李康獻糗餌數百馱,士皆厭給。帝異之,曰:「爾乃及是乎?」對曰:「臣安知為此,張浚教臣也。」乃急召浚至行在,再進諫議大夫。宰相王鐸任行營都統,奏署都統判官。   時王敬武在平盧,軍最強,累召不肯應。浚往說之,而敬武已臣賊,不迎使者。浚責之曰:「公為天子守籓,今使者繼詔至,不北面俯伏而敢侮慢,公乃未識君臣大分,何以長吏民哉?」敬武愕眙愧謝。浚宣詔已,士按兵默默。浚召將佐至鞠場,倡言:「忠義之士當審利害。黃巢,販鹽虜耳。捨天子而臣之,何利邪?今諸侯勤王者踵相接,公等據一州以觀成敗,後賊平,將安往?誠能此時共誅大盜,迎天子,功名富貴可反手而取。吾憐公等捨安而蹈危也。」諸將雜然曰:「諫議語是!」敬武即引軍從浚西。擢浚為會軍使。賊平,以戶部侍郎判度支。後再狩山南,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判度支。   浚始繇復恭進,復恭中失權,更依田令孜,故復恭銜之。及為中尉,數被離間。昭宗即位,復恭恃援立功,專任事,帝稍不平。當時多言浚有方略,善處大計,乃復見委信,嘗問致治之要,對曰:「在強兵。兵強,天下服矣。」天子繇是甘心於武功。後與論古今事,浚輒曰:「漢、晉之遠無可道,陛下春秋鼎富,天資英特,內逼宦臣,外迫強臣,故不能安。此臣所以痛心而泣血也。」   是時,硃全忠威振關東,而安居受殺李克恭,以潞州歸全忠。全忠乃與幽州李匡威、雲州赫連鐸上言:「先帝幸梁,繇李克用與硃玫連和,請舉兵誅之,願帥兵為掎角。」帝詔文武四品以上議,皆言:「王室未寧,雖得太原,猶非所有。」浚固爭:「先帝時,身播屯亂,蓋克用、全忠不相下也。請因其弱討之,斷兩雄勢。」帝曰:「平巢,克用功第一。今乘危伐之,天下其謂我何?」久不決。孔緯曰:「浚言萬世之利,陛下所顧一時事爾。臣見師度河,賊必破。今軍中費尚足支數年,幸聽勿疑。」既浚、緯相倡和,帝乃決出師,詔浚為河東行營兵馬招討制置使,京兆尹孫揆為昭義節度使副之,韓建為供軍使;以全忠、匡威、鐸並為招討使,樞密使駱全諲為行營都監,以汴甲三千為帳下;發五十二軍,邠、寧、鄜、夏雜虜合五萬。帝置酒安喜樓臨餞,浚飲酣,泣下曰:「陛下逼於賊,臣願以死除之。」復恭聞不懌,率中尉等餞長樂阪,以酒屬浚,浚不肯舉。是役也,浚外幸成功,而內制復恭,故銜之。   先是,汴、華、邠、岐兵絕河會平陽。汴將硃崇節已戍潞,浚慮汴人遂據有之,乃令揆分兵趨潞,以中人韓歸范持節護送至軍。會太原將李存孝方攻潞,揆至長子,為存孝所禽,汴人亦棄城去。浚次陰地關,諸軍壁平陽。存孝擊之,皆大北,委仗械去。浚斂眾夜遁,比明,軍失太半。存孝進掠晉、絳、慈、隰,其鋒甚盛。浚間道出王屋,奔河清,桴而濟,麾下略盡。全諲飲藥死,建遁去。克用上書請罪,其辭悖慢,因韓歸范以聞。朝廷震動,即日下詔罷浚為武昌軍節度使,三貶繡州司戶參軍。全忠為申請,詔聽使便。浚乃至藍田依韓建。及韋昭度死,復用緯為宰相,故浚亦拜兵部尚書,領天下租庸使。將復用,克用上言:「若朝以浚為相,暮請以兵見。」乃止。   乾寧中,罷使,拜尚書右僕射。上疏乞骸骨,遷左僕射致仕,居洛長水墅。雖自屏處,然朝廷得失,時時言之。劉季述亂,浚徒步入洛,泣諭張全義,並致書諸籓,請謀王室之難。王師範起兵青州,欲取浚為謀主,不克。全忠脅帝東遷,浚聞曰:「乘輿卜洛,則大事去矣。」蓋知其將篡也。全忠畏浚構它鎮兵,使全義遣牙將如盜者夜圍墅殺之,屠其家百餘人,實天復二年十二月。   始,浚素厚永寧史葉彥,彥知其謀,以告浚子格。浚度不免,父子相持泣曰:「留則俱死,不如去以存吾嗣。」格拜而辭,彥率士三十人送之,溯漢入蜀,後事王建。少子播,間道走淮南,依楊行密。時行密得承製除拜,播請每除吏,必紫極宮玄宗像前致制誥於案,乃出之,示不忘朝廷,且欲雪家冤而不克。終廣陵。   贊曰:唐之季,嗣君暗庸,天穢其德久矣。纖人柄朝,靡謀不乖。如畋、鐸皆社稷之才,當大過之世,為天下倡。扶支王室,幾致中興。俄而為逆豎亂宦所乘,功業無所成就。浚以亂止亂,悖繆厥心,悲夫! 列傳第一百一十一 周王鄧陳齊趙二楊顧   周寶,字上珪,平州盧龍人。曾祖待選,為魯城令,安祿山反 ,率縣人拒戰,死之。祖光濟,事平盧節度希逸為牙將,每戰,得攻魯城者,必手屠之。歷左贊善大夫,從李洧以徐州歸天子。父懷義,通書記,擢累檢校工部尚書、天德西城防禦使,以徙城事不為宰相李吉甫所助,以憂死。   寶藉廕為千牛備身。天平節度使殷侑嘗為懷義參軍,寶從之,為部將。會昌時,選方鎮才校入宿衛,與高駢皆隸右神策軍,歷良原鎮使,以善擊球,俱備軍將,駢以兄事寶。寶強毅,未嘗詘意於人。官不進,自請以球見,武宗稱其能,擢金吾將軍。以球喪一目。進檢校工部尚書、涇原節度使。務耕力,聚糧二十萬斛,號良將。   黃巢據宣、歙,徙寶鎮海軍節度兼南面招討使。巢聞,出採石,略揚州。僖宗入蜀,加檢校司空。時群盜所在盤結,柳超據常熟,王敖據昆山,王騰據華亭,宋可復據無錫。寶練卒自守,發杭州兵戍縣鎮,判八都:石鏡都,董昌主之;清平都,陳晟主之;於潛都,吳文舉主之;鹽官都,徐及主之;新登都,杜稜主之;唐山都,饒京主之;富春都,文禹主之;龍泉都,凌文舉主之。   中和二年,進同中書門上平章事,兼天下租庸副使,封汝南郡王。寶和裕,喜接士,以京師陷賊,將赴難,益募兵,號「後樓都」。明年,董昌據杭州,柳超自常熟入睦州,刺史韋諸殺之。四年,餘杭鎮使陳晟攻諸,諸以州授晟。寶子璵統後樓都,孱不能馭軍,部伍橫肆。寶亦稍惑色,不恤事,以婿楊茂實為蘇州刺史,重斂,人不聊。田令孜以趙載代之,茂實不受命。寶表留,不聽,乃殘郛署、污垣牖去。詔以王蘊代載,載留潤州。   初,鎮海將張郁以擊球事寶。光啟初,劇賊剽昆山,寶遣郁領兵三百戍海上,郁醉而叛。王蘊謂州兵還休,不設備,郁遂大掠,蘊嬰城守。寶遣將拓拔從討定之。郁保常熟,因攻常州,刺史劉革迎降,眾稍集。寶遣將丁從實督兵攻之,郁走海陵,依鎮遏使高霸,從實遂據常州。及董昌徙義勝軍節度使,寶承製擢杭州都將錢鏐領州事。宣州賊李君旺陷義興守之。是時,右散騎常侍沈誥使至江南,負田令孜勢,震暴州縣。嗣襄王下令搜令孜黨,寶收誥及趙載殺之。   高駢領鹽鐵,辟寶子佶為支使,寶亦表駢從子在幕府。駢為都統,浸不禮寶,寶銜之。帝在蜀,淮南絕貢賦,謾言道浙西為寶剽阻。帝知其誣,不直駢,自是顯隙。駢出屯東塘,約西定京師,寶喜,將赴之,或曰:「高氏欲圖公地。」寶未信。駢遣人請會金山,謀執寶,寶答曰:「平時且不聞境上會,況上蒙塵,宗廟焚辱,寧高會時耶?我非李康,不能為人作功勳、欺朝廷也。」駢遣人切讓,寶亦詬絕之。   會部將劉浩、刁頵與度支催勘使、太子左庶子薛朗叛,寶方寢,外兵格鬥,火照城中。寶驚出,諭曰:「為吾用則吾兵,否則寇也。六州皆我鎮,何往不適?」乃自青陽門出奔。士大掠,官屬崔綰、陸鍔、田倍皆死。浩奉朗領府事。寶至奔牛埭,駢饋以愬葛,諷其且亡也。寶抵於地曰:「公有呂用之,難方作,無誚我!」即奔常州依丁從實,召後樓都,無一士至者。   錢鏐遣杜稜、成及攻薛朗,稜子建徽攻從實,聲言迎寶,擊破賊君旺,取船八百艘,遂圍常州,從實奔海陵。鏐具橐鞬迎寶,捨樟亭。未幾,殺之,不淹月,而駢為畢師鐸所囚。寶死,年七十四,贈太保。鏐以杜稜守常州。文德元年拔潤州,劉浩亡,不知所在,執朗,剖其心祭寶,使阮結守潤州。楊行密殺高霸,而張郁、丁從實皆死。   初,黃巢平,時溥遣小史李師悅上符璽,拜湖州刺史。昭宗時,遷忠國軍節度使。董昌反,師悅連和,與鏐有隙,而結好於行密,安仁義次潤州,復助之。乾寧三年卒,子繼徽代,以地附行密,其將沈攸謂不可,繼徽乃奔揚州。   陳晟據睦州十八年死,弟詢代立,畏鏐忌己,因徐綰亂,與田頵通。鏐割桐廬隸杭州,詢遂絕鏐,攻蘭溪,鏐使方永珍擊詢。天祐元年,行密遣將闞晊、陶雅救之,執鏐弟鎰、大將王求、顧全武等。未幾,鏐將楊習攻婺州,詢乃奔楊渥,渥以金師會守之。及鏐破衢州,師會走,鏐取其地。   王處存,京兆萬年人。世籍神策軍,家勝業裡,為天下高貲。父宗,巧射利,侈靡自奉,僮千人,以此奮,累除檢校司空、金吾大將軍,遙領興元節度使。   處存自右軍鎮使歷檢校刑部尚書、定州制置使,累遷義武節度使。黃巢陷京師,處存號哭,不俟詔,分麾下兵二千間道至山南衛乘輿。外約王重榮連盟,進屯渭橋,而涇州行軍司馬唐弘夫亦屯渭北。詔處存檢校尚書右僕射督戰,俄拜東南面行營招討使。中和二年授京城東面都統。每痛國難未夷,語輒流涕,軍中多處存義,愈為之用。素善李克用,又故婚好,遣使十輩曉譬迎勸,卒共平京師。王鐸差興復功,以勤王舉義處存為第一,收城破賊克用為第一。遷檢校司空。復出兵三千屬大將張公慶會諸軍捕巢泰山,滅之。進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田令孜討王重榮,徙處存節度河中,上書言:「重榮有大功,不可改易,搖諸侯之心。」不納,趣上道。軍次晉州,刺史冀君武閉門不內,而重榮拒詔。   處存臨事通便宜,有大將風。幽、鎮兵悍馬強,其地勢也,而易定介於其間,侵軼歲至。及李匡威得志,謀並取之。處存善修鄰歡,內撫民有恩,痛折節下賢,協穆太原以自助,遠近同心。歲時講兵,與諸鎮抗,無能侵軋者。累加侍中、檢校太尉。卒,年六十五,贈太子太師,謚曰忠肅。   三軍跡河朔舊事,推子郜由副使為留後,昭宗從之。累拜節度使,加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進太保。   光化三年,硃全忠使張存敬攻幽州,以瓦橋濘潦,道祁溝關。郜方與劉守光厚,乃畀叔處直兵擾其尾,令騎將甄瓊章次義豐,而存敬游奕騎已至,且戰且引十餘里,執瓊章。而氏叔琮下深澤,執大將馬少安,圍祁州,屠之,斬刺史楊約,休兵十日。處直壁沙河,存敬軍河北,挑戰,處直不出,涉河乃戰,處直大敗,亡大將十五,士死者數萬。存敬收械甲以賦戰士,而焚其餘,遂圍定州。郜斬親吏梁汶,移書存敬,且請盟。俄而外郛陷,郜以其族奔太原,使處直主留後。全忠亦至,處直辭曰:「敝邑事上未嘗不忠,事鄰未嘗不禮,弗虞君之見攻也。」全忠責何故事克用,答曰:「太原藉兄弟之舊,修好往來,常道也。君苟為罪,請改圖。」全忠許之。處直以從孫為質,上所持節,即獻絹三十萬,具牛酒犒師。存敬取成而還。全忠表處直為節度留後、檢校尚書左僕射。   郜至太原,克用表為檢校太尉,卒。   處直,字允明,天復初為太原郡王。   鄧處訥,字沖韞,邵州龍潭人。少從江西人閔頊防秋安南。中和元年還,道潭州,逐觀察使李裕,召諸州戍校徇曰:「天下未定,今與君等安護州邑,以待天子命,若何?」眾稱善。乃推頊為留後,請諸朝。僖宗方在蜀,遣使者撫慰。當是時,撫州刺史鍾傳據洪州,議者欲二盜相噬,即復置鎮南軍,擢頊節度使。頊悟,不受命。更為檢校尚書右僕射、欽化軍節度使,以處訥為邵州刺史。   朗州武陵人雷滿者,本漁師,有勇力。時武陵諸蠻數叛,荊南節度使高駢擢滿為裨將,將鎮蠻軍從駢淮南。逃歸,與裡人區景思獵大澤中,嘯亡命少年千人,署伍長,自號「朗團軍」。推滿為帥,景思為司馬,襲州,殺刺史崔翥。詔授朗州兵馬留後。歲略江陵,焚廬落,劫居人。俄進武貞軍節度使。先是,陬溪人周岳與滿狎,因獵宰肉不平而鬥,欲殺滿,不克。見滿已據州,悉眾趨衡州,逐刺史徐顥,詔授衡州刺史。石門峒酋向瑰聞滿得志,亦集夷獠數千,屠牛勞眾,操長刀柘弩寇州縣,自稱「朗北團」。陷澧州,殺刺史呂自牧,自稱刺史。   頊既強大,且治人有恩,哀徐顥窮,率兵納之。向瑰召梅山十峒獠斷邵州道,頊掩其營。周岳羸軍誘戰,頊墮伏中,故大敗。淮西將黃皓殺頊。岳聞亂,以輕兵入潭州,自稱欽化軍節度使。處訥聞之哭,諸將入吊。處訥曰:「與君等荷僕射恩,若合一州之兵問周岳罪,奈何?」眾曰:「善。」於是礪甲訓兵,積八年,結雷滿為援,攻岳斬之,自稱留後。昭宗詔拜武安軍節度使。   不三日,會劉建鋒、馬殷兵至,攻澧陵,處訥遣邵州豪傑蔣勳、鄧繼崇率兵三千斷龍回關。勳以牛酒犒師,殷說勳曰:「劉公勇智絕人,術家言當興翼、軫間。今精兵十萬,攻必下,戰必克,收敗眾以餉軍,公裒鄉兵捍關,殆矣。不如下之,富貴可得也。」勳謂然。又其下畏建鋒虐,夜棄甲走。建鋒至關,曰:「此天意也!」盡用邵旗鎧趨潭州。守者以為勳軍,納之。既入,處訥方宴,執而殺之。建鋒許勳賞,未及行,遣請,弗許,勳怒,率鄧繼崇攻湘鄉,取邵州,進壁定勝、武安。建鋒使殷督諸將擊之,殷大敗,走江滸。鄉人夏侯陟教殷以奇兵出迪田,逾澗山,據江為壁,伏兵於莽,誘勳度江。勳見士未陣,爭出鬥,殷分兵襲其壁,麾瀕江軍夾擊,勳大敗,拔定勝一壁,進圍邵州。未下而建鋒死,殷代為節度使。勳請和,不許,卒禽勳斬之。   是時,道州蠻酋蔡結、何庾,衡人楊師遠各據州叛。宿人魯景仁從黃巢為盜,至廣州,病不能去,以千騎留連州,眾饑,從蔡結求糧,乃相倚杖,與州戍將黃行存誘工商四五千人據連州。郴人陳彥謙殺刺史董岳,發官帑募士,自稱都統,勝兵四千。零陵人唐行旻乘巢亂,脅眾自防,盜永州,殺刺史鄭蔚,與景仁合從,數遣諜殷虛實,完壘自守。   殷遣將李瓊攻永州,殺行旻。李瑭攻道州,蔡結約峒獠為援,久不勝,謀曰:「蠻所恃,林藪耳。」乃屯大川,伐山焚林,獠驚走。城陷,執蔡結、何庾,殷斬之。李瓊出耒陽、常寧,攻郴州,陳彥謙出戰,軍亂不能陣,斬彥謙。進圍連州,魯景仁乘城守,三日不下,夜焚其門入之,景仁自刺死。   頊,字公謹。滿,字秉仁。岳,字峻昭。行旻,字昌圖。   滿不修飭,每宴使客,抵寶器潭中,曰:「此水府也,蛟龍所憑,吾能沒焉。」乃裸入水,俄取器以出。累遷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天復元年卒。子彥威自立。間荊南節度使成汭兵出。襲江陵,入之,焚樓船,殘墟落,數千里無人跡。弟彥恭,結忠義節度趙匡凝以逐彥威,據江陵。匡凝弟匡明擊之,還走朗州。   陳儒,江陵人。世為牙右職。廣明元年,以鄭紹業為荊南節度使,時朗州刺史段彥謨方據荊南,紹業憚之,逾半歲乃至。僖宗入蜀,召紹業還行在,以彥謨代節度。彥謨與監軍硃敬玫不平,謀殺之。敬玫覺,先率兵入其府,彥謨方寢,拔劍縋城奔親軍壘,不得入,彥謨曰:「而等負我!」俄見害,親屬僚佐皆死。敬玫以少尹李燧為留後,且誣彥謨以罪。帝遣中人似先元錫、王魯琪慰撫,密戒曰:「若敬玫可誅,誅之,以爾代而魯琪為副。」敬玫盛兵出迎,元錫等不敢發而還。復詔鄭紹業為節度使,逗留不進。   敬玫署儒領府事。明年,遷檢校工部尚書,為節度使,進檢校右僕射。敬玫有悍卒三千,號「忠勇軍」,暴甚,儒不能制。初,紹業將申屠琮率兵五千援京師,既歸,儒告以忠勇撓治,琮請除之。大將程君從聞之,率眾奔澧州,琮追斬百餘人,軍乃潰。已而琮復顓軍。雷滿三以兵薄城,儒厚啖以利,乃去。   淮南將張瑰、韓師德據復、岳二州,自署刺史。儒請瑰攝行軍司馬,師德攝節度副使,共擊滿。師德兵上峽,大略去。瑰引兵逐儒,儒將奔行在,既又劫還,囚之。瑰,滑州人,暴勇而殘,荊故將夷戮幾盡。時以楊玄晦代敬玫監軍,召敬玫還成都,懼帝治前罪,稱疾自解。前此數殺大將富商,故積賄,每曝衣,紈繡不可計。瑰見心動,遣卒賊之。敬玫衣黃衣,盜刺其腹死。   秦宗言來寇,馬步使趙匡欲奉儒出,瑰覺之,殺匡而絕儒食,七日死。瑰固壘二歲,樵蘇皆盡,米斗錢四十千,計抔而食,號為「通腸」。疫死者,爭啖其屍,縣首於戶以備饌。軍中甲鼓無遺,夜擊闔為警。宗言不能下,乃解去。二年,宗權遣趙德諲攻瑰,瑰求救于歸州刺史郭禹,禹率峽州刺史潘章解圍。明年,德諲又至,諸將困於戰,城遂陷,瑰死,人無識者,並屍於井。復州長史陳璠從瑰至江陵,密斷瑰首置囊中,走京師獻之,授安州刺史。   劉巨容,徐州人。為州大將。龐勳之反,自拔歸,授埇橋鎮遏使。浙西突陣將王郢反,攻明州,巨容以筒箭射郢死,拜明州刺史,徙楚州團練使。   黃巢亂江淮,授蘄黃招討副使,徙襄州行軍司馬、檢校右散騎常侍。巢據荊南,俄遷山南東道節度使以捍巢,屯團林。江西招討使曹全晸與巨容守荊門關,與賊戰,巨容偽北,巢追之,伏興林樾間,賊大敗,執賊將十三人,轉斗一捨,虜獲不可計。巢浮江東奔,巨容追之,率十俘八,以功遷檢校禮部尚書。諸將欲乘勝追斬巢,巨容止曰:「朝家多負人,有危難,不愛惜官賞,事平即忘之,不如留賊,為富貴作地。」諸將謂然,故巢復熾。及陷兩京,巨容合諸道兵討之,授南面行營招討使,累兼天下兵馬先鋒開道供軍糧料使、檢校司空,封彭城縣侯。   巨容明吏治。時僖宗在蜀,公卿多因巨容護赴行在。山南西道節度使鹿晏弘為禁軍所逐,引麾下東出襄、鄧。秦宗權遣趙德諲合晏弘兵攻襄州,巨容不能守,奔成都。   始,揚州人申屠生能化黃金,高駢客之,為呂用之所譖,亡奔襄、漢,駢遣吏捕得,生見巨容自言其術,巨容留不遣。田令孜之弟道襄州,巨容出金誇之。及在蜀,匿生,使術不得傳,令孜恨之。龍紀元年,殺巨容,夷其宗,生並死。   巨容部將馮行襲者,均州武當人,以謀勇稱裡中。中和初,鄉豪孫喜聚眾數千人,謀攻城。行襲伏士江隩,以單舟迎喜曰:「州人思得將軍久矣。顧將軍兵多必剽掠,若留眾江北,以輕騎進,我為鄉導,城可下。」喜信之。既度江,吏出迎,伏甲興,行襲擊喜,斬之,眾皆潰。行襲乘勝逐刺史呂燁,據均州,巨容因表為刺史。   帝在蜀,均之右有長山,當襄、漢貢道,有劇賊據險劫獻物,行襲平之。武定節度使楊守忠表為行軍司馬,使領兵搤谷口以通秦、蜀。鳳翔李茂貞養子繼臻據金州,行襲攻拔之,昭宗即授金州防禦使。時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將襲京師,道金、商,行襲逆戰破之,就擢戎昭軍節度使。硃全忠圍鳳翔,神策中尉韓全誨遣中人二十輩督江、淮兵過其州,行襲方附全忠,盡殺之,收詔書送全忠。   天祐二年,王建遣將王思綰攻行襲,敗其兵,州大將金行全出降,行襲奔均州。建以行全為子,更名宗朗,授觀察使,以渠、巴、開三州隸之。宗朗不能守,焚郭邑去。全忠以行襲不足御建,遣別將屯金州。行襲議徙戎昭軍於均州,以金、房為隸。全忠以金人不樂行襲,以馮恭領州,罷防禦使而廢戎昭軍。   趙德諲,蔡州人。從秦宗權為右將,以討黃巢功授申州刺史。光啟初,與秦誥、鹿晏弘合兵攻襄州,節度使劉巨容奔成都。宗權假德諲山南東道節度留後,進攻荊南,悉收寶貲,留裨將王建肇守之,遺人才數百室。明年,歸州刺史郭禹來討,建肇納之,奔黔州。德諲失荊南,又度宗權必敗,舉地附硃全忠。全忠方為蔡州四面行營都統,即表以自副,加忠義軍節度使。宗權平,加中書令,封淮安郡王,卒。子匡凝嗣。   匡凝,字光儀,由唐州刺史自為山南東道節度留後,昭宗即授節度使,不三年,以威惠聞。累遷檢校太尉兼中書令。匡凝矜嚴盛飾,前後持鑒自照。   全忠之敗清口,匡凝與奉國節度使崔洪、河東李克用、淮南楊行密約合兵攻全忠。會方城鎮遏使度軫奔全忠,發其謀。全忠移書切責,使氏叔琮攻唐州,刺史趙匡璠降。進圍隋州,執刺史趙匡璘,斬首五千級;拔鄧州,執刺史國湘。匡凝懼,乞盟。   全忠使親將陳俊、王紳入叔琮軍,崔洪留之,紳亡歸。洪與行密欲邀友恭軍,不克。會河東客伊超使淮南還,過蔡,洪亦留之,因是並俊送全忠,以部將苛拘為解,遣兄賢入質,全忠還之,質洪子於汴。全忠使賢調蔡卒二千出戍。將行,大將崔景思不悅,殺賢,洪懼,驅民趨申州,遂奔行密,麾鼓亙百餘里。武昌杜洪邀之,弗及,蔡士多亡去,從者才二千人。   天祐元年,封匡凝為楚王。時諸道不上供,唯匡凝歲貢賦天子。全忠方圖天下,遣人諭止之,匡凝流涕曰:「吾為國屏翰,渠敢有他志!」副使王筠勸絕全忠,全忠怒,出兵攻之。弟匡明大破汴軍於鄧州,因勸匡凝與王建連和。及荊南成汭敗,匡凝取江陵,表匡明為荊南節度留後,有詔拜檢校司徒、荊南節度行軍司馬。   全忠以其兵分可圖也,乃使楊師厚攻匡凝,自將中軍繼之,屯臨漢。匡凝遣客謝,囚不遣,敗荊南救兵,俘其將。全忠循江而南,師厚繇陰谷伐木為梁。匡凝以兵二萬瀕江戰,大敗,乃燔州,單舸夜奔揚州。行密見之曰:「君在鎮,輕車重馬輸於賊,今敗乃歸我邪?」筠自殺。全忠以師厚為山南東道節度留後,遂趨江陵。匡明亦謀奔淮南,子承規諫曰:「昔諸葛兄弟分仕二國,若適揚州,是自取疑也。」匡明謂然,乃趨成都,王建待以賓禮,授武信軍節度使,分其眾為崇義、勇義、順義、廣義四都,全忠遂有荊南。   楊守亮,曹州人,本姓訾,名亮。與弟信俱從王仙芝為盜。亮身長七尺餘,色如鐵。仙芝死,又事徐唐莒,劫剽洪、饒二州。楊復光平江西,得其兄弟,養為假子,以信養於弟復恭家,曰守亮、守信。復恭收京師。守亮以戰多,拜山南西道節度使、檢校太保,守信興平軍節度使,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復恭又以假子守貞為龍劍節度使,守忠為武定軍節度使,守厚為綿州刺史。   初,硃玫取興、鳳州,虢州刺史滿存以兵赴行在,復收二州,昭宗擢為感義軍節度使,累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復恭四假子及利閬觀察使席儔等共攻王建。建軍已圍楊晟,分軍逼守厚,軍未成列而敗。先是,守貞、守忠聞建兵出,拔眾奔綿州,併力共攻東川,弗勝。建將華洪以兵萬人壁綿州之郊,敗守忠、守厚,二人分道行,收兵趨閬州。   始,復恭敗,依守亮。而鳳翔李茂貞、邠寧王行瑜、鎮國韓建等共劾守亮納叛人,請以鎮兵討之。茂貞自為興元節度使,以書誚責宰相。帝為削守亮官爵,因詔茂貞問罪。滿存來救不克,以眾入興元。茂貞拔興、鳳、洋三州,破守亮於西,乘勝入興元。復恭挾諸假子及存奔閬州。洪進圍之。帝以徐彥若帥鳳翔,以興元授茂貞。茂貞不肯拜,帝乃以其子繼密為興元節度使。   俄而洪拔閬州,守亮等皆挺身走,將北奔太原,趨商山,饑甚,丐食於野,為邏戍所縛,見韓建,守亮視建左右八百人皆常隸己,語建曰:「此屬吾養之素厚,無一為我死。公無費衣食,不如殺之。」建許諾。復曰:「公幸貸我,俾生見天子,陳先人功,萬有一不死。」建檻車送京師,吏縛以帛,內球於口。帝御延喜樓問反狀,守亮不得語,頷而已。左右白服罪,即執獻太廟,斬獨柳下,梟於市。守厚死巴州,麾下兵多歸王建。存奔京師,為左武衛大將軍。   楊晟,不詳宗系。隸鳳翔軍,節度使李昌符畏其勇,欲殺之,妾周擿使亡去,隸神策軍為都校。僖宗在陳倉,邠寧硃玫遣萬騎合昌符追行在,乃擢晟感義軍節度使、檢校司空,守大散關。玫兵攻關,晟數卻,戰潘氏,遂大敗,內外無固志。帝更徙興元,晟西奔,玫取興、鳳二州。晟襲文州,逐刺史,據成、龍、茂等州。   王建攻成都,田令孜以晟故將,與連和,假威戎軍節度使,守彭州。晟擊建,無功引還。且畏建圖己,乃約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兄弟合謀拒建,掠新繁,焚漢州,又攻東川顧彥暉,為建兵所逐。建使王宗裕率騎五萬圍晟,食四郊麥,掠民資產。晟假子實以騎八千降於建,建以奇兵襲楊守厚等,皆亡去。晟開門決戰,大敗,遂約降。建饋十羊,晟曰:「以我為機上肉乎?」不出。建築甬道屬陴以入,斬晟首。   晟有仁心,下懷其恩,雖城中食盡,無叛者。初,昌符死,晟得其妾周,母事之,周請為妻,晟固辭,旦夕問省,乃視事。愛將安師建者,勇而有禮,既就執,建顧曰:「爾報楊司徒足矣,能從我乎?」謝曰:「司徒誓同死生,不忍復戴日月。」三謂不回,乃戮之。   顧彥朗、彥暉者,豐州人,並為天德軍小校。其使蔡京以兄弟有封侯相,每厚禮之,使子贈賚,稍稍進秩。黃巢亂長安,率軍同復京師。   彥朗遷累右衛大將軍。光啟中,擢拜東川節度使、檢校太保、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至劍門,陳敬瑄吏奪其節,彥朗不得入,保利州。敬瑄誣劾彥朗擅興兵掠西境。僖宗下詔申曉講和,乃得到軍。署彥暉漢州刺史。   初,楊守亮忌壁州刺史王建凶暴,欲逐之。建聞,合溪洞豪酋取閬州,擊利州,刺史走,即據二州,守亮不能制。彥朗與建雅舊,陰助貲饟。建攻成都,彥朗挾故憾,與併力,道路鄣梗。敬瑄告難於朝,帝詔和解,又敕李茂貞鐫諭。   會彥朗卒,彥暉自知留後。明年為節度使。中人送節,為綿州刺史楊守厚所留。守厚發兵攻梓州,彥暉告急於建,建使李簡救之,戒曰:「賊破,並取彥暉,無須再往也。」簡破守厚軍,彥暉辭疾,不克取。建素有吞噬心,以彥朗與婚婭,久未忍。及彥暉,則交好愈疏,而境上關賦相稽詬,建怒。景福元年,遂攻彥暉。彥暉請救於楊守亮,遣楊子彥戍梓,執建大將王宗弼,彥暉責曰:「王公何以見討?君為大將,不諫雲何?」宗弼謝罪,即解縛,使就館,帟幕衾服皆具,更養為子,改名琛。明年,建將華洪破綿州,守厚走,得彥暉節。時詔已進彥暉檢校司空、東川節度使矣。   乾寧二年,昭宗在石門,督彥暉、建赴行在。建率兵二十萬次綿州,即劾彥暉劫輜運,回襲之。彥暉不敢出,但遣人塞建舟路,建遂擊取巴、閬、蓬、渠、通、果、龍、利八州。帝遣中人為兩川宣諭協和使。建奉詔還,而兵不解。彥暉謀窘,因大略漢、眉、資、簡等州。李茂貞亦欲爭其地,使子興元節度使繼密引軍救彥暉,以窺東川。四年,華洪眾五萬攻彥暉,取渝、昌、普三州,壁梓州南,敗彥暉兵,奪鎧馬八百,凡五十戰,圍遂固。帝仍遣左諫議大夫李洵諭止,建拒命。帝以嗣郯王戒丕鎮鳳翔,徙茂貞代建,皆不奉詔。   梓有鏡堂,世稱其麗,彥暉嘗會諸將堂上,養子瑤尤親信,彥暉以所佩劍號「疥癆賓」佩之,使侍左右。嘗語諸將曰:「與公等生死同之,違者先齒『疥癆賓』!」眾曰:「諾。」及圍急,瑤請聚親信飲,得同死。彥暉顧王琛曰:「爾非我舊,可自求生。」指頹垣令逸。彥暉手殺妻子,乃自刎,宗族諸將皆死,麾下兵猶七萬。   初,韋昭度為招討使,彥暉、建皆為大校。彥暉詳緩有儒者風,建左右髡發黥面若鬼,見者皆笑。至是錄笑者皆殺之。私署洪為東川節度留後。   贊曰:《詩》云「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嫉其為中國之害也。春秋之世,楚滅陳、鄭,而卒復其祀,聖人善之。處存平黃巢,定京師,功冠諸將。昭宗嘗有意都襄陽,依趙凝以自全。大抵唐室屏翰,皆為硃溫所翦覆,過於夷狄、荊舒之為害也,甚矣。 列傳第一百一十二 二王諸葛李孟   王重榮,太原祁人。父縱,太和末為河中騎將,從石雄破回鶻,終鹽州刺史。重榮以父任為列校 ,與兄重盈皆以毅武冠軍,擢河中牙將,主伺察。時兩軍士干夜禁,捕而鞭之。士還,訴於中尉楊玄實,玄實怒,執重榮讓曰:「天子爪士,而籓校辱之!」答曰:「夜半執者奸盜,孰知天子爪士?」具言其狀。玄實歎曰:「非爾明辨,孰由知之?」更諉於府,擢右署。重榮多權詭,眾所嚴憚,雖主帥莫不下之。稍遷行軍司馬。   黃巢陷長安,分兵略蒲,節度使李都不能支,乃臣賊,然內憚重榮,表以自副。地邇京師,賊調取橫數,使者至百輩,坐傳捨,益發兵,吏不堪命。重榮脅說都曰:「我所詭謀紓難,以外援未至。今賊裒責日急,又收吾兵以困我,則亡無日矣。請絕橋,嬰城自守,不然,變生何以制之?」都曰:「吾兵寡,謀不足,絕之,禍且至,願以節假公。」遂奔行在。重榮乃悉驅出賊使斬之,因大掠居人以悅其下。天子使前京兆尹竇潏間道慰其軍,因詔代都。重榮率官屬奉迎。潏至,大饗士,倡言曰:「天子以大臣守土,誰得逐之?為我疏首惡者。」眾無敢對。重榮佩刀歷階曰:「首謀者,我也,尚誰索?」目潏,吏趣具騎,潏即奔還。重榮遂主留後。   賊使健將硃溫以舟師下馮翊,黃鄴率眾自華陰合攻重榮。重榮感勵士眾,大戰,敗之,賊棄糧仗四十餘艘。即拜檢校工部尚書,為節度使。會忠武監軍楊復光率陳、蔡兵萬人屯武功,重榮與連和,擊賊將李詳於華州,執以徇。賊使尚讓來攻,而硃溫將勁兵居前,敗重榮兵於西關門,於是出兵夏陽,掠河中漕米數十艘。重榮選兵三萬攻溫,溫懼,悉鑿舟沉於河,遂舉同州降。復光欲斬之,重榮曰:「今招賊,一切釋罪。且溫武銳可用,殺之不祥。」表為同華節度使。有詔即副河中行營招討,賜名全忠。   巢喪二州,怒甚,自將精兵數萬壁梁田。重榮軍華陰,復光軍渭北,掎角攻之,賊大敗,執其將趙璋,巢中流矢走。重榮兵亦死耗相當。懼巢復振,憂之,與復光計,復光曰:「我世與李克用共憂患,其人忠不顧難,死義如己。若乞師焉,事蔑不濟。」乃遣使者約連和。克用使陳景斯總兵自嵐、石赴河中,親率師從之,遂平巢,復京師。以功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琅邪郡王。累加檢校太傅。   中人田令孜怒重榮據鹽池之饒。於時巨盜甫定,國用大覂,諸軍無所仰,而令孜為神策軍使,建請二池領屬鹽鐵,佐軍食。重榮不許,奏言:「故事,歲輸鹽三千乘於有司,則斥所餘以贍軍。」天子遣使者諭旨,不聽。令孜徙重榮兗海節度使,以王處存代之,詔克用將兵援河中。重榮上書劾令孜離間方鎮。令孜遣邠寧硃玫進討,壁沙苑。重榮詒克用書,且言:「奉密詔,須公到,使我圖公。此令孜、硃全忠、硃玫之惑上也。」因示偽詔。克用方與全忠有隙,信之,請討全忠及玫。帝數詔和解。克用合河中兵戰沙苑,玫大敗,奔邠州。神策軍潰還京師,遂大掠。克用乘勝西,天子走鳳翔。   俄嗣襄王熅僭位,重榮不受命,與克用謀定王室。楊復恭代令孜領神策,故與克用善,遣諫議大夫劉崇望繼詔諭天子意,兩人聽命,即獻縑十萬,願討玫自贖。崇望還,群臣皆賀。重榮遂斬熅,長安復平。然性悍酷,多殺戮,少縱捨。嘗植大木河上,內設機軸,有忤意者,輒置其上,機發皆溺。嘗辱部將常行儒,行儒怨之。光啟三年,引兵夜攻府,重榮亡出外,詰旦殺之,推立重盈。   重盈前此已歷汾州刺史。黃巢度淮,擢陝虢觀察使,重榮據河中,三遷檢校尚書右僕射,即拜節度使。未幾,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及代重榮,留長子珙領節度事,入殺行儒,軍復安。昭宗立,進太傅、兼中書令,封琅邪郡王。父子兄弟相繼帥守,而從子蘊亦為忠武節度使。   乾寧二年,重盈死,軍中以其兄重簡子珂出繼重榮,故推為留後。珙與弟絳州刺史瑤爭河中,上言:「珂本家蒼頭,請選大臣鎮河中。」又與硃全忠書言之。珂急,乃遣使請婚於李克用。克用薦之天子,許嗣鎮,然猶以崔胤為河中節度使。珙復構珂於王行瑜、李茂貞,曰:「珂不受代,且晉親也,將不利於公。」行瑜等約韓建共薦珙。詔曰:「吾重已授珂矣。重榮有大功,不可廢。」行瑜怒,使其弟行約攻珂,克用遣李嗣昭援之,敗珙於猗氏,獲其將李璠。   三鎮銜帝之卻其請也,連兵犯京師,謀廢帝、誅執政而立吉王,固請授珙河中。克用聞之怒,以師討三鎮,瑤、珙兵引去。克用拔絳州,斬瑤而屯渭北,敗行約朝邑。   行約走京師。弟行實在左軍,共說樞密使駱全瓘,謀挾帝幸邠。右軍李繼鵬以告中尉劉景宣二人,茂貞黨也。,欲以兵劫全瓘等,請帝幸鳳翔。兩軍合噪承天門街,帝登樓諭和之,繼鵬怒,輒射帝,縱火焚門,帝率諸王及衛兵戰,繼鵬矢及帝胄,軍乃退。帝出幸定州將李筠軍,嗣延王戒丕、嗣丹王允以鹽州六都兵從帝出啟夏門,次於郊。兩軍憚鹽州兵銳,各走其軍。帝次莎城,百官繼至,士民從者亦數萬。帝欲入谷中自固,以谷有「沒唐石」,惡之,徙石門。民匿保山谷間,帝每出,或獻飴漿,帝駐馬為嘗,民皆流涕。既而遣嗣薛王知柔及劉光裕還京師。   克用遣使者奔問行在,帝因詔克用、珂以兵趨新平,又詔涇州張鐇會克用軍以扼岐陽。克用在河中未出也,帝懼茂貞之逼,復使嗣延王戒丕以御服玉器賜之,督其西,乃壁渭北,進營渭橋。於是行瑜壁興平,茂貞壁鄠。行瑜兵數卻,茂貞懼,斬繼鵬,傳首以謝。繼鵬姓閻名珪,左神策軍拍張人,為茂貞養子雲。詔削行瑜官爵,以克用為邠寧四面行營都招討使,珂為糧料使。克用遣子存貞請天子還宮。詔以騎三千戍三橋。   帝既還,加珂檢校司空,為節度使。克用以女妻之,珂親迎太原,以李嗣昭助守河中,因攻珙,珙戰數北。珙任威虐,殺人斷首置前,而顏色泰定,下恐,不敢叛,然稍弱,無鬥志。光化二年,為部將李璠所殺,自為留後,詔代珙節度。又失眾,凡五月,為牙將硃簡所殺,挈其地入硃全忠,表授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更名友謙。   珙殺給事中王柷等十餘人,幕府曹遭戮辱甚眾,人有罪輒刳皪以逞。貨者,故為常州刺史,避難江湖,帝聞剛鯁,以給事中召,道出陝。珙謂且柄任,厚禮之。貨鄙其武暴,不降意。既宴,盛列珍器音樂,珙請於貨曰:「僕今日得在子弟列,大賜也。」三請,貨不答。珙勃然曰:「天子召公,公不可留此。」遂罷,遣吏就道殺之,族其家,投諸河,以溺死聞。帝不能詰。珙死,贈太師。詔陝州冤死者,有司弔祭,存問其家。   始,全忠擊楊行密不能克,諷荊、襄、青、徐等道請己為都統以討行密,帝依違未報;而珂與太原、鎮定等道亦請加行密都統,以討全忠。繇是兩罷之,全忠怨珂,不忘也。帝為劉季述所廢,珂憤見言色,屢陳討賊謀。既反正,首獻方物,帝甚倚之。而全忠以克用方強,不敢加兵。及王鎔詘服,拔定州,而克用兵折,乃謂其將張存敬曰:「珂恃太原侮慢我,爾持一繩縛之。」存敬以兵數萬度河,由含山襲,絳州刺史陶建釗、晉州刺史張漢瑜皆降,以何絪戍之,進攻珂。全忠率師繼進,即劾珂交構克用,為方鎮生事,不可赦。珂乞師太原,為絪所迮,不能進。珂急使妻遺克用書曰:「賊攻我,朝夕見俘,乞食大梁矣。」克用答曰:「道且斷,往救必俱亡,不如歸朝廷。」珂窮,遣使告李茂貞曰:「上初反正,詔籓鎮無相侵。而硃公不顧約,以攻敝邑。敝邑亡,則邠、岐非君所保,天子神器斂手付人矣。宜與華州韓公出精銳固潼關,以張兵勢。僕不武,公其惠我西偏地,以為扞守。蒲,請公自有之。關西安危,國祚長短,系公此舉也。」茂貞不答。   珂益蹙,會橋毀,潛具舟將遁,夜諭守兵,無肯為用者。牙將劉訓叩寢門,珂疑有變,叱之,訓自袒其衣曰:「苟有它,請斷臂自明!」珂出,問計所宜,答曰:「若夜出,人將爭舟,一夫鴟張,禍系其手。如旦日,以情諗軍中,宜有樂從者,可則濟,否則召諸將行成以緩敵,徐圖所向,上策也。」珂然之。明日,登城語存敬曰:「吾於硃公有父子歡,君姑退捨,須公至,吾自聽命。」乃執太原諸將並奉節印內存敬軍,豎大幡城上,遣兄璘與諸將樊洪等見存敬。存敬解圍而戍以兵。   全忠自洛至。全忠,王出也,始背賊事重榮,約為甥舅,德其全己,指日月曰:「我得志,凡氏王者皆事之。」至是,忘誓言,過重榮墓,偽哭而祭。次虞鄉,珂欲面縛牽羊以見,全忠報曰:「舅之恩,無日可忘。君若以亡國禮見,黃泉其謂我何?」珂出迎,握手泣下,駢轡以入。居旬日,以存敬守河中,舉珂室徙於汴。後令入覲,遣人賊之於華州。   自重榮傳珂,凡二十年。   諸葛爽,青州博昌人。為縣伍伯,令笞苦之,乃亡命,沈浮裡中。龐勳反,入盜中為小校。勳勢蹙,率百餘人與泗州守將湯群自歸,累遷汝州防禦使。李琢討沙陀於雲州,表為北面招討副使。徙夏綏銀節度使,檢校尚書右僕射。   黃巢犯京師,詔率代北行營兵入衛,次同州,降賊,偽署河陽節度使,代羅元杲。元杲者,本神策將,狀短陋,倚中官勢,剽財輸京師,凡鉅萬,人怨之。爽至,募州人戰,眾不從,相率迎爽,元杲奔行在。爽間道表僖宗以自明,詔拜節度使。李克用援陳許,道天井關。爽懼,不肯假道,出屯萬善。克用自河中趨汝、洛。   爽累授京師東南面招討諸行營副都統、左先鋒使,兼中書門下平章事。硃溫為賊守同州,爽率輕兵入之,溫偃旗設伏以待,爽謂賊遁,士解甲就捨,伏發,爽悉棄鎧馬奔還。至修武,為魏博韓簡擊敗之,不敢入。簡留將趙文蚰祕妒e陽,自攻鄆,時中和二年也。河陽人誘爽,自金、商馳,復入之,厚禮文蚰砟峖坐H,還之魏。於是爽攻新鄉,簡自鄆來,戰獲嘉西。簡陰窺關中,其下不悅,裨將樂彥禎間眾之隙,引其軍先還,故簡兵八萬自潰,相藉溺清水至不流。明年,詔爽為東南面招討使,伐秦宗權,表李罕之自副。   爽雖興庸廝,善吏治,法令澄壹,人無愁咨。擢累檢校司空。光啟二年卒。其將劉經與澤州刺史張言共立爽子仲方為留後,為蔡賊孫儒所攻,奔於汴,儒取孟州。   李罕之,陳州項城人。少拳捷。初為浮屠,行丐市,窮日無得者,抵缽褫祗衼去,聚眾攻剽五台下。先是,蒲、絳民壁摩雲山避亂,群賊往攻不克,罕之以百人徑拔之,眾號「李摩雲」。隨黃巢度江,降於高駢,駢表知光州事。為秦宗權所迫,奔項城,收餘眾依諸葛爽,署懷州刺史。爽伐宗權,即表以自副。屯睢陽,無功。又表為河南尹、東都留守,使捍蔡。   河東李克用脫上源之難,喪氣還,罕之迎謁謹甚,勞餼加等,厚相結。罕之因府為屯,會孫儒來攻,罕之不出。數月,走保黽池。東都陷,儒焚宮闕,剽居民去。爽遣將收東都,罕之逐出之,爽不能制。俄而爽死,其將劉經、張言共立爽子仲方,欲去罕之。而罕之故與郭璆有隙,擅殺璆,軍中不悅。經間眾怒,襲其壁,罕之退保乾壕,經追擊,反為所敗,乘勝入屯洛陽苑中。經戰不勝,還河陽。罕之屯鞏,將度汜,經遣張言拒河上,反與罕之合,攻經不克,屯懷州。   孫儒逐仲方,取河陽,自稱節度使。俄而宗權敗,棄河陽走,罕之、言進收其眾,丐援河東,克用遣安金俊率兵助之,得河陽。克用表罕之為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有詔與屬籍。又表言為河南尹、東都留守。   罕之與言甚篤,然性猜暴。是時大亂後,野無遺稈,部卒日剽人以食。又攻絳州,下之,復擊晉州,王重盈欲出汴兵救,罕之解圍還。而言善積聚,勸民力耕,儲廥稍集。罕之食乏,士仰以給,求之無涯,言不能厭,罕之拘河南官吏笞督之;又東方貢輸行在者,多為罕之邀頡。重盈反間於言,文德元年,罕之悉兵攻晉州,言夜襲河陽,俘罕之家。罕之窮,奔河東,克用復表為澤州刺史,領河陽節度使,遣李存孝、薛阿檀、安休休率師三萬攻言。城中食盡,言納孥於汴求救,全忠遣丁會、葛從周、牛存節來援,戰沅河聚。休休不利,降全忠,存孝還。全忠更以丁會為河陽節度使,言歸洛陽。   罕之保澤州,數出鈔懷、孟、晉、絳,無休歲,人匿保山谷,出為樵汲者,罕之俘斬略盡,數百里無捨煙。克用遣罕之、存孝攻孟方立,拔磁州,方立戍將馬溉兵數萬戰琉璃陂,罕之禽溉,敗其眾。大順初,汴將李讜、鄧季筠攻罕之,罕之告急於克用,遣存孝以騎五千救之。汴士呼罕之曰:「公倚沙陀,絕大國。今太原被圍,葛司空入上黨,不旬日,沙陀無穴處矣!」存孝怒,引兵五百薄讜營,呼曰:「我,沙陀求穴者,須爾肉以飽吾軍,請肥者出鬥!」季筠引兵決戰,存孝奮槊馳,直取季筠。讜夜走,追至馬牢川,敗之。克用討王行瑜,表罕之副都統,檢校侍中。行瑜誅,封隴西郡王,檢校太尉、兼侍中。   罕之恃功多,嘗私克用愛將蓋寓求一鎮,寓為請,克用不許,曰:「鷹鸇飽則去矣,我懼其翻覆也。」光化初,昭義節度使薛志勤卒,罕之夜襲潞,入之,自稱留後,報克用曰:「志勤死,懼它盜至,不俟命輒屯於潞。」克用遣李嗣昭先擊澤州,拘罕之家屬送太原。罕之攻沁州,執刺史、守將,送款於汴,全忠表罕之昭義節度使,命丁會援之;與嗣昭戰含口,嗣昭不利,葛從周取澤州。嗣昭又攻罕之,罕之暴得病,不能事。會代戍,全忠更以罕之節度河陽三城,卒於行,年五十八。未幾,嗣昭復取澤州,以李存璋為刺史,進收懷州,攻河陽。汴將閻寶引兵至,嗣昭還。   始,儒去東都也,井閈不滿百室。言治數年,人安賴之,占籍至五六萬,繕池壘,作第署,城闕復完。全忠懼言異己,乃徙節天平,以韋震為河南尹。爽諸將無傳地者,言後嗣名全義。   王敬武,青州人。隸平盧軍為偏校,事節度使安師儒。中和中,盜發齊、棣間,遣敬武擊定。已還,即逐師儒,自為留後。時王鐸方督諸道行營軍復京師,因承製授敬武平盧節度使,趣其兵使西。及京師平,進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龍紀元年卒。   子師範,年十六,自稱留後,嗣領事。昭宗自以太子少師崔安潛領節度,師範拒命。時棣州刺史張蟾迎安潛,師範遣部將盧弘攻之,弘與蟾連和。師範以金啖之,曰:「君若顧先人,使不絕其祀,君之惠也。不然,願死墳墓。」弘少之,不為備,師範伏兵迎於路,部將劉莘斬弘,遂攻棣州。蟾請救於硃全忠,全忠馳使諭解,師範拔其城,斬蟾,而安潛不敢入。   師範喜儒學,謹孝,於法無所私。舅醉殺人,其家訴之,師範厚賂謝,訴者不置,師範曰:「法非我敢亂。」乃抵舅罪。母恚之,師範立堂下,日三四至,不得見三年,拜省戶外不敢懈。以青州父母所籍,每縣令至,具威儀入謁,令固辭,師範遣使挾坐,拜廷中乃出。或諫不可,答曰:「吾恭先世,且示子孫不忘本也。」   全忠已並鄆州,遣兵攻師範,師範下之。會全忠圍鳳翔,昭宗詔方鎮赴難,以師範附全忠,命楊行密部將硃瑾攻青州,且欲代為平盧節度。師範聞之,哭曰:「吾為國守籓,君危不持,可乎?」乃與行密連盟。遣將張居厚、李彥威以甲槊二百輿紿為獻者,及華州,先內十輿,閽人覺,眾擐甲噪,殺全忠守將婁敬思。是時崔胤方在華,閉門拒戰,執居厚還全忠。   劉鄩襲兗州,入之。師範亦潛兵入河南,徐、沂、鄆等十餘州同日並發。全忠使從子友寧率軍東討。是時帝還長安,故全忠並魏博軍屯齊州。王茂章方以兵二萬合師範弟師誨攻密州,破之,以張訓為刺史。進攻沂州,敗其兵,還青州,半捨而屯。友寧方攻博昌,未下,全忠督戰急,友寧驅民十萬,負木石,築山臨城中,城陷,屠老少投屍清水,遂圍登州。茂章欲啖友寧,不肯救。未幾,城破,友寧負勝攻別屯。茂章度汴軍怠,與師範合擊友寧於石樓,斬其首,傳於行密。   全忠怒,悉軍二十萬倍道至。茂章閉營,伺軍懈,毀壁出鬥,還與諸將飲,訖,復戰。全忠望見,歎曰:「吾有將如是,天下不足平!」於是退屯臨淄。茂章畏全忠,乃斂軍而南,使李虔裕以五百人後拒。茂章解衣寐,虔裕呼曰:「追至,將軍速去!」茂章曰:「吾共決死。」虔裕固請,茂章乃去。已而追至,虔裕一軍覆,茂章免。全忠見虔裕,欲釋之,瞋目大罵而死。張訓召諸將謀曰:「汴人至,師少,何以待之?」眾請焚城而亡,訓曰:「不然。」即封府藏,下縣門,密引兵去。汴軍見府庫完,德之,不追。   全忠留楊師厚圍青州,敗師範兵於臨朐,執諸將,又獲其弟師克。是時,師範眾尚十餘萬,諸將請決戰,而師範以弟故,乃請降。全忠歸其弟,假師範知節度留後事,師範獻錢二十萬緡以謝軍。汴將劉重霸執棣州刺史邵播,得其書八百紙,皆教師範戰守,全忠憚而殺之。   葛從周圍兗州,劉鄩不肯下,從周以師範命招之,乃盡出將士,開門降。從周為辦裝,使詣汴,鄩但素服乘驢而往。全忠賜冠帶,辭曰:「囚請就縶。」不許。既見,慰之,飲以酒,固辭。全忠笑曰:「取兗州,量何大邪?」擢署都押衙,在諸舊將上。諸將趨入,鄩一無讓,全忠奇之。   歲余,徙師範於汴,亦縞素請罪。全忠見以禮,表為河陽節度使。既受唐禪,友寧妻訴仇人於朝,乃族師範於洛陽。先是,有司坎第左,告之故。師範乃與家人宴,少長列坐,語使者曰:「死固不免,予懼坑之則昭穆失序,不可見先人地下。」酒行,以次受戮者二百人。   孟方立,邢州人。始為澤州天井戍將,稍遷游奕使。中和元年,昭義節度使高潯擊黃巢,戰石橋,不勝,保華州,為裨將成鄰所殺,還據潞州。眾怒,方立率兵攻鄰,斬之,自稱留後,擅裂邢、洺、磁為鎮,治邢為府,號昭義軍。潞人請監軍使吳全勖知兵馬留後。時王鐸領諸道行營都統,以潞未定,墨制假方立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知邢州事,方立不受,囚全勖,以書請鐸,願得儒臣守潞。鐸使參謀中書舍人鄭昌圖知昭義留事,欲遂為帥。僖宗自用舊宰相王徽領節度。時天子在西,河、關雲擾,方立擅地而李克用窺潞州,徽度朝廷未能制,乃固讓昌圖。昌圖治不三月,輒去。方立更表李殷銳為刺史。謂潞險而人悍,數賊大帥為亂,欲銷懦之,乃徙治龍岡。州豪傑重遷,有懟言。會克用為河東節度使,昭義監軍祁審誨乞師,求復昭義軍。克用遣賀公雅、李筠、安金俊三部將擊潞州,為方立所破。又使李克修攻取之,殺殷銳,遂並潞州,表克修為節度留後。初,昭義有潞、邢、洺、磁四州,至是,方立自以山東三州為昭義,而朝廷亦命克修,以潞州舊軍畀之。昭義有兩節,自此始。   克修,字崇遠,克用從父弟。精馳射,常從征伐,自左營軍使擢留後,進檢校司空。   方立倚硃全忠為助,故克用擊邢、洺、磁無虛歲,地為鬥場,人不能稼。光啟二年,克修擊邢州取故鎮,進攻武安。方立將呂臻、馬爽戰焦岡,為克修所破,斬首萬級,執臻等,拔武安、臨洺、邯鄲、沙河。克用以安金俊為邢州刺史,招撫之。方立丐兵於王鎔,鎔以兵三萬赴之,克修還。後二年,方立督部將奚忠信兵三萬攻遼州,以金啖赫連鐸與連和。會契丹攻鐸,師失期,忠信三分其兵,鼓而行,克用伏兵於險,忠信前軍沒。既戰,大敗,執忠信,餘眾走,脫歸者才十二。龍紀元年,克用使李罕之、李存孝擊邢,攻磁、洺,方立戰琉璃陂,大敗,禽其二將,被斧鑕,徇邢壘,呼曰:「孟公速降,有能斬其首者,假三州節度使!」方立力屈,又屬州殘墮,人心恐。性剛急,持下少恩,夜自行陴,兵皆倨,告勞。自顧不可復振,乃還,引酖殺。   從弟遷,素得士心,眾推為節度留後,請援於全忠。全忠方攻時溥,不即至,命王虔裕以精甲數百赴之,假道羅弘信,不許,乃趨間入邢州。大順元年,存孝復攻邢,遷挈邢、洺、磁三州降,執王虔裕三百人獻之,遂遷太原。表安金俊為邢、洺、磁團練使,以遷為汾州刺史。   贊曰:以亂救亂,跋扈者能之;以亂不能救亂,險賊者能之。蓋救亂似霸,然而似之耳,故不足與共功。觀王重榮寧不信哉!破黃巢,佐李克用平京師,若有為當世者。俄而奮私隙,逼天子出奔,雖馘硃玫,僕偽襄王,謂曰「定王室」,實卑之也。身死部將手,救亂而卒於亂,重榮兩得之。不殺硃全忠,而為全忠誅,絕其嗣,宜矣。余皆庸奴下材,無所訾責雲。 列傳第一百一十三 楊時硃孫   楊行密,字化源,廬州合淝人。少孤,與群兒戲,常為旗幟戰陣狀。年二十 ,亡入盜中,刺史鄭綮捕得,異其貌,曰:「而且富貴,何為作賊?」縱之。與裡人田頵、陶雅、劉威善。僖宗在蜀,刺史遣通章行在,日走三百里,如約而還。秦宗權寇廬、壽間,刺史募殺賊,差首級為賞,行密以功補隊長。都將忌之,俾出戍。將行,都將問所乏,對曰:「我須公頭!」即斬之,自為八營都知兵馬使。刺史走,淮南節度使高駢因表為廬州刺史。乃以田頵為八營都將,陶雅為左衝山將,討定鄉盜。   駢將呂用之恐行密不可制,遣俞公楚以兵五千屯合淝,名討黃巢而陰圖之。行密擊殺公楚。秦宗權遣弟度淮取舒城,行密破走之。時張敖據壽州,許勍據滁州,與行密挐戰。又舒人陳儒攻刺史高澞,澞來告難,行密未能定。賊吳回、李本逐澞,據其城,行密虜之,取舒州,為勍所奪。光啟二年,張敖遣將魏虔攻廬州,大將李神福、田頵破之楮城。   畢師鐸、秦彥攻高駢,呂用之以駢命署行密行軍司馬,督其兵進援。客袁襲說行密曰:「高公耄昏,妖人用權,彥乃以逆除暴,熾其亂。公亟應,必得其地。」行密乃檄部州,裒兵而東,次天長,而揚州陷。行密薄城而屯,用之以兵屬之。彥以騎兵背城戰,行密臥帳中,令曰:「賊近,報我。」俄而陷一屯,別將李宗禮入曰:「兵相迫,戰且不利,請堅壁,徐引歸可也。」李濤怒曰:「以順去逆,何眾寡為!今尚何歸,願以所部前死。」行密喜,益甲出戰,俘殺如藉,彥軍不出。會駢死,襲勸行密舉軍縞素,大臨三日。進攻城,未能下。用之將張審晟詭伏西壕,殺閽者,啟外兵,彥軍疲,守邏皆潰去,行密入據揚州。未閱月,孫儒奄至,兵銳甚。襲見行密曰:「公之入,以少擊眾,室家未完。若外被重圍,情見勢殆,不如避之。」行密執海陵鎮遏使高霸殺之,並其眾,輦所收財歸於廬。於是,硃全忠自為淮南節度使,遣將張廷范致命,而授行密副使,以行軍司馬李璠知留後。行密大怒,廷范、璠不敢入。全忠更請以行密知觀察留後。   當此時,孫儒強,赫然有吞吳、越意。行密欲遁保海陵,襲勸還廬州,治兵為後計,行密乃還。既又謀趨洪州,襲不可,曰:「鍾傳新興,兵附食多,未易圖也。孫端據和州,趙暉屯上元,結此二人以圖宣州,我綽綽有餘力矣。」行密從之。端、暉次採石,行密自糝潭濟,端等戰不勝。襲勸行密「速趨曷山,堅壁以須。宣人求戰,示以弱,待其怠,一舉可禽」。宣將蘇瑭兵二萬對屯,行密不戰,分奇兵伐木開道四出,瑭驚北,遂圍宣州。刺史趙鍠糧盡,親將多出降。   初,行密有銳士五千,衣以黑繒黑甲,號「黑雲都」。又並盱眙、曲溪二屯,籍其士為「黃頭軍」,以李神福為左右黃頭都尉,兵銳甚。曲溪將劉金策鍠必遁,紿曰:「將軍若出,願自吾壘而偕。」鍠喜,多遺之金,許妻以女。明日,噪城上曰:「劉郎不為爾婿!」鍠宵遁,獲之。鍠,全忠故人也,發使求之。襲曰:「斬首送之,無後慮。」乃歸鍠首於汴。昭宗詔行密檢校司徒、宣歙池觀察使。   時韓守威以功拜池州刺史,行密表徙湖州,以兵護送。而李師悅在湖州,與杭州刺史錢鏐戰不解。蘇、湖、常、潤亂甚。行密雖得宣州,而蔡儔為孫儒所破,以廬州降。儒進攻行密,行密復入揚州,北結時溥扞儒。全忠遣龐師古將兵十萬,自穎度淮助行密,敗於高郵。行密懼,退還宣州,遣安仁義襲成及,取潤州,自將三萬屯丹陽。仁義又取常州,殺錢鏐將杜稜。儒亦使劉建鋒奪潤、常。帝以杭州為防禦使,授鏐;以宣州號寧國軍,授行密節度使。   大順二年,儒屯溧水,循山構壁。行密遣李神福屯廣德,計曰:「兵倍不戰,當避其銳,驕之。」乃退捨。儒眾以為怯,守者懈,神福夜襲走之。儒將康旺取和州,安景思取滁州。神福擊降旺,逐景思,攻腰山屯,破之,禽儒將李弘章。俄而田頵、劉威為儒所敗。行密欲守銅官,神福曰:「儒掃境以來,利速戰,宜堅壁老其師,則我無敵矣。又出輕騎絕賊糧道,使前不得戰,退無仰儲,不亡何待?」於是,行密以神福為宣池都游奕使。儒始乏食。   常熟名賊陳可兒間儒、行密之鬥,竊入常州,自稱制置使。行密遣陶雅守潤州,張訓入揚州,因執楚州刺史,以輕兵襲常州,斬可兒。   孫儒圍行密宣州,凡五月不解。台濛作魯陽五堰,拖輕舸饋糧,故行密軍不睏,卒破儒。即表田頵守宣城,長驅入揚州。戰凡七年,定八州,生人將盡,行密勞隱休息,其下遂安。議出鹽茗畀民輸帛,幕府高勖曰:「瘡破之餘,不可以加斂。且帑貲何患不足?若悉我所有,易四鄰所無,不積日,財有餘矣。」行密納之,始選吏綏勸所部。   蔡儔以廬州叛附硃全忠,納孫儒將張顥,而倪章據舒州,與儔連和。行密遣李神福攻儔,破其將,儔堅壁不出。顥超堞降,行密以隸袁積軍,積請戮之,行密愛其勇,更置於親軍。未幾,儔自殺。行密先塚皆為儔發掘,吏請夷發儔世墓,不許。表劉威為刺史。遣田頵攻歙州。於是,刺史裴樞有美政,民愛之,為拒戰,頵兵數卻。樞,朝廷所命者,食盡欲降,遺行密書,請還京師。行密以魯郃代樞,州人不肯下,請陶雅代。雅於諸將最寬厚,以禮歸樞於朝。是歲,李神福拔舒州,倪章亡,以神福為舒州刺史。   乾寧二年,行密襲濠州。李簡重甲絕水縋而入,執刺史張璲,以劉金守之,進取壽州。汴將劉知俊儲谷石碭,將南襲。張訓屯漣水,遣兵浮海掩得其廥。知俊戰不勝,因攻漣水,大敗,身僅免。詔拜行密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弘農郡王。   董昌為錢鏐所攻,來告窮。行密遣台濛攻蘇州,安仁義、田頵攻杭州,身督戰。別將張崇為鏐執,行密欲嫁其妻,答曰:「崇不負公,願少待。」俄而還,自是行密終身倚愛。明年五月,破蘇州,執鏐將成及,以硃黨守之。   硃延壽拔蘄、光二州,行密以霍丘當南北走集,以邑豪硃景為鎮將。景驍毅絕人,諸盜莫敢犯。汴將寇彥卿以騎三千襲之,致全忠厚意,景不許,苦戰,彥卿敗而去。田頵、魏約、張宣共圍嘉興,鏐大將顧全武救之,執宣、約,逐頵驛亭埭。未幾,泰寧節度使硃瑾率部將侯瓚來歸,太原將李承嗣、史儼、史建章亦來奔。行密推赤心不疑,皆以為將。於是,兵銳甚,強天下。   帝惡武昌節度使杜洪與全忠合,手詔授行密江南諸道行營都統,討洪。汴將硃友恭、聶金率騎兵萬人與張崇戰泗州,金敗。瞿章守黃州,聞友恭至,南走武昌柵,行密遣將馬珣以樓船精兵助章守。友恭次樊港,章據險,不得前,友恭鑿崖開道,以強弩叢射,殺章別將,遂圍武昌。章率軍薄戰,不勝。友恭斬章,拔其壁。   全忠率葛從周萬騎攻光州,柴再用遣小校王稔以輕騎覘賊,汴兵圍之。候者請救,再用曰:「稔必殺賊,第無往。」稔解鞍自如,暮依樾步戰,殺傷多,汴兵乃解。時亡馬法峻,稔追汴軍,得馬乃還。從周涉淮圍壽州,而龐師古、聶金以眾七萬壁清口。硃延壽擊從周軍,敗之。行密欲汴圍解,乃擊師古。李承嗣曰:「公能潛師趨清口,破其眾,則從周不擊而潰。」行密出車西門,由北門去,以銳士萬二千齕雪馳,迫清口,不進,壅淮上流灌師古軍。張訓自漣水來,行密使將羸兵千人為前鋒。師古易之,方圍棋軍中,不顧。硃瑾、侯瓚以百騎持汴旌幟,直入師古壘,舞槊而馳。訓亦登岸,超其柵。汴軍大囂,即斬師古,士死十八。全忠聞之,與從周皆遁走,追及壽陽,大破之。叩淠水,方涉,為瑾所乘,溺死萬餘。瑾徙屯安豐,汴將牛全節苦鬥,後軍乃得度。會大雪,士多凍死。穎州刺史王敬堯燎薪屬道,汴軍免者數千人。未幾,復圍壽州,七日走。   馬珣收散卒三百,自黃州間道趨分寧,絕山谷,襲撫州。鏐將危全諷列四壁,皆萬人。珣謂諸將曰:「為諸君擊中壁,食其谷以歸。」乃夜擊之,全諷走。明日,珣高會,廣旗幟,伐鼓循山而下,連營潰。既還,行密罵曰:「豎子,不遂據其城邪!」   光化元年,秦裴取鏐昆山鎮,顧全武圍之。行密諸將數敗,全武遂圍蘇州,台濛固守,鏐自以舟師至。濛食盡,行密遣李簡、蔣勳迎之,敗全武兵,濛得還。後軍潰,裴援絕,全武勸其降。決水灌城,城壞,裴乃降。鏐喜,具千人食以待。既至,士不及百。鏐曰:「軍寡,何拒之久?」裴曰:「糧盡歸死,非僕素也。」初,成及之執,行密閱其室,唯圖書藥劑,將闢為行軍司馬,固辭,引刀欲自刺,行密乃止,厚禮而歸之。鏐亦遣魏約等還。   全忠攻蔡州,奉國節度使崔洪來丐師。明年,遣硃瑾率兵萬人攻徐州,屯呂梁,洪遂來奔。會雨霖,瑾引還。行密攻徐州,汴將李禮壁宿州以援,全忠自將次輝州。行密戰不勝,乃解。青州將陳漢賓擁兵送款行密,王綰、張訓、周本率兵迎之,漢賓中悔,綰、訓入見漢賓,約麾下:「饗我不過日中,若不至,可攻城。」漢賓釋甲聽命。光州叛,行密自攻之,汴將硃友裕來救,撤圍還。全忠諭馬殷、成汭、雷滿合兵攻行密,汭、滿猶豫,汭惡殷事全忠,掠其境,滿來結好。行密壁黃、鄂間,杜洪寘鴆於酒、於井,棄城去,行密知,不入。全忠又遣使者督殷、汭、滿連兵解圍,行密還。詔加檢校太尉、兼侍中。天復元年,傳言盜殺錢鏐,李神福急攻臨安,顧全武列八壁相望,神福伏軍青山,偽若引去,諜奔告,全武悉眾躡之。神福返鬥,與伏夾攻,斬首五千級,執全武。明日,遂圍臨安,鏐將秦昶以步兵三千降。神福乃令軍中護鏐先墓,禁樵采,鏐遣使者厚謝。神福以鏐不死,臨安未可下,納犒而還。   明年,大將劉存率兵二萬、戰艫七百伐湖南。殷伏軍長磧洲,以樓艓據上流,乘風颺沙,強弩射之,存軍濩。行密歸顧全武於鏐,鏐亦釋秦裴以報。   帝在鳳翔,以左金吾大將軍李儼為江淮宣諭使,授行密東面諸道行營都統、檢校太師、守中書令,封吳王,承製封拜,且告難。時已削奪全忠封爵,詔西川、河東、忠義、幽州、保大、橫海、義武、大同八道攻之。詔硃瑾為平盧節度使,繇海州取青、齊;馮弘鐸為感化節度使,出漣水,攻徐、宿;使硃延壽圍蔡州;田頵捍錢勖;行密討杜洪、馬殷,以分全忠勢。   行密乃以李神福為鄂岳招討使,劉存副之,遣冷業攻馬殷。杜洪戰屢敗,嬰城,請救於全忠。全忠使韓勍率步兵萬人屯灄口,荊南節度使成汭亦悉眾救洪。神福逆戰,敗之,汭溺死,勍引眾走。冷業屯平江,為三壁。殷將許德勳以銳卒號「定南刀」夜襲業,擊三壁皆破,禽業,掠上高、唐年而去。是時,杜洪困甚,且禽;會田頵、安仁義絕行密,行密召神福、存還計事,洪復振。頵之敗,更以台濛為宣州觀察使,復遣神福、存攻鄂州。順義軍使汪武與頵連和,歙州刺史陶雅攻鍾傳,兵過武所,迎謁,縛武於軍。   無錫當浙沖,行密使票將張可悰守之。鏐勁兵三千夜襲城,可悰以百騎擊走之,吏皆賀,答曰:「未也,方勞諸軍一戰。」乃蔽火斂旗以須。覘者以告,鏐兵復至,可悰大破之。   台濛卒,行密以子渥為宣州觀察使。天祐二年,王茂章、李德誠拔潤州,殺安仁義。以王茂章為潤州團練使。聶彥章等率舟師復伐殷,攻岳州。許德勳、詹佶以舟千二百柁入蛤子湖衒韝s之南,為木龍鎖舟,夜徙三百舸斷楊林岸。彥章入荊江,將趨江陵。佶躡之,德勳以梅花海鶻迅舸進,斷木龍,舟蔽江,車弩亂髮,執彥章,溺死萬人。殷釋彥章還,德勳謂曰:「為我謝吳王,僕等數人在,湖、湘不可冀也。」   行密寬易,善遇下,能得士死力。每宴,使人負劍侍。陳人張洪因以劍擊行密,不中,近將李龍禽斬之。佗日,侍劍如故。行密蚤出,有盜斷馬鞅,不之問,以故人人懷恩。始,乘孫儒亂,府庫殫空,能約己省費,不三年而軍富雄。嘗過楚州,台濛盛供帳待之,行密一夕去,遺衣臥內,皆經補浣。濛還之,行密曰:「吾興細微,不敢忘本,君笑我邪?」濛大慚。登城,見王茂章營第,曰:「天下未定,而茂章居寢郁然,渠肯為我忘身乎?」茂章遽毀損。   方帝困鳳翔,再遣使督兵,以為行密可亢全忠者,然兵至宿州,紿言糧盡,乃還。全忠脅帝東遷,行密恥憤被病。全忠亦知天子倚行密為重,乃弒帝以絕人望。行密聞之,發喪,不視事三日,因是病篤,召將吏付家事,問嗣於其佐。周隱對曰:「宣州司徒易而信讒,唯淫酗是好,不可以嗣,不如擇賢者。」時劉威以宿將有威名,隱意屬威,行密不答。因以王茂章代渥,使亟還。行密召所親嚴求曰:「我使周隱召吾兒而不至,奈何?」求往見隱,召檄仍在幾。始,渥守宣州,押牙徐溫、王令謀約渥曰:「王且疾,而君出外,此殆奸人計。他日有召,非我二人勿應也。」及是,二人以符召渥。渥至,行密承製授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淮南節度使留後。行密諗渥曰:「左衙都將張顥、王茂章、李遇皆怙亂,不得為兒除之。」卒,年五十四。遺令谷葛為衣,桐瓦為棺。夜葬山谷,人不知所在。諸將謚曰武忠。   張顥議歸都統印於宣諭使李儼,行節度事。諸將畏顥,無敢對,渥流涕。騎軍都尉李濤曰:「都統印,先帝所以賜王父子,安得授人?」諸將唯唯。顥投袂去,乃共請於儼,承製授渥兼侍中、淮南節度副大使、東面諸道行營都統,封弘農郡王。   渥好騎射。初與許玄膺為刎頸交,及嗣位,事皆決之,諸將莫敢忤。渥求王茂章親兵不得,及去宣,輦帷帟以行,茂章嫚罵不與。逾年,遣兵五千襲之,茂章奔杭州。秦裴執鍾匡時,渥授以江西制置使。硃思勍、范師從、陳鐇以兵戍洪州,渥為張顥所制,三人者,渥腹心也。顥脅以為有異謀,遣陳祐疾馳,懷短兵,微服入秦裴帳中,裴大驚,命飲,召三將入,皆色動,酒行,祐數其罪,皆斬之。渥召周隱曰:「君嘗以孤為不可嗣,何也?」隱不對,遂殺之。   贊曰:行密興賤微,及得志,仁恕善御眾,治身節儉,無大過失,可謂賢矣。然所據淮、楚,士氣剽而不剛。行密無霸材,不能提兵為四方倡,以興王室,熟視硃溫劫天子而東,謀窮意沮,憤死牖下,可為長太息矣!   時溥,徐州彭城人。為州牙將。黃巢亂京師,節度使支詳遣溥與陳璠率兵五千西討。次河陰,軍亂,剽居人。溥招戢其眾,引還屯境上,疑不敢歸。詳以牛酒犒士,約悉貰其罪,軍乃入,共推溥為留後,逐詳客館。溥厚具貲裝,遣璠護還京師,夜駐七里亭,璠擅殺詳,屠其家。溥怒,署璠宿州刺史,俄殺之。別遣將引銳兵三千入關,僖宗因以武寧節度命之。   巢敗東走,圍陳州,營殷水。秦宗權方據淮西,相聯結。溥地介於賊,乃悉師討之,軍鋒甚盛,連戰輒克,授東面兵馬都統。遂合許、兗、鄆兵,逐尚讓於太康,斬首數萬級,讓以所部萬人降。溥遣將李師悅等追尾巢至萊蕪,大破之。諸將爭得巢首,而林言斬之,持歸溥,以獻天子,故破賊溥功第一。加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檢校太尉、兼中書令、鉅鹿郡王。宗權阻兵,拜溥蔡州行營兵馬都統。   賊平,與硃全忠爭功,嫌槊日構。孫儒方與楊行密爭揚州,詔全忠為淮南節度使平其亂。溥自以先起,功名顯朝廷,位都統,顧不得而全忠得之,頗悵恨。全忠使司馬李璠、郭言等東,兵道宿州,遺溥書請假道。溥辭不可,間其墮,以兵襲之。言戰甚力,解而還。全忠怨,自是連歲略徐、泗,師不弛甲。全忠自將及其郊,未得志,引去。溥窮,乞師於李克用。克用為攻碭山,硃友裕救之,各亡其大將。友裕進攻宿州,不能拔。時大順元年也。   明年,丁會築堤閼汴水,灌宿郛,三月,拔之,使劉瓚守。而溥將劉知俊引兵二千降全忠,軍益不振。民失田作,又大水荐饑,死喪十七以上。乃請和於全忠,全忠約徙地而罷兵。昭宗以宰相劉崇望代之,授溥太子太師。溥慮去徐且見殺,惶惑不受命,諭軍中固留,有詔聽可。泗州刺史張諫聞溥已代,即上書請隸全忠,納質子焉。溥既復留,諫大懼,全忠為表徙鄭州刺史。諫畏兩怨集己,乃奔楊行密。行密以諫為楚州刺史,並其民徙之,以兵屯泗。   硃友裕率軍攻溥,嬰城不出。有語全忠曰:「軍行非吉日,故師無功。」全忠遣參謀徐璠至軍責諭,友裕答曰:「溥困且破,乃徇妖辭,士心墮矣。」焚其書,督餫饋,急攻之,溥將徐汶出降。溥求救於硃瑾。全忠自以兵屯曹,將去,留精騎數千授霍存曰:「事急,可倍道趨之。」瑾兵二萬與溥合,攻友裕,存引兵疾戰,瑾、溥還壁。明日復戰,霍存敗,死之。進逼友裕,友裕堅營不出,瑾食盡,還兗州。全忠使龐師古代友裕,溥分兵固保石佛山,師古攻拔之。自是完壘不戰。王重師、牛存節等梯其堞以入,溥徙金玉與妻子登燕子樓,自焚死,實景福二年。全忠遂有其地,私置守焉。   硃宣,宋州下邑人。父以豪猾聞裡中,坐鬻鹽抵死。宣亡命去青州,為王敬武牙軍。黃巢之亂,敬武遣將曹存實率兵西入關,而宣為軍候,道鄆州。是時,節度使薛崇拒王仙芝戰死,其將崔君裕攝州事。存實揣知兵寡,襲殺之,據其地,遂稱留後。以宣功多,署濮州刺史,留總帳下兵。   中和初,魏博韓簡東窺曹、鄆,引兵濟河。存實迎戰,死於陣,宣收殘卒嬰城。簡圍之六月,不能拔,引兵去。僖宗嘉其守,拜宣天平節度使,累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宣有眾三萬,弟瑾勇冠三軍,陰有爭天下心。瑾嗜殘殺,光啟中,求婚於兗州節度使齊克讓,托親迎,載兵竊發,逐克讓,據府自稱留後,天子即授以帥節,兄弟雄張山東。時秦宗權悉兵攻硃全忠,使秦賢列三十六壁,自將督戰。全忠大恐,求救於宣。宣與瑾身率師往擊宗權,宗權敗走。   全忠厚德宣,兄事之,情好篤密,而內忌其雄,且所據皆勁兵地,欲造怨乃圖之。即聲言宣納汴亡命,移書詆讓。宣以新有恩於全忠,故答檄恚望。全忠由是顯結其隙,使硃珍先攻瑾,取曹州,壁乘氏。宣救曹不克,奔還范。范珍圍濮州,宣使弟罕救濮。全忠自將擊罕,斬之,拔濮州,硃裕奔歸鄆,使珍薄鄆挑戰,宣不出。裕為書紿降,導珍入,信之,夜以兵數千傅城。裕開門,軍入,縣門發,死者數千,縱畾石擊未入者,殺裨將百餘人。復取曹,以郭詞為刺史,大將郭銖斬詞奔全忠。瑾謀悉兵襲汴,全忠乃自攻瑾。瑾以兵掠單父,與全忠將丁會轉戰,不勝,去。   景福初,復伐宣,令從子友裕先驅,自繼之。次衛南,宣以輕兵夜掩友裕軍,走之,據其營。全忠未知,運糧以入,乃覺,走瓠河,與友裕相失,距濮十五里捨。明日,友裕乃至。宣留濮州。全忠令友裕馳壯騎諜鄆虛實,身將而北。會宣引還,縱兵戰,全忠南走,絕塹去,幾不脫,大將多死。乃謀持久徼極取宣,歲一再暴其鄙,奪之食,俘其工織,秬有存者。宣令賀瑰守濮州,為友裕所攻,委城走。友裕進擊徐州,時溥求援於宣,戰不勝而還,溥遂亡。全忠即遣龐師古攻齊州,宣、瑾皆戍以兵,久不下。乾寧元年,全忠身往,薄清河結壘。宣、瑾三分其兵出擊之,全忠迎戰東阿,南風急,汴軍居下,甚懼。俄而風返,全忠得縱火焚其旁,熛薰漲天,宣等大北。是夏,全忠壁曹州南,宣薄戰,禽其將三人。全忠還。   明年,使硃友恭擊兗州,瑾堅壁,乃塹而守。宣饟瑾,友恭奪其糧。全忠自軍單父。會宣求救於李克用,友恭退壁曹南。數月,全忠自伐宣,刈其麥,敗克用將李承嗣等,乃還。宣追之,大鈔曹州。其秋,全忠復攻鄆,壁梁山。宣、克用挑戰,全忠設伏破之,斬首數千級,引而南。克用躡全忠後,至柏和,大寒,全忠軍多死。不閱月,復圍兗州,因略地龔丘。賀瑰以奇兵擊全忠輜重,不及,戰鉅野東,瑰大敗,見禽,師無孑余。軍道大陂,風暴起,全忠曰:「豈殺人有遺邪?」乃搜軍中,復斬數千人,風亦止,執瑰示城下。   瑾之兄瓊守齊州,見勢屈,以州歸全忠,結同姓歡。全忠許之,輕騎至軍,全忠勞苦加禮,因使招瑾。瑾領精騎鬲池笑語如平生歡,乃使將胡規偽送款,欲得瓊躬上符節。全忠不之虞,瑾伏壯士橋下,瓊單騎至,方交語,士突起,掖瓊以入,斬其首棄城下,汴軍大震。全忠恚,數日乃去。   三年,克用使其將李瑭以兵屯莘援宣,為羅弘信所破。全忠大喜,度宣可困,遣龐師古伐宣,宣逆戰,敗於馬頰河。師古迫其西門,兵不出。   全忠之攻宣,凡十興師,四敗績。宣才將皆盡,益內沮,度不能與全忠確,則固守,增堞深溝為不可逼。明年,葛從周密造舟於塹,師人逾而升。宣出奔,為民所縛,追至,執以獻,全忠斬之而納其妻。使師古攻兗州。二月,食盡,瑾自出督芻粟,轉掠豐、沛間,而子用貞及大將康懷英等舉城降。瑾引麾下走沂州,刺史尹懷賓不納,乃趨海州,刺史硃用芝以其眾與瑾奔楊行密,行密迎之高郵,解玉帶以賜,表領徐州節度使,畀以兵。師古、從周以兵七萬討行密,瑾敗之清口,擊殺師古,而從周還,師至淠水,方涉,瑾追及,殺傷溺死幾盡。瑾事行密尤盡力。   孫儒,河南河南人。以趫卞橫裡中,隸忠武軍為裨校,與劉建鋒善。黃巢亂,以兵屬秦宗權,為都將。光啟初,宗權遣儒攻東都,留守李罕之出奔,儒焚宮闕,屠居人。河陽節度使諸葛爽與儒戰洛水,爽敗,儒亦東圍鄭州。硃全忠屯中牟救之,不敢前。儒眾夜登城,刺史李璠走,儒進拔河橋,遂取河陽,留後諸葛仲方出奔。全忠壁河陰,儒掠汴鄙,全忠兵卻,屯胙城東南,列偽旗鼓疑之,儒乃還。   會全忠與宗權戰,宗權敗走。儒聞,殺孟人,苳ㄚ糽顗e,焚井邑,乃去。宗權又遣儒鈔淮南,乘高駢之亂,儒留濠州。會楊行密得揚州,宗權使弟宗衡爭淮南,以儒為副,建鋒為前鋒。儒常曰:「丈夫不能苦戰萬里,賞罰繇己,奈何居人下,生不能富貴,死得廟食乎?」未幾,汴兵攻蔡,宗權召之,儒稱疾不往,宗衡督之。即大會帳下,酒酣,斬宗衡,並其眾。與建鋒、許德勳等盟。有騎七千,因略定傍州,不淹旬,兵數萬,號「土團白條軍」。   文德元年,破揚州,自為淮南節度使,與時溥連和。初,全忠嘗以書招儒,故又納款於汴,且送宗衡、秦彥、畢師鐸首,全忠藉以聞。昭宗授儒檢校司空,全忠署為招討副使。   龍紀初,悉兵攻宣州,行密取淮南,儒還。行密走,始得潤、常、蘇三州,兵益強,使建鋒守潤、常。全忠約行密圖之。儒謀定江南,乃北爭天下,畏全忠搗虛,乃遣人卑辭厚賄,全忠薦於朝,詔授淮南節度使。   大順元年,行密取潤州,以安仁義守之,常州以李友守之。儒怒,三分其軍度江,建鋒復拔常、潤,仁義走。全忠遣將龐從等軍十萬奄至高郵,儒悉師御之,故仁義間取潤州,劉威、田頵等敗建鋒於武進,取常州。杭州錢鏐將沈粲自蘇州奔儒,行密諸將在潤、常者,皆為建鋒所逐,仁義、頵棄潤州走。   明年,儒引兵自京口轉戰,召建鋒皆行。行密諸將屯險者,聞儒至,皆走。頵、威等合兵三萬,邀儒黃池。儒遣馬殷擊走之。儒營廣德,乘勝至東溪,淮人大恐。行密遣台濛屯西溪,自引軍逆戰。儒軍圍之數重,黑雲將李簡以騎馳之,行密乃免。儒遂圍宣州,行密乞師於錢鏐。會溪潦暴湧,廣德、黃池諸壁皆沒,儒分兵取和、滁二州。   其秋,儒焚揚州,引而西,傳檄遠近,號五十萬,旌旗相屬數百里,所過燒廬舍,殺老弱以給軍。行密懼,將遁去。戴規曰:「儒軍數敗,今掃地而至,決死於我,若吾遣降者間至揚州,撫尉衣食,使儒軍聞其家尚完,人人思歸,不戰可禽也。」行密乃遣親將入揚州,取儒營糧數十萬斛以稟饑民。儒屯廣德,陶雅以騎軍破儒前鋒,屯嚴公台。十二月,頵、威與儒決戰,皆大敗。儒連屯稍西,行密使陶雅屯潤州,扼其歸路。   景福元年,儒復圍宣州,屯陵陽。行密戰不利,謀出奔,時劉威方系獄,且死,行密窮,更召問計,對曰:「儒焚倉隤壘以來,糧盡將為我禽。若勁兵背城,坐制其困。」李神福亦請據險邀儒糧。行密乃分兵攻廣德,壁而絕饟道。軍適大疫,儒病{ば占},遣建鋒、殷鈔諸縣。行密知城下兵寡,乃晨出,率仁義、頵背城決戰,破五十壁。會暴澍且冥,儒軍大敗。儒病甚,股弁不能興。頵執儒獻行密,諸將皆降。儒就刑於市,見劉威曰:「中君之謀。」儒嘗引鑒搔首曰:「此頭不久當入京師。」至是,傳首闕下。建鋒、殷哭之,相語曰:「公常有志廟食,吾等有土,當廟以報德。」及殷據湖南,表儒贈司徒、樂安郡王,立廟以祀。 列傳一百一十四 高趙田硃   高仁厚,亡其系出。初事劍南西川節度使陳敬瑄為營使。黃巢陷京師,天子出居成都,敬瑄遣黃頭軍部將李鋋鞏鹹以兵萬五千戍興平,數敗巢軍。賊號蜀兵為「鴉兒」 ,每戰,輒戒曰:「毋與鴉兒鬥。」敬瑄喜其兵可用,益選卒二千,使仁厚將而東。   先是,京師有不肖子,皆著疊帶冒,持梃剽閭裡,號「閒子」。京兆尹始視事,輒殺尤者以怖其餘。竇潏治京兆,至殺數十百人,稍稍憚戢。巢入京師,人多避難寶雞,閒子掠之,吏不能制。仁厚素知狀,下約入邑閭縱擊。軍入,閒子聚觀嗤侮,於是殺數千人,坊門反閉,欲亡不得,故皆死,自是閭裡乃安。   會邛州賊阡能眾數萬略諸縣,列壁數十,涪州刺史韓秀升等亂峽中,韓求反蜀州,諸將不能定。敬瑄召仁厚還,使督兵四討,屯永安。阡能遣諜者入軍中,吏執以獻,諜自言父母妻子囚於賊,約不得軍虛實且死。仁厚哀之,曰:「為我報賊,明日我且戰,有能釋甲迎我者,署背曰『歸順』,皆得復農矣。」縱諜去,命諸將毀柵,鼓而前。賊渠羅渾擎設伏詐降,仁厚遣將不持兵入諭其眾,皆真降。渾擎詐窮而逸,吏執之,仁厚曰:「愚人不足語。」降眾署背得免,則告諸壁:「大軍至。」賊帥句胡僧大驚,斬之,莫能禁,眾執胡僧以降。韓求知大賊已禽,徇諸壁曰:「敢出者斬!」眾罵之,求赴水死,眾鉤出,斬以徇,余柵皆下。仁厚按轡徘徊視賊壘,吏請焚之,仁厚命取財糧,乃縱火,屍賊成都。仁厚還,天子御樓勞軍,授仁厚檢校尚書左僕射、眉州刺史。   敬瑄與仁厚謀曰:「秀升未禽,貢輸梗奪,百官乏奉,民不鹽食。公能破賊,當以東川待公。」仁厚許之。詔拜行軍司馬。仁厚聞賊儲械、子女皆在屯,乃以銳兵瀕江,伐木頹水礙舟道,負岸而陣。使遊軍逼賊,久不戰,則夜以千卒持短刀、強弩直薄營,火而噪之。秀升率舟兵救火,仁厚遣人鶩沒鑿舟,皆沈,眾懼,多潰。秀升斬潰兵,欲脅止之,眾怒,執秀升以降。仁厚問狀,對曰:「天子蒙塵,反者何獨我?」仁厚檻車送行在,斬於市。   東川節度使楊師立初隸神策軍,累遷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聞敬瑄仁厚代己,有望言。敬瑄諷帝召師立以本官兼尚書右僕射,師立益怒,移檄言敬瑄十罪,殺監軍田繪,屯涪城,遣兵攻綿州,不克。又檄劍州刺史姚卓文共攻成都,假卓文為指揮應接使,卓文不應。帝乃下詔削官爵。敬瑄即表仁厚為東川節度留後,楊茂言為行軍副使,楊棠為諸軍都虞候,率兵三萬討之。師立遣大將張士安、鄭君雄守鹿頭關。仁厚次漢州,前軍戰德陽,師立嬰城,閱四旬,夜出兵擾北柵,仁厚設兩翼而伏,披柵門列炬,賊不敢進,伏發,擊走之。楊茂言謂仁厚且敗,引兵走,久乃還。明日,會諸將,仁厚曰:「副使當以死報天子。」斬而徇。於是士安不敢出,師立自督士,十戰皆北。仁厚約城中斬首惡者賞,君雄呼於軍曰:「天子所討,反者耳,吾等何與?」乃與士安嘩而進,以仁厚書示師立曰:「請以死謝眾。」自沈於池死。君雄悉誅其家,獻首天子。仁厚入府,縱系囚,賑貧絕。詔拜劍南東川節度使。   光啟二年,遂據梓州,絕敬瑄。君雄時為遂州刺史,亦陷漢州,攻成都。敬瑄使部將李順之逆戰,君雄死。又發維、茂州羌軍擊仁厚,斬之。乾寧中,皆追贈司徒。   趙犨,陳州宛丘人,世為忠武軍牙將。犨資警健,兒弄時好為營陣行列,自號令指顧,群兒無敢亂。父叔文見之,曰:「是當大吾門。」稍長,喜書,學擊劍,善射。會昌中,從伐潞州,收天井關,又從征蠻,忠武軍功多,遷大校。   黃巢入長安,所在盜興,陳人詣節度府,請犨為刺史,表於朝,授之。既視事,會官屬計曰:「巢若不死長安,必東出關,陳其沖也。」乃培城疏塹,實倉庫,峙稿薪,為守計。民有貲者悉內之,繕甲兵,募悍勇,悉補子弟領兵。巢敗,果東奔。賊將孟楷以萬人寇項,犨擊禽之。僖宗嘉其功,遷累檢校司空。巢聞楷死,驚且怒,悉軍據殷水,與秦宗權合兵數十萬,繚長壕五周,百道攻之。州人大恐,犨令曰:「士貴建功立名節,今雖眾寡不敵,男子當死地求生,徒懼無益也。且死國,不愈生為賊乎?吾家食陳祿,誓破賊以保陳,異議者斬!」眾聽命。引銳士出戰,屢破賊。巢益怒,將必屠之,乃起八仙營於州左,僭象宮闕,列百官曹署,儲糧為持久計。宗權輸鎧仗軍須,賊益張。犨小大數百戰,勝負相當,故人心固,乃間道乞師於硃全忠。未幾,汴軍至,壁西北,陳人思奮,犨引兵急擊賊,破之。圍凡三百日而解。   中和五年,擢彰義軍節度使。巢雖敗,宗權始熾,略地數千里,屠二十餘州,唯陳賴犨獨完,以功檢校司徒,加泰寧、浙西兩節度,皆在陳並領之。龍紀初,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忠武軍節度,仍治陳州,流亡踵還。與弟昶至友愛,後將老,悉以軍事付之,乃卒,贈太尉。   犨悉忠力以孤城抗賊,巢卒敗亡。然附全忠,亦賴其力復振,故委輸調發助全忠,常先它鎮雲。   昶,字大東,神采軒異,而內沈厚,有法度。破孟楷功多。巢之圍,昶夜籵師,疲而寢,如有神相之者。黎曙決戰,士爭奮死鬥,禽賊酋數人,斬級千餘。犨領泰寧,以昶為州刺史、檢校尚書右僕射。當時,方鎮言忠壯吏治,舉言犨、昶。犨之老,乃授留後,遷忠武節度使,亦留陳。進檢校司徒。劭勸農桑,於人有恩惠。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乾寧二年卒,年五十三,贈太尉。   犨子珝,字有節。雄毅喜書,善騎射。巢之難,激勵麾下,約皆死。以先塚邇賊,畏見殘齮,即夜縋死士取柩以入。庫有巨弩,機牙壞,不能張,珝以意調治,激矢至五百步,人馬皆洞,賊畏不敢逼。以勞檢校尚書右僕射,遙領處州刺史。   昶帥忠武,珝遷行軍司馬。昶之喪,知忠武留後,政簡濟,上下安之。全忠表為忠武軍節度使。陳土惡善圮,珝疊甓表墉,遂無患。三加檢校太保。光化三年,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兼侍中,封天水郡公。按鄧艾故跡,決翟王渠溉稻以利農。一家三節度,相繼二十餘年,陳人宜之。   天復初,韓建帥忠武,以珝知同州節度留後。昭宗還長安,詔入朝,賜號「迎鑾功臣」。以檢校太傅為右金吾衛上將軍,從東遷。歲余,以疾免。卒,年五十五,贈侍中,陳人為罷市。   田頵,字德臣,廬州合肥人。略通書傳,沈果有大志。與楊行密同裡,約為兄弟。應州募屯邊,遷主將。行密據廬州,頵謀為多。攻趙鍠於宣州,鍠出東溪,乘暴流以逸,阻水解甲,謂追騎不能及。頵乘輕舠追之,鍠驚,遂見禽。行密表頵為馬步軍都虞候。   沙陀叛將安仁義奔淮南,行密大喜,屬以騎兵,使在頵右,兩人名冠軍中,共攻常州,殺刺史杜稜。錢鏐方屯潤州,一夕潰。會孫儒南略,頵等屯丹陽,儒火揚州,壁廣德,頵破其屯。與戰,頵走,行密怒,奪其兵。或諫行密曰:「強敵傅壘,不用頵,非計也。」行密復將頵。儒詒書仁義通好,以疑行密,行密待益厚,署行軍副使,卒用此二人功禽儒。乃表仁義為潤州刺史,頵寧國軍節度使。累遷檢校太保、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仁義至檢校太保。   頵已平馮弘鐸,至揚州謝行密。左右求貲不已,獄吏亦有請,頵怒曰:「吏覬吾入獄邪!」又求池、歙為屬州,行密不許,頵始怨。將還,指府門曰:「吾不復入此。」   是時,錢鏐部將徐綰叛,鏐入杭州逐綰,綰屯靈隱山迎頵。   頵遣客何曉見鏐曰:「王宜東保會稽,無為虛屠士眾也。」鏐曰:「軍中小叛常然,公為人長,何助逆耶?」頵攻北門,鏐登城與語,射中麾下。頵築壘絕往來道,鏐患之,出金幣十輿,募能奪地者。陳璋以死士三百,免胄馳擊,奪其地,鏐授璋衢州刺史。頵攻城未能克,將濟江絕西陵,為鏐將所卻,圍益急。   先是,行密欲女鏐子,鏐急,乃遣元鏚迎女,且告行密曰:「頵得志,為患必大,請以子為質,願召還頵。」行密使人謂頵曰:「不還,我遣人代守宣州。」頵不從。鏐輸錢二百萬緡犒軍,頵又請鏐子元瓘出質,乃與綰引兵還。然內怨行密與鏐,因移書曰:「侯王守方以奉天子,譬百川不朝於海,雖狂奔澶漫,終為涸土,不若順流無窮也。東南揚為大,刀布金玉積如阜,願公上天子常賦,頵請悉儲峙,單車以從。」行密答曰:「貢賦繇汴而達,適足資敵爾。」於是頵絕行密,大募兵。李神福白行密:「頵必叛,宜先圖之。」行密曰:「頵有大功,而反狀未明,殺之,諸將不為用。」頵遣其佐杜荀鶴至汴通好,全忠喜,屯宿州須變。行密以康儒在頵所,故授廬州刺史以間之。頵怒,族其家,儒曰:「公不用吾謀,死無地矣。」   頵與安仁義連和攻升州,劫刺史李神福妻息厚養之。神福方與劉存攻鄂州,行密召之。神福謂諸將曰:「頵反,此心腹疾,宜速攻之。」頵遣李皋詒書神福曰:「公家在此,苟從我,當分地以王。」答曰:「吾以一卒從吳王,任上將,終不以妻子易意。」乃斬皋,破頵兵於曷山。始,頵將王壇等以舟師躡神福後,至吉陽磯,不戰。會日暮,壇掩神福軍半濟,神福反舟順流急擊,大破之,因縱火,士多死。明日,壇復戰,敗於皖口,頵乃自將來戰。神福曰:「賊棄城而來,此天亡也。」乃瀕水堅壁不出,請行密以兵塞頵走道。   仁義焚東塘戰艦,夜攻常州,不克,轉戰至夾岡,立二幟,解甲而息,追兵莫敢向。頵陳舟蕪湖。行密遣將王茂章攻潤州。仁義以善射冠軍中,當時稱硃瑾槊,米志誠弩,皆為第一。仁義常曰:「志誠弩十,不當瑾槊之一;瑾槊十,不當吾弓之一。」人以為然。又其治軍嚴,善得士心。戰卒數百,濠梁不毀,開門鬥,先告所當中,然後射之。茂章等不敢與確。行密遣使謂曰:「吾不忘公功,能自歸,當復為行軍副使,但不可處兵。」仁義欲降,其子固諫,乃止。   行密召其將台濛泣語曰:「人嘗告頵必反,我不忍負人,頵果負我。吾思為將者非公莫可。」濛頓首謝,率騎度江,為陣以行。士笑其怯,濛曰:「頵宿將多謀,備之何害?」與王壇等戰廣德,濛以行密書遺壇諸將,皆再拜氣奪。濛麾兵擊之,壇走。神福既以不戰困頵,頵紿言母病,還至蕪湖。聞壇敗,留精兵二萬屬郭行琮,身走城。濛之行,為狹營小舍,覘者以為才容二千人,頵輕之,不復召兵。與戰黃池,矢石始交而濛遁,兵爭逐北,遇伏,頵大敗,召蕪湖兵,不得入。行琮及壇皆歸行密,頵恚,自料死士數百,號「爪牙都」,身薄戰。濛退軍示弱,士超隍,濛殊死戰,軍潰。頵奔城,橋陷,為亂兵所殺,年四十六。其下猶鬥,示頵首,乃潰。   頵始以元瓘歸,戰不勝,輒欲殺之,頵母護免。及鏐與行密合,頵曰:「今日不勝,必殺元瓘。」已而頵死,傳首至淮南,行密泣下,葬以庶人禮,亦葬康儒,還元瓘於杭。   頵善為治,資寬厚,通利商賈,民愛之。善遇士,若楊夔、康軿、夏侯淑、殷文圭、王希羽等皆為上客。文圭有美名,全忠、鏐交辟不應。頵置田宅,迎其母,以甥事之,故文圭為盡力。夔知頵不足亢行密,著《溺賦》以戒,頵不用。   行密使王茂章穴地取潤州,安仁義以家屬保城樓,兵不敢登。召李德誠曰:「汝可以委命。」乃抵弓矢就縛,父子斬揚州市。   濛,字頂雲,亦合淝人。頵破,行密表為檢校太保、宣州觀察使。天祐初卒。   硃延壽者,廬州舒城人。事行密,破秦彥、畢師鐸、趙鍠、孫儒功居多。行密欲以寬恕結人心,而延壽敢殺。時揚州多盜,捕得者,行密輒賜所盜遣之,戒曰:「勿使延壽知。」已而陰許延壽殺之。   初,壽州刺史高彥溫舉州入硃全忠,行密襲之,諸將憚城堅不可拔,延壽鼓之,拔其城即表為淮南節度副使。全忠猶屯壽春,延壽以新軍出,每旗五伍為列,遣李厚以十旗擊西偏,不勝,將斬之,厚請益五旗,殊死戰,全忠引去。於是取黃、蘄、光三州,以功遷壽州團練使。   昭宗在鳳翔,詔延壽圍蔡以披全忠勢,擢奉國軍節度使。全忠兵每至,延壽開門不設備,而不敢逼也。延壽用軍常以寡斗眾,敗還者盡斬之。   田頵之附全忠,延壽陰約曰:「公有所為,我願執鞭。」頵喜,二人謀絕行密。行密憂甚,紿病目,行觸柱僵。妻,延壽姊也,掖之。行密泣曰:「吾喪明,諸子幼,得舅代我,無憂矣。」遣辯士召之,延壽疑,不肯赴。姊遣婢報故,延壽疾走揚州,拜未訖,士禽殺之,而廢其妻。   贊曰:全忠,唐之盜也,行密志梟其元而後已。田頵使出軍賦而助之,此其謀責難而絕之,非忠於唐也。棄所附而覬尊大,亦已妄矣。孔子稱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如仁厚、田、硃,材不足為吳、蜀之老,可與事天子哉! 列傳第一百一十五 三劉成杜鍾張王   劉建鋒,字銳端,蔡州朗山人。為忠武軍部將,與孫儒、馬殷同事秦宗權。儒之敗,建鋒、殷收散卒 ,轉寇江西,有眾七千,推建鋒為主,殷為前鋒,張佶為謀主,略洪、虔數州,眾遂十餘萬。乾寧元年,取潭州,殺武安節度使鄧處訥,自稱節度留後,奉表京師,詔即拜檢校尚書左僕射、武安軍節度使。   建鋒已得志,即嗜酒不事事。新息小史陳贍為建鋒御者,妻美且艷,乃私之。贍怒,袖鐵撾擊建鋒死,斷其喉。眾推張佶為帥,佶固辭,馬惇O傷佶左髀,下令曰:「吾非而主。」時馬殷攻邵州未克,於是遣人迎殷,磔贍於市。   殷至,佶坐受其謁。既而率將吏推殷為留後。詔即除檢校太傅、潭州刺史。殷以成汭、楊行密、劉隱皆養士以圖王霸,謂其屬高郁曰:「吾欲重幣以奉四鄰而固吾境,計安出?」郁曰:「荊南闇弱,焉能患我?淮南,我讎也,固不吾援。公若置邸京師,歸天子職貢,王人來錫命,四方畏服,然後按兵討不廷,霸業成矣。」殷悟,厚結宣武硃全忠以請於朝,乃拜湖南節度兵馬留後。郁又教殷鑄鉛鐵錢,十當銅錢一。民得自摘山,收茗算,募高戶置邸閣居茗,號「八床主人」。歲入算數十萬,用度遂饒。   於是收邵、衡、永、道、郴、連六州,進攻桂州,執留後劉士政。諸城望風奔潰,盡得昭、賀、梧、象、柳、宜、蒙等州。又攻容管,執寧遠節度使龐巨曦,虜其眾及貲。昭宗在鳳翔,難方亟,遣中人間道賜硃書,密詔使殷與楊行密攻汴州,殷兵訖不出。   殷弟賨,沈勇知書史,從孫儒為盜,晚事楊行密為黑雲軍使。與錢鏐戰,數有功。夜臥,常有光怪。行密知之,曰:「吾今歸汝於兄。」辭曰:「賨一敗卒,公待以不死。湖南在宇下,朝亡夕至,但誼不忍捨公。」行密具繼以遣曰:「爾還,與兄共食湘、楚,然何以報我?」答曰:「願通二國好,使商賈相資。」行密喜。既至,殷表以自副。每勸殷與行密連和,殷畏全忠,卒不克。   殷與建鋒同裡人,凡宗權黨散為盜者,皆以酷烈相矜,時通名「蔡賊」雲。   成汭,青州人。少無行,使酒殺人,亡為浮屠。後入蔡賊中,為賊帥假子,更姓名為郭禹。當戍江陵,亡為盜,保火門山。後詣荊南節度使陳儒降,署裨校。久之,張瑰囚儒,以禹凶慓,欲殺之。禹結千人奔入峽,夜有蛇環其所,祝曰:「有所負者,死生唯命。」既而蛇亡。禹乃襲歸州,入之,自稱刺史。招還流亡,訓士伍,得勝兵三千,秦宗權故將許存奔禹,禹以青州剽卒三百畀之,使討荊南部將牟權於清江,禽權,取其眾。禹又破其將王建肇,建肇奔黔州。昭宗拜禹荊南節度留後,始改名汭,復故姓。   宗權餘黨常厚攻夔州。是時,西川節度使王建遣將屯忠州,與夔州刺史毛湘相脣齒,厚屯白帝。汭率存乘二軍之間攻之,二軍使人誶辱汭,韓楚言尤劇,汭恥之曰:「有如禽賊,當支解以逞!」會存夜斬營襲厚,破之,厚奔萬州,為刺史張造所拒,走綿州。存入夔州。楚言妻李語夫曰:「君常辱軍,且支解,不如前死。」楚言不決。李礪刀席下,方共食,復語之,夫曰:「未可知。」李取刀斷其首,並殺三子,乃自剄。汭畏其烈,禮葬之,刻石表曰烈女。即使司馬劉昌美守夔,率存溯江略雲安,建將皆奔。存按兵渝州,盡下瀕江州縣。   時王建肇據黔州自守,帝以建肇為武泰軍節度使。汭遣將趙武率存攻之,建肇走,汭乃以武為留後,存為萬州刺史。存不得志,汭遣客伺之,方蹴球,汭曰:「存必叛,自試其力矣。」遣將襲之。存夜率左右超堞走,與王建肇皆降於王建。   汭頗知吏治,嘗錄囚,盡其情。墊江賊陰殺令,其主簿疑小史導之,訊不承。臨刑曰:「我且訟地下。」逾月,吏暴死。汭聞,益詳於獄。始治州,民版無幾,未再期,自佔者萬餘。帝數詔刻石頌功,輒固辭。時鎮國節度使韓建亦以治顯,號「北韓南郭」。汭進累檢校太尉、中書令、上谷郡王。雲安榷鹽,本隸鹽鐵,汭擅取之,故能畜兵五萬。初任賀隱,隱,賢者也,故汭所舉少過。晚得妻父任之,譖害諸子,汭皆手殺之,至絕嗣。澧、朗本荊南隸州,為雷滿所據,別為節度,汭數請之,宰相徐彥若不許。及彥若罷,道江陵,汭出怨言,彥若曰:「公專一面,自視桓、文,一賊不能取,而怨朝廷乎?」汭大慚。晚喜術士,餌藥瀕死而蘇。   天復三年,帝詔淮南節度使楊行密圍鄂州,硃全忠使韓勍救之,諷汭與馬殷、雷彥威掎角。汭身自將而行,下知汭不足亢行密,無敢諫,唯親吏楊師厚勸之。汭為巨艦,堂皇悉備,行至公安,卜不吉,欲還,師厚曰:「公舉全軍,中道還,何以見百姓?」汭乃行。彥威潛師略江陵,汭諸將念私,無鬥志。淮南將李神福壁沙橋,望汭軍曰:「戰艦雖盛,首尾斷絕,可取也。」擊汭君山,敗之,火其船,眾大潰,汭投江死,士民皆為彥威所劫。韓勍走還。王建遂取夔、施、忠、萬四州。天祐中,全忠表汭死國事,請與杜洪皆立廟雲。   杜洪,鄂州人。為裡俳兒。乾符末,黃巢亂江南,永興民皆亡為盜。刺史崔紹募民強雄者為土團軍,賊不敢侵,於是人人知兵。杭州刺史路審中為董昌所拒,走客黃州。中和末,聞紹卒,募士三千入鄂州以守。洪為州將,有功,亦逐岳州刺史居之。光啟二年,安陸賊周通率兵攻審中,審中亡去,洪乘虛入鄂,自為節度留後,僖宗即拜本軍節度使。   是時,永興民吳討據黃州,駱殷據永興,二人皆隸土團者也,故軍剽甚。洪雖得節制,而附硃全忠,絕東南貢路。乾寧初,身自將擊討,乞師淮南,楊行密遣硃延壽助之。洪引還,延壽拔黃州,俘討獻京師。駱殷棄永興走,行密取其地。洪得駱殷,倚為心腹,間取永興守之。   全忠方圍鳳翔,昭宗遣使者東出,道武昌,洪皆殺之。時行密略光州,詔洪出兵,與忠義趙匡凝、武安馬殷襲安州。行密使李神福、劉存率舟師萬人討洪,駱殷棄永興走,縣民方詔守以待命。神福已得詔,大喜,以永興壯縣,饋餫所仰,既得,鄂半矣,遂進圍鄂州。   洪嬰城,請救於汴,全忠率兵五萬營霍丘。行密御之,汴兵不利,引還,使別將吳章以三千兵解圍,神福迎破之。時全忠方與河東軍薄戰,故不能救洪。洪乃求助於馬殷,殷不答。洪計窮,復走全忠,全忠遣曹延祚合吳章兵萬三千救洪。淮南將劉存浚坎傅城。殷為洪謀曰:「淮兵深入,仰永興以濟,若奇兵取之,賊不戰而潰。」洪以精兵合汴人間道掩永興,三十里而捨。存以方詔、苗璘當之。汴亡卒走淮壁,言軍虛實曰:「鄆軍懦,可取,開道軍不可當也。」璘曰:「殺強則弱者撓矣。」乃自擊開道軍,敗之,禽汴士三百人,徇城下。洪軍氣沮,存使辯士臨說,洪恃汴方強,無降意。或勸存急擊援兵,則城自下,存曰:「擊之,賊入,則城固矣;若縱其遁,城可取也。」俄而汴軍走,是日城陷,執洪及曹延祚,窮斬其餘。行密見洪,責曰:「爾同逆賊弒主,與孤為仇,吾軍還,而復為賊後拒,今定何如?」洪謝曰:「不忍負硃公。」與延祚皆斬揚州市。以劉存守鄂州。行密死,馬殷遂取其地。   鍾傳,洪州高安人。以負販自業,或勸其為盜必大顯。時王仙芝猖狂,江南大亂,眾推傳為長,乃鳩夷獠,依山為壁,至萬人,自稱高安鎮撫使。仙芝遣柳彥璋略撫州,不能守,傳入據之,言諸朝,詔即拜刺史。中和二年,逐江西觀察使高茂卿,遂有洪州。撫民危全諷間傳之去,竊州以叛,使弟仔昌據信州。僖宗擢傳江西團練使,俄拜鎮南節度使、檢校太保、中書令,爵穎川郡王,又徙南平。   傳率兵圍撫州,天火其城,士民趡q驚,諸將請急攻之,傳曰:「乘人之險,不可。」乃祝曰:「全諷罪,無害民者。」火即止。全諷聞,謝罪聽命,以女女傳子匡時。傳以匡時為袁州刺史,擊馬殷。又以彭玕為吉州刺史。玕,健將也,傳倚以為重。   廣明後,州縣不鄉貢,惟傳歲薦士,行鄉飲酒禮,率官屬臨觀,資以裝繼,故士不遠千里走傳府。傳少射獵,醉遇虎,與鬥,虎搏其肩,而傳亦持虎不置,會人斬虎,然後免。既貴,悔之,戒諸子曰:「士處世,尚智與謀,勿效吾暴虎也。」乃畫搏虎狀以示子孫。凡出軍攻戰,必禱佛祠,積餌餅為犀象,高數尋。晚節重斂,商人至棄其貨去。天祐三年卒。   匡時自立為節度觀察留後。次子匡范為江州刺史,怨兄立,挈州附淮南,因言兄結汴人圖揚州。楊渥使秦裴攻匡時,圍洪州。匡時城守不出,凡三月,城陷,淮軍大掠三日止,執匡時及司馬陳象歸揚州。渥切責,匡時頓首請死,渥哀赦之,斬象於市。   彭玕既失援,厚結馬殷,且觀虛實,使者還曰:「殷將校輯睦,未可圖也。」遂歸款。玕通《左氏春秋》,嘗募求西京《石經》,厚賜以金。揚州人至相語曰:「十金易一筆,百金償一篇,況得士乎?」故士人多往依之。   始,危全諷聞匡時立,喜曰:「聽鍾郎為節度三年,我自取之。」及渥兵盛,不敢救,潛謀攻渥。會淮南亡將王茂章過州,請曰:「聞公欲大舉,願見諸將軍才否。」全諷搜眾十萬,邀茂章觀之,對曰:「揚州有士三等,公眾正當其下,盍更益之?」全諷不能答。後為楊氏所並。   劉漢宏,本兗州小史,從大將擊王仙芝,劫輜重叛去。乾符末,略江陵,焚民室廬,廛無完家。於是都統王鐸遣將崔鍇降之,表為宿州刺史,漢宏恨賞薄,有望言。會浙東觀察使柳□得罪,乃授漢宏觀察使,代之。僖宗在蜀,貢輸踵驛而西,帝悅,寵其軍為義勝軍,即授節度使。漢宏既有七州,志侈大,輒曰:「天下方亂,卯金刀非吾尚誰哉?」鴉噪諸廷,命斫樹,或曰:「巨木不可伐。」怒曰:「吾能斬白蛇,何畏一木!」   中和二年,遣弟漢宥率諸將攻杭州,壁西陵,為董昌所敗。復遣兵七萬瀕江而屯,昌使錢鏐宵濟襲破之。明年,漢宏屯黃嶺,發洞獠同攻昌,鏐出富陽擊諸營,多潰去。漢宏大沮,悉軍十萬,列艦西陵,謀宵濟襲昌。禱於江,有一矢墜前,惡之。俄與鏐遇,鏐俘馘五千,漢宏羸服走,或執之,紿而免。明日復戰,鏐斬其弟漢容、將辛約。時鐘季文守明州,盧約處州,蔣瑰婺州,杜雄台州,硃褒溫州。褒兵最強,故漢宏使褒治大艦習戰,以史惠、施堅實、韓公汶將其軍。帝聞杭、越挐戰,遣中人焦居璠持節詔通好,皆不奉詔。   光啟二年,鏐率諸將攻越,自趨導山,破公汶於曹娥埭。與褒戰,燒其艦,進屯豐山。堅實詣鏐降,漢宏率麾下六百人走台州,鏐斬其母妻於屯。杜雄饗其軍,皆醉,執漢宏以見董昌。漢宏曰:「自古豈有不亡國邪?」昌使斬於市,叱刑者曰:「吾節度使,非庸人可殺。我嘗夢持金殺我者,必錢鏐也。」昌命鏐斬之。   張雄,泗州漣水人。與裡人馮弘鐸皆為武寧軍偏將。弘鐸為吏辱,雄為辯數,並見疑於節度使時溥。二人懼禍,乃合兵三百度江,壁白下,取蘇州據之。稍稍嘯會,戰艦千餘,兵五萬,乃自號「天成軍」。   鎮海節度使周寶之敗,奔常州,聞高駢將徐約兵銳甚,誘之使擊雄,與之蘇州。雄匿眾海中,使別將趙暉據上元,資以舟械。寶兵散,多降暉,眾數萬。雄即以上元為西州。負其才,欲治台城為府,旌旗衣服僭王者。   楊行密圍揚州,畢師鐸厚繼寶幣,啖雄連和。雄率軍浮海屯東塘。是時揚州圍久,皮囊革帶食無餘,軍中殺人代糧,才千錢。聞雄至,間道挾珍走軍,以銀二斤易斗米,逮糠籺以差為直。雄軍富過所欲,即不戰去。暉數剽江道,雄擊殺之,坑其眾,自屯上元。大順初,以上元為升州,詔授雄刺史。未幾,卒。雄善馭眾,人思之,為立廟。弘鐸代為刺史。   弘鐸善騎射,侃侃若儒者。行密已得淮南,弘鐸納好。然倚兵艦完利,謀取潤州,遣客尚公乃進說行密,行密不從。客曰:「公不見聽,未知勝幾樓船?」時行密大將田頵在宣州,陰圖弘鐸,募工治艦。工曰:「上元為舟,市木遠方,堅緻可勝數十歲。」頵曰:「我為舟於一用,不計其久,取木於境可也。」弘鐸介宣、揚間,不自安,而州數有怪。天復二年,大風發屋,巨木飛舞,州人駭曰:「州且易主。」大將馮暉等勸弘鐸悉軍南向,聲言討鍾傳,實襲頵。行密知之,遣客說止,不聽。頵逆擊於曷山,弘鐸大敗,收殘士欲入海。行密懼復振,遣人迎犒東塘,好謂曰:「兵有勝負,今眾尚強,乃自棄於海,奈何?吾府雖隘,尚可以居。若欲揚州,我且讓公。」弘鐸舉軍盡哭。行密挐飛艫,不持兵入其軍,執弘鐸手尉勉,遂以歸,表為淮南節度副使。見尚公乃曰:「頗憶為馮公求潤州否?何多尚邪?」謝曰:「臣為君,恨其未遂。」行密笑曰:「吾得君,尚何憂?」   徐約者,曹州人。已得蘇州,有詔授刺史。錢鏐遣弟銶攻之,約驅民墨鑱其耏曰:「願戰南都。」從事或曰:「都者,國稱,杭終有國乎?」約後浸窘,與其下哭而別,入海死。鏐使沈粲守蘇州。約眾降潤州阮結,結不能定。鏐以成及討之,盡殲其眾。   王潮,字信臣,光州固始人。五代祖曄為固始令,民愛其仁,留之,因家焉。世以貲顯。僖宗入蜀,盜興江、淮,壽春亡命王緒、劉行全合群盜據壽州。未幾,眾萬餘,自稱將軍,復取光州,劫豪傑置軍中,潮自縣史署軍正,主稟庾,士推其信。緒提二州籍附秦宗權。它日,賦不如期,宗權切責,緒懼,與行全拔眾南走,略潯陽、贛水,取汀州,自稱刺史,入漳州,皆不能有也。初以糧少,故兼道馳,約軍中曰:「以老孺從者斬!」潮與弟審邽、審知奉母以行,緒切責潮曰:「吾聞軍行有法,無不法之軍。」對曰:「人皆有母,不聞有無母之人。」緒怒,欲斬其母,三子同辭曰:「事母猶事將軍也,殺其母焉用其子?」緒赦之。會毋死,不敢哭,夜殯道左。   時望氣者言軍中當有暴興者,緒潛視魁梧雄才,皆以事誅之,眾懼。次南安,潮語行全曰:「子美鬚眉,才絕眾,吾不知子死所。」而行全怪寤,亦不自安,與左右數十人伏叢翳,狙縛緒以徇。眾呼萬歲,推行全為將軍,辭曰:「我不及潮,請以為主。」潮苦讓不克,乃除地剚劍祝曰:「拜而劍三動者,我以為主。」至審知,劍躍於地,眾以為神,皆拜之。審知讓潮,自為副。緒歎曰:「我不能殺是子,非天乎!」潮令於軍曰:「天子蒙難,今當出交、廣,入巴、蜀,以干王室。」於是悉師將行,會泉州刺史廖彥若貪暴,聞潮治軍有法,故州人奉牛酒迎潮。乃圍城,歲余克之,殺彥若,遂有其地。   初,黃巢將竊有福州,王師不能下,建人陳巖率眾拔之,又逐觀察使鄭鎰,自領州,詔即授刺史。久之,巖卒,其婿范暉擁兵自稱留後。巖舊將多歸潮,言暉可取,潮乃遣從弟彥復將兵,審知監之,攻福州。審知乘白馬履行陣,望者披靡,號「白馬將軍」。暉守彌年不下,潮令曰:「兵盡益兵,將盡益將,兵將盡,則吾至矣。」於是彥復急攻,暉亡入海,追斬之。建、汀二州皆舉籍聽命,潮乃盡有五州地。   昭宗假潮福建等州圍練使,俄遷觀察使。乃作四門義學,還流亡,定賦斂,遣吏勸農,人皆安之。乾寧中,寵福州為威武軍,即拜潮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卒,贈司空。   潮病,以審知權節度,讓審邽,不許。詔審知檢校刑部尚書、節度觀察留後。厚事硃全忠,全忠薦為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帝在鳳翔,賜審知硃詔,自三品皆得承製除授。天祐初,進琅邪郡王。   審邽,字次都。為泉州刺史,檢校司徒。喜儒術,通《書》、《春秋》。善吏治,流民還者假牛犁,興完廬舍。中原亂,公卿多來依之,振賦以財,如楊承休、鄭璘、韓偓、歸傳懿、楊贊圖、鄭戩等賴以免禍,審邽遣子延彬作招賢院以禮之。   劉知謙,壽州上蔡人。避亂客封州,為清海牙將。節度使韋宙以兄女妻之,眾謂不可,宙曰:「若人狀貌非常,吾以子孫托之。」   黃巢自嶺表北還,湖、湘間群盜蟻結,知謙因據封州,有詔即授刺史兼賀水鎮使,以遏梧、桂。知謙撫納流亡,愛嗇用度,養士卒。未幾,得精兵萬人,多具戰艦,境內肅然。久之,疾病,召諸子曰:「今五嶺盜賊方興,吾有精甲犀械,爾勉建功,時哉不可失也!」   知謙卒,共推其子隱為嗣,清海軍節度使劉崇龜表為封州刺史。嗣薛王知柔代領節度,未至,而牙將盧琚叛。隱率兵奉迎知柔,直趨廣州,禽琚獻之。於是知柔以聞,昭宗拜隱本軍行軍司馬,俄遷副使。天復初,節度徐彥若死,隱自稱留後。   虔人盧光稠者,有眾數萬,據州自為留後,又取韶州。隱與爭之,戰不勝,悉師攻虔州。光稠伏軍掉戰,隱縱驅,伏發,挺身免。天祐初,始詔隱權節度留後,乃遣使者入朝,重賂硃全忠以自固。是歲,光稠死,子延昌自稱刺史,為其下所殺,更推李圖總州事。圖死,鍾傳盡劫其眾,欲遣子匡時守之。不克,州人自立譚全播為刺史,附全忠雲。 列傳第一百一十六 忠義上   夫有生所甚重者,身也;得輕用者,忠與義也。後身先義,仁也;身可殺,名不可死 ,志也。大凡捐生以趣義者,寧豫期垂名不朽而為之?雖一世成敗,亦未必濟也;要為重所與,終始一操,雖頹嵩、岱,不吾壓也。夷、齊排周存商,商不害亡,而周以興。兩人至餓死不肯屈,卒之武王蒙慚德,而夷、齊為得仁,仲尼變色言之,不敢少損焉。故忠義者,真天下之大閒歟!奸鈇逆鼎,搏人而肆其毒,然殺一義士,則四方解情,故亂臣賊子赩然疑沮而不得逞。何哉?欲所以為彼者,而為我也。義在與在,義亡與亡,故王者常推而褒之,所以砥礪生民而窒不軌也。雖然,非烈丈夫,曷克為之?彼委靡軟熟,偷生自私者,真畏人也哉!故次敘夏侯端以來凡三十三人於左方。   夏侯端,壽州壽春人,梁尚書左僕射詳孫也。仕隋為大理司直。高祖微時與相友,大業中討賊河東,表端為副。端邃數術,密語高祖曰:「玉床搖,帝坐不安。晉得歲,真人將興,安天下之亂者,其在公乎!但上性沈忌,內惡諸李,今金才已誅,次且取公,宜蚤為計。」帝感其言。義師興,端在河東,吏捕送長安。帝入京師,釋囚,引入臥內,擢秘書監。   李密之降,關東地未有所屬,端請假節招諭,乃拜大將軍,為河南道招尉使。即傳檄州縣,東薄海,南揵淮,二十餘州遣使順附。次譙州,會亳、汴二州刺史已降王世充,道塞,無所歸,計窮彷徨。麾下二千人糧盡不忍委端去,端乃殺馬宴大澤中,謂眾曰:「我奉王命,義無屈。公等有妻子,徒死無益。吾丐若首,持與賊以取富貴。」眾號泣不忍視,端亦泣,欲自刎,爭持之,乃止。行五日,餓死十四三。遇賊,眾潰,從者才三十餘人,遂東走,擷雰豆以食。端持節臥起,歎曰:「平生不知死地乃在此!」縱其下令去,毋俱沒。會李公逸守杞州,勒兵迎端。時河南地悉入世充,公逸感端之節,亦固守。世充遣人以淮南郡公、尚書少吏部印綬召端,解所服衣以贈。端曰:「吾,天子使,寧污賊官邪!非持首去不可見。」即焚書及衣,因解節毛懷之,間道走宜陽,歷崖峭榛莽。比到,其下僅有在者,皆體發懇J,人不堪視。端入謁,自謝無功,不及危困狀。帝閔之,復拜秘書監。出為梓州刺史。散祿稟周孤窮,不為子孫計。貞觀元年卒。   劉感,岐州鳳泉人,後魏司徒豐生孫也。武德初,以驃騎將軍戍涇州,為薛仁杲所圍,糧盡,殺所乘馬啖士,而煮骨自飲,至和木屑以食。城垂陷,長平王叔良救之,賊乃解。與叔良出戰,為賊執,還圍涇州,令感約城中降。感紿諾,至城下大呼曰:「賊大饑,亡在朝暮,秦王數十萬眾且至,勉之無苦。」仁杲怒,執感埋其半土中,馳射之。至死,詈益甚。   賊平,高祖購得其屍,祭以少牢,贈瀛州刺史,爵平原郡公,封戶二千,謚忠壯。詔其子嗣封爵,賜田宅焉。   常達,陝州陝人。仕隋為鷹擊郎將。嘗從高祖征伐,與宋老生戰霍邑,軍敗自匿,帝意已死,久乃自歸。帝大悅,命為統軍,拜隴州刺史。   時薛舉方強,達敗其子仁杲,斬首千級。舉遣將仵士政紿降,達不疑,厚加撫接。士政伺隙劫之,並其眾二千歸賊。舉指其妻謂達曰:「識皇后乎?」答曰:「彼癭老嫗,何所道?」舉奴張貴又曰:「亦識我否?」達瞋目曰:「若乃奴耳。」貴忿,舉笏擊其面,達不為懾,亦拔刀逐之,趙弘安為蔽捍,乃免。仁杲平,帝見達,勞曰:「君忠節,正可求之古人。」為執士政殺之,賜達布帛三百段,以達並劉感事授史臣令狐德棻雲。終隴西刺史。   敬君弘,絳州絳人,北齊尚書右僕射顯俊曾孫也。累功歷驃騎將軍,封黔昌侯。以屯營兵守玄武門。隱太子之死,左右解散。其車騎將軍馮立者,有材武,歎曰:「生賴其寵,死不共難,我無以見士大夫!」乃與巢王親將謝叔方率兵攻玄武門,殊死鬥。君弘挺身出,或曰:「事未可判,當按兵待變,成列而斗可也。」不從。與中郎將呂世衡呼而進,皆戰歿。立顧其下曰:「足以報太子矣。」遂解兵走。君弘等敗,秦府兵不振。尉遲敬德擲巢王首示叔方,叔方下馬慟,亦出奔。明日自歸,太宗曰:「義士也。」置之。俄而立又至,帝讓曰:「汝離我兄弟,罪一也;殺我將士,罪二也。何所逃死?」答曰:「出身事主,當戰之日,不知其它。」因伏地悲不自勝,帝亦勞遣之。詔贈君弘左屯衛大將軍,世衡右驍衛將軍。   立已蒙貸,歸語人曰:「上赦吾罪,吾當以死報。」未幾,突厥犯便橋,立引數百騎與虜薄,敗之咸陽。帝喜,授廣州都督。前日牧守苛肆,為蠻夷患,故數叛。立至,不事家產,衣食弗求贏。嘗見貪泉曰:「此豈隱之所酌邪?吾雖日汲,庸易吾性哉?」遂極飲去。在職不三年,有惠愛,卒於官。   叔方歷伊州刺史,善治軍,戎、華愛之。累加銀青光祿大夫,徙洪、廣二州都督。卒,謚曰勤。本萬年人,從巢王征討有功,王表為屈咥真府左軍騎雲。   呂子臧,蒲州河東人。剛直,健於吏。隋大業末國南陽郡丞,捕擊盜賊有功。高祖入京師,遣馬元規慰輯山南,獨子臧堅守。元規遣士諷曉,子臧殺之。及煬帝已弒,帝更使其婿薛君傅繼詔,言隋所以亡,諭子臧。子臧為故君發喪訖,即送款,就拜鄧州刺史,封南陽郡公。   武德初,硃粲新衄,子臧率兵與元規併力。元規軍不進,子臧曰:「乘賊新敗,上下惶沮,一戰可禽;若遷延,其眾稍集,吾食盡,致死於我,不可當也。」不納。子臧請以所部兵獨進,又不許。俄而粲得眾,復張,元規嬰城,子臧扼腕曰:「謀不見用,坐公死矣。」賊圍固。會霖雨,雉堞崩剝,或勸其降,子臧曰:「我,天子方伯,且降賊乎?」乃率麾下數百人赴敵死,城亦陷,元規死之。   元規,安陸人。初以隊正從帝征伐,持節下南陽,得兵萬餘,然無謀,至於敗。   王行敏,并州樂平人。隋末為盜長,高祖興,來降,拜潞州刺史,遷屯衛將軍。劉武周入并州,寇上黨,取長子、壺關。或言刺史郭子武懦不支,且失潞,帝遣行敏馳往。既至,與子武不葉,賊圍急,儲偫空乏,眾恫懼,行敏患之。會有告子武謀反,遂斬之。州民陳正謙者,以信義稱鄉里,出粟千石濟軍,由是人自奮,賊乃去。行敏又敗竇建德兵於武陟。武德四年,督兵徇燕、趙,與劉黑闥戰歷亭,破之。既而釋甲不設備,為黑闥所掩,縛致麾下。終不屈,賊遂斬之。且死,西向跪曰:「臣之忠,惟陛下知之。」帝聞而悼惜。   黑闥之亂,死事者又有盧士叡、李玄通。   士叡客韓城。隋亂,結納英豪。高祖與之舊,及兵興,率數百人上謁汾陰,又使兄子諭降劇賊孫華,與劉弘基敗隋將桑顯和於飲馬泉。擢累右光祿大夫,為瀛州刺史。黑闥遣輕騎破其郛,拒戰半日,士見親屬系虜,乃潰。士叡為賊擒,欲使說下城堡,不從,見殺。   玄通,藍田人。為隋鷹揚郎將,高祖入關,率所部自歸,拜定州總管。為黑闥所破,愛其才,欲以為將。玄通曰:「吾當守節以報,烏能降志賊邪?」不聽,囚之。故吏有餉飲饋者,玄通曰:「諸君見哀,吾能一醉。」遂縱飲,謂守者曰:「吾能劍舞,可借刀。」守士與之。曲終,仰天太息曰:「大丈夫撫方面,不能保所守,尚可視息邪?」乃潰腹死。帝為流涕,擢其子伏護大將軍。   羅士信,齊州歷城人。隋大業時,長白山賊王薄、左才相、孟讓攻齊郡,通守張須陀率兵擊賊。士信以執衣,年十四,短而悍,請自效。須陀疑其不勝甲,少之。士信怒,被重甲,左右鞬,上馬顧眄。須陀許之。擊賊濰水上,陣才列,執長矛馳入賊營,刺殺數人,取一級擲之,承以矛,戴而行,賊皆眙懼無敢亢。須陀乘之,大破賊。士信逐北,每殺一賊,輒劓鼻納諸懷,暨還,驗以代級。須陀歎伏,遺以所乘馬。凡戰,須陀先登,士信副,以為常。煬帝遣使圖須陀、士信陣法上內史。   後須陀為李密所殺,士信與裴仁基歸密,署總管,俾統所部討王世充。身被重創,見獲於世充。世充愛其才,厚遇之,與同寢食。後得密將邴元真等,故士信稍稍疏斥。士信恥與伍,率所部千餘人來降高祖,拜陝州道行軍總管,因謀世充。   士信行則先鋒,反則殿,有所獲,悉散戲下有功者,或脫衣解馬賜之,士以故用命。然持法嚴,至親舊無少貸,其下亦不甚附。師次洛陽,攻千金堡,堡有惡言詬軍,士信怒,夜遣百人載嬰兒啼噪堡下,若自東都出奔者,既而陽悟曰:「非也,此千金堡耳。」因散去。堡兵開門追掠,士信伏入,屠之無類。賊平,授絳州總管,封郯國公。   從秦王擊劉黑闥洛水上,得一城,王君廓戍之,賊急攻,潰而出。王語諸將:「孰能守此?」士信曰:「願以守。」乃命之。士信已入,賊悉眾攻,方雨雪,救軍不得進。城陷,黑闥欲用之,不屈而死,年二十八。王隱悼,購其屍以葬,謚曰勇。初,士信為仁基所禮,及東都平,出家財斂葬北邙以報德,且曰:「我死當墓其側。」至是,如所志。   張道源,并州祁人,名河,以字顯。年十四,居父喪,士人賢其孝,縣令郭湛署所居曰復禮鄉至孝裡。道源嘗與客夜宿,客暴死,道源恐主人忽怖,臥屍側,至硌p乃告,又徒步護送還其家。隋末政亂,辭監察御史,歸閭裡。   高祖興,署大將軍府戶曹參軍。至賈胡堡,復使守并州。京師平,遣撫慰山東,下燕、趙。有詔褒美,封累范陽郡公。淮安王神通略定山東,令守趙州,為竇建德所執。會建德寇河南,間遣人詣朝,請乘虛搗賊心脅。即詔諸將率兵影接。俄而賊平,還,拜大理卿。時何稠得罪,籍其家屬賜群臣。道源曰:「禍福何常,安可利人之亡,取其子女自奉?仁者不為也。」更資以衣食遣之。天子見其年耆,拜綿州刺史。卒,贈工部尚書,謚曰節。道源雖官九卿,無產貲,比亡,余粟二斛。詔賜帛三百段。   族孫楚金有至行,與兄越石皆舉進士。州欲獨薦楚金,固辭,請俱罷。都督李勣歎曰:「士求才行者也。既能讓,何嫌皆取乎?」乃並薦之。累進刑部侍郎。儀鳳初,彗見東井,上疏陳得失。高宗欽納,賜物二百段。武後時,歷秋官尚書,爵南陽侯。有清概,然尚文刻,當時亦少之。為酷吏所構,流死嶺表。   李育德,趙州人。祖諤,仕隋通州刺史,為名臣。世富於財,家僮百人。天下亂,乃私完械甲,嬰武陟城自保,人多從之,遂為長。劇賊來掠,不能克。隋亡,與柳燮等歸李密,私署總管。密為王世充所破,以郡來降,即拜陟州刺史。   兄厚德,自賊所逃歸,度河復被執。賊使招育德,陽許之,故兄不死。賊帥段大師令裨校以兵守厚德,陰得其驤,,乃與州人賈慈行謀逐賊。慈行夜登城呼曰:「唐兵登矣!」厚德自獄擁群囚噪而出,斬長史,眾不敢動,大師縋城走。即拜殷州刺史。厚德省親,留育德以守,引兵拔賊河內堡三十一所。世充怒,悉銳士攻之,城陷,猶力戰,與三弟皆歿。   時死節者又有李公逸、張善相,凡三人。   公逸者,與族弟善行居雍丘,以才雄,為眾所歸。始附王世充,策其必敗,乃獻款高祖,因其地置杞州,即拜總管,封陽夏郡公。以善行為刺史。世充遣其弟將徐、亳兵攻之,公逸請援,未報,因使善行守,身入朝言狀。至襄城,為賊邏送洛陽。世充曰:「君越鄭臣唐,何哉?」答曰:「我於天下唯聞有唐。」賊怒斬之。善行亦死。帝悼惜,封其子襄邑縣公。   善相,襄城人。大業末為里長,督兵跡盜,為眾附賴,乃據許州奉李密。密敗,挈州以來,詔即授伊州總管。王世充攻之,屢困賊,遣使三輩請救,朝廷未暇也。會糧盡,眾餓死,善相謂僚屬曰:「吾為唐臣,當效命。君等無庸死,斬吾首以下賊可也。」眾泣不肯,曰:「與公同死,愈於獨生。」城陷被執,罵賊見殺。高祖歎曰:「吾負善相,善相不負我!」乃封其子襄城郡公。   高叡,京兆萬年人,隋尚書左僕射穎孫也。舉明經,稍遷通義令,有治勞,人刻石載德。歷趙州刺史,平昌縣子。聖歷初,突厥默啜入寇,叡嬰城拒,虜攻益急。長史唐波若度且陷,即與虜通。叡覺之,力不能制,即自經。不得死,為虜執,使降諭諸縣,不肯應,見殺。初,虜至,有為叡計者:「突厥蜂銳,所向無完,公不能亢,且當下之。」答曰:「我,刺史,不戰而降,罪大矣。」武後歎惜,贈冬官尚書,謚曰節。詔誅波若,籍其家。下制暴叡忠節、波若臣賊,使天下知之。   子仲舒,通故訓學,擢明經,為相王府文學,王所欽器。開元初,宋璟、蘇頲當秉,多咨訪焉。時舍人崔琳練達政宜,璟等禮異之。當語人曰:「古事問高仲舒,時事問崔琳,何復疑?」終太子右庶子。   安金藏,京兆長安人。在太常工籍。睿宗為皇嗣,少府監裴匪躬、中官范雲仙坐私謁皇嗣,皆殊死,自是公卿不復見,唯工優給使得進。俄有誣皇嗣異謀者,武後詔來俊臣問狀,左右畏慘楚,欲引服。金藏大呼曰:「公不信我言,請剖心以明皇嗣不反也。」引佩刀自剚腹中,腸出被地,眩而僕。後聞大驚,輿致禁中,命高醫內腸,褫桑紩之,閱夕而蘇。後臨視,歎曰:「吾有子不能自明,不如爾之忠也。」即詔停獄,睿宗乃安。當是時,朝廷士大夫翕然稱其誼,自以為弗及也。   神龍初,母喪,葬南闕口,營石墳,晝夜不息。地本卬燥,泉忽湧流廬之側,李冬有華,犬鹿相擾。本道使盧懷慎上其事,詔表闕於閭。景雲時,遷右武衛中郎將。玄宗屬其事於史官,擢右驍衛將軍,爵代國公。詔鑱其名於泰、華二山碑以為榮。卒,配饗睿宗廟廷。大歷中,贈兵部尚書,謚曰忠。以子承恩為廬州長史。中和中,又擢其遠孫敬則為太子右諭德。   王同皎,相州安陽人,陳駙馬都尉寬曾孫也。陳亡,徙河北。長安中,尚太子女安定郡主,拜典膳郎。太子,中宗也。桓彥范等誅二張,遣同皎與李湛、李多祚即東宮迎太子,請至玄武門指授諸將。太子拒不許,同皎進曰:「逆豎反道,顯肆不軌,諸將與衙執事刻期誅之,須殿下到以系眾望。」太子曰:「上方不豫,得無不可乎?」同皎曰:「南將相毀家族以安社稷,奈何欲內之鼎鑊乎?太子能自出諭之,眾乃止。」太子猶豫,同皎即扶上馬,從至玄武門,斬關入。兵趨長生殿太后所,環侍嚴定,因奏誅易之等狀。帝復位,擢右千牛將軍,封琅邪公,食實戶五百。主進封訟主,拜同皎駙馬都尉,遷光祿卿。   神龍後,武三思烝濁王室,同皎惡之,與張仲之、祖延慶、周憬、李悛、冉祖雍謀,須武後靈駕發,伏弩射殺三思。會播州司兵參軍宋之愻以外妹妻延慶,延慶辭,之愻固請,乃成昏。延慶心厚之,不復疑。故之愻子曇得其實。之愻兄之問嘗捨仲之家,亦得其謀。令曇密語三思。三思遣悛上急變,且言同皎欲擁兵闕下廢皇后。帝殊不曉,大怒,斬同皎於都亭驛,籍其家。同皎且死,神色自如。仲之、延慶皆死。憬遁入比干廟自剄,將死,謂人曰:「比干,古忠臣,神而聰明,其知我乎!後、三思亂朝,虐害忠良,滅亡不久,可干吾頭國門,見其敗也。」憬,壽春人。後太子重俊誅三思,天下共傷同皎之不及見也。睿宗立,詔復官爵,謚曰忠壯。誅祖雍、悛等。   先是,許州司戶參軍燕欽融再上書斥韋後擅政,且逆節已萌。後怒,勸中宗召至廷,撲殺之。宗楚客復私令衛士極力,故死。又博陵人郎岌亦表後及楚客亂,被誅。至是,俱贈諫議大夫,備禮改葬,賜欽融一子官。   同皎子繇尚永穆公主,生子潛,字弘志。生三日,賜緋衣、銀魚。幼莊重,不喜兒弄。以帝外孫,補千牛,復選尚公主,固辭。元和中擢累將作監。吏或籍名北軍,輒驕墯不事,潛悉奏罷之,故不戒而辨。監無公食,而息錢舊皆私有,至潛,取以具食,遂為故事。   遷左散騎常侍,拜涇原節度使。憲宗與對,大悅,曰:「吾知而善職,我自用之。」潛至鎮,繕壁壘,積粟,構高屋偫兵,利而嚴。遂引師自原州逾硤石,取虜將一人,斥烽候,築歸化、潘原三壘。請復城原州,度支沮議,故原州復陷。穆宗即位,封琅邪郡公,更節度荊南。疏吏惡,榜之里閭,殺尤縱者。分射三等,課士習之,不能者罷,故無冗軍。大和初,檢校尚書左僕射。卒於官,贈司空。   吳保安字永固,魏州從。氣挺特不俗。睿宗時,姚、巂蠻叛,拜李蒙為姚州都督,宰相郭元振以弟之子仲翔托蒙,蒙表為判官。時保安罷義安尉,未得調,以仲翔裡人也,不介而見曰:「願因子得事李將軍可乎?」仲翔雖無雅故,哀其窮,力薦之。蒙表掌書記。保安後往,蒙已深入,與蠻戰沒,仲翔被執。蠻之俘華人,必厚責財,乃肯贖,聞仲翔貴胄也,求千縑。會元振物故,保安留巂州,營贖仲翔,苦無貲。乃力居貨十年,得縑七百。妻子客遂州,間關求保安所在,困姚州不能進。都督楊安居知狀,異其故,資以行,求保安得之。引與語曰:「子棄家急朋友之患至是乎!吾請貣官貲助子之乏。」保安大喜,即委縑於蠻,得仲翔以歸。始,仲翔為蠻所奴,三逃三獲,乃轉鬻遠酋,酋嚴遇之,晝役夜囚,沒凡十五年乃還。   安居亦丞相故吏,嘉保安之誼,厚禮仲翔,遺衣服儲用,檄領近縣尉。久乃調蔚州錄事參軍,以優遷代州戶曹。母喪,服除,喟曰:「吾賴吳公生吾死,今親歿,可行其志。」乃求保安。於時,何安以彭山丞客死,其妻亦沒,喪不克歸。仲翔為服縗絰,囊其骨,徒跣負之,歸葬魏州,廬墓三年乃去。後為嵐州長史,迎保安子,為娶而讓以官。   李□,并州汶水人。或言其先出興聖皇帝,譜系疏晦,不復傳。父希倩,神龍初右台監察御史。□少秀敏,舉明經高第,授成安尉。張說罷宰相,為相州刺史,坐有善相者,說遍問官屬後孰當貴,工指□及臨河尉鄭巖。說以女妻巖,而歸其甥陰於□。會母喪免。自武功尉以政尤異遷主簿。說在并州,引佽n置幕府。及執政,為長安尉。宇文融括天下田,高選官屬,多致賢以重其柄。表假□監察御史,分道檢核。以課真拜御史。坐小累,下除晉陽令。三遷給事中。力於治,有任事稱,明簿最,下無敢紿。失李林甫意,出為河南少尹。尹蕭炅內倚權,骫法殖私,□裁抑其謬,吏下賴之。道士孫甑生以左道幸,托祠事往來嵩、少間,干請亂吏治,□不為應,故挾炅譖諸朝。天寶初,除清河太守。舉美政,遷廣陵長史,民為立祠賽祝,歲時不絕。以捕賊負,徙彭城太守。封酒泉縣侯。連徙襄陽、河東,並兼採訪處置使;入為京兆尹。楊國忠惡之,改光祿卿、東京留守。   安祿山反,玄宗遣封常清募兵東京,□與留台御史中丞盧弈、河南尹達奚珣繕城壘,綏勵士卒,將遏賊西鋒。帝聞,擢禮部尚書。祿山度河,號令嚴密,候蝖慾ㄞ鄋鴃C已陷陳留、滎陽,殺張介然、崔詖,不數日,薄城下。常清兵皆白徒,戰不勝,輒北。□收殘士數百,裒斷弦折矢堅守,人不堪鬥。□約弈:「吾曹荷國重寄,雖力不敵,當死官。」部校皆夜縋去,□坐留守府,弈守台。城陷,祿山鼓而入,殺數千人,矢著闕門,執□、奕及官屬蔣清,害之。有詔贈司徒,謚曰忠懿。河、洛平,再贈太尉,拜一子五品官。   □通《左氏春秋》,頗殖產伊川,占膏腴,自都至闕口,疇墅彌望,時謂「地癖」。巖仕終少府監,產利埒□雲。   □十餘子,江、涵、渢、瀛等同遇害,唯源、彭脫。   源八歲家覆,俘為奴,轉側民間。及史朝義敗,故吏識源於洛陽者贖出之,歸其宗屬。代宗聞,授河南府參軍,遷司農主簿。以父死賊手,常悲憤,不仕不娶,絕酒葷。惠林佛祠者,□舊墅也,源依祠居,闔戶日一食。祠殿,其先寢也,每過必趨,未始踐階。自營墓為終制,時時偃臥埏中。   長慶初,年八十矣,御史中丞李德裕表薦源,曰:「賈誼稱:守圉捍敵之臣,死城郭封疆。天寶時,士罕伏節,逆羯始興,委符組、棄城郭者不為恥,而□約義同列,守位自如,抵刃就終,臣節之光由□始。而源天與至孝,絕心祿仕五十餘年,常守沈默,理契深要,一辭開析,百慮洗然。抱此真節,棄於清世,臣竊為陛下惜之。」穆宗下詔曰:「昔盜起幽陵,振蕩河、洛,贈太尉□處難居首,正色就死,兩河聞風,再固危壁,殊節卓焉,到今稱之。源有曾參之行、巢父之操,泊然無營,汔此高年。夫褒忠,所以勸臣節也;旌孝,所以激人倫也;鎮澆浮,莫如尚義;厚風俗,莫如尊老。舉是四者,大儆於時。其以源守諫議大夫,賜緋魚袋。」河南尹遣官敦諭上道,帝自遣使者持詔書袍笏即賜,又賜絹二百匹。源頓首受詔,謂使者:「伏疾年耄,不堪趨拜。」即附表謝,辭吐哀愨,一無受。尋卒。敬宗時,擢□孫為河南兵曹參軍。   彭擢明經第。天寶中,選名臣子可用者,自咸寧丞遷右補闕。從天子入蜀。後□數年卒。有孫景讓、景莊、景溫,別傳。   武德功臣十六人,貞觀功臣五十三人,至德功臣二百六十五人。德宗即位,錄武德以來宰相及實封功臣子孫,賜一子正員官。史館考勳名特高者九十二人,以三等條奏。第一等,以其歲授官。第二等,以次年。第三等,子孫數訟於朝,有詔差為二等,增至百八十七人。每等,武德以來宰相為首,功臣次之,至德以來將相又次之。大中初,又詔求李峴、王珪、戴胄、馬周、褚遂良、韓瑗、郝處俊、婁師德、王及善、硃敬則、魏知古、陸象先、張九齡、裴寂、劉文靜、張柬之、袁恕已、崔玄、桓彥范、劉幽求、郭元振、房琯、寺履謙、李嗣業、張巡、許遠、盧弈、南霽雲、蕭華、張鎬、李勉、張鎰、蕭復、柳渾、賈耽、馬燧、李□三十七人畫像,續圖凌煙閣雲。   司空、太子太傅、知門下省事、梁國公房玄齡   尚書右僕射、檢校侍中、萊國公杜如晦   太子太保、同中書門下三品、宋國公蕭瑀   開府儀同三司、同中書門下三品、知政事、上柱國、申國公高士廉   太子太師、知政事、特進、鄭國公魏征   侍中、永寧郡公王珪   吏部尚書、參豫朝政、道國公戴胄   中書令、江陵縣子岑文本   中書令、兼太子左庶子、檢校吏部尚書、高唐縣公馬周   侍中、兼太子左庶子、檢校吏部禮部民部尚書事、清苑縣男劉洎   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河南郡公褚遂良   太子太師、同中書門下三品、燕國公於志寧   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兼太子少傅、北平縣公張行成   中書令、行侍中、兼太子少保、蓨縣公高季輔   侍中、兼太子賓客、襲穎川縣公韓瑗   中書令、兼太子詹事、南陽縣侯來濟   侍中、兼太子賓客張文瓘   侍中、甑山縣公郝處俊   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兼太子右庶子、酒泉縣公李義琰   內史、河東縣侯裴炎文昌左相、同鳳閣鸞台三品、溫國公蘇良嗣   內史、梁國公狄仁傑   納言、檢校并州大都督府長史、天兵軍大總管、隴右諸軍大使、譙縣子婁師德   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石泉縣公王方慶   文昌左相、同鳳閣鸞台三品、襲邢國公王及善   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令、知兵部尚書事、齊國公魏元忠   紫微令、梁國公姚崇   正諫大夫、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硃敬則   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許國公蘇瑰   吏部尚書、兼侍中、廣平郡公宋璟   黃門監、梁國公魏知古   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兗國公陸象先   紫微侍郎、同紫微黃門平章事、許國公蘇頲   中書令、河東縣侯張嘉貞   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清水縣公李元紘   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宜陽縣子韓休   中書令、始興縣伯張九齡   司空、河東郡公裴寂   納言、上柱國、魯國公劉文靜   太尉、檢校中書令、同中書門下三品、揚州大都督、趙國公長孫無忌   禮部尚書、河間郡王孝恭   尚書右僕射、檢校中書令、行太子左衛率、上柱國、衛國公李靖   司空、兼太子太師、英國公李勣   開府儀同三司、鄜州都督、鄂國公尉遲敬德   左光祿大夫、洛州都督、蔣國公屈突通   陝東道大行台、吏部尚書、鄖國公殷開山   衛尉卿、夔國公劉弘基   澤州刺史、邳國公長孫順德   民部尚書、上柱國、莒國公唐儉   右驍衛大將軍、駙馬都尉、譙國公柴紹   右驍衛大將軍、褒國公段志玄   洪州都督、渝國公劉政會   左武候將軍、相州都督、郯國公張公謹   右武衛大將軍、盧國公程知節   左武衛大將軍、上柱國、胡國公秦叔寶   弘文館學士、秘書監、永興縣公虞世南   右衛大將軍、兼太子右衛率、工部尚書、武陽縣公李大亮   左武衛大將軍、邢國公蘇定方   夏官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清邊道行軍總管、耿國公王孝傑   中書令、漢陽郡公張柬之   中書令、博陵郡公崔玄   侍中、平陽郡公敬暉   侍中、譙國公桓彥范   中書令、南陽郡公袁恕已   右武衛大將軍、同中書門下三品、韓國公張仁願   尚書左丞相、兼黃門監、徐國公劉幽求   黃門侍郎、參知機務、脩文館學士、齊國公崔日用   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代國公郭元振   尚書左承相、兼中書令、集賢院學士、燕國公張說   紫微侍郎、上柱國、趙國公王琚   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持節朔方軍節度大使、中山郡公王晙   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河南江淮副元帥、東都留守、冀國公裴冕   文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清河縣公房琯   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衛國公桂鴻漸   鎮西北庭行營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衛尉卿、兼懷州刺史、虢國公李嗣業   平盧軍節度使、柳城郡太守劉正臣   恆州刺史、衛尉少卿、兼御史中丞顏杲卿   常山郡太守袁履謙   河南節度副使、左金吾衛將軍、檢校主客郎中、兼御史中丞張巡   睢陽郡太守、兼御史中丞許遠   御史中丞、留台東都、知武選盧弈   睢陽郡太守、特進左金吾衛將軍南霽雲   右第一   內史令、延安郡公竇威   將作大匠、判納言、陳國公竇抗   侍中、兼太子左庶子、江國公陳叔達   納言、觀國公楊恭仁   判吏部尚書、參議朝政、安吉郡公杜淹   中書令、虞國公溫彥博   中書侍郎、檢校刑部尚書、參知機務崔仁師   中書令、兼檢校太子詹事、上柱國、安國公崔敦禮   戶部尚書、平恩縣公許圉師   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浿江道行軍總管任雅相   度支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范陽郡公盧承慶   西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兼弘文館學士、楚國公上官儀   右相、廣平郡公劉祥道   左侍極、兼檢校左相、嘉興縣子陸敦信   文昌左相、同鳳閣鸞台三品、樂城縣公劉仁軌   荊州大都督府長史、安平郡公李安期   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兼太子賓客、襲道國公戴至德   司列少常伯、太子右中護、兼正諫大夫、同東西台三品趙仁本   中書令、趙國公李敬玄   中書令、兼太子左庶子薛元超   中書令、同中書門下三品崔知溫   侍中、同中書門下三品、襲廣平郡公劉齊賢   納言、樂平縣男王德真   地官尚書、檢校納言、鉅鹿縣男魏玄同   文昌左相、同鳳閣鸞台三品、特進、輔國大將軍、鄧國公岑長倩   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三品、臨淮縣男劉禕之   納言、博昌縣男韋思謙   地官尚書、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格輔元   司禮卿、判納言事、渤海縣子歐陽通   內史李昭德   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陸元方   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三品杜景佺   尚書右僕射、兼太子賓客、同中書門下三品、鄖國公韋安石   左散騎常侍、同中書門下三品、知東都留守、趙郡公李懷遠   中書令、逍遙公韋嗣立   守侍中、同中書門下三品、兼太子右庶子、常山縣男李日知   檢校黃門監、漁陽縣伯盧懷慎   中書令、左丞相、兼侍中、安陽郡公源乾曜   黃門侍郎、同紫微黃門平章事、魏縣侯杜暹   侍中、趙城侯裴耀卿   左武衛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雀安王神通   特進、太常卿、江夏王道宗   荊州都督、周國公武士逼   右屯衛大將軍、檢校晉州都督總管、譙國公竇琮   少府監、葛國公劉義節   右光祿大夫、羅國公張平高   洛州都督、右衛大將軍、酇國公竇軌   夔州都督、息國公張長愻   金紫光祿大夫、夷國公李子和   左監門衛大將軍、檢校右武候將軍、榮國公樊興   左監門衛大將軍、巢國公錢九隴   右驍衛大將軍、歸國公安興貴   右武衛大將軍、申國公安脩仁   殿中監、郢國公宇文士及   右武衛大將軍、沔陽郡公公孫武達   荊州都督、懷寧郡公杜君綽   右驍衛將軍、濮國公龐卿惲   代州都督、同安郡公鄭仁泰   右翊衛將軍、遂安郡公李安遠   幽州都督、歷陽郡公獨孤彥雲   始州刺史、左屯衛大將軍、襄武郡公劉師立   右威衛大將軍、濟東郡公李孟嘗   右監門衛大將軍、河南縣公元仲文   右監門衛將軍、廬陵郡公秦師行   左領軍大將軍、新興公馬三寶   右衛大將軍、駙馬都尉、畢國公阿史那社尒   鎮軍大將軍、虢國公張士貴、左衛大將軍、琅邪郡公牛進達   鎮軍大將軍、嘉州郡公周護   陝州刺史、天水郡公丘行恭   潭州都督、吳興郡公沈叔安   散騎常侍、豐城縣男姚思廉   太子少師、同中書門下三品、特進、朔方道行軍大總管,宋國公唐休璟   左羽林軍大將軍、遼陽郡王李多祚   左領軍大將軍、趙國公李湛   刑部尚書、太子賓客、魏國公楊元琰   殿中監、兼知總監、汝南郡公翟無言   冠軍大將軍、左羽林軍大將軍、光祿卿、天水縣公趙承恩   將作大匠裴思諒   右羽林軍將軍、弘農郡公楊執一   左衛將軍、河東郡公薛思行   光祿卿、駙馬都尉、琅邪郡公王同皎   中書令、越國公鍾紹京   太僕卿、立節郡王薛崇簡   右金吾衛大將軍、涼國公李延昌   太子中允同正、冀國公馮道力   少府監、趙國公崔諤之   左監門衛中候、光祿卿、申國公許輔乾   左金吾大將軍、鄧國公張   朔方道行軍大總管、左羽林軍大將軍、平陽郡公薛訥   河南副元帥、太尉侍中、臨淮郡王李光弼   河東節度副大使、守司空、兼兵部尚書、霍國公王思禮   左相、豳國公韋見素   太保、韓國公苗晉卿   中書令、趙國公崔圓   太原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金城郡王辛雲京   河西隴右副元帥、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涼國公李抱玉   太子太師、檢校尚書右僕射、知省事、信都郡王田神功   四鎮北庭涇原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知省事、扶風郡王馬璘   左羽林軍大將軍、檢校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薛景仙   右散騎常侍、檢校禮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尚衡   太原尹、兼御史大夫、北都留守、河東節度副大使、南陽郡公鄧景山   河東節度副使、兼雁門郡太守、光祿卿賈循   禮部尚書、東京留守、酒泉縣侯李□   東平郡太守姚誾   右第二   盧弈,黃門監懷慎少子也。疏眉目,豐下,謹重寡慾,斤斤自脩。與兄奐名相上下,而剛毅過之。天寶初為鄠令,所治輒最,積功擢給事中,拜御史中丞。自懷慎、奐及弈,三居其官,清節似之,時傳其美。俄留台東都,兼知武部選。   安祿山陷東都,吏亡散。弈前遣妻子懷印間道走京師,自朝服坐台。被執,將殺之,即數祿山罪,徐顧賊徒曰:「為人臣者當識逆順,我不蹈失節,死何恨?」觀者恐懼。弈臨刑,西向再拜而辭,罵賊不空口,逆黨為變色。肅宗詔贈禮部尚書,下有司謚。時以為洛陽亡,操兵者任其咎,執法吏去之可也,委身寇仇,以死誰懟?博士獨孤及曰:「荀息殺身於晉,不食其言也;玄冥勤其官水死,守位忘躬也;伯姬待姆而火死,先禮後身也。彼死之日,皆於事無補。然則祿山亂大於裡、丕,弈廉察之任,切於玄冥之官。分命所繫,不啻保姆;逆黨兵威,烈於水火。於斯時也,能與執干戈者同其戮力,挽之不來,推之不去,全操白刃之下,孰與夫懷安偷生者同其風?請謚曰貞烈。」詔可。   子杞,別有傳。杞子元輔。   元輔字子望,少以清行聞。擢進士,補崇文校書郎。杞死,德宗念之不忘,拜元輔左拾遺。歷杭、常、絳三州刺史,課當最,召授吏部郎中,進累兵部侍郎,為華州刺史,卒。   元輔端靜介正,能紹其祖,故歷顯劇,而人不以杞之惡為累雲。   張介然者,猗氏人,本名六朗。性慎願,長計畫。始為河、隴支郡太守。王忠嗣、皇甫惟明、哥舒翰踵領節度,並署營田、支度等使。入奏稱旨,賜與良渥。介然啟曰:「臣位三品,當給棨戟。若列於京師,雖富貴,不為饗人知,願得列戟故里。」玄宗許之,別賜戟京師第門,仍賜絹五百匹,宴閭里長老。本鄉得列戟,自介然始。翰薦為少府監,歷衛尉卿。   祿山反,授河南節度採訪使,守陳留。陳留據水陸劇,居民孳伙,而太平久,不知戰。介然到屯不三日,賊已度河。車騎蹂騰,煙塵漫數十里,日為奪色。士聞鉦鼓聲,皆褫氣不能授甲。凡旬六日,城陷。初,有詔購賊首而暴誅慶宗狀。祿山入陳留,見詔書,拊膺大哭曰:「我何罪!吾子亦何罪,乃殺之!」即大恚憤,殺陳留降者萬人以逞,血流成川,斬介然於軍門。以偽將李廷望為節度使,守陳留。   祿山已拔陳留,則鼓而前,無敢亢。中宿攻滎陽,太守崔無詖率眾乘城,聞師噪,自隊如雨,無詖與官屬皆死賊手。以偽將武令珣戍焉。   無詖者,本韋後外家,博陵舊望也。始,無詖娶蕭至忠女,至忠敗,被貶。久乃為益州司馬。素善楊國忠,既用事,引為少府監,守滎陽。有詔贈禮部尚書,謚曰毅勇。 列傳第一百一十七 忠義中   顏杲卿春卿 賈循隱林 張巡 許遠南霽雲 雷萬春 姚誾   顏杲卿字昕,與真卿同五世祖,以文儒世家。父元孫,有名垂拱間,為濠州刺史。杲卿以廕調遂州司法參軍。性剛正,蒞事明濟。嘗為刺史詰讓,正色別白,不為屈。開元中,與兄春卿、弟曜卿並以書判超等,吏部侍郎席豫咨嗟推伏。再以最遷范陽戶曹參軍。安祿山聞其名,表為營田判官,假常山太守。   祿山反,杲卿及長史袁履謙謁於道,賜杲卿紫袍,履謙緋袍,令與假子李欽湊以兵七千屯土門。杲卿指所賜衣謂履謙曰:「與公何為著此?」履謙悟,乃與真定令賈深、內丘令張通幽定謀圖賊。杲卿稱疾不視事,使子泉明往返計議,陰結太原尹王承業為應,使平盧節度副使賈循取幽州。謀洩,祿山殺循,以向潤客、牛廷玠守。杲卿陽不事事,委政履謙,潛召處士權渙、郭仲邕定策。時真卿在平原,素聞賊逆謀,陰養死士為拒守計。李□等死,賊使段子光傳首徇諸郡,真卿斬子光,遣甥盧逖至常山約起兵,斷賊北道。杲卿大喜,以為兵掎角可挫賊西鋒。乃矯賊命召欽湊計事,欽湊夜還,杲卿辭城門不可夜開,捨之外郵;使履謙及參軍馮虔、郡豪翟萬德等數人飲勞,既醉,斬之,並殺其將潘惟慎,賊黨殲,投屍滹沱水。履謙以首示杲卿,則喜且泣。   先是,祿山遣將高邈召兵范陽未還,杲卿使匋城尉崔安石圖之。邈至滿城,虔、萬德皆會傳捨,安石紿以置酒,邈捨馬,虔叱吏縛之。而賊將何千年自趙來,虔亦執之。日未中,送二賊。杲卿乃遣萬德、深、通幽傳欽湊首,械兩賊送京師,與泉明偕。至太原,王承業欲自以為功,厚遣泉明還,陰令壯士翟喬賊於路。喬不平,告之故,乃免。玄宗擢承業大將軍,送吏皆被賞。已而事顯,乃拜杲卿衛尉卿兼御史中丞,履謙常山太守,深司馬。即傳檄河北,言王師二十萬入土門,遣郭仲邕領百騎為先鋒,馳而南,曳柴揚塵,望者謂大軍至。日中,傳數百里。賊張獻誠方圍饒陽,棄甲走。於是趙、鉅鹿、廣平、河間並斬偽刺史,傳首常山。而樂安、博陵、上谷、文安、信都、魏、鄴諸郡皆自固。杲卿兄弟兵大振。   祿山至陝,聞兵興,大懼。使史思明等率平盧兵度河攻常山,蔡希德自懷會師。不涉旬,賊急攻城。兵少,未及為守計,求救於河東,承業前已攘殺賊功,兵不出。杲卿晝夜戰,井竭,糧、矢盡,六日而陷,與履謙同執。賊脅使降,不應。取少子季明加刃頸上曰:「降我,當活而子。」杲卿不答。遂並盧逖殺之。杲卿至洛陽,祿山怒曰:「吾擢爾太守,何所負而反?」杲卿瞋目罵曰:「汝營州牧羊羯奴耳,竊荷恩寵,天子負汝何事,而乃反乎?我世唐臣,守忠義,恨不斬汝以謝上,從從爾反耶?」祿山不勝忿,縛之天津橋柱,節解以肉啖之,罵不絕,賊鉤斷其舌,曰:「復能罵否?」杲卿含胡而絕,年六十五。履謙既斷手足,何千年弟適在傍,咀血噴其面,賊臠之,見者垂泣。杲卿宗子近屬皆被害。杲卿已虜,諸郡復為賊守。   張通幽以兄相賊,譖杲卿於楊國忠,故不加贈。肅宗在鳳翔,真卿表其枉,會通幽為普安太守,上皇杖殺之。李光弼、郭子儀收常山,出杲卿、履謙二家親屬數百人於獄,厚給遺,令行喪。乾元初,贈杲卿太子太保,謚曰忠節,封其妻崔清河郡夫人。初,博士裴郡以杲卿不執政,但謚曰忠,議者不平,故以二惠謚焉。逖、季明及宗子等皆贈五品官。建中中,又贈杲卿司徒。初,杲卿被殺,徇首於衢,莫敢收。有張湊者,得其發,持謁上皇。是昔見夢,帝寤,為祭。後湊歸發於其妻,妻疑之,發若動雲。後泉明購屍將葬,得刑者言,死時一足先斷,與履謙同坎瘞。指其域得之,乃葬長安鳳棲原。季明、逖同塋。   泉明有孝節,喜振人之急。既為承業所遣,未至而常山陷,故客壽陽。史思明圍李光弼,獲泉明,裹以革,送幽州,間關得免。思明歸國,而真卿方為蒲州刺史,令泉明到河北求宗屬。始,一女及姑女並流離賊中,及是並得之,悉錢三萬贖姑女還,取貲復往,則己女復失之。履謙及父故將妻子奴隸尚三百餘人,轉徙不自存,泉明悉力贍給,分多勻薄,相扶挾度河托真卿。真卿隨所歸資送之。泉明之殯父,與履謙分柩,護還長安。履謙妻疑斂具儉狹,發視之,與杲卿等,乃號踴,待泉明如父。肅宗拜泉明郫令,政化清明,誅宿盜,人情翕然。成都尹舉其課第一,遷彭州司馬。家貧,居官廉,而孤藐相從百口,饘鬻不給,無慍歎。居母喪,毀骨立。其行義,當世以為難。   春卿,倜儻美姿儀,通當世務。十六舉明經、拔萃高第,調犀浦主簿。嘗送徒於州,亡其籍,至廷,口記物色,凡千人,無所差。長史陸象先異之,轉蜀尉。蘇頲代為長史,被譖系獄,為《棕櫚賦》自托,頲遽出之。魏征遠孫瞻罪抵死,春卿為請玉真公主,得不死,時人高其節。終偃師丞。臨終,捉真卿臂曰:「爾當大吾族,顧我不得見,以諸子諉汝。」後真卿主其昏嫁。   沈盈者,亦杲卿甥,有行義,明黃老學。解褐博野尉,與杲卿同死難,贈大理正,官其二子遙、達。」   賈循者,京兆華原人,其先家常山。父會,有高節嘗稱疾不答辟署,裡中號「一龍」。親亡,負土成墓,廬其左,手蒔松柏,時號「關中曾子」。卒,縣人私謚曰廣孝征君。   循有大略,禮部尚書蘇頲嘗謂今頗、牧,及為益州,表署列將。敗吐蕃於西山,三遷靜塞軍營田使。張守珪北伐,次灤河,屬凍泮,欲濟無梁。循揣廣狹為橋以濟,破虜而還,以功擢游擊將軍、榆關守捉使。地南負海,北屬長城,林筐}岑翳,寇所蔽伏。循調土斬木開道,賊遁去。范陽節度使李適之薦為安東副大都護。安祿山兼平盧節度,表為副,遷博陵太守。祿山欲擊奚、契丹,復奏循光祿卿自副,使知留後。九姓叛,祿山兼節度河東,而循亦兼雁門副之。母亡將葬,宅有枯桑,一夕再生,芝出北庸,人以為瑞。玄宗以循有功,詔贈其父常山太守。   祿山反,使循守幽州,故杲卿招之,以傾賊巢穴,循許可。為向潤客等發其謀,賊縊之。建中二年,贈太尉,謚曰忠。   從子隱林,為永平兵馬使。當入衛,屬硃泚難,率眾扈行在。德宗見隱林,偉其貌,問家世,答曰:』故范陽節度副使循,臣從父也。」帝異之,引至臥內,以手板畫地陳攻守計,即奏曰:「臣嘗夢日墜,以首承之。」帝曰:「非朕邪?」因令糾察行在,遷檢校右散騎常侍,封武威郡王。   賊圍急,隱林與侯仲莊冒矢石死戰。已而解,從臣稱慶,隱林流涕前曰:「泚已奔,群臣大慶宗社無疆之休,然陛下資性急,不能容掩。若不悛,雖今賊亡,憂未艾也。」帝不以為忤,拜神策統軍。卒,帝思其質直,贈尚書左僕射,以實戶三百封其家。   張巡字巡,鄧州南陽人。博通群書,曉戰陣法。氣志高邁,略細節,所交必大人長者,不與庸俗合,時人叵知也。開元末,擢進士第。時兄曉已位監察御史,皆以名稱重一時。巡由太子通事舍人出為清河令,治績最,而負節義,或以困厄歸者,傾貲振護無吝。秩滿還都。於是楊國忠方專國,權勢可炙。或勸一見,且顯用,答曰:「是方為國怪祥,朝宦不可為也。」更調真源令。土多豪猾,大吏華南金樹威恣肆,邑中語曰:「南金口,明府手。」巡下車,以法誅之,赦餘黨,莫不改行遷善。政簡約,民甚宜之。   安祿山反,天寶十五載正月,賊酋張通晤陷宋、曹等州,譙郡太守楊萬石降賊,逼巡為長史,使西迎賊軍。巡率吏哭玄元皇帝祠,遂起兵討賊,從者千餘。初,靈昌太守嗣吳王祗受詔合河南兵拒祿山,有單父尉賈賁者,閬州刺史璇之子,率吏稱吳王兵,擊宋州。通晤走襄邑,為頓丘令盧韺所殺。賁引軍進至雍丘,巡與之合,有眾二千。是時雍丘令令狐潮舉縣附賊,遂自將東敗淮陽兵,虜其眾,反接在廷,將殺之,暫出行部。淮陽囚更解縛,起殺守者,迎賁等入。潮不得歸,巡乃屠其妻子,礫城上。祗聞,承製拜賁監察御史。潮怨賁,還攻雍丘,賁趨門,為眾躪死。巡馳騎決戰,身被創不顧,士乃奉巡主軍。間道表諸朝,騰箋祗府,祗乃舉兗以東委巡經略。   潮以賊眾四萬薄城,人大恐。巡諭諸將曰:「賊知城中虛實,有輕我心。今出不意,可驚而潰也,乘之,勢必折。」諸將曰:「善。」巡乃分千人乘城,以數隊出,身前驅,直薄潮軍,軍卻。明日賊攻城,設百樓,巡柵城上,束芻灌膏以焚焉,賊不敢向,巡伺擊之。積六旬,大小數百戰,士帶甲食,裹瘡鬥,潮遂敗走,追之,幾獲。潮怒,復率眾來。然素善巡,至城下,情語巡曰:「本朝危蹙,兵不能出關,天下事去矣。足下以羸兵守危堞,忠無所立,盍相從以苟富貴乎?」巡曰:「古者父死於君,義不報。子乃銜妻孥怨,假力於賊以相圖,吾見君頭干通衢,為百世笑,奈何?」潮赧然去。   當此時,王命不復通,大將六人白巡以勢不敵,且上存亡莫知,不如降。六人者,皆官開府、特進。巡陽許諾,明日堂上設天子畫像,率軍士朝,人人盡泣。巡引六將至,責以大誼,斬之。士心益勸。   會糧乏,潮餉賊鹽米數百艘且至,巡夜壁城南,潮悉軍來拒,巡遣勇士銜枚濱河,取鹽米千斛,焚其餘而還。城中矢盡,巡縛稿為人千餘,被黑衣,夜縋城下,潮兵爭射之,久,乃稿人;還,得箭數十萬。其後復夜縋人,賊笑,不設備,乃以死士五百斫潮營,軍大亂,焚壘幕,追奔十餘里。賊慚,益兵圍之。薪水竭,巡紿潮:「欲引眾走,請退軍二捨,使我逸。」潮不知其謀,許之。遂空城四出三十里,撤屋發木而還為備。潮怒,圍復合。巡徐謂潮曰:「君須此城,歸馬三十匹,我得馬且出奔,請君取城以藉口。」潮歸馬,巡悉以給驍將,約曰:「賊至,人取一將。」明日,潮責巡,答曰:「吾欲去,將士不從,奈何?」潮怒欲戰,陣未成,三十騎突出,禽將十四,斬百餘級,收器械牛馬。潮遁還陳留,不復出。七月,潮率賊將瞿伯玉攻城,遣偽使者四人傳賊命詔巡,巡斬以徇,余縶送祗所。圍凡四月,賊常數萬,而巡眾才千餘,每戰輒克。於是河南節度使嗣虢王巨屯彭城,假巡先鋒。   俄而魯、東平陷賊,濟陰太守高承義舉郡叛,巨引兵東走臨淮。賊將楊朝宗謀趨寧陵,絕巡餉路。巡外失巨依,拔眾保寧陵,馬裁三百,兵三千。至睢陽,與太守許遠、城父令姚誾等合。乃遣將雷萬春、南霽雲等領兵戰寧陵北,斬賊將二十,殺萬餘人,投屍於汴,水為不流。朝宗夜去。有詔拜巡主客郎中,副河南節度使。巡籍將士有功者請於巨,巨才授折衝、果毅。巡諫曰:「宗社尚危,圍陵孤外,渠可吝賞與貲?」巨不聽。   至德二載,祿山死,慶緒遣其下尹子琦將同羅、突厥、奚勁兵與朝宗合,凡十餘萬,攻睢陽。巡勵士固守,日中二十戰,氣不衰。遠自以材不及巡,請稟軍事而居其下,巡受不辭,遠專治軍糧戰具。前此,遠將李滔救東平,遂叛入賊,大將田秀榮潛與通。或以告遠曰:「晨出戰,以碧帽為識。」視之如言,盡覆其眾。還輒曰:「我誘之也。」請以精騎往,易錦帽。遠以告巡,巡召登城,讓之,斬首示賊。因出薄戰,子琦敗,獲車馬牛羊,悉分士,秋豪無入其家。有詔拜巡御史中丞,遠侍御史,誾吏部郎中。   巡欲乘勝擊陳留,子琦聞,復圍城。巡語其下曰:「吾蒙上恩,賊若復來,正有死耳。諸君雖捐軀,而賞不直勳,以此痛恨!」聞者感概。乃椎牛大饗,悉軍戰。賊望兵少,大笑。巡、遠親鼓之,賊潰,追北數十里。其五月,賊刈麥,乃濟師。巡夜鳴鼓嚴隊,若將出。賊申警。俄自鼓,賊覘城上兵休,乃弛備。巡使南霽雲等開門徑抵子琦所,斬將拔旗。有大酋被甲,引拓羯千騎麾幟乘城招巡。巡陰縋勇士數十人隍中,持鉤、陌刀、強弩,約曰:「聞鼓聲而奮。」酋恃眾不為備,城上噪,伏發禽之,弩注矢外向,救兵不能前。俄而縋士復登陴,賊皆愕眙,乃按甲不出。巡欲射子琦,莫能辨,因剡蒿為矢,中者喜,謂巡矢盡,走白子琦,乃得其狀。使霽雲射,一發中左目,賊還。七月,復圍城。   初,睢陽谷六萬斛,可支一歲,而巨發其半餫濮陽、濟陰,遠固爭,不聽。濟陰得糧即叛。至是食盡,士日賦米一勺,齕木皮、煮紙而食,才千餘人,皆嬰H不能彀,救兵不至。賊知之,以雲沖傳堞,巡出鉤銘干拄之,使不得進,篝火焚梯。賊以鉤車、木馬進,巡輒破碎之。賊服其機,不復攻,穿壕立柵以守。巡士多餓死,存者皆痍傷氣乏。巡出愛妾曰:「諸君經年乏食,而忠義不少衰,吾恨不割肌以啖眾,寧惜一妾而坐視士饑?」乃殺以大饗,坐者皆泣。巡強令食之,遠亦殺奴僮以哺卒,至羅雀掘鼠,煮鎧弩以食。   賊將李懷忠過城下,巡問:「君事胡幾何?」曰:「二期。」巡曰:「君祖、父官乎?」曰:「然。」君世受官,食天子粟,奈何從賊,關弓與我確?」懷忠曰:「不然,我昔為將,數死戰,竟歿賊,此殆天也。」巡曰:「自古悖逆終夷滅,一日事平,君父母妻子並誅,何忍為此?」懷忠掩涕去,俄率其黨數十人降。巡前後說降賊將甚多,皆得其死力。   御史大夫賀蘭進明代巨節度,屯臨淮,許叔冀、尚衡次彭城,皆觀望莫肯救。巡使霽雲如叔冀請師,不應,遣布數千端。霽雲嫚罵馬上,請決死鬥,叔冀不敢應。巡復遣如臨淮告急,引精騎三十冒圍出,賊萬眾遮之,霽雲左右射,皆披靡。既見進明,進明曰:「睢陽存亡已決,兵出何益?」霽雲曰:「城或未下。如已亡,請以死謝大夫。」叔冀者,進明麾下也,房琯本以牽制進明,亦兼御史大夫,勢相埒而兵精。進明懼師出且見襲,又忌巡聲威,恐成功,初無出師意。又愛霽雲壯士,欲留之。為大饗,樂作,霽雲泣曰:「昨出睢陽時,將士不粒食已彌月。今大夫兵不出,而廣設聲樂,義不忍獨享,雖食,弗下嚥。今主將之命不達,霽雲請置一指以示信,歸報中丞也。」因拔佩刀斷指,一座大驚,為出涕。卒不食去。抽矢回射佛寺浮圖,矢著磚,曰:「吾破賊還,必滅賀蘭,此矢所以志也!」至真源,李賁遺馬百匹;次寧陵,得城使廉坦兵三千,夜冒圍入。賊覺,拒之,且戰且引,兵多死,所至才千人。方大霧,巡聞戰聲,曰:「此霽雲等聲也。」乃啟門,驅賊牛數百入,將士相持泣。   賊知外援絕,圍益急。眾議東奔,巡、遠議以睢陽江、淮保障也,若棄之,賊乘勝鼓而南,江、淮必亡。且帥饑眾行,必不達。十月癸丑,賊攻城,士病不能戰。巡西向拜曰:「孤城備竭,弗能全。臣生不報陛下,死為鬼以癘賊。」城遂陷,與遠俱執。巡眾見之,起且哭,巡曰:「安之,勿怖,死乃命也。」眾不能仰視。子琦謂巡曰:「聞公督戰,大呼輒眥裂血面,嚼齒皆碎,何至是?」答曰:「吾欲氣吞逆賊,顧力屈耳。」子琦怒,以刀抉其口,齒存者三四。巡罵曰:「我為君父死,爾附賊,乃犬彘也,安得久!」子琦服其節,將釋之。或曰:「彼守義者,烏肯為我用?且得眾心,不可留。」乃以刃脅降,巡不屈。又降霽雲,未應。巡呼曰:「南八!男兒死爾,不可為不義屈!」霽雲笑曰:「欲將有為也,公知我者,敢不死!」亦不肯降。乃與姚誾、雷萬春等三十六人遇害。巡年四十九。初,子琦議生致五人慶緒所,或曰:「用兵拒守者,巡也。」乃送遠洛陽,至偃師,亦以不屈死。巨之走臨淮,巡有姊嫁陸氏,遮王勸勿行,不納,賜百縑,弗受,為巡補縫行間,軍中號「陸家姑」,先巡被害。   巡長七尺,鬚髯每怒盡張。讀書不過三復,終身不忘。為文章不立稿。守睢陽,士卒居人,一見問姓名,其後無不識。更潮及子琦,大小四百戰,斬將三百、卒十餘萬。其用兵未嘗依古法,勒大將教戰,各出其意。或問之,答曰:「古者人情敦樸,故軍有左右前後,大將居中,三軍望之以齊進退。今胡人務馳突,雲合鳥散,變態百出,故吾止使兵識將意,將識士情,上下相習,人自為戰爾。」其械甲取之於敵,未嘗自脩。每戰,不親臨行陣,有退者,巡已立其所,謂曰:「我不去此,為我決戰。」士感其誠,皆一當百。待人封鎖所疑,賞罰信,與眾共甘苦塞暑,雖廝養,必整衣見之,下爭致死力,故能以少擊眾,未嘗敗。被圍久,初殺馬食,既盡,而及婦人老弱凡食三萬口。人知將死,而莫有畔者。城破,遣民止四百而已。   始,肅宗詔中書侍郎張鎬代進明節度河南,率浙東李希言、浙西司空襲禮、淮南高適、青州鄧景山四節度掎角救睢陽,巡亡三日而鎬至,十日而廣平王收東京。鎬命中書舍人蕭昕誄其行。時議者或謂:巡始守睢陽,眾六萬,既糧盡,不持滿按隊出再生之路,與夫食人,寧若全人?於是張澹、李紓、董南史、張建封、樊晁、硃巨川、李翰鹹謂巡蔽遮江、淮,沮賊勢,天下不亡,其功也。翰等皆有名士,由是天下無異言。天子下詔,贈巡揚州大都督,遠荊州大都督,霽雲開府儀同三司、再贈揚州大都督,並寵其子孫。睢陽、雍丘賜徭稅三年。巡子亞夫拜金吾大將軍,遠子玖婺州司馬。皆立廟睢陽,歲時致祭。德宗差次至德以來將相功傚尤著者,以顏杲卿、袁履謙、盧弈及巡、遠、霽雲為上。又贈姚誾潞州大都督,官一子。貞元中,復官巡它子去疾、遠子峴。贈巡妻申國夫人,賜帛百。自是訖僖宗,求忠臣後,無不及三人者。大中時,圖巡、遠、霽雲像於凌煙閣。睢陽至今祠享,號「雙廟」雲。   許遠者,右相敬宗曾孫。寬厚長者,明吏治。初客河西,章仇兼瓊辟署劍南府,欲以子妻之,固辭。兼瓊怒,以事劾貶高要尉。更赦還。會祿山反,或薦遠於玄宗,召拜睢陽太守。遠與巡同年生而長,故巡呼為兄。   大歷中,巡子去疾上書曰:「孽胡南侵,父巡與睢陽太守遠各守一面。城陷,賊所入自遠分。尹子琦分郡部曲各一方,巡及將校三十餘皆割心剖肌,慘毒備盡,而遠與麾下無傷。巡臨命歎曰:『嗟乎,人有可恨者!』賊曰:『公恨我乎?』答曰:『恨遠心不可得,誤國家事,若死有知,當不赦於地下。』故遠心向背,梁、宋人皆知之。使國威喪衄,巡功業墮敗,則遠於臣不共戴天,請追奪官爵,以刷冤恥。」詔下尚書省,使去疾與許峴及百官議。皆以去疾證狀最明者,城陷而遠獨生也。且遠本守睢陽,凡屠城以生致主將為功,則遠後巡死不足惑。若曰後死者與賊,其先巡死者謂巡當叛,可乎?當此時去疾尚幼,事未詳知。且艱難以來,忠烈未有先二人者,事載簡書,若日星不可妄輕重。議乃罷。然議者紛紜不齊。   元和時,韓愈讀李翰所為巡傳,以為闕遠事非是。其言曰:「二人者,守死成名,先後異耳。二家子弟材下,不能通知其父志,使世疑遠畏死而服賊。遠誠畏死,何苦守尺寸地,食其所愛之肉,抗不降乎?且見援不至,人相食而猶守,雖其愚亦知必死矣,然遠之不畏死甚明。」又言:「城陷自所守,此與兒童之見無異。且人之將死,其臟腑必有先受病者;引繩而絕之,其絕必有處。今從而尤之,亦不達於理矣。」愈於褒貶尤慎,故著之。   南霽雲者,魏州頓丘人。少微賤,為人操舟。祿山反,鉅野尉張沼起兵討賊,拔以為將。尚衡擊汴州賊李廷望,以為先鋒。遣至睢陽,與張巡計事。退謂人曰:「張公開心待人,真吾所事也。」遂留巡所。巡固勸歸,不去。衡繼金帛迎,霽雲謝不受,乃事巡,巡厚加禮。始被圍,築台募萬死一生者,數日無敢應。俄有喑鳴而來者,乃霽雲也。巡對泣下。霽雲善騎射,見賊百步內乃發,無不應弦斃。   子承嗣,歷涪州刺史。劉辟叛,以無備謫永州。   雷萬春者,不詳所來,事巡為偏將。令狐潮圍雍丘,萬春立城上與潮語,伏弩發六矢著面,萬春不動。潮疑刻木人,諜得其實,乃大驚。遙謂巡曰:「向見雷將軍,知君之令嚴矣。」潮壁雍丘北,謀襲襄邑、寧陵。巡使萬春引騎四百壓潮,先為賊所包。巡突其圍,大破賊,潮遁去。   萬春將兵,方略不及霽雲,而強毅用命。每戰,巡任之與霽雲鈞。   姚誾者,開元宰相崇從孫。父弇,楚州刺史。誾性豪蕩,好飲謔,善絲竹。歷壽安尉。素善巡,及為城父令,遂同守睢陽。累加東平太守。   巡之遣霽雲、萬春敗賊於寧陵也,別將二十有五:石承平、李辭、陸元鍠、硃珪、宋若虛、楊振威、耿慶禮、馬日昇、張惟清、廉坦、張重、孫景趨、趙連城、王森、喬紹俊、張恭默、祝忠、李嘉隱、翟良輔、孫廷皎、馮顏,其後皆死巡難,四人逸其姓名。   贊曰:張巡、許遠,可謂烈丈夫矣。以疲卒數萬,嬰孤墉,抗方張不制之虜,鯁其喉牙,使不得搏食東南,牽掣首尾,豗潰梁、宋間。大小數百戰,雖力盡乃死,而唐全得江、淮財用,以濟中興,引利償害,以百易萬可矣。巡先死不為遽,遠後死不國屈。巡死三日而救至,十日而賊亡,天以完節付二人,畀名無窮,不待留生而後顯也。惟宋三葉,章聖皇帝東巡,過其廟,留駕裴回,咨巡等雄挺,盡節異代,著金石刻,贊明厥忠。與夷、齊餓踣西山,孔子稱仁,何以異雲。 列傳第一百一十八 忠義下   程千里袁光廷 龐堅薛願 張興 蔡廷玉 符令奇璘 劉乃 孟華 張伾周曾 張名振 石演芬 吳漵 高沐 賈直言 辛讜 黃碣孫揆   程千里,京兆萬年人。長七尺,魁岸有力。應募磧西,累官安西副都護。天寶末,兼北庭都護、安西北庭節度使。突厥首領阿布思內附,本隸朔方,賜氏李,名獻忠,度屬幽州,素與安祿山有怨,內懼,故叛還磧外,數盜邊。玄宗患之,詔千里將兵討捕。千里諭葛邏祿,陰令掎角。獻忠果以窮歸葛邏祿,縛之,並妻子帳下數千人送千里所,乃獻俘勤政樓,詔斬以徇。擢千里右金吾衛大將軍,留宿衛。   祿山反,詔募兵河東,即拜節度副使、雲中太守,遷上黨長史。賊來攻,鏖馘多,累加開府儀同三司、禮部尚書。至德二載,賊將蔡希德圍上黨,輕騎挑戰。千里恃勇開縣門,率百騎欲直禽希德,幾得而救至,乃退。會橋壞,馬顛,為賊執,仰首敕諸騎使還,曰:「為我報諸將,可失帥,不可失城。」軍中皆為泣下,增備固守。賊不能下,乃還。囚千里至東都,安慶緒偽署特進,囚客省。慶緒敗,為嚴莊所害。後赦令數下,追褒死難者,惟千里生見執,不及雲。   初,祿山構難,西北戍兵悉入援,故河、隴郡縣皆陷吐蕃,惟河西戍將袁光廷為伊州刺史,固守歷年,雖遊說百緒,終不降,諸下同心無攜畔者。及糧竭,手殺妻子,自焚死。建中初,贈工部尚書。   龐堅,京兆涇陽人。四世祖玉,事隋為監門直閣。李密據洛口,玉以關中銳兵屬王世充擊之,百戰不衄。世充歸東都,秦王東徇洛,玉率萬騎降,高祖以隋舊臣,禮之。玉魁梧有力,明軍法,久宿衛,習知朝廷制度。帝顧諸將多不閒儀檢,故授玉領軍、武衛二大將軍,使眾觀以為模{ば齊},出為梁州總管。巴山獠叛,玉梟其首,餘黨四奔,屬縣獠與反者州里親戚為賊遊說,言不可窮躡。玉不聽,下令軍中曰:「谷熟,吾盡收以饋軍。非盡賊,吾不反。」聞者懼,相謂曰:「軍不止,吾谷盡,且餓死。」乃共入賊營,與所親相結,斬渠長以降,眾遂潰。徙越州都督。召為監門大將軍。太宗以耆厚,令主東宮兵。雖老不怠,小大之務無不親。卒,帝為廢朝,贈幽州都督、工部尚書。   堅歷穎川太守。安祿山反,南陽節度使魯炅表堅為長史兼防禦副使,以薛願為穎川太守,共守穎川。時陳留、滎陽已陷賊,南陽被圍,而穎川當往來劇。賊將阿史那承慶悉銳攻之,傳城百里,樹木皆刊。城中士單寡,糧少,而願、堅晝夜戰,諸郡兵無援者,自正月盡十一月。賊設木鵝、沖車、飛梯薄城,矢如雨,士皆雷噪,夜半逾城入,二人不肯降。賊縛致東京,將礫解之,有說祿山曰:「義士也,彼為其主,殺之不詳。」乃縛於樹。比且死,見者哭之。   願,汾陰人。父縚,太常卿。兄崇一,娶惠宣太子女,其女弟為太子瑛妃。瑛廢,貶願嶺外,久乃得還。   張興者,束鹿人。長七尺,一飯至斗米,肉十斤。悍趫而辯,為饒陽裨將。祿山反,攻饒陽。興開張禍福,譬曉敵人,而嬰垮彌年,眾心遂固。滄、趙已隱,史思明引眾傳城,興擐甲持陌刀重十五斤乘城。賊將入,興一舉刀,輒數人死,賊皆氣懾。城破,思明縛之馬前,好謂曰:「將軍壯士,能屈節,當受高爵。」對曰:「昔嚴顏一巴郡將,猶不降張飛。我大郡將,安能委身逆虜?今日幸得死,然願以一言為誡。」思明曰:「雲何?」興曰:「天子遇祿山如父子,今乃反。大丈夫不能為國掃除,反為其下,何哉?」思明曰:「將軍不觀天道邪?吾上起兵二十萬,直趣洛陽,天下大定。以偏師叩函谷,守將面縛,唐亡固矣。」興曰:「桀、紂、秦、隋窮人力,舉四海與為怨,故商、周、漢、唐因得代之而有神器。皇帝無違德,祿山非數帝賢,是苟延歲月,終即禽耳。」思明怒,鋸解之。且死,罵曰:「吾能裒強死兵敗賊眾!」軍中凜然為改容。   蔡廷玉,幽州昌平人。事安祿山,未有聞。與硃泚同裡閒,少相狎近,泚為幽州節度使,秦署幕府。   廷玉有沈略,善與人交,內外愛附。泚多所叩咨,數遣至京師。當是時,幽州兵最強,財雄,士驕悍,日思吞併,不知有上下禮法。廷玉間語泚曰:「古未有不臣而能推福及子孫者。公南聯趙、魏,北奚虜,兵我地險,然非永安計,一日趙、魏反噬,公乃沸鼎魚耳。不如奉天子,膠h難,可勒勳鼎彝,若何?」泚善之。廷玉陰欲耗其力,則諷泚出金幣禮士,又勸歸貢賦助天子經費,獻牛馬系道,儲廥為單。因勸泚入朝,泚將聽,諸校怒,縛廷玉辱之,廷玉無橈辭,泚不忍殺,囚歲余出之,謂曰:「而亦悔乎?」廷玉曰:「導公為逆即悔,勉公以義何悔為?」復縶滿歲,問曰:「能省過否?不爾,且死。」對曰:「不殺我,公得名。殺我,吾得名。」泚不能屈,待如初。   又有硃體微者,亦泚腹心。廷玉有建白,體微輒左右之,故泚愈信,桀傲稍革。廷玉遂蕆朝事。泚乃奏涿州為永泰軍,薊州靜塞軍,瀛州清夷軍,莫州唐興軍,置團練使,以支郡隸屬,盧龍軍稍削。而泚內畏弟滔逼己,滔亦勸泚入朝,乃以軍屬滔。廷玉、體微共白泚:「公入朝為功臣首,後務至重,須誠信者乃可付。滔雖大弟,多變不情,如假以兵,是嫁之禍也。」泚不聽。二人隨泚到朝,德宗為太子時,知廷玉名,及見,禮眷殊渥。泚統幽州行營為涇原鳳翔節度使,詔廷玉以大理少卿為司馬,體微為要籍。   滔有請於泚,或不順,廷玉必折之,俾循故法。滔已破田悅,浸傲肆自用。左右有惡廷玉者,妄云:「素毀滔,欲四分燕,廷玉倡之,體微和之。」滔表言二人離間骨肉,請殺於有司。亦遺泚書云云。泚恚滔奪其軍,不從。會滔以幽州叛,帝示滔表,而泚亦白髮其書,乃歸罪於二人,貶廷玉柳州司戶參軍、體微南浦尉以慰滔。滔使諜伺諸朝,曰:「上若不殺廷玉,當謫去,得東出洛,我且縛致麾下支解之。」將行,帝勞廷玉曰:「爾姑行,為國受屈,歲中當還。」遷玉至藍田驛,人白左巡使鄭詹:「商於道險,不可往。」詹追使趨潼關。廷玉告子少誠、少良曰:「我為天子不血刃下幽十一城,欲裂其壤,使不得桀,而敗於將成,天助逆邪?今吏使我出東都,此殆滔計,吾不可以辱國。」比至靈寶,自投於河。   宰相盧杞方疾御史大夫嚴郢,欲逐之,得廷玉死狀,即抵詹死,而斥出郢。帝閔廷玉忠,歸其柩,厚賻之。李晟平硃泚,少誠等適終喪,晟表丐追贈廷玉。並官二子。而帝方招來滔,寢其奏,遂已。   符令奇,沂州臨沂人。初為盧龍軍裨將。會幽州亂,挈子璘奔昭義,節度使薛嵩署為軍副。嵩卒,田承嗣盜其地,引令奇為右職。   田悅拒命,馬燧敗之洹水。令奇密語璘曰:「吾閱世事多矣。自安、史干紀,無□類。吾觀田氏覆亡無時,安用苟旦夕,系縲京師,宗族屠地?汝能委質朝廷,為唐忠臣,吾亦名揚後世矣。」璘泣曰:「悅,忍人也,近禍可畏。」答曰:「今王師四合,吾屬俎中醢。兒今行,吾死不朽;不行,吾亦死。屍疊逆地雲何?」璘俯泣不能對。初,悅與李納會濮陽,因乞師,納分麾下隨之。至是,納兵歸齊,使璘以三百騎護送。璘與父嚙臂別,乃以眾降燧。璘之出,與三子同降。悅怒,引令奇切讓。令奇罵曰:「爾忘義背主,旦夕死。吾教子以順,殺身庸何悔?鈞死,愈爾遠矣!」悅怒,奮而起。令奇臨刑,色不變,年七十九,夷其家。   燧署璘為軍副,詔拜特進,封義陽郡王。既聞父見害,號絕泣血,燧表其冤,加檢校左散騎常侍,賜晉陽第一區、祁田五十頃,贈令奇戶部尚書。   璘字元亮。李懷光反,詔燧討之。璘介五千兵先濟河,與西師合。從燧入朝,為輔國大將軍,賜靖恭裡第一區、藍田田四十頃。璘之降,母匿裡中獨免,及悅死,詔迎於魏,賜宴別殿。璘居環衛十三年,卒,年六十五,贈越州都督。   劉乃字永夷,河南伊闕人。少敬穎,暗誦《六經》,日數千言。善文詞,為時推目。天寶中擢進士第。喪父,以孝聞。服終,中書舍人宋昱知銓事,乃方調,因進書曰:《書》稱:『知人則哲,能官人則惠。』此唐虞以為難。今文部始掄材,終授位,是知人、官人,兩任其責。昔禹、稷、皋陶之聖,猶曰載采有九德,考績以九載。今有司獨委一二小宰,察言於一幅之判,觀行於一揖之內,何其易哉?夫判者,以狹詞短韻為體,是以小冶鼓眾金,雖欲為鼎鏞,不可得已。故雖有周公、尼父圖書《易象》之訓,以判責之,曾不及徐、庾;雖有至德,以喋喋取之,曾不若嗇夫。故干霄蔽日,巨樹也,求尺寸之材,必後於琢杙;龍吟虎嘯,希聲也,尚頰舌之感,必下於蛙黽。豈不悲乎!執事誠能先政事,次文學,退觀其治家,進察其臨節,則龐鴻深沈之事,亦可窺其門閾矣。」昱嘉之,補剡尉。劉晏在江西,奏使巡覆,充留後。   大歷中,召拜司門員外郎。德宗初,進郭子儀為尚父。時冊禮廢,視詔文者不適所宜,宰相崔祐甫召乃至閤草之,少選成文,詞義典裁。俄擢給事中,權知兵部侍郎。楊炎、盧杞當國,五歲不遷。建中四年,真拜兵部侍郎。   帝狩奉天,乃臥疾私第,硃泚遣人召之,固稱篤。復遣偽相蔣鎮慰誘,乃佯喑不答,灸無完膚。鎮再至,知不可脅,乃太息曰:「我嘗忝曹郎,不能死,寧以自辱N雩{,復欲污賢哲乎?」遂止。乃聞車駕如梁州,自投於床,搏膺呼天,不食卒,年六十。帝聞其忠,贈禮部尚書,謚曰貞惠。子伯芻,別傳。   孟華,史失其何所人。初事李寶臣為府官屬,論議婞婞不回,同捨疾之。王武俊斬李惟岳,遣華至京師陳事,德宗問河朔利害,華對稱旨,擢檢校兵部郎中兼侍御史。   硃滔與武俊謀解田悅之圍,帝詔華還諭,欲亂其謀。華至,讓武俊曰:「安、史未覆滅時,大夫觀其兵,自謂天下可取,今日何汩汩?且上於大夫恩甚厚,將還康中丞他州,而歸我深、趙。自古忠臣,未有不先大功而後得高官者。大夫何望於失地邪?夫藥苦口者利病,大夫後日思愚言,悔無逮!」或曰:「華入朝私奏便宜,欲傾我,故得顯職。」武俊惑之,然以華舊人,未忍奪其職,卒進援悅。華從至臨清,稱病還恆州。武俊令子察所為,乃闔門謝賓客。武俊知不足忌,無殺華意。既僭稱王,授禮部侍郎,不肯起,嘔血死。   張伾者,本為澤潞將,守臨洺,田悅攻之,乘城固守累月,士死,糧且盡,救不至。伾悉召部將立軍門,命女出遍拜,因曰:「諸君戰良苦,吾無貲為賞,願以是女賣直,為眾士一日費。」士皆哭曰:「請死戰!」會馬燧自河東將兵擊悅城下,敗之,伾乘勝出戰,無不一當百。以功遷泗州刺史。居州十年,擢右金吾衛大將軍,未拜卒,贈尚書右僕射。   軍中議立其子重政,母徐及兄號訴不肯從,奔告淮南節度使王鍔,乃免。詔嘉其忠,起為金吾衛大將軍,委鍔處以劇職,封徐魯國夫人。   周曾者,本李希烈部將,與王玢、姚詹韋清志相善,號四公子。希烈反,曾密得其計,一二以告李勉。玢為許州鎮遏使。會哥舒曜拔汝州,希烈遣曾往拒。曾欲引軍據蔡,使玢為應,憺、清居中謀取希烈,密求藥毒希烈,不死。曾之行,希烈使假子十人從。次襄城,知其謀,以告。希烈使李克誠率騾軍千人劫曾殺之,而收其兵,並殺玢、憺。始,約事覺毋相引。清懼,陽說希烈曰:「今兵寡,恐不能就事,請乞師硃滔。」希烈然之。至襄邑,奪劉洽。德宗贈曾太尉,玢司徒,憺工部尚書,擢清安定郡王,實封戶二百。   又有呂賁、康秀琳、梁興朝、賈樂卿、侯仙欽皆死希烈之難,贈賁、秀琳尚書左右僕射,興朝等皆秩尚書,遣蕭昕致祭境上。命李勉、哥舒曜訪其家子孫,詔雖三世有罪,常降一等。   曾無後,貞元中,女及曾兄子酆爭襲封,有司奏曾首謀歸順,身死賊手,陛下錫真食,不幸絕嗣,宜令酆以五十戶奉祀,女亦封五十戶。   張名振,李事李懷光為都將。始,懷光已立功,德宗賜鐵券,奉詔倨甚。名振到軍門大言曰:「太尉見賊不擊,使到不迎,將反邪?且安、史、僕固等今皆族滅,公欲何為?是資忠義士立功耳。」懷光召見,諭以賊強,須蓄銳俟時,誘為不反。及引軍入咸陽,又曰:「公不反,來此何邪?不急攻泚收京城,欲以賊誰遺?」懷光怒曰:「病狂人也。」使左右拉殺之。   石演芬者,本西域胡人,事懷光至都將,尤親信,畜為假子。懷光軍三橋,將與硃泚連和。演芬使客郜成義到行在,言懷光無破賊意,請罷其總統。成義走告懷光子□,懷光召演芬罵曰:「爾為我子,奈何欲破吾家?今日負我,宜即死。」對曰:「天子以公為股肱,公以我為腹心;公乃負天子,我何不負公?且我胡人,無異心,惟知事一人,不呼我為賊,死固吾分。」懷光使士臠食之,皆曰:「烈士也,可令快死。」以刀斷其頸。德宗聞,贈演芬兵部尚書,賜其家錢三百萬,斬成義於朔方。   吳漵者,章敬皇后之弟。代宗立,詔贈後祖神泉為司徒,父令珪太尉,擢叔父令瑤太子家令、濮陽郡公,令瑜太子諭德、濟陽郡公,漵太子詹事、濮陽郡公,並開府儀同三司。令瑤兄弟故為縣令、郎將矣,而漵用盛王府參軍進,俄遷鴻臚少卿、金吾將軍。建中初,遷大將軍。漵循循有禮讓,無倨氣矜色,見重朝廷,時以為材當所位,不自戚屬者。   硃泚反,盧杞、白志貞皆謂泚有功,不宜首難,得大臣一人持節尉曉,惡且悛。德宗顧左右,無敢行,漵曰:「陛下不以臣亡能,願至賊中諭天子至意。」帝大悅。漵退謂人曰:「吾知死無益而決見賊者,人臣食祿死其難,所也。方危時,安得自計?且不使陛下恨下無犯難者。」即日繼詔見泚,具道帝待以不疑者。而泚業僭逆,故留漵客省不遣,卒被害。帝悲梗甚,贈太子太保,謚曰忠,賜其家實戶二百,一子五品正員官。京師平,官庀其葬。子士矩,別傳。   高沐者,渤海人。父馮,事宣武李靈耀,假守曹州。靈耀反,馮密遣人奏賊纖悉,有詔即拜曹州刺史。會李正已盜有曹、濮,馮不能自通朝廷,死官下。   沐,貞元中擢進士第,以家托鄆,故李師古辟署判官。師道叛,沐率其僚郭昈、郭航、李公度引古今成敗,前後鐫說,不能入。師道所厚吏李文會、林英等乘間訴曰:「比悉心憂公家事,而為沐等所疾,公奈何舉十二州地成沐輩千載名乎?」由是疏斥沐,令守濮州。沐上書盛誇山東煮海之饒,得其地可以富國。師道謀皆露。後英奏事京師,脅邸史言沐以誠款結天子。師道怒,誅沐,而囚掑彯鉿{,守衛苛嚴,凡十年。   吳元濟拒命,師道引兵攻彭城,敗蕭、沛數縣而還,以緩王師。昈為繒書藏衣絮間,使郭航間道走武寧軍見李願,請奇兵三千浮海搗萊、淄,賊倚海不為備,且居皆罪人,無與守。始,昈畏事洩,署師道所信吏劉諒名以遣,願白諸朝,議者疑師道使為之,不得報。航不敢循故道,間關回遠還昈所。未幾,師道召航,昈疑事露,欲引決,航曰:「事覺,吾獨死,君無患。」航卒自殺,遂絕。及王師討師道,諸節度兵四人,而彭城兵下魚台金鄉、李聽軍取海州若拾遺,頗用昈策。   初,淮西平,師道勢蹙,內甚懼。李公度與大將李英曇都獻三州。使長子入侍。師道然可,俄中悔,欲殺英曇,賈直言諷師道嬖奴曰:「高沐冤氣在天,禍且至。英曇復死,是益其崇也。」乃止。逐於萊州,俄殺之。   又有崔承寵、楊偕、陳佑、崔清皆抗節忤賊,李文會指為沐黨,沐之死,皆被囚。劉悟既平師道,捉昈臂歔欷流涕,辟置義成節度府,亦請公度為僚屬。元和十四年,贈沐吏部尚書,委馬驤ぞ圻爰恣A恤其家。   航,萊州人,以氣聞,師道署右職,與昈世居齊。初,昈舉進士,權德輿將取之,聞其家賊中,乃罷,遂為賊聘。二人座能以忠顯。   賈直言,河朔舊族也,史失其地。父道沖,以藝待詔。代宗時,坐事賜鴆,將死,直言紿其父曰:「當謝四方神祇。」使者少怠,輒取鴆代飲,迷而踣。明日,毒潰足而出,久乃蘇。帝憐之,減父死,俱流嶺南。直言由是鐍。   後署師道府屬。及師道不軌,提刀負棺入諫曰:「願前死,不見城之破。」又畫縛載檻車狀而妻子係累者以獻,師道怒,囚之。劉悟既入,釋其禁,辟署義成府。後徙潞,亦隨府遷。   監軍劉承偕與悟不平,陰與慈州刺史張汶謀縛悟送闕下,以汶代節度。事洩,悟以兵圍承偕,殺小使,赴言遽入責曰:「司空縱兵脅天子使者,是欲效李司空芽?它日復為軍中所指笑。」悟聞,感悔,匿承偕於第以免。悟每有過,必爭,故悟能以臣節光明於朝。穆宗召為諫議大夫,群情洒然稱允。而悟固留,得聽。   始,悟子從諫貴甚,見直言輒衣紫擁笏,以兵自衛。直言諫悟曰:「郎少年,毋使襲山東熊,朝服可擅著邪?」悟死,從諫不發喪,召大將劉武德等矯悟遺言,與鄰道使共表求襲位,直言入讓曰:「父死不哭,何顏面見山東義士乎?」從諫曰:「欲反耳。」直言仰天哭曰:「爾父提十二州地歸朝廷為功臣。然以張汶故,自謂不潔淋頭,卒羞死。郎今日乃欲反邪?」從諫起抱直言項哭曰:「計窮而然。」直言曰:「君何憂無土地,今脅朝廷,正速死耳。若從武德謀,吾見劉氏為元濟矣。」從諫拜曰:「唯大夫救之。」直言乃自攝留後,使從諫居喪。初,從諫惟鄆兵二千同謀。直言既折之,軍中遂安。   大和九年卒,贈工部尚書。   辛讜者,太原尹雲京孫也。學《詩》、《書》,能擊劍,重然諾,走人所急。初事李嶧,主錢谷。性廉勁,遇事不處文法,皆與之合。罷居揚州,年五十,不肯仕,而慨然常有濟時意。   龐勳反,攻杜慆於泗州。讜聞之,挐舟趨泗口,貫賊柵以入。慆素聞其名,握手曰:「吾僚李延樞嘗為吾道夫子為人,何意臨教?吾無憂矣!」讜亦謂慆可共事,乃請還與妻子決,同慆生死。時賊張甚,眾皆南走,獨讜北行。讜未至,慆憂之,延樞知必來,曰:「讜至,可表為判官。」慆許諾。俄而至,慆喜曰:「圍急,飛鳥不敢過,君乃冒白刃入危城,古人所不能。」乃勸解白衣被甲。   賊將李圓焚淮口,讜曰:「事棘矣,獨出可以求援。」乃與楊文播、李行實戊夜逾淮,坎岸登,馳三十里至洪澤,見戍將郭厚本告急。厚本許出兵,大將袁公異等曰:「賊眾我寡,不可往。」讜拔劍瞋目呼曰:「泗州陷在旦夕,公等被詔來,乃逗留不進,欲何為?大丈夫孤國恩,雖生可羞。且失泗,則淮南為寇場,君尚能獨存?吾今斷左臂殺君去。」推劍直前,厚本持之,公異等僅免。讜望泗慟哭,帳下皆流涕。厚本決許付兵五百,讜曰:「足矣!」遍問士曰:「能行乎?」皆曰:「諾。」讜僕面於地,泣以謝。眾既叩淮,有人語曰:「賊破城矣!」讜將斬之,眾為請。讜曰:「公等登舟,吾赦其死。」士遽登。已濟,慆亦出兵,表裡擊,賊大敗。讜入,人心遂固。浙西杜審權遣將翟行約赴援,壁蓮塘,慆欲遣人廷勞,諸吏憚不敢出,讜獨往犒而還。   圍三月,救兵外敗,城益危。讜復請乞兵淮南,與壯士徐珍十人持斧夜斬賊柵出,見節度使令狐綯,復詣浙西見審權。時皆傳泗州已陷,疑讜為賊計,囚之。讜引李嶧自明。嶧時為大同防禦使,稱其忠可信。審權乃許救,合淮南兵五千,鹽粟具。方淮路梗,不得進。讜引兵決戰,斬賊六百級,乃克入,城上歡叫,阯皛P下迎泣,表其功於朝,授監察御史。圍凡十月乃解,卒完一州。   初,讜求救也,過家十餘,未嘗見妻子,得糧累二十萬。讜子及兄子客廣陵,托慆曰:「使先人不乏祀,公之惠也。」後以功第一,拜亳州刺史,徙曹、泗二州。乾符末,終嶺南節度使。   方讜之少,耕於野,有牛鬥,眾畏奔踐,讜直前,兩持其角,牛不能動,久而引觸,竟折其角。裡人駭異,屠牛以飯讜。然讜懇u,才及中人。後貴,力亦少衰雲。   黃碣,閩人也。初為閩小將,喜學問,軒然有志向。同列有假其筆者,碣怒曰:「是筆它日斷大事,不可假。」後戰安南有功,高駢表其能,為漳州刺史,徙婺州,治有績。劉漢宏遣兵攻之,兵寡不可守,棄州去,客蘇州。   董昌為威勝軍節度使,表碣自副,久乃應。及昌反,碣諫曰:「大王拔田畝,席貢輸之勤,位將相,非有勳業可紀。今不能盡忠王朝,乃自尊大,一日誅滅無種矣。桓、文不侮周室,曹操弗敢危漢。今王僻嬰一城,乃為大逆,何邪?碣請舉族先死,不能見王之滅。」昌怒曰:「碣不順我邪?」斥出之。碣移書幕府李滔曰:「『順天』建元,以愚策之,針可為槊邪?」或竊其書示昌,昌令使者斬之。使以首至,昌詬曰:「賊負我,三公不肯為,而求死邪?」抵溷中,夷其家百口,坎鏡湖之南同瘞焉。昌敗,有詔贈司徒,求其後不能得。   昌已殺碣,滔亦遇害,乃召會稽令吳鐐問策,鐐曰:「王為真諸侯,遺榮子孫而不為,乃作偽天子,自取滅亡。」昌叱斬之,族其家。又召山陰令張遜知御史台,固辭曰:「王自棄,為天下笑。且六州勢不助逆,王據孤州以速死,謂何?遜不敢以身許王也。」昌惡之,曰:「遜不知天意,議邪說拒我。」囚之。他日謂人曰:「我無碣、鐐、遜,何乏事?」即害之。   孫揆,字聖圭,刑部侍郎逖五世從孫也。第進士,辟戶部巡官。歷中書舍人、刑部侍郎、京兆尹。昭宗討李克用,以揆為兵馬招討制置宣慰副使,既而更授昭義軍節度使,以本道兵會戰。克用伏兵刀黃嶺,執揆,厚禮而將用之,曰:「公輩當從容廟堂,何為自履行陣也?」揆大罵不詘,克用怒,使以鋸解之,鋸齒不行,揆謂曰:「死狗奴,解人當束之以板,汝輩安知?」行刑者如其所言,詈聲不輟至死。昭宗憐之,贈左僕射。 列傳第一百一十九 卓行   元德秀,字紫芝,河南河南人。質厚少緣飾。少孤,事母孝,舉進士 ,不忍去左右,自負母入京師。既擢第,母亡,廬墓側,食不鹽酪,藉無茵席。服除,以窶困調南和尉,有惠政。黜陟使以聞,擢補龍武軍錄事參軍。   德秀不及親在而娶,不肯婚,人以為不可絕嗣,答曰:「兄有子,先人得祀,吾何娶為?」初,兄子襁褓喪親,無資得乳媼,德秀自乳之,數日湩流,能食乃止。既長,將為娶,家苦貧,乃求為魯山令。前此墮車足傷,不能趨拜,太守待以客禮。有盜系獄,會虎為暴,盜請格虎自贖,許之。吏白:「彼詭計,且亡去,無乃為累乎?」德秀曰:「許之矣,不可負約。即有累,吾當坐,不及餘人。」明日,盜屍虎還,舉縣嗟歎。   玄宗在東都,酺五鳳樓下,命三百里縣令、刺史各以聲樂集。是時頗言帝且第勝負,加賞黜。河內太守輦優伎數百,被錦繡,或作犀象,瑰譎光麗。德秀惟樂工數十人,聯袂歌《於□於》。《於□於》者,德秀所為歌也。帝聞,異之,歎曰:「賢人之言哉!」謂宰相曰:「河內人其塗炭乎?」乃黜太守,德秀益知名。   所得奉祿,悉衣食人之孤遺者。歲滿,笥余一縑,駕柴車去。愛陸渾佳山水,乃定居。不為牆垣扃鑰,家無僕妾。歲饑,日或不爨。嗜酒,陶然彈琴以自娛。人以酒餚從之,不問賢鄙為酣飫。是時程休、邢宇、宇弟宙、張茂之、李崿、崿族子丹叔、惟岳、喬潭、楊拯、房垂、柳識皆號門弟子。德秀善文辭,作《蹇士賦》以自況。房琯每見德秀,歎息曰:「見紫芝眉宇,使人名利之心都盡。」蘇源明常語人曰:「吾不幸生衰俗,所不恥者,識元紫芝也。」   天寶十三載卒,家惟枕履簞瓢而已。潭時為陸渾尉,庀其葬。族弟結哭之慟,或曰:「子哭過哀,禮歟?」結曰:「若知禮之過,而不知情之至。大夫弱無固,性無專,老無在,死無餘,人情所耽溺、喜愛、可惡者,大夫無之。生六十年未嘗識女色、視錦繡,未嘗求足,無苟辭、佚色,未嘗有十畝之地、十尺之捨、十歲之僮,未嘗完布帛而衣,具五味之餐。吾哀之,以戒荒淫貪佞、綺紈粱肉之徒耳。」   李華兄事德秀,而友蕭穎士、劉迅。及卒,華謚曰文行先生。天下高其行,不名,謂之元魯山。華於是作《三賢論》。或問所長,華曰:「德秀志當以道紀天下,迅當以《六經》諧人心,穎士當以中古易今世。德秀欲齊愚智,迅感一物不得其正,穎士呼吸折節而獲重祿,不易一刻之安易,於孔子之門,皆達者歟!使德秀據師保之位,瞻形容,乃見其仁。迅被卿佐服,居賓友,謀治亂根源,參乎元精,乃見其妙。穎士若百煉之剛,不可屈,使當廢興去就、一生一死間,而後見其節。德秀以為王者作樂崇德,天人之極致,而辭章不稱,是無樂也,於是作《破陣樂辭》以訂商、周。迅世史官,述《禮》、《易》、《書》、《春秋》、《詩》為《古五說》,條貫源流,備古今之變。穎士尤罪子長不編年而為列傳,後世因之,非典訓也。自《春秋》三家後,非訓齊生人不錄。然各有病,元病酒,劉病賞物,蕭病貶惡太亟、獎能太重。若取其節,皆可為人師也。」世謂篤論。   休,字士美,廣平人。宇字紹宗,宙字次宗,河間人。茂之,字季豐,南陽人。崿字伯高,丹叔字南誠,惟岳字謨道,趙人。潭字源,梁人。垂,字翼明,清河人。拯,字齊物,隋觀王雄後,舉進士,終右驍衛騎曹參軍。崿擢制科,遷南華令。大水,他縣饑,人至相屬,崿為具{衍食}鬻,及去,糗糧送之,吏為立碑。安祿山亂,崿客清河,為乞師平原太守顏真卿,一郡獲全。歷廬州刺史。拯與崿名最著,潭、識以文傳後。   權皋,字士繇,秦州略陽人,徙潤州丹徒,晉安丘公翼十二世孫。父倕與席豫、蘇源明以藝文相友,終羽林軍參軍。   皋擢進士第,為臨清尉,安祿山籍其名,表為薊尉,署幕府。皋度祿山且叛,以其猜虐不可諫,欲行,慮禍及親。天寶十四載,使獻俘京師,還過福昌尉仲謨。謨妻,皋妹也,密約以疾召之,謨來,皋陽喑,直視謨而瞑。謨為盡哀,自含斂之。皋逸去,人無知者。吏以詔書還皋母,母謂實死,慟哭感行路,故祿山不之虞,歸其母。皋潛候於淇門,奉侍晝夜南奔,客臨淮,為驛亭保以蝖憧_方。既度江而祿山反,天下聞其名,爭取以為屬。高適表試大理評事、淮南採訪判官。   永王舉兵,脅士大夫,皋詭姓名以免。玄宗在蜀聞之,拜監察御史,會母喪,得風痺疾,客洪州,南北梗否,逾年詔命不至。有中人過州,頗求取無厭,南昌令王遘欲按之,謀於皋。皋良久不答,泣曰:「今何由致天子使,而遽欲治之!」掩面去。遘悟,厚謝。浙西節度使顏真卿表為行軍司馬,召拜起居舍人,固辭。嘗曰:「吾潔身亂世,以全吾志,欲持是受名邪?」李季卿為江淮黜陟使,列其高行,以著作郎召,不就。   自中原亂,士人率度江,李華、柳識、韓洄、王定皆仰皋節,與友善。洄、定常評皋可為宰輔、師保;華亦以為分天下善惡,一人而已。卒,年四十六,洄等制服行哭,詔贈秘書少監。元和中,謚為貞孝。子德輿,至宰相,別傳。   甄濟,字孟成,定州無極人。叔父為幽、涼二州都督,家衛州,宗屬以伉俠相矜。濟少孤,獨好學,以文雅稱。居青巖山十餘年,遠近伏其仁,環山不敢畋漁。採訪使苗晉卿表之,諸府五辟,詔十至,堅臥不起。   天寶十載,以左拾遺召,未至而安祿山入朝,求濟於玄宗,授范陽掌書記。祿山至衛,使太守鄭遵意致謁山中,濟不得已為起,祿山下拜鈞禮。居府中,論議正直。久之,察祿山有反謀,不可諫。濟素善衛令齊u,因謁歸,具告以誠。密置羊血左右,至夜,若歐血狀,陽不支,舁歸舊廬。祿山反,使蔡希德封刀召之,曰:「即不起,斷其頭見我。」濟色不動,左手書曰:「不可以行。」使者持刀趨前,濟引頸待之,希德歔欷嗟歎,止刀,以實病告。後慶緒復使強輿至東都安國觀。會廣平王平東都,濟詣軍門上謁泣涕,王為感動。肅宗詔館之三司署,使污賊官羅拜,以愧其心。授秘書郎,或言太薄,更拜太子舍人。   來瑱闢為陝西襄陽參謀,拜禮部員外郎。宜城楚昭王廟坎地廣九十畝,濟立墅其左。瑱死,屏居七年。大歷初,江西節度使魏少游表為著作郎,兼侍御史,卒。   濟生子,因其官字曰禮闈、曰憲台。而禮闈死,憲台更名逢,幼而孤。及長,耕宜城野,自力讀書,不謁州縣。歲饑,節用以給親裡;大穰,則振其餘於鄉黨貧狹者。朋友有緩急,輒出家貲周贍,以義聞。   逢常以父名不得在國史,欲詣京師自言。元和中,袁滋表濟節行與權皋同科,宜載國史。有詔贈濟秘書少監。而逢與元稹善,稹移書於史館修撰韓愈曰:「濟棄去祿山,及其反,有名號,又逼致之,執不起,卒不污其名。夫辨所從於居易之時,堅其操於利仁之世,而猶選懦者之所不為,蓋怫人之心難,而害己之避深也。至天下大亂,死忠者不必顯,從亂者不必誅,而眷眷本朝,甘心白刃,難矣哉!若甄生,弁冕不加其身,祿食不進其口,直布衣一男子耳。及亂,則延頸受刃,分死不回,不以不必顯而廢忠,不以不必誅而從亂。在古與今,蓋百一焉。」愈答曰:「逢能行身,幸於方州大臣,以標目其先人事,載之天下耳目,徹之天子,追爵其父第四品,赫然驚人,逢與其父俱當得書矣。」由是父子俱顯名。   陽城,字亢宗,定州北平人,徙陝州夏縣,世為官族。資好學,貧不能得書,求為吏,隸集賢院,竊院書讀之,晝夜不出戶,六年,無所不通。及進士第,乃去隱中條山,與弟階、域常易衣出。年長,不肯娶,謂弟曰:「吾與若孤煢相育,既娶則間外姓,雖共處而益疏,我不忍。」弟義之,亦不娶,遂終身。   城謙恭簡素,遇人長幼如一。遠近慕其行,來學者跡接於道。閭裡有爭訟,不詣官而詣城決之。有盜其樹者,城過之,慮其恥,退自匿。嘗絕糧,遣奴求米,奴以米易酒,醉臥於路。城怪其故,與弟迎之,奴未醒,乃負以歸。及覺,痛咎謝,城曰:「寒而飲,何責焉?」寡妹依城居,其子四十餘,癡不知人,城常負以出入。始,妹之夫客死遠方,城與弟行千里,負其柩歸葬。歲饑,屏跡不過鄰里,屑榆為粥,講論不輟。有奴都兒化其德,亦方介自約。或哀其餒,與之食,不納。後致糠核數杯,乃受。山東節度府聞城義者,發使遺五百縑,戒使者不令返。城固辭,使者委而去,城置之未嘗發。會裡人鄭俶欲葬親,貸於人無得,城知其然,舉縑與之。俶既葬,還曰:「蒙君子之施,願為奴以償德。」城曰:「吾子非也,能同我為學乎?」俶泣謝,即教以書,俶不能業,城更徙遠阜,使顓其習。學如初,慚,縊而死。城驚且哭,厚自咎,為服緦麻瘞之。   陝虢觀察使李泌數禮餉,城受之。泌欲辟致之府,不起,乃薦諸朝,詔以著作佐郎召,並賜緋魚。泌使參軍事韓傑奉詔至其家,城封還詔,自稱「多病老憊,不堪奔奉,惟哀憐」。泌不敢強。及為宰相,又言之德宗,於是召拜右諫議大夫,遣長安尉楊寧賚束帛詣其家。城褐衣到闕下辭讓,帝遣中人持緋衣衣之,召見,賜帛五十匹。   初,城未起,縉紳想見風采。既興草茅,處諫諍官,士以為且死職,天下益憚之。及受命,它諫官論事苛細紛紛,帝厭苦,而城浸聞得失且熟,猶未肯言。韓愈作《爭臣論》譏切之,城不屑。方與二弟延賓客,日夜劇飲。客欲諫止者,城揣知其情,強飲客,客辭,即自引滿,客不得已。與酬酢,或醉,僕席上,城或先醉臥客懷中,不能聽客語,無得關言。常以木枕布衾質錢,人重其賢,爭售之。每約二弟:「吾所俸入,而可度月食米幾何,薪菜鹽幾錢,先具之,余送酒家,無留也。」服用無贏副,客或稱其佳可愛,輒喜,舉授之。有陳萇者,候其得俸,常往稱錢之美,月有獲焉。居位八年,人不能窺其際。   及裴延齡誣逐陸贄、張滂、李充等,帝怒甚,無敢言。城聞,曰:「吾諫官,不可令天子殺無罪大臣。」乃約拾遺王仲舒守延英閣上疏極論延齡罪,慷慨引誼,申直贄等,累日不止。聞者寒懼,城愈勵。帝大怒,召宰相抵城罪。順宗方為皇太子,為開救,良久得免,敕宰相諭遣。然帝意不已,欲遂相延齡。城顯語曰:「延齡為相,吾當取白麻壞之,哭於廷。」帝不相延齡,城力也。坐是下遷國子司業。引諸生告之曰:「凡學者,所以學為忠與孝也。諸生有久不省親者乎?」明日謁城還養者二十輩,有三年不歸侍者,斥之。簡孝秀德行升堂上,沈酗不率教者皆罷。躬講經籍,生徒斤斤皆有法度。   薛約者,狂而直,言事得罪,謫連州。吏捕跡,得之城家。城坐吏於門,引約飲食訖,步至都外與別。帝惡城黨有罪,出為道州刺史,太學諸生何蕃、季償、王魯卿、李讜等二百人頓首闕下,請留城。柳宗元聞之,遺蕃等書曰:「詔出陽公道州,僕聞悒然。幸生不諱之代,不能論列大體,聞下執事,還陽公之南也。今諸生愛慕陽公德,懇悃乞留,輒用撫手喜甚。昔李膺、嵇康時,太學生徒仰闕執訴,僕謂訖千百年不可復見,乃在今日,誠諸生見賜甚厚,將亦陽公漸漬導訓所致乎!意公有博厚恢大之德,並容善偽,來者不拒。有狂惑小生,依托門下,飛文陳愚。論者以為陽公過於納污,無人師道。仲尼吾黨狂狷,南郭獻譏;曾參徒七十二人,致禍負芻;孟軻館齊,從者竊屨。彼聖賢猶不免,如之何其拒人也?俞、扁之門,不拒病夫;繩墨之側,不拒枉材;師儒之席,不拒曲士。且陽公在朝,四方聞風,貪冒苟進邪薄之夫沮其志,雖微師尹之位,而人實瞻望焉。與其化一州,其功遠近可量哉!諸生之言,非獨為己也,於國甚宜。」蕃等守闕下數日,為吏遮抑不得上。既行,皆泣涕,立石紀德。   至道州,治民如治家,宜罰罰之,宜賞賞之,不以簿書介意。月俸取足則已,官收其餘。日炊米二斛,魚一大雚,置甌杓道上,人共食之。州產侏儒,歲貢諸朝,城哀其生離,無所進。帝使求之,城奏曰:「州民盡短,若以貢,不知何者可供。」自是罷。州人感之,以「陽」名子。前刺史坐罪下獄,吏有幸於刺史者,拾不法事告城,欲自脫,城輒搒殺之。賦稅不時,觀察使數誚責。州當上考功第,城自署曰:「撫字心勞,追科政拙,考下下。」觀察府遣判官督賦,至州,怪城不迎,以問吏,吏曰:「刺史以為有罪,自囚於獄。」判官驚,馳入,謁城曰:「使君何罪?我奉命來候安否耳。」留數日,城不敢歸,僕門闔,寢館外以待命。判官遽辭去。府復遣官來按舉,義不欲行,乃載妻子中道逃去。順宗立,召還城,而城已卒,年七十,贈左散騎常侍,賜其家錢二十萬,官護喪歸葬。   蕃,和州人。事父母孝。學太學,歲一歸,父母不許。間二歲乃歸,復不許。凡五歲,慨然以親且老,不自安,揖諸生去,乃共閉蕃空捨中,眾共狀蕃義行,白城請留。會城罷,亦止。初,硃泚反,諸生將從亂,蕃正色叱不聽,故六館士無受污者。蕃居太學二十年,有死喪無歸者,皆身為治喪。償,魯人。魯卿,第進士,有名。   司空圖,字表聖,河中虞鄉人。父輿,有風乾。當大中時,盧弘正管鹽鐵,表為安邑兩池榷鹽使。先是,法疏闊,吏輕觸禁,輿為立約數十條,莫不以為宜。以勞再遷戶部郎中。   圖,鹹通末擢進士,禮部侍郎王凝所獎待,俄而凝坐法貶商州,圖感知己,往從之。凝起拜宣歙觀察使,乃辟置幕府。召為殿中侍御史,不忍去凝府,台劾,左遷光祿寺主簿,分司東都。盧攜以故宰相居洛,嘉圖節,常與游。攜還朝,過陝虢,屬於觀察使盧渥曰:「司空御史,高士也。」渥即表為僚佐。會攜復執政,召拜禮部員外郎,尋遷郎中。   黃巢陷長安,將奔,不得前。圖弟有奴段章者,陷賊,執圖手曰:「我所主張將軍喜下士,可往見之,無虛死溝中。」圖不肯往,章泣下。遂奔咸陽,間關至河中。僖宗次鳳翔,即行在拜知制誥,遷中書舍人。後狩寶雞,不獲從,又還河中。龍紀初,復拜舊官,以疾解。景福中,拜諫議大夫,不赴。後再以戶部侍郎召,身謝闕下,數日即引去。昭宗在華,召拜兵部侍郎,以足疾固自乞。會遷洛陽,柳璨希賊臣意,誅天下才望,助喪王室,詔圖入朝,圖陽墮笏,趣意野耄。璨知無意於世,乃聽還。   圖本居中條山王官谷,有先人田,遂隱不出。作亭觀素室,悉圖唐興節士文人,名亭曰休休,作文以見志曰:「休,美也,既休而美具。故量才,一宜休;揣分,二宜休;耄而聵,三宜休;又少也惰,長也率,老也迂,三者非濟時用,則又宜休。」因自目為耐辱居士。其言詭激不常,以免當時禍災雲。豫為塚棺,遇勝日,引客坐壙中賦詩,酌酒裴回。客或難之,圖曰:「君何不廣邪?生死一致,吾寧暫游此中哉!」每歲時,祠禱鼓舞,圖與閭裡耆老相樂。王重榮父子雅重之,數饋遺,弗受。嘗為作碑,贈絹數千,圖置虞鄉市,人得取之,一日盡。時寇盜所過殘暴,獨不入王官谷,士人依以避難。   硃全忠已篡,召為禮部尚書,不起。哀帝弒,圖聞,不食而卒,年七十二。圖無子,以甥為嗣,嘗為御史所劾,昭宗不責也。   贊曰:節誼為天下大閒,士不可不勉。觀皋、濟不污賊,據忠自完,而亂臣為沮計。天下士知大分所在,故傾朝復支。不有君子,果能國乎?德秀以德,城以鯁峭,圖知命,其志凜凜與秋霜爭嚴,真丈夫哉! 列傳第一百二十 孝友   唐受命二百八十八年,以孝悌名通朝廷者,多閭巷刺草之民,皆得書於史官。   萬年王世貴,長安嚴待封,涇陽田伯明,華原韓難陀,華州王瞿曇,鄭縣辛法汪、郭士舉、張長、郭士度、鄭迪、柳仁忠、能君德、劉崇、甘元爽、韓子尚、韓思約,下邽張萬徹,朝邑申屠思恭、呂昂,鶉觚張元亮,靈台孫智和,新平馮猛將,宜川司馬芬,洛交周崇俊,洛川何善宜,博陵崔定仁,冀州燕遺倩,貝州馬衡,滄州鄭士才,清池孫楚信、劉賢,渤海邊鳳舉,瀛州硃寶積,樂陵蘇伏念,邯鄲章征,雞澤馮仁海、郭守素,文安董相,武邑王達多、張丘感、張藝朗暨孫師才、張義節,沙河趙君惠,南樂谷感德,魏縣毛仁,武城茹智達,歷亭王師威、李肆仁,臨河李文綢,湯陰後斥奴,鼓城彭思義、陳屺、田堤岳,太原盧遺仁、王知道,蒲州賈孝才,解縣衛玄表,南嶽張利見,安邑曹文行、孫懷應、相裡志降、楊王操、邵玄同、張衡、曹存勳、李文褒、董文海、李文秀、張仙兒、張公憲,虞鄉董敬直,河東張金城、呂神通、呂雲、呂志挺、呂元光、趙舉、張祐、姚熾、張師德、馮巨源、杜山藏,河西郭文政,伊闕任仲濟、源榮璧,汴州張士巖,陳留家師諒、董允恭,尉氏楊思貞,中牟潘良瑗暨子季通,陽武時惠珣,封丘楊嵩珪,許田李頤道,胙城蔡洪、石善雄暨孫彥威,朗山胡君才,徐州皇甫恆,彭城尹務榮,荊州劉寶,長壽史摶,益州焦懷肅、郭景華,郪縣曹少微,涪城趙煙,資陽趙光寓、黃忭,梓潼馬冬王、秦舉、王興嗣,依政樊漪,巴西韋士宗、文博熒暨子詮,南鄭李貞古,巢縣張進昭,萬載廖洪,南陵蘇仲方,鄱陽張褌晼A樂平謝惟勤、沈普、姜崌,上饒鮑嘉福、虞熔真,句容張常洧,弋陽張球、李營暨子凝孫楚,貴溪黃舟,建昌熊士贍,臨江袁鳴,贛縣謝俊,餘杭何公弁、章成緬、方宗,建德何起門,桐廬祝希進,諸暨張萬和,蕭山李渭、許伯會、戴恭、俞僅,信安徐知新、徐惠諲,東陽應先、唐君祐,睦州許利川,建陽劉常,邵武黃亙、張巨籛、吳海,泉山黃嘉猷,永泰王奭,皆事親居喪著至行者。萬年宋興貴,奉先張郛,澧陽張仁興,櫟陽董思寵,湖城閻旻,高平雍仙高,湖城閻酆,正平周思藝、張子英,曲沃張君密、秦德方、馬玄操、李君則,太平趙德儼,隴西陳嗣,北海呂元簡,經城宋洸之,單父劉九江,無棣徐文亮,樂陵吳正表,河間劉宣、董永,安邑任君義、衛開,龍門樑神義、賀見涉、張奇異,鄭縣王元緒、寇元童,舒城徐行周,睦州方良琨,桐廬戴元益,高安宋練,涇縣萬晏,弋陽李植,繁昌王丕,皆數世同居者。天子皆旌表門閭,賜粟帛,州縣存問,復賦稅,有授以官者。   唐時陳藏器著《本草拾遺》,謂人肉治羸疾,自是民間以父母疾,多刲股肉而進。又有京兆張阿九、趙言,奉天趙正言、滑清泌,羽林飛騎啖榮祿,鄭縣吳孝友,華陰尹義華,潞州張光玼,解縣南鍛,河東李忠孝、韓放,鄢陵任客奴,絳縣張子英,平原楊仙朝,樂工段日昇,河東將陳涉,襄陽馮子,城固雍孫八,虞鄉張抱玉、骨英秀,榆次馮秀誠,封丘楊嵩珪、劉浩,清池硃庭玉、弟庭金,繁昌硃辿s,歙縣黃芮,左千牛薛鋒及河陽劉士約,或給帛,或旌表門閭,皆名在國史。善乎!韓愈之論也,曰:「父母疾,亨藥餌,以是為孝,未聞毀支體者也。苟不傷義,則聖賢先眾而為之。是不幸因而且死,則毀傷滅絕之罪有歸矣,安可旌其門以表異之?」雖然,委巷之陋,非有學術禮義之資,能忘身以及其親,出於誠心,亦足稱者。故列十七八焉。廣明後,方鎮凌法,誇地千里,事不上聞,孝悌篤行之士,旌命所不及。載小說者,名字不參見他書,不可錄。若李知本、張志寬之屬,承上順下,有禮讓君子之風,故輯而序之。張士巖父病,藥須鯉魚,冬月冰合,有獺銜魚至前,得以供父,父遂愈。母病癰,士巖吮血。父亡,廬墓,有虎狼依之。焦懷肅母病,每嘗其唾,若味異,輒悲號幾絕。母終,水漿不入口五日,負土成墳,廬守,日一食,杖然後起。繼母沒,亦如之。張進昭,母患狐刺,左手墮而終。及殯,進昭截左腕廬於墓。張公藝九世同居,北齊東安王永樂、隋大使梁子恭躬慰撫,表其門。高宗有事太山,臨幸其居,問本末,書「忍」字以對,天子為流涕,賜縑帛而去。四人名頗著,詳見於篇。   李知本,趙州元氏人,元魏洛州刺史靈六世孫。父孝端,仕隋為獲嘉丞。與族弟太沖俱有世閥,而太沖官婚最高,鄉人語曰:「太沖無兄,孝端無弟。」   知本涉經術,事親篤至,與弟知隱雍順,子孫百餘,至貲用僮僕無間也。大業末,盜賊過閭不入,相戒曰:「無犯義門。」往依者五百餘室,皆以免。貞觀初,知隱為伊闕丞,知夏津令。開元中,孫瑱為給事中、揚州長史。知隱孫顒,有文辭,至太常少卿。從祖兄弟位給事中,凡四人。   張志寬,蒲州安邑人。居父喪而毀,州里稱之。王君廓兵略地,不暴其閭,倚全者百許姓。後為里正,忽詣縣稱母疾求急,令問狀,對曰:「母有疾,志寬輒病,是以知之。」令謂其妄,繫於獄,馳驗如言,乃慰遣之。母終,負土成墳,手蒔松柏。高祖遣使者就吊,拜員外散騎常侍,賜物四十段,表其閭。   劉君良,瀛州饒陽人。四世同居,族兄弟猶同產也,門內鬥粟尺帛無所私。隋大業末,荒饉,妻勸其異居,因易置庭樹鳥雛,令斗且鳴,家人怪之,妻曰:「天下亂,禽鳥不相容,況人邪!」君良即與兄弟別處。月餘,密知其計,因斥去妻,曰:「爾破吾家!」召兄弟流涕以告,更復同居。天下亂,鄉人共依之,眾築為堡,因號義成堡。武德中,深州別駕楊弘業至其居,凡六院共一庖,子弟皆有禮節,歎挹而去。貞觀六年,表異門閭。   王少玄,博州聊城人。父隋末死亂兵,遺腹生少玄。甫十歲,問父所在,母以告,即哀泣求屍。時野中白骨覆壓,或曰:「以子血漬而滲者,父胔也。」少玄鑱膚,閱旬而獲,遂以葬。創甚,彌年乃興。貞觀中,州言狀,拜徐王府參軍。   任敬臣,字希古,棣州人。五歲喪母,哀毀天至。七歲,問父英曰:「若何可以報母?」英曰:「揚名顯親可也。」乃刻志從學。汝南任處權見其文,驚曰:「孔子稱顏回之賢,以為弗如也。吾非古人,然見此兒,信不可及。」十六,刺史崔樞欲舉秀才,自以學未廣,遁去。又三年卒業,舉孝廉,授著作局正字。父亡,數殞絕,繼母曰:「而不勝喪,謂孝可乎?」敬臣更進饘粥。服除,遷秘書郎。休沐,闔門誦書。監虞世南器其人,歲終,書上考,固辭。召為弘文館學士,俄授越王府西閣祭酒。當代,王再表留,進朝請郎。舉制科,擢許王文學。復為弘文館學士,終太子舍人。   支叔才,定州人。隋末荒饉,夜丐食野中,還進母,為賊執,欲殺之,告以情,賊閔其孝,為解縛。母病癰,叔才吮瘡注藥。及亡,廬墓,有白鵲止廬傍。高宗時,表異其家。   至德間,有常州人王遇、弟遐俱為賊執,將釋一人,兄弟相讓死,賊感其意,盡縱之。   程袁師,宋州人。母病,十旬不褫帶,藥不嘗不進。代弟戍洛州。母終,聞訃,日走二百里,因負土築墳,號嚏A人不復識。改葬曾門以來,閱二十年乃畢。常有白狼、黃蛇馴墓左,每哭,群鳥鳴翔。永徽中,刺史狀諸朝,詔吏敦駕。既至,不願仕,授儒林郎,還之。   武弘度,士逼兄之子,補相州司兵參軍。永徽中,父卒,自徐州被發徒跣趨喪所,負土築塋,晨夕號,日一溢米。素芝產廬前,狸擾其旁。高宗下詔褒美,旌其門。   宋思禮,字過庭,事繼母徐為聞孝。補蕭縣主簿。會大旱,井池涸,母羸疾,非泉水不適口,思禮憂懼且禱,忽有泉出諸庭,味甘寒,日不乏汲。縣人異之,尉柳晃為刻石頌其孝感。   鄭潛曜者,父萬鈞,駙馬都尉、滎陽郡公。母,代國長公主。開元中,主寢疾,潛曜侍左右,造次不去,累三月不□面。主疾侵,刺血為書請諸神,丐以身代。火書,而「神許」二字獨不化。翌日主愈,戒左右無敢言。後尚臨晉長公主,歷太僕光祿卿。   元讓,雍州武功人。擢明經,以母病不肯調,侍膳不出閭數十年。母終,廬墓次,廢櫛沐,飯菜飲水。鹹亨中,太子監國,下令表闕於門。永淳初,巡察使表讓孝悌卓越,擢太子右內率府長史。歲滿,還鄉里,人有所訟,皆詣讓判。中宗在東宮,召拜司議郎,入謁,武後望謂曰:「卿孝於家,必能忠於國,宜以治道輔吾子。」尋卒。   裴敬彝,絳州聞喜人。曾祖子通,隋開皇中以太中大夫居母喪,哭喪明,有白烏巢塚樾。兄弟八人皆為名孝,詔表門闕,世謂「義門裴氏」。   敬彝七歲能文章,性謹敏,宗族重之,號「甘露頂」。父智周,補臨黃令,為下所訟。敬彝年十四,詣巡察使唐臨直枉,臨奇之,試命作賦,賦工。父罪已釋,表敬彝於朝,補陳王府典簽。一日,忽泣涕謂左右曰:「大人病痛,吾輒然,今心悸而痛,事叵測。」乃請急,倍道歸,而父已卒,羸毀逾禮。乾封初,遷累監察御史。母病,醫許仁則者鐍不能乘,敬彝自為輿往迎。既居喪,詔贈縑帛,官為作靈輿。終服,以著作郎兼修國史。歷中書舍人、太子左庶子。武後時,為酷吏所陷,死嶺南。   梁文貞,虢州閺鄉人。少從軍守邊,逮還,親已亡。自傷不得養,即穿壙為門,晨夕汛掃,廬墓左,喑默三十年,家人有所問,畫文以對。會官改新道,出文貞廬前,行旅見之,皆為流涕。有甘露降塋木,白兔馴擾,縣令刊石紀之。開元中,刺史許景先表文貞孝絕倫類,詔付史官。   沈季詮,字子平,洪州豫章人。少孤,事母孝,未嘗與人爭,皆以為怯。季詮曰:「吾怯乎?為人子者,可遺憂於親乎哉!」貞觀中,侍母度江,遇暴風,母溺死,季詮號呼投江中,少選,持母臂浮出水上。都督謝叔方具禮祭而葬之。   許伯會,越州蕭山人。或曰玄度十二世孫。舉孝廉。上元中,為衡陽博士。母喪,負土成墳,不御絮帛、嘗滋味。野火將逮塋樹,悲號於天,俄而雨,火滅。歲旱,泉湧廬前,靈芝生。   陳集原,瀧州開陽人。世為酋長。父龍樹,為欽州刺史,有疾,即集原輒不食。及亡,嘔血數升,即塋作廬,盡以田貲讓兄弟,裡人高之。武後時,歷右豹韜衛大將軍。   陸南金,蘇州吳人。祖士季,從同郡顧野王學《左氏春秋》、《司馬史》、《班氏漢書》。仕隋為越王侗記室兼侍讀。侗稱制,擢著作郎。時王世充將篡逆,侗謂士季曰:「隋有天下三十年,朝果無忠臣乎?」士季對曰:「見危授命,臣宿志也。請因啟事為陛下殺之。」謀洩,停侍讀,乃不克。貞觀初,終太學博士兼弘文館學士。   南金仕為太常奉禮郎。開元初,少卿廬崇道抵罪徙嶺南,逃還東都。南金居母喪,崇道偽稱弔客,入而道其情,南金匿之。俄為仇人跡告,詔侍御史王旭捕按,南金當重法,弟趙璧詣旭自言:「匿崇道者我也,請死。」南金固言弟自誣不情,旭怪之,趙璧曰:「母未葬,妹未歸,兄能辦之,我生無益,不如死。」旭驚,上狀。玄宗皆宥之。   南金知書史,履操謹完。張說、陸象先以賢謂之,由庫部員外以痼疾改太子洗馬,卒。   張琇,河中解人。父審素,為巂州都督,有陳纂仁者,誣其冒戰級、私庸兵。玄宗疑之,詔監察御史楊汪即按。纂仁復告審素與總管董堂禮謀反。於是汪收審素系雅州獄,馳至巂州按反狀。堂禮不勝忿,殺纂仁,以兵七百圍汪,脅使露章雪審素罪。既而吏共斬堂禮,汪得出,遂當審素實反,斬之,沒其家。琇與兄□尚幼,徙嶺南。久之,逃還。汪更名萬頃。□時年十三,琇少二歲。夜狙萬頃於魏王池,□斫其馬,萬頃驚,不及鬥,為琇所殺。條所以殺萬頃狀繫於斧,奔江南,將殺構父罪者,然後詣有司。道汜水,吏捕以聞。中書令張九齡等皆稱其孝烈,宜貸死,侍中裴耀卿等陳不可,帝亦謂然,謂九齡曰:「孝子者,義不顧命。殺之可成其志,赦之則虧律。凡為子,孰不願孝?轉相仇殺,遂無已時。」卒用耀卿議,議者以為冤。帝下詔申諭,乃殺之。臨刑賜食,□不能進,琇色自如,曰:「下見先人,復何恨!」人莫不閔之,為誄揭於道,斂錢為葬北邙,尚恐仇人發之,作疑塚,使不知其處。   太宗時,有即墨人王君操,父隋末為鄉人李君則所殺,亡命去,時君操尚幼。至貞觀時,朝世更易,而君操窶孤,仇家無所憚,詣州自言。君操密挾刃殺之,剔其心肝啖立盡,趨告刺史曰:「父死兇手,歷二十年不克報,乃今刷憤,願歸死有司。」州上狀,帝為貸死。   高宗時,絳州人趙師舉父為人殺,師舉幼,母改嫁,仇家不疑。師舉長,為人庸,夜讀書。久之,手殺仇人,詣官自陳,帝原之。   永徽初,同官人同蹄智壽父為族人所害,智壽與弟智爽候諸塗,擊殺之,相率歸有司爭為首,有司不能決者三年。或言弟始謀,乃論死,臨刑曰:「仇已報,死不恨。」智壽自投地委頓,身無完膚,舐智爽血盡乃已,見者傷之。   武後時,下邽人徐元慶父爽為縣尉趙師韞所殺,元慶變姓名為驛家保。久之,師韞以御史捨亭下,元慶手殺之,自囚詣官。後欲赦死,左拾遺陳子昂議曰:   先王立禮以進人,明罰以齊政。枕干仇敵,人子義也;誅罪禁亂,王政綱也。然無義不可訓人,亂綱不可明法。聖人修禮治內,飭法防外,使守法者不以禮廢刑,居禮者不以法傷義,然後暴亂銷,廉恥興,天下所以直道而行也。   元慶報父仇,束身歸罪,雖古烈士何以加?然殺人者死,畫一之制也,法不可二,元慶宜伏辜。《傳》曰:「父仇不同天。」勸人之教也。教之不苟,元慶宜赦。   臣聞刑所以生,遏亂也;仁所以利,崇德也。今報父之仇,非亂也;行子之道,仁也。仁而無利,與同亂誅,是曰能刑,未可以訓。然則邪由正生,治必亂作,故禮防不勝,先王以制刑也。今義元慶之節,則廢刑也。跡元慶所以能義動天下,以其忘生而趨其德也。若釋罪以利其生,是奪其德,虧其義,非所謂殺身成仁、全死忘生之節。臣謂宜正國之典,寘之以刑,然後旌閭墓可也。   時韙其言。後禮部員外郎柳宗元駁曰:   禮之大本,以防亂也。若曰:無為賊虐,凡為子者殺無赦。刑之大本,亦以防亂也。若曰:無為賊虐,凡為治者殺無赦。其本則合,其用則異。旌與誅,不得並也。誅其可旌,茲謂濫,黷刑甚矣;旌其可誅,茲謂僭,壞禮甚矣。   若師韞獨以私怨,奮吏氣,虐非辜,州牧不知罪,刑官不知問,上下蒙冒,號不聞。而元慶能處心積慮以沖仇人之胸,介然自克,即死無憾,是守禮而行義也。執事者宜有慚色,將謝之不暇,而又何誅焉?   其或父不免於罪,師韞之誅,不愆於法,是非死於吏也,是死於法也。法其可仇乎?仇天子之法,而戕奉法之吏,是悖驁而凌上也。執而誅之,所以正邦典,而又何旌焉?   禮之所謂仇者,冤抑沈痛而號無告也,非謂抵罪觸法,陷於大戮,而曰彼殺之我乃殺之,不議曲直,暴寡脅弱而已。《春秋傳》曰:「父不受誅,子復仇可也;父受誅,子復仇,此推刃之道。復仇不除害。」今若取此以斷兩下相殺,則合於禮矣。   且夫不忘仇,孝也;不愛死,義也。元慶能不越於禮,服孝死義,是必達理而聞道者也。夫達理聞道之人,豈其以王法為敵仇者哉!議者反以為戮,黷刑壞禮,其不可以為典明矣。請下臣議附於令,有斷斯獄者,不宜以前議從事。   憲宗時,衢州人余常安父、叔皆為裡人謝全所殺。常安八歲,已能謀復仇。十有七年,卒殺全。刺史元錫奏輕比,刑部尚書李鄘執不可,卒抵死。   又富平人梁悅父為秦果所殺,悅殺仇,詣縣請罪。詔曰:「在《禮》父仇不同天,而法殺人必死。禮、法,王教大端也,二說異焉。下尚書省議。」職方員外郎韓愈曰:   子復父仇,見於《春秋》、於《禮記》、《周官》,若子史,不勝數,未有非而罪者。最宜詳於律,而律無條,非闕文也。蓋以為不許復仇,則傷孝子之心;許復仇,則人將倚法顓殺,無以禁止。夫律雖本於聖人,然執而行之者,有司也。經之所明者,制有司者也。丁寧其義於經而深沒其文於律者,將使法吏一斷於法,而經術之士得引經以議也。   《周官》曰:「凡殺人而義者,令勿仇,仇之則死。」義者,宜也。明殺人而不得其宜者,子得復仇也。此百姓之相仇者也。公羊子曰:「父不受誅,子復仇可也。」不受誅者,罪不當誅也。誅者,上施下之辭,非百姓相殺也。《周官》曰:「凡報仇讎者,書於士,殺之無罪。」言將復仇,必先言於官,則無罪也。   復仇之名雖同,而其事各異。或百姓相仇,如《周官》所稱,可議於今者;或為官吏所誅,如《公羊》所稱,不可行於今者。《周官》所稱:將復仇先告於士,若孤稚羸弱,抱微志而伺敵人之便,恐不能自言,未可以為斷於今也。然則殺之與赦不可一,宜定其制曰:「有復父仇者,事發,具其事下尚書省,集議以聞,酌處之。」則經無失指矣。   有詔以悅申冤,請罪詣公門,流循州。   穆宗世,京兆人康買得,年十四,父憲責錢於雲陽張蒞,蒞醉,拉憲危死。買得以蒞趫悍,度救不足解,則舉鍤擊其首,三日蒞死。刑部侍郎孫革建言:「買得救父難不為暴,度不解而擊不為凶。先王制刑,必先父子之親。《春秋》原心定罪,《周書》諸罰有權。買得孝性天至,宜賜矜宥。」有詔減死。   侯知道、程俱羅者,靈州靈武人。居親喪,穿壙作塚,皆身執其勞,鄉人助者,即哭而卻之。廬墳次,哭泣無節,知道七年、俱羅三年不止。知道垢塵積首,率夜半傅墳,踴而哭,鳥獸為悲號。李華作《二孝贊》表其行,曰:「厥初生人,有君有親。孝親為子,忠君為臣。兆自天命,降及人倫。背死不義,忘生不仁。過及智就,為之禮文。至哉侯氏,創巨病殷。手足胼胝,以成高墳。夜黑飆動,如臨鬼神。哭無常聲,迥徹蒼旻。苴斬三年,爾獨終身。嗟嗟程生,其哀也均。顧後絕配,瞻前無鄰。」   又有何澄粹者,池州人。親病日錮,俗尚鬼,病者不進藥。澄粹剔股肉進,親疾為瘳。後親沒,伏於墓,哭踴無數,以毀卒,當時號「青陽孝子」,士為作誄甚眾。   壽州安豐李興亦有至行,柳宗元為作《孝門銘》,曰:「壽州刺史臣承思言:『九月丁亥,安豐令上所部編戶氓興,父被惡疾,歲月就亟,興自刃股肉,假托饋獻,父老病已不能啖,宿而死。興號呼撫臆,口鼻垂血,捧土就墳,沾漬涕洟。墳左作小廬,蒙以苫茨,伏匿其中,扶服頓踴,晝夜哭訴。孝誠幽達,神為見異,廬上產紫芝、白芝,廬中醴泉湧。此皆陛下孝治神化,陰中其心,而克致斯事。謹按興匹庶賤陋,循習淺下,性非文字所導,生與耨耒為業,而能鍾彼醇孝,超出古烈,天意神道,猶錫瑞物以表殊異。伏惟陛下有唐堯如神之德,宜加旌褒,合於上下。請表其里閭,刻石明白,宣延風美,觀示後祀,永無極。臣昧死請。』制曰可。銘曰:『懿厥孝思,茲惟淑靈。稟承粹和,篤守天經。泣侍羸疾,默禱隱冥。引刃自向,殘肌敗形。羞膳奉進,憂勞孝誠。惟時高高,曾不視聽。創巨痛仍,號於穹旻。捧土濡涕,頓首成墳。搯膺腐眥,寒暑在廬。草木悴死,鳥獸踟躕。殊類異族,亦相其哀。肇有二位,孝道爰興。克脩厥猷,載籍是登。在帝有虞,以孝烝烝。仲尼述經,以教於曾。惟昔魯侯,見命夷宮。亦有考叔,寤莊稱純。顯顯李氏,實與之倫。哀嗟道路,涕慕裡鄰。神錫秘祉,三秀靈泉。帝命薦加,亦表其門。統一上下,交贊天人。建此碑號,億齡揚芬。』」   許法慎,滄州清池人。甫三歲,已有知。時母病,不飲乳,慘慘有憂色。或以珍餌詭悅之,輒不食,還以進母。後親喪,常廬於塋,有甘露、嘉禾、靈芝、木連理、白兔之祥。天寶中,表異其閭。   林攢,泉州莆田人。貞元初,仕為福唐尉。母羸老,未及迎而病。攢聞,棄官還。及母亡,水漿不入口五日。自埏甓作塚,廬其右,有白烏來,甘露降。觀察使李若初遣官屬驗實,會露晞,裡人失色,攢哭曰:「天所降露,禍我邪?」俄而露復集,烏亦迴翔。詔作二闕於母墓前,又表其閭,蠲徭役,時號「闕下林家」。   陳饒奴,饒州人。年十二,親並亡,窶弱居喪,又歲饑,或教其分弟妹,可全性命。饒奴流涕,身丐訴相全養。刺史李復異之,給資儲,署其門曰「孝友童子」。   王博武,許州人。會昌中,侍母至廣州,及沙湧口,暴風,母溺死,博武自投於水。嶺南節度使盧貞俾吏沈罟,獲二屍焉,乃葬之,表其墓曰「孝子墓」。詔為刻石。   萬敬儒,廬州人。三世同居,喪親,廬墓,刺血寫浮屠書,斷手二指,輒復生。州改所居曰成孝鄉廣孝聚。大中時,表其家。   章全益,梓州涪城人。少孤,為兄全啟所鞠。母病,全啟刲股膳母而愈。及全啟亡,全益服斬衰,斷手一指以報。不畜妻,僮僕處一室,賣藥自業,世傳能作黃金。居成都四十年,號章孝子,卒,年九十八。   贊曰:聖人治天下有道,曰「要在孝悌而已」。父父也,子子也,兄兄也,弟弟也,推而之國,國而之天下,建一善而百行從,其失則以法繩之。故曰:「孝者天下大本,法其末也。」至匹夫單人,行孝一概,而凶盜不敢凌,天子喟而旌之者,以其教孝而求忠也。故裒而著於篇。 列傳第一百二十一 隱逸   古之隱者,大抵有三概:上焉者,身藏而德不晦,故自放草野,而名往從之 ,雖萬乘之貴,猶尋軌而委聘也;其次,挈治世具弗得伸,或持峭行不可屈於俗,雖有所應,其於爵祿也,泛然受,悠然辭,使人君常有所慕企,怊然如不足,其可貴也;末焉者,資槁薄,樂山林,內審其才,終不可當世取捨,故逃丘園而不返,使人常高其風而不敢加訾焉。且世未嘗無隱,有之未嘗不旌賁而先焉者,以孔子所謂「舉逸民,天下之人歸焉」。   唐興,賢人在位眾多,其遁戢不出者,才班班可述,然皆下概者也。雖然,各保其素,非托默於語,足崖壑而志城闕也。然放利之徒,假隱自名,以詭祿仕,肩相摩於道,至號終南、嵩少為仕途捷徑,高尚之節喪焉。故裒可喜慕者類於篇。   王績,字無功,絳州龍門人。性簡放,不喜拜揖。兄通,隋末大儒也,聚徒河、汾間,仿古作《六經》,又為《中說》以擬《論語》。不為諸儒稱道,故書不顯,惟《中說》獨傳。通知績誕縱,不嬰以家事,鄉族慶吊冠昏,不與也。與李播、呂才善。   大業中,舉孝悌廉潔,授秘書省正字。不樂在朝,求為六合丞,以嗜酒不任事,時天下亦亂,因劾,遂解去。歎曰:「網羅在天,吾且安之!」乃還鄉里。有田十六頃在河渚間。仲長子光者,亦隱者也,無妻子,結廬北渚,凡三十年,非其力不食。績愛其真,徙與相近。子光喑,未嘗交語,與對酌酒歡甚。績有奴婢數人,種黍,春秋釀酒,養鳧雁,蒔藥草自供。以《周易》、《老子》、《莊子》置床頭,他書罕讀也。欲見兄弟,輒度河還家。游北山東皋,著書自號東皋子。乘牛經酒肆,留或數日。   高祖武德初,以前官待詔門下省。故事,官給酒日三升,或問:「待詔何樂邪?」答曰:「良醞可戀耳!」侍中陳叔達聞之,日給一鬥,時稱「鬥酒學士」。貞觀初,以疾罷。復調有司,時太樂署史焦革家善釀,績求為丞,吏部以非流不許,績固請曰:「有深意。」竟除之。革死,妻送酒不絕,歲余,又死。績曰:「天不使我酣美酒邪?」棄官去。自是太樂丞為清職。追述革酒法為經,又采杜康、儀狄以來善酒者為譜。李淳風曰:「君,酒家南、董也。」所居東南有盤石,立杜康祠祭之,尊為師,以革配。著《醉鄉記》以次劉伶《酒德頌》。其飲至五斗不亂,人有以酒邀者,無貴賤輒往,著《五斗先生傳》。刺史崔喜悅之,請相見,答曰:「奈何坐召嚴君平邪?」卒不詣。杜之松,故人也,為刺史,請績講禮,答曰:「吾不能揖讓邦君門,談糟粕,棄醇醪也。」之松歲時贈以酒脯。初,兄凝為隋著作郎,撰《隋書》未成,死,績續余功,亦不能成。豫知終日,命薄葬,自志其墓。   績之仕,以醉失職,鄉人靳之,托無心子以見趣曰:「無心子居越,越王不知其大人也,拘之仕,無喜色。越國法曰:『穢行者不齒。』俄而無心子以穢行聞,王黜之,無慍色。退而適茫蕩之野,過動之邑而見機士,機士撫髀曰:『嘻!子賢者而以罪廢邪?』無心子不應。機士曰:『願見教。』曰:『子聞蜚廉氏馬乎?一者硃鬣白毳,龍骼鳳臆,驟馳如舞,終日不釋轡而以熱死;一者重頭昂尾,駝頸貉膝,惇O嚙善蹶,棄諸野,終年而肥。夫鳳不憎山棲,龍不羞泥蟠,君子不苟潔以罹患,不避穢而養精也。』」其自處如此。   硃桃椎,益州成都人。澹泊絕俗,被裘曳索,人莫能測其為。長史竇軌見之,遺以衣服、鹿幘、麂靴,逼署鄉正。委之地,不肯服。更結廬山中,夏則裸,冬緝木皮葉自蔽,贈遺無所受。嘗織十芒屩置道上,見者曰:「居士屩也。」為鬻米茗易之,置其處,輒取去,終不與人接。其為屩,草柔細,環結促密,人爭躡之。高士廉為長史,備禮以請,降階與之語,不答,瞪視而出。士廉拜曰:「祭酒其使我以無事治蜀邪?」乃簡條目,薄賦斂,州大治。屢遣人存問,見輒走林草自匿雲。   孫思邈,京兆華原人。通百家說,善言老子、莊周。周洛州總管獨孤信見其少,異之,曰:「聖童也,顧器大難為用爾!」及長,居太白山。隋文帝輔政,以國子博士召,不拜。密語人曰:「後五十年有聖人出,吾且助之。」太宗初,召詣京師,年已老,而聽視聰嘹。帝歎曰:「有道者!」欲官之,不受。顯慶中,復召見,拜諫議大夫,固辭。上元元年,稱疾還山,高宗賜良馬,假鄱陽公主邑司以居之。   思邈於陰陽、推步、醫藥無不善,孟詵、盧照鄰等師事之。照鄰有惡疾,不可為,感而問曰:「高醫愈疾,奈何?」答曰:「天有四時五行,寒暑迭居,和為雨,怒為風,凝為雨霜,張為虹霓,天常數也。人之四支五藏,一覺一寐,吐納往來,流為榮衛,章為氣色,發為音聲,人常數也。陽用其形,陰用其精,天人所同也。失則烝生熱,否生寒,結為瘤贅,陷為癰疽,奔則喘乏,端則燋槁,發乎面,動乎形。天地亦然:五緯縮贏,孛彗飛流,其危診也;寒暑不時,其蒸否也;石立土踴,是其瘤贅;山崩土陷,是其癰疽;奔風暴雨其喘乏,川瀆竭涸其燋槁。高醫導以藥石,救以擖F劑;聖人和以至德,輔以人事。故體有可愈之疾,天有可振之災。」   照鄰曰:「人事奈何?」曰:「心為之君,君尚恭,故欲小。《詩》曰『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小之謂也。膽為之將,以果決為務,故欲大。《詩》曰『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大之謂也。仁者靜,地之象,故欲方,《傳》曰『不為利回,不為義疚』,方之謂也。智者動,天之象,故欲圓。《易》曰『見機而作,不俟終日』,圓之謂也。」   復問養性之要,答曰:「天有盈虛,人有屯危,不自慎,不能濟也。故養性必先知自慎也。慎以畏為本,故士無畏則簡仁義,農無畏則墮稼穡,工無畏則慢規矩,商無畏則貸不殖,子無畏則忘孝,父無畏則廢慈,臣無畏則勳不立,君無畏則亂不治。是以太上畏道,其次畏天,其次畏物,其次畏人,其次畏身。憂於身者不拘於人,畏於己者不制於彼,慎於小者不懼於大,戒於近者不侮於遠。知此則人事畢矣。」   初,魏征等修齊、梁、周、隋等五家史,屢咨所遺,其傳最詳。永淳初,卒,年百餘歲,遺令薄葬,不藏明器,祭去牲牢。   孫處約嘗以諸子見,思邈曰:「俊先顯,侑晚貴,佺禍在執兵。」後皆驗。太子詹事盧齊卿之少也,思邈曰:「後五十年位方伯,吾孫為屬吏,願自愛。」時思邈之孫溥尚未生,及溥為蕭丞,而齊卿徐州刺史。   田游巖,京兆三原人。永徽時,補太學生。罷歸,入太白山。母及妻皆有方外志,與共棲遲山水間。自蜀歷荊、楚,愛夷陵青溪,止廬其側。長史李安期表其才,召赴京師,行及汝,辭疾入箕山,居許由祠旁,自號「由東鄰」,頻召不出。   高宗幸嵩山,遣中書侍郎薛元超就問其母,賜藥物絮帛。帝親至其門,游巖野服出拜,儀止謹樸,帝令左右扶止,謂曰:「先生比佳否?」答曰:「臣所謂泉石膏肓,煙霞痼疾者。」帝曰:「朕得君,何異漢獲四皓乎?」薛元超贊帝曰:「漢欲廢嫡立庶,故四人者為出,豈如陛下親降巖穴邪?」帝悅,因敕游巖將家屬乘傳赴都,拜崇文館學士。帝營奉天宮,游巖舊宅直宮左,詔不聽毀。天子自書榜其門,曰「隱士田游巖宅」。進太子洗馬。裴炎死,坐素厚善,放還山。蠶衣耕食,不交當世,惟與韓法昭、宋之問為方外友雲。   時又有史德義者,昆山人,居虎丘山。騎牛帶瓢,出入廛野。高宗聞其名,召至洛陽,俄稱疾歸。天授初,江南宣勞使周興薦之,復召赴都,擢朝散大夫。興死,免官歸,素譽頓衰。   孟詵,汝州梁人。擢進士第,累遷鳳閣舍人。他日至劉禕之家,見賜金,曰:「此藥金也,燒之,火有五色氣。」試之,驗。武後聞,不悅,出為台州司馬,頻遷春官侍郎。相王召為侍讀。拜同州刺史。神龍初,致仕,居伊陽山,治方藥。睿宗召,將用之,以老固辭,賜物百段,詔河南春秋給羊酒糜粥。尹畢構以詵有古人風,名所居為子平裡。開元初,卒,年九十三。   詵居官頗刻斂,然以治稱。其閒居嘗語人曰:「養性者,善言不可離口,善藥不可離手。」當時傳其當。   王友貞,懷州河內人。父知敬,善書隸。武後時,仕為麟台少監。友貞少為司經局正字。母病,醫言得人肉啖良已,友貞剔股以進,母疾愈。詔旌表其門。素好學,訓誨子弟如嚴君。口不語人過,重然諾,時以為君子。歷長水令,罷歸。中宗在東宮,召為司儀郎,不就。神龍初,以太子中舍人征,固辭疾。詔致珍饌,給全祿終身,四時送其所,州縣存問。玄宗在東宮,表以蒲車召,不至。卒,年九十九,贈銀青光祿大夫,賴縣令弔祭。   王希夷,徐州滕人。家貧,父母喪,為人牧羊,取Дe以葬。隱嵩山,師黃頤學養生四十年。頤卒,更居兗州徂徠,與劉玄博友善。喜讀《周易》、《老子》,餌松柏葉、雜華,年七十餘,筋力柔強。刺史盧齊卿就謁問政,答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此言足矣。」   玄宗東巡狩,詔州縣敦勸見行在,時九十餘,帝令張說訪以政事,宦官扶入宮中,與語甚悅,拜國子博士,聽還山。敕州縣春秋致束帛酒肉,仍賜絹百、衣一稱。   李元愷,邢州人。博學,善天步律歷,性恭慎,未嘗敢語人。宋璟嘗師之,既當國,厚遺以束帛,將薦之朝,拒不答。洺州刺史元行沖邀致之,問經義畢,贈衣服,辭曰:「吾軀不可服新麗,懼不稱以速咎也。」行沖垢衊復與之,不獲已而受。俄報身所蠶素絲,曰:「義不受無妄財也。」先是,定州崔元鑒善《禮》學,用張易之力,授朝散大夫,家居給半祿。元愷誚曰:「無功而祿,災也。」卒,年八十餘。   衛大經,蒲州解人。卓然高行,口無二言。武後時,召之,固辭疾。素善魏夏侯乾童,聞其母卒,盛暑步往吊,或止之曰:「方夏,涉遠不如致書。」答曰:「書能盡意邪?」比至,乾童以事行,乃設席行吊禮,不訊其家而還。開元初,畢構為刺史,使縣令孔慎言就謁,辭不見。   大經邃於《易》,人謂之「《易》聖」。豫筮死日,鑿墓自為志,如言終。   武攸緒,則天皇后兄惟良子也。恬淡寡慾,好《易》、莊周書。少變姓名,賣卜長安市,得錢輒委去。後更授太子通事舍人,累遷揚州大都督府長史、鴻臚少卿。後革命,封安平郡王,從封中岳,固辭官,願隱居。後疑其詐,許之,以觀所為。攸緒廬巖下如素遁者,後遣其兄攸宜敦諭,卒不起,後乃異之。盤桓龍門、少室間,冬蔽茅椒,夏居石室,所賜金銀鐺鬲、野服,王公所遺鹿裘、素障、癭杯,塵皆流積,不御也。市田穎陽,使家奴雜作,自混於民。晚年肌肉消眚,瞳有紫光,晝能見星。   中宗初,降封巢國公,遣國子司業杜慎盈繼書以安車召,拜太子賓客。苦祈還山,詔可。安樂公主出降,又遣通事舍人李邈以璽書迎之。將至,帝敕有司即兩儀殿設位,行問道禮,詔見日山帔葛巾,不名不拜。攸緒至,更冠帶。仗入,通事舍人贊就位,攸緒趨就常班再拜,帝愕然,禮不及行,朝廷歎息。賜予無所受,親貴來謁,道寒溫外,默無所言。及還,中書、門下、學士、朝官五品以上,並祖城東。   俄而諸韋誅,武氏連禍,唯攸緒不及。睿宗恐其不自安,下詔慰諭,復召拜太子賓客,不就。譙王重福之亂,攸緒以誣被系,張說表置廬山,中書令姚元崇奏:「攸緒在武後時未嘗輒出,今州縣逼遣,士為驚嗟。願詔賜嵩山舊居,令州縣存問。」詔可。開元十一年卒。   白履忠,汴州浚儀人。貫知文史,居古大梁城,時號梁丘子。景雲中,召為校書郎,棄官去。開元十年,刑部尚書王志愔薦履忠博學守操,可代褚無量、馬懷素入閣侍讀,國子祭酒楊瑒又表其賢,召赴京師。辭病老不任職,詔拜朝散大夫。乞還,手詔許游京師,徐返里閭。履忠留數月乃去。   吳兢,其裡人也,謂曰:「子素貧,不沾斗米匹帛,雖得五品亦何益?」履忠曰:「往契丹入寇,家取排門夫,吾以讀書,縣為免。今終身高臥,寬徭役,豈易得哉!」   盧鴻,字顥然,其先幽州范陽人,徙洛陽。博學,善書籀。廬嵩山。玄宗開元初,備禮征再,不至。五年,詔曰:「鴻有泰一之道,中庸之德,鉤深詣微,確乎自高。詔書屢下,每輒辭托,使朕虛心引領,於今數年。雖得素履幽人之介,而失考父滋恭之誼,豈朝廷之故與生殊趣邪?將縱慾山林,往而不能返乎?禮有大倫,君臣之義不可廢也。今城闕密邇,不足為勞,有司其繼束帛之具,重宣茲旨,想有以翻然易節,副朕意焉。」   鴻至東都,謁見不拜,宰相遣通事舍人問狀,答曰:「禮者,忠信所薄,臣敢以忠信見。」帝召升內殿,置酒。拜諫議大夫,固辭。復下制,許還山,歲給米百斛、絹五十,府縣為致其家,朝廷得失,其以狀聞。將行,賜隱居服,官營草堂,恩禮殊渥。鴻到山中,廣學廬,聚徒至五百人。及卒,帝賜萬錢。鴻所居室,自號寧極雲。   吳筠,字貞節,華州華陰人。通經誼,美文辭,舉進士不中。性高鯁,不耐沈浮於時,去居南陽倚帝山。   天寶初,召至京師,請隸道士籍,乃入嵩山依潘師正,究其術。南遊天台,觀滄海,與有名士相娛樂,文辭傳京師。玄宗遣使召見大同殿,與語甚悅,敕待詔翰林,獻《玄綱》三篇。帝嘗問道,對曰:「深於道者,無如《老子》五千文,其餘徒喪紙札耳。」復問神仙治煉法,對曰:「此野人事,積歲月求之,非人主宜留意。」筠每開陳,皆名教世務,以微言諷天子,天子重之。群沙門嫉其見遇,而高力士素事浮屠,共短筠於帝,筠亦知天下將亂,懇求還嵩山。詔為立道館。安祿山欲稱兵,乃還茅山。而兩京陷,江、淮盜賊起,因東入會稽剡中。大歷十三年卒,弟子私謚為宗元先生。   始,蟋嘻惡於力士而斥,故文章深詆釋氏。筠所善孔巢父、李白,歌詩略相甲乙雲。   潘師正者,貝州宗城人。少喪母,廬墓,以孝聞。事王遠知為道士,得其術,居逍遙谷。高宗幸東都,召見,問所須,對曰:「茂松清泉,臣所須也,既不乏矣。」帝尊異之,詔即其廬作祟唐觀。及營奉天宮,又敕直逍遙谷作門曰仙遊,北曰尋真。時太常獻新樂,帝更名《祈仙》、《望仙》、《翹仙曲》。卒,年九十八,贈太中大夫,謚體玄先生。   又有劉道合者,亦與師正同居嵩山,帝即所隱立太一觀,使居之。時將封太山,雨不止,帝令道合禳祝,俄而霽,乃令馳傳先行太山祈祓。得賞賜輒散貧乏,無所蓄。   鹹亨中,為帝作丹,劑成而卒。帝后營宮,遷道合墓,開其棺,見骸坼若蟬蛻者。帝聞,恨曰:「為我合丹,而自服去。」然所餘丹無它異。   司馬承禎,字子微,洛州溫人。事潘師正,傳辟榖道引術,無不通。師正異之,曰:「我得陶隱居正一法,逮而四世矣。」因辭去,遍游名山,廬天台不出。武後嘗召之,未幾,去。睿宗覆命其兄承禕就起之。既至,引入中掖廷問其術,對曰:「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夫心目所知見,每損之尚不能已,況攻異端而增智慮哉?」帝曰:「治身則爾,治國若何?」對曰:「國猶身也,故游心於淡,合氣於漠,與物自然而無私焉,而天下治。」帝嗟味曰:「廣成之言也!」錫寶琴、霞紋帔,還之。   開元中,再被召至都,玄宗詔於王屋山置壇室以居。善篆、隸,帝命以三體寫《老子》,刊正文句。又命玉真公主及光祿卿韋縚至所居,按金菉7設祠,厚賜焉。卒,年八十九,贈銀青光祿大夫,謚貞一先生,親文其碑。   自師正、道合與承禎等,語言詼譎似方士,綴}之不錄,直取其隱概雲。   賀知章,字季真,越州永興人。性曠夷,善談說,與族姑子陸象先善。像先嘗謂人曰:「季真清談風流,吾一日不見,則鄙吝生矣。」   證聖初,擢進士、超拔群類科,累遷太常博士。張說為麗正殿修書使,表知章及徐堅、趙冬曦入院,撰《六典》等書,累年無功。開元十三年,遷禮部侍郎,兼集賢院學士,一日並謝。宰相源乾曜語說曰:「賀公兩命之榮,足為光寵,然學士、侍郎孰為美?」說曰:「侍郎衣冠之選,然要為具員吏;學士懷先王之道,經緯之文,然後處之。此其為間也。」玄宗自為贊賜之。遷太子右庶子,充侍讀。   申王薨,詔選挽郎,而知章取捨不平,廕子喧訴不能止,知章梯牆出首以決事,人皆靳之,坐徙工部。肅宗為太子,知章遷賓客,授秘書監,而左補闕薛令之兼侍讀。時東宮官積年不遷,令之書壁,望禮之薄,帝見,復題「聽自安者」。令之即棄官,徒步歸鄉里。   知章晚節尤誕放,遨嬉里巷,自號「四明狂客」及「秘書外監」。每醉,輒屬辭,筆不停書,鹹有可觀,未始刊飭。善草隸,好事者具筆研從之,意有所愜,不復拒,然紙才十數字,世傳以為寶。   天寶初,病,夢遊帝居,數日寤,乃請為道士,還鄉里,詔許之,以宅為千秋觀而居。又求周宮湖數頃為放生池,有詔賜鏡湖剡川一曲。既行,帝賜詩,皇太子百官餞送。擢其子僧子為會稽郡司馬,賜緋魚,使侍養,幼子亦聽為道士。卒,年八十六。肅宗乾元初,以雅舊,贈禮部尚書。   令之,長溪人。肅宗亦以舊恩召,而令之已前卒。   秦系,字公緒,越州會稽人。天寶末,避亂剡溪,北都留守薛兼訓奏為右衛率府倉曹參軍,不就。客泉州,南安有九日山,大松百餘章,俗傳東晉時所植,系結廬其上,穴石為研,注《老子》,彌年不出。刺史薛播數往見之,歲時致羊酒,而系未嘗至城門。姜公輔之謫,見系輒窮日不能去,築室與相近,忘流落之苦。公輔卒,妻子在遠,系為葬山下。張建封聞系之不可致,請就加校書郎。   與劉長卿善,以詩相贈答。權德輿曰:「長卿自以為五言長城,系用偏師攻之,雖老益壯。」其後東度秣陵,年八十餘卒。南安人思之,為立於亭,號其山為高士峰雲。   張志和,字子同,婺州金華人。始名龜齡。父游朝,通莊、列二子書,為《象罔》、《白馬證》諸篇佐其說。母夢楓生腹上而產志和。十六擢明經,以策干肅宗,特見賞重,命待詔翰林,授左金吾衛錄事參軍,因賜名。後坐事貶南浦尉,會赦還,以親既喪,不復仕,居江湖,自稱煙波釣徒。著《玄真子》,亦以自號。有韋詣者,為撰《內解》。志和又著《太易》十五篇,其卦三百六十五。   兄鶴齡恐其遁世不還,為築室越州東郭,茨以生草,椽棟不施斤斧。豹席棕龤A每垂釣不設餌,志不在魚也。縣令使浚渠,執畚無忤色。嘗欲以大布制裘,嫂為躬績織,及成,衣之,雖暑不解。   觀察使陳少游往見,為終日留,表其居曰玄真坊。以門隘,為買地大其閎,號回軒巷。先是門阻流水,無梁,少游為構之,人號大夫橋。帝嘗賜奴婢各一,志和配為夫婦,號漁童、樵青。   陸羽常問:「孰為往來者?」對曰:「太虛為室,明月為燭,與四海諸公共處,未嘗少別也,何有往來?」顏真卿為湖州刺史值志和來謁,真卿以舟敝漏,請更之,志和曰:「願為浮家泛宅,往來苕、霅間。」辯捷類如此。   善圖山水,酒酣,或擊鼓吹笛,舐筆輒成。嘗撰《漁歌》,憲宗圖真求其歌,不能致。李德裕稱志和「隱而有名,顯而無事,不窮不達,嚴光之比」雲。   孫述睿,越州山陰人。梁侍中休源八世孫。高祖德紹,事竇建德為中書侍郎,嘗草檄毀薄太宗,賊平,執登汜水樓,責曰:「爾以檄謗我雲何?」對曰:「犬吠非其主。」帝怒曰:「賊乃主邪?」命壯士捽殞樓下。曾祖昌寓,字廣成,貞觀中對策高第,歷魏州司馬,有治狀,帝為不置刺史。為政三年,璽書褒美,進膳部郎中。祖祖舜,字奉先,為監察御史,以累下除成武令,雉馴於廷。   述睿少與兄充符、弟克讓篤孝,已孤,偕隱嵩山。而述睿資嗜學。大歷中,劉晏薦於代宗,以太常寺協律郎召,擢累司勳員外郎、史館修撰。述睿每一遷,即至朝謝。俄而辭疾歸,以為常。   德宗立,拜諫議大夫,命河南尹趙惠伯繼詔書束帛,備禮敦遣。既至,對別殿,賜第宅,給廄馬,兼皇太子侍讀。固辭,弗許。久乃改秘書少監,兼右庶子,復為史館修撰。述睿重次《地理志》,本末最詳。性退讓,未始忤物,雖親朋燕集,至嚴默終日,人皆畏之。與令狐峘同職,峘數抵侮,然卒不校也,時稱長者。   貞元四年,帝念平涼之難尤惻怛,以述睿精愨而誠,故遣持祠具稱詔臨祭。又以疾乞解,久乃許,以太子賓客還鄉,賜帛五十匹、衣一襲。故事,致仕不給公馹,帝特命給焉。卒,年七十一,贈工部尚書。   子敏行,字至之。元和初,擢進士第。岳鄂呂元膺表在節度府,元膺徙東都、河中,輒隨府遷。入拜右拾遺,四遷司勳郎中、集賢殿學士、諫議大夫。李絳遇害,事本監軍楊叔元,時無敢言,敏行上書極論之,叔元乃得罪。以名臣子,少修潔,及仕宦,能交當時豪俊,有名一時,而雅操不逮父矣。卒,年三十九,贈工部侍郎。   陸羽,字鴻漸,一名疾,字季疵,復州竟陵人。不知所生,或言有僧得諸水濱,畜之。既長,以《易》自筮,得《蹇》之《漸》,曰:「鴻漸於陸,其羽可用為儀。」乃以陸為氏,名而字之。   幼時,其師教以旁行書,答曰:「終鮮兄弟,而絕後嗣,得為孝乎?」師怒,使執糞除圬塓以苦之,又使牧牛三十,羽潛以竹畫牛背為字。得張衡《南都賦》,不能讀,危坐效群兒囁嚅若成誦狀,師拘之,令薙草莽。當其記文字,懵懵若有遺,過日不作,主者鞭苦,因歎曰:「歲月往矣,奈何不知書!」嗚咽不自勝,因亡去,匿為優人,作詼諧數千言。   天寶中,州人酺,吏署羽伶師,太守李齊物見,異之,授以書,遂廬火門山。貌侻陋,口吃而辯。聞人善,若在己,見有過者,規切至忤人。朋友燕處,意有所行輒去,人疑其多嗔。與人期,雨雪虎狼不避也。上元初,更隱苕溪,自稱桑苧翁,闔門著書。或獨行野中,誦詩擊木,裴回不得意,或慟哭而歸,故時謂今接輿也。久之,詔拜羽太子文學,徙太常寺太祝,不就職。貞元末,卒。   羽嗜茶,著經三篇,言茶之原、之法、之具尤備,天下益知飲茶矣。時鬻茶者,至陶羽形置煬突間,祀為茶神。有常伯熊者,因羽論復廣著茶之功。御史大夫李季卿宣慰江南,次臨淮,知伯熊善煮茶,召之,伯熊執器前,季卿為再舉杯。至江南,又有薦羽者,召之,羽衣野服,挈具而入,季卿不為禮,羽愧之,更著《毀茶論》。其後尚茶成風,時回紇入朝,始驅馬市茶。   崔覲,梁州城固人。以儒自業,身耕耨取給。老無子,乃以田宅財貲分給奴婢各為業,而身與妻隱南山,約奴婢過其捨則給酒食,夫婦嘯詠相視為娛。山南西道節度使鄭餘慶闢為參謀,敦趣就職,不曉吏事,餘慶稱長者。文宗時,左補厥王直方,其裡中人也,上書論事,見便殿,訪遺逸,直方薦覲高行,詔以起居郎召,辭疾不至。   陸龜蒙,字魯望,元方七世孫也。父賓虞,以文歷侍御史。龜蒙少高放,通《六經》大義,尤明《春秋》。舉進士,一不中,往從湖州刺史張摶游,摶歷湖、蘇二州,辟以自佐。嘗至饒州,三日無所詣。刺史蔡京率官屬就見之,龜蒙不樂,拂衣去。   居松江甫裡,多所論撰,雖幽憂疾痛,貲無十日計,不少輟也。文成,竄稿篋中,或歷年不省,為好事者盜去。得書熟誦乃錄,讎比勤勤,硃黃不去手,所藏雖少,其精皆可傳。借人書,篇帙壞舛,必為輯褫刊正。樂聞人學,講論不倦。   有田數百畝,屋三十楹,田苦下,雨潦則與江通,故常苦饑。身畚鍤,茠刺無休時,或譏其勞,答曰:「堯、舜霉瘠,禹胼胝。彼聖人也,吾一褐衣,敢不勤乎?」嗜茶,置園顧渚山下,歲取租茶,自判品第。張又新為《水說》七種,其二慧山泉,三虎丘井,六松江。人助其好者,雖百里為致之。初,病酒,再期乃已,其後客至,挈壺置杯不復飲。不喜與流俗交,雖造門不肯見。不乘馬,升舟設蓬席,繼束書、茶灶、筆床、釣具往來。時謂江湖散人,或號天隨子、甫裡先生,自比涪翁、漁父、江上丈人。寬以高士召,不至。李蔚、盧攜素與善,及當國,召拜左拾遺。詔方下,龜蒙卒。光化中,韋莊表龜蒙及孟郊等十人,皆贈右補闕。   陸氏在姑蘇,其門有巨石。遠祖績嘗事吳為鬱林太守,罷歸無裝,舟輕不可越海,取石為重,人稱其廉,號「鬱林石」,世保其居雲。 列傳第一百二十二 循吏   治者,君也;求所以治者,民也;推君之治而濟之民,吏也。故吏良則法平政成,不良則王道馳而敗矣。在堯、舜時 ,曰「九德鹹事」也,「百工惟時」也;在周文、武時,曰「《棫樸》,能官人也」,「《南山有台》,樂得賢也」;是循吏之效也。堯、舜,五帝之盛帝,文、武,三王之顯王,不能去是而治,後世可乎哉?   唐興,承隋亂離,課穄豰,始擇用州刺史、縣令。太宗嘗曰:「朕思天下事,丙夜不安枕,永惟治人之本,莫重刺史,故錄姓名於屏風,臥興對之,得才否狀,輒疏之下方,以擬廢置。」又詔內外官五品以上舉任縣令者。於是官得其人,民去歎愁、就妥安。都督、刺史,其職察州縣,間遣使者循行天下,劾舉不職。始,都督、刺史皆天子臨軒冊授。後不復冊,然猶受命日對便殿,賜衣物,乃遣。玄宗開元時,已辭,仍詣側門候進止,所以光寵守臣,以責其功。初,刺史准京官得佩魚,品卑者假緋、魚。開元中,又錮廢酷吏,懲無良,群臣化之,革苛嬈之風,爭以惠利顯。復詔:三省侍郎缺,擇嘗任刺史者;郎官缺,擇嘗任縣令者。至宰相名臣,莫不孜孜言長人不可輕授亟易。是以授受之間,雖不能皆善,而所得十五。故協氣嘉生,薰為太平,垂祀三百,與漢相埒。致之之術,非循吏謂何?故條次治宜,以著厥庸。若將相大臣兼以勳閥著者,名見本篇,不列於茲。   韋仁壽,京兆萬年人。隋大業末,為蜀郡司法書佐,斷獄平,得罪者皆自以韋君所論,死無恨。高祖入關,遣使者徇定蜀,承製擢仁壽巂州都督府長史。南寧州納款,朝廷歲遣使撫接,至率貪沓,邊人苦之,多叛去。帝素聞仁壽治理,詔檢校南寧州都督,寄治越巂,詔歲一按行尉勞。仁壽將兵五百人,循西洱河,開地數千里,稱詔置七州十五縣,酋豪皆來賓見,即授以牧宰,威令簡嚴,人人安悅。將還,酋長泣曰:「天子藉公鎮撫,奈何欲去我?」仁壽以池壁未立為解,諸酋即相率築城起廨,甫旬略具。仁壽乃告以實曰:「吾奉詔第撫循,庸敢擅留?」夷夏父老乃悲啼祖行,遣子弟隨貢方物,天子大悅。仁壽請徙治南寧州,假兵遂撫定,詔可,敕益州給兵護送。刺史竇軌疾其功,訹言山獠方叛,未可以遠略,不時遣。歲余,卒。   陳君賓,陳鄱陽王伯山子也。仕隋為襄國通守。武德初,挈郡聽命,封東陽郡公,遷邢州刺史。貞觀初,徙鄧州。州承喪亂後,百姓流冗,君賓加意勞徠,不期月,皆還自業。明年,四方霜潦,獨君賓所治有年,儲倉充羨,蒲、虞二州民就食其境。太宗下詔勞之曰:「去年關內六州谷不登,餱糧少,令析民房逐食。聞刺史與百姓識朕此懷,務相安養,還有贏糧,出布帛贈遺行者。此知水旱常數,更相拯贍,禮讓興行,海內之人皆為兄弟,變澆薄之風,朕顧何憂?已命有司錄刺史以下功最;百姓養戶,免今年調物。」是歲,入為太府少卿,轉少府少監,坐事免。起為虔州刺史,卒。   張允濟,青州北海人。仕隋為武陽令,以愛利為行。元武民以牸牛依婦家者,久之,孳十餘犢,將歸,而婦家不與牛。民訴縣,縣不能決,乃詣允濟,允濟曰:「若自有令,吾何與為?」民泣訴其抑,允濟因令左右縛民,蒙其首,過婦家,雲捕盜牛者,命盡出民家牛,質所來,婦家不知,遽曰:「此婿家牛,我無豫。」即遣左右撤蒙,曰:「可以此牛還婿家。」婦家叩頭服罪,元武吏大慚。允濟過道旁,有姥廬守所蒔蔥,因教曰:「第還捨,脫有盜,當告令。」姥謝歸。俄大亡蔥,允濟召十里內男女盡至,物色驗之,果得盜者。有行人夜發,遺袍道中,行十餘里乃寤,人曰:「吾境未嘗拾遺,可還取之。」既而得袍。舉政尤異,遷高陽郡丞,郡缺太守,獨統郡事,吏下畏悅。賊帥王須拔攻郡,於是糧屈,吏食槐葉稿節,無叛者。貞觀初,累遷刑部侍郎,封武城縣男,擢幽州刺史,卒。   時又有李桐客者,亦以治稱。初仕隋,為門下錄事。煬帝在江都,以四方日亂,謀徙都丹陽,召群臣議。左右希意,以為江左且望幸,若巡狩勒石紀功,復禹舊跡,顧不其然。桐客獨曰:「吳會卑濕而龤A不足奉萬乘、給三軍,吳人力屈,無以堪命,且逾越險阻,非社稷福。御史劾以訕毀,幾得罪而免。為宇文化及脅,將至黎陽,又陷竇建德。賊平,授秦王府法曹參軍。貞觀初,累為通、巴二州刺史,治尚清平,民呼為慈父。桐客,冀州衡水人。   李素立,趙州高邑人。曾祖義深,仕北齊為梁州刺史。父政藻,為隋水部郎,使淮南,死於盜。素立仕武德初,擢監察御史。民犯法不及死,高祖欲殺之,素立諫曰:「三尺法,天下所共有,一動搖,則人無以措手足。方大業經始,奈何輦轂下先棄刑書鴻煒」帝嘉納,由是恩顧特異。以親喪解官,起授七品清要,有司擬雍州司戶參軍,帝曰:「要而不清。」復擬秘書郎,帝曰:「清而不要。」乃授侍御史。貞觀中,轉揚州大都督府司馬。   初,突厥鐵勒部內附,即其地為瀚海都護府,詔素立領之。於是,闕泥熟別部數梗邊,素立以不足用兵,遣使諭降,夷人感其惠,率馬牛以獻,素立止受酒一杯,歸其餘。乃開屯田,立署次,虜益畏威。歷太僕、鴻臚卿,累封高邑縣侯。出為綿州刺史。永徽初,徙蒲州,將行,還所餘儲籺並什器於州,繼家書就道。會卒,高宗特廢朝一日,謚曰平。   孫至遠,始名鵬。而素立方奉使,謂家人曰:「古有待事名子,吾此役可命子孫矣。」遂以名之。少秀晤,能治《尚書》、《左氏春秋》,未見杜預《釋例》而作《編記》,大趣略同。復撰《周書》,起後稷至赧,為傳紀,令狐德棻許其良史。始調蒲州參軍,累補乾封尉。上元時,制策高第,授明堂主簿。以喪解官,既除,調鴻臚主簿。奏戎狄簿領,高宗悅,擢監察御史裡行。忤貴幸,外遷,久乃歷司勳、吏部員外郎中。遷天官侍郎,知選事,疾令史受賄謝,多所絀易,吏肅然斂手。有王忠者,被放,吏謬書其姓為「士」,欲擬訖增成之,至遠曰:「調者三萬,無士姓,此必王忠。」吏叩頭服罪。至遠之知選,以內史李昭德進,人或勸其往謝,答曰:「公以公用我,奈何欲謝以私?」卒不詣。故昭德銜之,出為壁州刺史。卒,年四十八。   至遠父休烈,亦有文,終郪令,年四十九。世歎其父子材不盡雲。至遠見桓彥范,力言其賢。盧從願尚少,高以評目。許弟從遠且貴,豫言其位,以驗所至。蘇頲,其出也,少失母,至遠愛視甚謹,以女妻之。友兄弟,事寡姊有禮,世稱其德。   從遠清密有學,神龍初,歷中書令、太府卿,累封趙郡公,謚曰懿。兄弟皆德望相埒。又從父游道,武後時冬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   至遠子畬,字玉田,少聰警。初歷汜水主簿,遇事蜂銳,雖廝豎,一閱輒記姓名、居業。黜陟使路敬潛薦其清白,擢右台監察御史裡行。台廢,授監察御史,累轉國子司業。事母謹,累世同居,長幼有禮。畬妻物故,時母病,恐悲傷,約家人無以哭聞母所,朝夕省侍無憂色。母終,毀而卒。   從遠子巖,年十餘歲,會中宗祀明堂,以近臣子弟執籩豆,巖進止中禮,授右宗衛兵曹參軍。歷洛陽尉,累遷兵部郎中。發扶風兵應姚、巂,稱旨,遷諫議大夫,封贊皇縣伯。終兵部侍郎。巖善草隸。為參軍時制一裘,服終身。   薛大鼎,字重臣,蒲州汾陰人。父粹,為隋介州長史,與漢王諒同反,誅。大鼎貰為官奴,流辰州,用戰功得還。高祖兵興,謁見龍門,因說帝絕龍門,軍永豐倉就食,傳檄遠近,據天府,示豪桀,為拊背扼喉計,帝奇之。時諸將已決策先攻河東,故議置。授大將軍府察非掾。出為山南道副大使,開屯田以實倉廩。趙郡王孝恭討輔公祏,以大鼎為饒州道軍師,引兵度彭蠡湖,以功遷浩州刺史。累徙滄州。無棣渠久廞塞,大鼎浚治屬之海,商賈流行,裡民歌曰:「新溝通,舟楫利。屬滄海,魚鹽至。昔徒行,今騁駟。美哉薛公德滂被!」又疏長蘆、漳、衡三渠,洩污潦,水不為害。是時,鄭德本在瀛州,賈敦頤為冀州,皆有治名故河北稱「鐺腳刺史」。永徽中,遷銀青光祿大夫,行荊州大都督長史。卒,謚曰恭。   子克構,有器識,永隆初,歷戶部郎中。族人黃門侍郎顗,以弟紹尚太平公主,問於克構,答曰:「室有傲婦,善士所惡。夫惟淑德,以配君子,無患可矣。」顗不敢沮,而紹卒誅。陳思忠居父喪,詔奪服,客往吊,思忠辭以辰日不見。克構曰:「事親者,避嫌可也;既孤矣,則無不哭。」世服其言。天授中,遷麟台監。坐弟為酷吏所陷,流死嶺南。   賈敦頤,曹州冤句人。貞觀時,數歷州刺史,資廉潔。入朝,常盡室行,車一乘,敝甚,羸馬繩羈,道上不知其刺史也。久之,為洛州司馬,以公累下獄,太宗貰之,有司執不貰,帝曰:「人孰無過,吾去太甚者。若悉繩以法,雖子不得於父,況臣得事其君乎?」遂獲原。徙瀛州刺史,州瀕滹沱、滱二水,歲湓溢,壞室廬,浸洳數百里。敦頤為立堰庸,水不能暴,百姓利之。時弟敦實為饒陽令,政清靜,吏民嘉美。舊制,大功之嫌不連官,朝廷以其兄弟治行相高,故不徙以示寵。永徽中,遷洛州。洛多豪右,占田類逾制,敦頤舉沒者三千餘頃,以賦貧民,發奸擿伏,下無能欺。卒於官。   鹹亨初,敦實為洛州長史,亦寬惠,人心懷向。洛陽令楊德干矜酷烈,杖殺人以立威,敦實喻止,曰:「政在養人,傷生過多,雖能,不足貴也。」德干為衰減。始,洛人為敦頤刻碑大市旁,及敦實入為太子右庶子,人復為立碑其側,故號「常棣碑」。歷懷州刺史,有美跡。永淳初致仕,病篤,子孫迎醫,敦實不肯見,曰:「未聞良醫能治老也。」卒,年九十餘。子膺福,左散騎常侍、昭文館學士,以竇懷貞黨誅。   德干歷澤、齊、汴、相四州刺史,有威嚴#急語曰:「寧食三斗炭,不逢楊德干。」天授初,子神讓與徐敬業起兵,皆及誅。   田仁會,雍州長安人。祖軌,隋幽州刺史,封信都郡公。父弘襲封,至陵州刺史。仁會擢制舉,仕累左武候中郎將。太宗征遼東,而薛延陀以數萬騎掩河內,詔仁會與執失思力率兵擊敗之,尾逐數百里,延陀幾生得,璽書嘉尉。永徽中,為平州刺史,歲旱,自暴以祈,而雨大至,谷遂登。人歌曰:「父母育我兮田使君,挺精誠兮上天聞,中田致雨兮山出雲,倉廩實兮禮義申,願君常在兮不患貧。」五遷勝州都督,境有夙賊,依山剽行人,仁會發騎捕格,夷之。城門夜開,道無寇跡。入為太府少卿,遷右金吾將軍。所得祿,估有贏,輒入之官,人以為尚名。然資強摯疾惡,晝夜循行,有絲毫奸必發,廷中謫罰日數百,京師無貴賤舉憚之。有女巫傳鬼道惑眾,自言能活死人,市裡尊神,仁會劾徙於邊。轉右衛將軍,以年老乞骸骨。卒,年七十八,謚曰威。   子歸道,明經及第,累擢通事舍人內供奉、左衛郎將。突厥默啜請和,武後詔將軍閻知微冊可汗號,持節往。默啜又遣使謝,知微遇諸道,即與緋袍銀帶,因表使者即到,請備禮廷賜。歸道諫曰:「虜背惠積年,今悔過入朝,解辮削衽宜待天旨。而知微擅賜,使朝廷何以加之?宜敕初服,須天子命。小國使者,不足備禮迓之。」後從焉。默啜將至單于都護府,詔歸道攝司賓卿往勞。默啜請六胡州及都護府地不得,大怨望,執歸道將害之。歸道色不撓,詈且讓,為陳禍福,默啜亦悔。會有詔賜默啜粟三萬石,彩五萬段,農器三千,且許結婚,於是更以禮遣歸道。既還,具陳默啜不臣狀,請備邊。已而果反,乃擢歸道夏官侍郎,益親信。   遷左金吾將軍、司膳卿,押千騎宿衛玄武門。桓彥范等誅二張,而歸道不豫聞,及索騎士,拒不應。事平,彥范欲誅之,以辭直,免,還私第。然中宗壯其守,召拜太僕少卿,遷殿中少監、右金吾將軍。卒,贈輔國大將軍,追封原國公,謚曰烈,帝自為文以祭。   子賓庭,開元時至光祿卿。   裴懷古,壽州壽春人。儀鳳中,上書闕下,補下邽主簿,遷監察御史。姚、巂道蠻反,命懷古馳驛往懷輯之,申明誅賞,歸者日千計。俄縛首惡,遂定南方,蠻夏立石著功。恆州浮屠為其徒誣告祝詛不道,武後怒,命按誅之。懷古得其枉,為後申訴,不聽,因曰:「陛下法與天下畫一,豈使臣殺無辜以希盛旨哉?即其人有不臣狀,臣何情寬之?」後意解,得不誅。   閻知微之使突厥,懷古監其軍。默啜脅知微稱可汗,又欲官懷古,不肯拜,將殺之。辭曰:「守忠而死與毀節以生孰愈?請就斬,不避也。」遂囚軍中,因得亡,而素尪弱,不能騎,宛轉山谷間,僅達并州。時長史武重規縱暴,左右妄殺人取賞,見懷古至,急執之。有果毅嘗識懷古,疾呼曰:「裴御史也。」遂免。遷祠部員外郎。   姚、巂酋等叩闕下,願得懷古鎮安遠夷,拜姚州都督,以疾辭。始安賊歐陽倩眾數萬,剽沒州縣,以懷古為桂州都督招尉討擊使,未逾嶺,逆以書諭禍福,賊迎降,自陳為吏侵而反。懷古知其誠,以為示不疑,可破其謀,乃輕騎赴之。或曰:「獠夷難親,備之且不信,況易之哉!」答曰:「忠信可通神明,況裔人耶!」身至壁撫諭,倩等大喜,悉歸所掠出降,雖諸洞素翻覆者,亦牽連根附,嶺外平。   徙相州刺史、并州大都督長史,所至吏民懷愛。神龍中,召為左羽林大將軍,未至官,還為并州。人知其還,攜扶老稚出迎。崔宣道始代為長史,亦野次。懷古不欲厚愧宣道,使人驅迎者還,而來者愈眾,得人心類如此。俄轉幽州都督,綏懷兩蕃,將舉落內屬,會以左威衛大將軍召,而孫佺代之,而佺不知兵,遂敗其師。卒於官。   懷古清介審慎,在幽州時,韓琬以監察御史監軍,稱其「馭士信,臨財廉,國名將」雲。   韋景駿,司農少卿弘機孫。中明經。神龍中,歷肥鄉令。縣北瀕漳,連年泛溢,人苦之。舊防迫漕渠,雖峭岸,隨即壞決。景駿相地勢,益南千步,因高築鄣,水至堤趾輒去,其北燥為腴田。又維艚以梁其上,而廢長橋,功少費約,後遂為法。方河北饑,身巡閭裡,勸人通有無,教導撫循,縣民獨免流散。及去,人立石著其功。後為貴鄉令,有母子相訟者,景駿曰:「令少不天,常自痛。爾幸有親,而忘孝邪?教之不孚,令之罪也。」因嗚咽流涕,付授《孝經》,使習大義。於是母子感悟,請自新,遂為孝子。當時治有名者:景駿與清漳令馮元淑、臨洺令楊茂謙三人。   景駿後數年為趙州長史,道出肥鄉,民喜,爭奉酒食迎犒,有小兒亦在中。景駿曰:「方兒曹未生,而吾去邑,非有舊恩,何故來?」對曰:「耆老為我言,學廬、館舍、橋鄣皆公所治,意公為古人,今幸親見,所以來。」景駿為留終日。後遷房州刺史。州窮險,有蠻夷風,無學校,好祀淫鬼,景駿為諸生貢舉,通隘道,作傳捨,罷祠房無名者。景駿之治民,求所以便之,類如此。。轉奉天令,未行,卒。   茂謙擢制舉,授左拾遺內供奉,為吏介而勤,歷秘書郎。始竇懷貞雅重其材,及執政,薦為大理正、左台御史中丞。開元初,出為魏州刺史、河北道按察使。與司馬張懷玉同鄉,長相善,洎晚有隙,掉訐短長,左遷桂州都督。徙廣州。卒。   景駿子述,自有傳。   李惠登,營州柳城人,為平盧軍裨將。安祿山亂,從董秦泛海,略定滄、棣等州。輕兵遠鬥,賊不支,戰輒北。史思明反,惠登陷賊,以計挺身走山南,依來瑱,表試金吾衛將軍。李希烈反,屬以兵二千,使屯隋州,惠登挈州以歸,即拜刺史。州數被亂,野如藝,人無處業。惠登雖樸素無學術,而視人所謂利者行之,所謂害者去之,率心所安,暗與古合。政清靜,居二十年,田畝辟,戶口日增,人歌舞之。於是節度使於□狀其績,詔加御史大夫,升隋為上州。俄檢校國子祭酒,卒,贈洪州都督。   羅□,越州會稽人。寶應初,詣闕上書,授太常寺太祝。曹王皋領江西、荊襄節度使,常署幕府,遷累副使。皋卒,軍亂,劫府軍,□取首惡十餘人斬以徇,環棘廷中,俾投所劫庫物,一日皆滿,乃貰餘黨。召為奉天令。中官出入系道,吏緣以犯禁,□搒笞之,雖死不置,自是屏息。擢廬州刺史。民間病者,捨醫藥,禱淫祀,□下令止之。修學宮,政教簡易,有芝草、白雀。淮南節度使杜佑上治狀,賜金紫服。再遷京兆尹,請減平糴半,以常賦充之,人賴其利。以老病求解,徙太子賓客,累封襄陽縣男。卒,謚曰夷。   子讓,字景宣,以文學蚤有譽。舉進士、宏辭、賢良方正,皆高第,為咸陽尉。父喪,幾毀滅。服除,布衣糲飯,不應辟署十餘年。淮南節度使李鄘即所居敦請置幕府,除監察御史,位給事中,累遷福建觀察使,兼御史中丞。有仁惠名。或以婢遺讓者,問所從,答曰:「女兄九人皆為官所賣,留者獨老母耳。」讓慘然,為燹券,召母歸之。入為散騎常侍,拜江西觀察使。卒,年七十一,贈禮部尚書。   韋丹,字文明,京兆萬年人,周大司空孝寬六世孫。高祖琨,以洗馬事太子承乾,諫不聽。太宗才之,擢給事中。高宗在東宮,為中舍人,封武陽縣侯。孝敬為太子,琨以右中護為詹事。卒,贈秦州都督,謚曰貞。   丹蚤孤,從外祖顏真卿學,擢明經,調安遠令,以讓庶兄,入紫閣山事從父能。復舉《五經》高第,歷咸陽尉,張獻甫表佐邠寧幕府。順宗為太子,以殿中侍御史召為舍人。新羅國君死,詔拜司封郎中往吊。故事,使外國,賜州縣十官,賣以取貲,號「私覿官」。丹曰:「使外國,不足於資,宜上請,安有貿官受錢?」即具疏所宜費,帝命有司與之,因著令。未行,而新羅立君死,還為容州刺史。教民耕織,止惰游,興學校,民貧自鬻者,贖歸之,禁吏不得掠為隸。始城州,周十三里,屯田二十四所,教種茶、麥,仁化大行。遷河南少尹,未至,徙義成軍司馬。以諫議大夫召,有直名。   劉辟反,議者欲釋不誅,丹上疏,以為「孝文世,法廢人慢,當濟以威,今不誅辟,則可使者唯兩京耳」。憲宗褒美。會辟圍梓州,乃授丹劍南東川節度使,代李康。至漢中,上言康守方盡力,不可易。召還議蜀事。辟去梓,因以讓高崇文,乃拜晉慈隰州觀察使,封咸陽郡公。閱歲,自陳所治三州,非要害地,不足張職,為國家費,不如屬之河東,帝從之。   徙為江南西道觀察使。丹計口受俸,委余於官,罷八州冗食者,收其財。始,民不知為瓦屋,草茨竹椽,久燥則戛而焚。丹召工教為陶,聚材於場,度其費為估,不取贏利。人能為屋者,受材瓦於官,免半賦,徐取其償;逃未復者,官為為之;貧不能者,畀以財;身往勸督。置南北市,為營以捨軍,歲中旱,募人就功,厚與直,給其食。為衢南北夾兩營,東西七里。以廢倉為新廄,馬息不死。築堤捍江,長十二里,竇以疏漲。凡為陂塘五百九十八所,灌田萬二千頃。有吏主倉十年,丹覆其糧,亡三千斛,丹曰:「吏豈自費邪?」籍其家,盡得文記,乃權吏所奪,召諸吏曰:「若恃權取於倉,罪也。與若期,一月還之。」皆頓首謝,及期無敢違。有卒違令當死,釋不誅,去,上書告丹不法,詔丹解官待辨。會卒,年五十八。驗卒所告,皆不實,丹治狀愈明。   太和中,裴誼觀察江西,上言為丹立祠堂,刻石紀功,不報。宣宗讀《元和實錄》,見丹政事卓然,它日與宰相語:「元和時治民孰第一?」周墀對:「臣嘗守江西,韋丹有大功,德被八州,歿四十年,老幼思之不忘。」乃詔觀察使紇干擭上丹功狀,命刻功於碑。   子宙,推廕累調河南府司錄參軍,李玨表河陽幕府。宣宗謂宰相墀曰:「丹有子否?」以宙對。帝曰:「與好官。」乃拜侍御史,三遷度支郎中。   盧鈞節度太原,表宙為副。是時,回鶻已破諸部,入塞下,剽殺吏民。鈞欲得信重吏視邊,宙請往。自定襄、雁門、五原,絕武州塞,略雲中,逾句注,遍見酋豪,鐫諭之;視亭障守卒,增其稟;約吏不得擅以兵侵諸戎,犯者死,於是三部六蕃諸種皆信悅。召拜吏部郎中。出為永州刺史。州方災歉,乃斥官下什用所以供刺史者,得九十餘萬錢,為市糧餉。俗不知法,多觸罪,宙為書制律,並種植為生之宜,戶給之。州負嶺,轉餉艱險,每饑,人輒莩死,宙始築常平倉,收谷羨餘以待乏。罷冗役九百四十四員。縣舊置吏督賦,宙俾民自輸,家十相保,常先期。湘源生零陵香,歲市上供,人苦之,宙為奏罷。民貧無牛,以力耕,宙為置社,二十家月會錢若干,探名得者先市牛,以是為準,久之,牛不乏。立學官,取仕家子弟十五人充之。初,俚民婚,出財會賓客,號「破酒」,晝夜集,多至數百人,貧者猶數十;力不足,則不迎,至淫奔者。宙條約,使略如禮,俗遂改。邑中少年,常以七月擊鼓,群入民家,號「行盜」,皆迎為辦具,謂之「起盆」,後為解素,喧呼{ば只}鬥。宙至,一切禁之。   還為大理少卿。久之,拜江西觀察使,政簡易,南方以為世官。遷嶺南節度使。南詔陷交趾,撫兵積備,以干聞。加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鹹通中卒。   宙弟岫,字伯起,亦有名。宙在嶺南,以從女妻小校劉謙,或諫止之,岫曰:「吾子孫或當依之。」謙後以功為封州刺史,生二子,即隱、龔。盧攜舉進士,陋甚,岫獨謂攜必大用。攜執政,岫自泗州刺史擢福建觀察使雲。   盧弘宣,字子章。元和中,擢進士第。鄭權帥襄陽,辟署幕府。李愬代權,又二人交憾。弘宣始謁愬,愬敕左右謹衛,既與語,見其沖遠,不覺洗然。裴度留守東都,表為判官,遷累給事中。駙馬都尉韋處仁拜虢州刺史,弘宣謂非所任,還詔不下。   開成中,山南、江西大水,詔弘宣與吏部郎中崔□分道賑恤,使有指。還,遷京兆尹、刑部侍郎。拜劍南東川節度使。時歲饑,盜贅結,酋豪自王,偽署官吏,發敖廥招亡命,聯蓬、瀘、嘉、榮諸州,訹蠻落搖亂,根株磐熾。弘宣下檄脅諭,賊黨稍降,其黠強者署軍中,孱無能還之農。魁長逃入峽中,吏捕誅之。徙義武節度使。弘宣性寬厚,政目簡省,人便安之,然犯者不甚貸。河朔故法,偶語軍中則死,弘宣使除之。初,詔賜其軍粟三十萬斛,貯飛狐,弘宣計輓費不能滿直,敕吏守之。明年春,大旱,教民隨力往取,時幽、魏饑甚,獨易、定自如。至秋,悉收所貸,軍食以饒。歷工部尚書、秘書監,以太子少傅致仕。卒,年七十七,贈尚書右僕射。弘宣患士庶人家祭無定儀,乃合十二家法,損益其當,次以為書。   子告,字子有,及進士第,終給事中。   薛元賞,亡裡系所來。太和初,自司農少卿,出為漢州刺史。時李德裕為劍南西川節度使,會維州降,德裕受之以聞,牛僧孺沮其議,執還之。元賞上書極言可因撫之,潰虜膺腹,不可失。不省。段文昌代德裕,狀元賞治當最。遷累司農卿、京兆尹。出為武寧節度使,罷泗口猥稅,人以為便。俄徙邠寧。   會昌中,德裕當國,復拜京兆尹。都市多俠少年,以黛墨鑱膚,誇詭力,剽奪坊閭。元賞到府三日,收惡少,杖死三十餘輩,陳諸市,餘黨懼,爭以火滅其文。元賞長吏事,能推言時弊,件白之。禁屯怙勢擾府縣,元賞數與爭,不少縱,由是軍暴折戢,百姓賴安。就加檢校吏部尚書。閱歲,進工部尚書,領諸道鹽鐵轉運使。德裕用元賞弟元龜為京兆少尹,知府事。宣宗立,罷德裕,而元龜坐貶崖州司戶參軍,元賞下除袁王傅。久之,復拜昭義節度使,卒。   何易於,不詳何所人及所以進。為益昌令。縣距州四十里,刺史崔樸常乘春與賓屬泛舟出益昌旁,索民挽繂,易於身引舟,樸驚問狀,易於曰:「方春,百姓耕且蠶,惟令不事,可任其勞。」樸愧,與賓客疾驅去。鹽鐵官榷取茶利,詔下,所在毋敢隱。易於視詔書曰:「益昌人不征茶且不可活,矧厚賦毒之乎?」命吏閣詔,吏曰:「天子詔何敢拒?吏坐死,公得免竄邪?」對曰:「吾敢愛一身,移暴於民乎?亦不使罪爾曹。」即自焚之。觀察使素賢之,不劾也。民有死喪不能具葬者,以俸敕吏為辦。召高年坐,以問政得失。凡斗民在廷,易於丁寧指曉枉直,杖楚遣之,不以付吏,獄三年無囚。督賦役不忍迫下戶,或以俸代輸。饋給往來,傳符外一無所進,故無異稱。以中上考,遷羅江令。刺史裴休嘗至其邑,導侍不過三人,廉約蓋資性雲。 列傳第一百二十三 儒學上   高祖始受命,鉏類夷荒,天下略定,即詔有司立周公、孔子廟於國學,四時祠。求其後 ,議加爵土。國學始置生七十二員,取三品以上子、弟若孫為之;太學百四十員,取五品以上;四門學百三十員,取七品以上。郡縣三等,上郡學置生六十員,中、下以十為差;上縣學置生四十員,中、下亦以十為差。又詔宗室、功臣子孫就秘書外省,別為小學。   太宗身橐鞬,風纚露沐,然銳情經術,即王府開文學館,召名儒十八人為學士,與議天下事。既即位,殿左置弘文館,悉引內學士番宿更休;聽朝之間,則與討古今,道前王所以成敗,或日昃夜艾,未嘗少怠。貞觀六年,詔罷周公祠,更以孔子為先聖,顏氏為先師,盡召天下惇師老德以為學官。數臨幸觀釋菜,命祭酒博士講論經義,賜以束帛。生能通一經者,得署吏。廣學舍千二百區,三學益生員,並置書、算二學,皆有博士。大抵諸生員至三千二百。自玄武屯營飛騎,皆給博士受經,能通一經者,聽入貢限。四方秀艾,挾策負素,坌集京師,文治煟然勃興。於是新羅、高昌、百濟、吐蕃、高麗等群酋長並遣子弟入學,鼓笥踵堂者,凡八千餘人。紆侈袂,曳方履,誾誾秩秩,雖三代之盛,所未聞也。帝又讎正《五經》繆闕,頒天下示學者,與諸儒□章句為義疏,俾久其傳。因詔前代通儒梁皇侃、褚仲都、周熊安生、沈重、陳沈文阿、周弘正、張譏、隋何妥、劉炫等子孫,並加引擢。二十一年,詔「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谷梁赤、伏勝、高堂生、戴聖、毛萇、孔安國、劉向、鄭眾、杜子春、馬融、盧植、鄭玄、服虔、何休、王肅、王弼、杜預、范寧二十一人,用其書,行其道,宜有以褒大之,自今並配享孔子廟廷」。於是唐三百年之盛,稱貞觀,寧不其然。   高宗尚吏事,武後矜權變,至諸王駙馬,皆得領祭酒。初,孔穎達等始署官,發《五經》題與諸生酬問;及是,惟判祥瑞案三牒即罷。   玄宗詔群臣及府郡舉通經士,而褚無量、馬懷素等勸講禁中,天子尊禮,不敢盡臣之。置集賢院部分典籍、乾元殿博匯群書至六萬卷,經籍大備,又稱開元焉。祿山之禍,兩京所藏,一為炎埃,官□私楮,喪脫幾盡,章甫之徒,劫為縵胡。於是嗣帝區區救亂未之得,安暇語貞觀、開元事哉?自楊綰、鄭餘慶、鄭覃等以大儒輔政,議優學科,先經誼,黜進士,後文辭,亦弗能克也。文宗定《五經》,鑱之石,張參等是正訛文,寥寥一二可紀。由是觀之,始未嘗不成於艱難,而後敗於易也。   嘗論之,武為救世砭劑,文其膏粱歟!亂已定,必以文治之。否者,是病損而進砭劑,其傷多矣!然則武得之,武治之,不免霸且盜,聖人反是而王。故曰武創業,文守成,百世不易之道也。若乃舉天下一之於仁義,莫若儒。儒待其人,乃能光明厥功,宰相大臣是已。至專誦習傳授、無它大事業者,則次為《儒學篇》。   徐曠,字文遠,以字行。南齊司空孝嗣五世孫。父徹,梁秘書郎,尚元帝女安昌公主。江陵陷,俘以西,客偃師,貧不能自給。兄文林鬻書於肆,文遠日閱之,因博通《五經》,明《左氏春秋》。時耆儒沈重講太學,授業常千人,文遠從之質問,不數日辭去。或問其故,答曰:「先生所說,紙上語耳。若奧境,彼有所未見者,尚何觀?」重知其語,召與反覆研辯,嗟歎其能。性方正,舉動純重,竇威、楊玄感、李密、王世充皆從受學。   隋開皇中,累遷太學博士,詔與漢王諒授經。會諒反,除名為民。大業初,禮部侍郎許善心薦文遠及包愷、褚徽、陸德明、魯達為學官,擢國子博士,愷等為太學博士。世稱《左氏》有文遠,《禮》有褚徽,《詩》有魯達,《易》有陸德明,皆一時冠雲。文遠說經,遍舉先儒異論,分明是非,乃出新意以折衷,聽者忘勞。越王侗署國子祭酒。   時洛陽饑,文遠自出城樵拾,為李密所得。密使文遠南向坐,備弟子禮拜之,文遠謝曰:「前日以先王之道授將軍,今將軍擁兵百萬,威振四海,猶能屈體老夫,此盛德也,安敢不盡?將軍若欲為伊、霍,繼絕扶傾,吾雖老,猶願盡力;如為莽、卓,乘危迫險,則僕耄矣,無能為也!」密頓首曰:「幸得位上公,思所以竭力,先征化及刷國恥,然後入見天子,請罪於有司,惟先生教之。」答曰:「將軍,名臣子,累世盡節,前陷玄感黨,迷未遠而復,今若終之以忠,天下之人所望於將軍者。」密頓首曰:「恭聞命。」俄而世充專制,密又問焉,對曰:「彼殘忍而意褊促,必速於亂,將軍非破之不可以朝。」密曰:「常謂先生儒者,不學軍旅,至籌大計,乃明略過人。」   密敗,復入東都。世充給稍異等,而文遠見輒先拜。或問:「君踞見李密而下王公,何邪?」答曰:「密,君子,能受酈生之揖;世充,小人,無容故人義。相時而動可也。」世充僭號,以為國子博士。子士會奔長安,世充怒,絕其稟,文遠餓幾死,數矣。身出樵,為羅士信所獲,送京師,仍為國子博士。   高祖幸國學觀釋奠,文遠發《春秋》題,論難鋒生,隨方占對,莫能屈。帝異之,封東莞縣男。卒,年七十四。   孫有功,自有傳。   陸元朗,字德明,以字行,蘇州吳人。善名理言,受學於周弘正。陳太建中,後主為太子,集名儒入講承光殿,德明始冠,與下坐。國子祭酒徐孝克敷經,倚貴縱辯,眾多下之,獨德明申答,屢奪其說,舉坐咨賞。解褐始興國左常侍。陳亡,歸鄉閈。   隋煬帝擢秘書學士。大業間,廣召經明士,四方踵至。於是德明與魯達、孔褒共會門下省相酬難,莫能詘。遷國子助教。越王侗署為司業,入殿中授經。王世充僭號,封子玄恕為漢王,以德明為師,即其廬行束脩禮。德明恥之,服巴豆劑,僵偃東壁下。玄恕入拜床垂,德明對之遺利,不復開口,遂移病成皋。   世充平,秦王闢為文學館學士,以經授中山王承乾,補太學博士。高祖已釋奠,召博士徐文遠、浮屠慧乘、道士劉進喜各講經,德明隨方立義,遍析其要。帝大喜曰:「三人者誠辯,然德明一舉輒蔽,可謂賢矣!」賜帛五十匹,遷國子博士,封吳縣男。卒。   論撰甚多,傳於世。後太宗閱其書,嘉德明博辯,以布帛二百段賜其家。   子敦信,麟德中,繇左侍極檢校右相,累封嘉興縣子,以老疾致仕,終大司成。   曹憲,揚州江都人。仕隋為秘書學士,聚徒教授凡數百人,公卿多從之遊。於小學家尤邃,自漢杜林、衛宏以後,古文亡絕,至憲復興。煬帝令與諸儒撰《桂苑珠叢》,規正文字。又注《廣雅》,學者推其該,藏於秘書。   貞觀中,揚州長史李襲譽薦之,以弘文館學士召,不至,即家拜朝散大夫,當世榮之。太宗嘗讀書,有奇難字,輒遣使者問憲,憲具為音注,援驗詳復,帝咨尚之。卒,年百餘歲。   憲始以梁昭明太子《文選》授諸生,而同郡魏模、公孫羅、江夏李善相繼傳授,於是其學大興。句容許淹者,自浮屠還為儒,多識廣聞,精故訓,與羅等並名家。羅官沛王府參軍事、無錫丞。模,武後時為左拾遺,子景倩亦世其學,以拾遺召,後歷度支員外郎。善,見子邕傳。   顏師古,字籀,其先琅邪臨沂人。祖之推,自高齊入周,終隋黃門郎,遂居關中,為京兆萬年人。父思魯,以儒學顯。武德初,為秦王府記室參軍事。   師古少博覽,精故訓學,善屬文。仁壽中,李綱薦之,授安養尉。尚書左僕射楊素見其年弱,謂曰:「安養,劇縣。子何以治之?」師古曰:「割雞未用牛刀。」素驚其言大,後果以干治聞。時薛道衡為襄州總管,與之推舊,佳其才,每作文章,令指摘疵短。俄失職,歸長安,不得調,窶甚,資教授為生。   高祖入關,謁見長春宮,授朝散大夫,拜燉煌公府文學,累遷中書舍人,專典機密。師古性敏給,明練治體。方軍國務多,詔令一出其手,冊奏之工,當時未有及者。太宗即位,拜中書侍郎,封琅邪縣男,以母喪解。服除,還官。歲余,坐公事免。   帝嘗歎《五經》去聖遠,傳習浸訛,詔師古於秘書省考定,多所釐正。既成,悉詔諸儒議,於是各執所習,共非詰師古。師古輒引晉、宋舊文,隨方曉答,誼據該明,出其悟表,人人歎服。尋加通直郎、散騎常侍。帝因頒所定書於天下,學者賴之。   俄拜秘書少監,專刊正事,古篇奇字世所惑者,討析申熟,必暢本源。然多引後生與讎校,抑素流,先貴勢,雖商賈富室子,亦竄選中,由是素議薄之,斥為郴州刺史。未行,帝惜其才,讓曰:「卿之學,信可稱者,而事親居官,朕無聞焉。今日之行,自誰取之?念卿曩經任使,朕不忍棄,後宜自戒。」師古謝罪,復留為故官。   師古性簡峭,視輩行傲然,罕所推接。既負其才,早見驅策,意望甚高。及是頻被譴,仕益不進,惘然喪沮,乃闔門謝賓客,巾褐裙帔,放情蕭散,為林墟之適。多藏古圖畫、器物、書帖,亦性所篤愛。與撰《五禮》成,進爵為子。又為太子承乾注班固《漢書》上之,賜物二百段、良馬一,時人謂杜征南、顏秘書為左丘明、班孟堅忠臣。   帝將有事泰山,詔公卿博士雜定其儀,而論者爭為異端。師古奏:「臣撰定《封禪儀注書》在十一年,於時諸儒謂為適中。」於是以付有司,多從其說。遷秘書監、弘文館學士。十九年,從征遼,道病卒,年六十五,謚曰戴。   其所注《漢書》、《急就章》大顯於時。永徽三年,子揚廷為符璽郎,表上師古所撰《匡謬正俗》八篇。   初,思魯與妻不相宜,師古苦諫,父不聽,情有所隔,故帝及之。   師古弟相時,字睿,亦以學聞。為天策府參軍事。貞觀中,累遷諫議大夫,有爭臣風。轉禮部侍郎。羸瘠多病。」師古死,不勝哀而卒。   師古叔游秦,武德初,累遷廉州刺史,封臨沂縣男。時劉黑闥初平,人多強暴,比游秦至,禮讓大行,邑里歌之,高祖下璽書獎勞。終鄆州刺史。撰《漢書決疑》,師古多資取其義。   孔穎達,字仲達,冀州衡水人。八歲就學,誦記日千餘言,暗記《三禮義宗》。及長,明服氏《春秋傳》、鄭氏《尚書》、《詩》、《禮記》、王氏《易》,善屬文,通步歷。嘗造同郡劉焯,焯名重海內,初不之禮,及請質所疑,遂大畏服。   隋大業初,舉明經高第,授河內郡博士。煬帝召天下儒官集東都,詔國子秘書學士與論議,穎達為冠,又年最少,老師宿儒恥出其下,陰遣客刺之,匿楊玄感家得免。補太學助教。隋亂,避地虎牢。   太宗平洛,授文學館學士,遷國子博士。貞觀初,封曲阜縣男,轉給事中。時帝新即位,穎達數以忠言進。帝問:「孔子稱『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何謂也?」對曰:「此聖人教人謙耳。己雖能,仍就不能之人以咨所未能;己雖多,仍就寡少之人更資其多。內有道,外若無;中雖實,容若虛。非特匹夫,君德亦然。故《易》稱『蒙以養正』,『明夷以蒞眾』。若其據尊極之位,炫聰耀明,恃才以肆,則上下不通,君臣道乖。自古滅亡,莫不由此。」帝稱善。除國子司業,歲余,以太子右庶子兼司業。與諸儒議歷及明堂事,多從其說。以論撰勞,加散騎常侍,爵為子。   皇太子令穎達撰《孝經章句》,因文以盡箴諷。帝知數爭太子失,賜黃金一斤、絹百匹。久之,拜祭酒,侍講東宮。帝幸太學觀釋菜,命穎達講經,畢,上《釋奠頌》,有詔褒美。後太子稍不法,穎達爭不已,乳夫人曰:「太子既長,不宜數面折之。」對曰:「蒙國厚恩,雖死不恨。」剴切愈至。後致仕,卒,陪葬昭陵,贈太常卿,謚曰憲。   初,穎達與顏師古、司馬才章、王恭、王琰受詔撰《五經》義訓凡百餘篇,號《義贊》,詔改為《正義》雲。雖包貫異家為詳博,然其中不能無謬冗,博士馬嘉運駁正其失,至相譏詆。有詔更令裁定,功未就。永徽二年,詔中書門下與國子三館博士、弘文館學士考正之,於是尚書左僕射於志寧、右僕射張行成、侍中高季輔就加增損,書始布下。   穎達子志,終司業。志子惠元,力學寡言,又為司業,擢累太子諭德。三世司業,時人美之。   王恭者,滑州白馬人。少篤學,教授鄉閭,弟子數百人。貞觀初,召拜太學博士,講《三禮》,別為《義證》,甚精博。蓋文懿、文達皆當時大儒,每講遍舉先儒義,而必暢恭所說。   馬嘉運,魏州繁水人。少為沙門,還治儒學,長論議。貞觀初,累除越王東閣祭酒。退隱白鹿山,諸方來授業至千人。十一年,召拜太學博士、弘文館學士。以孔穎達《正義》繁釀,故掎摭其疵,當世諸儒服其精。高宗為太子,引為崇賢館學士,數與洗馬秦侍講宮中,終國子博士。   歐陽詢,字信本,潭州臨湘人。父紇,陳廣州刺史,以謀反誅。詢當從坐,匿而免。江總以故人子,私養之。貌寢侻,敏悟絕人。總教以書記,每讀輒數行同盡,遂博貫經史。仕隋,為太常博士。高祖微時,數與游,既即位,累擢給事中。   詢初仿王羲之書,後險勁過之,因自名其體。尺牘所傳,人以為法。高麗嘗遣使求之,帝歎曰:「彼觀其書,固謂形貌魁梧邪?」嘗行見索靖所書碑,觀之,去數步復返,及疲,乃布坐,至宿其傍,三日乃得去。其所嗜類此。貞觀初,歷太子率更令、弘文館學士,封渤海男。卒,年八十五。   子通,儀鳳中累遷中書舍人。居母喪,詔奪哀。每入朝,徒跣及門。夜直,藉稿以寢。非公事不語,還家輒號慟。年饑,未克葬,居廬四年,不釋服。冬月,家人以氈絮潛置席下,通覺,即徹去。遷累殿中監,封渤海子。天授初,轉司禮卿,判納言事。輔政月餘,會鳳閣舍人張嘉福請以武承嗣為太子,通與岑長倩等固執,忤諸武意。及長倩下獄,坐大逆死,來俊臣並引通同謀,通雖被慘毒無異詞,俊臣代占,誅之。神龍初,追復官爵。   通蚤孤,母徐教以父書,懼其墮,嘗遺錢使市父遺跡,通乃刻意臨仿以求售,數年,書亞於詢,父子齊名,號「大小歐陽體」。褚遂良亦以書自名,嘗問虞世南曰:「吾書何如智永?」答曰:「吾聞彼一字直五萬,君豈得此?」曰:「孰與詢?」曰:「吾聞詢不擇紙筆,皆得如志,君豈得此?」遂良曰:「然則何如?」世南曰:「君若手和筆調,固可貴尚。」遂良大喜。通晚自矜重,以狸毛為筆,覆以兔毫,管皆象犀,非是未嘗書。   硃子奢,蘇州吳人,從鄉人顧彪授《左氏春秋》,善文辭。隋大業中,為直秘書學士。天下亂,辭疾還鄉里。後從杜伏威入朝,授國子助教。   太宗貞觀初,高麗、百濟同伐新羅,連年兵不解。新羅告急,帝假子奢員外散騎侍郎,持節諭旨,平三國之憾。子奢有儀觀,夷人尊畏之。二國上書謝罪,贈遺甚厚。初,子奢行,帝戒曰:「海夷重學,卿為講大誼,然勿入其幣,還當以中書舍人處卿。」子奢唯唯。至其國,為發《春秋》題,納其美女。帝責違旨,而猶愛其才,以散官直國子學,累轉諫議大夫、弘文館學士。   始,武德時,太廟享止四室,高祖崩,將祔主於廟,帝詔有司詳議。子奢建言:「漢丞相韋玄成奏立五廟,劉歆議當七,鄭玄本玄成,王肅宗歆,於是歷代廟議不能一。且天子七廟,諸侯五,降殺以兩,禮之正也。若天子與子、男同,則間無容等,非德厚游廣、德薄游狹之義。臣請依古為七廟。若親盡,則以王業所基為太祖,虛太祖室以俟無疆,迭遷乃處之。」於是尚書共奏:「自《春秋》以來,言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士二。推親親,顯尊尊,為不可易之法,請建親廟六。」詔可。乃祔弘農府君、高祖神主為六室。及帝崩,禮部尚書許敬宗議:「弘農府君廟應毀。按玄成說,毀廟主當瘞,且四海常所宗享矣,舉而瘞之,非神理所愜。晉范宣議別廟以奉毀廟之主,或言當藏天府。天府,瑞異所捨也。《禮》去祧有壇有墠,臣皆所未安。唐家宗廟,共殿異室,以右為首。若奉遷主納右夾室,而得尊處,祈之禱之未絕也。」有詔如敬宗議。然言七廟者,本之子奢。   帝嘗詔:「起居紀錄臧否,朕欲見之以知得失,若何?」子奢曰:「陛下所舉無過事,雖見無嫌,然以此開後世史官之禍,可懼也。史官全身畏死,則悠悠千載,尚有聞乎?」   池陽令崔文康坐事,櫟陽尉魏禮臣劾治,獄成,御史言其枉。禮臣訴御史阿黨,乞下有司雜訊,不如所言請死。鞫報禮臣不實,詔如請。子奢曰:「在律,上書不實有定罪,今抵以死,死者不可復生,雖欲自新弗可得。且天下惟知上書獲罪,欲自言者,皆懼而不敢申矣。」詔可。   子奢為人樂易,能劇談,以經誼緣飾。每侍宴,帝令論難群臣,恩禮甚篤。卒於官。   張士衡,瀛州樂壽人。父文慶,北齊國子助教。士衡九歲居母喪,哀慕過禮。博士劉軌思見之,為泣下,奇其操,謂文慶曰:「古不親教子,吾為君成就之。」乃授以《詩》、《禮》。又從熊安生、劉焯等受經,貫知大義。仕隋為餘杭令,以老還家。   大業兵起,諸儒廢學。唐興,士衡復講教鄉里。幽州都督燕王靈夔以禮邀聘,北面事之。太子承乾慕風迎致,謁太宗洛陽宮,帝賜食,擢朝散大夫、崇賢館學士。   太子以士衡齊人也,問高氏何以亡?士衡曰:「高阿那瑰之凶險,駱提婆之佞,韓長鸞之虐,皆奴隸才,是信是使,忠良外誅,骨肉內離,剝喪黎元,故周師臨郊,人莫為之用,此所以亡。」復問:「事佛營福,其應奈何?」對曰:「事佛在清靜仁恕爾,如貪婪驕虐,雖傾財事之,無損於禍。且善惡必報,若影赴形,聖人言之備矣。為君仁,為臣忠,為子孝,則福祚永;反是而殃禍至矣!」時太子以過失聞,士衡因是規之,然不能用也。太子廢,給傳罷歸鄉里,卒。   士衡以《禮》教諸生,當時顯者:永平賈公彥、趙李玄植。   公彥終太學博士,撰次章句甚多。子大隱,儀鳳中,為太常博士。會太常仲春告瑞太廟,高宗問禮官:「何世而然?」大隱對曰:「古者祭以首時,薦以仲月。近世元日奏瑞,則二月告廟。告者必有薦,本於始不得其時焉。」遷累中書舍人。垂拱中,博士周悰請武氏廟為七室,唐廟為五,下比諸侯。大隱奏言:「秦、漢母后稱制,未有戾古越禮者。悰損國廟數,悖大義,不可以訓。」武後不獲已,偽聽之。時皆服大隱沈正不詭從,有大臣體。終禮部侍郎。   公彥傳業玄植,玄植又受《左氏春秋》於王德韶,受《詩》於齊威,該覽百家記書。貞觀間,為弘文館直學士。高宗時,數召見,與方士、浮屠講說。玄植以帝闇弱,頗箴切其短,帝禮之,不寤。坐事遷巴令,卒。   張後胤,字嗣宗,蘇州昆山人。祖僧紹,梁零陵太守。父沖,陳國子博士,入隋為漢王諒并州博士。   後胤甫冠,以學行禪其家。高祖鎮太原,引為客,以經授秦王。義寧初,為齊王文學,封新野縣公。武德中,擢員外散騎侍郎,賜宅一區。   太宗即位,進燕王諮議,從王入朝,召見。初,帝在太原,嘗問:「隋運將終,得天下者何姓?」答曰:「公家德業,天下系心,若順天而動,自河以北,指摠可定。然後長驅關右,帝業可成。」至是自陳所言,帝曰:「是事未始忘之。」乃賜燕月池。帝從容曰:「今日弟子何如?」後胤曰:「昔孔子門人三千,達者無子男之位。臣翼贊一人,乃王天下,計臣之功,過於先聖。」帝為之笑,令群臣以《春秋》酬難。帝曰:「朕昔受大誼於君,今尚記之。」後胤頓首謝曰:「陛下乃生知,臣叨天功為己力,罪也。」帝大悅,遷燕王府司馬。出為睦州刺史,乞骸骨,帝見其強力,問欲何官,因陳謝不敢。帝曰:「朕從卿受經,卿從朕求官,何所疑?」後胤頓首,願得國子祭酒,授之。遷散騎常侍。永徽中致仕,加金紫光祿大夫,朝朔望,祿賜防閣如舊。卒,年八十三,贈禮部尚書,謚曰康,陪葬昭陵。   孫齊丘,歷監察御史、朔方節度使,終東都留守,謚曰貞獻。子鎰,別有傳。   蓋文達,冀州信都人。博涉前載,尤明《春秋》三家。刺史竇抗集諸生講論,於是,劉焯、劉軌思、孔穎達並以耆儒開門授業,是日悉至,而文達依經辯舉,皆諸儒意所未叩,一坐厭歎。抗奇之,問:「安所從學?」焯曰:「若人岐嶷,出自天然,以多問寡,則焯為之師。」抗曰:「冰生於水而寒於水,其謂此邪?」   武德中,授國子助教,為秦王文學館直學士。貞觀初,擢諫議大夫、兼弘文館學士,為蜀王師。王有罪,文達免官。拜崇賢館學士,卒。   宗人文懿,亦以儒學稱,當時號「二蓋」。高祖於秘書省置學以教王公子,文懿為國子助教。既升席,公卿更相質問,文懿譬曉密微,遠近宗仰。終國子博士。   谷那律,魏州昌樂人。貞觀中,累遷國子博士。淹識群書,褚遂良嘗稱為「《九經》庫」。遷諫議大夫,兼弘文館學士。從太宗出獵,遇雨沾漬,因問曰:「油衣若為而無漏邪?」那律曰:「以瓦為之,當不漏。」帝悅其直,賜帛二百段,卒。   孫倚相,仕為秘書省正字,讎覆圖書,多所刊定。子崇義,天寶末為幽州大將,以雄敢聞。歷左金吾衛大將軍,遂客薊門。生子從政,略涉儒學,有風操。事李寶臣,歷定州刺史,封清江郡王。寶臣及張孝忠妻,其女兄弟也。   寶臣初倚任,晚稍疏忌,從政乃闔門謝交遊不事。及惟岳知節度,與田悅謀拒天子命,從政諫曰:「上神斷,絀諸侯,欲致太平。爾考與燕有切骨恨,天子致討,命帥莫先於燕。誅怨復仇,必盡力後已。前日而考誅大將百餘,子弟存者常不平,乘危相覆,誰不能爾?昔魏有洺、相之圍,王師四集,身投零陵,仰天垂泣,不知所出。賴爾考保佑,頓兵不進,而先帝寬厚,僅獲赦貸。不然,田氏尚有種乎?今悅凶獪,孰與承嗣?爾又幼富貴,不出戶庭,便欲旅拒?且人心難知,天道難欺,軍中諸將乘危投隙,自古豈少哉!今圖久安計,莫若令而兄惟誠攝留後,爾速入宿衛,則福祿可保矣。」不納。從政塞門移疾不出,惟岳所信王他奴等疑其怨望,日伺之。從政懼,乃吐血,即仰藥,五日死。曰:「吾不恨死,而痛渠覆宗矣!」後惟岳被殺於王武俊,如其揣雲。   蕭德言,字文行,陳吏部郎引子也,系出蘭陵。明《左氏春秋》。甫冠,以國子生為岳陽王賓客。陳亡,徙關中。詭浮屠服亡歸江南,州縣部送京師。仁壽中,授校書郎。貞觀時,歷著作郎、弘文館學士。   太宗欲知前世得失,詔魏征、虞世南、褚亮及德言裒次經史百氏帝王所以興衰者上之,帝愛其書博而要,曰:「使我稽古臨事不惑者,公等力也!」賚賜尤渥。   德言晚節學愈苦,每開經,輒祓濯束帶危坐,妻子諫曰:「老人何終日自苦?」答曰:「對先聖之言,何復憚勞?」詔以經授晉王。時許叔牙為侍讀,同勸講。王為太子,德言又兼侍讀,而叔牙亦兼弘文館學士。德言請致仕,太宗不許,下詔敦勉。封武陽縣侯,進秘書少監,久乃得謝。   高宗立,拜銀青光祿大夫,全給其祿,遣通事舍人即家致問。乘輿至肅章門引見,禮遇隆重。由是晉府及東宮舊臣子孫,並增秩賜金。卒,年九十七,贈太常卿,謚曰博。   叔牙,字延基,句容人。貞觀時,遷晉王府參軍事、弘文館直學士。於《詩》、《禮》尤邃,獻《詩纂義》十篇,太子寫付司經。御史大夫高智周見之曰:「欲明《詩》者,宜先讀此。」   子子儒,字文舉。高宗時為奉常博士。初,太尉長孫無忌等議:「祠令及禮用鄭玄六天說,圓丘祀昊天上帝,南郊太微感帝,明堂太微五帝。直據緯為說,不指蒼旻為天,而以昊天帝當北辰耀魄寶,郊、明堂當太微五帝。唐家祀圓丘,太史所上圖,昊天上帝外自有北辰。令李淳風曰:『昊天上帝位於壇,北辰、斗列第二垓。』與緯書駁異。司馬遷《天官書》,太微宮五精之神,五星所奉,有人主象,故名曰帝,猶房、心有天王象,安得盡為天乎?日月麗於天,草木麗於地,以日月為天,草木為地,昧者不信也。《周官》『兆五帝四郊』,又有『祀五帝』,皆不言天,知太微之神,非天也。《經》稱『郊祀後稷』,王肅以郊、圓丘為一,玄析而二之,曰圓丘,曰郊,非聖人意。今祠令固守玄說,與著式相違,宜有刊正。且《經》『嚴父莫大於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明堂之祀,天也,星不足配之矣。《月令》『孟春祈谷上帝』,《春秋》『啟蟄而郊,郊而後耕』,故郊後稷以祈農,《詩》『春夏祈谷於上帝』,皆祭天也。著之感帝,尤為不稽。請四郊迎氣祀太微五帝,郊、明堂罷六天說,止祀昊天。方丘既祭地,又祭神州北郊,皆不載經,請止一祠。」詔曰:「可。」   乾封初,帝已封禪,復詔祀感帝、神州,以正月祭北郊。司禮少常伯郝處俊等奏言:「顯慶定禮,廢感帝祀而祈谷昊天,以高祖配。舊祀感帝、神州,以元皇帝配。今改祈谷為祀感帝,又祀神州,還以高祖配,何升降紛紛焉?虞氏禘黃帝,郊嚳;夏禘黃帝,郊鯀;殷禘嚳,郊冥;周禘嚳,郊稷。玄謂禘者,祭天圓丘;郊者,祭上帝南郊。崔靈恩說夏正郊天,王者各祭所出帝,所謂『王者禘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則禘遠祖,郊始祖也。今禘、郊同祖,禮無所歸。神州本祭十月,以方陰用事也。玄說三王之郊,一用夏正。靈恩謂祭神州北郊,以正月。諸儒所言,猥互不明。臣願會奉常、司成、博士普議。」於是,子儒與博士陸遵楷、張統師、權無二等共白:「北郊月不經見,漢光武正月建北郊,鹹和中議北郊以正月,武德以來用十月,請循武德詔書。」明年,詔圓方二丘、明堂、感帝、神州宜奉高祖、太宗配,仍祭昊天上帝及五天帝於明堂。   子儒,長壽中,歷天官侍郎、弘文館學士,封穎川縣男。以選事委令史句直,日偃臥不下筆,時人語曰「句直平配」。既而補授失序,傳為口實。   德言曾孫至忠,自有傳。   敬播,蒲州河東人。貞觀初,擢進士第。時顏師古、孔穎達撰次《隋史》,詔播詣秘書內省參纂。再遷著作佐郎,兼修國史。從太宗伐高麗,而帝名所戰山為駐蹕,播謂人曰:「鑾輿不復東矣,山所以名,蓋天意也!」其後果然。遷太子司議郎。時初置是官,尤清近,中書令馬周歎曰:「恨資品妄高,不得歷此職!」又與令狐德棻等撰《晉書》,大抵凡例皆播所發也。   有司建言:「謀反大逆,惟父子坐死,不及兄弟,請更議。」詔群臣大議,播曰:「兄弟雖孔懷之重,然比於父子則輕,故生有異室,死有別宗。今高官重爵,本廕唯逮子孫,而不及昆季,烏得榮隔其廕,而罪均其罰?」詔從播議。   永徽後,仕益貴,歷諫議大夫、給事中。始,播與許敬宗撰《高祖實錄》,興創業,盡貞觀十四年。至是,又撰《太宗實錄》,訖二十三年。坐事出為越州長史,徙安州,卒。   房玄齡嘗稱播:「陳壽之流乎!」玄齡患顏師古注《漢書》文繁,令掇其要為四十篇。是時《漢書》學大興,其章章者若劉伯莊、秦景通兄弟、劉訥言,皆名家。   伯莊者,彭城人,為弘文館學士,遷國子博士,與許敬宗等論撰甚多,終崇賢館學士。自所著書亦百餘篇。   子之宏,世其學。武後時,以著作郎兼修國史,終相王府司馬。睿宗立,贈秘書監。   景通者,晉陵人。與弟俱有名,皆精《漢書》,號「大秦君」、「小秦君」。當時治《漢書》,非其授者,以為無法雲。景通仕至太子洗馬、兼崇賢館學士。後復踐其官及職。   訥言,乾封中歷都水監主簿,以《漢書》授沛王。王為太子,擢訥言洗馬兼侍讀。嘗集俳諧十五篇,為太子歡。太子廢,高宗見,怒,除名為民。復坐事流死振州。   羅道琮,蒲州虞鄉人。慷慨尚節義。貞觀末,上書忤旨,徙嶺表。有同斥者死荊、襄間,臨終泣曰:「人生有死,獨委骨異壤邪?」道琮曰:「吾若還,終不使君獨留此。」瘞路左去。歲余,遇赦歸,方霖潦積水,失其殯處,道琮慟諸野,波中忽若湓沸者。道琮曰:「若屍在,可再沸。」祝已,水復湧,乃得屍,負之還鄉。尋擢明經,仕至太學博士,為時名儒。 列傳第一百二十四 儒學中   郎余令,定州新樂人。祖穎,字楚之,與兄蔚之俱有名。隋大業中,為尚書民曹朗 ,蔚之位左丞。煬帝語稱「二郎」。武德時,楚之以大理卿封常山郡公,與李綱、陳叔達定律令。持節諭山東,為竇建德所獲,脅以白刃,終不屈。賊平,以老乞身,謚曰平。   余令博於學,擢進士第,授霍王元軌府參軍事。從父知年,亦為王友。元軌每曰:「郎家二賢皆入府,不意培塿而松柏為林也。」徙幽州錄事參軍。有為浮屠者,積薪自焚,長史裴煚率官屬將觀焉,余令曰:「人好生惡死,情也。彼違蔑教義,反其所欲,公當察之,毋輕往。」煚試廉按,果得其奸。   孝敬在東宮,余令以梁元帝有《孝德傳》,更撰《後傳》數十篇獻太子,太子嗟重。改著作佐郎,卒。   兄餘慶,為吏清而刻於法。高宗時,為萬年令,道無掇遺。累遷御史中丞,務謙謹下人,引御史坐與議論。吏部侍郎楊思玄倨貴,視選者不以禮,餘慶劾免其官。久之,出為蘇州刺史。坐累下遷交州都督。   驩州司馬裴敬敷與餘慶雅故,以事笞餘慶婢父,婢方嬖,譖敬敷死獄中。又裒貨無藝,民詣闕訴之,使者十輩臨按,餘慶謾讕,不能得其情。最後,廣州都督陳善弘按之,餘慶自恃在朝廷久,明法令,輕善弘,不置對。善弘怒曰:「舞文弄法,吾不及君;今日以天子命治君,吾力有餘矣。」欲搒械之,餘慶懼,服罪。高宗詔放瓊州。會赦當還,朝廷惡其暴,徙春州。   始,餘慶治萬年,父知運嫌其酷,將杖之,餘慶避免。父歎曰:「國家用之矣,吾尚奈何!」及為御史中丞,復歎曰:「郎氏危矣!」以憂死。餘慶卒以貪殘廢。   徐齊聃,字將道,湖州長城人,世客馮翊。梁慈源侯整四世孫。八歲能文,太宗召試,賜所佩金削刀。舉弘文生,調曹王府參軍。高宗時,為潞王府文學、崇文館學士,侍皇太子講,修書於芳林門。時姑為帝婕妤,嫌以恩進,故求出為桃林令。召為沛王侍讀,再遷司議郎,皆不就。累進西台舍人。   鹹亨初,詔突厥酋長子弟得事東宮,齊聃上書諫,以為:「氈裘冒頓之裔,解辮削衽,使在左右,非所謂『恭慎威儀,以近有德』、『任官惟賢才,左右惟其人』之義。」又長孫無忌以讒死,家廟毀頓,齊聃言於帝曰:「齊獻公,陛下外祖,雖後嗣有罪,不宜毀及先廟。今周忠孝公廟反崇飾逾制,恐非所以示海內。」帝寤,有詔復獻公官,以無忌孫延主其祀。   齊聃善文誥,帝愛之,令侍皇太子及諸王屬文,以職樞劇,許間日一至。坐漏禁中事,貶蘄州司馬。又流欽州。卒,年四十四。睿宗時,贈禮部尚書。子堅。   堅,字元固,幼有敏性。沛王聞其名,召見,授紙為賦,異之。十四而孤,及壯,寬厚長者。舉秀才及第,為汾州參軍事,遷萬年主簿。   天授三年,上言:「書有五聽,令有三覆,慮失情也。比犯大逆,詔使者勘當,得實輒決。人命至重,萬有一不實,欲訴無由,以就赤族,豈不痛哉!此不足檢下之奸亂,適長使人威福耳。臣請如令覆奏,則死者無恨。又古者罰不逮嗣,故卻芮亂國而缺升諸朝,嵇康蒙戮而紹死於難,則於它親不復致疑。今選部廣責逆人親屬,至無服者尚數十條。且詔書『與逆同堂親不任京畿,緦麻親不得侍衛』,臣請如詔書外,一切不禁,以申曠蕩。」   聖歷中,東都留守楊再思、王方慶共引為判官。方慶善《禮》學,嘗就質疑晦,堅為申釋,常得所未聞。屬文典厚,再思每目為鳳閣舍人樣。與徐彥伯、劉知幾、張說與修《三教珠英》,時張昌宗、李嶠總領,彌年不下筆,堅與說專意撰綜,條匯粗立,諸儒因之,乃成書。累遷給事中,封慈源縣子。   中宗怒韋月將,欲即斬之,堅奏盛夏生長,請須秋乃決,時申救者亦眾,得以搒死。俄以禮部侍郎為修文館學士。   睿宗即位,授太子左庶子兼崇文館學士,修史,進東海郡公,遷黃門侍郎。時監察御史李知古兵擊姚州渳河蠻,降之,又請築城,使輸賦徭。堅議:「蠻夷羈縻以屬,不宜與中國同法,恐勞師遠伐,益不償損。」不聽,詔知古發劍南兵築城堡,列州縣。知古因是欲誅其豪酋,入子女為奴婢,蠻懼,殺知古,相率潰叛,姚、巂路閉不通者數年。   初,太平公主用事,武攸暨屢邀請堅,堅不許。又以妻岑羲女弟,固辭機密,轉太子詹事,曰:「吾非求高,逃禍耳。」羲敗,不染於惡,出為絳州刺史。數外徙,久乃遷秘書監、左散騎常侍。   玄宗改麗正書院為集賢院,以堅充學士,副張說知院事。帝大酺集賢,幔捨在百司上,說令揭大榜以侈其寵,堅見,遽命撤之,曰:「君子烏取多尚人!」從上泰山,以參定儀典,加光祿大夫。堅於典故多所諳識,凡七當撰次高選。卒,年七十餘,帝悼惜,遣使就吊,贈太子少保,謚曰文。   齊聃姑為太宗充容,仲為高宗婕妤,皆明圖史,議者以堅父子如漢班氏。   子嶠,字巨山。開元中為駕部員外郎、集賢院直學士,遷中書舍人、內供奉、河南尹。封慈源縣公。父子相次為學士,自祖及孫,三世為中書舍人。   沈伯儀,湖州吳興人。武後時,為太子右諭德。   初,太常少卿韋萬石議明堂大享事,上言:「鄭玄說祀五天帝,王肅謂祀五行帝。《貞觀禮》從玄,至《顯慶禮》祀昊天上帝,乾封詔書祀五天帝兼祀昊天,上元詔書從《貞觀禮》,儀鳳初詔祀事一用周制。今應何樂?」高宗乃詔尚書省集諸儒議,未能定。於是大享參用《貞觀》、《顯慶》二禮。   垂拱元年,成均助教孔玄義奏:「嚴父莫大配天,天於萬物為最大,推父偶天,孝之大,尊之極也。《易》稱『先王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上帝,天也。昊天之祭,宜祖、考並配,請以太宗、高宗配上帝於圓丘,神堯皇帝配感帝南郊。《祭法》:『祖文王,宗武王。』祖,始也;宗,尊也。一名而有二義。《經》稱『宗祀文王』,文王當祖而雲宗,包武王以言也。知明堂以祖、考配,與二經合。」伯儀曰:「有虞氏禘黃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夏後氏禘黃帝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殷人禘嚳而郊冥,祖契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鄭玄曰:『禘、郊、祖、宗,皆配食也。祭昊天圓丘曰禘,祭上帝南郊曰郊,祭五帝、五神明堂曰祖、宗。』此為最詳。虞夏退顓頊郊嚳,殷捨契郊冥,去取違舛,惟周得禮之序,至明堂始兩配焉。文王上配五帝,武王下配五神,別父子也。《經》曰:『嚴父莫大於配天。』又曰:『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不言嚴武王以配天,則武王雖在明堂,未齊於配,雖同祭而終為一主也。緯曰:『後稷為天地主,文王為五帝宗。』若一神而兩祭之,則薦獻數瀆,此神無二主也。貞觀、永徽禮實專配,由顯慶後始兼尊焉。今請以高祖配圓丘、方澤,太宗配南北郊,高宗配五天帝。」鳳閣舍人元萬頃、范履冰等議:「今禮昊天上帝等五祀,鹹奉高祖、太宗兼配,以申孝也。《詩昊天》章『二後受之』,《易》『薦上帝,配祖、考』,有兼配義。高祖、太宗既先配五祀,當如舊。請奉高宗歷配焉。」自是郊、丘,三帝並配雲。   伯儀歷國子祭酒、修文館學士,卒。   路敬淳,貝州臨清人。父文逸,遇隋季大亂,闔門死於盜。文逸遁免,流離辛苦,自傷家多難,閉口不食,行者哀其窮,強飲食之,更負以行,乃得脫。貞觀末,官申州司馬。   敬淳少力學,足不履門。居親喪,倚廬不出者三年。服除,號慟入門,形容懋插A妻不之識。後擢進士第。天授中,再遷太子司議郎兼修國史、崇賢館學士。數受詔纂輯慶恤儀典,武後稱之。尤明姓系,自魏、晉以降,推本其來,皆有條序,著《姓略》、《衣冠系錄》等百餘篇。後坐綦連耀交通,下獄死。神龍初,贈秘書少監。   弟敬潛,少與敬淳齊名,歷懷州錄事參軍,亦坐耀事系獄,免死。後為遂安令。先是,令多死,敬潛欲辭,妻曰:「君不死獄而得全,非生死有命邪?」從之。到官,有梟嘯其屏,鼠數十走於前,左右驅之,擁杖而號,敬潛不為懼。久之,遷衛令,位中書舍人。   唐初,姓譜學唯敬淳名家。其後柳沖、韋述、蕭穎士、孔至各有撰次,然皆本之路氏。   王元感,濮州鄄城人。擢明經高第,調博城丞。紀王慎為兗州都督,厚加禮,敕其子東平王續往受業。天授中,稍遷左衛率府錄事,兼直弘文館。武後時,已郊,遂享明堂,封嵩山,詔與韋叔夏等草儀具,眾推其練洽。轉四門博士,仍直弘文館。   年雖老,讀書不廢夜。所撰《書糾謬》、《春秋振滯》、《禮繩愆》等凡數十百篇,長安時上之,丐官筆楮寫藏秘書。有詔兩館學士、成均博士議可否。祝欽明、郭山惲、李憲等本章句家,見元感詆先儒同異,不懌,數沮詰其言,元感緣罅申釋,竟不詘。魏知古見其書,歎曰:「《五經》指南也。」而徐堅、劉知幾、張思敬等惜其異聞,每為助理,聯疏薦之,遂下詔褒美,以為儒宗。拜太子司議郎兼崇賢館學士。中宗以東宮官屬,加朝散大夫,卒。   元感初著論三年之喪以三十有六月,譏詆諸儒。鳳閣舍人張柬之破其說曰:「三年之喪,二十五月,由古則然。《春秋》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乙巳,公薨』,文公二年冬『公子遂如齊納幣』。左氏曰:『禮也。』杜預謂:『僖喪終是年十一月,納幣在十二月。故謂之禮。』《公羊傳》:『納幣不書,此何以書?譏。何以譏?三年之內不圖婚。』何休曰:『僖以十二月薨,未終二十五月,故譏雲。』杜預推歷乙巳乃在十一月,《經》書十二月為誤。文公元年四月,葬僖公。《傳》曰:『緩。』夫諸侯之葬五月,若十二月薨,五月不得雲緩,則十一月明甚。然二家所競,乃一月,非一歲,則二十五月,其一驗也。《書》稱成湯既沒,太甲元年曰:『惟元祀,十有二月,伊尹祀於先王,奉嗣王祇見厥祖。』孔安國曰:『湯以元年十一月崩。』此則明年祥,又明年大祥,故下言『惟三祀,十有二月朔,尹以冕服,奉嗣王歸於亳』。是十一月服除而冕。《顧命》:『四月哉生魄,王不懌。翌日乙丑,王崩。丁卯,命作冊度。越七日癸酉,伯相命士須材。』則成王崩至康王麻冕黼裳凡十日,康王始見廟。明湯崩在十一月。比殯訖,以十二月祗見其祖。《顧命》見廟訖『諸侯出廟門俟』,《伊訓》言『祗見厥祖,侯甸群後鹹在』,則崩及見廟,周因於殷也,非元年前復有一歲,此二十五月之二驗。《禮》:『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哀痛未盡,然而以是為斷者,送死有已,服生有節。』又曰:『期而小祥,食菜果;又期而大祥,有醯醬;中月而禫,食酒肉。』又曰:『再期之喪,三年;期之喪,二年;九月、七月之喪,三時;五月之喪,二時;三月之喪,一時。』此二十五月之三驗。《儀禮》:『期而小祥,又期而大祥,中月而禫,是月也,吉祭。』此二十五月之四驗。《書》、《春秋》、《禮》皆周公、尼父所定,敢問此可為法否?昔鄭玄以中月而禫者,內容一月,自喪至禫,凡二十七月。今既用之,而二十五月初無疑論。大抵子於親喪,有終身之痛,創巨者日久,痛深者愈遲,何歲月而止乎?故練而慨然,悲慕未盡,而踴擗之情差未;祥而廓然,哀傷已除,而孤藐之懷更劇。此情之所致,寧外飾哉?故先王立其中制,使情文兩稱,是以祥則縞帶素紕,禫則無不佩。夫去衰麻,襲錦縠,行道之人皆不忍,直為節之以禮,叵如之何。故仲由不能過制為姊服,孔鯉不能過期哭母,彼詎不懷?畏名教之嚴也。」當世謂柬之言不詭聖人,而元感論遂廢。   王紹宗,字承烈,梁左民尚書銓曾孫。系本琅邪,徙江都雲。少貧俠,嗜學,工草隸,客居僧坊,寫書取庸自給,凡三十年。庸足給一月即止,不取贏,人雖厚償,輒拒不受。   徐敬業起兵,聞其行,以幣劫之,稱疾篤。復令唐之奇強遣,不肯赴,敬業怒,將殺之,之奇曰:「彼人望也,殺之沮士心,不可。」由是免。事平,大總管李孝逸表其節,武後召赴東都,謁殿中,褒慰良厚,擢太子文學。累進秘書少監,使侍皇太子。紹宗雅修飾,當時公卿莫不慕悅其風,張易之兄弟亦頗結納。易之誅,坐廢,卒於家。   嘗與人書曰:「鄙夫書無工者,特由水墨之積習耳。常精心率意、虛神靜思以取之。吳中陸大夫常以余比虞君,以不臨寫故也。聞虞被中畫腹,與余正同。」虞,即世南也。   紹宗兄玄宗,隱嵩山,號太和先生,傳黃老術。   彭景直,瀛州河間人。中宗景龍末,為太常博士。時獻、昭、乾三陵皆日祭,景直上言:   在禮,陵不日祭,宗廟有月祭,故王者設廟、祧、壇、   墠,為親疏多少之殺。立七廟、一壇、一墠。曰考廟,曰王考廟,曰皇考廟,曰顯考廟,皆月祭。遠廟為祧,享嘗乃止。去祧為壇,去壇為墠,有禱祭之,無禱乃止。譙周曰:「天子始祖、高祖、曾祖、祖、考之廟,皆朔加薦,以象生時朔食,號月祭,二祧廟不月祭。」則古無日祭者。今諸陵朔、望進食,近古之殷事;諸節進食,近古之薦新。鄭玄曰:「殷事,月之朔、半,薦新奠也。」於《儀禮》,朔、半日,猶常日朝夕也,既大祥,即四時焉,此其祭皆在廟雲。近世始以朔、望諸節祭陵寢,唯四時及臘,五享於廟。尋經質禮,無日祭於陵之文。漢時,京師自高祖下至宣帝,與太上皇、悼皇考陵旁立廟。園各有寢、便殿,故日祭諸寢,月祭諸便殿。貢禹以禮節煩數,白元帝願罷郡、國廟。丞相韋玄成等後因議七廟外寢園皆無復修。議者亦以祭不欲數,宜復古四時祭於廟。劉歆引《春秋外傳》曰:「祖、禰日祭,曾、高月祀,二祧時享,壇、墠歲貢。」魏、晉以降,不祭墓。唐家擇古作法,臣謂宜罷諸陵日祭,如禮便。   帝不從,因下詔:「有司言諸陵不當日進食。夫禮以人情為之沿革,何專古而泥所聞?乾陵宜朝晡進奠,昭、獻陵日一進,或所司乏於費,可減朕常膳為之。」   帝崩,葬定陵,有司議以和思皇后祔葬,後為武後所殺,不得其喪所,將以招魂合諸梓宮,景直曰:「招魂古無傳,不可。請如橋山藏衣冠故事,納後禕衣,復寢宮,舉衣魂輅,告以太牢,內之方中,奉帝梓棺右,覆以夷衾。」眾當其言,制曰:「可。」景直後歷禮部郎中卒。   盧粲,幽州范陽人,後魏侍中陽烏五世孫。祖彥卿,亦善著書。粲始冠,擢進士第。神龍中,累遷給事中。時節愍太子立,韋後疾之,諷中宗以衛府封物給東宮,粲駁奏:「太子匕鬯主,歲時服用,宜取於百司。《周禮》:諸用財器,『歲終則會,唯王及太子不會』。今乃與諸王等夷,非所謂憲章古昔者。」詔可。   武崇訓死,詔墓視陵制,粲曰:「凡王、公主墓,無稱陵者,唯永泰公主事出特製,非後人所援比。崇訓塋兆,請視諸王。」詔曰:「安樂公主與永泰不異,崇訓於主當同穴,為陵不疑。」粲固執,以「陵之稱,本施尊極,雖崇訓之親,不及雍王,雍墓不稱陵,崇訓緣主而得假是名哉?」詔可。主大怒,出粲陳州刺史。粲曰:「苟所論得行,雖遠何憚!」開元初,為秘書少監。   其從父行嘉,仕為雍王記室,亦以學聞。   粲累封固安縣侯,終邠王傅,謚曰景。   尹知章,絳州翼城人。少雖學,未甚通解,忽夢人持巨鑿破其心,內若劑焉,驚悟,志思開徹,遂遍明《六經》。諸生嘗講授者,更北面受大義。   長安中,擢定王府文學。遷太常博士。中宗時,或建言以涼武昭王為七廟始祖,知章議:「武昭遠世,非王業所因。」乃止。出為陸渾令,坐事,輒棄官去。時散騎常侍解琬亦罷歸,與知章覃思經術,舉欣欣然。張說表諸朝,擢禮部員外郎,轉國子博士。馬懷素緒定秘書,奏知章是正文字。   每休沐,講授未始輟。於《易》、《老》、《莊》書尤縣解。弟子貧者,賙給之。性和厚,人不見有喜慍。未嘗問產業,其子欲廣市樵米為歲中計,知章曰:「如而計,則貧人何以取資?且吾烏應奪民利邪?」卒官。所注傳頗多,行於時。門人孫季良等頌其德,刻著東都國子監門外。   季良,偃師人,一名翌,仕歷左拾遺、集賢院直學士。   張齊賢,陝州陝人。聖歷初,為太常奉禮郎。   武後詔百官議告朔於明堂,講時令,布政事,京官九品以上、四方朝集使皆列於廷。太常博士辟閭仁諝曰:「經無天子月告朔。唯《玉藻》:『天子聽朔南門之外。』《周太宰》:『正月之吉,布政於邦國都鄙。』干寶曰:『建子月告朔日也。』此《玉藻》聽朔同誼。今元日讀時令,合古聽朔事。獨鄭玄以秦制《月令》有五帝五官,因言『聽朔必以特牲告時帝及神,以文王、武王配。』其言非是。《月令》曰『其帝太昊,其神句芒』,謂宣令告人,使奉時務業,月皆有令,故雲,非天子月朔以配帝祭也。告朔者,諸侯禮也,《春秋》:『既視朔,遂登台。』玄又說人君月告朔於廟,其祭為朝享。魯自文公始不視朔,明非天子所行。玄謂告帝即人帝,神即重、黎、五官,不言天子拜祭。臣請罷告朔、月祭,以應古禮。」齊賢不韙其說,質曰:「谷梁氏稱『閏月,天子不告朔』,它月故告朔矣。左氏言魯『不告閏朔,為棄時政』,則諸侯雖閏告朔矣。《周太史》『頒朔於邦國』,《玉藻》『閏月,王居門』,是天子雖閏亦告朔。二家去聖不遠,載天子、諸侯告朔事,顯顯弗繆。今議者乃以《太宰》正月之吉,布治邦國,而言天子元日一告朔,殊失其旨。一歲之元,六官自布所職之典。干寶謂吉為朔,故世人謬吉為告,據繆失經,不得為法。議者又引左氏說,專在諸侯,不知《玉藻》與左說正同,而獨於天子言歲首一告,何去取之恣也!又謂時帝,五人帝也。玄於時帝包天人,故以文、武作配,是並告兩五帝為不疑。諸侯受朔天子,藏於廟。天子受朔於天,宜在明堂,故告時帝,配祖考。議者曰:『天子月告祭頒朔,則諸侯安得藏之?故太宰歲首布一歲事,太史頒之也。』是不然。《周太史》『頒朔邦國』,是總頒十二朔於諸侯;天子猶月告者,頒官府都鄙也。內外異言之也。禮不可罷。」鳳閣侍郎王方慶又推言:「明堂,布政之宮,所以明天氣,統萬物也。漢儒以明堂、太廟為一,宗祀其祖,而配上帝。取宗祀曰清廟,正室為太室,向陽為明堂,建學為太學,圜水為辟雍,異名同事,古之制也。天子以正月上辛總受十二月政於南郊,還藏於祖廟,月取一政,班之明堂。諸侯則受於天子,藏之祖廟,月取一政,行之於國。王者以其禮告廟,謂之告朔;視月之政,謂之視朔。《玉藻》:『玄冕而朝日東門之外,聽朔南門之外。』鄭玄說:『明堂在國陽,就其時之堂而聽朔焉。卒事,宿路寢。』今元日通天宮受朝,有司遂讀時令、布政,古之禮也。舊說天子歲入明堂者十八:大享,一;月告朔,十二;四時迎氣,四;巡狩之歲,一。今議者唯許歲首一入,不亦隘乎?陛下幸建明堂,遵用告朔事,若月一聽,則近於煩,每孟月視朔,惟制定其禮,臣下不敢專。」成均博士吳楊吾等共言:「秦滅學,告朔廢。今用四孟月、季夏,至明堂告五時帝堂上,請兼如齊賢、方慶議。」不數歲,禮亦廢。   久之,齊賢遷博士。時東都置太社,禮部尚書祝欽明問禮官博士:「周家田主用所宜木,今社主石,奈何?」齊賢與太常少卿韋叔夏、國子司業郭山惲、尹知章等議:「《春秋》:『君以軍行,祓社釁鼓,祝奉以從。』故曰:『不用命,戮於社。』社稷主用石,以可奉而行也。崔靈恩曰:『社主用石,以地產最實歟!』《呂氏春秋》言『殷人社用石』。後魏天平中,遷太社石主,其來尚矣。周之田主用所宜木,其民間之社歟!非太社也。」於是舊主長尺有六寸,方尺七寸,問博士雲何,齊賢等議:「社主之制,禮無傳。天子親征,載以行,則非過重。《禮》:『社祭土,主陰氣。』《韓詩外傳》:『天子太社方五丈,諸侯半之。』五,土數。社主宜長五尺,以准數五;方二尺,以准陰偶;剡其上,以象物生;方其下,以象地體;埋半土中,本末均也。請度以古尺」雲。又問:「社稷壇隨四方用色,而中不數尺,冒黃土,謂何?」齊賢等曰:「天子太社,度廣五丈,分四方,上冒黃土,像王者覆被四方,然則當以黃土覆壇上。舊壇上不數尺,覆被之狹,乖於古。」於是以方色飾壇四面及陛,而黃土全覆上焉。祭牲皆太牢。其後改先農曰「帝社」,又立「帝稷」,皆齊賢等參定。   中宗即位,因武後東都廟改為唐廟,議滿七室,以涼武昭王為始祖。齊賢上議:「《禮》,天子七廟,尊始封君曰太祖,百代不遷,始祖無聞焉。殷自玄王至湯,周後稷至武王,皆出太祖後,合食有序。景皇帝始封唐,實為太祖,以世數近,故尚在昭穆。今乃上引武昭王為始祖,異乎殷、周之本契、稷也。契、稷興胙,景皇帝是也。昭王國不世傳,後嗣失守。景帝實始封唐,子孫是承。若近捨唐,遠引涼,不見其可。且魏不祖曹參,晉不祖司馬卬,宋不祖楚元王,齊、梁不祖蕭何,陳、隋不祖胡公、楊震,今謂昭王為祖,可乎?漢以周郊後稷,議欲郊堯,杜林以為周興自後稷,漢業特起,功不緣堯,卒不果郊。武德初定,去昭王尤近,不托祖者,不可故也。今而立之,非祖宗意。景皇失位,神弗臨享,殆非詒厥孫謀者。」博士劉承慶、尹知章又言:「受命之君,王跡有淺深,代系有遠邇。祖以功,昭穆以親。有功者不遷,親盡者毀。今不宜以廟數未備,引當遷之主於昭穆上,苟充七室也。景皇帝既號太祖,以世淺猶在六室位,則室未當有七,非天子廟不當七也。大帝神主既祔,宣皇帝當遷。宣非始祖,又無宗號,親盡而遷,不可復立。請仍為六室。」詔宰相詳裁。於是祝欽明等上言:「博士等三百人為兩說:齊賢等不祖武昭王,劉承慶等請遷宣皇帝。臣等欲皆可其奏。」詔可。俄以孝敬皇帝為義宗,列於廟為七室。西京太廟亦如之。   齊賢遷累諫議大夫,卒。   柳沖,蒲州虞鄉人,隋饒州刺史莊曾孫。父楚賢,大業中為河北縣長。高祖兵興,堯君素據郡固守,楚賢說曰:「隋之亡,天下共知。唐公名在圖菉,動以誠信,豪英景赴,天所贊也。君子見幾而作,俟終日邪?」君素不從,楚賢潛行自歸,授侍御史。貞觀中,持節冊拜突厥,辭其遺不受。歷交、桂二州都督、杭州刺史,皆有名。   沖好學,多所研總。天授初,為司府寺主簿,詔遣安撫淮南,使有指,封河東縣男。中宗景龍中,遷左散騎常侍,修國史。   初,太宗命諸儒撰《氏族志》,甄差群姓。其後門胄興替不常,沖請改修其書,帝詔魏元忠、張錫、蕭至忠、岑羲、崔湜、徐堅、劉憲、吳兢及沖共取德、功、時望、國籍之家,等而次之。夷蕃酋長襲冠帶者,析著別品。會元忠等繼物故,至先天時,復詔沖及堅、兢與魏知古、陸象先、劉子玄等討綴,書乃成,號《姓系錄》。歷太子賓客、宋王師、昭文館學士,以老致仕。開元初,詔沖與薛南金復加刊竄,乃定。   後柳芳著論甚詳,今刪其要,著之左方。芳之言曰:   氏族者,古史官所記也。昔周小史定系世,辯昭穆,故古有《世本》,錄黃帝以來至春秋時諸侯、卿、大夫名號繼統。左丘明傳《春秋》,亦言:「天子建德,因生以賜姓,胙之土,命之氏;諸侯以字為氏,以謚為族。」昔堯賜伯禹姓曰姒,氏曰有夏;伯尼姓曰姜,氏曰有呂。下及三代,官有世功,則有官族,邑亦如之。後世或氏於國,則齊、魯、秦、吳;氏於謚,則文、武、成、宣;氏於官,則司馬、司徒;氏於爵,則王孫、公孫;氏於字,則孟孫、叔孫;氏於居,則東門、北郭;氏於志,則三烏、五鹿;氏於事,則巫、乙、匠、陶。於是受姓命氏,粲然眾矣。   秦既滅學,公侯子孫失其本系。漢興,司馬遷父子乃約《世本》修《史記》,因周譜明世家,乃知姓氏之所由出,虞、夏、商、周、昆吾、大彭、豕韋、齊桓、晉文皆同祖也。更王迭霸,多者千祀,少者數十代。先王之封既絕,後嗣蒙其福,猶為強家。   漢高帝興徒步,有天下,命官以賢,詔爵以功,誓曰:「非劉氏王、無功侯者,天下共誅之。」先王公卿之胄,才則用,不才棄之,不辨士與庶族,然則始尚官矣。然猶徙山東豪傑以實京師,齊諸田,楚屈、景,皆右姓也。其後進拔豪英,論而錄之,蓋七相、五公之所由興也。   魏氏立九品,置中正,尊世胄,卑寒士,權歸右姓已。其州大中正、主簿,郡中正、功曹,皆取著姓士族為之,以定門胄,品藻人物。晉、宋因之,始尚姓已。然其別貴賤,分士庶,不可易也。於時有司選舉,必稽譜籍,而考其真偽。故官有世胄,譜有世官,賈氏、王氏譜學出焉。由是有譜局,令史職皆具。過江則為「僑姓」,王、謝、袁、蕭為大;東南則為「吳姓」,硃、張、顧、陸為大;山東則為「郡姓」,王、崔、盧、李、鄭為大;關中亦號「郡姓」,韋、裴、柳、薛、楊、杜首之;代北則為「虜姓」,元、長孫、宇文、於、陸、源、竇首之。「虜姓」者,魏孝文帝遷洛,有八氏十姓,三十六族九十二姓。八氏十姓,出於帝宗屬,或諸國從魏者;三十六族九十二姓,世為部落大人;並號河南洛陽人。「郡姓」者,以中國士人差第閥閱為之制,凡三世有三公者曰「膏粱」,有令、僕者曰「華腴」,尚書、領、護而上者為「甲姓」,九卿若方伯者為「乙姓」,散騎常侍、太中大夫者為「丙姓」,吏部正員郎為「丁姓」。凡得入者,謂之「四姓」。又詔代人諸胄,初無族姓,其穆、陸、奚、於,下吏部勿充猥官,得視「四姓」。北齊因仍,舉秀才、州主簿、郡功曹,非「四姓」不在選。故江左定氏族,凡郡上姓第一,則為右姓;太和以郡四姓為右姓;齊浮屠曇剛《類例》凡甲門為右姓;周建德氏族以四海通望為右姓;隋開皇氏族以上品、茂姓則為右姓;唐《貞觀氏族志》凡第一等則為右姓;路氏著《姓略》,以盛門為右姓;柳沖《姓族系錄》凡四海望族則為右姓。不通歷代之說,不可與言譜也。今流俗獨以崔、盧、李、鄭為四姓,加太原王氏號五姓,蓋不經也。   夫文之弊,至於尚官;官之弊,至於尚姓;姓之弊,至於尚詐。隋承其弊,不知其所以弊,乃反古道,罷鄉舉,離地著,尊執事之吏。於是乎土無鄉里,裡無衣冠,人無廉恥,士族亂而庶人僭矣。故善言譜者,系之地望而不惑,質之姓氏而無疑,綴之婚姻而有別。山東之人質,故尚婚婭,其信可與也;江左之人文,故尚人物,其智可與也;關中之人雄,故尚冠冕,其達可與也;代北之人武,故尚貴戚,其泰可與也。及其弊,則尚婚婭者先外族、後本宗,尚人物者進庶孽、退嫡長,尚冠冕者略伉儷、慕榮華,尚貴戚者徇勢利、亡禮教。四者俱弊,則失其所尚矣。   人無所守,則士族削;士族削,則國從而衰。管仲曰:「為國之道,利出一孔者王,二孔者強,三孔者弱,四孔者亡。」故冠婚者,人道大倫。周、漢之官人,齊其政,一其門,使下知禁,此出一孔也,故王;魏、晉官人,尊中正,立九品,鄉有異政,家有競心,此出二孔也,故強;江左、代北諸姓,紛亂不一,其要無歸,此出三孔也,故弱;隋氏官人,以吏道治天下,人之行,不本鄉黨,政煩於上,人亂於下,此出四孔也,故亡。唐承隋亂,宜救之以忠,忠厚則鄉黨之行修;鄉黨之行修,則人物之道長;人物之道長,則冠冕之緒崇;冠冕之緒崇,則教化之風美;乃可與古參矣。   晉太元中,散騎常侍河東賈弼撰《姓氏簿狀》,十八州百十六郡,合七百一十二篇,甄析士庶無所遺。宋王弘、劉湛好其書。弘每日對千客,可不犯一人諱。湛為選曹,撰《百家譜》以助銓序,文傷寡省,王儉又廣之,王僧孺演益為十八篇,東南諸族自為一篇,不入百家數。弼傳子匪之,匪之傳子希鏡,希鏡撰《姓氏要狀》十五篇,尤所諳究。希鏡傳子執,執更作《姓氏英賢》一百篇,又著《百家譜》,廣兩王所記。執傳其孫冠,冠撰《梁國親皇太子序親簿》四篇。王氏之學,本於賈氏。   唐興,言譜者以路敬淳為宗,柳沖、韋述次之。李守素亦明姓氏,時謂「肉譜」者。後有李公淹、蕭穎士、殷寅、孔至,為世所稱。   初,漢有鄧氏《官譜》,應劭有《氏族》一篇,王符《潛夫論》亦有《姓氏》一篇,宋何承天有《姓苑》二篇。譜學大抵具此。魏太和時,詔諸郡中正,各列本土姓族次第為舉選格,名曰「方司格」,人到於今稱之。   馬懷素,字惟白,潤州丹徒人。客江都,師事李善,貧無資,晝樵,夜輒然以讀書,遂博通經史。擢進士第,又中文學優贍科,補郿尉。積勞,遷左台監察御史。長安中,大夫魏元忠為張易之構謫嶺表,太僕崔貞阰s、東宮率獨孤禕之祖道,易之怒,使人上急變,告貞阰s等與元忠謀反。武後詔懷素按之,使者促迫,懷素執不從,曰:「貞阰s餞流人當得罪,以為謀反,則非。昔彭越以逆誅,欒布奏事屍下,漢不坐罪。今元忠罪非越比,不宜坐餞闊之人。且陛下操生殺柄,欲加之罪,自當處決聖心。既付臣按狀,惟知守陛下法爾。」後意解,貞阰s等乃免。宰相李迥秀藉易之勢,斂賕諉法,懷素劾罷之。轉禮部員外郎。以十道使黜陟江西,處決平恕。遷考功,核取實才,權貴謁請不能阿撓。擢中書舍人內供奉,為修文館直學士。   開元初,為戶部侍郎,封常山縣公,進兼昭文館學士。篤學,手未嘗廢卷。謙恭慎畏,推為長者。玄宗詔與褚無量同為侍讀,更日番入。既叩閣,肩輿以進;或行在遠,聽乘馬。宮中每宴見,帝自送迎以師臣禮。有詔句校秘書。是時,文籍盈漫,皆炱朽蟫斷,簽□紛舛。懷素建白:「願下紫微、黃門,召宿學巨儒就校繆缺。」又言:「自齊以前舊籍,王儉《七志》已詳。請采近書篇目及前志遺者,續儉《志》以藏秘府。」詔可。即拜懷素秘書監。乃詔國子博士尹知章、四門助教王直、直國子監趙玄默,陸渾丞吳綽、桑泉尉韋述、扶風丞馬利征、湖州司功參軍劉彥直、臨汝丞宋辭玉、恭陵丞陸紹伯、新鄭尉李子釗、杭州參軍殷踐猷、梓潼尉解崇質、四門直講余欽、進士王愜、劉仲丘、右威衛參軍侯行果、邢州司戶參軍袁暉、海州錄事參軍晁良、右率府胄曹參軍毋煚、滎陽主簿王灣、太常寺太祝鄭良金等分部撰次,踐猷從弟秘書丞承業、武陟尉徐楚璧是正文字。懷素奏秘書少監盧輔、崔沔為修圖書副使,秘書郎田可封、康子元為判官。然懷素不善著述,未能有所緒別。會卒,帝舉哀洛陽南城門,贈潤州刺史,謚曰文,給輿還鄉里,喪事官辦。   懷素卒後,詔秘書官並號修書學士,草定四部,人人意自出,無所統一,逾年不成。有司疲於供擬,太僕卿王毛仲奏罷內料。又詔右常侍褚無量、大理卿元行沖考絀不應選者,無量等奏:「修撰有條,宜得大儒綜治。」詔委行沖。乃令煚、述、欽總緝部分,踐猷、愜治經,述、欽治史,煚、彥直治子,灣、仲丘治集。八年,《四錄》成,上之。學士無賞擢者。   行沖知麗正院,又奏紹伯、利征、彥直、踐猷、行果、子釗、直、煚、述、灣、玄默、欽、良金與朝邑丞馮朝隱、冠氏尉權寅獻、秘書省校書郎孟曉、揚州兵曹參軍韓覃、王嗣琳,福昌令張悱、進士崔藏之入校麗正書。由是秘書省罷撰緝,而學士皆在麗正矣。   愜、仲丘老病還鄉里。紹伯卒於官。直終岐王府記室參軍事。玄默集賢直學士。利征,出為山茌令,儒緩無治術,免官,終於家。子釗坐保任非人,終德州長史。欽至太學博士、集賢院學士。灣,洛陽尉。良金,右補闕、京兆府倉曹參軍事。寅獻,臨淮太守。曉,左補闕。覃,萊州別駕,坐誣告刺史,流遠方。藏之,膳部員外郎,明年,以將仕郎梁令瓚文學直書院,後以右率府兵曹參軍而罷,終恆王府司馬。秘書省校書郎源幼良代利征,後以協律郎罷。   殷踐猷,字伯起,陳給事中不害五世從孫。博學,尤通氏族、歷數、醫方。與賀知章、陸象先、韋述最善,知章嘗號為「五總龜」,謂龜千年五聚,問無不知也。初為杭州參軍,舉文儒異等科,授秘書省學士,用曹州司法參軍,兼麗正殿學士。以叔父喪,哀慟歐血而卒,年四十八。   少子寅,舉宏辭,為太子校書,出為永寧尉。吏侮謾甚,寅怒殺之,貶澄城丞。病且死,以母蕭老,不忍決。及斂,其子亮斷指剪髮置棺中,自誓事祖母如寅在。其後侍蕭疾,不脫衣者數年,有白燕巢其楣。後終給事中、杭州刺史。   踐猷弟季友,歷秘書郎,善畫。   從父仲容,終冬官郎中,有重名。子承業,以謹樸稱,歷太子左諭德、右威衛將軍。   族子成己,晉州長史。初,母顏叔父吏部郎中敬仲為酷吏所陷,率二妹割耳訴冤,敬仲得減死。及成己生,而左耳缺雲。   孔若思,越州山陰人,陳吏部尚書奐四世孫。祖紹安,與兄紹新蚤知名。陳亡,客居鄠,勵志於學。外兄虞世南曰:「本朝淪覆,吾分湮滅,有弟若此,知不亡矣。」紹安與孫萬壽皆以文辭稱,時謂「孫孔」。隋大業末,為監察御史。高祖討賊河東,紹安與夏侯端同監軍,禮遇尤密。帝受禪,端先歸,拜秘書監。已而紹安間道走長安,帝悅,擢內史舍人,賜宅一區、良馬二匹。   若思早孤,其母躬訓教,長以博學聞。有遺以褚遂良書者,納一卷焉。其人曰:「是書貴千金,何取之廉?」答曰:「審爾,此為多矣。」更還其半。擢明經,歷庫部郎中,常曰:「仕宦至郎中足矣。」座右置止水一石,明自足意。   中宗初,敬暉、桓彥范當國,以若思多識古今,凡大政事,必咨質後行。三遷禮部侍郎,出為衛州刺史。故事,以宗室為州別駕,見刺史,驁放不肯致恭。若思劾奏別駕李道欽,請訊狀。有詔別駕見刺史致恭,自若思始。以清白擢銀青光祿大夫,賜絹百匹,累封梁郡公。開元七年卒,謚曰惠。   從父禎,第進士,歷監察御史,門無賓謁,時譏其介。高宗時,再遷絳州刺史,封武昌縣子,謚曰溫。   子季詡,字季和。永昌初,擢制科,授秘書郎。陳子昂常稱其神清韻遠,可比衛玠。終左補闕。   若思子至,字惟微。歷著作郎,明氏族學,與韋述、蕭穎士、柳沖齊名。撰《百家類例》,以張說等為近世新族,綴}去之。說子□方有寵,怒曰:「天下族姓,何豫若事,而妄紛紛邪?」□弟素善至,以實告。初,書成,示韋述,述謂可傳。及聞□語,懼,欲更增損,述曰:「止!丈夫奮筆成一家書,奈何因人動搖?有死不可改。」遂罷。時述及穎士、沖皆撰《類例》,而至書稱工。 列傳第一百二十五 儒學下   褚無量,字弘度,杭州鹽官人。幼授經於沈子正、曹福,刻意墳典。家濱臨平湖,有龍出 ,人皆走觀,無量尚幼,讀書若不聞,眾異之。尤精《禮》、司馬《史記》。擢明經第,累除國子博士,遷司業兼修文館學士。   中宗將南郊,詔定儀典。時祝欽明、郭山惲建言皇后為亞獻,無量與太常博士唐紹、蔣欽緒固爭,以為:「郊祀,國大事,其折衷莫如《周禮》。《周禮》冬至祭天圓丘,不以地配,唯始祖為主,亦不以妣配,故後不得與。又《大宗伯》:『凡大祭祀,王后不與,則攝而薦豆籩,徹。』是後不應助祭。又內宰職『大祭祀,後祼獻則贊瑤爵。』祭天無祼,知此乃宗廟祭耳。巾車、內司服,掌後六服與五路,無後祭天之服與路,是後不助祭天也。惟漢有天地合祭,皇后參享事。末代黷神,事不經見,不可為法。」時左僕射韋巨源佐欽明,故無量議格。以母老解官。   玄宗為太子,復拜國子司業兼侍讀,撰《翼善記》以進,厚被禮答。太子釋奠國學,令講經,建端樹義,博敏而辯,進銀青光祿大夫,錫予蕃渥。及即位,遷左散騎常侍兼國子祭酒,封舒國公。母喪解,詔州刺史薛瑩弔祭,賜物加等。廬墓左,鹿犯所植松柏,無量號訴曰:「山林不乏,忍犯吾塋樹耶?」自是群鹿馴擾,不復棖觸,無量為終身不御其肉。喪除,召復故官。以耆老,隨仗聽徐行,又為設腰輿,許乘入殿中。頻上書陳得失。   開元五年,帝將幸東都而太廟壞,姚崇建言:「廟本苻堅故殿,不宜罷行。」無量鄙其言,以為不足聽,乃上疏曰:「王者陰盛陽微,則先祖見變。今後宮非御幸者,宜悉出之,以應變異。舉畯良,撙奢靡,輕賦,慎刑,納諫爭,察諂諛,繼絕世,則天人和會,災異訖息。」帝是崇語,車駕遂東。無量又上言:「昔虞舜之狩,秩山川,遍群神。漢孝景祠黃帝橋山,孝武祠舜九疑,高祖過魏祭信陵君墓,過趙封樂毅後,孝章祠桓譚塚。願陛下所過名山、大川、丘陵、墳衍,古帝王、賢臣在祀典者,並詔致祭。自古受命之君,必興滅繼絕,崇德報功。故存人之國,大於救人之災;立人之後,重於封人之墓。願到東都,收敘唐初逮今功臣世絕者,雖在支庶,鹹得承襲。」帝納其言,即詔無量祠堯平陽,宋璟祠舜蒲阪,蘇頲祠禹安邑,在所刺史參獻。又求武德以來勳臣苗裔,紹續其封。   初,內府舊書,自高宗時藏宮中,甲乙叢倒,無量建請繕錄補第,以廣秘籍。天子詔於東都乾元殿東廂部匯整比,無量為之使。因表聞喜尉盧僎、江夏尉陸去泰、左監門率府胄曹參軍王擇從、武陟尉徐楚璧分部讎定。衛尉設次,光祿給食。又詔秘書省、司經局、昭文、崇文二館更相檢讎,采天下遺書以益闕文。不數年,四庫完治。帝詔群臣觀書,賜無量等帛有差。無量又言:「貞觀御書皆宰相署尾,臣位卑不足以辱,請與宰相聯名跋尾。」不從。帝西還,徙書麗正殿,更以脩書學士為麗正殿直學士,比京官預朝會。復詔無量就麗正纂續前功。皇太子及四王未就學,無量以《孝經》、《論語》五通獻帝。帝曰:「朕知之矣。」乃選郗常亨、郭謙光、潘元祚等為太子、諸王侍讀。七年,太子齒胄於學,詔無量升坐講勸,百官觀禮,厚賚賜。卒,年七十五。病困語人,以麗正書未畢為恨。帝聞悼痛,詔宰相曰:「無量,朕師,今其永逝,宜用優典。」於是贈禮部尚書,謚曰文,葬事官給。所撰述百餘篇。歿後有於書殿得講《史記》、《至言》十二篇上之,帝歎息,以絹五百匹賜其家。   始,無量與馬懷素為侍讀,後秘書少監康子原、國子博士侯行果亦踐其選,雖賞賚亟加,而禮遇衰矣。   陸去泰,歷左右補闕內供奉。   王擇從,京兆人,終汜水令。   徐楚璧,初應制舉,三登甲科,開元時為中書舍人、集賢院學士,帝屬文多令視草。終中書侍郎,東海縣子。在中書省久,是時李林甫用事,或言計議多所參助。後更名安貞。   元澹,字行沖,以字顯,後魏常山王素蓮之後。少孤,養於外祖司農卿韋機。及長,博學,尤通故訓。及進士第,累遷通事舍人。狄仁傑器之。嘗謂仁傑曰:「下之事上,譬富家儲積以自資也,脯臘□胰以供滋膳,參術芝桂以防疾疢。門下充旨味者多矣,願以小人備一藥石,可乎?」仁傑笑曰:「君正吾藥籠中物,不可一日無也。」   景雲中,授太常少卿。行沖以系出拓拔,恨史無編年,乃撰《魏典》三十篇,事詳文約,學者尚之。初,魏明帝時,河西柳谷出石,有牛繼馬之象。魏收以晉元帝乃牛氏子冒司馬姓,以著石符。行沖謂昭成皇帝名犍,繼晉受命,獨此可以當之。有人破古塚得銅器,似琵琶,身正圓,人莫能辨。行沖曰:「此阮鹹所作器也。」命易以木,弦之,其聲亮雅,樂家遂謂之「阮鹹」。   開元初,罷太子詹事,出為岐州刺史,兼關內按察使。自以書生,非彈治才,固辭。入為右散騎常侍、東都副留守。嗣彭王子志謙坐仇人告變,考訊自誣,株蔓數十人,行沖察其枉,列奏見原。四遷大理卿,不樂法家,固謝所居官,改左散騎常侍,封常山縣公。充使檢校集賢,再遷太子賓客、弘文館學士。先是,馬懷素撰書志,褚無量校麗正四部書,業未卒,相次物故。詔行沖並代之。玄宗自注《孝經》,詔行沖為疏,立於學官。以老罷麗正校書事。   初,魏光乘請用魏征《類禮》列於經,帝命行沖與諸儒集義作疏,將立之學,乃引國子博士範行恭、四門助教施敬本采獲刊綴為五十篇,上於官。於是右丞相張說建言:「戴聖所錄,向已千載,與經並立,不可罷。魏孫炎始因舊書擿類相比,有如鈔綴,諸儒共非之。至征更加整次,乃為訓注,恐不可用。」帝然之,書留中不出。行沖意諸儒間己,因著論自辯,名曰《釋疑》。曰:   客問主人:「小戴之學,康成之注,魏氏乃有刊易,二經孰優?」主人曰:「《小戴禮》行於漢末,馬融為傳,盧植合二十九篇而為之解,世所不傳。鉤黨獄起,康成於竄伏之中,理紛挐之典,雖存探究,咨謀靡所。具《鄭志》者百有餘科,章句之徒,曾不是省。王肅因之,或多攻詆。而鄭學有孫炎,雖扶鄭義,條例支分,箴石間起,增革百篇。魏氏病群言之冗脞,采眾說之精簡,刊正芟礱,書畢以聞,太宗嘉賞,錄賜儲貳。陛下纂業,宜所循襲,乃制諸儒,甄分舊義。豈悟章句之士,堅持昔言,擯壓不申,疑於知新,果於仍故?」   客曰:「當局稱迷,傍觀必審,何所為疑而不申列?」答曰:「改易章句,是有五難:漢孔安國注《古文尚書》,族兄臧與書曰:『相如常忿俗儒淫詞冒義,欲撥亂反正而未能也。浮學守株,眾非非正,自古而然,恐此道未信,而獨智為譴。』一也。昔孔季產專古學,有孔扶者與俗浮沈,每誡產曰:『今朝廷率章句內學,君獨脩古義。古義非章句內學,危身之道也,獨善不容於世,君其殆哉!』二也。劉歆好《左氏》,欲建學官,哀帝納之,諸儒遷延不肯置對。歆移書誚讓,諸博士皆忿恨。龔勝時為光祿大夫,見歆議,乃乞骸骨。司空師丹因大發怒,詆歆改亂前志,非毀先帝所立。歆懼,出為五原太守。以君賓之學,公仲之博,猶迫同門朋黨之議,卒令子駿負謗。三也。王肅規鄭玄數千百條,鄭學馬昭詆劾肅短。詔遣博士張融按經問詰,融推處是非,而肅酬對疲於歲時。四也。王粲曰:『世稱伊、雒以東,淮、漢以北,康成一人而已。鹹言先儒多闕,鄭氏道備。』粲竊嗟怪,因求所學,得《尚書注》,退思其意,意皆盡矣,所疑猶未諭焉,凡有二篇。王邵曰:『魏、晉浮華,古道湮替,歷載三百,士大夫恥為章句。唯草野生專經自許,不能博究,擇從其善,徒欲父康成,兄子慎,寧道孔聖誤,諱言鄭、服非。』然則鄭、服之外,皆讎矣。五也。夫物極則變,比及百年,當有明哲君子,恨不與吾同世者。道之行廢,必有其時者歟?何遽速近名之嫌邪?」   俄丐致仕,十七年卒,年七十七,贈禮部尚書,謚曰獻。   陳貞節,穎川人。開元初,為右拾遺。初,隱、章懷、懿德、節愍四太子並建陵廟,分八署,置官列吏卒,四時祠官進饗。貞節以為非是,上言:「王者制祀,以功德者猶親盡而毀,四太子廟皆別祖,無功於人,而園祠時薦,有司守衛,與列帝侔。金奏登歌,所以頌功德,《詩》曰:『鐘鼓既設,一朝饗之。』使無功而頌,不曰舞詠非度邪?周制:始祖乃稱小廟。未知四廟欲何名乎?請罷卒吏,詔祠官無領屬,以應禮典。古者別子為祖,故有大、小宗。若謂祀未可絕,宜許所後子孫奉之。」詔有司博議。駕部員外郎裴子余曰:「四太子皆先帝塚嗣,列聖念懿屬而為之享。《春秋》書晉世子曰:『將以晉畀秦,秦將祀予。』此不祀也。又言:『神不歆非類,君祀無乃戾乎!』此有廟也。魯定公元年,立煬宮。煬,伯禽子,季氏遠祖,尚不為限,況天子篤親親以及旁期,誰不曰然?」太常博士段同曰:「四陵廟皆天子睦親繼絕也。逝者錫蘋繁,猶生者之開茅土。古封建子弟,詎皆有功?生無所議,死乃援禮停祠,人其謂何?隱於上,伯祖也,服緦;章懷,伯父也,服期;懿德、節愍,堂昆弟也,服大功。親未盡,廟不可廢。」禮部尚書鄭惟忠等二十七人亦附其言。於是四陵廟惟減吏卒半,它如舊。   遷太常博士。玄宗奉昭成皇后祔睿宗室,又欲肅明皇后並升焉。貞節奏言:「廟必有配,一帝一後,禮之正也。昭成皇后有太姒之德,宜升配睿宗;肅明皇后既非子貴,宜在別廟。周人『奏夷則,歌小呂,以享先妣』。先妣,姜嫄也,以生後稷,故特立廟曰閟宮。晉簡文帝鄭宣皇后不配食,築宮於外,以歲時致享。肅明請准周姜嫄、晉宣後,納主別廟,時享如儀。」於是,留主儀坤廟,詔隸太廟,毋置官屬。貞節又與博士蘇獻上言:「睿宗於孝和,弟也。按賀循說,兄弟不相為後。故殷盤庚不序陽甲,而上繼先君;漢光武不嗣孝成,而上承元帝;晉懷帝繼世祖,不繼惠帝。故陽甲、孝成出為別廟。」又言:「兄弟共世,昭穆位同,則毀二廟。有天下者,從禰而上事七廟,尊者所統廣,故及遠祖。若容兄弟,則上毀祖考,天子不得全事七世矣。請以中宗為別廟,大祫則合食太祖。奉睿宗繼高宗,則祼獻永序。」詔可。乃奉中宗別廟,升睿宗為第七室。   五年,太廟壞,天子捨神主太極殿,營新廟,素服避正寢,三百不朝,猶幸東都。伊闕男子孫平子上書曰:「乃正月太廟毀,此躋二帝之驗也。《春秋》:『君薨,卒哭而祔,祔而作主,特祀於主,烝嘗禘於廟。』今皆違之。魯文公之二年,躋僖於閔上,後太室壞,《春秋》書其災,說曰:『僖雖閔兄,嘗為之臣,臣居君上,是謂失禮,故太室壞。』且兄臣於弟,猶不可躋;弟嘗臣兄,乃可躋乎?莊公薨,閔公二年而禘,《春秋》非之。況大行夏崩,而太廟冬禘,不亦亟乎?太室尊所,若曰魯自是陵夷,墮周公之祀。太廟今壞,意者其將陵夷,墮先帝之祀乎?陛下未祭孝和,先祭太上皇,先臣後君。昔躋兄弟上,今弟先兄祭。昔太室壞,今太廟毀,與《春秋》正同,不可不察。武後篡國,孝和中興有功,今內主別祠,不得立於世,亦已薄矣。夫功不可棄,君不可下,長不可輕。且臣繼君,猶子繼父。故禹不先鯀,周不先不窋,宋、鄭不以帝乙、厲王不肖,猶尊之也,況中興邪?晉太康時,宣帝廟地陷樑折,又三年,太廟殿陷而及泉,更營之,梁又折。天之所譴,非必朽而壞也。晉不承天,故及於亂。臣謂宜遷孝和還廟,何必違禮,下同魯、晉哉?」帝異其言,詔有司復議。貞節、獻與博士馮宗質之曰:「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而七。父昭子穆,兄弟不與焉。殷自成湯至帝乙十二君,其父子世六。《易乾鑿度》曰:『殷之帝乙六世王。』則兄弟不為世矣。殷人六廟:親廟四,並湯而六。殷兄弟四君,若以為世,方上毀四室,乃無祖禰,是必不然。古者繇禰極祖,雖迭毀迭遷,而三昭穆未嘗闕也。《禮》:大宗無子,則立支子。又曰:『為人後者為之子。』無兄弟相為後者,故捨至親,取遠屬。父子曰繼,兄弟曰及,兄弟不相入廟,尚矣。借有兄弟代立承統,告享不得稱嗣子、嗣孫,乃言伯考、伯祖,何統緒乎?殷十二君,惟三祖、三宗,明兄弟自為別廟。漢世祖列七廟,而惠帝不與。文、武子孫昌衍,文為漢太宗。晉景帝亦文帝兄,景絕世,不列於廟。及告謚世祖,稱景為從祖。今謂晉武帝越崇其父,而廟毀及亡,何漢出惠帝而享世長久乎?七廟、五廟,明天子、諸侯也;父子相繼,一統也;昭穆列序,重繼也。禮,兄弟相繼,不得稱嗣子,明睿宗不父孝和,必上繼高宗者。偶室於廟,則為二穆,於禮可乎?禮所不可,而使天子旁紹伯考,棄己親正統哉?孝和中興,別建園寢,百世不毀,尚何議哉?平子猥引僖公逆祀為比,殊不知孝和升新寢,聖真方祔廟,則未嘗一日居上也。」帝語宰相召平子與博士詳論。博士護前言,合軋平子。平子援經辯數分明,獻等不能屈。蘇頲右博士,故平子坐貶都城尉。然諸儒以平子孤挺,見迮於禮官,不平。帝亦知其直,久不決,然卒不復中宗於廟。   明年,帝將大享明堂,貞節惡武後所營,非古所謂「木不鏤、土不文」之制,乃與馮宗上言:「明堂必直丙巳,以憲房、心布政,太微上帝之所。武後始以乾元正寢占陽午地,先帝所以聽政,故毀殿作堂。撤之日,有音如雷,庶民嘩訕,以為神靈不悅。堂成,災火從之。後不脩德,俄復營構,殫用極侈,詭禳厥變,又欲嚴配上帝,神安肯臨?且密邇掖廷,人神雜擾,是謂不可放物者也。二京上都,四方是則。天子聽政,乃居便坐,無以尊示群臣。願以明堂復為乾元殿,使人識其舊,不亦愈乎?」詔所司詳議。刑部尚書王志愔等僉謂:「明堂瑰怪不法,天燼之餘,不容大享。請因舊循制,還署乾元正寢。正、至,天子御以朝會。若大享,復寓圜丘。」制曰可。貞節以壽卒。   施敬本,潤州丹陽人。開元中,為四門助教。玄宗將封禪,詔有司講求典儀。舊制,盥手、洗爵,皆侍中主之;詔祀天神,太祝主之。敬本上言曰:「周制,大宗伯郁人,下士二,掌祼事。漢無郁人,用近臣。漢世侍中微甚,籍孺、閎孺等幸臣為之。後漢邵闔自侍中遷步兵校尉,秩千石,其職省起居,執虎子,蓋褻臣也。今侍中位宰相,非郁人比。祝者薦主人意於神,非賤職也。古二君相見,卿為上儐,況天人際哉!周太祝,下大夫二,上士四。下大夫,今郎中、太常丞之比;上士,員外郎、博士之比。漢太祝令秩六百石,今太祝乃下士。以下士接天,以大臣奉天子,輕重不倫,非禮也。舊制,謁者引太尉升壇。謁者位下,升壇禮重。漢尚書御史屬,有謁者僕射一,秩六百石,銅印青綬;謁者三十五,以郎中滿歲稱給事中,未滿歲稱謁者。光祿勳屬,有謁者,掌賓贊,員七十,秩比六百石。則古謁者名秩差異等,今謁者班微,循空名,忘實事,非所以事天也。」帝詔中書令張說引敬本熟悉其議,故侍中、祝、謁者,視禮輕重,以它官攝領。   敬本以太常博士為集賢院脩撰。逾年,遷右補闕、秘書郎,卒。   盧履冰,幽州范陽人,元魏都官尚書義僖五世孫。開元五年,仕歷右補闕。建言:「古者父在為母期,徹靈而心喪。武後始請同父三年,非是,請如禮便。」玄宗疑之,又以舅、嫂叔服未安,並下百官議。刑部郎中田再思曰:「會禮之家比聚訟。循古不必是,而行今未必非。父在為母三年,高宗實行之,著令已久。何必乖先帝之旨,閡人子之情,愛一期服於其親,使與伯叔母、姑姊妹同?嫂叔、舅甥服,太宗實制之,閱百年無異論,不可改。」履冰因言:「上元中,父在為母三年,後雖請,未用也,逮垂拱始行之。至有祖父母在而子孫婦沒,行服再期,不可謂宜。禮,女子無專道,故曰『家無二尊』。父在為母服期,統一尊也。今不正其失,恐後世復有婦奪夫之敗,不可不察。」書留未下。履冰即極陳:「父在為母立幾筵者一期,心喪者再期,父必三年而後娶,以達子之志。夫聖人豈蔑情於所生?固有意於天下。昔武後陰儲篡謀,豫自光崇,升期齊,抗斬衰,俄而乘陵唐家,以啟釁階。孝和僅得反正,韋氏復出,■殺天子,幾亡宗社。故臣將以正夫婦之綱,非特母子間也。議者或言:『降母服,非《詩》所謂罔極者,而又與伯叔母、姑姊妹等。且齊、斬已有升降,則歲月不容異也。』此迂生鄙儒,未習先王之旨,安足議夫禮哉?罔極者,春秋祭祀,以時思之,謂君子有終身之憂,何限一期、二期服哉?聖人之於禮,必建中制,使賢不肖共成文理而後釋,彼伯叔、姑姊,烏有筵杖之制、三年心喪乎?母齊父斬,不易之道也。」左散騎常侍元行沖議曰:「古緣情制服:女天父,妻天夫,斬衰三年,情禮俱盡者,因心立極也。妻喪杖期,情禮俱殺者,遠嫌疑,尊乾道也。為嫡子三年斬衰而不去官,尊祖重嫡,崇其禮,殺其情也。孝莫大於嚴父,故父在為母免官,齊需而期,心喪三年,情已申而禮殺也,自堯、舜、周公、孔子所同。而今捨尊厭之重,虧嚴父之義,謂之禮,可乎?姨兼從母之名,以母之女黨,加以舅服,不為無禮。嫂叔不服,則遠嫌也。請據古為適。」帝弗報。是時言喪服,各以所見奮,交口紛騰。七年,乃下詔:「服紀一用古制。」自是人間父在為母服,或期而禫,禫而釋,心喪三年;或期而禫,終三年;或齊衰三年。   後履冰以官卒。   王仲丘,沂州琅邪人。祖師順,仕高宗,議漕輸事有名當時,終司門郎中。仲丘開元中歷左補闕內供奉、集賢脩撰、起居舍人。   時典章差駁,仲丘欲合《貞觀》、《顯慶》二禮,據「有其舉之,莫可廢之」之誼,即上言:「《貞觀禮》,正月上辛,祀感帝於南郊。《顯慶禮》:祀昊天上帝於圓丘以祈谷。臣謂《詩》『春夏祈谷於上帝』,《禮》『上辛祈谷於上帝』,則上帝當昊天矣。鄭玄曰:『天之五帝遞王,王者必感一以興。玭夏正月祭所生於郊,以其祖配之,因以祈谷。』感帝之祀,《貞觀》用之矣。請因祈谷之壇,遍祭五方帝。五帝者,五行之精,九谷之宗也。請二禮皆用。《貞觀禮》,雩祀五方上帝、五人帝、五官於南郊。《顯慶禮》,祀昊天上帝於圓丘。臣謂雩上帝,為百谷祈甘雨,故《月令》:『大雩帝,用盛樂。』鄭玄說:『帝,上帝也,乃天別號。祀於圓丘,尊天位也。』《顯慶》祀昊天與《月令》合,而《貞觀》嘗祀五帝矣,請二禮皆用。《貞觀禮》,季秋祀五方帝、五官於明堂。《顯慶禮》,祀昊天上帝於明堂。臣謂周郊祀後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先儒以天為感帝,引太微五帝著之,上帝則屬之昊天。鄭玄稱《周官》旅上帝,祀五帝,各文而異禮,不容並而為一。故於《孝經》天、上帝,申之曰:『上帝亦天也。』神無二主,但異其處,以避後稷。今《顯慶》享上帝,合於《經》,然《貞觀》嘗祀五方帝矣。請二禮皆用。」詔可。   遷禮部員外郎。卒,贈秘書少監。   康子元,越州會稽人。仕歷獻陵令。開元初,詔中書令張說舉能治《易》、《老》、《莊》者,集賢直學士侯行果薦子元及平陽敬會真於說,說藉以聞,並賜衣幣,得侍讀。子元擢累秘書少監,會真四門博士,俄皆兼集賢侍講學士。   玄宗將東之泰山,說引子元、行果、徐堅、韋縚商裁封禪儀。初,高宗之封,中書令許敬宗議:「周人尚臭,故前祭而燔柴。」說、堅、子元白奏:「《周官》:樂六變,天神降。是降神以樂,非緣燔也。宋、齊以來,皆先嚌福酒,乃燎。請先祭後燔,如《貞觀禮》便。」行果與趙冬曦議,以為:「先燎降神,尚矣。若祭已而燔,神無由降。」子元議挺不徙。說曰:「康子獨出蒙輪,以當一隊邪?」議未判,說請決於帝,帝詔後燔。   乘輿自岱還,減從官,先次東都,唯子元、毋煚、韋述以學士從。久乃徙宗正少卿,以疾授秘書監,致仕。卒,贈汴州刺史。帝嘗制贊賜說、子元,命工圖其象,詔冬曦、述、煚分為傅。   行果者,上谷人,歷國子司業,侍皇太子讀。卒,贈慶王傅。   始,行果、會真及長樂馮朝隱同進講。朝隱能推索《老》、《莊》秘義,會真亦善《老子》,每啟篇,先薰盥乃讀。帝曰:「我欲更求善《易》者,然無賢行果雲。」朝隱終太子右諭德,會真太學博士。   趙冬曦,定州鼓城人。進士擢第,歷左拾遺。神龍初,上書曰:「古律條目千餘。隋時奸臣侮法,著律曰:『律無正條者,出罪舉重以明輕,入罪舉輕以明重。』一辭而廢條目數百。自是輕重沿愛憎,被罰者不知其然,使賈誼見之,慟哭必矣。夫法易知,則下不敢犯而遠機阱;文義深,則吏乘便而朋附盛。律、令、格、式,謂宜刊定科條,直書其事。其以准加減比附、量情及舉輕以明重、不應為之類,皆勿用。使愚夫愚婦相率而遠罪,犯者雖貴必坐。律明則人信,法一則主尊。」當時稱是。   開元初,遷監察御史,坐事流岳州。召還復官,與秘書少監賀知章、校書郎孫季良、大理評事鹹廙業入集賢院脩撰。是時,將仕郎王嗣琳、四門助教範仙廈為校勘,翰林供奉呂向、東方顥為校理。未幾,冬曦知史官事,遷考功員外郎。逾年,與季良、廙業、知章、呂向皆為直學士。冬曦俄遷中書舍人內供奉,以國子祭酒卒。   冬曦性放達,不屑世事。兄夏日,弟和璧、安貞、居貞、頤貞、匯貞,皆擢進士第。安貞給事中,居貞吳郡採訪使,頤貞安西都護。居貞子昌,別傳。   王嗣琳以太子校書郎罷。東方顥上書忤旨,左遷高安丞。廙業亦坐事左遷餘杭令。仙廈善講論,後為道士。   開元集賢學士,又有尹愔、陸堅、鄭欽說、盧僎名稍著。   尹愔,秦州天水人。父思貞,字季弱。明《春秋》,擢高第。嘗受學於國子博士王道珪,稱之曰:「吾門人多矣,尹子叵測也。」以親喪哀毀。除喪,不仕。左右史張說、尹元凱薦為國子大成。每釋奠,講辨三教,聽者皆得所未聞。遷四門助教,撰《諸經義樞》、《續史記》皆未就。夢天官、麟台交辟,寤而會親族敘訣,二日卒,年四十。   愔博學,尤通老子書。初為道士,玄宗尚玄言,有薦愔者,召對,喜甚,厚禮之,拜諫議大夫、集賢院學士,兼脩國史,固辭不起。有詔以道士服視事,乃就職,顓領集賢、史館圖書。開元末,卒,贈左散騎常侍。   陸堅,河南洛陽人。初為汝州參軍,以友婿李慈伏誅,貶涪州參軍,再遷通事舍人。有詔起復,遣中官敦諭,不就。以給事中兼學士。善書。初名友悌,玄宗嘉其剛正,更賜名。從封泰山,封建安男。帝待之甚厚,圖形禁中,親制贊。以秘書監卒,年七十一,贈吏部尚書,謚曰懿。   郭欽說,後魏濮陽太守敬叔八世孫。開元初,繇新津丞請試五經,擢第,授鞏縣尉、集賢院校理。歷右補闕內供奉。通歷術,博物。初,梁太常任昉大同四年七月於鍾山壙中得銘曰:「龜言土,蓍言水,甸服黃鐘啟靈址。瘞在三上庚,墮遇七中己。六千三百浹辰交,二九重三四百圮。」當時莫能辨者,因藏之,戒諸子曰:「世世以銘訪通人,有知之者,吾死無恨。」昉五世孫升之,隱居商洛,寫以授欽說。欽說出使,得之於長樂驛,至敷水三十里而悟曰:「卜宅者廋葬之歲月,而先識墓圮日辰。甸服,五百也,黃鐘十一也,繇大同四年卻求漢建武四年,凡五百一十一年。葬以三月十日庚寅,三上庚也。圮以七月十二日己巳,七中己也。浹辰,十二也,建武四年三月至大同四年七月,六千三百一十二月,月一交,故曰六千三百浹辰交。二九,十八也。重三,六也。建武四年三月十日,距大同四年七月十二日,十八萬六千四百日,故曰二九重三四百圮。」升之大驚,服其智。   欽說雅為李林甫所惡,韋堅死,欽說時位殿中侍御史,常為堅判官,貶夜郎尉,卒。   子克鈞,為都官郎中。吐蕃圍靈州,軍餉匱竭,德宗以克鈞為靈、夏二州運糧使,轉米峙塞下,守者遂安。   盧僎,吏部尚書從願三從父也。自聞喜尉為學士,終吏部員外郎。   兄輔,中宗時歷右補闕。默啜入寇,敗沙吒忠義,詔百官陳破賊勝策,獨輔上疏以為:「治內可以及外,賞罰明則士盡節。鳴沙之役,主將先遁,中軍猶能死戰。正法紀功,則戎行可勸。若忠義,騎將材,不可當大任。宜因古法,募人徙邊,免行役,次廬伍,明教令,賞虜獲,近戰則守家,遠戰則利貨。購辯勇,強諸蕃,以圖攻取。擇邊州刺史,搜乘積粟,謹烽燧以備守。」中宗善其言,然無施行者。輔終秘書少監。   啖助,字叔佐,趙州人,後徙關中。淹該經術。天寶末,調臨海尉、丹陽主簿。秩滿,屏居,甘足疏糗。   善為《春秋》,考三家短長,縫綻漏闕,號《集傳》,凡十年乃成,復攝其綱條為例統。其言孔子脩《春秋》意,以為:「夏政忠,忠之敝野;商人承之以敬,敬之敝鬼;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僿。救僿莫若忠。夫文者,忠之末也。設教於本,其敝且末;設教於末,敝將奈何?武王、周公承商之敝,不得已用之。周公沒,莫知所以改,故其敝甚於二代。孔子傷之曰:『虞、夏之道,寡怨於民;商、周之道,不勝其敝!』故曰:『後代雖有作者,虞帝不可及已。』蓋言唐、虞之化,難行於季世,而夏之忠,當變而致焉。故《春秋》以權輔用,以誠斷禮,而以忠道原情雲。不拘空名,不尚狷介,從宜救亂,因時黜陟。古語曰:『商變夏,周變商,春秋變周。』而公羊子亦言:『樂道堯、舜之道,以擬後聖。』是知《春秋》用二帝、三王法,以夏為本,不壹守周典明矣。」又言:「幽、厲雖衰,《雅》未為《風》。逮平王之東,人習余化,苟有善惡,當以周法正之。故斷自平王之季,以隱公為始,所以拯薄勉善,救周之敝,革禮之失也。」助愛公、谷二家,以左氏解義多謬,其書乃出於孔氏門人。且《論語》孔子所引,率前世人老彭、伯夷等,類非同時;而言「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丘明者,蓋如史佚、遲任者。又《左氏傳》、《國語》,屬綴不倫,序事乖剌,非一人所為。蓋左氏集諸國史以釋《春秋》,後人謂左氏,便傅著丘明,非也。助之鑿意多此類。   助門人趙匡、陸質,其高弟也。助卒,年四十七。質與其子異裒錄助所為《春秋集注總例》,請匡損益,質纂會之,號《纂例》。匡者,字伯循,河東人,歷洋州刺史,質所稱為趙夫子者。   大歷時,助、匡、質以《春秋》,施士丐以《詩》,仲子陵、袁彝、韋彤、韋荅以《禮》,蔡廣成以《易》,強蒙以《論語》,皆自名其學,而士丐、子陵最卓異。   士丐,吳人,兼善《左氏春秋》,以二經教授。繇四門助教為博士,秩滿當去,諸生封疏乞留,凡十九年,卒於官。弟子共葬之。士丐撰《春秋傳》,未甚傳。後文宗喜經術,宰相李石因言士丐《春秋》可讀。帝曰:「朕見之矣,穿鑿之學,徒為異同,但學者如浚井,得美水而已,何必勞苦旁求,然後為得邪?」   子陵,蜀人,好古學,捨峨眉山。舉賢良方正,擢太常博士,通後蒼、大小戴《禮》。有司請正太祖東向位,而遷獻、懿二主。子陵議藏主德明、興聖廟,其言典正。後異論紛洄,復為《通難》示諸儒,諸儒不能詘。久之,典黔中選補,乘傳過家,西人以為榮。終司門員外郎。子陵以文義自怡,及亡,其家所存,惟圖書及酒數斛而已。   贊曰:《春秋》、《詩》、《易》、《書》,由孔子時師弟子相傳,歷暴秦,不斷如系。至漢興,剷挾書令,則儒者肆然講授,經典浸興。左氏與孔子同時,以《魯史》附《春秋》作《傳》,而公羊高、谷梁赤皆出子夏門人。三家言經,各有回舛,然猶悉本之聖人,其得與失蓋十五,義或繆誤,先儒畏聖人,不敢輒改也。啖助在唐,名治《春秋》,摭訕三家,不本所承,自用名學,憑私臆決,尊之曰「孔子意也」,趙、陸從而唱之,遂顯於時。嗚呼!孔子沒乃數千年,助所推著果其意乎?其未可必也。以未可必而必之,則固;持一己之固而倡茲世,則誣。誣與固,君子所不取。助果謂可乎?徒令後生穿鑿詭辨,詬前人,捨成說,而自為紛紛,助所階已。   韋彤,京兆人。四世從祖方質為武後時宰相。彤名治《禮》,德宗時為太常博士。   先此,天寶中,詔尚食朔望進食太廟,天子使中人侍祠,有司不與也。貞元十二年,帝始詔朔望食,畀宗正、太常合供。於是彤與博士裴堪議曰:「禮,宗廟朔望不祭,園寢則有之。貞觀、開元間,在禮若令,不敢變古。天寶中,始有進食事,殆王璵緣生事亡,用燕具褻饌,參瀆禮薦,不可示遠。傳曰:『祭非外至,生於心者也。』是故聖人等牲牢,布籩豆,昆蟲、草木可薦者,莫不鹹在,所以享宗廟,交神明,全孝敬也。潔膳羞,八珍百品,可嗜之饌,美膬甘旨,謂之褻味,所以燕賓客,接人情,示慈惠也。是則薦與宴,聖人判為二物,不可亂也。今若熟饔而享,非以異為敬之意。且祭不欲數,亦不欲疏,感時致享,以制中也。今園寢月二祭,不為疏,廟歲五享,不為數,有司奉承,得盡其恭。若又加盛饌於朔望,是失禮之中,有司不得盡其恭也。故王者稽古,弗敢以孝思之極而溢禮,弗敢以餚品之多而剩味。願罷天寶所增,奉園寢以珍,奉宗廟以禮,兩得所宜。」帝曰:「是禮先帝裁定,遽更之,其謂朕何?徐議其可。」而朔望食卒不廢。   會昭陵寢宮為原火延燔,而客祭瑤台佛寺。又故宮在山上,乏水泉,作者憚勞,欲即行宮作寢,詔宰相百官議。吏部員外郎楊於陵議曰:「園寢非三代制,自秦、漢以來,附陵置寢,或遠若邇,則無聞焉。韋玄成等議園陵,於興廢初無適語。且寢宮所佔,在柏城中,距陵不遠,使諸陵之寢,皆有區限,故不可徙;若止柏城,則故寢已燔,行宮已久,因以治飾,亦復何嫌?或曰:『太宗創業,寢宮不輒易。』是不然。夫陵域宅神,神本靜,今大興荒廢,囂役密邇,非幽穸所安,改之便。」彤曰:「先王建都立邑,不利則為之遷,況有故邪?今文寢災,徙而宮之,非無故也。神安於徙,因而建寢,於禮至順。又它陵皆在柏城,隨便營作,不越封兆,力省易從。」帝重改先帝制,還宮山顛。   彤卒後,武宗會昌五年,詔京城不許群臣作私廟。宰相李德裕等引彤所議:「古制:廟必中門之外,吉凶皆告,以親而尊之,不自專也。今俾立廟京外,不能得其意於禮。宮之南九坊,三坊曰圍外,地荒左,立廟無嫌;余六坊可禁。」詔不許,聽准古即居所立廟。   陳京,字慶復,陳宜都王叔明五世孫。父兼,為右補闕、翰林學士。京善文辭,常袞稱之,妻以兄子。擢進士第,遷累太常博士。   德宗在奉天,聞段秀實為賊所害,七日不朝。宰相以為「方多難時,不宜壅萬機,天下其謂何?」京曰:「丞相之言非也。夫褒大節,恤賢臣,天下所以安,況卓卓特異者乎?」帝曰:「善。」還京師,擢左補闕。帝以盧巳為饒州刺史,京與趙需、裴佶、宇文炫、盧景亮、張薦共劾:「巳輔政要位,大臣逾時月不得對,百官懍懍常若兵在頸。陛下復用之,奸賊唾掌復興。」帝不聽。京等爭尤確,帝大怒,左右辟易,諫者稍引卻。京正色曰:「需等毋遽退!」極道不可,以死請,巳遂廢。帝之立,迎訪太后,久不得,意且怠。京密白:「第遣使物色以求。」帝大悟,終代不敢置。   初,玄宗、肅宗既附室,遷獻、懿二祖於西夾室,引太祖位東向。禮儀使於休烈議:「獻、懿屬尊於太祖,若合食,則太祖位不得正,請藏二祖神主,以太宗、中宗、睿宗、肅宗從世祖南向,高宗、玄宗從高祖北向。」禘祫不及二祖,凡十八年。建中初,代宗喪畢,當大祫。京以太常博士上言:「《春秋》之義,毀廟之主陳於太祖,未毀廟之主合食於祖,無毀廟遷主不享之言。唐家祀制與周異,周以後稷為始封祖,而毀主皆在後稷下,故太祖東向,常統其尊。司馬晉以高皇、太皇、征西四府君為別廟,大禘祫則正太祖位,無所屈。別廟祭高、太以降,所以敘親也。唐家宜別為獻、懿二祖立廟,禘祫則祭,太祖遂正東向位。德明、興聖二帝,向已有廟,則藏祔二祖為宜。」   詔百官普議。禮儀使、太子少師顏真卿曰:「今議者有三:一謂獻、懿親遠而遷,不當祫,宜藏主西室;二謂二祖宜祫食,與太祖並昭穆,闕東向位;三謂引二祖祫禘,即太祖永不得全其始,宜以二主祔德明廟。雖然,於人神未厭也。景帝既受命始封矣,百代不遷矣,而又配天,尊無與上,至禘祫時,蹔屈昭穆以申孝尊先,實明神之意,所以教天下之孝也。況晉蔡謨等有成議,不為無據。請大祫享奉獻主東向,懿主居昭,景主居穆,重本尚順,為萬代法。夫祫,合也。有如別享德明,是乃分食,非合食也。」時議者舉然。於是還獻、懿主祫於廟,如真卿議。   貞元七年,太常卿裴郁上言:「商、周以契、稷為祖,上無餘尊,故合食有序。漢受命,祖高皇帝,故太上皇不以昭穆合食。魏祖武帝,晉祖宣帝,故高皇、處士、征西等君,亦不以昭穆合食。景皇帝始封唐,唐推祖焉,而獻、懿親盡廟遷,猶居東向,非禮之祀,神所不享。願下群臣議。」於是太子左庶子李嶸等上言:「謹按晉孫欽議:『太祖以前,雖有主,禘祫所不及;其所及者,太祖後未毀已升藏於二祧者,故雖百代及之。』獻、懿在始封前,親盡主遷,上擬三代,則禘祫所不及。太祖而下,若世祖,則《春秋》所謂『陳於太祖』者。漢議罷郡國廟,丞相韋玄成議:『太上皇、孝惠親盡宜毀。太上主宜瘞於園,惠主遷高廟。』太上皇在太祖前,主瘞於園,不及禘祫,獻、懿比也。惠遷高廟,在太祖後,而及禘祫,世祖比也。魏明帝遷處士主置園邑,歲時以令丞奉薦;東晉以征西等祖遷入西除,同謂之祧,皆不及祀。故唐初下訖開元,禘祫猶虛東向位。洎立九廟,追祖獻、懿,然祝於三祖不稱臣。至德時,復作廟,遂不為弘農府君主,以祀不及也。廣德中,始以景皇帝當東向位,以獻、懿兩主親盡,罷祫而藏。顏真卿引蔡謨議,復奉獻主東向,懿昭景穆。不記謨議晉未嘗用,而唐一王法容可准乎?臣等謂嘗、禘、郊、社無二尊,瘞、毀、遷、藏,各以義斷。景皇帝已東向,一日改易,不可謂禮,宜復藏獻、懿二主於西室,以本《祭法》『遠廟為祧,去祧而壇,去壇而墠,壇、墠,有禱祭,無禱止』之義。太祖得正,無所屈。」   吏部郎中柳冕等十二人議曰:「天子以受命之君為太祖,諸侯以始封之主為祖,故自太祖、祖以下,親盡迭毀。洎秦滅學,漢不暇禮,晉失宋因,故有連王廟之制,有虛太祖之位。且不列昭穆,非所謂有序;不建迭毀,非所謂有殺;連王廟,非所謂有別;虛太祖位,非所謂一尊。此禮所由廢也。《傳》曰:『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葬以士。』今獻、懿二祖,在唐未受命時,猶士也。故高祖、太宗以天子之禮祭之,而不敢奉以東向位。今而易之,無乃亂先帝序乎?周有天下,追王太王、王季以天子禮;及其祭,則親盡而毀。漢有天下,尊太上皇以天子之禮;及祭也,親盡而毀。唐家追王獻、懿二祖以天子禮;及其祭也,親盡而毀,復何所疑?《周官》有先公之祧、先王之祧。先公遷主,藏後稷之廟,其周未受命之祧乎?先王遷主,藏文、武之廟,其周已受命之祧乎?故有二祧,所以異廟也。今自獻而下,猶先公也;自景而下,猶先王也。請別廟以居二祖,則行周道,復古制,便。」   工部郎中張薦等請自獻而降,悉入昭穆,虛東向位。司勳員外郎裴樞曰:「《禮》:『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收族故宗廟嚴,宗廟嚴故社稷重。』太祖之上,復追尊焉,則尊祖之義乖。太廟之外,別祭廟焉,則社稷不重。漢韋玄成請瘞主於園,晉虞喜請瘞廟兩階間。喜據左氏自證曰:『先王日祭祖、考,月祀曾、高,時享及二祧,歲祫及壇墠,終禘及郊宗石室,是謂郊宗之祖。』喜請夾室中為石室以處之,是不然。何者?夾室所以居太祖下,非太祖上藏主所居。未有卑處正、尊居傍也。若建石室於園寢,安遷主,采漢、晉舊章,祫禘率一祭,庶乎《春秋》得變之正。」   是時,京以考功員外郎又言:「興聖皇帝則獻之曾祖,懿之高祖。以曾孫祔曾高之廟,人情大順也。」京兆少尹韋武曰:「祫則大合,禘則序祧。當祫之歲,常以獻東向,率懿而後以昭穆極親親。及禘,則太祖筵於西,列眾主左右,於是太祖不為降,獻無所厭。」時諸儒以左氏「子齊聖,不先父食」,請迎獻主權東向,太祖暫還穆位。同官尉仲子陵曰:「所謂不先食者,丘明正文公逆祀。儒者安知夏後世數未足時,言禹不先鯀乎?魏、晉始祖率近,始祖上皆有遷主。引《閟宮》詩,則永閟可也。因虞主,則瘞園可也。緣遠祧,則築宮可也。以太祖實卑,則虛位可也。然永閟與瘞園,臣子所不安。若虛正位,則太祖之尊無時而申。請奉獻、懿二祖遷於德明、興聖廟為順。或曰二祖別廟,非合食。且德明、興聖二廟禘祫之年,皆有薦饗,是已分食,奚獨疑二祖乎?」   國子四門博士韓愈質眾議,自申其說曰:「一謂獻、懿二主宜永藏夾室,臣不謂可。且禮,祫祭,毀主皆合食。今藏夾室,至祫得不食太廟乎?若二祖不豫,不謂之合矣。二謂兩主宜毀而瘞之,臣不謂可。禮,天子七廟、一壇、一墠,遷主皆藏於祧,雖百代不毀。祫則太廟享焉。魏晉以來,始有毀瘞之議,不見於經。唐家立九廟,以周制推之,獻、懿猶在壇墠,可毀瘞而不禘祫乎?三謂二祖之主宜各遷諸陵,臣不謂可。二祖享太廟二百年,一日遷之,恐眷顧依違,不即享於下國。四謂宜奉主祔興聖廟而不禘祫,臣不謂可。禮,『祭如在』。景皇帝雖太祖,於獻、懿,子孫也。今引子東向,廢父之祭,不可謂典。五謂獻、懿宜別立廟京師,臣不謂可。凡禮有降有殺,故去廟為祧,去祧為壇,去壇為墠,去墠為鬼,漸而遠者,祭益希。昔魯立煬宮,《春秋》非之,謂不當取已毀之廟、既藏之主,復築宮以祭。今議正同,故臣皆不謂可。古者殷祖玄王,周祖後稷,太祖之上,皆自為帝。又世數已遠,不復祭之,故始祖得東向也。景皇帝雖太祖,於獻、懿,子孫也。當禘祫,獻祖居東向位,景從昭若穆,是祖以孫尊,孫以祖屈,神道人情,其不相遠。又常祭眾,合祭寡,則太祖所屈少,而所伸多。與其伸孫尊,廢祖祭,不以順乎?」   冕又上《禘祫議證》十四篇,帝詔尚書省會百官、國子儒官,明定可否。左司郎中陸淳奏:「按《禮》及諸儒議,復太祖之位,正也。太祖位正,則獻、懿二主宜有所安。今議者有四:曰藏夾室,曰置別廟,曰各遷於園,曰祔興聖廟。臣謂藏夾室,則享獻無期,非周人藏二祧之義;置別廟,論始曹魏,《禮》無傳焉,司馬晉議而不用;遷諸園,亂宗廟之制。唯祔興聖廟,禘若祫一祭,庶乎得禮。」帝依違未決也。   十九年,將禘祭,京復奏禘祭大合祖宗,必尊太祖位,正昭穆。請詔百官議。尚書左僕射姚南仲等請奉獻、懿主祔德明、興聖廟。鴻臚卿王權、申衍之曰:「周人祖文王,宗武王,故《詩·清廟》章曰:『祀文王也。』胡不言太王、王季?則太王、王季而上,皆祔後稷,故清廟得祀文王也。太王、王季之尊,私禮也;祔後稷廟,不敢以私奪公也。古者先王遷廟主,以昭穆合藏於祖廟。獻、懿主宜祔興聖廟,則太祖東向得其尊,獻、懿主歸得其所。」是時,言祔興聖廟什七八,天子尚猶豫未刪定。至是,群臣稍顯言二祖本追崇,非有受命開國之鴻構;又權根援《詩》、《禮》明白。帝泮然,於是定遷二祖於興聖廟,凡禘祫一享。詔增廣興聖二室。會祀日薄,廟未成,張繒為室,內神主廟垣間,奉興聖、德明主居之。廟成而祔。自是景皇帝遂東向。   京自博士獻議,彌二十年乃決,諸儒無後言。帝賜京緋衣、銀魚。昭陵寢占山上,宦侍憚輓汲乏,請更其所,宰相未能抗。京曰:「此太宗之志,其儉足以為後世法,不可改。」議者多附宦人,帝曰:「京議善。」卒不徙。帝器京,謂有宰相才,欲用之。會病狂易,自刺弗殊,又言中書舍人崔邠、御史中丞李汶訕己,帝使詰辨無狀,然猶自考功員外再遷給事中,皆兼集賢殿學士。帝疑京為忌者中傷,中人問賚相繼。後對延英,帝諭遣,京沮駭走出,罷為秘書少監,卒。   初,帝討李希烈,財用屈,京與戶部侍郎趙贊請稅民屋架,籍賈人貲力,以率貸之。憲宗嘗問宰相李吉甫:「我在籓邸,聞德宗播遷梁、漢,久乃復,誰實召亂,為我言之。」對曰:「德宗始即位,躬行慈儉,經崔祐甫輔政,四方企望至治。祐甫歿,宰相非其人,奸佞營蠱,謂河北叛臣可以力服,甘語先入,主聽惑焉。而陳京、趙贊為帝稅屋架,貸賈緡,內怨外忿,身及大亂。咎興信宵人,剝下佐上,賴天之靈,敗不抵亡。」帝恨惋曰:「京與贊,真賊臣。」   京無子,以從子褒嗣。褒孫伯宣,辭著作佐郎不拜。   贊曰:德宗敝政,稅間架、借商錢、宮市為最甚。順宗為太子,欲極陳之,懲王叔文之諫而止,其畏如此。區區之臣,冒顏而關說,難哉!其饗國日淺,志不在民矣。憲宗聞暴斂之令首於賊臣,感憤太息,愛人之至也。及任程異、皇甫橐i,諫者不聽。興利之臣敗君之德甚矣!   暢當,河東人。父璀,左散騎常侍,代宗時,與裴冕、賈至、王延昌待制集賢院,終戶部尚書。   當進士擢第,貞元初,為太常博士。昭德皇后崩,中外服除,皇太子、諸王將服三年,詔太常議太子服。當與博士張薦、柳冕、李吉甫曰:「子為母齊衰三年,蓋通喪也;太子為皇后服,古無文。晉元皇后崩,亦疑太子服。杜預議:『古天子三年喪,既葬除服,魏亦以既葬為節。皇太子與國為體,若不變除,則東宮臣僕亦以衰麻出入殿省。』太子遂以卒哭除服。貞觀十年六月,文德皇后崩,十一月而葬,太子喪服之節,國史不書。至明年正月,以晉王為并州都督。既命官,當已除矣。今皇太子宜如魏、晉制:既葬而虞,虞而卒哭,卒哭而除,心喪三年。」宰相劉滋、齊映召問當等:「『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今太子以衰服侍膳至葬,可乎?令:群臣齊衰三十日公除。宜約以為服限。」乃請如宋、齊皇后為其父母服三十日除,入謁則服墨慘,還宮衰麻。右補闕穆質上疏曰:「『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於庶人。』漢文帝以宗廟社稷之重自貶,乃以日易月,後世所不能革。太子,人臣也,不得如人君之制,母喪宜無厭降。惟晉既葬公除,議者詭辭以甘時主,不足師法。今有司之議,虧化敗俗,常情所郁。夫政以德為本,德以孝為大。後世記禮之失,自今而始,顧不重哉!父在為母期,古禮也。國朝服之三年,臣謂三年則太重,唯行古為得禮。」德宗遣內常侍馬欽敘謂質曰:「太子有撫軍、監國、問安、侍膳之事,有司以三十日除,既葬釋服,以墨衰終,是何疑邪?」質又奏疏曰:「太子於陛下,子道也,臣道也。君臣以義,則撫軍監國,有權奪。父子問安侍膳,固無服衰之嫌,古未有服衰而廢者。舒王以下服三年,將不得問安侍膳邪?太子、舒王,皆臣子也,不宜甚異。且皇后,天下之母,其父母,士庶也,以天下之母,為士庶降服,可也。太子,臣子也,以臣子為母降,可乎?公除,非古也。入公門變服,今期喪以下慘制是也。太子晨昏侍,非公除比。墨衰奪情,事緣金革。今不監國撫軍,何抑奪邪?子之於父母,禮異而情均。太子奉君父之日遠,報母之日少,忍使失令名哉?」乃詔宰臣與有司更議,當等曰:「《禮》有公門脫齊衰,《開元禮》,皇后父母服十二月,從朝旨則十三日而除;皇太子外祖父母服五月,從朝旨則五日而除。恐喪服入侍,傷至尊之意,非特以金革奪也。太子公除,以墨慘奉朝,歸宮衰麻,酌變為制可也。」宰相乃令太常卿鄭叔則草奏:「既葬卒哭,十一月小祥,十三月大祥,十五月媯驉A內謁即墨服。」復詔問質,質以為雖不能循古禮,猶愈於魏、晉之文遠甚。宰相乃言:「太子居皇后喪,至朝則抑哀承慈,實臣子至行。唯心與服,內外宜稱。今質請降詔於外,無害墨衰於內。臣謂言行於外,而服異於內,事非至誠,乖於德教。請下明詔如叔則議。」天子從之。及董晉代叔則為太常卿,帝曰:「皇太子服期,繇諫官,初非朕意。暢當等請循魏、晉故事,至論也。」   當以果州刺史卒。   林蘊,字復夢,泉州莆田人。父披,字茂彥,以臨汀多山鬼淫祠,民厭苦之,撰《無鬼論》。刺史樊晃奏署臨汀令,以治行遷別駕。   蘊世通經,西川節度使韋皋辟推官。劉辟反,蘊曉以逆順,不聽。復遺書切諫,辟怒,械於獄,且殺之,將就刑,大呼曰:「『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得死為幸矣!」辟惜其直,陰戒刑人抽劍磨其頸,以脅服之。蘊叱曰:「死即死,我項豈頑奴砥石邪?」辟知不可服,捨之,斥為唐昌尉。及辟敗,蘊名重京師。   李吉甫、李絳、武元衡為相,蘊貽書諷以:「國家有西土,猶右臂也。今臂不附體,北彌豳郊,西極汧、隴,不數百里為外域。涇原、鳳翔、邠寧三鎮皆右臂,大籓擁旄鉞數十百人,唯李抱玉請復河、湟,命將不得其人,宜拔行伍之長,使守秦、隴。王者功成作樂,治定制禮。有權臣制樂曲,自立喪紀。舜命契:『百姓弗親,五品不遜,汝作司徒。』唐以皋、佑、鍔、季安為司徒,官不擇人。盧從史、於皋謨罪大而刑輕。農桑無百分之一,農夫一人給百口,蠶婦一人供百身,竭力於下者,饑不得食,寒不得衣。邊兵菜色,而將帥縱侈自養。中人十戶不足以給一無功之卒,百卒不足奉一驕將。」六事皆當時極敝。蘊亦韋皋所引重,嫉其專制,感憤關說。然嗜酒多忤物,宰相置不用也。   滄景程權辟掌書記。既而權上四州版籍請吏,而軍中習熟擅地,畏內屬,挾權拒命,不得出。蘊陳君臣大誼,諭首將,人人釋然,於是權得去。蘊遷禮部員外郎。刑部侍郎劉伯芻薦之於朝,出為邵州刺史。嘗杖殺客陶玄之,投屍江中,籍其妻為倡,復坐贓,杖流儋州而卒。   蘊辯給,嘗有姓崔者矜氏族,蘊折之曰:「崔杼弒齊君,林放問禮之本,優劣何如邪?」其人俯首不能對。   韋公肅,隋儀同觀城公約七世孫。元和初為太常博士兼脩撰。憲宗將耕籍,詔公肅草具儀典,容家善之。太子少傅判太常卿事鄭餘慶廟有二祖妣,疑於祔祭,請諸有司。公肅議:「古諸侯一娶九女,故廟無二嫡。自秦以來有再娶,前娶後繼,皆嫡也,兩祔無嫌。晉驃騎大將軍溫嶠繼室三,疑並為夫人,以問太學博士陳舒,舒曰:『妻雖先沒,榮辱並從夫。禮祔於祖姑,祖姑有三,則各祔舅之所生。是皆夫人也。生以正禮,沒不可貶。』於是遂用舒議。且嫡繼於古有殊制,於今無異等,祔配之典,安得不同?卿士之寢祭二妻,廟享可異乎?古繼以媵妾,今以嫡妻,不宜援一娶為比,使子孫榮享不逮也。或曰:『《春秋》,魯惠公元妃孟子卒,繼室以聲子,聲子,孟侄娣也,不入惠廟。宋武公生仲子,歸於魯,生桓公而惠薨,立宮而奉之,不合於惠公,而別宮者何?追父志也。然其比奈何?』曰:晉南昌府君廟有荀、薛兩氏,景帝廟有夏侯、羊兩氏,唐家睿宗室則昭成、肅明二後,故太師顏真卿祖室有殷、柳兩氏。二夫人並祔,故事則然。」諸儒不能異。   初,睿宗祥月,太常奏朔望弛朝,尚食進蔬具,止樂。餘日御便殿,具供奉仗。中書、門下官得侍,它非奏事毋謁。前忌與晦三日、後三日,皆不聽事。忌晦之明日,百官叩側門通慰。後遂為常。及是,公肅上言:「《禮》,忌日不樂,而無忌月。唯晉穆帝將納後,疑康帝忌月,下其議有司,於是荀納、王洽等引忌時、忌歲譏破其言。今有司承前所禁,在二十五月限,有弛朝徹樂事。喪除則禮革,王者不以私懷逾禮節,故禫禮徙月樂,漸去其情也,不容追遠,而立禮反重。今茲太常,雖郊廟,樂且停習,是謂反重以慢神也。有司悉禁中外作樂,是謂無故而徹也。願依經誼,裁正其違。」有詔中書門下召禮官、學官議,鹹曰宜如公肅所請。制可。以官壽卒。   許康佐,貞元中舉進士、宏辭,連中之。家苦貧,母老,求為知院官,人譏其不擇祿。及母喪已除,凡辟命皆不答,人乃知其為親屈,由是有名。   遷侍御史。以中書舍人為翰林侍講學士,與王起皆為文宗寵禮。帝讀《春秋》至「閽弒吳子余祭」,問:「閽何人邪?」康佐以中官方強,不敢對,帝嘻笑罷。後觀書蓬萊殿,召李訓問之,對曰:「古閽寺,今宦人也。君不近刑臣,以為輕死之道,孔子書之以為戒。」帝曰:「朕邇刑臣多矣,得不慮哉!」訓曰:「列聖知而不能遠,惡而不能去,陛下念之,宗廟福也。」於是內謀翦除矣。康佐知帝指,因辭疾,罷為兵部侍郎。遷禮部尚書。卒,贈吏部,謚曰懿。   諸弟皆擢進士第,而堯佐最先進,又舉宏辭,為太子校書郎。八年,康佐繼之。堯佐位諫議大夫。 列傳第一百二十六 文藝上   唐有天下三百年,文章無慮三變。高祖、太宗,大難始夷,沿江左餘風,絺句繪章 ,揣合低卬,故王、楊為之伯。玄宗好經術,群臣稍厭雕谻翩A索理致,崇雅黜浮,氣益雄渾,則燕、許擅其宗。是時,唐興已百年,諸儒爭自名家。大歷、正元間,美才輩出,擩嚌道真,涵泳聖涯,於是韓愈倡之,柳宗元、李翱、皇甫湜等和之,排逐百家,法度森嚴,抵轢晉、魏,上軋漢、周,唐之文完然為一王法,此其極也。若侍從酬奉則李嶠、宋之問、沈佺期、王維,制冊則常袞、楊炎、陸贄、權德輿、王仲舒、李德裕,言詩則杜甫、李白、元稹、白居易、劉禹錫,譎怪則李賀、杜牧、李商隱,皆卓然以所長為一世冠,其可尚已。   然嘗言之,夫子之門以文學為下科,何哉?蓋天之付與,於君子小人無常分,惟能者得之,故號一藝。自中智以還,恃以取敗者有之,朋奸飾偽者有之,怨望訕國者有之。若君子則不然,自能以功業行實光明於時,亦不一於立言而垂不腐,有如不得試,固且闡繹優遊,異不及排,怨不及誹,而不忘納君於善,故可貴也。今但取以文自名者為《文藝篇》,若韋應物、沈亞之、閻防、祖詠、薛能、鄭谷等,其類尚多,皆班班有文在人間,史家逸其行事,故弗得而述雲。   袁朗,其先雍州長安人。父樞,仕陳為尚書左僕射。朗在陳為秘書郎,江總尤器之。後主聞其才,詔為《月賦》一篇,洒然無留思,後主曰:「謝莊不得獨美於前矣。」復詔為《芝草》、《嘉蓮》二頌,歎賞尤厚。累遷太子洗馬、德教殿學士。陳亡入隋,歷尚書儀曹郎。   武德初,隱太子與秦王、齊王相傾,爭致名臣以自助。太子有詹事李綱、竇軌、庶子裴矩、鄭善果、友賀德仁、洗馬魏征、中舍人王珪、舍人徐師謨、率更令歐陽詢、典膳監任璨、直典書坊唐臨、隴西公府祭酒韋挺、記室參軍事庾抱、左領大都督府長史唐憲;秦王有友於志寧、記室參軍事房玄齡、虞世南、顏思魯、諮議參軍事竇綸、蕭景、兵曹杜如晦、鎧曹褚遂良、士曹戴胄、閻立德、參軍事薛元敬、蔡允恭、主簿薛收、李道玄、典簽蘇干、文學姚思廉、褚亮、敦煌公府文學顏師古、右元帥府司馬蕭瑀、行軍元帥府長史屈突通、司馬竇誕、天策府長史唐儉、司馬封倫、軍諮祭酒蘇世長、兵曹參軍事杜淹、倉曹李守素、參軍事顏相時;齊王有記室參軍事榮九思、戶曹武士逸、典簽裴宣儼,朗為文學。從父弟承序亦有名,王召為文學館學士。朗累封汝南縣男,再轉給事中。卒,太宗為廢朝一日,謂高士廉曰:「朗任淺而性謹厚,使人悼惜。」詔給喪費,存問其家。   朗遠祖滂,為漢司徒。自滂至朗凡十二世,其間位司徒、司空者四世,淑、顗、察皆死宋難,昂著節齊、梁。時朗自以中外人物為海內冠,雖琅邪王氏踵為公卿,特以累朝佐命有功,鄙不為伍。   朗孫誼,神功中為蘇州刺史。司馬張沛者,侍中文瓘子,嘗白誼曰:「州得一長史,隴西李亶,天下甲門也。」誼曰:「夫門戶者,歷世名節為天下所高,老夫是也。山東人尚婚媾,求祿利耳,至見危受命,則無人焉,何足尚邪?」沛大慚。   承序為齊王元吉府學士,府廢,補建昌令。治尚慈簡,吏民懷德。高宗之為晉王也,太宗崇選僚屬,問梁、陳名臣子弟誰可者。岑文本曰:「昔陳亡,百司奔散,有袁憲者,朝服立後主傍,白刃不避也。王世充篡隋,群臣表勸進,而憲子給事中承家稱疾不肯署。今其少子承序,風操清亮,無愧先烈。」帝乃召拜晉王友、兼侍讀,加弘文館學士,卒。   朗從祖弟利貞,陳中書令敬孫,高宗時為太常博士、周王侍讀。及王立為太子,百官上禮,帝欲大會群臣、命婦合宴宣政殿,設九部伎、散樂。利貞上疏諫,以為:「前殿路門,非命婦宴會、倡優進御之所,請徙命婦別殿,九部伎從左右門入,罷散樂不進。」帝納之。既會,帝傳詔利貞曰:「卿奕葉忠鯁,能抗疏規朕之失,不厚賜無以勸能者。」乃賜物百段。擢祠部員外郎,卒。中宗立,以舊恩追贈秘書少監。   賀德仁,越州山陰人。父朗,終陳散騎常侍。德仁與從兄德基師事周弘正,以文辭稱,人為語曰:「學行可師賀德基,文質彬彬賀德仁。」兄弟八人,時比漢荀氏,太守鄱陽王伯山改所居甘滂裡為高陽雲。   始,德仁在陳,為吳興王友。入隋,楊素薦其材,授豫章王記室,王遇之厚;徙封齊,復為府屬。王廢,官吏抵罪,而德仁以忠謹獲貰,補河東司法參軍。素與隱太子善,高祖起兵,太子封隴西公,以德仁為友,庾抱為記室。俄並遷中舍人。以年耆不更吏職,徙洗馬,與蕭德言、陳子良皆為東宮學士。貞觀初,遷趙王友,卒。   從子紀、敳亦博學。高宗時,紀為太子洗馬,豫修五禮,敳率更令、兼太子侍讀,皆為崇賢館學士。   抱者,陳御史中丞眾孫。開皇中,為延州參軍。入調吏部,尚書牛弘給筆札,令自序,援筆而成。為元德太子學士,會嫡皇孫生,大宴,坐中獻頌,太子嗟賞。及在隴西府,文檄皆出其手。   蔡允恭,荊州江陵人,後梁左民尚書大業子。美姿容,工為詩。仕隋,歷起居舍人。煬帝有所賦,必令諷誦。遣教宮人,允恭恥之,數稱疾。授內史舍人,俾入宮,因辭,繇是疏斥。帝遇弒,經事宇文化及、竇建德,歸國為秦王府參軍、文學館學士。貞觀初,除太子洗馬,卒,著《後梁春秋》。   謝偃,衛州衛人,本姓直勒氏,祖孝政,仕北齊為散騎常侍,改姓謝。偃在隋為散從正員郎。貞觀初,應詔對策高第,歷高陵主簿。太宗幸東都,方谷、洛壞洛陽宮,詔求直言,偃上書陳得失,帝稱善,引為弘文館直學士,遷魏王府功曹。嘗為《塵》、《影賦》二篇,帝美其文,召見,欲偃作賦。先為序一篇,頗言天下乂安、功德茂盛意,授偃使賦。偃緣帝指,名篇曰《述聖》,帝悅,賜帛數十。   初,帝即位,直中書省張蘊古上《大寶箴》,諷帝以民畏而未懷,其辭挺切,擢大理丞。偃又獻《惟皇誠德賦》,其序大略言:「治忘亂,安忘危,逸忘勞,得忘失,四者人主莫不然。桀以瑤台為麗,而不悟南巢之禍;殷辛以象箸為華,而不知牧野之敗。是以聖人處宮室則思前王所以亡,朝萬國則思己所以尊,巡府庫則思今所以得,視功臣則思其輔佐之始,見名將則思用力之初,如此則人無易心,天下何患乎不化哉?旦行之堯、舜,暮失之桀、紂,豈異人哉?」其賦蓋規帝成功而自處至難雲。又撰《玉諜真紀》以勸封禪。時李百藥工詩,而偃善賦,時人稱「李詩謝賦」。府廢,終湘潭令。   蘊古,洹水人。敏書傳,曉世務,文擅當時。後坐事誅。   崔信明,青州益都人。高祖光伯,仕後魏為七兵尚書。信明之生,五月五日日方中,有異雀鳴集庭樹,太史令史良為占曰:「五月為火,火主《離》,《離》為文,日中,文之盛也,雀五色而鳴,此兒將以文顯。然雀類微,位殆不高邪。」及長,強記,美文章。鄉人高孝基嘗語人曰:「崔生才富,為一時冠,但恨位不到耳。」隋大業中,為堯城令。竇建德僭號,而信明族弟敬素者,為賊鴻臚卿,自謂得意,語信明曰:「夏王英武,有舉天下心,士女襁負而至不可數。兄不以此時立功立事,豈所謂見幾不俟終日乎?」答曰:「昔申胥海隅釣師,能固其節。爾欲吾屈身賊中求斗筲邪?」遂逾城去,隱太行山。貞觀六年,有詔即家拜興勢丞。遷秦川令,卒。   信明蹇亢,以門望自負,嘗矜其文,謂過李百藥,議者不許。揚州錄事參軍鄭世翼者,亦驁倨,數恌輕忤物,遇信明江中,謂曰:「聞公有『楓落吳江冷』,願見其餘。」信明欣然多出眾篇,世翼覽未終,曰:「所見不逮所聞!」投諸水,引舟去。   世翼,鄭州滎陽人,周儀同大將軍敬德孫。貞觀時,坐怨謗流死巂州。撰《交遊傳》,行於世。   信明子冬日,武後時位黃門侍郎,為酷吏誣死。   劉延祐,徐州彭城人。伯父胤之,少志學,與孫萬壽、李百藥相友善。武德中,杜淹薦為信都令,有惠政。永徽初,以著作郎、弘文館學士與令狐德棻、陽仁卿等撰次國史並實錄,以勞封陽城縣男。終楚州刺史。   延祐擢進士,補渭南尉,有吏能,治第一。李勣戒之曰:「子春秋少而有美名,宜稍自抑,無為出人上。」延祐欽納。後檢校司賓少卿,封薛縣男。   徐敬業敗,詔延祐持節到軍。時吏議敬業所署五品官殊死,六品流,延祐謂誣脅可察以情,乃論授五品官當流,六品以下除名,全宥甚眾。拜箕州刺史,轉安南都護。舊俚戶歲半租,延祐責全入,眾始怨,謀亂。延祐誅其渠李嗣仙,而餘黨丁建等遂叛,合眾圍安南府。城中兵少不支,嬰壘待援。廣州大族馮子猷幸立功,按兵不出,延祐遇害。桂州司馬曹玄靜進兵討建,斬之。   延祐從弟藏器,高宗時為侍御史。衛尉卿尉遲寶琳脅人為妾,藏器劾還之,寶琳私請帝止其還,凡再劾再止。藏器曰:「法為天下縣衡,萬民所共,陛下用捨繇情,法何所施?今寶琳私請,陛下從之;臣公劾,陛下亦從之。今日從,明日改,下何所遵?彼匹夫匹婦猶憚失信,況天子乎!」帝乃詔可,然內銜之,不悅也。稍遷比部員外郎。監察御史魏元忠稱其賢,帝欲擢任為吏部侍郎,魏玄同沮曰:「彼守道不篤者,安用之?」遂出為宋州司馬,卒。   子知柔,性簡靜,美風儀。居親喪,廬墓側,詔築闕表之。歷國子司業,累遷工部尚書。開元六年,河南大水,詔知柔馳驛察民疾苦及吏善惡,所表陳州刺史韋嗣立、汝州刺史崔日用、兗州刺史韋元珪、符離令綦毋頊等,止二十七人有治狀。久之,遷太子賓客,封彭城縣侯。致仕,給全祿終身。遺令薄葬,祖載服用皆自處其費。贈太子少保,謚曰文。弟知幾,別有傳。   張昌齡,冀州南宮人。與兄昌宗皆以文自名,州欲舉秀才,昌齡以科廢久,固讓。更舉進士,與王公治齊名,皆為考功員外郎王師旦所絀。太宗問其故,答曰:「昌齡等華而少實,其文浮靡,非令器也。取之則後生勸慕,亂陛下風雅。」帝然之。   貞觀末,翠微宮成,獻頌闕下,召見,試《息兵詔》,少選成文。帝大悅,戒之曰:「昔禰衡、潘岳矜己傲物,不得死。卿才不減二人,宜鑒於前,副朕所求。」乃敕於通事舍人裡供奉。俄為昆山道記室,《平龜茲露布》為士所稱。賀蘭敏之奏豫北門修撰,卒。   昌宗官至太子舍人、修文館學士。撰《古文紀年新傳》數十篇。   崔行功,恆州井陘人。祖謙之,仕北齊,終鉅鹿太守,徙占鹿泉。少好學,唐儉愛其才,妻以女,因倩作文奏。高宗時,累轉吏部郎中,以善占奏,常兼通事舍人內供奉。坐事貶游安令,又召為司文郎中,與蘭台侍郎李懷儼並主朝廷大典冊。   初,太宗命秘書監魏征寫四部群書,將藏內府,置讎正三十員、書工百員。征徙職,又詔虞世南、顏師古踵領,功不就。顯慶中,罷讎正員,聽書工寫於家,送官取直,使散官隨番刊正。至是詔東台侍郎趙仁本、舍人張文瓘及行功、懷儼相次充使檢校,置詳正學士代散官。以勞遷蘭台侍郎,卒。   孫銑,尚定安公主,為太府卿。初,主降王同皎,後降銑,主卒,皎子繇請與父合葬。給事中夏侯銛駁奏「主與王氏絕,喪當還崔」,詔可。銛猶出為瀘州都督。   行功兄子玄、別有傳。   杜審言,字必簡,襄州襄陽人,晉征南將軍預遠裔。擢進士,為隰城尉。恃才高,以傲世見疾。蘇味道為天官侍郎,審言集判,出謂人曰:「味道必死。」人驚問故,答曰:「彼見吾判,且羞死。」又嘗語人曰:「吾文章當得屈、宋作衙官,吾筆當得王羲之北面。」其矜誕類此。   累遷洛陽丞,坐事貶吉州司戶參軍。司馬周季重、司戶郭若訥構其罪,系獄,將殺之。季重等酒酣,審言子並年十三,袖刃刺季重於坐,左右殺並。季重將死,曰:「審言有孝子,吾不知,若訥故誤我。」審言免官,還東都。蘇頲傷並孝烈,志其墓,劉允濟祭以文。   後武後召審言,將用之,問曰:「卿喜否?」審言蹈舞謝,後令賦《歡喜詩》,歎重其文,授著作佐郎,遷膳部員外郎。神龍初,坐交通張易之,流峰州。入為國子監主簿、修文館直學士,卒。大學士李嶠等奏請加贈,詔贈著作郎。   初,審言病甚,宋之問、武平一等省候何如,答曰「甚為造化小兒相苦,尚何言?然吾在,久壓公等,今且死,固大慰,但恨不見替人」雲。少與李嶠、崔融、蘇味道為文章四友,世號「崔、李、蘇、杜」。融之亡,審言為服緦雲。   從祖兄易簡,九歲能屬文,長博學,為岑文本所器。擢進士,補渭南尉。鹹亨初,歷殿中侍御史。嘗道遇吏部尚書李敬玄,不避,敬玄恨,召為考功員外郎屈之。而侍郎裴行儉與敬玄不平,故易簡上書言敬玄罪,敬玄曰:「襄陽兒輕薄乃爾。」因奏易簡險躁,高宗怒,貶開州司馬。   審言生子閒,閒生甫。   甫,字子美,少貧不自振,客吳越、齊趙間。李邕奇其材,先往見之。舉進士不中第,困長安。   天寶十三載,玄宗朝獻太清宮,饗廟及郊,甫奏賦三篇。帝奇之,使待制集賢院,命宰相試文章,擢河西尉,不拜,改右衛率府胄曹參軍。數上賦頌,因高自稱道,且言:「先臣恕、預以來,承儒守官十一世,迨審言,以文章顯中宗時。臣賴緒業,自七歲屬辭,且四十年,然衣不蓋體,常寄食於人,竊恐轉死溝壑,伏惟天子哀憐之。若令執先臣故事,拔泥塗之久辱,則臣之述作雖不足鼓吹《六經》,至沈鬱頓挫,隨時敏給,揚雄、枚皋可企及也。有臣如此,陛下其忍棄之?」   會祿山亂,天子入蜀,甫避走三川。肅宗立,自鄜州羸服欲奔行在,為賊所得。至德二年,亡走鳳翔上謁,拜右拾遺。與房琯為布衣交,琯時敗陳濤斜,又以客董廷蘭,罷宰相。甫上疏言:「罪細,不宜免大臣。」帝怒,詔三司親問。宰相張鎬曰:「甫若抵罪,絕言者路。」帝乃解。甫謝,且稱:「琯宰相子,少自樹立為醇儒,有大臣體,時論許琯才堪公輔,陛下果委而相之。觀其深念主憂,義形於色,然性失於簡。酷嗜鼓琴,廷蘭托琯門下,貧疾昏老,依倚為非,琯愛惜人情,一至玷污。臣歎其功名未就,志氣挫衄,覬陛下棄細錄大,所以冒死稱述,涉近訐激,違忤聖心。陛下赦臣百死,再賜骸骨,天下之幸,非臣獨蒙。」然帝自是不甚省錄。   時所在寇奪,甫家寓鄜,彌年艱窶,孺弱至餓死,因許甫自往省視。從還京師,出為華州司功參軍。關輔饑,輒棄官去,客秦州,負薪采橡栗自給。流落劍南,結廬成都西郭。召補京兆功曹參軍,不至。會嚴武節度劍南東、西川,往依焉。武再帥劍南,表為參謀,檢校工部員外郎。武以世舊,待甫甚善,親至其家。甫見之,或時不巾,而性褊躁傲誕,嘗醉登武床,瞪視曰:「嚴挺之乃有此兒!」武亦暴猛,外若不為忤,中銜之。一日欲殺甫及梓州刺史章彝,集吏於門。武將出,冠鉤於簾三,左右白其母,奔救得止,獨殺彝。武卒,崔旰等亂,甫往來梓、夔間。   大歷中,出瞿唐,下江陵,溯沅、湘以登衡山,因客耒陽。游岳祠,大水遽至,涉旬不得食,縣令具舟迎之,乃得還。令嘗饋牛炙白酒,大醉,一昔卒,年五十九。   甫曠放不自檢,好論天下大事,高而不切。少與李白齊名,時號「李杜」。嘗從白及高適過汴州,酒酣登吹台,慷慨懷古,人莫測也。數嘗寇亂,挺節無所污,為歌詩,傷時橈弱,情不忘君,人憐其忠雲。   贊曰:唐興,詩人承陳、隋風流,浮靡相矜。至宋之問、沈佺期等,研揣聲音,浮切不差,而號「律詩」,競相襲沿。逮開元間,稍裁以雅正,然恃華者質反,好麗者壯違,人得一概,皆自名所長。至甫,渾涵汪茫,千匯萬狀,兼古今而有之,它人不足,甫乃厭余,殘膏賸馥,沾丐後人多矣。故元稹謂:「詩人以來,未有如子美者。」甫又善陳時事,律切精深,至千言不少衰,世號「詩史」。昌黎韓愈於文章慎許可,至歌詩,獨推曰:「李、杜文章在,光焰萬丈長。」誠可信雲。   王勃,字子安,絳州龍門人。六歲善文辭,九歲得顏師古注《漢書》讀之,作《指瑕》以擿其失。麟德初,劉祥道巡行關內,勃上書自陳,祥道表於朝,對策高第。年未及冠,授朝散郎,數獻頌闕下。沛王聞其名,召署府修撰,論次《平台秘略》。書成,王愛重之。是時,諸王鬥雞,勃戲為文檄英王雞,高宗怒曰:「是且交構。」斥出府。   勃既廢,客劍南。嘗登葛憒山曠望,慨然思諸葛亮之功,賦詩見情。聞虢州多藥草,求補參軍。倚才陵藉,為僚吏共嫉。官奴曹達抵罪,匿勃所,懼事洩,輒殺之。事覺當誅,會赦除名。父福畤,繇雍州司功參軍坐勃故左遷交址令。勃往省,度海溺水,痵而卒,年二十九。   初,道出鍾陵,九月九日都督大宴滕王閣,宿命其婿作序以誇客,因出紙筆遍請客,莫敢當,至勃,沆然不辭。都督怒,起更衣,遣吏伺其文輒報。一再報,語益奇,乃矍然曰:「天才也!」請遂成文,極歡罷。勃屬文,初不精思,先磨墨數升,則酣飲,引被覆面臥,及寤,援筆成篇,不易一字,時人謂勃為「腹稿」。尤喜著書。   初,祖通,隋末居白牛溪教授,門人甚眾。嘗起漢、魏盡晉作書百二十篇,以續古《尚書》,後亡其序,有錄無書者十篇,勃補完缺逸,定著二十五篇。嘗謂人子不可不知醫,時長安曹元有秘術,勃從之遊,盡得其要。嘗讀《易》,夜夢若有告者曰:「《易》有太極,子勉思之。」寤而作《易發揮》數篇,至《晉卦》,會病止。又謂:「王者乘土王,世五十,數盡千年;乘金王,世四十九,數九百年;乘水王,世二十,數六百年;乘木王,世三十,數八百年;乘火王,世二十,數七百年。天地之常也。自黃帝至漢,五運適周,土復歸唐,唐應繼周、漢,不可承周、隋短祚。」乃斥魏、晉以降非真主正統,皆五行沴氣。遂作《唐家千歲歷》。   武後時,李嗣真請以周、漢為二王后,而廢周、隋,中宗復用周、隋。天寶中,太平久,上言者多以詭異進,有崔昌者采勃舊說,上《五行應運歷》,請承周、漢,廢周、隋為閏,右相李林甫亦贊佑之。集公卿議可否,集賢學士衛包、起居舍人閻伯璵上表曰:「都堂集議之夕,四星聚於尾,天意昭然矣。」於是玄宗下詔以唐承漢,黜隋以前帝王,廢介、酅公,尊周、漢為二王后,以商為三恪,京城起周武王、漢高祖廟。授崔昌太子贊善大夫,衛包司虞員外郎。楊國忠為右相,自稱隋宗,建議復用魏為三恪,周、隋為二王后,酅、介二公復舊封,貶崔昌烏雷尉,衛包夜郎尉,閻伯璵涪川尉。   勃兄劇,弟助,皆第進士。   劇,長壽中為鳳閣舍人,壽春等五王出閣,有司具儀,忘載冊文,群臣已在,乃寤其闕,宰相失色。劇召五吏執筆,分佔其辭,粲然皆畢,人人嗟服。尋加弘文館學士,兼知天官侍郎。始,裴行儉典選,見劇與蘇味道,曰:「二子者,皆銓衡才。」至是語驗。劇素善劉思禮,用為箕州刺史,與綦連耀謀反,劇與兄涇州刺史勉及助皆坐誅。神龍初,詔復官。   助,字子功,七歲喪母哀號,鄰里為泣。居父憂,毀骨立。服除,為監察御史裡行。   初,勉、劇、勃皆著才名,故杜易簡稱「三珠樹」,其後助、劼又以文顯。劼早卒。福畤少子勸亦有文。福畤嘗詫韓思彥,思彥戲曰:「武子有馬癖,君有譽兒癖,王家癖何多耶?」使助出其文,思彥曰:「生子若是,可誇也。」   勃與楊炯、盧照鄰、駱賓王皆以文章齊名,天下稱「王、楊、盧、駱」四傑。炯嘗曰:「吾愧在盧前,恥居王后。」議者謂然。   炯,華陰人。舉神童,授校書郎。永隆二年,皇太子已釋奠,表豪俊充崇文館學士,中書侍郎薛元超薦炯及鄭祖玄、鄧玄挺、崔融等,詔可。遷詹事司直。俄坐從父弟神讓與徐敬業亂,出為梓州司法參軍。遷盈川令,張說以箴贈行,戒其苛。至官,果以嚴酷稱,吏稍忤意,搒殺之,不為人所多。卒官下,中宗時贈著作郎。   照鄰,字升之,范陽人。十歲從曹憲、王義方授《蒼》、《雅》。調鄧王府典簽,王愛重,謂人曰:「此吾之相如。」調新都尉,病去官,居太白山,得方士玄明膏餌之,會父喪,號嘔,丹輒出,由是疾益甚。客東龍門山,布衣藜羹,裴瑾之、韋方質、范履冰等時時供衣藥。疾甚,足攣,一手又廢,乃去具茨山下,買園數十畝,疏穎水周捨,復豫為墓,偃臥其中。照鄰自以當高宗時尚吏,己獨儒;武後尚法,己獨黃老;後封嵩山,屢聘賢士,己已廢。著《五悲文》以自明。病既久,與親屬訣,自沈穎水。   賓王,義烏人。七歲能賦詩。初為道王府屬,嘗使自言所能,賓王不答。歷武功主簿。裴行儉為洮州總管,表掌書奏,不應,調長安主簿。武後時,數上疏言事。下除臨海丞,鞅鞅不得志,棄官去。徐敬業亂,署賓王為府屬,為敬業傳檄天下,斥武後罪。後讀,但嘻笑,至「一秅ㄓ坐g未干,六尺之孤安在」,矍然曰:「誰為之?」或以賓王對,後曰:「宰相安得失此人!」敬業敗,賓王亡命,不知所之。中宗昌,詔求其文,得數百篇。   它日,崔融與張說評勃等曰:「勃文章宏放,非常人所及,炯、照鄰可以企之。」說曰:「不然。盈川文如縣河,酌之不竭,優於盧而不減王。恥居後,信然;愧在前,謙也。」   開元中,說與徐堅論近世文章,說曰:「李嶠、崔融、薛稷、宋之問之文如良金美玉,無施不可。富嘉謨如孤峰絕岸,壁立萬仞,濃雲郁興,震雷俱發,誠可畏也;若施於廊廟,駭矣。閻朝隱如麗服靚妝,燕歌趙舞,觀者忘疲,若類之《風》、《雅》,則罪人矣。」堅問:「今世奈何?」說曰:「韓休之文如大羹玄酒,有典則,薄滋味。許景先如豐肌膩理,雖穠華可愛,而乏風骨。張九齡如輕縑素練,實濟時用,而窘邊幅。王翰如瓊杯玉斝,雖爛然可珍,而多玷缺。」堅謂篤論雲。   元萬頃,後魏京兆王子推裔。祖白澤,武德中,仕至梁、利十一州都督,封新安公。萬頃起家為通事舍人。   從李勣征高麗,管書記。勣命別將郭待封以舟師赴平壤,馮師本載糧繼之,不及期。欲報勣,而恐為諜所得,萬頃為作離合詩遺勣。勣怒曰:「軍機切遽,何用詩為?」欲斬待封,萬頃言狀,乃免。又使萬頃草檄讓高麗,而譏其不知守鴨淥之險,莫離支報曰:「謹聞命。」徙兵固守,軍不得入。高宗聞之,投萬頃嶺外。   會赦還,為著作郎。武後諷帝召諸儒論撰禁中,萬頃與周王府戶曹參軍范履冰、苗神客、太子舍人周思茂、右史胡楚賓與選,凡撰《列女傳》、《臣軌》、《百僚新戒》、《樂書》等九千餘篇。至朝廷疑議表疏皆密使參處,以分宰相權,故時謂「北門學士」。思茂、履冰、神客供奉左右,或二十餘年。   萬頃敏文辭,然放達不治細檢,無儒者風。武後時,累遷鳳閣侍郎,坐誅。   履冰者,河內人。垂拱中,歷鸞台天官二侍郎、春官尚書、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兼修國史。載初初,坐舉逆人被殺。   神客,東光人,終著作郎。   思茂,漳南人,與弟思鈞早知名。累遷麟台少監、崇文館學士。垂拱中,下獄死。   楚賓,秋浦人。屬文敏甚,必酒中,然後下筆。高宗命作文,常以金銀杯畾酒飲之,文成輒賜焉。家居率沈飲,無留賄,費盡復入,得賜而出,類為常。性重慎,未嘗語禁中事,人及其醉問之,亦熟視不答。尋兼崇賢直學士,卒。   萬頃孫正,修名節,擢明經高第,授監門衛兵曹參軍。舅孫逖與譚物理,歎己不逮。肅宗初,吏部尚書崔寓典選,正以書判第一召詣京師,以父詢倩老,辭疾免。河南節度使崔光遠表置其府。史思明陷河、洛,輦父匿山中,賊以名購,正度事急,謂弟曰:「賊祿不可養親,彼利吾名,難免矣,然不污身而死,吾猶生也。」賊既得,誘以高位,瞋目固拒,兄弟皆遇害,父聞,仰藥死,路人為哭。事平,詔錄伏節十一姓,而正為冠。贈秘書少監,以其子義方為華州參軍。   義方,歷京兆府司錄,韋夏卿、李實繼為尹,事必咨之。歷虢商二州刺史、福建觀察使。中官吐突承璀,閩人也,義方用其親屬為右職。李吉甫再當國,陰欲承璀奧助,即召義方為京兆尹。李絳惡其黨,出為鄜坊觀察使,一切辨治,然苛刻,人多怨之。卒,贈左散騎常侍。   弟季方,舉明經,調楚丘尉,歷殿中侍御史。兵部尚書王紹表為度支員外郎,遷金、膳二部郎中,號能職。王叔文用事,憚季方不為用,以兵部郎中使新羅。新羅聞中國喪,不時遣,供饋乏,季方正色責之,閉戶絕食待死,夷人悔謝,結歡乃還。卒,年五十一,贈同州刺史。 列傳第一百二十七 文藝中   李適,字子至,京兆萬年人。舉進士,再調猗氏尉。武後修《三教珠英》書,以李嶠、張昌宗為使 ,取文學士綴集,於是適與王無競、尹元凱、富嘉謨、宋之問、沈佺期、閻朝隱、劉允濟在選。書成,遷戶部員外郎,俄兼脩書學士。景龍初,又擢脩文館學士。睿宗時,待詔宣光閣,再選工部侍郎。卒,年四十九,贈貝州刺史。   嘗夢與人論大衍數,寤而曰:「吾壽盡此乎!」敕其子曰:「霸陵原西視京師,吾樂之,可營墓,樹十松焉。」及未病時,衣冠往,寢石榻上,置所撰《九經要句》及素琴於前,士貴其達。   子季卿,亦能文,舉明經、博學宏辭,調鄠尉。肅宗時,為中書舍人,以累貶通州別駕。代宗立,還為京兆少尹,復授舍人,進吏部侍郎、河南江淮宣慰使。振拔幽滯,號振職。大歷中,終右散騎常侍,遺命以布車一乘葬,贈禮部尚書。季卿在朝,薦進才髦,與人交,有終始,恢博君子也。   初,中宗景龍二年,始於脩文館置大學士四員、學士八員,直學士十二員,像四時、八節、十二月。於是李嶠、宗楚客、趙彥昭、韋嗣立為大學士,適、劉憲、崔湜、鄭愔、盧藏用、李乂、岑羲、劉子玄為學士,薛稷、馬懷素、宋之問、武平一、杜審言、沈佺期、閻朝隱為直學士,又召徐堅、韋元旦、徐彥伯、劉允濟等滿員。其後被選者不一。凡天子饗會遊豫,唯宰相及學士得從。春幸梨園,並渭水祓除,則賜細柳圈辟癘;夏宴蒲萄園,賜硃櫻;秋登慈恩浮圖,獻菊花酒稱壽;冬幸新豐,歷白鹿觀,上驪山,賜浴湯池,給香粉蘭澤,從行給翔麟馬,品官黃衣各一。帝有所感即賦詩,學士皆屬和。當時人所歆慕,然皆狎猥佻佞,忘君臣禮法,惟以文華取幸。若韋元旦、劉允濟、沈佺期、宋之問、閻朝隱等無它稱,附篇左雲。   韋元旦,京兆萬年人。祖澄,越王府記室,撰《女誡》傳於時。元旦擢進士第,補東阿尉,遷左台監察御史。與張易之有姻屬,易之敗,貶感義尉。俄召為主客員外郎,遷中書舍人。舅陸頌妻,韋後弟也,故元旦憑以復進雲。   劉允濟,字允濟,河南鞏人,其先出沛國,齊彭城郡丞瓛六世孫。少孤,事母尤孝。工文辭,與王勃齊名。舉進士,補下邽尉,累遷著作佐郎。采魯哀公後十二世接戰國為《魯後春秋》獻之,遷左史,兼直弘文館。   武後明堂成,奏賦述功德,手詔褒咨,除著作郎。為來俊臣飛構當死,以母老丐餘年,系獄,會赦免,貶大庾尉。復為著作佐郎,修國史。常曰:「史官善惡必書,使驕主賊臣懼,此權顧輕哉?而班生受金,陳壽求米,僕乃視如浮雲耳。」遷鳳閣舍人,坐二張暱狎,除青州長史,有清白稱,巡察使路敬潛言狀。以內憂去官。服除,召為修文館學士,既久斥,喜甚,與家人樂飲,數日卒。   沈佺期,字雲卿,相州內黃人。及進士第,由協律郎累除給事中,考功受賕,劾未究,會張易之敗,遂長流驩州。稍遷台州錄事參軍事。入計,得召見,拜起居郎兼修文館直學士。既侍宴,帝詔學士等舞《回波》,佺期為弄辭悅帝,還賜牙、緋。尋歷中書舍人、太子少詹事。開元初卒。弟全交、全宇,皆有才章而不逮佺期。   宋之問,字延清,一名少連,汾州人。父令文,高宗時為東台詳正學士。之問偉儀貌,雄於辯。甫冠,武後召與楊炯分直習藝館。累轉尚方監丞、左奉宸內供奉。武後游洛南龍門,詔從臣賦詩,左史東方蚪詩先成,後賜錦袍,之問俄頃獻,後覽之嗟賞,更奪袍以賜。   於時張易之等烝暱寵甚,之問與閻朝隱、沈佺期、劉允濟傾心媚附,易之所賦諸篇,盡之問、朝隱所為,至為易之奉溺器。及敗,貶瀧州,朝隱崖州,並參軍事。之問逃歸洛陽,匿張仲之家。會武三思復用事,仲之與王同皎謀殺三思安王室,之問得其實,令兄子曇與冉祖雍上急變,因丐贖罪,由是擢鴻臚主簿,天下丑其行。   景龍中,遷考功員外郎,諂事太平公主,故見用。及安樂公主權盛,復往諧結,故太平深疾之。中宗將用為中書舍人,太平發其知貢舉時賕餉狼藉,下遷汴州長史,未行,改越州長史。頗自力為政。窮歷剡溪山,置酒賦詩,流布京師,人人傳諷。   睿宗立,以獪險盈惡詔流欽州。祖雍歷中書舍人、刑部侍郎。倡飲省中,為御史劾奏,貶蘄州刺史。至是,亦流嶺南,並賜死桂州。之問得詔震汗,東西步,不引決。祖雍請使者曰:「之問有妻子,幸聽訣。」使者許之,而之問荒悸不能處家事。祖雍怒曰:「與公俱負國家當死,奈何遲回邪?」乃飲食洗沐就死。祖雍,江夏王道宗甥,及進士第,有名於時。   魏建安後迄江左,詩律屢變,至沈約、庾信,以音韻相婉附,屬對精密。及之問、沈佺期,又加靡麗,回忌聲病,約句准篇,如錦繡成文,學者宗之,號為「沈宋」。語曰「蘇李居前,沈宋比肩」,謂蘇武、李陵也。   初,之問父令文,富文辭,且工書,有力絕人,世稱「三絕」。都下有牛善觸,人莫敢嬰,令文直往拔取角,折其頸殺之。既之問以文章起,其弟之悌以掖鴢i聞,之愻精草隸,世謂皆得父一絕。   之悌,長八尺。開元中,歷劍南節度使、太原尹。嘗坐事流硃鳶,會蠻陷驩州,授總管擊之。募壯士八人,被重甲,大呼薄賊曰:「獠動即死!」賊七百人皆伏不能興,遂平賊。   之愻為連州參軍,刺史聞其善歌,使教婢,日執笏立簾外,唱吟自如。   閻朝隱,字友倩,趙州欒城人,少與兄鏡幾、弟仙舟皆著名。連中進士、孝悌廉讓科,補陽武尉。中宗為太子,朝隱以舍人幸。性滑稽,屬辭奇詭,為武後所賞。累遷給事中、仗內供奉。後有疾,令往禱少室山,乃沐浴,伏身俎盤為犧,請代後疾。還奏,會後亦愈,大見褒賜。其資佞諂如此。景龍初,自崖州遇赦還,累遷著作郎。先天中,為秘書少監,坐事貶通州別駕,卒。   尹元凱,瀛州樂壽人。由慈州司倉參軍坐事免,棲遲不出者三十年。與張說、盧藏用厚,詔起為右補闕。   時又有富嘉謨、吳少微,皆知名。   嘉謨,武功人,舉進士。長安中,累轉晉陽尉;少微,新安人,亦尉晉陽,尤相友善;有魏谷倚者,為太原主簿,並負文辭,時稱「北京三傑」。天下文章尚徐、庾,浮俚不競,獨嘉謨、少微本經術,雅厚雄邁,人爭慕之,號「吳富體」。豫修《三教珠英》。韋嗣立薦嘉謨、少微並為左台監察御史。已而嘉謨死,少微方病,聞之為慟,亦卒。   劉憲,字元度,宋州寧陵人。父思立,在高宗時為名御史。於時河南、北大旱,詔遣御史中丞崔謐等分道賑贍,思立建言:「蠶務未畢而遣使撫巡,所至不能無勞餞。又賑給須立簿最,稽出入,往返停滯,妨廢且廣。若無驛處,馬須豫集,以一馬勞數家,今農事待雨興作,輟日役,破歲計,本欲安存,更煩擾之。望且責州縣給貸,須秋遣使便。」詔聽,罷謐等行。遷考功員外郎。始議加明經帖、進士雜文。卒官下。   憲擢進士,調河南尉,累進左台監察御史。天授中,奉詔按來俊臣罪,憲疾其酷,欲痛繩之,反為所構,貶潾水令。俊臣死,召為給事中,轉中書舍人。坐善張易之,出為渝州刺史。除太僕少卿,脩國史,兼脩文館學士,遷太子詹事。時玄宗在東宮,雅意墳史,憲啟曰:「殿下位副君,有絕人之才,非以尋擿章句,要通大意而已。侍讀褚無量經明行脩,耆年宿望,宜數召問以察其言。」太子順納。會卒,贈兗州都督。   武後時,敕吏部糊名考判,求高才,惟憲與王適、司馬鍠、梁載言入第二等。適,幽州人,終雍州司功參軍。鍠,河南人,神龍初,以中書侍郎卒。事繼母孝,奉祿不入私捨。與弟銓、伯父希象皆歷殿中侍御史。希象,剛直不諂,終主爵員外郎。載言,聊城人,歷鳳閣舍人,專知制誥,終懷州刺史。   李邕,字泰和,揚州江都人。父善,有雅行,淹貫古今,不能屬辭,故人號「書簏」。顯慶中,累擢崇賢館直學士兼沛王侍讀。為《文選注》,敷析淵洽,表上之,賜賚頗渥。除潞王府記室參軍,為涇城令,坐與賀蘭敏之善,流姚州,遇赦還。居汴、鄭間講授,諸生四遠至,傳其業,號「《文選》學」。   邕少知名。始善注《文選》,釋事而忘意。書成以問邕,邕不敢對,善詰之,邕意欲有所更,善曰:「試為我補益之。」邕附事見義,善以其不可奪,故兩書並行。既冠,見特進李嶠,自言「讀書未遍,願一見秘書」。嶠曰:「秘閣萬卷,豈時日能習邪?」邕固請,乃假直秘書。未幾辭去,嶠驚,試問奧篇隱帙,了辯如響。嶠歎曰:「子且名家!」   嶠為內史,與監察御史張廷珪薦邕文高氣方直,才任諫諍,乃召拜左拾遺。御史中丞宋璟劾張昌宗等反狀,武後不應,邕立階下大言曰:「璟所陳社稷大計,陛下當聽。」後色解,即可璟奏。邕出,或讓曰:「子位卑,一忤旨,禍不測。」邕曰:「不如是,名亦不傳。」   中宗立,鄭普思以方技幸,擢秘書監。邕諫曰:「陛下躬政日淺,有九重之嚴,未聞道路橫議。今籍籍皆言普思馮詭惑,說妖祥,陛下不知,猥見驅使。孔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陛下誠以普思術可致長生,則爽鳩氏且因之永有天下,非陛下乃今可得;能致神人邪,秦、漢且因之永有天下,非陛下乃今可得;能致佛法邪,梁武帝且因之永有天下,非陛下乃今可得;能鬼道邪,墨翟、干寶且各獻其主,永有天下,非陛下乃今可得。自古堯、舜稱聖者,臣觀所以行,皆在人事,敦睦九族,平章百姓,不聞以鬼神道治天下,惟陛下省察。」不納。   五王誅,坐善張柬之,出為南和令,貶富州司戶參軍事。韋氏平,召拜左台殿中侍御史,彈劾任職,人頗憚之。譙王重福謀反,邕與洛州司馬崔日知捕支黨,遷戶部員外郎。岑羲、崔湜惡日用,而邕與之交,玄宗在東宮,邕及崔隱甫、倪若水同被禮遇,羲等忌之,貶邕捨城丞。玄宗即位,召為戶部郎中。張廷珪為黃門侍郎,而姜皎方幸,共援邕為御史中丞。姚崇疾邕險躁,左遷括州司馬,起為陳州刺史。   帝封泰山還,邕見帝汴州,詔獻辭賦,帝悅。然矜肆,自謂且宰相。邕素輕張說,與相惡。會仇人告邕贓貸枉法,下獄當死。許昌男子孔璋上書天子曰:   明主舉能而捨過,取才而棄行,烈士抗節,勇者不避死,故晉用林父不以過,漢任陳平不以行,禽息隕身不祈生,北郭碎首不愛死。向若林父誅,陳平死,百里不用,晏嬰見逐,是晉無赤狄之土,漢無天子之尊,秦不強,齊不霸矣。伏見陳州刺史邕,剛毅忠烈,難不苟免。往者折二張之角,挫韋氏之鋒,雖身受謫屈,而奸謀沮解,即邕有功於國。且邕所能者,拯孤恤窮,救乏賙急,家無私聚。今聞坐贓下吏,死在旦夕。臣聞生無益於國者,不若殺身以明賢。臣願以六尺之軀膏鈇鉞,以代邕死。臣與邕生平不款曲,臣知有邕,邕不知有臣,臣不逮邕明矣。夫知賢而舉,仁也;任人之患,義也。獲二善以死,臣又何求?伏惟陛下寬邕之死,使率德改行。興林父、曲逆之功,臣得瞑目;附禽息、北郭之跡,大願畢矣。若以陽和方始,重行大戮,則臣請伏劍,不敢煩有司,皇天后土,實聞臣言。昔吳、楚反,漢得劇孟則不憂,夫以一賢而敵七國之眾,伏惟敷含垢之道,棄瑕之義,遠思劇孟,近取於邕。況告成岱宗,天地更新,赦而復論,人誰無罪,惟明主圖之。臣聞士為知己者死,臣不為死者所知,而甘之死者,非特惜邕賢,亦以成陛下矜能之慈。   疏奏,邕得減死,貶遵化尉,流璋嶺南。邕妻溫,復為邕請戍邊自贖,曰:   邕少習文章,疾惡如仇,不容於眾,邪佞切齒,諸儒側目。頻謫遠郡,削跡朝端,不啻十載。歲時歎戀,聞者傷懷。屬國家有事泰山,法駕旋路,邕獻牛酒,例蒙恩私。妾聞正人用則佞人憂,邕之禍端,故自此始。且邕比任外官,卒無一毀,天意暫顧,罪過旋生。諺曰:「士無賢不肖,入朝見疾。」惟陛下明察。邕初蒙訊責,便繫牢戶,水不入口者逾五日,氣息奄奄,惟吏是聽。事生吏口,迫邕手書。貸人蠶種,以為枉法;市羅貢奉,指為奸贓。於時匭使朝堂,守捉嚴固,號天訴地,誰肯為聞?泣血去國,投身荒裔,永無還期。妾願使邕得充一卒,效力王事,膏塗朔邊,骨糞沙壤,成邕夙心。   表入不省。   邕後從中人楊思勖討嶺南賊有功,徙澧州司馬。開元二十三年,起為括州刺史,喜興利除害。復坐誣枉,且得罪,天子識其名,詔勿劾。後歷淄、滑二州刺史,上計京師。始,邕蚤有名,重義愛士,久斥外,不與士大夫接。既入朝,人間傳其眉目瑰異,至阡陌聚觀,後生望風內謁,門巷填隘。中人臨問,索所為文章,且進上。以讒媢不得留,出為汲郡、北海太守。   天寶中,左驍衛兵曹參軍柳勣有罪下獄,邕嘗遺勣馬,故吉溫使引邕嘗以休咎相語,陰賂遺。宰相李林甫素忌邕,因傅以罪。詔刑部員外郎祁順之、監察御史羅希奭就郡杖殺之,時年七十。代宗時,贈秘書監。   邕之文,於碑頌是所長,人奉金帛請其文,前後所受鉅萬計。邕雖詘不進,而文名天下,時稱李北海。盧藏用嘗謂:「邕如干將、莫邪,難與爭鋒,但虞傷缺耳。」後卒如言。杜甫知邕負謗死,作《八哀詩》,讀者傷之。邕資豪放,不能治細行,所在賄謝,畋游自肆,終以敗雲。   呂向,字子回,亡其世貫,或曰涇州人。少孤,托外祖母隱陸渾山。工草隸,能一筆環寫百字,若縈發然,世號「連錦書」。強志於學,每賣藥,即市閱書,遂通古今。   玄宗開元十年,召入翰林,兼集賢院校理,侍太子及諸王為文章。時帝歲遣使采擇天下姝好,內之後宮,號「花鳥使」;向因奏《美人賦》以諷,帝善之,擢左拾遺。天子數校獵渭川,向又獻詩規諷,進左補闕。帝自為文,勒石西嶽,詔向為鐫勒使。   以起居舍人從帝東巡,帝引頡利發及蕃夷酋長入仗內,賜弓矢射禽。向上言:「鴟梟不鳴,未為瑞鳥;豺虎雖伏,弗曰仁獸。況突厥安忍殘賊,莫顧君父,陛下震以武義,來以文德,勢不得不廷,故稽顙稱臣,奔命遣使。陛下引內從官,陪封禪盛禮,使飛矢於前,同獲獸之樂,是狎暱太過。或荊卿詭動,何羅竊發,逼嚴蹕,冒清塵,縱醢單于,污穹廬,何以塞責?」帝順納,詔蕃夷出仗。久之,遷主客郎中,專侍皇太子,眷賚良異。   始,向之生,父岌客遠方不還。少喪母,失墓所在,將葬,巫者求得之。不知父在亡,招魂合諸墓。後有傳父猶在者,訪索累年不獲。它日自朝還,道見一老人,物色問之,果父也。下馬抱父足號慟,行人為流涕。帝聞,咨歎,官岌朝散大夫,賜錦彩,給內教坊樂工,娛懌其心。卒,贈東平太守。   向終喪,再遷中書舍人,改工部侍郎。卒,贈華陰太守。嘗以李善釋《文選》為繁釀,與呂延濟、劉良、張銑、李周翰等更為詁解,時號《五臣注》。   王翰,字子羽,并州晉陽人。少豪健恃才,及進士第,然喜蒱酒。張嘉貞為本州長史,偉其人,厚遇之。翰自歌以舞屬嘉貞,神氣軒舉自如。張說至,禮益加。復舉直言極諫,調昌樂尉,又舉超拔君類。方說輔政,故召為秘書正字,擢通事舍人、駕部員外郎。家畜聲伎,目使頤令,自視王侯,人莫不惡之。說罷宰相,翰出為汝州長史,徙仙州別駕。日與才士豪俠飲樂游畋,伐鼓窮歡,坐貶道州司馬,卒。   孫逖,博州武水人。後魏光祿大夫惠蔚,其先也。祖希壯,為韓王府典簽,四世傳一子,故無近屬。父嘉之,少孤,依外家,客涉、鞏間。垂拱初,詣洛陽獻書,不報。第進士,終襄邑令。   逖幼有文,屬思警敏。年十五,見雍州長史崔日用,令賦土火爐,援筆成篇,理趣不凡,日用駭歎,遂與定交。舉手筆俊拔、哲人奇士、隱淪屠釣及文藻宏麗等科。開元十年,又舉賢良方正。玄宗御洛城門引見,命戶部郎中蘇晉等第其文異等,擢左拾遺。張說命子均、□往拜之。李邕負才,自陳州入計,裒其文示逖。   李暠鎮太原,表置幕府。以起居舍人入為集賢院脩撰。時海內少事,帝賜群臣十日一燕,宰相蕭嵩會百官賦《天成》、《玄澤》、《維南有山》、《楊之華》、《三月》、《英英有蘭》、《和風》、《嘉木》等詩八篇,繼《雅》、《頌》體,使逖序所以然。改考功員外郎,取顏真卿、李華、蕭穎士、趙驊等,皆海內有名士。俄遷中書舍人。是時,嘉之且八十,猶為令,逖求降外官,增父秩。帝嘉納,拜嘉之宋州司馬,聽致仕。父喪闋,復拜舍人。開元間,蘇頲、齊浣、蘇晉、賈曾、韓休、許景先及逖典詔誥,為代言最,而逖尤精密,張九齡視其草,欲易一字,卒不能也。居職八年,判刑部侍郎,以病風乞解,徙太子左庶子,遂綿廢累年,徙少詹事。上元中卒,贈尚書右僕射,謚曰文。   諸子成最知名。   成,字思退,推廕仕累洛陽、長安令。兄宿為華州刺史,因悸病喑,成請告往視,不待報輒行,代宗嘉其悌,不責也。稍遷倉部郎中、京兆少尹。為信州刺史,歲大旱,發倉以賤直售民,故饑而不亡。再期增戶五千,詔書褒美。徙蘇州,改桂管觀察使,卒。   成通經術,奏議據正。嘗有期喪,吊者至,成不易縗而見。客疑之,請故,答曰:「縗者,古居喪常服,去之則廢喪也。今而巾帕,失矣。」子公器,亦至邕管經略使。   公器子簡,字樞中。元和初,登進士第,辟鎮國、荊南幕府。累遷左司、吏部二郎中,繇諫議大夫知制誥,進中書舍人。初,逖掌誥,至代宗時,宿又居職,逮簡凡三世。   會昌初,遷尚書左丞,建言:   班位以品秩為等差,今官兼台省,位置遷誤,不可為法。元和元年,御史台白奏,常參官兼大夫、中丞者,視檢校官,居本品同類官上。其後侍郎兼大夫者,皆在左、右丞上。當時侍郎兼大夫少,唯京兆尹兼之。京兆尹從三品,今位乃在本品同類官從三品卿、監上,太常、宗正卿正三品下。左丞乃正四品上,戶部侍郎正四品下,今戶部侍郎兼大夫當在本品同類正四品下,諸曹侍郎上,不宜居正四品丞、郎上。又右丞正四品下,吏部侍郎正四品上,今吏部侍郎位右丞之下。蓋以丞有繩轄之重,雖吏部品高,猶居其下,然則戶部侍郎雖兼大夫,安得居其上哉?今散官自將仕郎至開府、特進,每品正、從有上中下,名級各異,則正從上下不得謂之同品。京兆、河南司錄及諸府州錄事參軍事皆操紀律,正諸曹,與尚書省左、右丞紀綱六曹略等,假使諸曹掾因功勞加台省官,安得位在司錄、錄事參軍上?且左丞糾射八坐,主省內禁令、宗廟祠祭事,御史不當,得彈奏之,良以台官所奏,拘牽成例,不揣事之輕重。使理可循,雖無往比,自宜行之。否者,號曰舊章,正可改也。   武宗詔兩省官詳議,皆從簡請。   歷河中、興元、宣武節度使,檢校尚書右僕射、東都留守。而弟范亦為淄青節度使,世推顯家。   李白,字太白,興聖皇帝九世孫。其先隋末以罪徙西域,神龍初,遁還,客巴西。白之生,母夢長庚星,因以命之。十歲通詩書,既長,隱岷山。州舉有道,不應。蘇頲為益州長史,見白異之,曰:「是子天才英特,少益以學,可比相如。」然喜縱橫術,擊劍,為任俠,輕財重施。更客任城,與孔巢父、韓准、裴政、張叔明、陶沔居徂徠山,日沈飲,號「竹溪六逸」。   天寶初,南入會稽,與吳筠善,筠被召,故白亦至長安。往見賀知章,知章見其文,歎曰:「子,謫仙人也!」言於玄宗,召見金鑾殿,論當世事,奏頌一篇。帝賜食,親為調羹,有詔供奉翰林。白猶與飲徒醉於市。帝坐沈香亭子,意有所感,欲得白為樂章;召入,而白已醉,左右以水□面,稍解,援筆成文,婉麗精切無留思。帝愛其才,數宴見。白嘗侍帝,醉,使高力士脫靴。力士素貴,恥之,擿其詩以激楊貴妃,帝欲官白,妃輒沮止。白自知不為親近所容,益驁放不自脩,與知章、李適之、汝陽王璡、崔宗之、蘇晉、張旭、焦遂為「酒八仙人」。懇求還山,帝賜金放還。白浮游四方,嘗乘舟與崔宗之自採石至金陵,著宮錦袍坐舟中,旁若無人。   安祿山反,轉側宿松、匡廬間,永王璘闢為府僚佐。璘起兵,逃還彭澤,璘敗,當誅。初,白游并州,見郭子儀,奇之。子儀嘗犯法,白為救免。至是子儀請解官以贖,有詔長流夜郎。會赦,還尋陽,坐事下獄。時宋若思將吳兵三千赴河南,道尋陽,釋囚闢為參謀,未幾辭職。李陽冰為當塗令,白依之。代宗立,以左拾遺召,而白已卒,年六十餘。   白晚好黃老,度牛渚磯至姑孰,悅謝家青山,欲終焉。及卒,葬東麓。元和末,宣歙觀察使范傳正祭其塚,禁樵采。訪後裔,惟二孫女嫁為民妻,進止仍有風範,因泣曰:「先祖志在青山,頃葬東麓,非本意。」傳正為改葬,立二碑焉。告二女,將改妻士族,辭以孤窮失身,命也,不願更嫁。傳正嘉歎,復其夫徭役。   文宗時,詔以白歌詩、裴旻劍舞、張旭草書為「三絕」。   旭,蘇州吳人。嗜酒,每大醉,呼叫狂走,乃下筆,或以頭濡墨而書,既醒自視,以為神,不可復得也,世呼「張顛」。   初,仕為常熟尉,有老人陳牒求判,宿昔又來,旭怒其煩,責之。老人曰:「觀公筆奇妙,欲以藏家爾。」旭因問所藏,盡出其父書,旭視之,天下奇筆也,自是盡其法。旭自言,始見公主擔夫爭道,又聞鼓吹,而得筆法意,觀倡公孫舞《劍器》,得其神。後人論書,歐、虞、褚、陸皆有異論,至旭,無非短者。傳其法,惟崔邈、顏真卿雲。   旻嘗與幽州都督孫佺北伐,為奚所圍,旻舞刀立馬上,矢四集,皆迎刀而斷,奚大驚引去。後以龍華軍使守北平。北平多虎,旻善射,一日得虎三十一,休山下。有老父曰:「此彪也。稍北,有真虎,使將軍遇之,且敗。」旻不信,怒馬趨之。有虎出叢薄中,小而猛,據地大吼,旻馬辟易,弓矢皆墮,自是不復射。   王維,字摩詰。九歲知屬辭,與弟縉齊名,資孝友。開元初,擢進士,調太樂丞,坐累為濟州司倉參軍。張九齡執政,擢右拾遺。歷監察御史。母喪,毀幾不生。服除,累遷給事中。   安祿山反,玄宗西狩,維為賊得,以藥下利,陽喑。祿山素知其才,迎置洛陽,迫為給事中。祿山大宴凝碧池,悉召梨園諸工合樂,諸工皆泣,維聞悲甚,賦詩悼痛。賊平,皆下獄。或以詩聞行在,時縉位已顯,請削官贖維罪,肅宗亦自憐之,下遷太子中允。久之,遷中庶子,三遷尚書右丞。   縉為蜀州刺史未還,維自表「己有五短,縉五長,臣在省戶,縉遠方,願歸所任官,放田里,使縉得還京師。」議者不之罪。久乃召縉為左散騎常侍。上元初卒,年六十一。疾甚,縉在鳳翔,作書與別,又遺親故書數幅,停筆而化。贈秘書監。   維工草隸,善畫,名盛於開元、天寶間,豪英貴人虛左以迎,寧、薛諸王待若師友。畫思入神,至山水平遠,雲勢石色,繪工以為天機所到,學者不及也。客有以《按樂圖》示者,無題識,維徐曰:「此《霓裳》第三疊最初拍也。」客未然,引工按曲,乃信。   兄弟皆篤志奉佛,食不葷,衣不文彩。別墅在輞川,地奇勝,有華子岡、欹湖、竹裡館、柳浪、茱萸沜、辛夷塢,與裴迪游其中,賦詩相酬為樂。喪妻不娶,孤居三十年。母亡,表輞川第為寺,終葬其西。   寶應中,代宗語縉曰:「朕嘗於諸王座聞維樂章,今傳幾何?」遣中人王承華往取,縉裒集數十百篇上之。   鄭虔,鄭州滎陽人。天寶初,為協律郎,集綴當世事,著書八十餘篇。有窺其稿者,上書告虔私撰國史,虔蒼黃焚之,坐謫十年。還京師,玄宗愛其才,欲置左右,以不事事,更為置廣文館,以虔為博士。虔聞命,不知廣文曹司何在,訴宰相,宰相曰:「上增國學,置廣文館,以居賢者,令後世言廣文博士自君始,不亦美乎?」虔乃就職。久之,雨壞廡捨,有司不復修完,寓治國子館,自是遂廢。   初,虔追紬故書可志者得四十餘篇,國子司業蘇源明名其書為《會□》。虔善圖山水,好書,常苦無紙,於是慈恩寺貯柿葉數屋,遂往日取葉肄書,歲久殆遍。嘗自寫其詩並畫以獻,帝大署其尾曰:「鄭虔三絕」。遷著作郎。   安祿山反,遣張通儒劫百官置東都,偽授虔水部郎中,因稱風緩,求攝市令,潛以密章達靈武。賊平,與張通、王維並囚宣陽裡。三人者,皆善畫,崔圓使繪齋壁,虔等方悸死,即極思祈解於圓,卒免死,貶台州司戶參軍事,維止下選。後數年卒。   虔學長於地理,山川險易、方隅物產、兵戍眾寡無不詳。嘗為《天寶軍防錄》,言典事該。諸儒服其善著書,時號「鄭廣文」。在官貧約甚,澹如也。杜甫嘗贈以詩曰「才名四十年,坐客寒無氈」雲。   有鄭相如者,自滄州來,師事虔,虔未之禮,間問何所業,相如曰:「聞孔子稱『繼周者百世可知』,僕亦能知之。」虔駭然,即曰:「開元盡三十年當改元,盡十五年天下亂,賊臣僭位,公當污偽官,願守節,可以免。」虔又問:「自謂雲何?」答曰:「相如有官三年,死衢州。」是年及進士第,調信安尉。既三年,虔詢吏部,則相如果死。故虔念其言,終不附賊。   蕭穎士,字茂挺,梁鄱陽王恢七世孫。祖晶,賢而有謀,任雅相伐高麗,表為記室。越王貞舉兵,杖策詣之,陳三策,王不用,晶度必敗,乃亡去,客死廣陵。   穎士四歲屬文,十歲補太學生。觀書一覽即誦,通百家譜系、書籀學。開元二十三年,舉進士,對策第一。父旻,以莒丞抵罪,穎士往訴於府佐張惟一,惟一曰:「旻有佳兒,吾以旻獲譴不憾。」乃平宥之。   天寶初,穎士補秘書正字。於時裴耀卿、席豫、張均、宋遙、韋述皆先進,器其材,與鈞禮,由是名播天下。奉使括遺書趙、衛間,淹久不報,為有司劾免,留客濮陽。於是尹征、王恆、盧異、盧士式、賈邕、趙匡、閻士和、柳並等皆執弟子禮,以次授業,號蕭夫子。召為集賢校理。宰相李林甫欲見之,穎士方父喪,不詣。林甫嘗至故人捨邀穎士,穎士前往,哭門內以待,林甫不得已,前吊乃去。怒其不下己,調廣陵參軍事,穎士急中不能堪,作《伐櫻桃樹賦》曰:「擢無庸之瑣質,蒙本枝以自庇。雖先寢而或薦,非和羹之正味。」以譏林甫雲。君子恨其褊。會母喪免,流播吳、越。   嘗謂:「仲尼作《春秋》,為百王不易法,而司馬遷作本紀、書、表、世家、列傳,敘事依違,失褒貶體,不足以訓。」乃起漢元年訖隋義寧編年,依《春秋》義類為傳百篇。在魏書高貴崩,曰:「司馬昭弒帝於南闕。」在梁書陳受禪,曰:「陳霸先反。」又自以梁枝孫,而宣帝逆取順守,故武帝得血食三紀;昔曲沃篡晉,而文公為五伯,仲尼弗貶也。乃黜陳閏隋,以唐土德承梁火德,皆自斷,諸儒不與論也。有太原王緒者,僧辯裔孫,撰《永寧公輔梁書》,黜陳不帝,穎士佐之,亦著《梁蕭史譜》及作《梁不禪陳論》以發緒義例,使光明雲。   史官韋述薦穎士自代,召詣史館待制,穎士乘傳詣京師。而林甫方威福自擅,穎士遂不屈,愈見疾,俄免官,往來鄠、杜間。林甫死,更調河南府參軍事。倭國遣使入朝,自陳國人願得蕭夫子為師者,中書舍人張漸等諫不可而止。   安祿山寵恣,穎士陰語柳並曰:「胡人負寵而驕,亂不久矣。東京其先陷乎!」即托疾游太室山。已而祿山反,穎士往見河南採訪使郭納,言御守計,納忽不用,歎曰:「肉食者以兒戲御劇賊,難矣哉!」聞封常清陳兵東京,往觀之,不宿而還。因藏家書於箕、穎間,身走山南,節度使源洧辟掌書記。賊別校攻南陽,洧懼,欲退保江陵,穎士說曰:「官兵守潼關,財用急,必待江、淮轉餉乃足,餉道由漢、沔,則襄陽乃今天下喉襟,一日不守,則大事去矣。且列郡數十,人百萬,訓兵攘寇,社稷之功也。賊方專崤、陝,公何遽輕土地,欲取笑天下乎?」洧乃按甲不出。亦會祿山死,賊解去。洧卒,往客金陵,永王璘召之,不見。   時盛王為淮南節度大使,留蜀不遣,副大使李承式玩兵不振。穎士與宰相崔圓書,以為:「今兵食所資在東南,但楚、越重山復江,自古中原擾則盜先起,宜時遣王以捍鎮江淮。」俄而劉展果反。賊圍雍丘,脅泗上軍,承式遣兵往救,大宴賓客,陳女樂。穎士曰:「天子暴露,豈臣下盡歡時邪?夫投兵不測,乃使觀聽華麗,一旦思歸,誰致其死哉?」弗納。崔圓聞之,即授揚州功曹參軍。至官,信宿去。後客死汝南逆旅,年五十二,門人共謚曰文元先生。   穎士樂聞人善,以推引後進為己任,如李陽、李幼卿、皇甫冉、陸渭等數十人,由獎目,皆為名士。天下推知人,稱蕭功曹。嘗兄事元德秀,而友殷寅、顏真卿、柳芳、陸據、李華、邵軫、趙驊,時人語曰「殷、顏、柳、陸,李、蕭、邵、趙」,以能全其交也。所與游者,孔至、賈至、源行恭、張有略、族弟季遐、劉穎、韓拯、陳晉、孫益、韋建、韋收。獨華與齊名,世號「蕭、李」。嘗與華、據游洛龍門,讀路旁碑,穎士即誦,華再閱,據三乃能盡記。聞者謂三人才高下,此其分也。有奴事穎士十年,笞楚嚴慘,或勸其去,答曰:「非不能,愛其才耳。」穎士數稱班彪、皇甫謐、張華、劉琨、潘尼能尚古,而混流俗不自振,曹植、陸機所不逮也;又言裴子野善著書。所許可當世者,陳子昂、富嘉謨、盧藏用之文辭,董南事、孔述睿之博學而已。   子存,字伯誠,亮直有父風。能文辭,與韓會、沈既濟、梁肅、徐岱等善。浙西觀察使李棲筠表常熟主簿。顏真卿在湖州,與存及陸鴻漸等討摭古今韻字所原,作書數百篇。建中初,由殿中侍御史四遷比部郎中。張滂主財賦,辟存留務京師。裴延齡與滂不協,存疾其奸,去官,風痺卒。   韓愈少為存所知,自袁州還,過存廬山故居,而諸子前死,唯一女在,為經贍其家。   殷寅者,陳郡人。邵軫者,汝南人。   陸據,河南人,字德鄰,後周上庸公騰六世孫。神宇警邁,善物理。年三十始到京師,公卿愛其文,交譽之。天寶十三載,終司勳員外郎。   柳並者,字伯存。大歷中,辟河東府掌書記,遷殿中侍御史。喪明,終於家。初,並與劉太真、尹征、閻士和受業於穎士,而並好黃老。穎士常曰:「太真,吾入室者也,斯文不墜,寄是子雲。征博聞強識,士和鉤深致遠,吾弗逮已。並不受命而尚黃、老,予亦何誅?」   並弟談,字中庸,穎士愛其才,以女妻之。   士和字伯均,著《蘭陵先生誄》、《蕭夫子集論》,因榷歷世文章,而盛推穎士所長,以為「聞蕭氏風者,五尺童子羞稱曹、陸」。   皇甫冉,字茂政,十歲便能屬文,張九齡歎異之。與弟曾皆善詩。天寶中,踵登進士,授無錫尉。王縉為河南元帥,表掌書記。遷累右補闕,卒。   曾,字孝常,歷監察御史。其名與冉相上下,當時比張氏景陽、孟陽雲。   蘇源明,京兆武功人,初名預,字弱夫。少孤,寓居徐、兗。工文辭,有名天寶間。及進士第,更試集賢院。累遷太子諭德。出為東平太守。是時,濟陽郡太守李倰以郡瀕河,請增領宿城、中都二縣以紓民力。二縣,隸東平、魯郡者也。於是源明議廢濟陽,析三縣分隸濟南、東平、濮陽。詔河南採訪使會濮陽太守崔季重、魯郡太守李蘭、濟南太守田琦及源明、倰五太守議於東平,不能決。既而卒廢濟陽,以縣皆隸東平。召源明為國子司業。   安祿山陷京師,源明以病不受偽署。肅宗復兩京,擢考功郎中、知制誥。是時,承大盜之餘,國用覂屈,宰相王璵以祈禬進,禁中禱祀窮日夜,中官用事,給養繁靡,群臣莫敢切諍。昭應令梁鎮上書勸帝罷淫祀,其他不暇及也。源明數陳政治得失。及史思明陷洛陽,有詔幸東京,將親征。源明因上疏極諫曰:   淫雨積時,道路方梗,甚不可一也。自春大旱,秋苗耗半,斂獲未畢,先之以清道之役,申之以供頓之苦,甚不可二也。每立殿廊,見旌旗之下,餓夫執殳,僕於行間,日見二三;市井餒穨楊D食,死於路旁,日見四五。甚不可三也。姦夫盜兒,連牆接棟,磨礪以須陛下之出,御史大夫必不能澄清禁止。甚不可四也。聖皇巡蜀之初,都內財貨、吏民資產,糜散於道路之手,至有乘馬駃驢入宣政、紫宸者。況陛下初有四海,威制不及曩時遠矣。今茲東行,殆賊臣誘掖陛下而已。《詩》曰「三星在霤」,謂危亡在於須臾,臣不勝嗚咽,為陛下痛之。願速罷幸,不然,窮氓樂禍,已扼腕於下。甚不可五也。方今河、洛驛騷,江湖叛渙,《詩》曰:「中原有菽,庶民采之。」彼思明、楚元,皆采菽之人也。陛下何遽輕萬乘而速成之邪?甚不可六也。大河南北,舉為寇盜,王公以下,廩稍匱絕,將士糧賜,僅支日月,而中官冗食,不減往年,梨園雜伎,愈盛今日,陛下未得穆然高枕,殆繇此也。自非中庸指使,太常正樂外,願一切放歸,給長牒勿事,須五六年後,隨事蠲省。今聚而仰給,甚不可七也。李光弼拔河陽,王思禮下晉原,衛伯玉拂焉耆,過析支,不日可至。御史大夫王玄志壓巫閭,臨幽都;汝州刺史田南金逾闕口,遏二室;鄧景山凌淮、泗,愾然而西。狂賊失勢,蹙於緱山之下,北不敢逾孟津,東不敢過[B124]子,計日反接而至矣。陛下不坐而受之,乃欲親征,徇一朝之怒,甚不可八也。王者之於天地神祇,享之以牲幣而已。記曰:「不祈方士。」彼淫巫愚祝,妄有關說,甚不可九也。天子順動,人皆幸之之謂幸,人皆病之之謂不幸。臣等屢怫視聽,聯伏赤墀之下,頓顙流涕而出,雖陛下優容貸罪,凡百之臣必昌言於朝,萬口謗於外,甚不可十也。臣聞子不諍於父,不孝也;臣不諍於君,不忠也。不孝不忠,為苟榮冒祿,圈牢之物不若也。臣雖至賤,不能委身圈牢之中,將使樵夫指而笑之。   帝嘉其切直,遂罷東幸。後以秘書少監卒。   源明雅善杜甫、鄭虔,其最稱者元結、梁肅。   肅,字敬之,一字寬中。隋刑部尚書毘五世孫,世居陸渾。建中初,中文辭清麗科,擢太子校書郎。蕭復薦其材,授右拾遺,脩史,以母羸老不赴。杜佑辟淮南掌書記,召為監察御史,轉右補闕、翰林學士、皇太子諸王侍讀。卒,年四十一,贈禮部郎中。 列傳第一百二十八 文藝下   李華,字遐叔,趙州贊皇人。曾祖太沖,名冠宗族間,鄉人語曰:「太沖無兄。」太宗時 ,擢祠部郎中。   華少曠達,外若坦蕩,內謹重,尚然許,每慕汲黯為人。累中進士、宏辭科。天寶十一載,遷監察御史。宰相楊國忠支婭所在橫猾,華出使,劾按不橈,州縣肅然。為權幸見疾,徙右補闕。安祿山反,上誅守之策,皆留不服。   玄宗入蜀,百官解竄,華母在鄴,欲間行輦母以逃,為盜所得,偽署鳳閣舍人。賊平,貶杭州司戶參軍。華自傷踐危亂,不能完節,又不能安親,欲終養而母亡,遂屏居江南。上元中,以左補闕、司封員外郎召之。華喟然曰:「烏有隳節危親,欲荷天子寵乎?」稱疾不拜。李峴領選江南,表置幕府,擢檢校吏部員外郎。苦風痺,去官,客隱山陽,勒子弟力農,安於窮槁。晚事浮圖法,不甚著書,惟天下士大夫家傳、墓版及州縣碑頌,時時繼金帛往請,乃強為應。大歷初,卒。   初,華作《含元殿賦》成,以示蕭穎士,穎士曰:「《景福》之上,《靈光》之下。」華文辭綿麗,少宏傑氣,穎士健爽自肆,時謂不及穎士,而華自疑過之。因著《弔古戰場文》,極思研芶b,已成,污為故書,雜置梵書之庋。它日,與穎士讀之,稱工,華問:「今誰可及?」穎士曰:「君加精思,便能至矣。」華愕然而服。   華愛獎士類,名隨以重,若獨孤及、韓雲卿、韓會、李紓、柳識、崔祐甫、皇甫冉、謝良弼、硃巨川,後至執政顯官。華觸禍銜悔,及為元德秀、權皋銘、《四皓贊》,稱道深婉,讀者憐其志。   宗子翰,從子觀,皆有名。   翰擢進士第,調衛尉。天寶末,房琯、韋陟俱薦為史官,宰相不肯擬。翰所善張巡死節睢陽,人媢其功,以為降賊,肅宗未及知。翰傳巡功狀,表上之,曰:   臣聞聖主褒死難之士,養死事之孤,或親推□車,或追建邑封,厚死以慰生,撫存以答亡,君不遺於臣,臣亦不背其君也。自逆胡構亂,據雒陽,引幽、朔以吞河南,故御史中丞、贈揚州大都督張巡,忠誼奮發,率烏合,守雍丘,潰賊心腹。及魯炅棄甲宛、葉,哥舒翰敗績潼關,賊送盜神器,鴟峙二京,南臨漢、江,西逼岐、雍,群帥列城,望風出奔,巡守孤城不為卻。賊欲繞出巡後以擾江淮,巡退軍睢陽,扼東南咽領。自春訖冬,大戰數十,小戰數百,以弱制強,出奇無窮,殺馘凶丑凡十餘萬,賊不敢越睢陽取江淮,江淮以完,巡之力也。城孤糧盡,外救不至,猶奮羸起病,摧鋒陷堅,三軍啖膚而食,知死不叛。城陷見執,卒無橈詞,慢叱兇徒,精貫白日,雖古忠烈無以加焉。   議者罪巡以食人,愚巡以守死,臣竊痛之。夫忠者,臣之教;恕者,法之情。巡握節而死,非虧教也;析骸以爨,非本情也。《春秋》以功覆過,《書》赦過宥刑,在《易》遏惡揚善,為國者錄用棄瑕。今者乃欲議巡之罪,是廢教絀節,不以功掩過,不以刑恕情,善可遏,惡可揚,瑕錄而用棄,非所以獎人倫,明勸戒也。且祿山背德,大臣將相比肩從賊,巡官不朝,宴不坐,無一伍之士,一節之權,徒奮身死節,以動義旅,不謂忠乎?以數千卒橫挫賊鋒,若無巡則無睢陽,無睢陽則無江淮。有如賊因江淮之資,兵廣而財積,根結盤據,西向以拒,雖終殲滅,其曠日持久必矣。今陝、鄢一戰,犬羊駭北,王師震其西,巡扼其東,此天使巡舉江淮以待陛下,師至而巡死,不謂功乎?古者列國侵伐,猶分災救患,諸將同受國恩,奉辭伐罪,巡固守亦待外援,援不至而食盡,食盡而及人,則巡之情可求矣。假巡守城之初,已計食人,損數百眾以全天下,臣尚謂功過相掩,況非素志乎?夫子制《春秋》,明褒貶,齊桓公將封禪,略不書;晉文公召王河陽,書而諱之。巡蒼黃之罪,輕於僭禪;興復之功,重於糾合。   今巡子亞夫雖得官,不免饑寒,江淮既巡所保,戶口充完,宜割百戶俾食其子。且強死為厲,有所歸則不為災。巡身首分裂,將士骸骼不掩,宜於睢陽相擇高原,起大塚,招魂而葬,旌善之義也。臣少與巡遊,哀巡死難,不睹休明,唯令名其榮祿也。若不時紀錄,日月浸悠,或掩而不傳,或傳而不實,巡生死不遇,誠可悲悼。謹撰傳一篇,昧死上,儻得列於史官,死骨不朽。   帝繇是感悟,而巡大節白於世,義士多之。   翰累遷左補闕、翰林學士。大歷中,病免,客陽翟,卒。   翰為文精密而思遲,常從令皇甫曾求音樂,思涸則奏之,神逸乃屬文。族弟紓,自有傳。   觀,字元賓。貞元中,舉進士、宏辭,連中,授太子校書郎。卒,年二十九。觀屬文,不襲沿前人,時謂與韓愈相上下。及觀少夭,而愈後文益工,議者以觀文未極,愈老不休,故卒擅名。陸希聲以為「觀尚辭,故辭勝理;愈尚質,故理勝辭。雖愈窮老,終不能加觀之辭;觀後愈死,亦不能逮愈之質」雲。   孟浩然,字浩然,襄州襄陽人。少好節義,喜振人患難,隱鹿門山。年四十,乃游京師。嘗於太學賦詩,一座嗟伏,無敢抗。張九齡、王維雅稱道之。維私邀入內署,俄而玄宗至,浩然匿床下,維以實對,帝喜曰:「朕聞其人而未見也,何懼而匿?」詔浩然出。帝問其詩,浩然再拜,自誦所為,至「不才明主棄」之句,帝曰:「卿不求仕,而朕未嘗棄卿,奈何誣我?」因放還。採訪使韓朝宗約浩然偕至京師,欲薦諸朝。會故人至,劇飲歡甚,或曰:「君與韓公有期。」浩然叱曰:「業已飲,遑恤他!」卒不赴。朝宗怒,辭行,浩然不悔也。張九齡為荊州,辟置於府,府罷。開元末,病疽背卒。   後樊澤為節度使,時浩然墓庳壞,符載以箋叩澤曰:「故處士孟浩然,文質傑美,殞落歲久,門裔陵遲,丘隴頹沒,永懷若人,行路慨然。前公欲更築大墓,闔州搢紳,聞風竦動。而今外迫軍旅,內勞賓客,牽耗歲時,或有未遑。誠令好事者乘而有之,負公夙志矣。」澤乃更為刻碑鳳林山南,封寵其墓。   初,王維過郢州,畫浩然像於刺史亭,因曰浩然亭。鹹通中,刺史鄭諴謂賢者名不可斥,更署曰孟亭。   開元、天寶間,同知名者王昌齡、崔顥,皆位不顯。   昌齡,字少伯,江寧人。第進士,補秘書郎。又中宏辭,遷汜水尉。不護細行,貶龍標尉。以世亂還鄉里,為刺史閭丘曉所殺。張鎬按軍河南,兵大集,曉最後期,將戮之,辭曰:「有親,乞貸余命。」鎬曰:「王昌齡之親,欲與誰養?」曉默然。   昌齡工詩,緒密而思清,時謂王江寧雲。   崔顥者,亦擢進士第,有文無行。好蒱博,嗜酒。娶妻惟擇美者,俄又棄之,凡四五娶。終司勳員外郎。初,李邕聞其名,虛捨邀之,顥至獻詩,首章曰:「十五嫁王昌。」邕叱曰:「小兒無禮!」不與接而去。   劉太真,宣州人。善屬文,師蘭陵蕭穎士。舉高第進士。淮南陳少游表為掌書記,嘗以少游擬桓、文,為義士所訾。興元初,為河東宣慰賑給使,累遷刑部侍郎。德宗以天下平,貞元四年九月,詔群臣宴曲江,自為詩,敕宰相擇文人賡和。李泌等請群臣皆和,帝自第之,以太真、李紓等為上,鮑防、於邵等次之,張濛等為下。與擇者四十一人,惟泌、李晟、馬燧三宰相無所差次。遷禮部,掌貢士,多取大臣貴近子弟,坐貶信州刺史,卒。   邵說,相州安陽人。已擢進士第,未調,陷史思明。逮朝義敗,歸郭子儀,子儀愛其才,留幕府。遷累長安令、秘書少監。大歷末,上言:「天道三十年一小變,六十年一大變。祿山、思明之難,出入二紀,多難漸平,向之亂,今將變而之治。宜建徽號,承天意。而方謁郊廟、大赦各一,誠恐雲雨之施未普,鬱結之氣未除。願因此時修享獻、款郊廟、褒有德、錄賢人,與天下更始,振災益壽之術也。」不聽。   德宗立,擢吏部侍郎。說因自陳:「家本儒,先祖長白山人貞一,以武後革命,終身不肯仕。先臣殿中侍御史瓊之,逮事玄宗。臣十六即孤,長育母手,天寶中始仕。會喪,客河北,祿山亂,喪紀當終,臣不褫衰絰又再期,懼終不免,陰走洺、魏。慶緒遁保西城,搜脅儒者為己用,以兵迫臣,遂陷丑逆。俄而史思明順附,欲間道歸北闕下,肅宗拜臣左金吾衛騎曹參軍,許留思明所。會烏承恩事,路絕,不得歸。朝義之敗,欲固守河陽,臣知回紇利野戰,陰勸其行,以破賊計。朝義已走,臣西歸獻狀,先帝詔翰林索臣所上言,與王胄偕召。先帝謂誠節白著,故擢胄侍御史,臣為殿中侍御史,使者宣旨制詔盡言其狀,則疇昔本末,先帝知之。今又擢以不次,雖自天斷,尚恐受謗輿人,傷陛下之明。今吏員未乏而調者多,益以功優,准平格以判留,人去者十七,彼且鼓讒說以投疑於上,此臣所大懼也。」因薦戶部郎中蕭定、司農卿庾准自代,不許。   說在職以才顯,或言且執政,金吾將軍裴儆謂柳載曰:「說事賊為劇官,掌其兵,大小百戰,掠名家子為奴婢不可計,得宥死而無厚顏,乃崇第產,附貴幸。欲以相邦,其能久乎!」建中三年逐嚴郢,說與郢善,微諷硃泚訟其冤,為草奏,貶歸州刺史,卒。   於邵字相門,其先自代來,為京兆萬年人。天寶末,第進士,以書判超絕,補崇文校書郎。  以下崔元翰、於公│、李益、盧綸、歐陽詹、李賀、吳武陵、李商隱、薛逢、李頻、吳融等資料約四千多字漏,等補 列傳第一百二十九 方技   李淳風 甄權 許胤宗 張文仲 袁天綱 客師 張憬藏 乙弗私禮 金梁鳳 王遠知 薛頤 葉法善 明崇儼 尚獻甫 嚴善思 杜生 張果 邢和璞師夜光 羅思遠 姜撫 桑道茂   凡推步、卜、相、醫、巧,皆技也。能以技自顯地一世,亦悟之天,非積習致然。然士君子能之,則不迂,不泥,不矜,不神;小人能之,則迂而入諸拘礙,泥而弗通大方,矜以誇眾,神以誣人,故前聖不以為教,蓋吝之也。若李淳風諫太宗不濫誅,許胤宗不著方劑書,嚴譔諫不合乾陵,乃卓然有益於時者,茲可珍也。至遠知、果、撫等詭行紀怪,又技之下者焉。   李淳風,岐州雍人。父播,仕隋高唐尉,棄官為道士,號黃冠子,以論譔自見。淳風幼爽秀,通群書,明步天歷算。貞觀初,與傅仁均爭曆法,議者多附淳風,故以將仁郎直太史局。制渾得儀,詆摭前世失,著《法象書》七篇上之。擢承務郎,遷太常博士,改太史丞,與諸儒修書,遷為令。太宗得秘讖,言「唐中弱,有女武代王」。以問淳風,對曰:「其兆既成,已在宮中。又四十年而王,王而夷唐子孫且盡。」帝曰:「我求而殺之,奈何?」對曰:「天之所命,不可去也,而王者果不死,徒使疑似之戳淫及無辜。且陛下所親愛,四十年而老,老則仁,雖受終易姓,而不能絕唐。若殺之,復生壯者,多殺而逞,則陛下子孫無遺種矣!」帝采其言,止。   淳風於占候吉凶,若節契然,當世術家意有鬼神相之,非學習可致,終不能測也。以勞封昌樂縣男。奉詔與算博士梁述、助教王真儒等是正《五曹》、《孫子》等書,刊定註解,立於學官。撰《麟德歷》代《戊寅歷》,候者推最密。自秘閣郎中復為太史令,卒。所撰《典章文物誌》、《乙巳占》等書傳於世。子該,孫仙宗,並擢太史令。   唐初言歷者惟傅仁均。仁均,滑州人,終太史令。   甄權,許州扶溝人。以母病,與弟立言究習方書,遂為高醫。仕隋為秘書省正字,稱疾免。魯州刺史庫狄嶔風痺不得挽弓,權使彀矢向堋立,樾虼銂荈芋A一進,曰:「可以射矣。」果如言。貞觀中,權已百歲,太宗幸其捨,視飲食,訪逮其術,擢朝散大夫,賜幾杖衣服。尋卒,年一百三歲。所撰《脈經》、《針方》、《明堂》等圖傳於時。   立言仕為太常丞。杜淹苦流腫,帝遣視,曰:「去此十日,午漏上,且死。」如之,有道人必腹懣煩彌二歲,診曰:「腹有蠱,誤食發而然。」令餌雄黃一劑,少選,吐一蛇如拇,無目,燒之有發氣,乃愈。   後以醫顯者,清漳宋俠、義興許胤宗、洛陽張文仲李虔縱、京兆韋慈藏。   俠官朝散大夫,藥藏監。   胤宗仕陳為新蔡王外兵參軍。王太后病風不能言,脈沉難對,醫家告術窮。胤宗曰:「餌液不可進。」即以黃耆、防風煮湯數十斛,置床下,氣如霧,熏薄之,是夕語。擢義興太守。武德初,累進散騎侍郎。關中多骨蒸疾,轉相染,得者皆死,胤宗療視必愈。或勸其著書貽後世者,答曰:「醫特意耳,思慮精則得之。脈之候幽而難明,吾意所解,口莫能宣也。古之上醫,要在視脈,病乃可識。病與藥值,唯用一物攻之,氣純而愈速。今之人不善為脈,以情度病,多其物以幸有功,譬獵不知兔,廣絡原野,冀一人獲之,術亦疏矣。一藥偶得,它味相制,弗能專力,此難愈之驗也。脈之妙處不可傳,虛著方劑,終無益於世,此吾所以不著書也。」卒年七十餘。   文仲仕武後時,至尚藥奉御。特進蘇良嗣方朝,疾作,僕廷中。文仲診曰:「憂憤而成,若脅痛者,殆未可救。」頃告脅痛。又曰:「及心則貽。」俄心痛而死。文仲論風與氣尤精。後集諸言方者與共著書,詔王方慶監之。文仲曰:「風狀百二十四,氣狀八十,治不以時,則死及之。惟頭風與上氣、足氣,藥可常御。病風之人,春秋末月,可使洞利,乃不困劇,自餘鬚髮則治,以時消息。」乃著《四時輕重術》凡十八種上之。   虔縱官侍御醫,慈藏光祿卿。   袁天綱,益州成都人。仕隋為鹽官令。仕隨為鹽官令《舊書》卷一九一《袁天綱傳》及《冊府》卷八六○均謂「隋大業中為資官令」。在洛陽,與杜淹、王珪、韋挺游,天綱謂淹曰:「公蘭台、學堂全且博,將以文章顯。」謂珪「法令成,天地相臨,不十年官五品」;謂挺「面如虎,當以武處官」;「然三君久皆得譴,吾且見之」。淹以侍御史入天策為學士,珪太子中允,挺善隱太子,薦為左衛率。武德中,俱以事流雋州,見天綱,曰:「公等終且貴。杜位三品,難與言壽,王、韋亦三品,後於杜而壽過之,但晚節皆困。」見竇軌曰:「君伏犀貫玉枕,輔角完起,十年且顯,立功其在梁、益間邪!」軌後為益州行台僕射,天綱復曰:「赤脈干瞳,方語而浮赤入大宅,公為將必多殺,願自戒。」軌果坐事見召。天綱曰:「公毋憂,右輔澤而動,不久必還。」果還為都督。   貞觀初,太宗召見曰:「古有君平,朕今得爾,何如?」對曰:「彼不逢時,臣固勝之。」武後之幼,天綱見其母曰:「夫人法生貴子。」乃見二子元慶、元爽,曰:「官三品,保家主也。」見韓國夫人,曰:「此女貴而不利夫。」後最幼,姆抱以見,紿以男,天綱視其步與目,驚曰:「龍瞳鳳頸,極貴驗也;若為女,當作天子。」帝在九成宮,令視岑文本,曰:「學堂瑩夷,眉過目,故文章振天下。首生骨未成,自前而視,法三品。肉不稱骨,非壽兆也。」張行成、馬周見,曰:「馬君伏犀貫腦,背若有負,貴驗也。近古君臣相遇未有及公者。然面澤赤而耳無根,後骨不隆,壽不長也。張晚得官,終位宰相。」其術精類如此。高士廉曰:「君終作何官?」謝曰:「僕及夏四月,數既盡。」如期以火山令卒。以火山令卒,按《舊書》卷一九一《袁天綱傳》、《冊府》卷八六○均謂武德初授火井令,「火山」疑是「火井」之訛。   子客師,亦傳其術,為廩犧令。高宗置一鼠於奩,令術家射,皆曰鼠。客師獨曰:「強實鼠,然入則一,出則四。」發之,鼠生三子。嘗度江,叩舟而還,左右請故,曰:「舟中人鼻下氣皆墨,不可以濟。」俄有一男子,跛而負,直就舟,客師曰:「貴人在,吾可以濟。」江中風忽起,幾覆而免。跛男子乃婁師德也。   時有長社人張憬藏,持與天綱埒。太子詹事蔣儼有所問,答曰:「公厄在三尺土下,盡六年而貴,六十位蒲州刺史,無有祿矣。」儼使高麗,為莫離支所囚,居土室六年還。及為蒲州,歲如期,則召掾史、妻子,告當死,俄詔聽致仕。劉仁軌與鄉人靖賢請占,憬藏答曰:「劉公當五品而譴,終位冠人臣。」謂賢曰:「君法客死。」仁軌為尚書僕射。賢猥曰:「我三子皆富田宅,吾何客死?」俄喪三子,盡鬻田宅,寄死友家。魏元忠尚少,往見憬藏,問之,久不答,元忠怒曰:「窮通有命,何預君邪?」拂衣去。憬藏遽起曰:「君之相在怒時,位必卿相。」姚崇、李迥秀、杜景往從之遊,憬藏曰:「三人者皆宰相,然姚最貴。」郎中裴珪妻趙見之,憬藏曰:「夫人目修緩,法曰『豕視淫』,又曰『目有四白,五夫守宅』,夫人且得罪。」俄坐奸,沒入掖廷。裴光廷當國,憬藏以紙大署「台」字投之,光廷曰:「吾既台司矣,尚何事?」後三日,貶台州刺史。   隋末又有高唐人乙弗弘禮,當煬帝居籓,召見,弘禮賀曰:「大王為萬乘主,所戒在德而已。」及即位,悉詔諸術家坊處之,使弘禮總攝。海內浸亂,帝曰:「而昔言朕既驗,然終當奈何?」弘禮逡巡,帝知之,乃曰:「不言,且死!」弘禮曰:「臣觀人臣相與陛下類者不長,然聖人不相,故臣不能知。」由是敕有司監視,毋得與外語。   薛大鼎坐事沒為奴,及貞觀時,有請於弘禮,答曰:「君,奴也,欲何事?」請解衣視之,弘禮指腰而下曰:「位方岳。」   玄宗時有金梁鳳者,頗言人貴賤夭壽。裴冕為河西留後,梁鳳輒言:「不半歲兵起,君當以御史中丞除宰相。」又言:「一日向雒,一日向蜀,一日向朔方,此時公當國。」冕妖其言,絕之。俄而祿山反,冕以御史中丞召,因問三日,答曰:「雒日即滅,蜀曰不能久,朔方日愈明。」肅宗即位,而冕遂相,薦於帝,拜都水使者。梁鳳謂呂諲曰:「君且輔政,須大怖乃得。」諲責驛史,之,史突入射諲,兩矢風中,走而免,明年知政事。李揆、盧允毀服紿謁,梁鳳不許,二人語以情,梁鳳曰:「李自舍人閱歲而相,盧不過郎官。」揆已相,擢允吏部郎中。   王遠知,系本琅邪,後為揚州人。父曇選,為陳揚州刺史。母晝寢,夢鳳集其身,因有娠。浮屠寶志謂曇選曰:「生子當為世方士。」   遠知少警敏,多通書傳,事陶弘景,傳其術,為道士。又從臧兢游。陳後主聞其名,召入重陽殿,辯論超詣,甚見咨挹。隋煬帝為晉王,鎮揚州,使人介以邀見,少選發白,俄復鬢,帝懼,遣之。後幸涿郡,詔遠知見臨朔宮,帝執弟子禮,咨質仙事,詔京師作玉清玄壇以處之。及幸揚州,遠知謂帝不宜遠京國,不省。   高祖尚微,遠知密語天命。武德中,平王世充,秦王與房玄齡微服過之,遠知未識,迎語曰:「中有聖人,非王乎?」乃念以寶。遠知曰:「方為太平天子,願自愛。」太宗立,欲官之,苦辭。貞觀九年,詔潤州即茆山為觀,俾居之。璽詔曰:「省所奏,願還舊山,已別詔不違雅素,並敕立祠觀,以伸曩懷。未知先生早晚至江外,祠捨何當就功?令太史令薛頤等往宣朕意。」   遠知多怪言,詫其弟子潘師正曰:「吾少也有累,不得上天,今署少室伯,吾將行。」即沐浴,加冠衣,若寢者,遂卒。或言壽蓋百二十六歲雲。遺命子紹業曰:「爾年六十五見天子,七十見女君。」調露中,紹業表其言,高宗召見,嗟賞,追贈遠知太中大夫,謚升真先生。武時復召見,皆如其年。又贈金紫光祿大夫。天授中改謚升玄。   薛頤者,滑州人。當隋大業時為道士,善天步律歷。武德初,追直秦王府,密語曰:「德星捨秦分,王當帝天下。」王表為太史丞,稍遷令。貞觀時,太宗將封秦山,彗星見,賾因言:「臣商天意,陛下未可東。」亦會大臣上議,帝遂罷。固丐為道士,帝為築觀九糷s,號曰:「紫府」,拜賾太中大夫,往居之。即祠建清台,候辰次災祥以聞,所上與太史李淳風合。數歲卒。   高宗時,又有葉法善者,括州括蒼人。世為道士,傳陰陽、占繇、符架之術,能厭劾怪鬼。帝聞之,召詣京師,欲寵以官,不拜。留內齋場,禮賜殊縟。時帝悉召方士,化黃金治丹,法善上言:「丹不可遽就,徒費財與日,請核真偽。」帝許之,凡百餘人皆罷。嘗在東都凌空祠為壇以祭,都人悉往觀,有數十人自奔火中,眾大驚,救而免。法善笑曰:「此為魅所馮,吾以法攝之耳。」問而信,病亦皆已。其譎幻類若此。   歷高、中二宗朝五十年,往來山中,時時召入禁內。雅不喜浮屠法,常力詆毀,議者淺其好習,然發衛高,卒叵之測。睿宗立,或言陰有助力。無天中,拜鴻廬卿,員外置,封越國公,捨景龍觀,追贈其父歙州刺史,寵映當世。開元八年卒。或言生隋大業丙子,死庚子,蓋百七歲雲。玄宗下詔褒悼,贈越州都督。   明崇儼,洛州偃師人,梁國子祭酒山賓五世孫。少隨父恪令安喜,吏有能召鬼神者,盡傳其術。乾封初,應岳牧舉,調黃安丞,以奇技自名。高宗召見,甚悅,擢冀王府文學。試為窟室,使宮人奏樂其中,召崇儼問:「何祥邪?為我止之。」崇儼書桃木為二符,剚室上,樂即止,曰:「向見怪龍,怖而止。」盛夏,帝思雪,崇儼坐頃取以進,自雲往陰山取之。四月,帝憶瓜,崇儼索百錢,須臾以瓜獻,曰:「得之緱氏老人圃中。」帝召老人問故,曰:「埋一瓜失之,土中得百錢。」   累遷正諫大夫。帝令入閣供奉,每謁見,陳時政,多托鬼神為言。至為武後作厭勝事,又言章懷太子不德。儀鳳四年,為盜所刺於東都,好事者為言:「崇儼役鬼勞苦,為鬼所殺。」而太后疑太子使客殺之,故贈侍中,謚曰莊,擢子珪為秘書郎。命御史中丞崔謐等雜治,誣服者甚眾。及太子廢,死狀乃明。   尚獻甫,衛州汲人,善占候。武後召見,由道士擢太史令,辭曰:「臣梗野,不可以事官長。」後改太史局為渾儀監,以獻甫為令,不隸秘書省。數問災異,又於上陽宮集術家撰《方域》等篇。長安二年,熒惑犯五諸侯,獻甫自陳:「五諸侯,太史位;臣命納音,金也;火,金之仇,臣且死。」後曰:「朕為卿厭之。」迂水衡都尉,謂曰:「水生金,卿無憂。」至秋卒,後嗟異,復以渾儀監為太史局雲。   嚴善思名譔,同州朝邑人,以字行。父延,與河東裴玄證、隴西李貞蔡靜皆通儒術,該曉圖識。善思傳延業,褚遂良、上官儀等奇其能。高宗封泰山,舉銷聲幽藪科及第,調襄陽尉。居親喪,廬墓,因隱居十年。武後時擢監察御史,兼右拾遺內供奉,數言天下事。方酷吏構大獄,以善思為詳審使,平活八百餘人,原千餘姓。長壽中,按囚司刑寺,罷疑不實者百人。來俊臣等疾之,誣以罪,適交趾,五歲得還。是時李淳風死,候家皆不效,乃詔善思以著作佐郎兼太史令。聖歷二年,熒惑入輿鬼,後問其占,對曰:「大臣當之。」是年王及善卒。長安中,熒惑入月,鎮犯天關,善思曰:「法當亂臣伏罪,而有下謀上之象。」歲餘,張柬之等起兵誅二張。遷給事中。   後崩,將合葬乾陵,善思建言:「尊者先葬,卑者不得入。今啟乾陵,是以卑動尊,術家所忌。且玄關石門,冶金錮隙,非攻鑒不能開,神道幽靜,多所驚黷。若別攻隧以入其中,即往昔葬時神位前定,更且有害。曩營乾陵,國有大難,易姓建國二十餘年,今又營之,難且復生。合葬非古也,況事有不安,豈足循據?漢世皇后別起陵墓,魏、晉始合葬。漢積祀四百,魏、晉祚率不長,亦其驗也。今若更擇吉地,附近乾陵,取從葬之義。使神有知,無所不通;若其無知,合亦何益?山川精氣,上為列星。葬得其所,則神安而後嗣昌;失其宜,則神危而後嗣損。願割私愛,使社稷長久。」中宗不納。   神龍中,武後喪公除,太常請大習樂,供郊廟,詔未許。善思奏曰:「樂者氣化,所以感天地、調五行。漢、魏喪禮,以日易月,蓋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禮,陰也;樂,陽也。樂崩陽伏,禮廢陰愆,故變以適時,孝道之大。安人神,公也;茹哀戚,私也。王者不以私害公,請如太常奏。」帝從之。遷禮部侍郎。表皇后擅政,為社稷憂,求汝州刺史。嘗語姚崇曰:「韋氏禍且塗地,相王所居有華蓋紫氣,必位九五,公善護之。」及睿宗立,崇以語聞,召拜右散騎常侍。   初,譙王重福徙均州,過汝,善思為刺史。及謀反,偽除禮部尚書。重福敗,坐關通論死,吏部尚書宋璟、戶部郎中李邕薄其罪,給事中韓思復固請,乃流靜州。始,善思為御史,中書舍人劉允濟為酷吏所陷,且死,善思力訟其冤,得免。戶部尚書王本立見之,曰:「祁奚之救叔向,嚴公有之。」後見允濟,語未嘗及之。思復之解善思也,亦不自德,時稱長者之報。後遇赦還。開元十六年卒。子向,乾元中為鳳翔尹,三世皆年八十五雲。   杜生者,許州人。善《易》占。有亡奴者問所從追,戒曰:「自此行,逢使者,懇丐其鞭。若不可,則以情告。」其人果值使者於道,如生語,使者異之,曰:「去鞭,吾無以進馬,可折道傍虪N之。」乃往折龤A見亡奴伏其下,獲之。它日又有亡奴者,生戒持錢五百伺於道,見進鷂使者,可市其一,必得奴。俄而使至,其人以情告,使者以一與之,忽飛集灌莽上,往取之而得亡奴。眾以為神。   時有浮屠泓者,黃州人。與天官侍郎張敬之善。敬之以武後在位,常指所服示子冠宗曰:「莽朝服耳。」俄冠宗以父應入三品,詣有司言狀。泓忽曰:「君無煩求三品也。」敬之大驚,已而知出冠宗意。敬之弟訥之疾殆,泓曰:「公弟當位三品,不足憂也。」已而愈。嘗為燕國公張說市宅,戒曰:「無穿東北,王隅也!」它日見說曰:「宅氣索然,雲何?」與說共視,土隅有三坎丈餘,泓驚曰:「公富貴一世而已,諸子將不終。」說懼,將平之,泓曰:「客上無氣,與地脈不連,譬身瘡痏補它肉,無益也。」說子皆污賊死斥雲。   張果者,晦鄉里世系以自神,隱中條山,往來汾、晉間,世傳數百歲人。武後時,遣使召之,即死,後人復見居恆州山中。   開元二十一年,刺史韋濟以聞。玄宗令通事舍人裴晤往迎,見晤輒氣絕僕,久乃蘇。晤不敢逼,馳白狀。帝更遣中書舍人徐嶠繼璽書邀禮,乃至東都,捨集賢院,肩輿入宮。帝親問治道神仙事,語秘不傳。果善息氣,能累日不食,數御美酒。嘗云:「我生堯丙子歲,位侍中。」其貌實年六七十。時有邢和璞者,善知人夭壽。師夜光者,善視鬼。帝令和璞推果生死,懵然莫知其端。帝召果密坐,使夜光視之,不見果所住。   帝謂高力士曰:「吾聞飲堇無苦者,奇士也。」時天寒,因取以飲果,三進,頹然曰:「非佳酒也。」乃寢。頃視齒燋縮,顧左右取鐵如意擊墮之,藏帶中,更出藥傅其斷,良久,齒已生,粲然駢絜。帝益神之。欲以玉真公主降果,未言也。果忽謂秘書少監王迥質、太常少卿蕭華曰:「諺謂娶婦得公主,平地生公府,可畏也。」二人怪語不倫。俄有使至,傳詔曰:「玉真公主欲降先生。」果笑,固不奉詔。有詔圖形集賢院,懇辭還山,詔可。擢銀青光祿大夫,號通玄先生,賜帛三百匹,給扶侍二人。至恆山蒲吾縣,未幾卒,或言屍解。帝為立棲霞觀其所。   夜光者,薊州人,少為浮屠。至長安,因九仙公主得召見溫泉,帝奇其辯,賜冠帶,授四門博士,賜緋衣、銀魚、金繒千數,得侍左右如幸臣。   和璞喜黃老,作《穎陽書》,世傳之。   天寶中,有孫甑生者,以技聞,能使石自鬥,草為人騎馳走。楊貴妃喜觀之,數召入宮中。   又有羅思遠,能自隱。帝學,不肯盡其術,試自隱,常餘衣帶,及思遠共試,則驗。厚錫金帛,然卒不得。帝怒,裹以帕,壓殺之。數日,有中使者自蜀還,逢思遠駕而西,笑曰:「上為戲何虐也!」   姜撫,宋州人。自言通仟人不死術,隱居不出。開元末,太常卿韋縚祭名山,因訪隱民,還白撫已數百歲。召至東都,捨集賢院。因言:「服常春籐,使白髮還鬢,則長生可致。籐生太湖最良,終南往往有之,不及也。」帝遣使者至太湖,多取以賜中朝老臣。因詔天下,使自求之。宰相裴耀卿奉觴上千萬歲壽,帝悅,御花萼棲宴群臣,出籐百奩,遍賜之。擢撫銀青光祿大夫,號沖和先生。撫又言:「終南山有旱藕,餌之延年。」狀類葛粉,帝作湯餅賜大臣。右驍衛將軍甘守誠能銘藥石,曰:「常春者,千歲藟也。旱藕,杜蒙也。方家久不用,撫易名以神之。民間以酒漬籐,飲者多暴死。」乃止。撫內慚悸,請求藥牢山,遂逃去。   桑道茂者,寒人,失其系望。善太一遁甲術。乾元初,官軍圍安慶緒於相州,勢危甚,道茂在圍中,密語人曰:「三月壬申西師潰。」至期,九節度兵皆敗。後召待詔翰林。建中初,上言:「國家不出三年有厄會,奉天有王氣,宜高坦堞,為王者居,使可容萬乘者。」德宗素驗其數,詔京兆尹嚴郢發眾數千及神策兵城之。時盛夏趣功,人莫知其故。及硃泚反,帝蒙難奉天,賴以濟。   李晟為右金吾大將軍,道茂繼一縑見晟,再拜曰:「公貴盛無比,然我命在公手,能見赦否?」晟大驚,不領其言。道茂出懷中一書,自具姓名,署其左曰:「為賊逼脅。」固請晟判,晟笑曰:「欲我何語?」道茂曰:「弟言准狀赦之。」晟勉從。已又以縑願易晟衫,請題衿膺曰:「它日為信。」再拜去。道茂果污硃泚偽官。晟收長安,與逆徒縛旗下,將就刑,出晟衫及書以示。晟為奏,原其死。   是時籓鎮擅地無寧時,道茂曰:「年號元和,寇盜翦滅矣。」至憲宗乃驗。道茂居有二伯甚茂,曰:「人居而木蕃者去之,木盛則土衰,土衰則人病。」乃以鐵數十鈞埋其下,復曰:「後有發其地而死者。」大和中,溫造居之,發藏鐵而造死。杜佑與楊炎善。盧杞疾之,佑懼,以問道茂,答曰:「君歲中補外,則福壽叵涯矣。」俄拜饒州刺史,後終司徒。李泌病,道茂署於紙曰:「厄三月二日就饗,國與家吉而身危。」會中和日,泌雖篤,強入。德宗見泌不能步,詔歸第,卒。是日北軍謀亂,仗士禽斬之。李鵬為盛唐令,道茂曰:「君位止此,而塚息位宰相,次息亦大鎮,子孫百世。」鵬卒,後石至宰相,福歷七鎮,諸孫通顯雲。 列傳第一百三十 列女   李德武妻裴淑英 楊慶妻王 房玄齡妻盧 獨孤師仁姆王蘭英 楊三安妻李樊會仁母敬 衛孝女無忌 鄭義宗妻盧 劉寂妻夏侯碎金 於敏直妻張 楚王靈龜妃上官 楊紹宗妻王 賈孝女 李氏妻王阿足 攀彥琛妻魏 李母 汴女李崔繪妻盧 賢貞節婦李 符鳳妻玉英 高叡妻秦 王琳妻韋 盧惟清妻徐 饒娥竇伯女仲女 盧甫妻李 鄒待征妻薄 金節婦 高愍女 楊烈婦 賈直言妻董李孝女妙法 李湍妻 董昌齡丹楊 王孝女和子 段居貞妻謝 楊含妻蕭 韋雍妻蕭 衡方厚妻程 鄭孝女 李廷節妻崔 殷保晦妻封絢 竇烈婦 李拯妻盧山陽女趙 周迪妻 硃延壽妻王   女子之行,於親也孝,婦也節,母也義而慈,止矣。中古以前,書所載後、妃、夫人事,天下化之。後彤史職廢,婦訓、姆則不及於家,故賢女可紀者千載間寥寥相望。唐興,風化陶淬且數百年,而聞家令姓窈窕淑女,至臨大難,守禮節,白刃不能移,與哲人烈士爭不朽名,寒如霜雪,亦可貴矣。今采獲尤顯行者著之篇,以緒正父父、子子、夫夫、婦婦之懿雲。   李德武妻裴,字淑英,安邑公矩之女,以孝聞鄉黨。德武在隋,坐事徙嶺南,時嫁方逾歲,矩表離婚。德武謂裴曰:「我方貶,無還理,君必儷它族,於此長決矣。」答曰:「夫,天也,可背乎?願死無它。」欲割耳誓,保姆持不許。夫姻媦,歲時塑望裴致禮惟謹。居不御薰澤。讀《列女傳》,見述不更嫁者,謂人曰:「不踐二廷,婦人之常,何異而載之書?」後十年,德武未還,矩決嫁之,斷髮不食,矩知不能奪,聽之。德武更娶汆硃氏,遇赦還,中道聞其完節,乃遣後妻,為夫婦如初。   楊慶妻王者,世充足之女。慶以河間王子為郇王,守滎陽,陷於世充,故世充妻之,用為管州刺史。太宗攻洛陽,慶謀與王歸唐,謝曰:「鄭以我奉箕帚者,綴公之心,今負恩背義,自為身謀,可若何?至長安,則公家婢耳,願送我還東都。」慶不聽,王謂左右曰:「唐勝則鄭滅,鄭安則吾夫死,若是,生何益?」乃飲藥死。慶入朝,官宜州刺史。   房玄齡妻盧,失其世。玄齡微時,病且死,諉曰:「吾病革,君年少,不可寡居,善事後人。」盧泣人帳中,剔一目示玄齡,明無它。會玄齡良愈,禮之終身。   王蘭英者,獨狐師仁之姆。師仁父武都謀歸唐,王世充殺之。師仁始三歲,免死禁錮,蘭英請髡鉗得保養,許之。時喪亂,餓死者藉藉,游丐道路以食師仁,身啖土飲水。後詐為采新,竊師仁歸京師。高祖嘉其義,詔封蘭英永壽鄉君。   楊三安妻李,京兆高陵人。舅姑亡,三安又死,子幼,孤窶,畫田夜紡,凡三年,葬舅姑及夫兄弟凡七喪,遠近嗟涕。太宗聞而異之,賜帛三百段,遣州縣存問,免其徭役。   樊會仁母敬,蒲州河東人,字象子。笄而生會仁。夫死,事舅姑祥順。家以其少,俗嫁之,潛約婚於裡人,至期,陽為母病,使歸視。敬至,知見紹,乃外為不知者,私謂會仁曰:「吾孀處不死者,以母老兒幼,今舅將奪吾志,汝雲何?」會仁泣,敬曰:「兒毋啼!」乃伺隙遁去,家追及半道,以死自守,乃罷。會仁未冠卒,時敬母又終,既葬,謂所親曰:「母死子亡,何生為!」不食數日死,聞者憐之。   衛孝女,絳州夏人,字無忌。父為鄉人衛長則所殺,無忌甫六歲,無兄弟,母改嫁。逮長,志報父仇。會從父大延客,長則在坐,無忌抵以甓,殺之。詣吏稱父冤已報,請就刑。巡察使褚遂良以聞,太宗免其罪,給驛徙雍州,賜田宅。州縣以禮嫁之。   鄭義宗妻盧者,范陽士族也。涉書史,事舅姑恭順。夜有盜持兵劫其家,人皆匿竄,惟姑不能去,盧冒刃立姑側,為賊捽捶幾死。賊去,人問何為不懼,答曰:「人所以異鳥獸者,以其有仁義也。今憐裡急難尚相赴,況姑可委棄邪?若百有一危,我不得獨生。」姑曰:「歲寒然後知松柏後凋,吾乃今見婦之心。」   劉寂妻夏侯,滑州胙城人,字碎金。父長雲為鹽城丞,喪明。時劉已生二女矣,求與劉絕,歸侍父疾。又事後母以孝稱。五年父亡,毀不勝喪,被發徙跣,身負土作塚,廬其左,寒不綿、日一食者三年。詔賜物二十段、粟十石,表異門閭。後其女居母喪,亦如母行,官又賜粟帛,表其門。   於敏直妻張者,皖城公儉女也。生三歲,每父母病,已能晝夜省侍,顏色如成人。及長,愈恭順仁孝。儉病篤,聞之,號泣幾絕。儉死,一慟遂卒。高宗懿其行,賜物百段,以狀屬史官。   楚王靈龜妃上官者,下邽士族也。靈龜出繼哀王后,而舅姑在,妃朝夕侍奉,謹甚,凡珍美,非經獻不先嘗。靈龜卒,將葬,前妃無近族,議者欲不舉,妃曰:「逝者有知,魂可無托乎?」乃備禮合葬。聞者嘉歎。喪除,兄弟共諭:「妃少,又無子,可不有行。」泣曰:「丈夫以義,婦人以節,我未能殉溝壑,尚可御妝澤、祭他胙乎?」將自劓刵,眾遂不敢強。   楊紹宗妻王,華州華陰人。在褓而母亡,繼母鞠愛。父征遼歿,繼母又卒,王年十五,乃舉二母柩而立父象,招魂以葬,廬墓左。永徽中,詔:「楊氏婦在隋時,父歿遼西,能招魂克葬。至祖父母塋隧,親服板築,哀感行路。」因賜物段並粟,以闕表門。   賈孝女,濮州鄄城人。年十五,父為族人玄基所殺。孝女弟強仁尚幼,孝女不肯嫁,躲撫育之。強仁能自樹立,教伺玄基殺之,取其心告父墓。強仁詣縣言狀,有司論死。孝女詣闕請代弟死,高宗閔歎,詔並免之,內徙洛陽。   李氏妻王阿足,深州鹿城人。早孤,無兄弟。歸李氏數歲,夫死無子,以嫠姊高年無供養,乃不忍嫁。畫耕夜織,能辦生事,餘二十年,姊乃亡,葬送如禮。鄉人服其義,爭遣女妻往師其風訓。壽終於家。   樊彥琛妻魏者,揚州人。彥琛病,魏曰:「公病且篤,不忍公獨死。」彥琛曰:「死生,常道也。幸養諸孤使成立,相從而死,非吾取也。」彥琛卒,值徐敬業難,陷兵中。聞其知音,令鼓箏,魏曰:「夫亡不死,而逼我管弦,禍由我發。」引刀斬其指。軍伍欲強妻之,固拒不從,乃妨擬頸曰:「從我者不死。」魏厲聲曰:「狗盜,乃欲辱人,速死,吾志也!」乃見害,聞者傷之。   李畬母者,失其氏。有淵識。畬為監察御史,得稟米,量之三斛而贏,問於史,曰:「御史米,不概也。」又問車庸有幾,曰:「御史不償也。」母怒,敕歸餘米,償其庸,因切責畬。畬劾倉官,自言狀,諸御史聞之,有慚色。   汴女李者,年八歲父亡,殯於堂十年,朝夕臨。及笄,母欲嫁之。斷髮,丐終養。居母喪,哀號過人,自庀葬具,州里送葬千餘人。廬於墓,蓬頭,跣而負土,以完園塋,蒔松數百。武後時,按察使薛季昶表之,詔樹闕門閭。   崔繪妻盧者,鸞台侍郎獻之女。獻有美名。繪喪,盧年少,家欲嫁之,盧稱疾不許。女兄適工部侍郎李思沖,早亡。思沖方顯重,表求繼室,詔許,家內外姻皆然可。思沖歸幣三百輿,盧不可,曰:「吾豈再辱於人乎?寧沒身為婢。」是夕,出自竇,糞穢靋情A還崔捨,斷髮自誓。思沖以聞,武後不奪也,詔為浮屠庀以終。   堅貞節婦李者,年十七,嫁為鄭廉妻。未逾年,廉死,常布衣蔬食。夜忽夢男子求為妻,初不許,後數數夢之。李自疑容貌未衰丑所召也,即截發,麻衣,不薰飾,垢面塵膚,自是不復夢。刺史白大威欽其操,號堅貞節婦,表旌門闕,名所居曰節婦裡。   符鳳妻某氏,字玉英,尤姝美。鳳以罪徙儋州,至南海,為獠賊所殺,脅玉英私之,對曰:「一婦人不足事眾男子,請推一長者。」賊然之。乃請更衣,有頃,盛服立於舟,罵曰:「受賊辱,不如死!」自沉於海。   高叡妻秦。叡為趙州刺史,為默啜所攻。州陷,叡仰藥不死,至默啜所,示以竇帶異袍,曰:「降我,賜爾官;不降,且死。」叡視秦,秦曰:「君受天子恩,當以死報,賊一品官安足榮?」自是皆瞑目不語。默啜知不可屈,乃殺之。   王琳妻韋者,士族也。琳為眉州司功參軍,俗僭侈盛飾,韋不知有簪珥。訓二子堅、冰有法,後皆名聞。琳卒時,韋年二十五,家欲強嫁之,韋固拒,至不聽音樂,處一室,或終日不食。卒年七十五,著《女訓》行於世。   盧惟清妻徐,淄州人,世客陳留。惟清仕歷校書郎。徐女兄之夫李宜得以罪斥,惟清坐僚姻,貶播川尉。徐還鄉里,糲食,斥鉛膏,采絺不御。會大赦,徐間關迎惟清,至荊州,聞惟清死,二髯奴將劫徐歸下江,徐知之,數其罪,奴不敢逼,劫其貲去。徐倍道行至播川,足繭流血,得惟清戶,以喪還,閱歲至洛陽。既葬,以無子,終服還陳留。汴州刺史齊瀚高其節,頌而詩之。   饒娥字瓊真,饒州樂平人。生小家,勤織紝,頗自修整。父勣,漁於江,遇風濤,舟覆,屍不出。娥年十四,哭水上,不食三日死。俄大震電,水蟲多死,父屍浮出,鄉人異之,歸賵具禮,葬父及娥鄱水之陰。縣令魏仲光碣其墓。建中初,黜陟使鄭淑則表旌其閭,河東柳宗元為立碑雲。   竇伯女、仲女,京兆奉天人。永泰中,遇賊行剽,二女自匿山谷,賊跡而得之,將逼以私。行臨大谷,伯曰:「我豈受污於賊!」乃自投下,賊大駭。俄而仲亦躍而墜。京兆尹第五琦表其烈行,詔旌門閭,免其家徭役,官為庀葬。   盧甫妻李,秦州成紀人。父瀾,永泰初為蘄令。梁、宋兵興,瀾諭降劇賊數千人。刺史曹升襲賊,敗之。賊疑瀾賣己,執瀾及其弟渤,兄弟爭相代死,李見父被殷,亦請代父,遂皆遇害。   又有王泛妻裴者,亦俘賊中,欲污之,罵曰:「吾,衣冠子,豈愛生受污邪!」賊臨以兵,罵不止,乃支解焉。   宣慰使李季卿聞狀,詔贈李者昌縣君、裴河東縣君,瀾、渤並贈官。   鄒待征妻薄者,從侍征官江陰。袁晁亂,薄為賊所掠,將污之,不從。語家媼使報待征曰:「我義不辱。」即死於水。賊去,得其屍。義聲動江南,聞人李華作《哀節婦賦》。   金節婦者,安南賊帥陶齊亮之母也。常以忠義誨齊亮,頑不受,遂絕之。自田而食,紡而衣,州里矜法焉。大歷初,詔賜兩丁侍養,本道使四時存問終身。   高愍女名妹妹,父彥昭事李正己。及納拒命,質其妻子,使守濮陽。建中二年,挈城歸河南都統劉玄佐,納屠其家。時女七歲,母李憐其幼,請免死為婢,許之。女不肯,曰:「母兄綿不免,何賴而生?」母兄將被刑,遍拜四方。女問故,答曰:「神可祈也。」女曰:「我家以忠義誅,神尚何知而拜之!」問父在所,西向哭,再拜就死。德宗駭歎,詔太常謚曰愍。諸儒爭為之誄。   彥昭從玄佐救寧陵,復汴州,累功授穎州刺史。朝廷錄其忠,居州二十年不徙,卒贈陝州都督。   楊烈婦者,李侃妻也。建中末,李希烈陷汴,謀襲陳州。侃為項城令,希烈分兵數千略定諸縣,侃以城小賊銳,欲逃去,婦曰:「寇至當守,力不足,則死焉。君而逃,尚誰守?」侃曰:「兵少財乏,若何?」婦曰:「縣不守,則地賊地也,倉廩府庫皆其積也,百姓皆其戰士也於國家何有?請重賞募死士,尚可濟。」侃乃召吏民入廷中曰:「令誠若主也,然滿歲則去,非如吏民生此土也,墳墓存焉,宜相與死守,忍失身北面奉賊乎?」眾泣,許諾。乃徇曰:「以瓦石擊賊者,賞千錢;以刀矢殺賊者,萬錢。」得數百人。侃率以乘城,婦身自釁以享眾。報賊曰:「項城父老義不下賊,得吾城不足為威,宜亟去;徒失利,無益也。」賊大笑。侃中流矢,還家,婦責曰:「君不在,人誰肯固?死於外,猶愈於狀也。」侃遽登城。會賊將中矢死,遂引去,縣卒完。詔遷侃太平令。   先是萬歲通天初,契丹寇平州,鄒保英為刺史,城且陷,妻奚率家僮女丁乘城,不下賊,詔封誠節夫人。默啜攻飛狐,縣令古玄應妻高能固守,虜引去,詔封徇忠縣君。史思明之叛,衛州女子侯、滑州女子唐、青州女子王,相與歃血赴行營討賊,滑濮節度使許叔冀表其忠,皆補果毅。雖敢決不忘於國,然不如楊烈婦慨慷知君臣大義雲。   賈直言妻董。直言坐事,貶嶺南,以妻少,乃訣曰:「生死不可期,吾去,可亟嫁,無須也。」董不答,引繩束髮,封以帛,使直言署,曰:「非君手不解。」直言貶二十年乃還,署帛宛然。及湯沐,發墮無餘。   李孝女者,名妙法,瀛州博野人。安祿山亂,被劫徙它州。聞父亡,欲間道奔喪,一子不忍去,割一乳留以行。既至,父已葬,號踴請開父墓以視,宗族不許。復持刀刺心,乃為開。見棺,舌去塵,發治拭之。結廬墓左,手植松柏,有異鳥至。後,母病,或不食飲,女終日未嘗視匕箸,及亡,刺血書於母臂而葬,廬墓終身。   李湍妻某氏。湍籍吳元濟軍,元和中,自拔歸鳥重胤,妻為賊縛而臠食之,將死,猶號湍曰:「善事鳥僕射!」觀者歎泣。重胤請以其事屬史官,詔可。   董昌齡母楊,世居蔡。昌齡更事吳少陽,至元濟時,為吳房令。母常密戒曰:「逆順成敗,兒可圖之。」昌齡未決,徒郾城,楊復曰:「逆賊欺天,神所不福。當逆降,無以我累。兒為忠臣,吾死不慊。」會王師逼郾城,昌齡乃降。憲宗喜,即拜郾城令兼監察御史,昌齡謝曰:「母之訓也,臣何能!」帝嗟歎。元濟囚楊,欲殺者屢矣。蔡平而母在,陳許節度李遜表之,封北平郡太君。   王孝女,徐州人,字和子。元和中,父兄皆防秋屯涇州,葉蕃寇邊,並戰死。和子年十七,單身被發徒跣蓑裳抵涇屯,日丐貸,護二喪還,葬於鄉,植松柏,翦發壞容,廬墓所。節度使王智興白狀,詔旌其門。   段居貞妻謝,字小娥,洪州豫章人。居貞本歷陽俠少年,重氣決,娶歲餘,與謝父同賈江湖上,並為盜所殺。小娥赴江流,傷腦折足,人救以免。轉側丐食至上元,夢父及夫告所殺主名,離析其文為十二言,持問內外姻,莫能曉。隴西李公佐隱佔得其意,曰:「殺若父者必申蘭,若天必申春,試以是求之。」小娥泣謝。諸申,乃名盜亡命者也。小娥詭服為男子,與傭保雜。物色歲餘,得蘭於江州,春於獨樹浦。蘭與春,從兄弟也。小娥托傭蘭家,日以護信自效,蘭靋吨均A雖包苴無不委。小娥見所盜段、謝服用故在,益知所夢不疑。出入二箕,伺其便。它日蘭盡集群偷釃酒,蘭與春醉,臥廬。小娥閉戶,拔佩刀斬蘭首,因大呼捕賊。鄉人牆救,禽春,得贓千萬,其黨數十。小娥悉疏其人上之官,皆抵死,乃始自言狀。刺史張錫嘉其烈,白觀察使,使不為請。還豫章,人爭聘之,不許。祝發事浮屠道,垢衣糲飯終身。   楊含妻蕭,父歷,為撫州長史,以官卒,母亦亡。蕭年十六,與謂皆韶淑,毀貌,載二喪還鄉里,貧不能給舟庸,次宣州戰鳥山,舟子委柩去。蕭結廬水濱,與婢穿壙納棺成墳,蒔松柏,朝夕臨,有馴鳥、縞兔、菌芝之祥。長老等為立捨,歲時進粟縑。喪滿不釋蓑,人高其行。或請昏,女曰:「我弱不能北還,君誠為我致二柩葬故里,請事君子。」於是,含以高安尉罷歸,聘之,且請如素。蕭以親未葬,許其載,辭其采。已葬,乃釋服而歸楊雲。   韋雍妻蕭。張弘靖鎮幽州也,表雍在幕府。硃克融亂,雍被劫。蕭聞難,與雍皆出,左右格之,不退。雍臨刃,蕭呼曰:「我苟生無益,願今日死君前。」刑者斷其臂,乃殺雍。蕭意象晏然,觀者哀歎。是夕死。大和中,楊志誠表其烈,詔贈蘭陵縣君。   雍字和叔,擢進士第。   衡方厚妻程。大和中,方厚為邕州錄事參軍。招討使董昌齡治無狀,方厚數爭事,昌齡怒,將執付吏,辭以疾,不免,即以死告,臥棺中。昌齡知之,使闔棺甚牢。方厚閉久,以爪攫棺,爪盡乃絕。程懼並死,不敢哭。昌齡恬不疑,厚遣其喪。程徒行至闕下,叩右銀台門,自刵陳冤,下御史鞫治有實,昌齡乃得罪。文宗詔封程武昌縣君,賜一子九品正官員。   鄭孝女,兗州瑕丘人。父神佐,為官兵,戰死慶州。時母已亡,又無兄弟,女時年二十四,即翦發毀服,身護喪還鄉里,與母合葬。廬墓下,手樹松柏成林。初,許適牙兵李玄慶,至是,謝不嫁。大中中,兗州節度使蕭俶狀於朝,有詔旌表其閭。   李廷節妻崔。乾符中,廷節為郟城尉。王仙芝攻汝州,廷節被執。賊見崔妹美,將妻之,詬曰:「我,士人妻,死亡有命,柰何受賊污?」賊怒,刳其心食之。   殷保晦妻封,敖孫也,名絢,字景文。能文章、草隸。保晦歷校書郎。黃巢入長安,共匿蘭陵裡。明日,保晦逃。賊悅封色,欲取之,固拒。賊誘說萬詞,不答。賊怒,勃然曰:「從則生,不然,正膏我劍!」封罵曰:「我,公卿子,守正而死,猶生也,終不辱逆賊手!」遂遇害。保晦歸,左右曰:「夫人死矣!」保晦號而絕。   竇烈婦者,河南人,朝邑令華某妻。初,同州軍亂,逐節度使李瑭走河中,令匿望仙裡,不知所捨乃仇家也。夜半盜入,捽令首,欲殺之,竇泣蔽捍,苦持賊袂,至中刀不解,令得脫走不死,賊亦去。京兆聞之,歸酒帛醫藥,幾死而愈。   李拯妻盧者,美姿,能屬文。拯字昌時,鹹通末擢進士,遷累考功郎中。黃巢亂,避地平陽,僖宗召為翰林學士。帝出寶雞,陷於嗣襄王熅。熅敗,拯死,盧伏屍哭。王行瑜兵逼之,不從,脅以刃,斷一臂死。   山陽女趙者,父盜鹽,當論死,女詣官訴曰:「迫饑而盜,救死爾,情有可原,能原之邪?否則請俱死。」有司義之,許減父死。女曰:「身今為官所賜,願毀服依浮屠法以報。」節截耳自信,侍父疾,卒不嫁。   周迪妻某氏。迪善賈,往來廣陵。會畢師鐸亂,人相掠賣以食。迪饑將絕,妻曰:「今欲歸,不兩全。君親在,不可並死,願見賣以濟君行。」迪不忍,妻固與詣肆,售得數千錢以奉。迪至城門,守者誰何,疑其紿,與迪至肆問狀,見妻首已在枅矣。迪裡餘體歸葬之。   硃延壽妻王者,當楊行密時,延壽事行密為壽州刺史,惡行密不臣,與寧國節度使田頵謀絕之以歸唐。事洩,行密以計召延壽,欲與揚州,延壽信之。將行,王曰:「今若得揚州,成宿志,具興衰在時,非系家也,然願日一介為驗。」許之。及為行密所殺,介不至,王曰:「事敗矣。」即部家僕,授兵器。方闔扉而捕騎至,遂出私帑施民,發百燎焚牙居,呼天曰:「我誓不為仇人辱!」赴火死。 列傳第一百三十一 外戚   凡外戚成敗,視主德何如。主賢則共其榮,主否則先受其禍。故太宗檢貴幸,裁賞賜,貞觀時 ,內裡無敗家。高、中二宗,柄移艷私,產亂朝廷,武、韋諸族,耄嬰頸血,一日同污鐵刃。玄宗初年,法行近親,裡表修敕。天寶奪明,委政妃宗,階召反虜,遂喪天下。楊氏之誅,□類不遺,蓋數十年之寵,不賞一日之慘,甲第厚貲,無救同坎之悲,寧不哀哉!代、德而降,閹尹參嬖,後宮雖多,無赫赫顯門,亦無刀鋸大戮。故用福甚者得禍酷,取名少者蒙責輕,理所固然。若乃長孫無忌之功,武平一之識,吳漵之忠,弗緣內寵者,自見別傳。   獨孤懷恩,元貞皇后弟之子也。父整,仕隋為涿郡太守。懷恩之幼,隋文帝獻皇后以侄養宮中。逮長,稍學記書,而居財不訾,喜交豪猾博徒。為雩令,以疾免。   高祖平京師,拜長安令,頗嚴明,如職而辦。帝受禪,擢工部尚書。初,虞州刺史韋義節擊堯君素於蒲州,不克,帝遣懷恩代將。性貪,寡算略,數戰無功,士喪沮,詔書切責,而懷恩稍怨望。帝嘗與戲曰:「弟姑子悉有天下,次當爾邪?」懷恩內喜,以為天命。既而居忽忽,吒曰:「我家渠獨女子富貴也?」因謀亂。是時,虞鄉南山多宿盜,而劉武周使宋金剛略澮州,帝發關中軍屬秦王,屯柏壁。由是懷恩與麾下元君寶、解令榮靜謀引王行本軍與武周連和,割河東以啖之,引群賊取永豐倉,絕秦王餉道,長驅三輔。會君素死,而行本得其兵,部畫已定,而夏人呂崇茂殺縣令應武周。帝敕懷恩與永安王孝基、陝州總管於筠、內史侍郎唐儉擊夏,為金剛所掩,諸將皆沒於賊。君寶與開府劉讓私侮懷恩曰:「不早舉大事,以及斯辱也。」故謀浸露。   及秦王敗武周於美良川,懷恩逃歸,帝命率師攻蒲州。君寶聞曰:「王者不死,果其然!」唐儉知狀。會武周還劉讓求罷兵,因白髮懷恩等奸。於時行本舉蒲州降,懷恩勒兵入城,帝方濟河而讓至,具得反狀。帝召之,懷恩不知也,單舟以來,即縛之,窮索黨與,縊死於獄,以首徇華陰市,籍入其家。   武士擭字信,世殖貲,喜交結。高祖嘗領屯汾、晉,休其家,因被顧接。後留守太原,引為行軍司鎧參軍。募兵既集,以劉弘基、長孫順德統之。王威、高君雅私謂士訄曰:「弘基等皆背征三衛,罪當死,奈何授之兵?吾且劾繫之。」士卬皞曰:「此皆唐公客,若爾,必大有嫌。」故威等疑不發。會司兵參軍田德平欲勸威劾募人狀,士訄脅謂曰:「討捕兵悉隸唐公,威、君雅無與,徒寄坐耳,何能為?」德平亦止。兵起,士卬皞不與謀也。以大將軍府鎧曹參軍從平京師,為光祿大夫、義原郡公。自言嘗夢帝騎而上天,帝笑曰:「爾故王威黨也,以能罷系劉弘基等,其意可錄,且嘗禮我,故酬汝以官。今胡迂妄媚我邪?」累遷工部尚書,進封應國公,歷利、荊二州都督。卒,贈禮部尚書,謚曰定。高宗永徽中,以士↓仲女為皇后,故崇贈并州都督、司徒、周國公。鹹亨中,加贈太尉兼太子太師、太原郡王,配享高祖廟廷,列功臣上。後監朝,尊為忠孝太皇,建崇先府,置官屬,追王五世。後革命,更於東都立武氏七廟,追冊為帝,諸妣皆隨帝號曰皇后。先天中,有詔削士卬皞偽號,仍為太原王,廟遂廢。   始,士訄娶相裡氏,生子元慶、元爽。又娶楊氏,生三女。元女妻賀蘭氏,早寡。季女妻郭氏,不顯。士卬皞卒後,諸子事楊不盡禮,銜之。後立,封楊代國夫人,進為榮國,後姊韓國夫人。於時元慶已官宗正少卿,元爽少府少監,兄子惟良衛尉少卿。楊諷後上疏出元慶等於外,以示退讓。由是元慶斥龍州,元爽濠州,惟良始州。元慶死,元爽流振州。乾封時,惟良及弟淄州刺史懷運與岳牧集泰山下,於是韓國有女在宮中,帝尤愛幸。後欲並殺之,即導帝幸其母所,惟良等上食,後寘堇焉,賀蘭食之,暴死。後歸罪惟良等,誅之,諷有司改姓「蝮氏」,絕屬籍。元爽緣坐死,家屬投嶺外。   後取賀蘭敏之為士訄後,賜氏武,襲封,擢累左侍極、蘭台太史令,與名儒李嗣真等參與刊撰。敏之韶秀自喜,烝於榮國,挾所愛,佻橫多過失;榮國卒,後出珍幣建佛廬徼福,敏之乾匿自用;司衛少卿楊思儉女選為太子妃,告婚期矣,敏之聞其美,強私焉;楊喪未畢,褫衰粗,奏音樂;太平公主往來外家,宮人從者,敏之悉逼亂之。後疊數怒,至此暴其惡,流雷州,表復故姓,道中自經死。乃還元爽之子承嗣奉士皞後,宗屬悉原。   士訄兄士梭、士逸。   士稜,字彥威,少柔願,力於田。官司農少卿,宣城縣公,常主苑囿農稼事。卒,贈潭州都督,陪葬獻陵。   士逸,字逖,有戰功,為齊王府戶曹參軍,六安縣公。從王守太原,為劉武周所執,嘗遣間人陳破賊計。賊平,擢授益州行台左丞,數言當世得失,高祖嘉納之。終韶州刺史。   承嗣既還,擢尚輦奉御,襲周國公,遷秘書監、禮部尚書。俄以太常卿同中書門下三品,未幾辭位。垂拱初,以春官尚書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改納言,代蘇良嗣為文昌左相。性暴輕忍禍,聞左司郎中喬知之婢窈娘美,且善歌,奪取之,知之作《綠珠篇》以諷,婢得詩恨死。承嗣怒,告酷吏殺之,殘其家。   初,後擅政,中宗幽逐,承嗣自謂傳國及己,武氏當有天下,即諷後革命,去唐家子孫,誅大臣不附者,倡議追王先世,立宗廟。又王元慶曰梁王,謚憲;元爽魏王,謚德;後從父士讓楚王,謚僖;士逸蜀王,謚節。又贈兄子承業陳王。而承嗣為魏王,元慶子三思為梁王,士讓之孫攸寧為建昌王、攸歸九江王、攸望會稽王,士逸孫懿宗河內王、嗣宗臨川王、仁范河間王,仁范子載德穎川王,士稜孫攸暨千乘王,惟良子攸宜建安王、攸緒安平王、從子攸止恆安王、重規高平王,承嗣子延基南陽王、延秀淮陽王,三思子崇訓高陽王、崇烈新安王,承業子延暉嗣陳王、延祚鹹安王。承嗣實封千戶,監脩國史。密諭後黨鳳閣舍人張嘉福,使洛州人上書請立己為皇太子,以觀後意。後問岑長倩、格輔元,皆執不宜。承嗣不得已,奏請責諭嘉福等,不罪也。怨長倩等,皆以罪誅。以特進罷。未幾,復同鳳閣鸞台三品。承嗣為左相,而攸寧為納言,故皆罷。又與三思同三品,不及月俱免,復拜特進。後決意還太子矣。久之,遷太子太保,不得志,鞅鞅憤死,贈太尉、并州牧,謚曰宣。   延基襲爵,後嫌斥其名,更曰繼魏王。長安初,與妻永泰郡主及邵王私語張易之兄弟事,後忿爭,語聞,後怒,令自殺,以延義代王。   中宗復位,侍中敬暉等言諸武不當王,與君臣白奏:「事不兩大,武家諸王宜皆免。」帝柔昏不斷,又素畏太后,且欲悅安之,更言攸暨、三思皆與去二張功,以折暉等,才降封一級:三思王德靜郡,攸暨壽春,懿宗為耿國公,攸寧江國,攸望葉國,嗣宗管國,攸宜息國,重規鄶國,延義魏國,攸緒巢國,崇訓酆國,延祿為鹹安郡公。直臣宋務光、蘇安恆上書言:「武諸王饗封,不厭人心。」帝不悟。   載德終湖州刺史,謚武烈。攸歸歷司屬少卿,至齊州刺史,事母孝,姊亡期,不嘗五辛,語輒流涕。攸止絳州刺史。三人死太后時,不及削封。   攸宜歷同州刺史,萬歲通天初,為清邊道行軍大總管。討契丹,後親餞白馬寺,師無功還,拜左羽林大將軍。景龍時,遷右羽林,卒。總禁兵前後十年。嗣宗終司衛卿。   重規為汴、鄭二州刺史,未至,役人營繕,後怒,貶廬州刺史。自是著令:諸王為州,不得擅營治。突厥之叛,以重規為天兵中道大總管,與沙吒忠義、張仁亶引眾三十萬討之。左羽林大將軍閻敬容為西道後軍,兵十五萬後援。還為左金吾衛大將軍,終衛尉卿。   延秀母本帶方人,坐其家沒入奚官,以姝惠,賜承嗣,生延秀。突厥默啜薦女和親,後令延秀納之,詔右豹韜大將軍閻知微、右武衛郎將楊鸞莊繼金幣送至突厥所。知微等潛約默啜執延秀進寇媯、檀,故延秀不得歸。神龍初,默啜請和,因延秀送款,還,封柏國公,左衛中郎將。宗兄崇訓尚安樂公主,數與宴暱,頗通突厥語。仿虜謳舞,姿度閒冶,主愛悅。會崇訓死,遂私侍主,後因尚焉。以太常卿兼右衛將軍,封恆國公。三思死,韋後復私延秀,故延秀益自肆。主府倉曹參軍何鳳說曰:「今天下系心武家,庶幾再興。且讖曰『黑衣神孫被天裳』,神孫非公尚誰哉?」因勸服阜衣惑眾。韋後敗,尚與主居禁中,同斬肅章門。攸望以太府卿貶死春州。諸武屬坐延秀誅徙者略盡,獨載德子平一以文章顯,與攸緒常避盛滿,故免,自有傳。   攸寧,天授中擢累納言。逾年,以左羽林衛大將軍罷,俄還納言。久乃罷為冬官尚書。聖歷初,同鳳閣鸞台平章事。自承嗣、三思罷政事,間一年,攸寧、三思復當國,置句使,苛取民貲產,毀族者凡十七八,呼天自冤。築大庫百餘捨聚所得財,一昔火,不遺一錢。以冬官尚書罷。神龍初,終岐州刺史,贈尚書右僕射。   三思當太后時,累進夏官、春官尚書,監脩國史,爵為王。契丹陷營州,以榆關道安撫大使屯邊。還,同鳳閣鸞台三品,逾月去位。又檢校內史,罷為太子少保,遷賓客,仍監國史。   三思性傾諛,善迎諧主意,鉤探隱微,故後頗信任,數幸其第,賞予尤渥。薛、二張方烝蠱,三思痛屈節,為懷義御馬,倡言昌宗為王子晉後身,引公卿歌詠淫污,靦然媚人而不恥也。後春秋高,厭居宮中,三思欲因此市權,誘脅群不肖,即建營三陽宮於嵩山、興泰宮於萬壽山,請太后歲臨幸,己與二張扈侍馳騁,竊威福自私雲。工役鉅萬萬,百姓愁歎。   崇訓之尚主也,三思方輔政,中宗居東宮,欲寵耀其下,乃令具親迎禮。宰相李嶠、蘇味道等及沈佺期、宋之問諸有名士,造作文辭,慢洩相矜,無復禮法。中宗復位,擢崇訓駙馬都尉、太常卿,兼左衛將軍。三思進位司空、同中書門下三品,加實戶五百。固辭,進開府儀同三司。會降封,裁減實戶。俄以太后遺詔還所減,而封崇訓鎬國公。   初,桓彥范等已誅二張,薛季昶、劉幽求勸並誅三思等,不從。翌日,三思因韋後潛入宮中,反易國政,數日而彥范等皆失柄,所斥去者悉還。詔群臣復循太后法。三思建言:「大帝封泰山,則天皇后建明堂,封嵩山,二聖之美不可廢。」帝韙其言,遂更名五縣曰乾封、合宮、永昌、登封、告成雲。明年春,大旱,帝遣三思、攸暨禱乾陵而雨,帝悅。三思因主請復崇恩廟,昊、順二陵,皆置令丞。其黨鄭愔上《聖感頌》,帝為刻石。補闕張景源建言:「母子承業,不可言中興,所下制書皆除之。」於是天下名祠改唐興、龍興雲。補闕權若訥又言:「制詔如貞觀故事。且太后遺訓,母儀也;太宗舊章,祖德也。沿襲當自近者始。」帝褒答。是時,起球場苑中,詔文武三品分朋為都,帝與皇后臨觀。崇訓與駙馬都尉楊慎交注膏築場,以利其澤,用功不訾,人苦之。   三思既私韋後,又與上官昭容亂,內忌節愍太子,即與主謀廢之。太子懼,故發羽林兵圍三思第,並崇訓斬之,殺其黨十餘人。   時疾三思奸亂竊國,比司馬懿。其忌阻正人特甚,嘗曰:「我不知何等名善人,唯與我者殆是哉。」與宗楚客兄弟、紀處訥、崔湜、甘元柬相驅煽,王同皎、周憬、張仲之等不勝憤,謀殺之,為冉祖雍、宋之愻、李悛所白,皆坐死。因逮染五王,而崔湜遣周利貞就殺之,故祖雍與御史姚紹之等五人,號「三思五狗」。司農少卿趙履溫、中書舍人鄭愔、長安令馬構、司勳郎中崔日用、監察御史李辿畢咧靻v,熏炙內外,其尤干政事者,天下語曰:「崔、冉、鄭,亂時政。」以爵賞自相崇樹,凡構大獄,污點善良,破壞其宗,天下為蕩然。始韋月將、高軫上疏,極言三思過惡,有司殺月將,逐軫惡地。黃門侍郎宋璟執奏,俄見斥。其權大抵如此。   既死,帝為舉哀,廢朝五日,贈太尉,復封梁王,謚曰宣。追封崇訓魯王,謚曰忠。主以太子首祭三思柩。睿宗立,以父子皆逆節,斫棺暴屍,夷其墓。   懿宗以司農卿爵為郡王,歷懷、洛二州刺史。神功元年,孫萬榮敗王孝傑兵,詔懿宗為神兵道大總管討之,而婁師德、沙吒忠義並為總管,兵凡二十萬,次趙州。懿宗聞賊且至,懼不知所出,欲棄軍走,或勸曰:「賊雖眾,無輜載,以鈔剽為命,若按兵老之,擊其歸,可成大功。」懿宗不暇計,退保相州,賊遂進屠趙州。後萬榮死,懿宗復與婁師德撫循河北,人有自賊中歸者,一切抵死,先剔取膽,乃殺之,血沫前,而舉動自如。始萬榮入寇也,別帥何阿小陷冀州,殺人無餘種,以懿宗暴忍似之,故號稱「兩何」,相語曰:「唯此兩何,殺人最多。」   初,懿宗天授間受詔訊大獄,誅大臣王公,皆深排巧引,內刑塹中,無有脫者。其險酷雖周、來等不能繼也。神龍初,遷太子詹事,終懷州刺史。   攸暨自右衛中郎將尚太平公主,拜駙馬都尉,累遷右衛大將軍。天授中,自千乘郡王進封定王,實封戶六百。遷麟台監司祀卿。長安中,降王壽春,加特進。中宗時,拜司徒,復王定,加戶千,固辭,進開府儀同三司。延秀之誅,降楚國公。攸暨沈謹和厚,於時無忤,專自奉養而已。景龍中卒,贈太尉、并州大都督,還定王,謚曰忠簡。坐公主大逆,夷其墓。   韋溫者,中宗廢後庶人從父兄也。後父玄貞,歷普州參軍事,以女為皇太子妃,故擢累豫州刺史。帝幽廬陵,玄貞流死欽州,妻崔為蠻首寧承所殺,四子洵、浩、洞、泚同死容州,後二女弟逃還京師。帝復政,是日詔贈玄貞上洛郡王、太師、雍州牧、益州大都督,溫父玄儼魯國公、特進、并州大都督。遣使者迎玄貞喪,詔廣州都督周仁軌討寧承,斬其首祭崔柩,官仁軌左羽林大將軍,汝南郡公。柩至,帝與後登長樂宮望而哭,贈酆王,謚文獻,號廟曰褒德,陵曰榮先,置令丞,給百戶掃除。贈洵吏部尚書、汝南郡王,浩太常卿、武陵郡,洞衛尉卿、淮陽郡,泚太僕卿、上蔡郡,並葬京師。   溫初試吏,坐贓斥。神龍初,擢宗正卿,遷禮部尚書,封魯國公。弟湑,自洛州戶曹參軍事連拜左羽林大將軍,曹國公。後大妹嫁陸頌,進國子祭酒。仲妹嫁嗣虢王邕。湑子捷尚成安公主,溫從弟濯尚定安公主,並拜駙馬都尉,捷為右羽林將軍。景龍三年,溫以太子少保同中書門下三品,遙領揚州大都督。溫既見天下事在手,欲自殖以牢其權,引用友黨不相一,公卿雖畏伏,然溫無能,不如諸武凶而熾也。   湑初兼脩文館大學士,時熒惑久留羽林,後惡之,方湑從至溫泉,後毒殺之以塞變,厚贈司徒、并州大都督。湑兄弟頗以文詞進,帝方盛選文章侍從,與賦詩相娛樂,湑雖為學士,常在北軍,無所造作。   有富商抵罪,萬年令李令質按之。濯馳救,令質不從,毀於帝。帝召令質至,左右為恐,令質從容曰:「濯於賊非親,但以貨為請,濯雖勢重,不如守陛下法,死無恨。」帝釋不責。   帝崩,後專政,畏有變,敕溫盡總內外兵,守省中;又以從子播、捷從弟璿、高嵩分領左右羽林軍。溫與宗楚客、武延秀等說後托圖讖,韋氏當受命,謀殺少帝,內憚相王、太平公主屬尊,欲先除之,然後發其謀。而玄宗兵夜起,將軍葛福順攻玄武門,入羽林,斬播、璿、高、嵩,梟首以徇,軍中相率而應,無敢後。後死,遲旦斬溫,分捕諸韋子弟,無少長皆斬。   周仁軌者,京兆萬年人,後母族也。方為并州長史,殘酷嗜殺戮。異日,見堂下有斷臂,惡之,送於野,數昔往視,故在。是月,韋後敗,使者誅仁軌,刑人舉刀,仁軌承以臂,墯地乃悟。   睿宗夷玄貞、洵墳墓,民盜取寶玉略盡。天寶九載,復詔發掘,長安尉薛榮先往視,塚銘載葬日月,與發塚日月正同,而陵與尉名合雲。   王仁皎,字鳴鶴,玄宗廢後父也。景龍中,以將帥舉,授甘泉府果毅,遷左衛中郎將。帝即位,以後故,擢將作大匠,進累開府儀同三司,封祁國公,食戶三百。仁皎避職不事,委遠名譽,厚奉養,積媵妾貲貨而已。卒年六十九,贈太尉、益州大都督,謚昭宣。官為治葬。柩行,帝御望春亭過喪。詔張說文其碑,帝為題石。   子守一,與後孿生,帝微時與雅舊,後詔尚清陽公主。從討太平主有功,由尚乘奉御遷殿中少監、晉國公,累進太子少保,襲父爵,被遇良渥。後廢,貶柳州別駕,至藍田,賜死。守一沓墨無顧藉,財蓄巨萬,皆籍入於官。   楊國忠,太真妃之從祖兄,張易之之出也。嗜飲博,數丐貸於人,無行檢,不為姻族齒。年三十從蜀軍,以屯優當遷,節度使張宥惡其人,笞屈之,然卒以優為新都尉。罷去,益困,蜀大豪鮮於仲通頗資給之。從父玄琰死蜀州,國忠護視其家,因與妹通,所謂虢國夫人者。裒其貲,至成都摴蒲,一日費輒盡,乃亡去。久之,調扶風尉,不得志。復入蜀,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與宰相李林甫不平,聞楊氏新有寵,思有以結納之為奧助,使仲通之長安,仲通辭,以國忠見,干貌頎峻,口辯給,兼瓊喜,表為推官,使部春貢長安。將行,告曰:「郫有一日糧,君至,可取之也。」國忠至,乃得蜀貨百萬,即大喜。至京師,見群女弟,致贈遺。於時虢國新寡,國忠多分賂,宣淫不止。諸楊日為兼瓊譽,而言國忠善摴蒲,玄宗引見,擢金吾兵曹參軍、閒廄判官。兼瓊入為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用其力也。國忠稍入供奉,常後出,專主薄簿,計算鉤畫,分銖不誤,帝悅曰:「度支郎才也。」累遷監察御史。   李林甫興韋堅等獄,欲危太子,獄事畏卻,以國忠怙寵,搏鷙可用,倚之使按劾。國忠乃慘文峭詆,逮系連年,誣蔑被誅者百餘族,度可以危太子者,先林甫意陷之,皆中所欲。林甫方深阻固位,陰為指向,故國忠乘以為奸,肆意無所憚。虢國居中用事,帝所好惡,國忠必探知其微,帝以為能,擢兼度支員外郎。遷不淹年,領十五餘使,林甫始惡之。   天寶七載,擢給事中、兼御史中丞,專判度支。會三妹封國夫人,兄銛擢鴻臚卿,與國忠皆列棨戟,而第捨華僭,彌跨都邑。時海內豐熾,州縣粟帛舉巨萬,國忠因言:古者二十七年耕,餘九年食,今天置太平,請在所出滯積,變輕繼,內富京師。又悉天下義倉及丁租、地課易布帛,以充天子禁藏。明年,帝詔百官觀庫物,積如丘山,賜群臣各有差,錫國忠紫衣、金魚,知太府卿事。   初,楊慎矜引王□為御史中丞,已而有隙。□挾國忠共劾慎矜,抵不道,誅。由是權傾中外。吉溫為國忠謀奪林甫政,國忠即誣奏京兆尹蕭炅、御史中丞宋渾,逐之,皆林甫所厚善,林甫不能救,遂結怨。□寵方渥,位勢在國忠右,國忠忌之,因邢縡事,構□誅死,己代為京兆尹,悉領其使。即窮劾支黨,引林甫交私狀,牽連左逮,數以聞,帝始厭林甫,疏薄之。   先此,南詔質子閤羅鳳亡去,帝欲討之,國忠薦鮮於仲通為蜀郡長史,率兵六萬討之。戰瀘川,舉軍沒,獨仲通挺身免。時國忠兼兵部侍郎,素德仲通,為匿其敗,更敘戰功,使白衣領職。因自請兼領劍南,詔拜劍南節度、支度、營田副大使,知節度事。俄加本道兼山南西道採訪處置使,開幕府,引竇華、張漸、宋昱、鄭昂、魏仲犀等自佐,而留京師。帝再幸左藏庫,班繼百官。出納判官魏仲犀言:「鳳集通訓門。」門直庫西,有詔改為鳳皇門,進仲犀殿中侍御史,屬吏率以「鳳凰優」得調。俄拜國忠御史大夫,因引仲通為京兆尹,己兼領吏部。   國忠恥雲南無功,知為林甫掎摭,欲自解於帝,乃使麾下請己到屯,外示憂邊,以合上旨,實杜禁言路,林甫果奏遣之。及辭,泣訴為林甫中傷者,妃又為言,故帝益親之,豫計召日。然國忠就道,惴惴不自安。帝在華清宮,驛追國忠還。林甫病已困,入見床下,林甫曰:「死矣,公且入相,以後事屬公!」國忠懼其詐,不敢當,流汗被顏。林甫果死,遂拜右相,兼文部尚書、集賢院大學士、監脩國史、崇賢館大學士、太清太微宮使,而節度、採訪等使、判度支,不解也。國忠已得柄,則窮擿林甫奸事,碎其家。帝以為功,封魏國公,固讓魏,徙封衛。   國忠既以宰相領選,始建罷長名,於銓日即定留放。故事,歲揭版南院為選式,選者自通,一辭不如式,輒不得調,故有十年不官者。國忠創押例,無賢不肖,用選深者先補官,牒文謬缺得再通,眾議翕然美之。先天以前,諸司官知政事者,午漏盡,還本司視事,兵、吏部尚書、侍郎分案注擬。開元末,宰相員少,任益尊,不復視本司事。吏部銓,故常三注三唱,自春止夏乃訖。而國忠陰使吏到第,預定其員,集百官尚書省注唱,一日畢,以誇神明,駭天下耳目者。自是資格紛謬,無復綱序。虢國居宣陽坊左,國忠在其南,自台禁還,趣虢國第,郎官、御史白事者皆隨以至。居同第,出駢騎,相調笑,施施若禽獸然,不以為羞,道路為恥駭。明年大選,因就第唱補,帷女兄弟觀之,士之丑野蹇傴者,呼其名,輒笑於堂,聲徹諸外,士大夫詬恥之。先是,有司已定注,則過門下,侍中、給事中按閱,有不可,黜之。國忠則召左相陳希烈隅坐,給事中在旁,既對注,曰:「已過門下矣。」希烈不敢異。侍郎韋見素、張倚與本曹郎趨走堂下,抱案牒,國忠顧女弟曰:「紫袍二主事何如?」皆大噱。鮮於仲通等諷選者鄭怤願立碑省戶下以頌德,詔仲通為頌,帝為易數字,因以黃金識其處。   帝常歲十月幸華清宮,春乃還,而諸楊湯沐館在宮東垣,連蔓相照,帝臨幸,必遍五家,賞繼不訾計,出有賜,曰「餞路」,返有勞,曰「軟腳」。遠近饋遺閹稚、歌兒、狗馬、金貝,踵疊其門。   國忠由御史至宰相,凡領四十餘使,而度支、吏部事自叢伙,第署一字不能盡,故吏得輕重,顯賕公謁無所忌。國忠性疏侻捷給,硜硜處決樞務,自任不疑,盛氣驕愎,百僚莫敢相可否,官屬悉苛督句剝相槊。又便佞,專徇帝嗜欲,不顧天下成敗。帝雅意事邊,故身調兵食,取習文簿惡吏任之,軍凡須索,快成其手,又不能省視也。始,李林甫紿帝天下無事,請巳漏出休,許之。文書填衎窗A坐家裁決。既成,敕吏持案詣左相陳希烈聯署,左相不敢詰,署惟謹。至國忠時,韋見素代希烈,循以為常。它年,大雨敗稼,帝憂之,國忠擇善禾以進,曰:「雨不為災。」扶風太守房琯上郡災,國忠怒,遣御史按之。後乃無敢以水旱聞,皆前伺國忠意乃敢啟。子暄舉明經,不中,禮部侍郎達奚珣遣子撫往見國忠,國忠方朝,見撫喜。已而聞暄當黜,詬曰:「生子不富貴耶?豈以一名為鼠輩所賣!」珣大驚,即致暄高第。俄與珣同列,猶吒官不進。   國忠雖當國,常領劍南召募使,遣戍瀘南,餉路險乏,舉無還者。舊,勳戶免行,所以寵戰功。國忠令當行者先取勳家,故士無鬥志。凡募法,願奮者則籍之。國忠歲遣宋昱、鄭昂、韋儇以御史迫促,郡縣吏窮無以應,乃詭設餉召貧弱者,密縛置室中,衣絮衣,械而送屯,亡者以送吏代之,人人思亂。尋遣劍南留後李宓率兵十餘萬擊閤羅鳳,敗死西洱河,國忠矯為捷書上聞。自再興師,傾中國驍卒二十萬,踦屨無遺,天下冤之。   安祿山方有寵,總重兵於邊,偃蹇不奉法,帝護之,下莫敢言。國忠知終不出己下,又恃內援,獨暴發反狀,帝疑以位相媢,不之信。祿山雖逆久,以帝遇之厚,故隱忍,伺帝一日晏駕則稱兵。及見帝劈國忠,甚畏不利己,故謀日急。俄而祿山授尚書右僕射,帝恐國忠不悅,故冊拜司空。祿山還幽州,覺國忠圖己,反謀遂決。國忠令客何盈、蹇昂刺求反狀,諷京兆尹李峴圍其第,捕祿山所善李超、安岱、李方來、王岷殺之,貶其黨吉溫於合浦。祿山上書自陳,而條上國忠大罪二十,帝歸過於峴,貶零陵太守,以尉祿山意。國忠寡謀矜躁,謂祿山跋扈不足圖,故激怒之使必反,以取信於帝,帝卒不悟。乃建言:「請以祿山為平章事,追入輔政,以賈循為使,節度范陽,呂知誨節度平盧,楊光翽節度河東。」已草詔,帝使謁者輔璆琳覘祿山,未還,帝致詔坐側。而璆琳納金,固言不反。帝謂國忠曰:「祿山無二心,前詔焚之矣。」祿山反,以誅國忠為名,帝欲自將而東,使皇太子監國,謂左右曰:「我欲行一事。」國忠揣帝且禪太子,歸謂女弟等曰:「太子監國,吾屬誅矣。」因聚泣,入訴於貴妃,妃以死邀帝,遂寢。祿山既發范陽,歎吒曰:「國忠頭來何遲?」   哥舒翰守潼關,按兵守險,國忠聞欲反己,疑之,乃從中督戰,翰不得已出關,遂大敗,降賊。書聞,是日帝自南內移仗未央宮。國忠見百官,鯁咽不自勝。監察御史高適請率百官子弟及募豪桀十萬拒守,眾以為不可。初,國忠聞難作,自以身帥劍南,豫置腹心梁、益間,為自完計。至是,帝召宰相計事,國忠曰:「幸蜀便。」帝然之。明日遲昕,帝出延秋門,群臣不知,猶上朝,唯三衛擴騎立仗,尚聞刻漏聲。國忠與韋見素、高力士及皇太子諸王數百人護帝。右龍武大將軍陳玄禮謀殺國忠,不克。進次馬嵬,將士疲,乏食,玄禮懼亂,召諸將曰:「今天子震盪,社稷不守,使生人肝腦塗地,豈非國忠所致!欲誅之以謝天下,雲何?」眾曰:「念之久矣,事行身死,固所願。」會吐蕃使有請於國忠,眾大呼曰:「國忠與吐蕃謀反!」衛騎合,國忠突出,或射中其頞,殺之,爭啖其肉且盡,梟首以徇。帝驚曰:「國忠遂反耶?」時吐蕃使亦殲矣。御史大夫魏方進責眾曰:「何故殺宰相?」眾怒,又殺之。   四子:暄、昢、曉、晞。暄位太常卿、戶部侍郎,聞亂,下馬蹶,弩眾射之,身貫百矢,乃踣。昢尚萬春公主,位鴻臚卿,陷賊見殺。曉奔漢中,為漢中王瑀搒死。晞及國忠妻裴柔同奔陳倉,為追兵所斬。柔,故蜀倡也,並坎而瘞。   其黨翰林學士張漸、竇華,中書舍人宋昱,吏部郎中鄭昂,俱走山谷,民爭其貲,富埒國忠。昱戀貲產,竊入都,為亂兵所殺;餘坐誅。   國忠本名釗,以圖讖有「卯金刀」,當位御史中丞時,帝為改今名。   李翛,字翛,起寒賤,由莊憲太后婭婿得進,歷坊、絳二州刺史。無它才,為政粗辦。性纖巧,飾廚傳,結納閹寺,求善譽。憲宗以為才,拜伺農卿,進京兆尹,專聚斂以固恩寵,數譖毀近臣,一時側目。太后崩,詔翛為橋道置頓使,嗇官費,物物裁損為可喜者。梓宮至灞橋,從官多不得食。始議更造渭城門,計錢三萬,翛以為勞,不聽,使鑿軌道深之,柱危不支,方過喪而門壞,轀輬僅免,徹門乃得行。翛妄奏車軸折,山陵使李逢吉劾罔上,請免官。方帝用兵而翛屢有所獻,得不坐,才詔奪稟,逢吉持之,乃削銀青一階。翌日,加賜黃金。帝以浙西富饒,欲掊捃遺利,以翛為觀察使。被疾還京師。元和十四年卒,士有相賀者。   鄭光,孝明皇太后弟也。會昌末,夢御大車載日月行中衢,光輝洪洞照六合,寤而佔之,工曰:「君且暴貴。」不闋月,宣宗即位,光興民伍,拜諸衛將軍,遷累平盧軍節度使,徙河中、鳳翔,又賜鄠、雲陽二縣良田。大中四年,詔除其租賦,宰相言:「國常賦,窶人下戶不免,柰何以外戚廢法?」帝悟,追格前詔。俄封其妾為夫人,光曉帝意,還詔不敢拜,帝嘉之。七年,來朝,對延英,占奏俚近,帝失所望,不悅,留為右羽林統軍兼太子太保。太后言其家空短,帝厚賜金繒,終不復委方鎮。卒,贈司徒,詔罷三日朝,群臣奉慰。御史大夫李景讓曰:「禮,外祖父母、舅服小功五月,伯叔父若兄弟齊縗期,所以疏外密內也。王者不可使外戚強。按王、公主喪不過三日,光宜少降。」詔罷二日。   子漢卿,終義昌軍節度使。 列傳第一百三十二 宦者上   唐制:內侍省官有內侍四,內常侍六,內謁者監、內給事各十,謁者十二,典引十八 ,寺伯、寺人各六。又有五局:一曰掖廷,主宮嬪簿最;二曰宮闈,扈門闌;三曰奚官,治宮中疾病死喪;四曰內僕,主供帳燈燭;五曰內府,主中藏給納。局有令,有丞,皆宦者為之。   太宗詔內侍省不立三品官,以內侍為之長,階第四,不任以事,惟門閣守禦、廷內掃除、稟食而已。武後時,稍增其人。至中宗,黃衣乃二千員,七品以上員外置千員,然衣硃紫者尚少。玄宗承平,財用富足,志大事奢,不愛惜賞賜爵位。開元、天寶中,宮嬪大率至四萬,宦官黃衣以上三千員,衣硃紫千餘人。其稱旨者輒拜三品將軍,列戟於門。其在殿頭供奉,委任華重,持節傳命,光焰殷殷動四方。所至郡縣奔走,獻遺至萬計。修功德,市禽鳥,一為之使,猶且數千緡。監軍持權,節度返出其下。於是甲捨、名園、上腴之田為中人所名者半京畿矣。肅、代庸弱,倚為扞衛,故輔國以尚父顯,元振以援立奮,朝恩以軍容重,然猶未得常主兵也。德宗懲艾泚賊,故以左右神策、天威等軍委宦者主之,置護軍中尉、中護軍,分提禁兵,是以威柄下遷,政在宦人,舉手伸縮,便有輕重。至慓士奇材,則養以為子;巨鎮強籓,則爭出我門。   小人之情,猥險無顧藉,又日夕侍天子,狎則無威,習則不疑,故昏君蔽於所暱,英主禍生所忽。玄宗以遷崩,憲、敬以弒殞,文以憂僨,至昭而天下亡矣。禍始開元,極於天祐,凶愎參會,黨類殲滅,王室從而潰喪,譬猶灼火攻蠹,蠹盡木焚,詎不哀哉!跡其殘氣不剛,柔情易遷,褻則無上,怖則生怨,借之權則專,為禍則迫而近,緩相攻,急相一,此小人常勢也。噫!梟狐不神,天與之昏,末如亂何。故取中葉以來宦人之大者□之篇。   楊思勖,羅州石城人,本蘇氏,冒所養姓。少給事內侍省,從玄宗討內難,擢左監門衛將軍,帝倚為爪牙。開元初,安南蠻渠梅叔鸞叛,號黑帝,舉三十二州之眾,外結林邑、真臘、金鄰等國,據海南,眾號四十萬。思勖請行,詔募首領子弟十萬,與安南大都護光楚客繇馬援故道出不意,賊驢眙不暇謀,遂大敗,封屍為京觀而還。十二年,五溪首領覃行章亂,詔思勖為黔中招討使,率兵六萬往,執行章,斬首三萬級,以功進輔國大將軍,給祿俸、防閣。從封泰山,進驃騎大將軍,封虢國公。邕州封陵獠梁大海反,破賓、橫等州,思勖又平之,禽大海等三千人,討斬支黨皆盡。瀧州蠻陳行范自稱天子,其下何游魯號定國大將軍,馮璘南越王,破州縣四十。詔思勖發永、道、連三州兵,淮南弩士十萬,襲斬游魯、璘於陣。行范走盤遼諸洞,思勖悉眾窮追,生縛之,坑其黨六萬,獲馬金銀鉅萬計。卒,年八十餘。   思勖鷙忍,敢殺戮,所得俘,必剝面、皦腦、褫發皮以示人,將士憚服,莫敢視,以是能立功。內給事牛仙童納張守珪賂,詔付思勖殺之。思勖縛於格,箠慘不可勝,乃探心,截手足,剔肉以食,肉盡乃得死。   楚客者,樂安人,後歷桂州都督致仕,封松滋縣侯。   高力士,馮盎曾孫也。聖歷初,嶺南討擊使李千里上二閹兒,曰金剛,曰力士,武後以其強悟,敕給事左右。坐累逐出之,中人高延福養為子,故冒其姓。善武三思,歲餘,復得入禁中,稟食司宮台。既壯,長六尺五寸,謹密,善傳詔令,為宮闈丞。   玄宗在籓,力士傾心附結,已平韋氏,乃啟屬內坊,擢內給事。先天中,以誅蕭、岑等功為右監門衛將軍,知內侍省事。於是四方奏請皆先省後進,小事即專決,雖洗沐未嘗出,眠息殿帷中,徼幸者願一見如天人然。帝曰:「力士當上,我寢乃安。」當是時,宇文融、李林甫、蓋嘉運、韋堅、楊慎矜、王□、楊國忠、安祿山、安思順、高仙芝等雖以才寵進,然皆厚結力士,故能踵至將相,自餘承風附會不可計,皆得所欲。中人若黎敬仁、林昭隱、尹鳳翔、韓莊、牛仙童、劉奉廷、王承恩、張道斌、李大宜、硃光輝、郭全、邊令誠等,並內供奉,或外監節度軍,脩功德,市鳥獸,皆為之使。使還,所裒獲,動巨萬計,京師甲第池園、良田美產,占者什六,寵與力士略等,然悉藉力士左右輕重乃能然。肅宗在東宮,兄事力士,它王、公主呼為翁,戚里諸家尊曰爹,帝或不名而呼將軍。   力士幼與母麥相失,後嶺南節度使得之瀧州,迎還,不復記識,母曰:「胸有七黑子在否?」力士袒示之,如言。母出金環,曰「兒所服者」,乃相持號慟。帝為封越國夫人,而追贈其父廣州大都督。延福與妻,及力士貴時故在,侍養與麥均。金吾大將軍程伯獻約力士為兄弟,後麥亡,伯獻p裒絰受吊。河間男子呂玄晤吏京師,女國姝,力士娶之,玄晤擢刀筆史至少卿,子弟仕皆王傅。玄晤妻死,中外贈賻送葬,自第至墓,車徒背相望不絕。   始,李林甫、牛仙客知帝憚幸東都,而京師漕不給,乃以賦粟助漕,及用和糴法,數年,國用稍充。帝齋大同殿,力士侍,帝曰:「我不出長安且十年,海內無事,朕將吐納導引,以天下事付林甫,若何?」力士對曰:「天子順動,古制也。稅入有常,則人不告勞。今賦粟充漕,臣恐國無旬月蓄;和糴不止,則私藏竭,逐末者眾。又天下柄不可假人,威權既振,孰敢議者!」帝不悅,力士頓首自陳「心狂易,語謬當死」。帝為置酒,左右呼萬歲。由是還內宅,不復事。加累驃騎大將軍,封渤海郡公。於來廷坊建佛祠,興寧坊立道士祠,珍樓寶屋,國貲所不逮。鍾成,力士宴公卿,一扣鐘,納禮錢十萬,有佞悅者至二十扣,其少亦不減十。都北堰澧列五磑,日僦三百斛直。   有袁思藝者,帝亦愛幸,然驕倨甚,士大夫疏畏之,而力士陰巧得人譽。帝初置內侍省監二員,秩三品,以力士、思藝為之。帝幸蜀,思藝遂臣賊,而力士從帝,進齊國公。帝聞肅宗即位,喜曰:「吾兒應天順人,改元至德,不忘孝乎,尚何憂?」力士曰:「兩京失守,生人流亡,河南漢北為戰區,天下痛心,而陛下以為何憂,臣不敢聞。」從上皇還,進開府儀同三司,實封戶五百。   上皇徙西內,居十日,為李輔國所誣,除籍,長流巫州。力士方逃瘧功巨閣下,輔國以詔召,力士趨至閣外,遣內養授謫制,因曰:「巨當死已久,天子哀憐至今日,願一見陛下顏色,死不恨。」輔國不許。寶應元年赦還,見二帝遺詔,北向哭歐血,曰:「大行升遐,不得攀梓宮,死有餘恨。」慟而卒,年七十九。代宗以護衛先帝勞,還其官,贈揚州大都督,陪葬泰陵。   初,太子瑛廢,武惠妃方嬖,李林甫等皆屬壽王,帝以肅宗長,意未決,居忽忽不食。力士曰:「大家不食,亦膳羞不具耶?」帝曰:「爾,我家老,揣我何為而然?」力士曰:「嗣君未定耶?推長而立,孰敢爭?」帝曰:「爾言是也。」儲位遂定。天寶中,邊將爭立功,帝嘗曰:「朕春秋高,朝廷細務付宰相,蕃夷不龔付諸將,寧不暇耶?」對曰:「臣間至閣門,見奏事者言雲南數喪師,又北兵悍且強,陛下何以制之?臣恐禍成不可禁。」其指蓋謂祿山。帝曰:「卿勿言,朕將圖之。」十三年秋,大雨,帝顧左右無人,即曰:「天方災,卿宜言之。」力士曰:「自陛下以權假宰相,法令不行,陰陽失度,天下事庸可復安?臣之鉗口,其時也。」帝不答。明年祿山反。力士善揣時事勢候相上下,雖親暱,至當覆敗,不肯為救力,故生平無顯顯大過。議者頗恨宇文融以來權利相賊,階天下之禍,雖有補益,弗相除雲。   程元振,京兆三原人。少以宦人直內侍省,遷內射生使、飛龍廄副使。張皇后謀立越王,元振見太子,發其奸,與李輔國助討難,立太子,是為代宗。拜右監門衛將軍,知內侍省事。帝以藥子昂判元帥行軍司馬,固辭,乃以命元振,封保定縣侯。再遷驃騎大將軍、邠國公,盡總禁兵。不逾歲,權震天下,在輔國右,凶決又過之,軍中呼十郎。   王仲升者,初為淮西節度使,與襄州張維瑾部將戰申州,被執。賊平,元振薦為右羽林大將軍兼御史大夫。將軍兼大夫由仲升始。裴冕與元振忤,乃掎韓穎等罪貶施州。來瑱守襄、漢有功,元振嘗諉屬,不應,因仲升共誣殺瑱。同華節度使李懷讓被構,憂甚自殺。素惡李光弼,數媒蠍以疑之。瑱等上將,冕、光弼元勳,既誅斥,或不自省,方帥繇是攜解。   廣德初,吐蕃、黨項內侵,詔集天下兵,無一士奔命者。虜扣便橋,帝倉黃出居陝,京師陷,賊剽府庫,焚閭弄,蕭然為空。於是太常博士、翰林待詔柳伉上疏曰:「犬戎以數萬眾犯關度隴,歷秦、渭,掠邠、涇,不血刃而入京師,謀臣不奮一言,武士不力一戰,提卒叫呼,劫宮闈,焚陵寢,此將帥叛陛下也;自朝義之滅,陛下以為智力所能,故疏元功,委近習,日引月長以成大禍,群臣在廷無一犯顏回慮者,此公卿叛陛下也;陛下始出都,百姓填然奪府庫,相殺戮,此三輔叛陛下也;自十月朔召諸道兵,盡四十日,無只輪入關者,此四方叛陛下也。內外離叛,雖一魚朝恩以陝郡戮力,陛下獨能以此守社稷乎?陛下以今日勢為安耶?危耶?若以為危,豈得高枕不為天下計?臣聞良醫療疾,當病飲藥,藥不當疾,猶無益也。陛下視今日病何繇至此乎?天下之心,乃恨陛下遠賢良,任宦豎,離間將相而幾於亡。必欲存宗廟社稷,獨斬元振首,馳告天下,悉出內使隸諸州,獨留朝恩備左右,陛下持神策兵付大臣,然後削尊號,下詔引咎,率德勵行,屏嬪妃,任將相。若曰『天下其許朕自新改過乎,宜即募士西與朝廷會;若以朕惡未悛耶,則帝王大器,敢妨聖賢,其聽天下所往。』如此而兵不至,人不感,天下不服,請赤臣族以謝。」疏聞,帝顧公議不與,乃下詔盡削元振官爵,放歸田里。帝還,元振自三原衣婦衣私入京師,捨司農卿陳景詮家,圖不軌。御史劾按,長流衎策{,景詮貶新興尉。元振行至江陵死。   時又有駱奉先者,亦三原人,歷右驍衛大將軍,數從帝討伐,尤見幸,廣德初,監僕固懷恩軍者。奉先恃恩貪甚,懷恩不平,既而懼其譖,遂叛。事平,擢奉先軍容使,掌畿內兵,權焰熾然。永泰初,以吐蕃數驚京師,始城鄠,以奉先為使,悉毀縣外廬舍,無尺椽。累封江國公,監鳳翔軍,大歷末卒。   魚朝恩,瀘州瀘川人。天寶末,以品官給事黃門,內陰黠,善宣納詔令。至德初,監李光進軍。京師平,為三宮檢責使,以左監門衛將軍知內侍省事。九節度圍賊相州,以朝恩為觀軍容、宣慰、處置使。觀軍容使自朝恩始。史思明攻洛陽,朝恩以神策兵屯陝。洛陽陷,思明長驅至硤石,使子朝義為遊軍。肅宗詔銳兵十萬循渭而東以濟師。朝恩按兵陝東,使神策將衛伯玉與賊將康文景等戰,敗之。洛陽平,徙屯汴州,加開府儀同三司,封馮翊郡公。寶應中,還屯陝。代宗避吐蕃東幸,衛兵離散,朝恩悉軍奉迎華陰,乘輿六師乃振,帝德之,更號天下觀軍容、宣慰、處置使,專領神策軍,賞賜不涯。   朝恩資小人,恃功岸忽無所憚。僕固瑒攻絳州,使姚良據溫,誘回紇陷河陽。朝恩遣李忠誠討瑒,以霍文場監之;王景岑討良,王希遷監之。敗瑒於萬泉,生擒良。高暉等引吐蕃入寇,遣劉德信討斬之。故朝恩因麾下數克獲,竊以自高。是時郭子儀有定天下功,居人臣第一,心媢之,乘相州敗,丑為詆譖,肅宗不內其語,然猶罷子信兵,留京師。代宗立,與程元振一口加毀,帝未及寤,子儀憂甚。俄而吐蕃陷京師,卒用其力,王室再安。故朝恩內慚,乃勸帝徙洛陽,欲遠戎狄。百僚在廷,朝恩從十餘人持兵出,曰:「虜數犯都甸,欲幸洛,雲何?」宰相未對,有近臣折曰:「敕使反耶?今屯兵足以捍寇,何遽脅天子棄宗廟為?」朝恩色沮,而子儀亦謂不可,乃止。   朝恩好引輕浮後生處門下,講《五經》大義,作文章,謂才兼文武,徼伺誤寵。   永泰中,詔判國子監,兼鴻臚、禮賓、內飛龍、閒廄使,封鄭國公。始詣學,詔宰相、常參官、六軍將軍悉集,京兆設食,內教坊出音樂俳倡侑宴,大臣子弟二百人,硃紫雜然為附學生,列廡次。又賜錢千萬,取子錢供秩飯。每視學,從神策兵數百,京兆尹黎干率錢勞從者,一費數十萬,而朝恩色常不足。   凡詔會群臣計事,朝恩怙貴,誕辭折愧坐人出其上,雖元載辯強亦拱默,唯禮部郎中相裡造、殿中侍御史李衎酬詰往返,未始降屈,朝恩不懌,黜衎以動造。又謀將易執政以震朝廷,乃會百官都堂,且言:「宰相者,和元氣,輯群生。今水旱不時,屯軍數十萬,饋運困竭,天子臥不安席,宰相何以輔之?不退避賢路,默默尚何賴乎?」宰相俯首,坐皆失色。造徙坐從之,因曰:「陰陽不和,五穀踴貴,皆軍容事,宰相何與哉?且軍挐不散,故天降之沴。今京師無事,六軍可相維鎮,又屯十萬,饋糧所以不足,百司無稍食,軍容為之,宰相行文書而已,何所歸罪?」朝恩拂衣去,曰:「南衙朋黨,且害我。」會釋菜,執《易》升坐,百官鹹在,言《鼎》有覆餗象,以侵宰相。王縉怒,元載怡然。朝恩曰:「怒者常情,笑者不可測也。」載銜之未發。   朝恩有賜墅,觀沼勝爽,表為佛祠,為章敬太后薦福,即後謚以名祠,許之。於是用度侈浩,公壞曲江諸館、華清宮樓榭、百司行署、將相故第,收其材佐興作,費無慮萬億。既數毀郭子儀,不見聽,乃遣盜發其先塚,子儀詭辭自解,以安眾疑。久之,讓判國子監、鴻臚禮賓等使,加內侍監,徙封韓,增實封百戶。俄兼檢校國子監。   初,神策都虞候劉希暹魁健能騎射,最為朝恩暱信,以太僕卿封交河郡王。兵馬使王駕鶴獨謹厚,亦封徐國公。希暹諷朝恩置獄北軍,陰縱惡少年橫捕富人付吏考訊,因中以法,錄貲產入之軍,皆誣服冤死,故市人號「入地牢」。又萬年吏賈明觀倚朝恩捕搏恣行,積財鉅萬,人無敢發其奸。朝廷裁決,朝恩或不預者,輒怒曰:「天下事有不由我乎!」帝聞,不喜。養息令徽者,尚幼,為內給使,服綠,與同列爭忿,歸白朝恩。明日見帝曰:「臣之子位下,願得金紫,在班列上。」帝未答,有司已奉紫服於前,令徽稱謝。帝笑曰:「小兒章服,大稱。」滋不悅。   元載乃用左散騎常侍崔昭尹京兆,厚以財結其黨皇甫溫、周皓。溫方屯陝,而皓射生將。自是朝恩隱謀奧語,悉為帝知。希暹覺帝指,密白朝恩,朝恩稍懼,然見帝接遇未衰,故自安而潛計不軌。帝遂倚載決除之,懼不克,載曰:「陛下第專屬臣,必濟。」朝恩入殿,嘗從武士百人自衛,皓統之,而溫握兵在外。載乃徙鳳翔尹李抱玉節度山南西道,以溫代節度鳳翔,陽重其權,寔內溫以自助。載又議析鳳翔之郿與京兆,以鄠、盩厔及鳳翔之虢、寶雞與抱玉,而以興平、武功、鳳翔之扶風天興與神策軍,朝恩利其土地,自封殖,不知為虞也。郭子儀密白:「朝恩嘗結周智光為外應,久領內兵,不早圖,變且大。」載留溫京師,未即遣,約與皓共誅朝恩。謀定,以聞,帝曰:「善圖之,勿反受禍!」方寒食,宴禁中,既罷,將還營,有詔留議事。朝恩素肥,每乘小車入宮省。帝聞車聲,危坐,載守中書省。朝恩至,帝責其異圖,朝恩自辯悖傲,皓與左右禽縊之,死年四十九,外無知者。帝隱之,下詔罷觀軍容等使,增實封戶六百,內侍監如故。外鹹言「既奉詔,乃投縊」雲。還屍於家,賜錢六百萬以葬。   帝懼軍亂,進劉希暹、王駕鶴並兼御史中丞。又下詔尉曉將士,獨希暹自知同惡,言不遜,駕鶴白髮之,遂賜死。而賈明觀兼得幸於載,故載奏隸江西,使立功自贖,路嗣恭搒殺之。所厚禮部尚書、禮儀使裴土淹、戶部侍郎判度支第五琦皆坐貶。   竇文場、霍仙鳴者,始並隸東宮,事德宗,未有名。自魚朝恩死,宦人不復典兵,帝以禁衛盡委白志貞,志貞多納富人金補軍,止收其庸而身不在軍。及涇師亂,帝召近衛,無一人至者,惟文場等率宦官及親王左右從。至奉天,帝逐志貞,並左右軍付文場主之。興元初,詔監神策左廂兵馬,以王希遷監右,而馬有麟為左神策軍大將軍,軍額由此始。   帝自山南還,兩軍復完,而帝忌宿將難制,故詔文場、仙鳴分總之,廢天威軍入左右神策。是時,竇、霍權振朝廷,諸方節度大將多出其軍,台省要官走門下,丐援影者足相躡。衛士硃華以按摩得幸文場,參慮補置,索賕數萬緡,而籓鎮贈遺累百鉅萬,略士妻女無所憚,詔殺之於軍。其隆赫如此。   久之,置護軍中尉、中護軍各二員,詔文場為左神策護軍中尉,仙鳴為右,焦希望為左神策中護軍,張尚進為右。中尉、護軍自文場等始。後仙鳴移病,帝賜十馬,令諸祠祈解。後稍愈,已而暴死,帝疑左右進毒,捕詰小使問狀,誅數十人,贈開府儀同三司,以內常侍第五守亮代之。文場擢累驃騎大將軍。時監察御史崔肸行囚於軍,吏為具酒食,肸欲悅媚之,故不拒。文場劾奏,詔流肸遠方。文場年老致仕卒。   其後楊志廉、孫榮義為左右中尉,招權驕肆,與竇、霍略等。帝晚節聞民間訛語禁中事,而北軍捕太學生何竦、曹壽系訊,人情大懼,司業武少儀上書「有如罪不測,願明示四方」。俄得釋。是時宦官復盛矣。   希望者,涇陽人,歷明威將軍,贈洪州都督。尚進,河東人,歷忠武將軍,贈開府儀同三司。志廉,弘農人,歷左監門衛大將軍;榮義,涇陽人,歷右武衛大將軍。並贈揚州大都督。   劉貞亮,本俱氏,名文珍,冒所養宦父,故改焉。性忠強,識義理。平涼之盟,在渾瑊軍中,會虜變,被執且西,俄而得歸。出監宣武軍,自置親兵千人。貞元末,宦人領兵附順者益眾。   會順宗立,淹痼弗能朝,惟李忠言、牛美人侍。美人以帝旨付忠言,忠言授之王叔文,叔文與柳宗元等裁定,然後下中書。然未得縱慾,遂奪神策兵以自強,即用范希朝為京西北禁軍都將,收宦者權。而忠言素懦謹,每見叔文與論事,無敢異同,唯貞亮乃與之爭。又惡朋黨熾結,因與中人劉光琦、薛文珍、尚衍、解玉、呂如全等同勸帝立廣陵王為太子監國,帝納其奏,貞亮召學士衛次公、鄭絪、李程、王涯至金鑾殿草定制詔。太子已立,盡逐叔文黨,委政大臣,議者美其忠。   高崇文討劉辟,復為監軍。初,東川節度使李康為辟所破,囚之。崇文至,辟歸康求雪,貞亮劾以不拒賊,斬之,故以專悍見訾。遷累右衛大將軍,知內侍省事。元和八年卒,贈開府儀同三司。   憲宗之立,貞亮為有功,然終身無所寵假。呂如全歷內侍省內常侍、翰林使,坐擅取樟材治第,送東都獄,至閿鄉自殺。又郭旻醉觸夜禁,杖殺之。五坊硃超晏、王志忠縱鷹人入民家,搒二百,奪職,由是莫不懾畏。   吐突承璀,字仁貞,閩人也。以黃門直東宮,為掖廷局博士,察察有才。憲宗立,擢累左監門將軍、左神策護軍中尉、左街功德使,封薊國公。   王承宗叛,承璀揣帝銳征討,因請行。帝見其果敢,自喜,謂可任,即詔承璀為行營招討處置使,以左右神策及河中、河南、浙西、宣歙兵從之。內寺伯宋惟澄、曹進玉為館驛使:自河南、陝、河陽,惟澄主之;京、華、河中至太原,進玉主之。又詔內常侍劉國珍、馬朝江分領易、定、幽、滄等州糧料使。於是諫官李庸、許孟容、李元素、李夷簡、呂元膺、穆質、孟簡、獨孤郁、段平仲、白居易等眾對延英,謂古無中人位大帥,恐為四方笑。帝乃更為招討宣慰使,為御通化門慰其行。承璀御眾無它遠略,為盧從史侮狎,逾年無功,賴中詔擿使執從史,而間遣人說承宗上書待罪,乃詔班師,還為中尉。平仲劾承璀輕謀弊賦,損國威,不斬首無以謝天下。帝不獲已,罷為軍器莊宅使。尋拜左衛上將軍,知內侍省。   會劉希光納羽林大將軍孫w錢二十萬緡求方鎮,有詔賜死,跡絓承璀,故令出監淮南軍。纖人太子通事舍人李涉投匭言承璀等冤狀,於是孔戣知匭事,閱其副,不受,即表其奸,逐為峽州司倉參軍。然帝於承璀殊厚,會李絳在翰林,苦論其過,故決遣之。帝后欲還承璀,為罷絳宰相,召為內弓箭庫使,復左神策中尉。惠昭太子薨,承璀請立澧王,不從。常飾一室藏所賜詔敕,地生毛二尺,惡之,躬糞除瘞之。逾年帝崩,穆宗銜前議,殺之禁中。敬宗時,左神策中尉馬存亮論其冤,詔許子士曄收葬。宣宗時,擢士曄右神策中尉。   是時,諸道歲進閹兒,號「私白」,閩、嶺最多,後皆任事,當時謂閩為中官區藪。鹹通中,杜宣猷為觀察使,每歲時遣吏致祭其先,時號「敕使墓戶」。宣猷卒用群宦力徙宣歙觀察使。   馬存亮,字季明,河中人。元和時,累擢左神策軍副使、左監門衛將軍,知內侍省事,進左神策中尉。軍所籍凡十餘萬,存亮料柬尤精,伍無罷士,部無冗員。   敬宗初,染署工張韶與卜者蘇玄明善,玄明曰:「我嘗為子卜,子當御殿食,我與焉。吾聞上晝夜獵,出入無度,可圖也。」韶每輸染材入宮,衛士不呵也。乃陰結諸工百餘人,匿兵車中若輸材者,入右銀台門,約昏夜為變。有詰其載者,韶謂謀覺,殺其人,出兵大呼成列,浴堂門閉。時帝擊球清思殿,驚,將幸右神策。或曰:「賊入宮,不知眾寡,道遠可虞,不如入左軍,近且速。」從之。初,帝常寵右軍中尉梁守謙,每游幸;兩軍角戲,帝多欲右勝,而左軍以為望。至是,存亮出迎,捧帝足泣,負而入。以五百騎往迎二太后,比至,而賊已斬關入清思殿,升御坐,盜乘輿餘膳,揖玄明偶食,且曰「如占」。玄明驚曰:「止此乎!」韶惡之,悉以寶器賜其徒,攻弓箭庫,仗士拒之,不勝。存亮遣左神策大將軍康藝全、將軍何文哲宋叔夜孟文亮,右神策大將軍康志睦、將軍李泳尚國忠,率騎兵討賊,日暮,射韶及玄明皆死。始賊入,中人倉卒繇望仙門出奔,內外不知行在。遲明,盡捕亂黨,左右軍清宮,車駕還。群臣詣延英門見天子,然至者不十一二,坐賊所入闌不禁者數十人,杖而不誅,賜存亮實封戶二百,梁守謙進開府儀同三司,它論功賞有差。存亮於一時功最高,乃推委權勢,求監淮南軍。代還,為內飛龍使。大和中,以右領軍衛上將軍致仕,封岐國公,卒贈揚州大都督。   存亮逮事德宗,更六朝,資端畏,善訓士,始去禁衛,眾皆泣。唐世中人以忠謹稱者,唯存亮、西門季玄、嚴遵美三人而已。   遵美父季寔,為掖廷局博士。大中時,有宮人謀弒宣宗。是夜,季寔直咸寧門下,聞變,入射殺之。明日,帝勞曰:「非爾,吾危不免。」擢北院副使,終內樞密使。   遵美歷左軍容使,嘗歎曰:「北司供奉官以胯衫給事,今執笏,過矣。樞密使無聽事,唯三楹舍藏書而已,今堂狀帖黃決事,此楊復恭奪宰相權之失也。」蓋疾時中官肆橫雲。後從昭宗遷鳳翔,求致仕,隱青城山,年八十餘卒。   仇士良,字匡美,循州興寧人。順宗時得侍東宮。憲宗嗣位,再遷內給事,出監平盧、鳳翔等軍。嘗次敷水驛,與御史元稹爭捨上廳,擊傷稹。中丞王播奏御史、中使以先後至得正寢,請如舊章。帝不直稹,斥其官。元和、大和間,數任內外五坊使,秋按鷹內畿,所至邀吏供餉,暴甚寇盜。   文宗與李訓欲殺王守澄,以士良素與守澄隙,故擢左神策軍中尉兼左街功德使,使相糜肉。已而訓謀悉逐中官,士良悟其謀,與右神策軍中尉魚弘志、大盈庫使宋守義挾帝還宮。王涯、舒元輿已就縛,士良肆脅辱,令自承反,示牒於朝。於時莫能辨其情,皆謂誠反,士良因縱兵捕,無輕重悉斃兩軍,公卿半空。事平,加特進、右驍衛大將軍,弘志右衛上將軍兼中尉,守義右領軍衛上將軍。   李石輔政,稜稜有風岸,士良與論議數屈,深忌之,使賊刺石於親仁裡,馬逸而免。石懼,辭位,士良益無憚。   澤潞劉從諫本與訓約誅鄭注。及訓死,憤士良得志,乃上書言:「王涯等八人皆宿儒大臣,願保富貴,何苦而反。今大戮所加已不可追,而名之逆賊,含憤九泉。不然,天下義夫節士,畏禍伏身,誰肯與陛下共治耶?」即以訓所移書遣部將陳季卿以聞。季卿至,會石遇盜,京師擾,疑不敢進。從諫大怒,殺季卿,騰書於朝。又言:「臣與訓誅注,以注本宦豎所提挈,不使聞知。今四方共傳宰相欲除內官,而兩軍中尉聞,自救死,妄相殺戮,謂為反逆。有如大臣挾無將之謀,自宜執付有司,安有縱俘劫、橫屍闕下哉?陛下視不及,聽未聞也。且宦人根黨蔓延在內,臣欲面陳,恐橫遭戮害,謹修封疆,繕甲兵,為陛下腹心。如奸臣難制,誓以死清君側。」書聞,人人傳觀。士良沮恐,即進從諫檢校司徒,欲弭其言。從諫知可動,復言:「臣所陳系國大體,可聽,則宜洗宥涯等罪;不可聽,則賞不宜妄出。安有死冤不申,而生者荷祿?」固辭。累上書,暴指士良等罪。帝雖不能去,然倚其言差自強。自是鬱鬱不樂,兩軍球獵宴會絕矣。   開成四年,苦風痺,少間,召宰相見延英,退坐思政殿,顧左右曰:「所直學士謂誰?」曰:「周墀也。」召至,帝曰:「自爾所況,朕何如主?」墀再拜曰:「臣不足以知,然天下言陛下堯、舜主也。」帝曰:「所以問,謂與周赧、漢獻孰愈?」墀惶駭曰:「陛下之德,成、康、文、景未足比,何自方二主哉?」帝曰:「赧、獻受制強臣,今朕受制家奴,自以不及遠矣!」因泣下,墀伏地流涕。後不復朝,至大漸雲。   始,樞密使劉弘逸薛季稜、宰相李玨楊嗣復謀奉太子監國,士良與弘志議更立,玨不從,乃矯詔立穎王為皇太弟,士良以兵奉迎,而太子還為陳王。初,莊恪太子薨,楊賢妃謀引安王,不克。武宗已立,士良發其事,勸帝除之以絕人望,故王、妃皆死。士良遷驃騎大將軍,封楚國公,弘志韓國公,實封戶三百。俄而玨、嗣復罷去,弘逸、季稜誅矣。   帝明斷,雖士良有援立功,內實嫌之,陽示尊寵。李德裕得君,士良愈恐。會昌二年,上尊號,士良宣言「宰相作赦書,減禁軍縑糧芻菽」以搖怨,語兩軍曰:「審有是,樓前可爭。」德裕以白帝,命使者諭神策軍曰:「赦令自朕意,宰相何豫?爾渠敢是?」士乃怗然。士良惶惑不自安。明年,進觀軍容使,兼統左右軍,以疾辭,罷為內侍監,知省事。固請老,詔可。尋卒,贈揚州大都督。   士良之老,中人舉送還第,謝曰:「諸君善事天子,能聽老夫語乎?」眾唯唯。士良曰:「天子不可令閒暇,暇必觀書,見儒臣,則又納諫,智深慮遠,減玩好,省游幸,吾屬恩且薄而權輕矣。為諸君計,莫若殖財貨,盛鷹馬,日以球獵聲色蠱其心,極侈靡,使悅不知息,則必斥經術,闍外事,萬機在我,恩澤權力慾焉往哉?」眾再拜。士良殺二王、一妃、四宰相,貪酷二十餘年,亦有術自將,恩禮不衰雲。死之明年,有發其家藏兵數千物,詔削官爵,籍其家。   始,士良、弘志憤文宗與李訓謀,屢欲廢帝。崔慎由為翰林學士,直夜未半,有中使召入,至秘殿,見士良等坐堂上,帷帳周密,謂慎由曰:「上不豫已久,自即位,政令多荒闕,皇太后有制更立嗣君,學士當作詔。」慎由驚曰:「上高明之德在天下,安可輕議?慎由親族中表千人,兄弟群從且三百,何可與覆族事?雖死不承命。」士良等默然,久乃啟後戶,引至小殿,帝在焉。士良等歷階數帝過失,帝俯首。既而士良指帝曰:「不為學士,不得更坐此。」乃送慎由出,戒曰:「毋洩,禍及爾宗。」慎由記其事,藏箱枕間,時人莫知。將沒,以授其子胤,故胤惡中官,終討除之,蓋禍原於士良、弘志雲。   楊復光,閩人也,本喬氏。有武力,少養於內常侍楊玄價家,頗以節誼自奮,玄價奇之。宣宗時,玄價監鹽州軍,誣殺刺史劉皋。皋有威名者,世訟其冤。稍遷左神策軍中尉,譖去宰相楊收,權寵震時。   復光有謀略,累監諸鎮軍。乾符初,佐平盧節度使曾元裕擊賊王仙芝,敗之。招討使宋威擊仙芝於江西,復光在軍,請判官吳彥宏約賊降,仙芝遣將尚君長自縛如約。威疾其功,密請僖宗誅之,故仙芝怨,復引兵叛。後天子寤威階禍,罷之,以兵與復光,乃進禽徐唐莒。王鐸為招討,復光仍監軍。鐸之棄荊南也,山南東道節度使劉巨容定其地,以忠武別將宋浩領荊南,泰寧將段彥謨佐之。復光父嘗監忠武軍,而浩已為大將,見復光,少之,不為禮,彥謨亦恥居浩下,遂有隙。復光曰:「胡不殺之?」彥謨引慓士擊殺浩,復光以客常滋假留後,而奏浩罪,薦彥謨為朗州刺史。詔鄭紹業為荊南節度使,以復光監忠武軍,屯鄧州,遏賊右衝。帝西幸,召紹業見行在,復光更引彥謨為荊南節度使。彥謨紿行邊,詣復光,以黃金數百兩為謝。其後忠武周岌受賊命,嘗夜宴,召復光,左右曰:「彼既附賊,必不利公,不如毋行。」復光固往,酒所語時事,復光泣曰:「丈夫所感,獨恩與義耳,彼不顧恩義,規利害,何丈夫哉!公奮匹夫封侯,乃捐十八葉天子,北面臣賊,何恩義利害昧昧耶?」岌流涕曰:「吾力不足,陽合而陰離之,故召公計。」因持杯盟曰:「有如酒!」即遣子守亮斬賊使於傳捨。秦宗權據蔡州叛,岌、復光以忠武兵三千入見之。宗權即遣部將王淑持兵萬人從。復光定荊、襄,師次鄧,淑逗遛,復光斬之,並其軍為八,以鹿宴弘、晉暉、張造、李師泰、王建、韓建等為之將,進攻南陽。賊將硃溫、何勤逆戰,大敗,遂收鄧州,追北藍橋。會母喪,班師。俄起為天下兵馬都監,總諸軍,與東面招討使王重榮併力定關中。硃溫守同州,復光遣使鐫諭,溫以所部降。方賊之強,重榮憂不知所出,謂復光曰:「臣賊邪,且負國;拒戰邪,則兵寡,柰何?」復光曰:「李克用與我世共患難,其為人,奮不顧身,比數召未即至者,由太原道不通耳,非忍禍者。若諭上意,彼宜必來。」重榮曰:「善。」白王鐸以詔使至太原,克用兵乃出。京師平,以功加開府儀同三司、同華制置使,封弘農郡公,賜號「資忠輝武匡國平難功臣」。卒河中,贈觀軍容使,謚曰忠肅。   復光御下有恩,軍中聞其死,皆慟哭,而麾下多立功者。諸子為將帥數十人,守宗亦為忠武節度使。   贊曰:楚鄖公辛不敢讎君而忘父冤,昭愍之世,兩軍寵遇有厚薄,而卒用存亮夷難,功莫及者。自古忠臣出於疏斥不用蓋多矣,存亮豈通記書道理之人邪,何其識君臣大誼明甚?不屍大勞,畏權處外,又愈賢矣。與夫書「龍蛇」之詩者,何其小哉! 列傳第一百三十三 宦者下   李輔國,本名靜忠,以閹奴為閒廄小兒。貌儜陋,略通書計。事高力士,年四十餘 ,使主廄中簿最。王□為使,以典禾豆,能檢擿耗欺,馬以故肥,薦之皇太子,得侍東宮。   陳玄禮等誅楊國忠,輔國豫謀,又勸太子分中軍趨朔方,收河、隴兵,圖興復。太子至靈武,愈親近,勸遂即位系天下心。擢家令,判元帥府行軍司馬。肅宗稍稍任以肱膂事,更名護國,又改今名。凡四方章奏、軍符、禁寶一委之。輔國能隨事齪齪謹密,取人主親信,而內深賊未敢肆。不啖葷,時時為浮屠詭行,人以為柔良,不忌也。帝還京師,拜殿中監,閒廄、五坊、宮苑、營田、栽接總監使,兼隴右群牧、京畿鑄錢、長春宮等使,少府、殿中二監,封成國公,實封戶五百。宰相群臣欲不時見天子,皆因輔國以請,乃得可。常止銀台門決事。置察事聽兒數十人,吏雖有秋豪過,無不得,得輒推訊。州縣獄訟,三司制劾,有所捕逮流降,皆私判臆處,因稱制敕,然未始聞上也。詔書下,輔國署已乃施行,群臣無敢議。出則介士三百人為衛。貴幸至不敢斥官,呼五郎。李揆當國,以子姓事之,號「五父」。帝為娶元擢女為妻,擢以故為梁州長史,弟兄皆位台省。   李峴輔政,叩頭言:「且亂國。」於是詔敕不由中書出者,峴必審覆,輔國不悅。   時太上皇居興慶宮,帝自復道來起居,太上皇亦間至大明宮,或相逢道中。帝命陳玄禮、高力士、王承恩、魏悅、玉真公主常在太上皇左右,梨園弟子日奏聲伎為娛樂。輔國素微賤,雖暴貴,力士等猶不為禮,怨之,欲立奇功自固。初,太上皇每置酒長慶樓,南俯大道,因裴回觀覽,或父老過之,皆拜舞乃去。上元中,劍南奏事吏過樓下,因上謁,太上皇賜之酒,詔公主及如仙媛主之,又召郭英乂、王銑等飲,賚予頗厚。輔國因妄言於帝曰:「太上皇居近市,交通外人,玄禮、力士等將不利陛下,六軍功臣反側不自安,願徙太上皇入禁中。」帝不寤。先時,興慶宮有馬三百,輔國矯詔取之,裁留十馬。太上皇謂力士曰:「吾兒用輔國謀,不得終孝矣。」會帝屬疾,輔國即詐言皇帝請太上皇按行宮中,至睿武門,射生官五百遮道,太上皇驚,幾墜馬,問何為者,輔國以甲騎數十馳奏曰:「陛下以興慶宮湫陋,奉迎乘輿還宮中。」力士厲聲曰:「五十年太平天子,輔國欲何事?」叱使下馬,輔國失轡,罵力士曰:「翁不解事!」斬一從者。力士呼曰:「太上皇問將士各好在否!」將士納刀禍|萬歲,皆再拜。力士復曰:「輔國可御太上皇馬!」輔國靴而走,與力士對執轡還西內,居甘露殿,侍衛才數十,皆尪老。太上皇執力士手曰:「微將軍,朕且為兵死鬼。」左右皆流涕。又曰:「興慶,吾王地,數以讓皇帝,帝不受。今之徙,自吾志也。」俄而流承恩播州,魏悅衎策{,如仙媛歸州,公主居玉真觀;更料後宮聲樂百餘,更侍太上皇,備灑掃;詔萬安、咸宜二公主視服膳。自是太上皇怏怏不豫,至棄天下。輔國以功遷兵部尚書。南省視事,使武士戎裝夾道,陳跳丸舞劍,百騎前驅,御府設食,太常備樂,宰相群臣畢會。既得志,乃厭然驕觖,求宰相,帝重違曰:「卿勳力何任不可,但群望未一,如何?」輔國遂諷宰相裴冕使聯表薦己。帝密擿蕭華使喻止冕。   張皇后數疾其顓,帝寢疾,太子監國,後召太子,將誅輔國及程元振,太子不從,更召越王、兗王圖之。元振告輔國,即伏兵凌霄門,迎太子,伺變,是夜捕二王及中人硃輝光、馬英俊等囚之,而殺後它殿。   代宗立,輔國等以定策功,愈跋扈,至謂帝曰:「大家弟坐宮中,外事聽老奴處決。」帝矍然欲翦除,而憚其握兵,因尊為尚父,事無大小率關白,群臣出入皆先詣輔國,輔國頗自安。又冊進司空兼中書令,實封戶八百。未幾,以左武衛大將軍彭體盈代為閒廄、嫩牧、苑內、營田、五坊等使,以右武衛大將軍藥子昂代判元帥行軍司馬,賜輔國大第於外。中外聞其失勢,舉相賀。輔國始惘然憂,不知所出,表乞解官。有詔進封博陸郡王,仍為司空、尚父,許朝朔望。輔國欲入中書作謝表,閽者不內,曰:「尚父罷宰相,不可入。」輔國氣塞,久乃曰:「老奴死罪,事郎君不了,請地下事先帝矣!」帝優辭諭遣。   有韓穎、劉烜善步星,乾元中待詔翰林,穎位司天監,烜起居舍人,與輔國暱甚。輔國領中書,穎進秘書監,烜中書舍人,裴冕引為山陵使判官,輔國罷,俱流嶺南,賜死。   自輔國徙太上皇,天下疾之,帝在東宮積不平。既嗣位,不欲顯戮,遣俠者夜刺殺之,年五十九,抵其首溷中,殊右臂,告泰陵。然猶秘其事,刻木代首以葬,贈太傅,謚曰丑。後梓州刺史杜濟以武人為牙門將,自言刺輔國者。   王守澄者,史亡所來。元和中監徐州軍,召還。方憲宗喜方士說,詔天下求其人,宰相皇甫鎛、左金吾將軍李道古等白見楊仁晝、浮屠大通。仁晝更姓名曰柳泌,大通自言壽百五十歲,有不死藥,並待詔翰林。虢人田元佐言有秘方,能化瓦礫為黃金,詔除虢令,與董景珍、李元戢皆介泌、大通薦於天子,天子惑其說。泌以金石進帝餌之,躁甚,數暴怒,恚責左右,踵得罪,禁中累息,帝自是不豫。十五年,罷元會,群臣危恐,會義成劉悟來朝,賜對麟德殿,悟出曰:「上體平矣。」內外乃安。是夜,守澄與內常侍陳弘志弒帝於中和殿,緣所餌,以暴崩告天下,乃與梁守謙、韋元素等定冊立穆宗。俄知樞密事。   文宗嗣位,守澄有助力,進拜驃騎大將軍。帝疾元和逆罪久不討,故以宋申錫為宰相,謀因事除之,不克,更因其黨鄭注、李訓乘其罅,於是流楊承和於驩州,韋元素象州。遣中人劉忠諒追殺元素於武昌,承和次公安賜死。訓乃脅守澄以軍容使就第,使內養繼■賜死,事秘,時無知者,贈揚州大都督。其弟守涓自徐州監軍召還,死於中牟。   劉克明,亦亡所來,得幸敬宗。敬宗善擊球,於是陶元皓、靳遂良、趙士則、李公定、石定寬以球工得見便殿,內籍宣徽院或教坊,然皆出神策隸卒或里閭惡少年,帝與狎息殿中為戲樂。四方聞之,爭以趫勇進於帝。嘗閱角牴三殿,有碎首斷臂,流血廷中,帝歡甚,厚賜之,夜分罷。所親近既皆凶不逞,又小過必責辱,自是怨望。帝夜艾自捕狐狸為樂,謂之「打夜狐」,中人許遂振、李少端、魚志弘侍從不及,皆削秩。帝獵夜還,與克明、田務澄、許文端、石定寬、蘇佐明、王嘉憲、閻惟直等二十有八人群飲,既酣,帝更衣,燭忽滅,克明與佐明、定寬弒帝更衣室,矯詔召翰林學士路隋作詔書,命絳王領軍國事。明日,下遺詔,絳王即位。克明等恃功,將易置左右,自引支黨顓兵柄。於時,樞密使王守澄楊承和、中尉梁守謙魏從簡與宰相裴度共迎江王,發左、右神策及六軍飛龍兵討之,克明投井死,出其屍戮之。務澄等皆斬首以徇,籍入家貲,又殺其黨數十人。   始,克明謀逆,母禁不許。文宗立,嘉母忠,賜錢千緡、絹五百匹,給婢二人。   田令孜,字仲則,蜀人也,本陳氏。鹹通時,歷小馬坊使。僖宗即位,擢令孜左神策軍中尉,是時西門匡范位右中尉,世號「東軍」、「西軍」。   帝沖騃,喜斗鵝走馬,數幸六王宅、興慶池與諸王斗鵝,一鵝至五十錢。與內園小兒尤暱狎,倚寵暴橫。始,帝為王時,與令孜同臥起,至是以其知書能處事,又帝資狂昏,故政事一委之,呼為「父」。而荒酣無檢,發左藏、齊天諸庫金幣,賜伎子歌兒者日巨萬,國用耗盡。令孜語內園小兒尹希復、王士成等,勸帝籍京師兩市蕃旅、華商寶貨舉送內庫,使者監閟櫃坊茶閣,有來訴者皆杖死京兆府。   令孜知帝不足憚,則販鬻官爵,除拜不待旨,假賜緋紫不以聞。百度崩弛,內外垢玩。既所在盜起,上下相掩匿,帝不及知。是時賢人無在者,惟佞鄙沓貪相與備員,偷安噤默而已。左拾遺侯昌蒙不勝憤,指言豎尹用權亂天下,疏入,賜死內侍省。   宰相盧攜素事令孜,每建白,必阿邑倡和。初,黃巢求廣州,願罷兵,攜欲寵高駢,使有功,不聽賊。因又易置關東諸節度,賊乘之,陷東都。令孜急,歸罪攜,奉帝西幸,步出金光門,至咸陽沙野,軍十餘騎呼曰:「巢為陛下除奸臣,乘輿今西,秦中父老何望?願還宮。」令孜叱之,以羽林騎馳斬,即以羽林白馬載帝,晝夜馳,捨駱谷。時陳敬瑄方節度西川,令孜兄也,故請帝幸蜀。有詔以令孜為十軍十二衛觀軍容制置左右神策護駕使。至成都,進左金吾衛上將軍,兼判四衛事,封晉國公。帝見蜀狹陋,稍鬱鬱,日與嬪侍博飲,時時攘袂北望,怊然流涕。令孜伺間開釋,呼萬歲,帝為怡悅,因盛稱鄭畋、王鐸、程宗楚、李鋌、敬瑄方併力,賊不足虞。帝曰:「善。」   初,成都募陳許兵三千,服黃帽,名「黃頭軍」,以捍蠻。帝至,大勞將士,扈從者已賜,而不及黃頭軍,皆竊怨令孜。令孜置酒會諸將,以黃金樽行酒,即賜之。黃頭將郭琪不肯飲,曰:「軍容能易偏惠,均眾士,誠大願也。」令孜目曰:「君有功邪?」答曰:「戰黨項,薄契丹,數十戰,此琪之功。」令孜嘻,怒曰:「知之。」密以■注酒中,琪飲已,馳歸,殺一婢,吮血得解。因夜燒營,剽城邑,敬瑄討敗之,奔廣都,遂走高駢所。帝聞變,與令孜保東城自守,群臣不得見。左拾遺孟昭圖請對,不召,因上疏極陳:「君與臣一體相成,安則同寧,危則共難。昔日西幸,不告南司,故宰相、御史中丞、京兆尹悉碎於賊,唯兩軍中尉以扈乘輿得全。今百官之在者,率冒重險出百死者也。昨昔黃頭亂,火照前殿,陛下惟與令孜閉城自守,不召宰相,不謀群臣,欲入不得,求對不許。且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非北司之天下;陛下固九州天子,非北司之天子。北司豈悉忠於南司?廷臣豈無用於敕使?文宗時,宮中災,左右巡使不到,皆被顯責,安有天子播越,而宰相無所豫,群司百官棄若路人?已事誠不足諫,而來者冀可追也。」疏入,令孜匿不奏,矯詔貶昭圖嘉州司戶參軍,使人沈於蟆頤津。初,昭圖知正言必見害,謂家隸曰:「大盜未殄,宦豎離間君臣,吾以諫為官,不可坐觀覆亡,疏入必死,而能收吾骸乎?」隸許諾,卒葬其屍。朝廷痛之。   賊平,令孜以王鐸為儒臣且無功,而首謀召沙陀者,楊復光也,欲歸重北司,故罷鐸都統,以復光功第一。又忌復光且逼己,故薄其賞。自謂帷幄決勝,系王室輕重,出入倨甚。會復光死,大喜,即罷復恭樞密使。中人曹知愨者,富家子,頗沈鷙。賊在長安,知愨以清、濁二谷之人倚山為屯,不屈賊。陰教士卒變衣服、言語與賊類者,夜入長安攻賊營,賊大懼。帝聞,賜金紫,擢內常侍。聞帝將還,因大言:「我且擁眾大散關下,閱群臣可歸者納之。」令孜謂然,密令王行瑜以邠州兵度嵯峨山,襲殺其眾。由是益自肆,禁制天子不得有所主斷。帝以其專,語左右輒流涕。   復光部將鹿晏弘、王建等,以八都眾二萬取金、洋等州,進攻興元,節度使牛頊奔龍州,晏弘自為留後,以建及張造、韓建等為部刺史。帝還,懼見討,引兵走許州。王建率義勇四軍迎帝西縣,復以建及韓建等主之,號「隨駕五都。」令孜以復光故,才授諸衛將軍,皆養為子。別募神策新軍,以千人為都,凡五十四都,分左右為十軍統之。又遣親信覘諸鎮,不附己者以罪除徙。   養子匡祐宣慰河中,王重榮厚為禮,基祐傲甚,舉軍怒,重榮因數令孜罪,責其無禮,監軍和解乃去。匡祐還,訴令孜,且勸圖之。令孜白以兩鹽池歸鹽鐵使,即自兼兩池榷鹽使。重榮不奉詔,表暴令孜十罪。令孜自將討重榮,率邠寧硃玫、鳳翔李昌符,合鄜、延、靈、夏等兵凡三萬,壁沙苑。重榮說太原李克用連和,克用上書請誅令孜、玫,帝和之,不從。大戰沙苑,王師敗。玫走還邠州,與昌符皆恥為令孜用,還與重榮合。神策兵潰還,略所過皆盡。克用逼京師,令孜計窮,乃焚坊市,劫帝夜啟開遠門出奔。自賊破長安,火宮室、捨廬十七,後京兆王徽葺復粗完,至是令孜唱曰:「王重榮反。」命火宮城,唯昭陽、蓬萊三宮僅存。王建以義勇四軍扈帝,夜亂牢水,遂次陳倉。克用還河中,玫畏克用且偪,與重榮連章請誅令孜,而駐鳳翔。令孜請帝幸興元,帝不從,令孜以兵入寢,逼帝夜出,郡臣無知者,宰相蕭遘等皆不及從。玫勸興元節度使石君涉焚閣道,絕帝西意。遘惡令孜劫質天子,生方鎮之難,使玫進迎乘輿。玫引兵追行在,敗興鳳楊晟軍,帝次梁、洋,稍引而南,玫兵及中營,左右被剽戮者不勝計。令孜懼人圖己,蒙面以行。使王建長劍五百清道,囊傳國璽授之。次大散關,道險澀,帝危及難數矣。分軍守靈壁,亢追兵。玫長驅躡帝,帝以閣道毀,走它道,困甚,枕王建膝且寐,覺而飯,僅能至興元。玫、重榮表誅令孜,安尉群臣。詔以令孜為劍南監軍使,留不去。重榮請幸河中,令孜沮而止。宰相遘率群臣在鳳翔者表令孜顓國煽禍,惑小人計,交亂群帥,請誅之。帝不及省,且詔重榮餉糧十五萬斛給行在,重榮以令孜在,不奉命。玫乃奉嗣襄王熅即偽位。玫敗,帝乃得還京師。   始,帝入蜀,諸王徒步以從,壽王至斜谷不能進,令孜驅使前,王謝足且拘,得馬可濟。令孜怒抶王,強之行,王恥之。及帝病,中外屬壽王,令孜入候帝曰:「陛下記臣否?」帝直視不能語。令孜自署劍南監軍使,閱拱宸奉鑾軍自衛,晝夜馳入成都,固表解官求醫藥,詔可。俄削官爵,長流儋州,然猶依敬瑄不行。   王即位,是為昭宗。楊復恭代為觀軍容使,出王建為壁州刺史。建取利州,自署防禦使,因略定閬、邛、蜀、黎、雅等州,詔即置永平軍,拜建節度使。令孜謀與建連衡亢朝廷,且曰「吾子也」,書召之。建喜,將至,復卻之。建怒,進圍成都。令孜登城謝建曰:「老夫久相厚,何見困?」答曰:「父子恩,何敢忘!顧父自絕朝廷,苟改圖,則父子如初。」令孜曰:「吾欲面計事。」建然許,令孜夜負印節授建,明日入成都,囚令孜碧雞坊。始,右神策統軍宋文通為諸軍所疾,令孜因事召見,欲殺之。既見,乃欣然更養為子,名彥賓,即李茂貞也,故獨上書雪其罪,詔為湖南監軍。凡二歲,與敬瑄同日死。臨刑,裂帛為緪,授行刑者曰:「吾嘗位十軍容,殺我庸有禮!」因教縊人法,既死,而色不變。乾寧中,詔復官爵。   楊復恭,字子恪,本林氏子,楊復光從兄也。宦父玄翼,鹹通中領樞密,世為權家。復恭略涉學術,監諸鎮兵。龐勳亂,戰有功,自河陽監軍入拜宣徽使,擢樞密使。黃巢盜京師,令孜顓威福,斫喪天下,中外莫敢亢,惟復恭屢與爭得失,令孜怒,下遷飛龍使,復恭乃臥疾藍田。僖宗出居興元,復為樞密使,制置經略,多更其手。車駕還,遂代令孜為左神策中尉、六軍十二衛觀軍容使,封魏國公,實戶八百,賜號「忠貞啟聖定國功臣」。   帝崩,定冊立昭宗,賜鐵券,加金吾上將軍,稍攘取朝政。帝嘗曰:「朕不德,爾援立我矣,當減省侈長示天下。我見故事,尚衣上御服日一襲,太常新曲日一解,今可禁止。」復恭頓首稱善。帝遂問游幸費,對曰:「聞懿宗以來,每行幸無慮用錢十萬,金帛五車,十部樂工五百,犢車、紅網硃網畫香車百乘,諸衛士三千。凡曲江、溫湯若畋獵曰大行從,宮中、苑中曰小行從。」帝乃詔類減半。   於是宰相韋昭度、張浚、杜讓能等為帝言大中故事,抑宦官不假借,帝亦稍厭復恭橫恣。王瑰者,恭憲太后弟,求節度使,帝問復恭,對曰:「產、祿頃漢,三思危唐,後族不可封拜。陛下誠愛瑰,任以它職可也,不宜假節外籓,恐負勢顓地不可制。」帝乃止。瑰聞,怒甚,至禁中見復恭詬辱之,遂居中任事。復恭不欲分己權,白為黔南節度使,道興元,而兄子守亮方領節度,陰勒利州刺史覆瑰舟於江,宗屬賓客皆死,以舟自敗聞。帝知復恭謀,繇是深銜之。   復恭以諸子為州刺史,號「外宅郎君」;又養子六百人,監諸道軍。天下威勢,舉歸其門。守立為天威軍使,本胡弘立也,勇武冠軍,人畏之。帝欲斥復恭,懼為亂,乃好謂曰:「卿家鬍子安在?吾欲令衛殿內。」復恭以守立見帝,賜姓李,名順節,使掌六軍管鑰,光寵甚。既勢鈞,遂與復恭爭恨相中傷,暴發其私。   復恭常肩輿抵太極殿。宰相對延英,論叛臣事,孔緯曰:「陛下左右有將反者。」帝矍然。緯指復恭。復恭曰:「臣豈負陛下者?」緯曰:「復恭,陛下家奴,而肩輿至前殿。廣樹不逞皆姓楊,非反邪?」復恭曰:「欲收士心輔天子。」帝曰:「誠欲收士心,胡不假李姓乎?」復恭無以對。會緯出守江陵,乃使人劫之長樂坡,斬其旌節,貲貯皆盡,緯僅免。   復恭子守貞為龍劍節度使,守忠洋州節度使,皆自擅貢賦,上書訕薄朝政。大順二年,罷復恭兵,出為鳳翔監軍,不肯行,因丐致仕,詔可,遷上將軍,賜幾杖。使者還,遣腹心殺使者於道,遁居商山。俄入居昭化坊第,第近玉山營,而子守信為軍使,數省候出入。或告父子且謀亂,時順節遙領鎮海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詔與神策軍使李守節率衛兵攻復恭,治殺使者罪,帝御延喜樓須之。家人拒戰,守信亦率兵至昌化裡,陣以待。會日入,復恭與守信舉族出奔,遂走興元。   順節已斥復恭,則橫暴,出入以兵從,兩軍中尉劉景宣、西門重遂察其意非常,以狀聞。有詔召順節,輒以甲士三百入,至銀台門,何止之,景宣引順節坐殿廡,部將嗣光審出斬之,從者大噪,出延喜門,剽永寧裡,盡夕止。賈德晟與順節皆為天威軍使,順節誅,頗嗟憤,重遂亦奏誅之。於是鳳翔李茂貞、邠州王行瑜、華州韓建、同州王行約、秦州李茂莊同劾守亮納叛臣,請出兵討罪,軍餉不仰度支。茂貞請假山南招討使。宦尹惜類執不可,帝亦謂茂貞得山南必難制,詔兩解之。茂貞劾復恭自謂隋諸孫,以恭帝禪唐,故名復恭,逆狀明白,且請削守亮官爵。遂擅與行瑜出討,自號興元節度使,詒宰相書,慢悖不臣。帝為下詔,令茂貞、行瑜討之。景福元年,破其城,復恭、守亮、守信奔閬州,茂貞以子繼密守興元。詔吏部尚書徐彥若為鳳翔節度使,而以茂貞帥興元,不拜,請繼密為留後。帝不得已,授以節度使,自是茂貞始強大。   復恭與守亮等自閬州將北奔太原,趨商山,至乾元,為韓建邏士所禽,即斬復恭、守信,檻車送守亮京師,梟首長安市。茂貞上復恭與守亮書曰:「承天門者,隋家舊業也,兒但積粟訓兵,何進奉為?吾披荊榛立天子,既得位,乃廢定策國老,奈負心門生何!」門生,謂天子也,其不臣類此。假子彥博奔太原收葬其屍,李克用為申雪,詔復官爵。   劉季述者,本微單,稍顯於僖、昭間,擢累樞密使。楊復恭之斥,帝以西門重遂為右神策軍中尉、觀軍容使。時李茂貞得興元,愈跋扈不軌,宰相杜讓能與內樞密使李周蝯ㄓ峟姘E謀誅之,乃興師,以嗣覃王戒丕為京西招討使,神策大將軍李曋陸々均C茂貞引兵迎壁盩厔,薄興平,王師潰。遂逼臨皋以陣,暴言讓能等罪,京師震恐,帝坐安福門,斬重遂、周蝯ㄔH謝茂貞,更以駱全瓘、劉景宣代為兩中尉。乾寧二年,茂貞與王行瑜、韓建以兵入朝,李克用率師討茂貞,次渭北。同州節度使王行實奔京師,謂景宣等曰:「沙陀十萬至矣,請奉天子出幸避其鋒。」景宣方與茂貞睦,故全瓘與鳳翔衛將閻圭共脅帝狩岐,王行實及景宣子繼晟縱火剽東市,帝登承天門,矢著樓闔。帝懼,暮出莎城,士民從者數十萬。至谷口,人晙T死十三,夜為盜掠,哭聲殷山。徙駐石門。茂貞恐,乃殺全瓘、景宣及圭自解。天子還京師,以景務脩、宋道弼代之,俄專國。宰相崔胤惡之,徐彥若、王摶懼禍不解,稍抑胤以和北軍。胤怒,劾摶黨宦豎,不忠,罷去,俄賜死;流道弼驩州,務脩愛州,並死灞橋;逐彥若於南海。乃以季述、王仲先為左右中尉,疾胤尤甚。   時帝嗜酒,怒責左右不常,季述等愈自危。先是,王子病,季述引內醫工車讓、謝筠,久不出,季述等共白帝,宮中不可妄處人。帝不納,詔著籍不禁。由是疑帝與有謀,乃外約硃全忠為兄弟,遣從子希正與汴邸官程巖謀廢帝。會全忠遣天平節度副使李振上計京師,巖因曰:「主上嚴急,內外惴恐,左軍中尉欲廢昏立明,若何?」振曰:「百歲奴事三歲郎主,常也。亂國不義,廢君不祥,非吾敢聞。」希正大沮。帝夜獵苑中,醉殺侍女三人,明日午漏上,門不啟。季述見胤曰:「宮中殆不測。」與仲先率王彥范、薛齊偓、李師虔、徐彥回總衛士千人毀關入,謀所立,未決。是夜,宮監竊取太子以入,季述等因矯皇后令曰:「車讓、謝筠勸上殺人,禳塞災咎,皆大不道。兩軍軍容知之,今立皇太子,以主社稷。」黎明,陳兵廷中,謂宰相曰:「上所為如此,非社稷主,今當以太子見群臣。」即召百官署奏,胤不得對。季述衛皇太子至紫廷院,左右軍及十道邸官俞潭、程巖等詣思玄門請對,士皆呼萬歲。入思政殿,遇者輒殺。帝方坐乞巧樓,見兵入,驚墮於床,將走,季述、仲先持帝坐,以所持釦杖畫地責帝曰:「某日某事爾不從我,罪一也。」至數十未止。皇后出,遍拜曰:「護宅家,勿使怖,若有罪,惟軍容議。」季述出百官奏,曰:「陛下瞀,倦於勤,願奉太子監國,陛下自頤東宮。」帝曰:「昨與而等飲甚樂,何至是?」後曰:「陛下如軍容語。」宮監掖帝出思政殿,後倡言曰:「軍容一心輔持,請上養疾。」帝亦曰:「朕久疾,令太子監國。」巖等皆呼萬歲。後以傳國寶授季述,就帝輦,左右十餘人,入囚少陽院。季述液金以完鐍,師虔以兵守。太子即位於武德殿,帝號太上皇,皇后為太上皇后,大赦天下,東宮官屬三品賜爵一級,四品以下一階,天下為父後者爵一級,群臣加爵秩厚賜,欲媚附上下。改東宮為問安宮。季述等皆先誅戮以立威,夜鞭笞,晝出屍十輦,凡有寵於帝,悉榜殺之。殺帝弟睦王。師虔尤苛察,左右出入搜索,天子動靜輒白季述。帝衣晝服夜浣,食自竇進,下至筆紙銅鐵,疑作詔書兵器,皆不與。方寒,公主嬪御無衾纊,哀聞外廷。   胤告難於硃全忠,使以兵除君側,全忠封胤書與季述曰:「彼翻覆,宜圖之。」季述以責胤,胤曰:「奸人偽書,從古有之,必以為罪,請誅不及族。」季述易之,乃與盟。胤謝全忠曰:「左軍與胤盟,不相害,然僕歸心於公,並送二侍兒。」全忠得書,恚曰:「季述使我為兩面人。」自是始離。季述子希度至汴,言廢立本計,又遣李奉本繼示太上皇誥,全忠狐疑不決。李振入見曰:「豎刁、伊戾之亂,以資霸者。今閹奴幽劫天子,公不討,無以令諸侯。」乃囚希度、奉本,遣振至京師與胤謀。是時季述欲盡誅百官,乃弒帝,挾太子令天下。都將孫德昭、董從實盜沒錢五千緡,仲先眾辱之,督其償,株連甚眾。胤間其不逞,曰:「能殺兩中尉,迎太上皇,而立大功,何小罪足羞!」又遣客密告德昭,割帶內蜜丸通意。德昭邀別將周承誨,期十二月晦,伏士安福門待旦。仲先乘肩輿造朝,德昭等劫之,斬東宮門外,叩少陽院呼曰:「逆賊斬矣。」帝疑未信,皇后曰:「可獻賊首。」德昭擲仲先頭以進,宮人毀扉,出御長樂門,群臣稱賀。承誨馳入左軍,執季述、彥范至樓前,胤先戒京兆尹鄭元規集萬人持大梃,帝詰季述未已,萬梃皆進,二人同死梃下,遂屍之。兩軍支黨死者數十人。中官奉太子遁入左軍,收傳國璽。齊偓死井中,出其屍斬之。全忠檻送巖京師,斬於市。季述等夷三族。以德昭檢校太保、靜海軍節度使,從實檢校司徒、容管節度使,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賜氏李,曰繼昭,曰彥弼。承誨亦檢校司徒、邕管節度使,視宰相秩。皆號「扶傾濟難忠烈功臣」,圖形凌煙閣,留宿衛凡十日乃休,竭內庫珍寶賜之。當時號「三使相」,人臣無比。   初,延英宰相奏事,帝平可否,樞密使立侍,得與聞,及出,或矯上旨謂未然,數改易橈權。至是,詔如大中故事,對延英,兩中尉先降,樞密使候旨殿西,宰相奏事已畢,案前受事。師虔請於屏風後錄宰相所奏,帝以侵官,不許,下詔與徐彥回同誅。   韓全誨、張彥弘者,皆不知所來,並監鳳翔軍。全誨入為內樞密使。劉季述之誅,崔胤、陸扆見武德殿右廡,胤曰:「自中人典兵,王室愈亂,臣請主神策左軍,以扆主右,則四方籓臣不敢謀。」昭宗意不決。李茂貞語人曰:「崔胤奪軍權未及手,志滅籓鎮矣。」帝聞,召李繼昭等問以胤所請奈何,對曰:「臣世世在軍,不聞書生主衛兵。且罪人已得,持軍還北司便。」帝謂胤曰:「議者不同,勿庸主軍。」乃以全誨為左神策中尉,彥弘為右,皆拜驃騎大將軍,袁易簡、周敬容為樞密使。胤怒,約京兆鄭元規遣人狙殺之,不克。全誨等知胤必除己乃已,因諷茂貞留選士四千宿衛,以李繼筠、繼徽總之。胤亦諷硃全忠內兵三千居南司,以婁敬思領之。韓偓聞岐、汴交戍,數諫止胤,胤曰:「兵不肯去耳。」偓曰:「初何為召邪?」胤不對。議者知京師不復安矣。   全誨、彥弘及彥弼合勢恣暴,中官倚以自驕,帝不平,有斥逐者,皆不肯行,胤固請盡誅之。全誨、彥弘見帝祈哀,帝知左右漏言,始詔囊封奏事。宦人更求麗姝知書者數十人,侍帝為內蝖慼A由是胤計多露。   始,張浚判度支,楊復恭以軍貲乏,奏假鹽曲一歲入以濟用度,遂不復還。至胤,乃白度支財盡,無以稟百官,請如舊制。全誨擿李繼筠訴軍中匱甚,請割三司隸神策。帝不能卻,詔罷胤領鹽鐵,胤銜之。   全誨等懼帝誅己,與繼誨、彥弼、繼筠交通謀亂。帝問令狐渙,渙請召胤及全誨等宴內殿和解之。韓偓謂:「不如顯斥一二柄臣,許餘人自新,妄謀必息。不然皆自疑,禍且速,雖和解之,凶焰益肆。」帝乃止。是時全忠並河中,胤為急詔令入朝,又詒書曰:「上反正,公之力,而鳳翔入朝,引功自歸。今若後至,必先見討。」全忠得詔,還汴,悉師討全誨。帝以為忠,又欲其與茂貞同功,即詔併力。令胤詒二鎮書,示帝意。全忠取同州,汴兵凡七萬,威震關中。全誨等泣奏曰:「全忠且至,欲脅陛下幸關東,將謀傳禪。臣不忍見高祖天下移他姓,願至鳳翔,合義兵討元惡。」帝未許,方在乞巧樓,全誨急,即火其下,帝降樓,乃決西幸。彥弼等以帝未即駕,愈誖,宮中禁索苛亟,帝與後相視泣,宮人私逃出都,民崩沸,或奔開化坊依胤第自固,閈無留家。鳳翔軍與左神策兵陣大衢,長樂門外若丘墟然。於是日南至,百官不朝,帝坐思政殿。時彥弼先入鳳翔,全誨逼帝出,惟皇后、諸王數百騎為衛,帝繡袍、塗金帽,以右神策軍從,實天復元年十一月壬子。全誨等遂火宮城,繼誨、彥弼欲劫百官從天子,李德昭等按兵衛之,乃得免。茂貞以帝居盩厔。   全忠取華州,下令自釋曰:「吾被詔及得宰相書令入朝,既至,皆偽也。逆臣全誨震驚天子,脅乘輿出遷,暴露草莽,吾當入對言狀。」時公卿皆在長安,數日不聞朝廷敕畫。胤使王溥見全忠曰:「上猶在盩厔,公宜亟進。」群臣盧知猷等奏記全忠,請西迎天子,答曰:「進則似脅君,退則負國,然敢不勉?」胤率百官迎全忠灞橋,入捨長安一昔而西。   茂貞聞全忠至,以帝入鳳翔,從臣才三四人。全忠遣楊達、裴鑄入鳳翔,奉表天子。汴部將康懷英襲破李繼昭於武功,禽馘六千級。全誨懼,請救於李克用。克用遺全忠書,勸執崔胤,洗海內謗,全忠不答,進屯鳳翔東偏。茂貞登城隃語曰:「天子厭災於此,讒人誤公來,公當入覲。」全忠曰:「宦官脅驚乘輿,吾以兵問罪,迎上東還。王非同謀者,尚何所言?」明日,圍鳳翔,茂貞不出。帝遣中人詔全忠班師,不奉詔。使者再往,全忠聽命,引兵攻邠州,李繼徽嬰城三日乃降。質其妻,復使繼徽守,回壁三原。胤與鄭元規至三原,邀說全忠。全忠亦自聞茂貞將戰,徙營渭北,據高原,戰不勝。全忠夜入盩厔,拔藍田,復屯三原。   時李克用攻慈、隰,救鳳翔,全忠還河中。克用部將李嗣昭戰數不利,全忠取晉、汾二州,嗣昭遁還河東。全忠曰:「此茂貞所倚,今敗矣,何能久乎?」胤復說全忠曰:「宦豎謀擁帝入蜀。」且泣。全忠執其手,乃定計迎天子。會硃友寧敗岐兵於莫父,居人皆入保。全忠以精甲五萬與茂貞決戰,岐兵敗,僕屍萬餘,茂貞帳下八百人就縛,乃嬰城,自夏訖冬,兵連不能解,勝敗略相償。援軍十餘壁,數為全忠擾襲,不得進,城中日困。全忠由是取鳳、鄜、坊、成、隴等州,間劫鈔以佐軍餉,故能不乏。茂貞疑帝與全忠有密約,增甲士守宮殿。   初,帝至鳳翔,有鴉數萬棲殿樹,謂之神鴉。俄而鴉不來,人以為恐。全誨等小人既勢窘,更相怨疾,不復遠慮。時財用窶短,帝輟所御膳賜全誨等,三讓,帝曰:「難得時欲同味耳。」茂貞食鮓美,帝曰:「此後池魚。」茂貞曰:「臣養魚以候天子。」聞者皆駭。   於是全忠軍攻東城,焚橋鏖戰,部將李繼寵出降,茂貞懼,密圖誅中官以紓難。先遺書曰:「禍亂之生,全誨首之。變興倉卒,故迎天子至此。且公未至,懼它盜馮陵。公既志輔社稷,請奉乘輿還宮,僕願以敝賦從。」全忠然許,然軍稍薄城,大諓|者三,岐軍皆投塹,無鬥意。帝召茂貞、全誨、彥弼及宰相蘇檢、李繼岌、繼忠議,和已決,中官復沮罷。它日,帝召茂貞等曰:「十六宅諸王日奏餒死者十三,王、公主、夫人皆間日食,今又將竭,奈何?」皆不敢對。有衛士十餘人叩左銀台門,遮全誨罵曰:「破一州,餓死者十萬,徒以軍容數人耳!」全誨詣茂貞叩頭訴,茂貞謝曰:「士伍亦何知?」復訴於帝,帝不許。李繼昭見全誨曰:「昔楊軍容破楊守亮一族,今驃騎復破吾族乎?」罵之,乃出降。宦豎數傳援軍至,皆相賀,百姓笑曰:「紿我乎!」   是時,全忠合四鎮兵十餘萬,營壘相屬,晝夜攻。外兵詬守者曰:「劫天子賊」,守者亦詬外曰「奪天子賊」。諸鎮見崔胤檄,皆狐疑不出師,唯青州節度使王師範取兗州,襲華州,李克用攻晉州以為援。全忠懼,圍益急。全誨等素譎險,常為全忠、胤所憚,乃請先殺之,以迎天子。帝既惡宦人脅遷,而茂貞又其黨,全忠雖外示順,終悖逆,皆不可倚。欲狩襄、漢,依趙匡凝,然不得去,乃定計歸全忠,以紓近禍。   三年正月,茂貞請遣使諭全忠軍,詔崔構挾中人郭遵誨往,既行,又命宮人寵顏馳見全忠,諭密旨,乃以蔣玄暉入衛。二日,茂貞獨見,至日旰,全誨、彥弘恨甚,逮食,不能捉匕,自見勢去,計無所用,垂頭喪氣。帝召韓偓見東橫門,執手涕泗。帝曰:「今先去四大惡,餘以次誅矣。」於是內養八輩候廷中授命,每二輩以衛士十人取一首,俄而全誨、彥弘、易簡、敬容皆死。即詔第五可范為左軍都尉,王知古、揚虔朗為樞密使,知古領上院,虔朗領下院。繼筠、繼誨、彥弼皆伏誅,茂貞取其輜重。是夜,誅內諸司使韋處廷等二十二人,悉以首內布囊,詔蔣玄暉、學士薛貽矩送全忠,曰:「是皆不肯使乘輿東者,既斬之矣。」全忠大喜,遍告軍中,以姚洎為岐、汴通和使。全忠詒茂貞書曰:「宦者乘陴詈不已,曰『稟王旨』,是乎?」茂貞懼,復誅小使李繼彝等十人,於是開壘門。全忠猶攻北壘,帝遣寵顏賜御巾箱寶器,使罷兵,又捕殺中官七十人,全忠亦使京兆誅黨與百餘人。   天子入全忠軍,全忠泥首素服,待罪客省,傳呼徹三仗,有詔釋全忠罪,使朝服見。全忠伏地泣曰:「老臣位將相,勤王無狀,使陛下及此,臣之罪也。」帝亦嗚咽,命韓偓起之,解玉帶以賜,召之食。帝顧衛兵,或有憤發者,因履系解,目全忠:「為吾系之。」全忠跪結履,汗浹於背,而左右莫敢動。是夜,帝三召,皆辭,硃友倫以兵衛帝。   李克用引軍去,帝還京師。胤、全忠議,盡誅第五可范等八百餘人於內侍省,哀號之聲聞於路,留單弱數十人,備宮中灑掃。胤以鎮人性謹厚,即詔王鎔擇五十人為敕使,內諸司宦官主領者皆罷。於是追諸道監軍,所在賜死,其財產籍入之。詔以中官脅遷狀及全忠迎乘輿本末告方鎮,罷監軍院,鹹視國初故事,以三十人為員,衣黃衣,不得養子。內諸司皆歸省若寺,兩軍內外八鎮兵悉屬六軍。全忠還汴州,帝以第五可范等無辜,頗悼之,為文以祭。自是宣傳詔命,皆以宮人。   始,劉季述專廢立,中人皆與聞。帝反正,誅季述及薛齊偓數族而已,餘貸不問;又悔之,後稍稍誅夷,群宦浸不安。時帝懲幽辱,能勵心庶政,數召見群臣問治道,有志中興,而全誨、胤爭權,外召強臣,劫本朝以相吞嚙,卒用關東軍窮討暴誅,君側雖清,而全忠勢遂張,帝卒弒死,唐室以亡,其禍本於全誨、彥弘雲。   贊曰:袁紹誅常侍以逞,而曹操移漢;崔丞相血軍容甘心焉,而硃溫篡唐。大抵假威柄於外,以內攘奸人,則大臣專,王室卑矣。漢、唐相去五百歲,產亂取亡猶蹈一轍,非天所廢,而人謀洄刺乃然邪! 列傳第一百三十四 酷吏   太宗定天下,留心聽斷,著令:州縣論死三覆奏,京師五覆奏。獄已決,尚芋然為徹膳止樂。至晚節 ,天下刑幾措。是時州縣有良吏,無酷吏。   武後乘高、中懦庸,盜攘天權,畏下異已,欲脅制群臣,椔翦宗支,故縱使上飛變,構大獄。時四方上變事者,皆給公乘,所在護送,至京師,稟於客館,高者蒙封爵,下者被賚賜,以勸天下。於是索元禮、來俊臣之徒,揣後密旨,紛紛並興,澤吻磨牙,噬紳纓若狗豚然,至叛臠臭達道路,冤血流離刀鋸,忠鯁貴強之臣,朝不保昏。而後因以自肆,不出幃闥,而天命已遷,猶慮臣下弗懲,而六道使始出矣。   至載初,右台御史周矩諫後曰:「凶人告訐,遂以為常,推劾之吏,以嶮責痛詆為功,鑿空投隙,相矜以殘,泥耳籠首,枷楔兼暴,拉脅籤爪,縣發熏目,號曰『獄持』。晝禁食,夜禁寐,敲扑撼搖,使不得瞑,號曰『宿囚』。人苟賒死,何求不得?陛下不諒,試取告牒判無驗者,使推其情,有司必上下其手,希合盛旨。今舉朝脅息,謂陛下朝與為密,夕與為讎,一罹攝逮,便與妻子決。且周用仁昌,秦用刑亡。惟陛下察之。」後寤,獄乃稍息,而酷吏浸浸以罪去。   天寶後至肅、代間,政睟事叢,奸臣作威,渠憸宿狡,頗用慘刻奮,然不得如武後時敢搏擊殺戮矣。   嗚呼!非吏敢酷,時誘之為酷。觀俊臣輩怵利放命,內懷滔天,又張湯、郅都之土苴雲。   索元禮,胡人也,天性殘忍。初,徐敬業兵興,武後患之,見大臣常切齒,欲因大獄去異己者。元禮揣旨,即上書言急變,召對,擢游擊將軍,為推使。即洛州牧院為制獄,作鐵籠赩囚首,加以楔,至腦裂死。又橫木關手足轉之,號「曬翅」。或紡囚樑上,縋石於頭。訊一囚,窮根柢,相牽聯至數百未能訖,衣冠氣褫。後數引見賞賜,以張其威,故論殺最多。是時來俊臣、周興踵而奮,天下謂之「來索」。薛懷義始貴,而元禮養為假子,故為後所信。後以苛猛,復受賕,後厭眾望,收下吏,不服,吏曰:「取公鐵籠來!」元禮服罪,死獄中。   來俊臣,京兆萬年人。父操,博徒也,與裡人蔡本善。本負博數十萬不能償,操因納其妻,先已娠而生俊臣,冒其姓。天資殘忍,喜反覆,不事產。客和州為奸盜,捕送獄,獄中上變,刺史東平王續按訊無狀,杖之百。天授中,續以罪誅,俊臣上書得召見,自陳前上琅邪王沖反狀,為續所抑。武後以為諒,擢累侍御史,按詔獄,數稱旨。後陰縱其慘,脅制群臣,前後夷千餘族。生平有纖介,皆入於死。拜左台御史中丞,中外累息,至以目語。   俊臣乃引侯思止、王弘義、郭弘霸、李仁敬、康眴部B衛遂忠等,陰嘯不逞百輩,使飛語誣蔑公卿,上急變。每擿一事,千里同時輒發,契驗不差,時號為「羅織」,牒左署曰:「請付來俊臣或侯思止推實必得。」後信之,詔於麗景門別置獄,敕俊臣等顓按事,百不一貸。弘義戲謂麗景門為「例竟」,謂入者例皆盡也。俊臣與其屬硃南山、萬國俊作《羅織經》一篇,具為支脈綱由,鹹有首末,按以從事。   俊臣鞫囚,不問輕重皆注醯於鼻,掘地為牢,或寢以匽溺,或絕其糧,囚至嚙衣絮以食,大抵非死終不得出。每赦令下,必先殺重囚乃宣詔。又作大枷,各為號:一、定百脈,二、喘不得,三、突地吼,四、著即臣,五、失魂膽,六、實同反,七、反是實,八、死豬愁,九、求即死,十、求破家。後以鐵為冒頭,被枷者宛轉地上,少遷而絕。凡囚至,先布械於前示囚,莫不震懼,皆自誣服。   如意初,誣告大臣狄仁傑、任令暉、李游道、袁智弘、崔神基、盧獻等下獄。俊臣顓以夷誅大臣為功,乃奏囚降制,一問而服者同首,法得減死。仁傑等已論死,待日而決,稍挺之,仁傑乃遣子持帛書稱枉。後見愕然,責謂俊臣,對曰:「是囚不褫巾服,何肯服罪?」後遣通事舍人周綝往視,遽假仁傑帕帶立西廂,+綝懼俊臣,東視唯唯去,莫敢聞。先是,宰相樂思晦為俊臣夷其家, 有子九歲隸司農,上變,得召見,言:「俊臣凶慘,罔上不道,若陛下假條反狀付之,無大小皆如詔。臣父死族夷,不求生,但惜陛下法為俊臣所弄耳!」後意寤,由是仁傑六族皆免。又按大將軍張虔勖、內侍范雲仙,虔勖不堪枉,訟於大理徐有功,俊臣使衛士亂斫之,雲仙自陳事先帝,命截其舌,皆即死,人人脅息。   久之,俊臣納賈人金,為御史紀履忠所劾,下獄當死。後忠其上變,得不誅,免為民。長壽中,還授殿中丞,坐贓貶同州參軍事,暴縱自如,奪同僚妻,又辱其母。俄召為合宮尉,擢洛陽令,進司僕少卿,賜司農奴婢十人。以官戶無面首,聞西蕃酋阿史那斛瑟羅有婢善歌舞,令其黨告以謀反,而求其婢,諸蕃長數十人,割耳剺面訟冤,僅得解。綦連耀等有異謀,吉頊以白俊臣,殺數十族。既欲擅發奸功,即中頊以法,頊大懼,求見後自直,乃免。俊臣誣司刑史樊戩,以謀反誅,其子訴闕下,有司無敢治,因自刳腹。秋官侍郎劉如璿為流涕,俊臣奏與同惡,如璿自訴年老而涕,吏論以絞,後為宥死,流漢州。   萬歲通天中,上巳,與其黨集龍門,題搢紳名於石,抵而僕者先告,抵李昭德不能中。或以告昭德,昭德謀繩其惡,未發。衛遂忠雖無行,頗有辭辯,素與俊臣善。始王慶詵女適段簡而美,俊臣矯詔強娶之。它日,會妻族,酒酣,遂忠詣之,閽者不肯通,遂忠直入謾罵,俊臣恥妻見辱,已命驅而縛於廷,既乃釋之,自此有隙,妻亦慚,自殺。簡有妾美,俊臣遣人示風旨,簡懼,以妾歸之。俊臣知群臣不敢斥己,乃有異圖,常自比石勒,欲告皇嗣及廬陵王與南北衙謀反,因得騁志。遂忠發其謀。初,俊臣屢掎摭諸武、太平公主、張昌宗等過咎,後不發。至是諸武怨,共證其罪。有詔斬於西市,年四十七,人皆相慶,曰:「今得背著床瞑矣!」爭抉目、擿肝、醢其肉,須臾盡,以馬踐其骨,無孑餘,家屬籍沒。   方俊臣用事,托天官得選者二百餘員,及敗,有司自首,後責之,對曰:「臣亂陛下法,身受戮;忤俊臣,覆臣家。」後赦其罪。   時有來子珣、周興者,皆萬年人。永昌初,子珣上書,擢左台監察御史,無學術,語言蚩惡,後倚以按獄,多徇後旨,故賜姓武,字家臣。既誣雅州刺史劉行實弟兄謀反,已誅,掘夷先墓,得遷游擊將軍。常衣錦半臂自異,俄流死愛州。   興,少習法律,自尚書史積遷秋官侍郎,屢決制獄,文深峭,妄殺數千人。武後奪政,拜尚書左丞,上疏請去唐宗正屬籍。是時左史江融有美名,興指融與徐敬業同謀,斬於市。臨刑,請得召見,興不許,融叱曰:「吾死無狀,不赦汝。」遂斬之,屍奮而行,刑者蹴之,三僕三作。天授中,人告子珣、興與丘神勣謀反,詔來俊臣鞫狀。初,興未知被告,方對俊臣食,俊臣曰:「囚多不服,奈何?」興曰:「易耳,內之大甕,熾炭周之,何事不承。」俊臣曰:「善。」命取甕且熾火,徐謂興曰:「有詔按君,請嘗之。」興駭汗,叩頭服罪。詔誅神勣而宥興嶺表,在道為讎人所殺。   神勣者,行恭子,為左金吾衛將軍。高宗崩,後使害章懷太子於巴州,歸罪神勣,下遷疊州刺史,俄復故官,佐俊臣等為慘獄,遂見倚愛。博州刺史琅邪王衝起兵,拜神勣清平道大總管討之。州人殺王,素服出迎,神勣盡殺之,凡千餘族,即拜大將軍。   侯思止,雍州醴泉人。貧,懶不治業,為渤海高元禮奴,詭很無良。恆州刺史裴貞笞吏,吏積怨,教思止告舒王元名與貞謀反,付周興鞫訊,皆夷宗,拜思止游擊將軍。元禮懼,引與同坐,密教曰:「上不次用人,如問君不識字,宜對『獬豸不學而能觸邪,陛下用人安事識字?』」無何,後果問,思止以對,後大悅。天授中,遷左台侍御史,元禮又教:「上以君無宅,必賜所沒逆人第,宜辭曰:『臣疾逆臣,不願居其地。』」既而果假之,以其教對,後益喜,恩賞良渥。   思止本人奴,言語俚下,嘗按魏元忠,讓曰:「亟承白司馬,不爾受孟青。」洛陽有白司馬阪,將軍有孟青棒,即殺琅邪王沖者。元忠不承,思止曳之。元忠徐起曰:「我如乘驢而墜,足絓鐙,為所曳者。」思止怒,復曳之曰:「拒制使邪?」欲抵殊死。元忠罵曰:「侯思止,欲得我頭,當鋸截之,無抑我承反。汝位御史,當曉禮義,而曰『白司馬』、『孟青』,是何物語?非我,孰教爾邪?」思止驚汗,起謝曰;「幸蒙公教。」乃引登床。元忠徐就坐,色不變,獄稍挺。思止音吐鄙而訛,人效以為笑,侍御史霍獻可數嘲靳之,思止怒以聞,後責獻可:「我已用之,何所誚?」獻可具奏鄙語,後亦大笑。   來俊臣棄故妻,逼娶太原王慶詵女,思止亦請娶趙郡李自挹女,事下宰相,李昭德執不可,曰:「俊臣往劫慶詵女,已辱國,此奴復爾邪?」搒殺之。   王弘義,冀州衡水人,以飛變擢游擊將軍,再遷左台侍御史,與來俊臣競慘刻。暑月系囚,別為狹室,積蒿施氈罽其上,俄而死;已自誣,乃捨佗獄。每移檄州縣,所至震懾。弘義輒詫曰:「我文檄如狼毒、野葛矣!」始賤時,求傍捨瓜不與,乃騰文言園有白兔,縣為集眾捕逐,畦蓏無遺。內史李昭德曰:「昔聞蒼鷹獄吏,今見白兔御史。」   延載初,俊臣貶,弘義亦流瓊州。自矯詔追還,事覺,會侍御史胡元禮使嶺南,次襄州,按之,弘義歸窮曰:「與公氣類,持我何急?」元禮怒曰:「吾尉洛陽,而子御史;我今御史,子乃囚。何氣類為?」杖殺之。   郭弘霸,舒州同安人,仕為寧陵丞,天授中,由革命舉,得召見,自陳:「往討徐敬業,臣誓抽其筋,食其肉,飲其血,絕其髓。」武後大悅,授左台監察御史,時號「四其御史」。再遷右台侍御史,大夫魏元忠病,僚屬省候,弘霸獨後入,憂見顏間,請視便液,即染指嘗,驗疾輕重,賀曰:「甘者病不瘳,今味苦,當愈。」喜甚。元忠惡其媚,暴語於朝。   嘗按芳州刺史李思征,不勝楚毒死。後屢見思征為厲,命家人禳解。俄見思征從數十騎至曰:「汝枉陷我,今取汝!」弘霸懼,援刀自刳腹死,頃而蛆腐。是時大旱,弘霸死而雨。又洛陽橋久壞,至是成。都人喜。後問群臣:「外有佳事邪?」司勳郎中張元一曰:「比有三慶:旱而雨,洛橋成,弘霸死。」   姚紹之,湖州武康人。初以鸞台典儀累遷監察御史。中宗時,武三思烝僭不軌,王同皎、張仲之、祖延慶等謀殺之,事覺,捕送新開獄,詔紹之與左台大夫李承嘉按治。初欲原盡其情,會敕宰相李嶠等同訊,執政畏禍,粗滅無所問。囚呼曰:「宰相有附三思者。」嶠等數附承嘉耳呫嚅,紹之翻然不復顧,即引力士十餘曳囚至,築其口,反接送獄中。謂仲之曰:「事不諧矣!」仲之固言三思反狀,紹之怒,擊折其臂,囚呼天曰:「吾雖死,當訴爾於天!」因裂衫束之,卒誣以謀反,皆論族。   囚等已誅,紹之意岸軒傲,朝野注目,擢左台侍御史。奉使江左,過汴州,廷辱錄事參軍魏傳弓。久之,傳弓為監察御史,而紹之坐贓,詔傳弓即按。紹之謂揚州長史盧萬石曰:「我頃辱傳弓,今來按,我死矣。」獄具,得贓五百萬,法當死,韋後女弟救請,故減死,貶瓊山尉。俄逃還京,萬年尉捕擊,折其足。更授南陵令,員外置。開元中,為括州長史同正,不得與州事,死。   周利貞者,亡其系。武後時調錢塘尉,時禁捕魚,州刺史飯蔬。利貞忽饋佳魚,刺史不受,利貞曰:「此闌魚,公何疑?」問其故,答曰:「適見漁者,禽不獲,而有魚焉,闌得之。」刺史大笑。   神龍初,擢累侍御史,諧附權強,五王等疾之,出為嘉州司馬。武三思亂禁中,五王謀誅之,私語崔湜,湜反以其計告三思。五王貶,湜勸速殺之以絕人望,問誰可使,以利貞對。利貞,湜內足也。表攝右台侍御史馳嶺外,矯殺敬暉、桓彥范、袁恕己,還,拜左台御史中丞。數為仇人狙報,幾不免。   先天初,為廣州都督。湜陷劉幽求謫嶺表,諷利貞殺之。賴桂州都督王晙護而免。利貞顓事剝割,夷獠苦其殘虐,皆起為寇,詔監察御史李全交按問,得贓狀,貶涪州刺史。   開元初,詔:「利貞及滑州刺史裴談、饒州刺史裴棲貞、大理評事張思敬王承本、華原令康眴部B侍御史封詢行、判官張勝之劉暉楊允衛遂忠公孫琰、廉州司馬鍾思廉皆酷吏,宜終身忽齒。」尋復授珍州司馬。明年,授夷州刺史,黃門侍郎張廷珪執奏曰:「陛下英斷聖明,四海心服。所謂英斷,殄凶逆、正朝廷是也;所謂聖明,辨忠邪、信賞罰是也。利貞,宗、武舊黨,鉏僇桓、敬,自陛下登宸極,布新政,奪其班級,遷之遐荒,以允天下之望,義士猶以罰輕為望。今錫以硃紱,委以籓維,是絀奸不必行也。」疏入,遂寢。未幾,復授黔州都督,加朝散大夫。廷珪又表還制書曰:「利貞險薄小人,附會三思,傾危朝廷,殺害功臣,人神憤惋,痛毒至今。東都搜掩其家,得金銀錦繡,冒違制令,當加重貶。且久據朝廷,捷給便佞,見忠於君者,猶仇讎然。使之入朝則亂國,撫俗則傷人。今擢典要籓,繇六品遷三品,何往日罰之,而今日賞之?」玄宗乃止。   會廷珪罷,起為辰州長史,朝集京師,與魏州長史敬讓皆奏事。讓,暉之子也,以父冤越次而奏曰:「周利貞希奸臣意,枉殺先臣暉,惟陛下正罰以謝天下。」左台侍御史翟璋劾讓不待監引,請行法。玄宗曰:「訴父之枉,不可不矜也;朝廷之儀,不可不肅也。」奪讓俸三月,復貶利貞邕州長史。未幾,賜死梧州。   開元中,又有洛陽尉王鈞、河南丞嚴安之,捶人畏不死,視腫潰,復笞之,至血流乃喜。   王旭者,貞觀時侍中珪孫也。神龍初,為兗州兵曹參軍。時張易之誅,而兄昌儀先貶乾封尉,旭輒斬其首送東都,遷并州錄事參軍。長史周仁軌者,韋後黨也,玄宗平內難,有詔誅之,旭不待覆,斬首繼還京師,遷累左台侍御史。   崔湜敗,其婦翁盧崇道自嶺外逃歸東都,為讎家上變,詔旭訊覆。旭廣捕親黨,窮極慘楚,當以重辟,崇道及三子皆死,門生故人,並海內名士,皆絓染流徙,天下咨其冤。旭與大夫李傑不平,更相罄訐,傑坐斥衢州刺史,故旭益橫,殘毒以逞。官數遷,常兼御史。其為人苛急,少縱貸,人莫敢與忤。每治獄,囚皆逆服。制獄械,率有名,曰「驢駒拔橛」、「犢子縣」等,以怖下,又縋發以石,脅臣之。時監察御史李嵩、李全交皆嚴酷,取名與旭埒,京師號「三豹」,嵩為赤,全交為白,旭為黑。里閭至相詛曰:「若違教,值三豹。」   宋王憲官屬紀希虯兄為劍南令,坐贓,旭奉使臨訊,見其妻美,逼亂之,因殺其夫,而納贓數百萬。希虯使奴為台傭事旭,旭不知,頗愛任之,奴盡疏旭請求,積數千以示希虯,希虯泣訴於王,王為上聞,詔劾治,獲奸贓不貲,貶龍川尉,恚而死。   吉溫,故宰相頊從子也。性陰詭,果於事。諂附貴宦,若子姓奉父兄。天寶初,為新豐丞。時太子文學薛嶷得幸,引溫入見,玄宗目之曰:「是一不良,我不用。」罷之。   蕭炅為河南尹,御史遣溫到府有所訊詰,乃並治炅,不為末摋,右相李林甫善炅,故得免。炅入守京兆尹,而溫方調萬年尉,不辭,人為寒恐。於是高力士間出就第,炅多私謁,溫乃先往,與力士語,執手歡甚,將出,炅通謁,溫陽惶恐趨避,力士止之,語炅曰:「吾故人也。」炅揖乃去。它日,到炅府,辭曰:「國家法不敢隳,今而後洗心事公,雲何?」炅待盡歡。   林甫與李適之、張□有隙。適之領兵部,而□兄均為侍郎,林甫密遣吏擿其銓史偽選六十餘人,帝命京兆與御史雜治,累日情不得。炅使溫佐訊,溫分囚廷左右,中取二重囚訊後捨,楚械搒掠,皆呻呼不勝,曰:「公幸留死,請如牒。」乃挺出。諸史迎懾其酷,及引前,不訊皆服。日中獄具,林甫以為能。溫嘗曰:「若遇知己,南山白額虎不足縛。」   林甫久當國,權{君牂天下,陰構大獄,除不附己者。先引溫居門下,與錢塘羅希奭為奔走,椎鍛詔獄。希奭文深虐,其舅鴻臚少卿張博濟,林甫婿也,以姻家故,自御史台主簿再遷殿中侍御史。初,溫因中官納其出武敬一女為盛王妃,擢京兆士曹參軍。   林甫欲搖東宮,左驍衛參軍柳勣影會發杜良娣家陰事。溫按狀,勣以誣誅,因引勣所善王曾、王脩己、盧寧、徐征,悉逮縛論死,屍積大理垣下,家屬離竄。初,中書舍人梁涉道遇溫,低帽障面。溫怒,乃諷勣引涉及嗣虢王巨,皆斥逐。   林甫惡楊慎矜,王□飛書言圖讖事,委溫以獄。初,慎矜客史敬忠與溫父善,見溫繈葆時。溫馳至東都,捕逮楊氏親屬賓客,取敬忠於汝州,鐵鎖頸,布蒙面,未嘗正視,陰遺吏脅曰:「慎矜獄具,須君一辨,君即服,罪可貸,即不服,死不解。」敬忠即索筆自款,溫陽不見,再三請,乃與之,對如溫所敕。溫謝曰:「丈人毋懼!」乃下拜。慎矜以左證具,欲自誣,而讖不得。御史盧鉉索其家,挾讖以入,於是慎矜兄弟皆賜死,株連數十族。   是時,溫與希奭相勖以虐,號「羅鉗吉網」。公卿見者,莫敢耦語。溫推事未窮,而先計贓成奏,乃引囚問,震以烈威,隨問輒承,無敢迕,鞭楚未收於壁,而獄具矣。林甫才其為,擢戶部郎中兼侍御史。   楊國忠、安祿山方尊寵,高力士居中用事,溫皆媚附之。兄事祿山,嘗密諗曰:「李右相雖厚待公,然不肯引共政;我見遇久,亦不顯以官。公若薦我為宰相,我處公要任,則右相可擠矣。」祿山大悅,亟稱溫才,天子亦忘前語。於是祿山領河東節度,表溫自副,並知節度營田、管內採訪,總留事,拜雁門太守,知安邊鑄錢事。以母喪解,祿山表為魏郡太守。楊國忠當國,引拜御史中丞,兼京畿關內採訪處置使。祿山敕吏設白紬帳於傳以候命,慶緒親御而餞之,溫銜其德,故朝廷動靜輒報,不淹宿而知。天寶十三載,祿山入朝,領閒廄使,薦溫武部侍郎以為副。   國忠與祿山爭寵,而溫暱祿山甚,國忠不善也。會河東太守韋陟怨失職,因溫以交祿山,遍饋權近,國忠遣人發其狀,斥溫澧陽長史,其屬員錫及陟皆坐貶。明年,溫仍坐受賕、奪民馬,貶端溪尉。   始,林甫死,希奭出為始安太守,張博濟、韋陟、韋誡奢、李從一、員錫皆逗留始安,溫既謫,又依希奭以居。國忠奏遣蔣沇臨按,希奭擅稽罪人,貶海康員外尉,俄遣使者殺溫等五人。溫之斥,帝在華清宮,詔從臣曰:「溫本酷吏子,朕過用之,故屢構大獄,專威福。今既斥,公屬安矣。」   溫死五月而祿山反,即偽位,求溫子,方十歲,授河南參軍以報之。   崔器,深州安平人。曾祖恭禮,尚真定公主,為駙馬都尉,貌豐偉,飲酒至斗不亂。器有吏干,然性陷刻樂禍。天寶中,舉明經,為萬年尉。逾月,擢監察御史,中丞宋渾為東畿採訪使,引為判官。渾坐贓敗,器亦廢,後為奉先令。   安祿山陷京師,器受賊署,守奉先。頃之,同羅背賊,賊將安守忠、張通儒亡去,渭上義兵且數萬,器大懼,悉毀賊所署符敕,募眾以應之。渭上軍敗,遂走靈武。素善呂諲,得為御史中丞、戶部侍郎。肅宗至鳳翔,兼禮儀使。二京平,為三司使。器草定儀典,令王官陷賊者,悉入含元廷中,露首跣足,撫膺頓首請罪,令刀仗環之,以示扈從群臣。器既殘忍希帝旨,欲深文繩下,乃建議陳希烈、達奚珣等數百人皆抵死。李峴執奏,乃以六等定罪,多所厚貣。後蕭華自賊中來,因言:「王官重為安慶緒驅脅,至相州,聞廣平王宣詔釋希烈等,皆相顧愧悔。及聞崔器議刑,眾心復搖。」帝曰:「朕幾為器所誤。」後為吏部侍郎、御史大夫。上元元年病亟,叩頭若謝罪狀,家人問之,曰:「達奚尹訴於我。」三日卒。   毛若虛,絳州太平人。眉長覆目,性殘鷙。天寶末為武功丞,年六十餘。肅宗還京師,擢監察御史,以國用大竭,數請掊天下財,巧傅於法,日月有獻,漸見識用。大抵核囚,先收家貲以定贓,有不滿意,攤索保伍姻近,人懼其威,無敢不如約。   乾元中,鳳翔七坊士數剽州縣間殺人,尉謝夷甫不勝怒,搒殺之。士妻訴李輔國,輔國請御史孫鎣窮治,獄久不具,詔中丞崔伯陽與三司參訊,未決。乃使若虛按之,即歸罪夷甫。伯陽爭甚力,若虛慢拒,伯陽怒,若虛即馳入白於帝。詔姑出,若虛泥訴曰:「臣出即死。」因蔽若虛殿中,而召伯陽。伯陽至,具劾若虛罔上,帝主先語,叱伯陽出,並官屬悉貶嶺外。李峴頗左右鎣等,罷宰相。於是若虛權焰震朝廷,群臣不舒息。尋擢御史中丞。上元元年,以罪貶賓化尉,死。   敬羽,河中寶鼎人。貌寢甚,性便辟,善候人意。補匡城尉,朔方安思順表為節度府屬。肅宗初,擢監察御史,以言利幸。京師平,任遇浸顯,凶態不能忍,乃作巨枷,號「翾尾榆」,囚人多死。又僕囚於地,以門牡轢腹;掘地實棘,席蒙上,瀕坎鞫囚,不服則擠之坎,人多濫死。遷累御史中丞、宗正卿。   鄭國公李遵坐賄下詔獄,羽參按,遵肥而羽瘠,則引遵危坐小床,痺且僕,遵欲申足,羽曰:「公乃囚,我延公坐,何可慢?」遵僕三四,徐受所言,得贓至數百萬。嗣岐王珍謀反,詔羽窮劾,乃悉召支黨,環以搒具,囚惶怖,一昔獄成,珍賜死,左衛將軍竇如玢等九人皆斬,太子洗馬趙非熊等六七人斃杖下,聞者毛豎。   先是,胡人康謙以賈富,楊國忠輔政,納其金,授安南都護,領山南東路驛事,吏疾之,誣其通史朝義。羽鞫之,謙須長三尺,明日脫盡,膝□皆碎,人視之以為鬼,乃殺之。   羽與毛若虛、裴升、畢曜同時為御史,皆暴忍,時稱「毛敬裴畢」。未幾,升、曜流黔中。寶應初,羽斥道州刺史,詔殺之。羽聞使者至,縗服而逃,吏械之。臨死,袖中出牒數番,乃吏相告訐,吒曰:「不及推,死矣,治州者無宜寢。」 列傳第一百三十五 籓鎮魏博   安、史亂天下,至肅宗大難略平,君臣皆幸安,故瓜分河北地,付授叛將 ,護養孽萌,以成禍根。亂人乘之,遂擅署吏,以賦稅自私,不朝獻於廷。效戰國,肱髀相依,以土地傳子孫,脅百姓,加鋸其頸,利怵逆污,遂使其人自視猶羌狄然。一寇死,一賊生,訖唐亡百餘年,卒不為王土。   當其盛時,蔡附齊連,內裂河南地,為合從以抗天子。杜牧至以「山東,王不得,不王;霸不得,不霸;賊得之,故天下不安」。又曰:   厥今天下何如哉?干戈朽,斧鉞鈍,含引混貸,照育逆孽,殆為故常。而執事大人曾不歷算周思,以為宿謀,方且嵬岸抑揚,自以為廣大繁昌莫己若也。嗚呼!其不知乎,其俟蹇頓顛傾而後為之支計乎?且天下幾里,列郡幾所,自河以北,蟠城數百,角奔為寇,伺吾人憔悴,天時不利,則將與其朋伍駭亂吾民於掌股之上。今者及吾之壯,不圖擒取,乃偷處恬逸,以為後世子孫背脅疽根,此復何也?   議者曰:倔強之徒,吾以良將勁兵為銜策,高位美爵充飽其腸,安而不橈,外而不拘,猶豢虎狼而不拂其心,則忿氣不萌,此大歷、貞元所以守邦也。何必疾戰焚煎吾民,然後為快也?   愚曰:大歷、貞元之間,有城數十,千百卒夫,則朝廷貸以法,故於是闊視大言,自樹一家,破制削法,角為尊奢。天子不問,有司不呵;王侯通爵,越祿受之;覲聘不來,幾杖扶之;逆息虜胤,皇子嬪之。地益廣,兵益強,僭擬益甚,侈心益昌。土田名器,分劃大盡,而賊夫貪心,未及畔岸,淫名越號,走兵四略,以飽其志。趙、魏、燕、齊,同日而起,梁、蔡、吳、蜀,躡而和之,其餘混澒軒囂,欲相效者,往往而是。運遭孝武,前英後傑,夕思朝議,故能大者誅鉏,小者惠來。大抵生人油然多欲,欲而不得則怒,怒則爭亂隨之。是以教笞於家,刑罰於國,征伐於天下,裁其欲而塞其爭也。大歷、貞元之間反此,提區區之有,而塞無涯之爭,是以首尾指支,幾不能相運掉也。凡今者不知非此,而反用以為經,將見為盜者非止於河北而已。嗚呼!大歷、貞元守邦之術,永戒之哉!   魏博傳五世,至田弘正入朝,十年復亂,更四姓,傳十世,有州七。成德更二姓,傳五世,至王承元入朝明年,王廷衎竣洁A傳六世,有州四。盧龍更三姓,傳五世,至劉總入朝,六月,硃克融反,傳十二世,有州九。淄青傳五世而滅,有州十二。滄景傳三世,至程權入朝,十六年而李全略有之,至其子同捷而滅,有州四。宣武傳四世而滅,有州四。彰義傳三世而滅,有州三。澤潞傳三世而滅,有州五。雖然,跡其由來,事有因藉,地之輕重,視人謀臧否歟!今取擅興若世嗣者,為《籓鎮傳》。若田弘正、張孝忠等,暴忠納誠,以屏王室,自如別傳雲。   田承嗣,字承嗣,平州盧龍人。世事盧龍軍,以豪俠聞。隸安祿山麾下,破奚、契丹,累功至武衛將軍。祿山反,與張忠志為賊前驅,陷河、洛。嘗大雪,祿山按行諸屯,至其營,若無人,已而擐甲列卒,閱所籍,不缺一人,祿山異其能,使守穎川。   郭子儀平東都,承嗣以郡降,俄而復叛。安慶緒奔鄴,承嗣自穎川來,與蔡希德、武令榔合兵六萬,慶緒復振,抗王師。歲餘,史思明亂,承嗣又為賊導,及朝義敗,與共保莫州。僕固瑒追北,承嗣急,乃詐朝義使自求救幽州。承嗣守莫,因執賊妻息降於瑒,厚以金帛反間瑒將士。瑒慮下生變,即約降。承嗣詐疾不出,瑒欲馳入取之,承嗣列千刀為備,瑒不得志,承嗣重賂之以免。乃與張忠志、李懷仙、薛嵩皆詣僕固懷恩謝,願備行間。朝廷以二賊繼亂,州縣殘析,數大赦,凡為賊詿誤,一切不問。當是時,懷恩功高,亦恐賊平則任不重,因建白承嗣等分帥河北,賜鐵券,誓不死。拜承嗣莫州刺史,三遷至貝博滄瀛等州節度使,檢校太尉。   承嗣沈猜陰賊,不習禮義。既得志,即計戶口,重賦斂,歷兵繕甲,使老弱耕,壯者在軍,不數年,有眾十萬。又擇趫秀強力者萬人,號牙兵,自署置官吏,圖版稅入,皆私有之。又求兼宰相,代宗以寇亂甫平,多所含宥,因就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雁門郡王,寵其軍曰天雄,以魏州為大都督府,即授長史,詔子華尚永樂公主,冀結其心。而性著凶詭,愈不遜。   大歷八年,相衛薛嵩死,弟萼求假節,牙將裴志清逐萼,萼以眾歸承嗣。而帝自用李承昭為相州刺史,未至,承嗣使人訹吏士反,陽言救,實襲取之。帝遣使者諭罷兵,承嗣不奉詔,遣將盧子期取洺州,楊光朝取衛州,脅刺史薛雄亂,不從,屠其家,悉四州兵財以歸,擅置守宰。逼使者行磁、相,遣劉渾從之,陰使從子悅諷諸將詣使者剺面請承嗣為帥,使人不敢詰,於是厚賞請己者。帝乃下詔貶承嗣永州刺史,許一子從,悅及諸子皆逐惡地。詔河東節度使薛兼訓、成德李寶臣、幽州硃滔、昭義李承昭、淄青李正己、淮西李忠臣、永平李勉、汴宋田神玉等兵六萬掎角進,若承嗣不承命,聽在所討執,以軍法從事。其下霍榮國以磁降。李正己攻拔德州,李忠臣攻衛,築偃月壁河上。承嗣列將往往攜阻,殺數十人乃定。帝又遣御史大夫李涵督諸節度併力。承嗣遣裴志清等攻冀州,志清以兵附成德,承嗣悉眾圍之,為寶臣所逐,火輜重,歸於貝,計益窮,不知所出,遣其下郝光朝奉表請委身北闕下。又使悅與盧子期將萬人攻磁州,屯東山。宣慰使韓朝彩等固守,兼訓以萬騎屯西山,成德、幽州各遣兵救磁。時承昭以神策射生繼進,入河東壘。諸軍進討,數有功,頗賞,天子使中人多出御服、良馬、黃白金萬計勞賚,使人供帳高會。諸軍少懈,而正己、寶臣二軍會棗強,更相見。會正己軍輒引去,忠臣乃棄月壘,濟河屯陽武。承昭使成德、幽州兵循東山襲子期軍,自閉壁以驕賊。子期分步騎萬人環承昭壁,以兵四千乘高望麾而進。河東將劉文英、辛忠臣等決戰,而成德、幽州兵繞出子期後,於是圍解。更陣高原,諸將與承昭夾攻,大戰臨水,賊敗,屍旁午數里,斬九千級、馬千匹,執子期及將士二千三百,旗纛器甲鼓角二十萬。諸軍乘勝進,距磁十里,暮而捨。承昭舉燧,朝彩出銳兵鼓噪薄魏營,斬首五百,悅驚,率餘兵夜走,盡棄旗幕鎧仗五千乘。成德將王武俊以子期歸寶臣,寶臣方攻洺州,因以示城下,降之,復徇瀛州,瀛州亦降。得兵萬人,粟二十萬石,獻子期京師,斬之。   天子遣中人勞寶臣,不為禮,寶臣乃貳,反攻硃滔,與承嗣和,承嗣與之滄州。正己又請天子許承嗣入朝。十一年,帝遣諫議大夫杜亞持節至魏受其降,許闔門還京師,赦魏博所管與更始。承嗣逗留不至。其秋,復略滑州,敗李勉兵。會李靈耀以汴州叛,詔忠臣、勉、河陽馬燧合討。靈耀求救於魏,承嗣使悅將兵三萬赴之,敗勉將杜如江、正己將尹伯良,死者殆半,乘勝屯汴北郛,與靈耀合。燧、忠臣逆擊,破之,悅脫身遁,斬獲數萬。靈耀東走,欲歸承嗣,為如江所禽,並魏將常准獻京師。明年,承嗣上書請罪,有詔復官爵,子弟皆仍故官,復賜鐵券。   承嗣盜有貝、搏、魏、衛、相、磁、洺七州,而未嘗北面天子。凡再興師,會國威中奪,窮而復縱,故承嗣得肆奸無怖忌。十四年死,年七十五,贈太保。   悅,蚤孤,母更嫁平盧戍卒,悅隨母轉側淄、青間。承嗣得魏,訪獲之,年十三,拜伏有禮,承嗣異之,委以號令,裁處皆與承嗣意合。及長,剽悍善鬥冠軍中,賊忍狙詐,外飭行義,輕財重施,以鉤美譽,人皆附之。承嗣愛其才,將死,顧諸子弱,乃命悅知節度事,令諸子佐之。帝因詔悅自中軍兵馬使、府左司馬擢留後,俄檢校工部尚書,為節度使。   悅始招致賢才,開館宇,禮天下士,外示恭順,陰濟其奸。帝晚年尤寬弛,悅所奏請無不從。德宗立,不假借方鎮,諸將稍惕息。會黜陟使洪經綸至河北,聞悅養士七萬,輒下符罷其四萬歸田畝。悅即奉命,因大集將士,以好言激之曰:「而等籍軍中久,仰縑廩養父母妻子,今罷去,何恃而生?」眾大哭。悅乃悉出家貲給之,各令還部,自此,魏人德悅。   及劉晏死,籓帥益懼,又傳言帝且東封泰山,李勉遂城汴州;而李正己懼,率兵萬人屯曹州,乃遣人說悅同叛。悅因與梁崇義等阻兵連和,以王侑、扈趯、許士則為腹心;邢曹俊、孟希祐、李長春、符璘、康愔為爪牙。建中二年,鎮州李惟岳、淄青李納求襲節度,不許,悅為請,不答,遂合謀同叛。會於邵、令狐峘等表汰浮圖,悅乃詐其軍曰:「有詔閱軍之老疾疲弱者。」繇是舉軍咨怨。悅與納會濮陽,納分兵佐悅。   會幽州硃滔等奉詔討惟岳,悅乃遣孟希祐以兵五千助惟岳;別遣康愔以兵八千攻邢州;楊朝光以兵五千壁盧□,絕昭義餉道。悅自將兵數萬繼進,又使朝光攻臨洺將張伾。伾固守,食且盡,賞賜不足,乃飾愛女示眾曰:「庫廩竭矣,願以此女代賞。」士感泣,請死戰,大破悅軍。有詔河東馬燧、河陽李芃與昭義軍救伾。三節度次狗、明二山間,未進。伾急,以紙為風鳶,高百餘丈,過悅營上,悅使善射者射之,不能及。燧營噪迎之,得書言「三日不解,臨洺士且為悅食。」燧乃自壺關鼓而東,破盧□,戰雙岡,禽賊大將盧子昌而殺朝光,悅遁保洹水。   於是曹俊為貝州刺史,乃承嗣時舊將,果而謀。悅未得志,召問計安出,對曰:「兵法,十則攻,今公以逆干順,勢不敵也。宜留兵萬人屯崞口,以遏西師,則舉河北二十四州,惟公所命。今攻臨洺,糧竭卒老,不見其可。」悅所暱扈趯、孟希祐等皆訾短之,故悅不聽其言。燧等距悅軍三十里,築壘相望。悅與納合兵三萬,陣洹水。燧引神策將李晟夾攻悅,悅大敗,死傷二萬計,引壯騎數十夜奔魏,其將李長春拒關不內,以須官軍。而三帥頓不進。明日,悅得入,殺長春,持佩刀立軍門,流涕曰:「悅藉伯父餘業,與君等同休戚。今敗亡及此,不敢圖全。然悅久稽天誅者,特以淄青、恆冀子弟不得承襲,既弗能報,乃至用兵,使士民塗炭。悅正緣母老不能自剄,願公等斬悅首以取富貴,無庸俱死。」乃自投於地。眾憐,皆抱持之曰:「今士馬之眾,尚可一戰,事脫不濟,死生以之。」悅收淚曰:「諸公不以悅喪敗,誓同存亡,縱身先地下,敢忘厚意乎?」乃斷髮為誓,將士亦斷髮,約為兄弟;乃率富民大家財及府庫所有,大行賜與。而李再春及其子瑤以博州降,悅從兄昂以洺州降,燧等受之、悅皆族昂等家。悅自視兵械乏,眾單耗,懼,不知所出,復召曹俊與之謀。曹俊為整軍完壘以振士氣,群心復堅,後十餘日,燧等始進薄城下。   未幾,王武俊殺惟岳,而深州降硃滔,滔分兵守之。天子授武俊恆州刺史,以康日知為深、趙二州觀察使。武俊恨賞薄,滔怨不得深州,悅知二將可間,乃曨路使王侑、許士則說滔曰:「司徒奉詔討賊,不十日,拔束鹿,下深州,惟岳勢蹙,故王大夫能得逆首。聞出幽州日,有詔破惟岳得其地即隸麾下,今乃以深州與康日知,是朝廷不信於公也。且上英武獨斷,有秦皇、漢武風,將誅豪桀,掃除河朔,不使父子相襲。又功臣劉晏等皆旋踵破滅,殺梁崇義,誅其口三百餘,血丹漢江。今日破魏,則取燕、趙如牽轅下馬耳。夫魏博全則燕、趙安,鄙州尚書必以死報德。且合從連衡,救災恤患,不朽之業也,尚書願上貝州以廣湯沐,使侑等奉簿最孔目,司徒朝至魏則夕入貝,惟孰計之。」滔心素欲得貝,即大喜,使侑先還告師期。   先是,詔武俊出恆冀粟三十萬賜滔,使還幽州,以突騎五百助燧軍。武俊懼悅破,將起師北伐,不肯歸粟、馬。滔因使王郅說武俊曰:「天子以君善戰,天下無前,故分散粟、馬以弱君軍。今若舉魏博,則王師北向,漳、滏勢危。誠能連營南旆,解田悅於倒縣,大夫之利也,豈特粟不出窖,馬不離廄,又有排危之義,聲滿天下。大夫親斷逆首,血衊釁衣袖,日知不出趙城,何功於國,而坐兼二州。河北士以不得深州為大夫恥。」武俊既得深,亦喜,即日使使報滔。   於是滔率兵二萬屯寧晉,武俊以兵萬五千會之。悅恃救至,使康愔督兵與王師戰御河上,大敗,棄甲走城。悅怒,閉門不內,蹈藉死塹中者甚眾。其夏,滔、武俊軍至,悅具牛酒迎犒。燧等營魏河西,武俊、滔、悅壁河東,起樓櫓營中,兩軍相持,自秋汔冬。燧遣晟以兵三千,自邢、趙與張孝忠合攻涿、莫二州,以絕幽、薊路。   悅重德滔,欲推為盟主而臣之。滔不敢當,乃更議如七國故事。悅國號魏,僭稱魏王,以府為大名府,署子為府留後;以扈趯為留守,許士則為司武,曾穆司文,裴抗司禮,封演司刑,並為侍郎;劉士素為內史舍人,張瑜、孫光佐為給事中,邢曹俊、孟希祐為左右僕射,田晁、高緬為征西節度使,蔡濟、薛有倫為虎牙將軍,高崇節知軍前兵馬,夏侯為兵馬使。晁以兵數千助李納守鄆。明年夏,滔屯河間,留大將馬寔以兵萬人戍魏。會硃泚亂,帝出奉天,燧還太原,武俊等皆罷,悅餞之,厚遺武俊、寔,官屬皆有贈。   興元元年,滔自將兵欲南度河助泚,使王郅見悅計事曰:「頃大王在重圍,孤與趙刻日赴王難以全魏、貝。今秦帝已據關中,孤以步騎十萬與回紇趨東都相應接,王能從孤濟河,合勢以取大梁,孤得西收鞏、陝,與秦兵會,天下可定也。則王與趙王永無南慮,為脣齒之國,幸速計之。」是時,悅聞天子已赦罪,復官爵,心不欲行,重遽絕滔,陽遣薛有倫報滔如約。滔大喜,復使舍人李琯申固所言,悅猶豫,許士則諫曰:「冀王勇決權略,一世之雄也,殺懷仙,屠希彩,蝟N兄使如京師而奪之權,有恩者誅,同謀者覆,彼心腹渠可量哉?今大王之親不加泚,勇不加懷仙、希彩也,而念恩不已,拘攣匹夫義,出且見禽。彼得魏博,北聯幽薊,南入梁、鄭而與泚合,其理然也。大王不如偽許出迎,遣州縣具牛酒,至則以事自解,不可顧恩取禍也。」悅然之。先是,武俊陰約悅背滔,使相望。及聞滔要悅西,使田秀馳說悅曰:』聞大王欲從滔度河,為泚掎角,非也。方泚未盜京師時,滔為列國,且自高,如得東都,與泚連禍,兵多勢張,返制於豎於乎?今日天子復官赦罪,乃王臣,豈捨天子而北面滔、泚耶!願大王閉壘不出,武俊須昭義軍出,為王討之。」悅因秀還,具道其謀,而遣曾穆報滔。滔喜,自河間悉師而南,逾貝州,次清河,使人報悅,悅不至。進屯永濟,使王郅等督之曰:「王約出館陶與大王會,乃濟河。」悅良久曰:「始約從王,今舉軍持悅曰:『魏比困侵掠,供擬屈竭。』以悅日拊循,猶恐人且攜間,一日去城邑,朝出夕變,且何歸?不然,悅不敢背約。今遣孟希祐悉兵五千助王。」因使其屬裴抗、盧南史報命。滔怒罵曰:「逆虜前日求救,許我貝州,我不取;尊我為天子,我與同為王;教我遠來而不出。是賊不擊,尚何誅?」乃囚抗等,使馬寔取數縣,已而釋抗還之,悅兵不敢出,遂圍貝州。滔取武城,通德、棣,供軍饋,盡囚諸縣官吏,唯清陽不下,滔圍之。寔拔清平,殺五百人,俘男女貲財去。   於是李抱真、武俊約出兵救魏。會有詔拜悅檢校尚書右僕射,封濟陽郡王,而給事中孔巢父持節宣勞。始悅阻兵凡四年,狂愎少謀,亟戰數北,死者什八,士苦之,且厭兵。既巢父至,莫不欣然。悅與巢父張飲,門階皆徹衛。至夜分,從弟緒與族人私語曰:「僕射妄起兵,幾赤吾族。以金帛厚天下,而不至兄弟。」或諫止之,緒怒,殺諫者,乃與左右逾垣入。悅方醉,寢酣。緒挺刃升堂,二弟諫止,緒斬之,因手刺悅,並殺基母妻。悅死,年三十四。比明,以悅命召許士則、蔡濟計事,至則殺之。劉忠信者,悅常使防督緒直寢門,緒呼曰:「忠信刺僕射,與扈趯反。」眾執之,語曰:「無之。」支已殊絕。   緒字緒,承嗣第六子。悅待諸弟無所間,使緒主牙軍,而凶險多過,嘗笞勖之。悅於飲食衣服,儉嗇有節,緒常苦不足,頗怨望,故作難。悅既死,懼眾不附,以其徒數百將出奔,邢曹俊率眾追還。緒乃下令軍中曰:「我先王子,能立我者賞。」眾乃共推緒為留後,歸罪扈趯,斬其首以徇。復殺悅親信薛有倫等數十人,因巢父遣使者聽命天子。滔聞悅死,以兵五千合寔軍,進攻魏州。寔瀕王莽河壁,南距河,東抵博州,殺略甚眾。使人入魏招緒降。緒新篡,而寔圍且急,乃遣使以好言見滔,滔許與盟。曾穆勸緒絕滔,而緒部分亦定,乃乘城戰,武俊、抱真各脩好如悅時。詔即拜緒節度使。寔圍魏凡三月,滔敗走。   貞元元年,以嘉誠公主降緒,拜駙馬都尉。李希烈平,以功賜一子八品官。緒猜忌,殺兄弟姑妹凡數人。兄朝,仕李納為齊州刺史。或言納將入之魏以代緒,緒厚賂納,且召朝,朝以死請不行,乃送之京師,過滑,緒將篡取之,賈耽以兵援接,乃免。   累遷檢校尚書左僕射、常山郡王,又徙王雁門,實封五百戶,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暴疾死,年三十三,贈司空。少子季安嗣。   季安字夔。母微賤,公主命為己子,寵冠諸兄。數歲,為左衛胄曹參軍、節度副使。緒死時,年十五,匿喪觀變,軍中推為留後,因授節度使。除喪,加檢校尚書右僕射,進位檢校司空,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季安畏主之嚴,頗循禮法。及主薨,始自恣,擊鞠從禽,酣嗜欲,軍中事率意輕重,官屬進諫皆不納。   會詔中尉吐突承璀以神策兵討王承宗,季安謀曰:「王師不跨河二十五年,今越魏伐趙,趙誠虜,魏亦虜矣,奈何?」或請以五千騎決除君憂。季安曰:「善,沮軍者斬!」時幽州劉濟將譚忠適使魏,聞之,入見季安曰:「往年王師取蜀取吳,算不失一,是宰相謀也。今伐趙,不使耆臣宿將而付中臣,不起天下甲而出秦甲,君知誰為之謀?此上自為謀,以誇服臣下。若師未叩趙,而先碎於魏,是上之謀不及下,且能不恥!既恥且怒,必任智畫,仗猛將,再舉涉河。鑒前之敗,必不越魏誅趙;校罪輕重,必不先趙後魏。是上不上,下不下,當魏而來也。」季安曰:「計安出?」忠曰:「王師入魏,君厚犒之。悉甲伐趙,而陰遺趙書曰:『魏若伐趙,為賣友;魏若與趙,為反君。賣友反君,魏不忍受。執事能弛陴鄣,遺一城,魏得持之獻捷天子以為符,此使魏北得以奉趙,西得以為臣,不世之利也。』趙不拒君,則魏安矣。」季安然之,遣大將率兵會王師伐承宗,糧餉自辦,取堂陽以報,加太子太保。   有丘絳者,父時賓佐,與同府侯臧爭權,季安怒,斥為下縣尉,俄召還,先坎道左,既至,生瘞之。忍酷無忌憚,大抵如此,死年三十二,贈太尉。   妻元誼女,召諸將立其子懷諫,最幼,不能事,政決於私奴蔣士則,數易置諸將,軍中怒,取田興為留後,所謂田弘正者,以懷諫歸第,殺士則等十餘人。季安既葬,送懷諫京師,授右監門衛將軍,寵錫蕃渥。緒弟縉、華顯於朝。   縉字雲長,貞元十年入朝,授左驍衛將軍,封扶風郡公。元和中,拜夏綏銀節度使。始開元時,置宥州,扼寇路,久而廢,縉復城之。王師伐蔡,縉上橐它牛馬助軍。吐蕃寇豐州,縉設伏邀其歸,俘斬過當。入為左衛大將軍,李聽代之。聽劾縉盜沒軍糧四萬斛,強取羌人羊馬,故吐蕃得乘隙。貶衡王傅。俄而吐蕃又攻鹽州,貶房州司馬。長慶初,終左領軍衛將軍。華,太常少卿,尚永樂、新都二公主。   田氏自承嗣至懷諫,四世,凡四十九年。   史憲誠,其先奚也,內徙靈武,為建康人。三世署魏博將,祖及父爵皆為王。憲誠始以趫敢從父軍,田弘正討李師道,將先鋒兵四千濟河,拔城柵,師踵進,乘勝逐北,傅鄆堞。師道傳首,以功兼御史中丞。   長慶二年,田布之自殺也,軍亂且囂。時憲誠為中軍兵馬使,頗言河朔舊事以搖其眾,眾乃逼還府,擅總軍務。穆宗以硃克融、王廷衎竣韏s幽、鎮,未有以制,即以節度使授之。憲誠外詫王命,而陰結幽、鎮,依以自固。時李騕方亂,私與交通,數助請旄節,城馬頭,具舟黎陽,示將濟師者。會天子遣司門郎中韋文恪宣慰,憲誠見使者禮倨,言辭悖慢。俄聞斬騕,更恭謹謂文恪曰:「我本奚,如狗也,唯知識主,雖日加箠不忍離。」其譎獪類此。進檢校司空。   與李全略為婚家,大和中,其子同捷反,潛以糧餉資之。文宗申約,使者相望,因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憲誠使大將至京師偵事,作謾言自大,宰相韋處厚折其詐,遣去。憲誠懼,出兵從王師討之,復遣大將丌志沼率師二萬攻德州。時王廷衎絕岫P捷,陰誘志沼以利。志沼反,屯永濟,兵銳甚,諸鎮共禦之。憲誠告急,天子詔義武李聽進討。於是志沼與廷衎策X兵劫貝州,為聽所敗,奔廷衎窗C滄景平,憲誠不自安,請納地,進檢校司徒兼侍中,徙河中,封千乘郡公,以李聽代。   初,憲誠將以族行,懼魏軍之留,問策於弟憲忠,憲忠教分相、衛,請置帥,因以弱魏。復請詔聽引軍聲圖志沼而假道清河,帝從之。憲誠因欲倚聽公去魏,及聽次清河,魏人驚,憲忠曰:「彼假道取賊,吾軍無負朝廷,何懼為?」乃稍安。然魏素聚兵清河,聽至,悉出其甲,將入魏,魏軍聞之懼,明日盡甲而出。聽按軍館陶不進。眾謂憲誠賣己,曰:「紿我以沽恩耶?」夜攻殺之,並監軍史良佐,推何進滔為帥以請,詔贈憲誠太尉,實大和三年。憲誠起,凡七年,死。   何進滔,靈武人,世為本軍校。少客魏,委質軍中,事田弘正。弘正攻王承宗,夜以兵壓鎮州。承宗使健將以鐵冒面,引精騎千餘馳魏壁。進滔率猛士逐之,幾獲,鎮人大懼。從討李師道,以功兼侍御史。憲誠死,軍中傳諓|曰:「得何公事之,軍安矣!」進滔下令曰:「公等既迫我,當聽吾令。」眾唯唯。「孰殺前使及監軍者,疏出之。」凡斬九十餘人,釋脅從者。素服臨哭,將吏皆入吊。詔拜留後,俄進授節度使。居魏十餘年,民安之。進累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開成五年死,贈太傅,謚曰定。   子重順襲。武宗詔河陽李執方、滄州劉約諭朝京師,或割地自效,不聽命。時帝新即位,重起兵,乃授福王綰節度大使,以重順自副,賜名弘敬。帝討劉稹,加東面詔討使。弘敬倚稹相脣齒,無深入意,詔因稱其事母孝,在軍久,宜亟戰。弘敬亦自如。及王宰逾乾河攻澤州,天子慮稹起山東兵,命弘敬掎角塞其道,不奉詔。王元逵克邢州,攻上黨,弘敬不得已,乃出師。未幾,宰統陳許兵假道收磁州,弘敬懼,乃進戰,拔平恩,詔檢校尚書左僕射。澤潞平,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懿宗初,兼中書令,封楚國公。鹹通七年死,贈太師。   子全皋襲,明年,拜節度使。平龐勳,以功遷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母喪,納所賜節,願行喪,詔不許。全皋年少好殺戮,下有小罪,鮮縱貰,人人危懼。後軍中相傳晙減糧帛,眾遂叛,全皋單騎遁,眾推韓君雄以總軍事,而殺全皋,實鹹通十一年。詔贈太保。   自進滔至全皋,凡三世,四十二年。   懿宗更以普王為大使,擢君雄留後。君雄,魏州人。不五月,進副大使,三遷檢校司空。僖宗即位,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賜名允中。死年六十一,贈太尉。   子簡,襲留後。俄授節度使,進累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魏郡王。帝在蜀,天下亂,簡恃強完,欲拓地,覬望非常。時諸葛爽為黃巢守河陽,簡攻之,爽走,即戍以兵,以略邢、洺而歸。東攻鄆,鄆將曹存實出戰,敗死,其將硃宣率眾以守,久不下,爽乘其隙,復取河陽。簡還攻之,爽迎擊新鄉,簡大敗,樂彥禛以一軍先還,簡奔歸,疽發背死。彥禎代之。再世,凡十二年。   彥禎者,亦魏人。簡時,歷博州刺史,下河陽有功,遷澶州。魏人立之,詔檢校工部尚書,領留後,進節度使,累加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彥禎喜儒術,引公乘億、李山甫皆在幕府。嗣襄王熅之亂,彥禎使山甫往見鎮州王鎔,欲合幽、邢、滄諸鎮同盟拒賊,鎔厚謝,卒不克。彥禎見王室微,頗驕滿不軌,大興其眾,城魏周八十里,一月畢,人怨其殘。子從訓,資凶悖,劫王鐸,取其家,魏人不直。又聚亡命五百人,號「子將」,出入臥內,軍中藉藉惡之。從訓懼,易服奔近縣,彥禎即以為六州指揮使、相州刺史,輦兵械泉布,跡接於道,軍中益貳。彥禎常夢解佩帶覆而行,既寤,曰:「此神告我,下將有背乎?」已而軍亂,果囚彥禎,迫為桑門,尋殺之,推大將趙文蚰索`留後。   從訓求救於硃全忠,全忠為起師,次內黃。從訓自相州以軍三萬傅城,文蚰砟ㄣ悼X,眾懼,殺之,更推羅弘信帥軍。弘信出戰,從訓敗,裒餘眾壁洹水,弘信遣將程公佐擊斬之,梟首軍門,實文德元年。彥禎起,凡七年。   羅弘信,字德孚,魏州貴鄉人。善騎射,狀貌雄偉。為裨將,主馬牧。魏有巫告弘信曰:「白頭老人使謝君,君當有是地。」弘信曰:「神欲危我耶?」文蚰祕滿A眾曰:「孰願主吾軍者?」弘信輒曰:「神命我矣!」眾環視,以為宜,遂立之。詔擢知留後,再遷節度使,加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豫章郡公。   硃全忠討黃巢,餉粟三萬斛、馬二百匹。秦宗權亂,復詔弘信以粟二萬斛助軍,未輸,檢校工部尚書雷鄴來責粟,弘信素脅於牙軍,擅殺鄴。全忠以檄譙讓,弘信不敢報。大順初,全忠討太原李克用,遣將趙昌嗣見弘信假糧馬;又議屯邢、洺,假道相、衛,弘信不納。全忠使丁會、龐師古、葛從周、霍存等引萬騎度河,弘信壁內黃,凡五戰皆敗,禽大將馬武等,乃厚幣求和。方全忠圖河北,欲結納弘信,乃還兵。   全忠攻兗鄆,硃宣求援於克用,遣李存信率兵救之,請道屯莘,其下侵魏芻牧,弘信不平。克用欲合鎮、定兵營河曲,搤魏、滑路,弘信馳告全忠,請禁游舸,絕往來。久之,魏人不至,全忠疑其紿,自將至滑州。弘信來告曰:「魏人未動者,正欲緩圖之。」全忠遂屯曹。太原將李瑭救宣,復壁莘,弘信厭其暴,而瑭溝壘自固。全忠遣使謂曰:「晉人志並河朔,師還,為公憂之。」弘信乃攻瑭,告全忠師期,全忠將趨滑為援,次封丘,而弘信已破瑭。克用怒,以兵掠魏博。全忠將侯言屯洹水,克用兵數求戰,言不敢出,全忠以葛從周代將。從周為暗竇,每克用兵至,輒出精卒薄戰,必捷。克用逾洹西北挑戰,從周大破之,禽其子落落,乃引去。然侵魏不已,大戰白龍潭,弘信敗,克用追薄魏門而還。弘信乃乞師全忠,全忠遣將壁洹水救魏。克用遊兵剽相、魏,民死十九,弘信不堪其偪。光化元年,如全忠告亟。全忠復遣葛從周將兵追躡,拔洺州,執其刺史邢行恭;復攻邢,馬師素自拔走;遂圍磁州,袁奉韜自殺。不五日,取三州,斬首二萬級,禽其將百餘人,自是克用兵不出。   始全忠亟討兗鄆,懼弘信貳,故歲時賂遺良厚。弘信每有饋答,全忠引其使北面拜受,兄事之,弘信以為厚己,故推心焉。   進累檢校太師,守侍中,徙臨清郡王。光化元年死,年六十三,贈太師,追封北平王,謚曰莊肅。子紹威襲。   紹威字端己。少有英氣,性精悍,吏事明辦。既領留後,昭宗即詔嗣父節度,加累檢校太尉,號「忠勤宣力致聖功臣」。幽州劉仁恭引兵攻鎮、冀,遂掠魏,紹威告急於全忠,全忠自將與仁恭戰內黃,日中,大破之,斬首三萬級。葛從周方守邢,亦敗其眾於魏縣。仁恭以眾十萬陷貝州,全忠使李思安屯內黃,從周悉軍入魏。仁恭攻魏,從周以五百騎出鬥,謂門者曰:「前有強敵,不可易。」命闔扉。士死戰,執仁恭將二人。仁恭使別將攻內黃,為思安所敗。從周乘勝破八壁,追北至臨清。仁恭乃還滄州,與李克用圖魏。紹威與全忠連兵伐滄州,從周攻拔德州,進薄浮陽。仁恭以兵至,監軍蔣玄暉請須其入壁,食盡可取。從周曰:「兵在機,機在上將,豈監軍所知!」逆戰老鴉堤,破之,斬首五萬,獲其將百餘人。又戰唐昌范橋,六遇輒勝。仁恭約和,乃還。紹威德全忠,故奉事愈固。全忠遷帝洛陽,命諸鎮治宮闕,而紹威營太廟,加侍中,封鄴王。   魏牙軍,起田承嗣募軍中子弟為之,父子世襲,姻黨盤互,悍驕不顧法令,憲誠等皆所立,有不慊,輒害之無□類。厚給稟,姑息不能制。時語曰:「長安天子,魏府牙軍。」謂其勢強也。紹威懲曩禍,雖外示優假,而內不堪。俄而小校李公佺作亂,不克,奔滄州。紹威乃決策屠翦,遣楊利言與全忠謀。全忠乃遣苻道昭將兵合魏軍二萬攻滄州,求公佺,又遣李思安助戰,魏軍不之疑。紹威子,全忠婿也,會女卒,使馬嗣勳來助葬,選長直千人納盟器,實甲以入。全忠自滑濟河,聲言督滄景行營。紹威欲出迎,假銳兵以入,軍中勸毋出而止。紹威遣人潛入庫,斷紘解甲,注夜,將奴客數百與嗣勳攻之,軍趨庫得兵,不可戰,因夷滅凡八千族,闉市為空。平明,全忠亦至,聞事定,馳入軍。魏兵在行者聞變,於是史仁遇保高唐,李重霸屯宗縣,分據貝、澶、衛等六州。仁遇自稱魏博留後,全忠解滄州兵以攻高唐,仁遇引眾走,為游騎所獲,支解之,進拔博、澶二州。李重霸走,俄斬其首,相、衛皆降。   紹威雖除其偪,然勢弱,為全忠牽制,比州刺史矣,內悒悒悔恨。全忠兵在滄州,紹威主饋輓,自鄴至長蘆五百里,不絕於道。全忠還,紹威建元帥行府,極土木壯麗,全忠大悅。紹威間說曰:「邠、岐、太原皆狂譎,以復唐室為言。王宜自取神器,專天下之望。」全忠歸,乃受禪。   紹威多聚書,至萬卷。江東羅隱工為詩,紹威厚幣結之,通譜系昭穆,因目己所為詩為「偷江東集」雲。   贊曰:田承嗣幾禽矣,李寶臣怒承倩而釋魏。建中之際,三將軍持銳躪血,功無成者。四叛連勢,兵結難作,天子不能守宗廟。傳及弘正,去污入朝,數年復亂,唐終不得魏。與夫豎刁亂齊,孰為輕重? 列傳第一百三十六 籓鎮鎮冀   李寶臣字為輔,本范陽內屬奚也。善騎射。范陽將張鎖高畜為假子,故冒其姓,名忠志。為盧龍府果毅,常覘虜陰山 ,追騎及,射六人盡殪,乃還。為安祿山射生,從入朝,留為射生子弟,出入禁中。祿山反,遁歸,更為祿山假子,使將驍騎十八人,劫太原尹楊光翽,挾以出,追兵萬餘不敢逼。又督精甲軍土門,以扼井陘。事安慶緒為恆州刺史。九節度師圍相州也,忠志懼,歸命於朝,肅宗即授故官,封密雲郡公。史思明度河,忠志復叛,勒兵三萬固守,賊將辛萬寶屯恆州相掎角。思明死,忠志不肯事朝義,使裨將王武俊殺萬寶,挈恆、趙、深、定、易五州以獻。雍王東討,開土門納王師,助攻莫州。朝義平,擢禮部尚書,封趙國公,名其軍曰成德,即拜節度使,賜鐵券許不死,它繼與不貲,賜姓及名。於是遂有恆、定、易、趙、深、冀六州地,馬五千,步卒五萬,財用豐衍,益招來亡命,雄冠山東。與薛嵩、田承嗣、李正己、梁崇義相姻嫁,急熱為表裹。先是天寶中,玄宗冶金自為象,州率置祠,更賊亂,悉毀以為貲,而恆獨存,故見寵異,加賜實封。   始,寶臣與正己素為承嗣所易。其弟寶正,承嗣婿也,往依魏,與承嗣子維擊球,馬駭,觸維死,承嗣怒,囚之,以告寶臣,寶臣謝教不謹,進杖,欲使示責,而承嗣遂鞭殺之,由是交惡。乃與正己共劾承嗣可討狀。代宗欲其自相圖,則勢離易制,即詔寶臣與硃滔及太原兵攻其北,正己與滑亳、河陽、江淮兵攻其南。師會棗強,椎牛饗軍,寶臣厚賜士,而正己頗觳,軍怨望,正己懼有變,即引去。惟滔、寶臣攻滄州,歷年未下,擊宗城,殘之,斬二千級。承嗣弟廷琳方守貝州,遣高嵩巖將兵三千戍宗城,寶臣使張孝忠攻破之,斬嵩巖,逸所執將四十餘人。會王武俊執賊大將盧子期,遂降洺、瀛。當是時,河南諸將敗田悅於陳留,正己取德州,欲頗窮討。承嗣懼,乃甘言紿正己,正己止屯,諸軍亦莫敢進。   於是天子遣中人馬希倩勞寶臣,寶臣歸使者百縑,使者恚,抵諸道,寶臣顧左右愧甚。諸將已休,獨武俊佩刀立所下,語之故。武俊計曰:「趙兵有功尚爾,使賊平,天子幅紙召置京師,一匹夫耳。」曰:「奈何?」對曰:「養魏以為資,上策也。」寶臣曰:「趙、魏有釁,何從而可?」對曰:「勢同患均,轉寇讎為父子,咳唾間耳。硃滔屯滄州,請禽送魏,可以取信。」寶臣然之。   先是,承嗣知寶臣少長范陽,心常欲得之。乃勒石若讖者瘞之境,教望氣者雲有王氣。寶臣掘得之,文曰:』二帝同功勢萬全,將田作伴入幽燕。」「帝」謂寶臣與正己為二。而陰使客說曰:「公與滔共攻滄,即有功,利歸天子,公於何賴?誠能赦承嗣罪,請奉滄州入諸趙,願取范陽以報。公以騎前驅,承嗣以步卒從,此萬全勢也。」寶臣喜得滄州,又見語與讖會,遂陰交承嗣而圖幽州,承嗣陳兵出次以自驗。寶臣謬謂滔使曰:「吾聞硃公貌若神,願繪而觀可乎?」滔即圖以示之。寶臣置圖射堂,大會諸將,熟視曰:「信神人也!」密選精卒二千,夜馳三百里欲劫滔,戒曰:「取彼貌如射堂者。」時二軍不相虞,忽聞變,滔大駭,戰瓦橋,敗,衣佗服得脫,禽類滔者以歸承嗣。承嗣知釁成,還軍入堡,使人謝寶臣曰:「河內方有警,未暇從公。石讖,吾戲為耳!」寶臣慚而還。俄進封隴西郡王,又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德宗立,拜司空。   寶臣晚節尤猜忌,自顧子惟岳且闇弱,恐下不服,即殺骨鯁將辛忠義、盧俶、許崇俊、張南容、張彭老等二十餘人,籍入其貲,眾乃攜貳。寶臣既貯異志,引妖人作讖兆,為丹書、靈芝、硃草,齋別室,築壇置銀盤、金匜、玉r,猥曰:「內產甘露液神酒。」刻玉印,告其下曰:「天瑞自至。」眾莫敢辨者。妖人復言:「當有玉印自天下,海內不戰而定。」寶臣大悅,厚繼金帛。既而畏事露且誅,詐曰:「公飲甘露液,可與天神接。」密置堇於液,寶臣已飲即瘖,三日死,年六十四。惟岳悉誅殺妖人,時建中二年也。遺表請以惟岳領軍,詒書執政諉家事,歸節於朝,詔贈太傅。   惟岳少為行軍司馬、恆州刺史,寶臣死,軍中推為留後,求襲父位,帝不許。趣護喪還京師,以張孝忠代之。田悅為請,不聽。遂與悅、李正己謀拒命。府小史胡震、私人王他奴等專畫反計。府屬邵真泣曰:「先公位將相,恩甚厚,而大夫違命縗絰中,愚固惑焉。魏近且與國,不可遽絕,絕之速禍,請厚禮遣其使,徐更圖之;齊遠而交疏,不如械使者送京師,且請致討。上嘉大夫忠,所請宜許。」惟岳寤,使真作奏。震與將吏議不可,惟岳又從之。其舅谷從政,豪俊士也,切諫不納。   於是張孝忠以易州歸天子,天子詔硃滔與孝忠合兵討惟岳,盡赦吏士,購惟岳首有賞。惟岳與滔戰束鹿,大奔。遂圍深州。明年正月,率兵萬餘,使王武俊爭束鹿,田悅亦遣孟祐來助。武俊以精兵先陷陣,師卻。滔繢帛為狻猊,使壯士百人蒙以噪,趨惟岳軍,馬駭軍亂,因大敗,火其營去。於是深州日急,悅亦嬰城矣。惟岳懼,召真議遣使詣河東馬燧,令其弟惟簡見帝,斬大將謝罪,以兵屬鄭詵,身朝京師。孟祐知其謀,走告悅,悅使扈岌來讓曰:「敝邑暴兵,本為君索命節,豈為叛逆耶?雖見破於馬燧,而感激士大夫乘城拒守,以為後圖。今君信邵真讒間,欲歸悅之罪,以自湔蕩,何負而然!不則遣祐還軍,無遺王師禽。若能誅真以徇,請事公如初。」惟岳懦不能決,畢華見曰:「大夫與魏盟未久,魏雖被圍,彼多蓄積,未可下。齊兵勁地廣,裾帶山河,所謂東秦險固之國,與相持維,足以抗天下。夫背義不詳,輕慮生禍。且孟祐驍將,王武俊善戰,前日逐滔,滔僅免,今合兩將,破滔必矣。惟審圖之!」惟岳見深圍未解,畏祐還,乃斬真以謝悅。明日復戰,又大敗。而康日知舉趙州聽命,惟岳益困,乃付牙將衛常寧兵五千,而俾王武俊騎八百攻日知。   武俊才雄,素為惟岳忌,及師行,謂常寧曰:「大夫信讒,吾朝不圖晏,是行勝與否,吾不復入恆矣!將以身托定州張公,安能持頸就刀乎?」常寧與副李獻誠曰:「君不聞詔書乎?斬大夫首以其官畀之。觀大夫勢終為滔滅,若倒戈還府,事實易圖,有如不捷,張公可歸也。」武俊然之。惟岳使要藉官謝遵至武俊壁議事,武俊與謀,使內應。至期,啟城門,武俊入,殺人廷中,無亢者。乃傳令曰:「大夫叛命,今且取之,敢拒者族!」士不敢動。武俊使裨校任越牽惟岳出,縊之戟門下,並殺鄭詵、他奴等數十人,使子士真傳首京師。帝盡赦其府將士,給部中租役三年。   真始事寶臣,掌文記,武俊表其忠,贈戶部尚書。其息呂擢冀州長史。   常寧在武俊時用事,為內史監,其後謀亂,誅。   惟岳異母兄惟誠,尚儒術,謙裕,寶臣愛之,使決軍事,以惟岳正嫡,固讓不肯當。其妹妻李納,故寶臣請惟誠復故姓,而仕諸鄆,為納營田副使,四為州刺史。   初,惟岳叛,弟惟簡以家僮票士百餘奉母鄭奔京師,帝拘於客省。及出奉天,惟簡將赴難,謀於鄭,鄭曰:「爾父立功河朔,位宰相,身未嘗至京師,兄死於人手。爾入朝,未識天子,不能效忠,吾不子汝矣!」督其行曰:「而能死王事,吾不朽矣!」乃斬關出,道更七戰,得及行在。帝見厚撫之,拜太子諭德,討賊有功。帝徙山南,惟簡以三十騎從,夜失道,馳至盩厔西,聞中人語,問天子所在,密語曰:「上在此。」帝見之流涕,執其手曰:「爾有母,乃能從朕耶?」對曰:「臣誓以死!」比明,北方有塵起,帝憂。惟簡登高曰:「渾瑊以騎來。」瑊至,遂決趨興元,惟簡前導。及帝還,封武安郡王,號元從功臣,圖形凌煙閣,賜鐵券。憲宗時,為左金吾衛大將軍,長史萬國俊奪興平民田,吏畏不敢治,至是訴於惟簡,即日廢國俊,以地與民。出為鳳翔節度使,市耕牛佃具給農,歲增墾數十萬畝。卒,年五十五,贈尚書右僕射。   子元本,輕薄無行。長慶末,與薛渾私侍襄陽公主,事敗,主幽禁中,元本以功臣子,貸死,流嶺南。弟銖,好學多識,有儒者風。   王武俊字元英,本出契丹怒皆部。父路俱,開元中,與饒樂府都督李詩等五千帳求襲冠帶,入居薊。武俊甫十五,善騎射,與張孝忠齊名,隸李寶臣帳下為裨將。寶應初,王師入井陘,武俊謂寶臣曰:「以寡敵眾,曲遇直,戰則離,守則潰,銳師遠鬥,庸可御乎!」寶臣遂以恆、定等五州自歸,共平餘賊,武俊謀也。奏兼御史中丞,封維川郡王。其子士真,亦沈悍有斷,寶臣倚愛,出入帳中,以女妻之。寶臣以疑殺許崇俊等,士真密結左右,故武俊免於難。   惟岳拒命,或言武俊有他志,武俊知之,出入導從才一二,未嘗接賓客。惟岳雖內疑,然見其屈損,又惜善鬥,末忍殺。康日知以趙州降,惟岳謀伐之,皆曰:「武俊故心膂,先君命之使佐大夫,而士真又大夫女弟婿,今事急,宜去猜嫌以任之,不然,尚誰使?」乃遣與衛常寧將兵往。因謀執惟岳,而日知亦遣人邀說以禍福,武俊乃還兵,使人謂惟岳曰:「大夫與齊、魏同惡,今魏兵已敗,齊為趙州所限,幽州兵近在定,三軍且救死。聞有詔召大夫,宜亟歸。」惟岳惶遽出,遂縊。即遣其屬孟華奏天子。華辯對稱旨,德宗擢為兵部郎中,授武俊檢校秘書監兼御史大夫、恆冀觀察使。   是時,惟岳將楊政義以定降,楊榮國以深降,硃滔受而戍之。帝以定賜張孝忠,而日知為深趙觀察使。武俊怨不得節度而失趙、定,滔亦怨失深州,二人相結。武俊即縛使者送滔,與之叛。帝聞,詔華諭解,不聽。   時馬燧、李抱真、李芃、李晟討田悅,悅方困,武俊、滔救之,屯連篋山。帝詔李懷光督神策兵助討賊,軍就捨,氣銳甚,謂燧曰:「奉詔毋養寇,及壁壘未成擊之,可滅也。」乃縱兵入滔壁,殺千餘人。悅軍既屢北,不能陣。懷光緩轡觀之,武俊乘其怠,使趙萬敵等以二千騎橫突,而滔軍踵馳,王師亂,相蹈藉死,屍梗河為不流。懷光還走壁。武俊夜決河注王莽渠,斷燧餉路。燧計窮,而與滔素姻家,乃遣使謾謝滔曰:「老夫不自量,與諸君遇。王大夫善戰,天下無前,吾固宜敗,幸公圖之,使老夫得還河東,諸將亦罷兵,吾為言天子,以河北地付公。」滔亦陰忌武俊勝且不制,即謂武俊曰:「王師既敗,馬公卑約如此,不宜迫人以險。」答曰:「燧等皆國名臣,連兵十萬,一戰而北,貽羞國家,不知何面目見天子耶?彼行不五十里,必反拒我。」滔固許之。燧至魏縣,堅壁自固,師復振。滔慚謝,嫌隙始構矣。武俊使張鍾葵攻趙州,日知斬其首以聞。於是武俊與田悅等擅相王。武俊國號趙,以恆為真定府,命士真留守兼元帥;以畢華、鄭儒為左右內史,王士良司刑,王佑司文,士清司武,並為尚書;士則司文侍郎,宋端給事中,王洽內史舍人,張士清執憲大夫,衛常寧內史監,皇甫祝尚書右僕射,餘以次封拜。   建中四年,抱真使客賈林詐降武俊,既見,曰:「吾來傳詔,非降也。」武俊色動,林曰:「天子知大夫登壇建國撫膺顧左右曰:『我本忠義,天子不省,故至是。』今諸軍數表大夫至誠,上見表動色曰:『朕前誤無及矣。朋友失意尚可謝,朕四海主,毫芒過失,返不得自新耶!』今大夫親斷逆首,而宰相闍於事宜,國家與大夫烏有細故哉?硃滔以利相動,公何取焉?誠能與昭義同心,曠然改圖,上不失君臣之義,下以為子孫計。」武俊曰:「僕虜人也,尚知撫百姓,天子固不務殺人以安天下。今山東連兵比戰,骨盡暴野,雖勝尚誰與居?今不憚歸國,業與諸軍盟,虜性樸強,不欲曲在我,天子若能以恩蕩刷之,我首倡歸命,有不從者,奉辭伐之,河北不五十日可定。」會帝出奉天,抱真將還澤潞,悅說武俊、滔踵襲之。林曰:「夫退軍,前輜重,後銳師,人心固壹,不可圖也。使戰勝得地,利歸於魏,不幸喪師,趙受其災。今滄、趙乃故地,故不取之?」武俊遂引而北,林復激之曰:「公異邦豪英,不應謀中夏。燕、魏幽險,彼王室強則須公之援,削則己欲併吞。且河北惟有趙、魏、燕耳,滔乃稱冀,心圖公冀州矣。使滔能制山東,大夫當臣事之,否則見攻。能臣滔乎?」武俊投袂曰:「二百年天子猶不能事,安能臣豎子耶!」乃定計通好抱真,而約馬燧盟。   興元元年赦天下,武俊大集其軍,黜偽號。詔國子祭酒董晉與中人宣慰,拜檢校工部尚書、恆冀深趙節度使,又加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幽州盧龍節度使、琅邪郡王。   是時,滔悉幽、薊兵與回紇圍貝州,將絕白馬津,南趨洛,李懷光據河中,李希烈陷汴,南略江淮,李納方叛,唯李晟軍渭上。羽書調發天下十之三,人心惴恐。及田緒殺悅,林復說武俊曰:「滔素欲得魏博,會悅死,魏人氣闉,公不救,魏且下。滔益甲數萬,張孝忠將北面事滔,三道連衡,濟以回紇,長驅而南,昭義軍必保山西,則河朔舉入滔矣。今魏尚完,孝忠未附,公與昭義合兵破之,聲振關中,京邑可坐復,天子反正,不朽之業,誰與公參!」武俊大喜,與抱真相聞,自將屯南宮,抱真屯經城,兩軍相距十里而捨。武俊潛會抱真於軍,陳說慷慨,抱真亦傾意結納,約為兄弟,遂俱東壁貝州,距城三十里止。滔欲迎戰,武俊戒士飽食曰:「軍未合,毋妄動!」遣趙琳、趙萬敵兵五百蔽林以待。滔使票將馬寔、盧南史陣而西,李少成引回紇翼之。日中兵接,武俊與子士清引精騎望少成軍,抱真次之,滔馳騎二百出武俊東南,乘高鼓噪。武俊使步兵決戰,而自以騎當回紇,勒兵避其銳。回紇馬怒突而過,未及返,武俊急擊,琳等兵亦出,回紇驚,中斷,遂先奔。初,滔兵蹙武俊軍,不能傷,回紇既卻,即欲引還,因囂不能止,軍大奔,滔走還壁。武俊中流矢,謂抱真曰:「士少衰,盍以騎濟師,巢穴可覆也。」抱真使來希皓率勁騎薄滔營,盧玄真乘其後,滔懼,引眾去,希皓迫之,武俊邀於隘,滔大敗,免者八千人。會夜,各按屯,武俊營滔東北,抱真營西北。滔知不支,夜半焚車糧,遁歸幽州,火如晝,師大噪,其聲殷地。抱真以山東蝗,食少,歸於潞,武俊亦還。   會有詔復滔官爵,武俊上還幽州盧龍節度。又詔以恆州為大都督府,即授武俊長史,賜德、棣二州,以士真為觀察使、清河郡王。天子至自梁,遇武俊益厚,子弟雖襁褓,悉官之。俄進檢校太尉兼中書令,得建廟京師,有司供擬。   武俊善射,嘗與賓客獵,一日射雞兔九十五,觀者駭伏。貞元十七年死,年六十七。群臣奉慰天子,如渾瑊故事,贈太師。有司謚威烈,帝更為忠烈。士真襲位。   士真,其長子也。少佐父立功,更患難。既得節度,息兵善守,雖擅置吏,私賦入,而歲貢數十萬緡,比燕、魏為恭。元和初,即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四年死,贈司徒,謚曰景襄。軍中推其子承宗為留後。   始,河北三鎮自置副大使,常處嫡長,故承宗以御史大夫為之。及總留事,憲宗久不報,伺其變。承宗數上疏自言。帝聞劉濟、田季安俱大病,議更建節度。翰林學士李絳曰:「鎮州世相繼,人所狃習,惟拒命則討之。且諸道之賞饋百萬士,又燕、魏、淄青,勢同必合。方江、淮水潦,財力刓困,宜即詔承宗嗣領。季安等雖病,徐圖所宜。定四方有天時,不可速也。」帝然之,欲析鎮分建節度,使承宗歲輸賦如李師道。絳曰:「假令承宗奉詔,諸道以割地同怨,是官爵虛出而無當也。不如令使者諭之,無出上意。」帝乃詔京兆尹裴武慰撫,承宗奉詔恭甚,請上德、棣二州,遂以檢校工部尚書嗣領節度,而以德州刺史薛昌朝為保信軍節度使,統德、棣。   昌朝,嵩子也,與承宗故姻家,帝因欲離其親將,故命之。詔未至,承宗馳騎劫而歸,囚之。詔更用棣州刺史田渙為二州團練守捉使,遣中人傳詔令歸昌朝,承宗拒命,帝怒,詔削官爵,遣中人吐突承璀將左右神策,率河中、河陽、浙西、宣歙兵討之。趙萬敵者,故武俊將,以健斗聞,士真時入朝,上言討之必捷,令與承璀偕。有詔:「武俊忠節茂著,其以實封賜子士則,毋毀墳墓。」   承璀至軍,無威略,師不振。神策大將酈定進號驍將,以禽劉辟功,王陽山郡,至是戰北,馳而僨,趙人曰:「酈王也」,害之,師氣益折。及吳少誠死,李絳奏:「蔡無四鄰援,攻討勢易,不如赦承宗,專事淮西。」帝不聽。昭義節度使盧從史市承宗,外自固,內實與之。太常卿權德輿諫曰:「神策兵市井屠販,不更戰陣,恐因勞憚遠,潰為盜賊。恆冀騎壯兵多,攻之必引時月,西戎乘間,則禁衛不可頓虛。山東,疥癬也;京師,心腹也。不可不深念。且師出半年,費緡錢五百萬。方夏甚暑水潦,疾疫且降,誠慮有潰橈之變。」又言:「山東諸侯,皆以息自副,人心不遠,誰肯為陛下盡力者。又盧從史倚寇為援,訹承璀邀寵利,宜召行營善將,令倍驛馳,度至半道,授以澤潞,而徙從史它鎮,破其奸圖,然後赦承宗,眾情必服。」帝未許。   五年,河東軍拔其一屯,張茂昭破之木刀溝;帝患從史詐,卒以計縛送京師;劉濟又拔安平。承宗懼,遣其屬崔遂上書謝罪,且言:「往年納地,迫三軍不得專,而為盧從史賣以求利,願請吏入賦得自新。」是時宿師久無功,餉不屬,帝憂之。而淄青、盧龍數表請赦,乃詔浣雪,盡以故地畀之,罷諸道兵。昌朝歸京師,授右武衛將軍。承宗見兵薄境,已而罷,歸罪從史,得不詰,自謂計得,謷然無顧憚。   七年,軍庫火,器鎧殆盡,殺守吏百餘人,不自安。及吳元濟反,承宗與李師道上書請宥,教其將尹少卿為蔡遊說,見宰相語不遜,武元衡怒,叱遣之。承宗怨甚,與師道謀,遣惡少年數十曹伏河陰,乘昏射吏,吏奔潰,因火漕院,人趣火所,斗死者十餘輩,縣大發民捕盜,亡去不獲,凡敗錢三十萬緡、粟數萬斛。未幾,張晏等賊宰相元衡,京師大索,天子為旰食。承宗嘗疏元衡過咎,留中。至是帝出表示群臣大議,鹹請聲其罪伐之。詔乃絕承宗朝貢,竄其弟承系、承迪、承榮於遠方,以博野、樂壽故范陽地,命歸劉總。而所遣盜處處竊發,斷建陵門戟,燔獻陵寢宮,伏甲欲反洛陽,不克。承宗數出兵掠鄰鄙,田弘正上言承宗宜誅,帝使率師壓境。承宗揣詔旨兵不即進,即肆剽滄、景、易、定間,人苦之。   十一年,詔削爵,以實封賜土平,使奉武俊後。令河東、義武、盧龍、橫海、魏博、昭義六節度兵進討,大抵數十萬,環地數千里,以分其勢。然營屯離置,主約不得一,故士觀望,獨昭義郗士美薄賊境,賊不敢犯。始,承宗不能葉諸父,皆奔京師。士則為神策大將軍,聞其叛,請占數京兆,裴度請用為邢州刺史,使隸昭義,以傾趙人。有王怡者,武俊從子,為承宗守南宮,士則招之,約歸命,謀洩遇害;子元伯奔還,擢監察御史,詔贈怡尚書左僕射。   明年元濟平,承宗大恐,使牙將石泛奉二子至魏博,因田弘正求入侍,且請歸德、棣二州,入租賦,待天子署吏。弘正遣知感、知信詣闕下請命。前此,帝使尚書右丞崔從賜詔書許自新,承宗素服待罪。及是乃詔復官爵,以華州刺史鄭權為橫海節度使,統德、棣、滄、景等州,復承宗實封戶三百,以所部饑,賜帛萬匹。李師道平,奉法益謹,表所領州錄事、參軍、判司、縣主簿、令,皆丐王官。   十五年死,贈侍中。軍中推其弟承元為留後。承元不敢世於鎮,詔用為義成軍節度使,事見本傳。   王廷湊,本回紇阿布思之族,隸安東都護府。曾祖五哥之,為李寶臣帳下,驍果善鬥,王武俊養為子,故冒姓王,世為裨將。   廷湊生駢脅,沈鷙少言,喜讀《鬼谷》、兵家諸書。王承宗時,為兵馬使。田弘正至鎮州,詔以度支緡錢百萬勞軍,不時致,廷湊暴其稽以觀眾心,眾果怨,由是害弘正,自稱留後,脅監軍表請節。又取冀州,殺刺史王進岌。穆宗怒,以弘正子布為魏博節度使,率軍進討,仍敕橫海、昭義、河東、義武軍併力。於是大將王位等謀執廷湊,不克,死者三千餘人。會硃克融囚張弘靖,以幽州亂,乃合從拒王師。   有詔議攻討先後,劍南東川節度使王涯以為「范陽亂非宿謀,可先事鎮州,又有魏博之怨,濟以晉陽、滄德,掎角而進。夫用兵若陡然,先扼喉領。今瀛莫、易定實賊咽喉,宜屯重兵,俾死生不得相聞,間諜不入,此莫勝之策。」帝乃詔義武節度使陳楚閉境,督諸軍三道攻。而滄德烏重胤最宿將,當一面。裴度以河東節度使兼幽、鎮招撫使,屯承天軍。重胤知時不可,案兵未肯前,帝浮於聽受,銳克伐,更以深冀行營節度使杜叔良代之。叔良素結中人,入見帝,大言曰:「賊不足破!」會度逐廷湊兵於會星,又入元氏,焚壁二十二。叔良率諸道兵救深州,戰博野,大奔,失所持節,以身免,貶歸州刺史。叔良者,將家子,本以附會至靈武節度使,坐不職罷,復階貴近,帥滄景。廷湊知其怯,故先犯之,師由是敗。   當是時,帝賜賚無藝,府帑空,既集諸道兵,調發火馳,民不堪其勞。仰度支者大抵兵十五萬,有司懼不給,置南北供軍院。既薄賊鄙,餉道梗棘,樵蘇不繼,兵番休取芻蒸。廷湊乘間奪轉運車六百乘,食愈困,至所須衣帛,未半道,諸軍強取之,有司弗能制。其縣師深入者,不得衣食。又監軍宦人,悉取精票士自隨,疲瑣者備行陣,戰輒潰。二賊眾不過萬餘,王師統制不一,訖無功。宰相不知兵,為異議搖訹,裁報乖戾,深州圍益急。   明年,魏牙將史憲誠叛,田布眾潰於南宮。帝不得已,乃赦廷湊,檢校右散騎常侍、成德軍節度使。會牛元翼出奔,廷湊遂取深州,詔兵部侍郎韓愈慰其軍。   廷湊既原,則稍挺,與克融、憲誠深相結,為輔車援。滄州李全略死,子同捷求襲,文宗不許,更授兗海節度使。同捷逆命,乃以珍幣子女厚結廷湊,帝虞其變,故授檢校司徒。及幽、魏、徐、兗兵討同捷,廷湊橈魏北鄙以牽制之,而饋滄景鹺糧,囚鄰道使者不遣。帝怒,詔絕其輸貢。於是易定、柳公濟戰新樂,斬首三千級。昭義劉從諫戰臨城,敗之,引漳注深、冀。有詔:「同捷亂,廷湊同惡,宜削官爵,諸道以兵進討,有能斬廷湊者,賜錢二萬緡,優畀之官;以州鎮降者,等差為比。」公濟再戰行唐,皆克,焚柵十五。廷湊射蠟書求救於幽州,行營李載義獲之;又納魏叛將丌志沼。會同捷平,廷湊稍畏,表上景州,而弓高、樂陵、長河三縣固守,復上書謝。帝方厭兵,赦之,悉復官爵,還所上州。久之,進兼太子太傅、太原郡公。   鎮冀自惟岳以來,拒天子命,然重鄰好,畏法,稍屈則祈自新。至廷湊湊資凶悖,肆毒甘亂,不臣不仁,雖夷狄不若也。大和八年死,贈太尉。軍中以元逵請命,帝聽襲節度。   元逵,其次子也。識禮法,歲時貢獻如職。帝悅,詔尚絳王悟女壽安公主。元逵遣人納聘闕下,進千盤食、良馬、主妝澤奩具、奴婢,議者嘉其恭。其後劉稹叛,武宗詔元逵為北面招討使。詔下,即日師引道,拔宣務壁,破援軍堯山,攻邢州降之,累遷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稹平,加兼太子太師,封太原郡公,食實封戶二百,進至兼太傅。大中八年死,年四十三,贈太師,謚曰忠。   子紹鼎襲,字嗣先,累擢檢校尚書左僕射。其為人淫湎自放,性暴,厚裒斂,升樓彈射路人以為樂。眾忿其虐,欲逐之。會病死,贈司空。   子幼未能事,宣宗以元逵次子紹懿為留後以嗣,俄為節度使,累封太原縣伯,加檢校司空。政簡易,鹹通七年死,贈司徒。以紹鼎子景崇嗣。初,紹懿病篤,召景崇曰:「先君以政屬我,須爾長,將授之。今疾甚,爾雖少,勉總軍務,禮籓鄰,奉朝廷,則家業不墜矣。」監軍上狀,懿宗悅,擢景崇為留後,尋進節度使。   景崇,字孟安,以公主嫡孫,尤被寵。龐勳反,景崇遣兵會王師平賊,進檢校尚書右僕射。主薨,謚曰章惠,景崇居喪如禮。母張卒,號慕羸侉鞳A當時稱之。以政委賓佐,檢戒親屬不得與。嘗欲引母昆弟為牙將,其佐張位曰:「軍中用人,有勞有能,若私其人,厚畀田宅祿食可也,何必以官。」景崇謝。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檢校太尉兼中書令,封趙國公。乾符五年,進王常山。   黃巢反,帝西狩,偽使繼詔至,景崇斬以徇,因發兵馳檄諸道,合定州處存連師西入關,問行在,貢輸相踵。每語及宗廟園陵,輒流涕。   蔚州刺史蘇祐為沙陀所攻,乞師於幽州,屯美女谷,兵不利。祐將出奔,會詔徙濮州刺史,擁兵之官,道於鎮,景崇館於靈壽,肆其下剽奪,景崇殺之。   嗣節度凡十四年,十三遷至檢校太傅。中和三年死,年三十七,贈太傅,謚曰忠穆。子鎔。   鎔年十歲,軍中推為留後,授檢校工部尚書。李克用、楊復光攻黃巢,鎔凡再饋粟以濟師。僖宗還自蜀,獻馬牛戎械萬計。   於是克用方擊孟方立於邢州,鎔歸芻糧。邢州平,克用遂謀山東,屯常山西,引輕騎涉滹沱諜軍,會大澍,平地水出,鎔兵奄至,克用匿林中以免。是時,幽州李匡威亦謀取易、定分其地。王處存方厚事克用,克用寵將李存孝已拔邢,則略鎔南鄙,別將李存信等出井陘會之。鎔侵堯山,存孝擊敗之,遂至深、越。鎔求救於匡威。存孝方攻臨城等數縣,聞匡威屯鄗,引師去。存信素忌存孝,妄曰「無擊賊意。」克用信之。存孝,飛狐人,所謂安敬思者,善騎射,攻葛從周,敗張浚、韓建,數有奇功。至是懼讒,挈邢州歸硃全忠,並結鎔為助。天子詔出鎮、幽、魏兵援之。景福元年,克用假道於鎔,以討存孝,鎔不答,乃與處存連兵侵鎔,拔堅固鎮,攻新市。鎔禽克用將薛萬金。匡威以兵三萬救鎔。克用自攻常山,度滹沱。鎔引騎十萬夜濟磁水,襲敗之,斬二萬級,奪鎧器三百乘,克用退壁欒城。天子有詔和解三鎮,克用還,然未得志,故復伐鎔。匡威以五千騎敗克用於元氏,鎔具牛酒會匡威槁城,餉金二十萬以謝。   俄而匡威為弟匡籌所逐,鎔德其助己,迎而館之。匡威親忌日,鎔往吊,伏起,殺其府屬楊洽及親吏淡從,有甲者牽鎔袖。匡威曰:「與我四州,可不死!」鎔許之。將鎔入牙城,鎮軍噪而闔左門,坎垣出戰。會大雨風,木拔瓦飛。兵相接,有屠者墨君和袒而薄賊,眾披靡,乃挾鎔逾城入。既免,賞千金,與第一區,約宥十死。匡威走東園,兵圍之,與從事李抱貞俱死。明日,鎔以禮斂匡威,素服哭諸廷,遣使告匡籌。匡籌怒,移書詰兄所以死狀,表天子請討鎔,詔止之。又詔硃全忠平幽、鎮怨。   克用聞匡威死,自率兵傅城下。鎔大驚,納縑二十萬,乃退。匡籌攻樂壽、武強,克用出縛馬關,敗鎮兵於平山,因進攻鎔外壘。鎔內失幽州助,因乞盟,進幣五十萬,歸糧二十萬,請出兵助討存孝,乃得解。   克用屯欒城,存信屯琉璃陂,為邢人夜襲其營,存信軍亂,不克追。克用進薄邢,環城為溝堞,欲示久圍者;城中兵數出,溝壘不可成。裨將袁奉韜紿存孝曰:「君所畏唯王耳,王欲溝堞成則西歸,公何不聽之?」存孝兵不出,壘成,攻益急,城中食盡。存孝登城哭曰:「我誤計,使我生見王,死不恨!」克用遣家嫗招之,存孝出,泥首言為存信誣構,克用曰:「爾與鎔書,罵我多矣!」軒而屍於市。   光化中,全忠討幽州劉仁恭,鎔遣兵屯蓨城,俄而仁恭敗,擊其歸,得十八。全忠既取邢、洺、磁,又得潞,因圖河東。使羅紹威諷鎔絕太原,共尊全忠。鎔猗違,全忠不悅。會克用將李嗣昭攻洺州,全忠自將擊走之,得鎔與嗣昭書,全忠怒,引軍攻鎔,次元氏。鎔謂其屬曰:「國危矣,奈何?」周式請見全忠,可以口舌罷也,許之。全忠迎折曰:「爾公朋附太原,今無赦矣!」即出書示式曰:「嗣昭在者,宜速遣。」式曰:「王公所與和者,息人鋒鏑間耳。況繼奉天子詔和解,能無一番紙墜北路乎?太原與趙本無恩,嗣昭庸肯入耶?公為唐桓、文,方以仁義成霸業,寧困人於險耶?」全忠喜,把式袂曰:「吾特戲耳!」延入帳中,議脩好。鎔以幣二十萬賂師,遣子昭祚質仕全忠府,全忠因妻之。鎔判官張澤謀曰:「失火之家,不可恃遠救。今定密邇,與太原親,宜使全忠圖之。」鎔遣式使全忠,全忠乃取定州,王郜遂奔太原。   鎔母何,有婦德,訓鎔嚴。至母亡,鎔始黷貨財,姬侍千人,儀服僭上。又以房山有西王母祠,數遊覽,妄求長年事,逾月不還。   始廷湊賤微時,鄴有道士為卜,得《乾之坤》,曰:「君將有土。」及得鎮,迎事甚謹。復問壽幾何?子孫幾何?」答曰:「公三十年後,當有二王。」已而廷湊立十三年死,蓋廋文也,景崇、鎔皆王。廷湊嘗使至河陽,醉寢於路,有過其所者視之曰:「非常人也!」從者以告廷湊,馳及之,問其故,曰:「吾見君鼻之息,左若龍,右若虎,子孫當王百年。家有大樹,覆及堂,公興矣,」及害弘正,而樹適庇寢。自廷湊訖鎔,凡百年。   贊曰:硃滔、王武俊南面稱王,地聯交暱。及泚僭天子,滔將應之,當時危矣。賈林以一語寤武俊,軋兵相仇,折幽、薊之銳,泚失其朋,不出孤城,終底覆夷,用林之功,賞不及身,德宗為不明哉! 列傳第一百三十七 籓鎮盧龍   李懷仙,柳城胡也。世事契丹,守營州。善騎射,智數敏給。祿山之反,以為裨將。史思明盜河南 ,留次子朝清守幽州,以阿史那玉、高如震輔之。朝義殺立,移檄誅朝清。二將亂,朝義以懷仙為幽州節度使,督兵馳入。如震欲拒,不及計,乃出迎。懷仙外示寬以安士,居三日,大會,斬如震,州部悉平。朝義敗,將趨范陽。中人駱奉先間遣鐫說,懷仙遂降,使其將李抱忠以兵三千戍范陽。朝義至,抱忠閉關不內,乃縊死,斬其首,因奉先以獻。僕固懷恩即表懷仙為幽州盧龍節度使,遷檢校兵部尚書,王武威郡。屬懷恩反,邊羌挐戰不解,朝廷方勤西師,故懷仙與田承嗣、薛嵩、張忠志等得招還散亡,治城邑甲兵,自署文武將吏,私貢賦,天子不能制。   大歷三年,麾下硃希彩、硃泚、泚弟滔謀殺懷仙,斬閽者以入,希彩不至。黎明,泚懼欲亡,滔曰:「謀不成,有死,逃將焉往?」俄希彩至,共斬懷仙,族其家。希彩自稱留後。張忠志以兵討其亂,不克。代宗因赦罪,詔宰相王縉為節度使,以希彩副之。希彩聞縉至,搜卒伍,大陳戎備以逆。縉建旌棨徐驅,希彩迎謁恭甚。縉度不可制,勞軍,閱旬乃還。希彩即領節度。五年,封高密郡王。驁恣不軌,人不堪。七年,其下李瑗間眾之怨,殺之,共推硃泚為留後。泚自有傳。   硃滔,性變詐多端倪。希彩以同宗倚愛之,使主帳下親兵。泚領節度,遣滔將兵三千為天子西乘塞,為諸軍倡。始,安、史後,山東雖外臣順,實傲肆不廷。至泚首效款,帝嘉之,召見滔殿中。帝問曰:「卿材孰與泚多?」滔曰:「統御士眾,方略明辨,臣不及泚;臣年二十八,獲謁天子,泚長臣五年,未識朝廷,此不及臣。」帝愈嘉,特詔勒兵貫王城而出,屯涇州,置酒開遠門餞之。戍還,乃謀奪泚兵,詭說曰:「天下諸侯未有朝者,先至,可以得天子意,子孫安矣。」泚信之,因入朝。稍不相平,泚遂乞留,西討吐蕃。以滔權知留後,兼御史大夫。滔殺有功者李瑗等二十餘人,威振軍中。   李惟岳拒命,滔與成德張孝忠再破之束鹿,取深州,進檢校司徒,遂領節度,賜德、棣二州。德宗以康日知為深、趙二州團練使,詔滔還鎮。滔失深州,不平,又請恆、定七州所賦供軍,復不許,愈怨。時馬燧圍田悅,悅窮,間滔與王武俊同叛。滔姑子劉怦為涿州刺史,以書諫曰:「司徒身節制,太尉位宰相,恩遇極矣。今昌平有太尉鄉、司徒裡,不朽業也。能以忠順自將,則無不濟。比忘上樂戰,不顧成敗如安、史者,今復何有?司徒圖之,無貽悔。」滔不從,連兵救悅。又懼張孝忠之襲,使怦壁險而軍。滔激其眾曰:「士蹀血鬥,既下堅城,朝廷乃見奪,奏賞不報。君等疾趨,破馬燧軍以取貲糧,可乎?」軍中不應,三號之,乃曰:「幽人死於南者,骸撐不揜,痛藏心髓,奈何復欲暴骨中野乎?司徒兄弟受國寵,士各蒙官賞,願安之,不恤其它。」滔罷,潛殺不可共亂者數十人。日知發其謀於燧,天子聞,以悅未下,重起兩寇,即封滔通義郡王,實戶三百。   滔愈悖,分兵與武俊屯趙州脅日知,矯詔發其糧貯,即引兵救悅,次束鹿。軍大噪曰:「天子令司徒北還,而南救魏,寧有詔邪?」滔懼,走匿傳捨。裨將蔡雄好諭士曰:「始天子約取成德,所得州縣賜有功者。拔深州者,燕也。本鎮常苦無絲纊,冀得深州以佐調率,今顧不得。又天子以帛賜有功士,為馬燧掠去,今引而南,非自為也。」軍中悔謝,復曰:「雖然,司徒南行違詔書,莫如還。」滔回次深州,誅首變者二百人。眾懼,乃率兵南壁寧晉,與武俊合。帝命馬燧、李懷光擊之,滔屬鄭雲逵、田景仙皆奔燧。已而滔破懷光軍,則與王師屯魏橋,久不戰。   悅德滔援,欲尊而臣之,滔讓武俊,曰:「篋山之勝,王大夫力也。」於是,滔、武俊官屬共議:「古有列國連衡共抗秦。今公等在此,李大夫在鄆,請如七國,並建號,用天子正朔。且師在外,其動無名,豈長為叛臣,士何所歸?宜擇日定約,順人心,不如盟者共伐之。」滔等從之。滔以祿山、思明皆起燕,俄覆滅,惡其名,以冀堯所都,因號冀,武俊號趙,悅號魏,納號齊。建中三年冬十月庚申,為壇魏西,祀天,各僭為王,與武俊等三讓乃就位。滔為盟主,稱孤;武俊、悅及納稱寡人。是日,三叛軍上有雲氣頗異,燧望笑曰:「是雲無知,乃為賊瑞邪!」先是,其地土息高三丈,魏人韋稔佞悅,以為益土之兆。後二年,滔等冊翕礡A正值其所。   滔改幽州為范陽府,以子為府留後,稱元帥,用親信為留守。滔等居室皆曰殿,妻曰妃,子為國公,下皆稱臣,謂殿下。上書曰箋,所下曰令。置左右內史,視丞相;內史令、監,視侍中、中書令;東西侍郎,視門下、中書;東曹給事、西曹舍人,視給事中、中書舍人;司議大夫,視諫議大夫;六官省,視尚書;東、西曹僕射,視左右僕射;御史台曰執憲,置大夫至監察御史,驅使要籍官曰承令;左右將軍曰虎牙、豹略;軍使曰鷹揚、龍驤。以劉怦為范陽府留守,柳良器、李子千為左右內史,滔兄瓊瑰、陸慶為東、西曹僕射,楊霽、馬寔、寇瞻、楊榮國為司文、司武、司禮、司刑侍郎,李士真、樊播為執憲大夫、中丞。其餘以次補署。聘處士張遂、王道為司諫。   燧遣李晟將兵至易、定,率張茂昭攻涿、莫,以絕滔援。明年,圍清苑,滔將鄭景濟固守。滔使馬寔將兵萬人,與武俊拒燧,自以兵萬餘救清苑,絕晟糧道。兵至定州,晟不知,夜引兵還。滔疑有伏,不敢逼,遽保瀛州。而孝忠、晟合兵千人城萊水,滔驍將烏薩戒以兵七百襲殺城卒數百,晟不出。景濟望滔軍立幟為應。滔進軍薄晟營,晟戰不利,城中兵亦出,晟大敗,奔易州。茂昭走滿城。滔已破晟,則回屯河間不進。武俊使宋端趣讓,滔怒曰:「孤亟戰且病,就醫藥,而王已復云云。孤南救魏,棄兄背君如脫屣。王必相疑,亦聽所為!」端還,武俊謂寔曰:「寡人望王速來指縱,決勝負,復何惡?王異日並天下,寡人得六七城,為節度足矣。」寔遣具道所以然,武俊亦遣使謝滔,滔悅,亦報謝。然武俊內銜之,滋不懌,與田悅潛謀絕滔。   及泚反,燧等皆班師,武俊、寔亦還。悅、武俊遣使至河間,賀泚即位。武俊詭請寔共攻康日知於趙州,謀覆其軍,不克。實歸,武俊餞之,厚贈遺。泚遣人密召滔,使趨洛陽。滔發書,西向再拜,移檄諸道曰:「今發突騎四十萬走洛陽,與皇帝會上陽宮。」使王郅說悅連和俱西。滔素強調斂,武俊等不能堪。又令各以兵五千從攻洛,欲僭稱帝,乘輿、法從及赦令皆具。   初,回紇以女妻奚王,大歷末,奚亂,殺王,女逃歸,道平盧,滔以錦繡張道,待其至,請為婚,女悅,許焉。既而遣使修婿禮於回紇,回紇喜,報以名馬重寶。及僭相王,與武俊、悅、納納四金鑰於回紇,曰:「四國願聽命於可汗,謹上金鑰,啟閉出納,唯所命。」至是,乞師焉。回紇以二千騎從,而武俊亦先乞師,以斷懷光餉路,未至,而王師還。回紇過幽州,滔使說其酋達干曰:「若能同度河而南,玉帛子女不貲,計可得也。」達干許諾,滔啖以金帛,約曰:「五十里捨,以須悅軍。」滔兵五萬,車千乘,騎二萬,士私屬萬餘,虜兵三千,馬、橐它倍之;過武俊境,武俊勞之,牛酒芻米皆具。然悅已用武俊謀,不肯出,儲峙於野以待。滔至貝州,悅刺史邢曹俊上謁滔,即歸閉城守,滔疑之,次永濟。武俊陰遣客反間滔曰:「悅有憾,須公南,以兵斷公歸路,宜少備。」滔聞怒,入永濟,執悅吏掠訊,不得其情,殺之。使回紇大掠,南及澶、衛,系執老幼無遺者。悅大恐,闔城自保。滔遣將楊布略定館陶,屯平恩,置官吏。   滔整軍北還,使馬寔屯冠氏,聞悅死,遂攻魏州,圍貝州。於是,武俊、李抱真合軍擊滔。滔急召寔至貝州,步馬乏頓。明日,輒約戰,寔請休士三日,蔡雄、達乾等畏武俊堅壁難圖,請戰。楊布曰:「大王將取東都,逢小敵即怯,何以長驅天下邪?」術士尹少伯亦言必勝。既戰,為二軍所乘,大敗,大將硃良祐、李進皆被執,委杖如丘,滔奔入德州。恨少伯、雄、布之謬,殺之。俄而京師平,滔已敗,不能軍,走還幽州,上書待罪。有詔武俊、抱真開示大信,若誠心審固者,當洗釁錄勳,與更始。   初,滔以劉怦忠力,使留守,及敗,疑圖己,彷徨不敢入。怦聞其至,搜兵繕鎧,夾道陳二十里迎謁,望滔哭,滔遂入府。氣沮索,日邑邑,被病,政事一委怦。貞元元年死,年四十二,贈司徒。   劉怦,幽州昌平人。少為范陽裨將,以親老疾宜侍,輒去職。李懷仙為節度使,檄召不應。硃滔時,積功至雄武軍使,廣墾田,節用度,以辦治稱。稍遷涿州刺史。滔之討田承嗣,表知府事,和裕得眾心。李寶臣以兵劫滔於瓦橋,滔走,寶臣乘勝欲襲幽州,怦設方略,勒兵完守,寶臣不敢謀,擢御史中丞。滔敗歸,終不貳,益治兵,人嘉怦忠於所奉。及滔死,軍中盡推怦,乃總軍事。俄詔為節度副大使、彭城郡公。居鎮才三月死,年五十九,贈兵部尚書,謚曰恭。子濟。   濟,字濟。遊學京師,第進士,歷莫州刺史。怦病,詔濟假州事。及怦卒,嗣節度,累遷檢校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奚數侵邊,濟擊走之,窮追千餘里,至青都山,斬首二萬級。其後又掠檀、薊北鄙,濟率軍會室韋,破之。   王承宗叛,濟合諸將曰:「天子知我怨趙,必命我伐之,趙且大備我,奈何?」裨將譚忠欲激濟伐承宗,疾言曰:「天子不使我伐趙,趙亦不備燕。」濟怒,系之。使視趙,果不設備。數日,詔書許濟無出師。濟釋忠,謝而問之,忠曰:「昭義盧從史外親燕,內實忌之;外絕趙,內實與之。此為趙畫曰:『燕倚趙自固,雖甚怨,必不殘趙,故不足虞也。』趙既不備燕,從史則告天子曰:『燕、趙,宿怨也,今趙見伐而不備燕,是燕反與趙。』此所以知天子不使君伐趙,趙亦不備燕。」濟曰:「計安出?」曰:「今天子誅承宗,而燕無一卒濟易水者,正使潞人賣恩於趙,販忠於上,是君貯忠誼心,而染私趙之名,卒不見德於趙,惡聲徒嘈嘈於天下。」濟然之,以兵七萬先諸軍,斬首數千級,又拔饒陽,屯瀛州。進攻安平,久不拔,濟命次子總以兵八千先登,日中拔其城。會赦承宗,進中書令。   濟之出,以長子緄攝留務,總為行營都知兵馬使。濟病甚,總與左右張u、成國寶及帳內親近謀殺濟,乃使人詐從京師來,曰:「朝廷以公前屯瀛州逗留,詔副大使代節度。」明日,復使人曰:「詔節至太原矣。」又使人走呼曰:「過代矣。」舉軍驚。濟憤且怒,不知所為,誅主兵大將數十人及素與緄厚善者,亟追緄,以玨已兄皋代留事。濟自朝至中昃不食,渴索酏漿,總使吏唐弘實寘毒,濟飲而死,年五十四。緄至涿州,總矯濟命殺之。乃發喪,贈太師,謚曰莊武。   總性陰賊,尤險譎,已毒父,即領軍政,朝廷不知其奸,故詔嗣節度,封楚國公,進累檢校司空。承宗再拒命,總遣兵取武強,按軍兩端,以私饋繼。憲宗知之,外示崇寵,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及吳元濟、李師道平,承宗憂死,田弘正入鎮州,總失支助,大恐,謀自安。又數見父兄為崇,乃衣食浮屠數百人,晝夜祈禳,而總憩祠場則暫安,或居臥內,輒驚不能寐。晚年益慘悸,請剔發,衣浮屠服,欲祓除之。   譚忠復說總曰:「天地之數,合必離,離必合。河北與天下離六十年,數窮必合。往硃泚、希烈自立,趙、冀、齊、魏稱王,郡國弄兵,低目相視,可謂危矣,然卒於無事。元和以來,劉辟、李錡、田季安、盧從史、齊、蔡之強,或首於都市,或身為逐客,皆君自見。今兵駸駸北來,趙人已獻德、棣十二城,助魏破齊,唯燕無一日勞,後世得無事乎?為君憂之。」總泣且謝,因上疏願奉朝請,且欲割所治為三;以幽、涿、營為一府,請張弘靖治之;瀛、莫為一府,盧士玫治之;平、薊、媯、檀為一府,薛平治之。盡籍宿將薦諸朝。   會穆宗沖逸,宰相崔植、杜元穎無遠謀,欲寵弘靖,重其權,故全付總地,唯分瀛、莫置觀察使。拜總檢校司徒兼侍中、天平節度使。又賜浮屠服,號大覺,榜其第為佛祠,遣使者以節、印偕來。時總已自髡祝,讓節、印,遂衣浮屠服。行及定州,卒。   始,總請代,獻馬萬五千匹,群臣或疑其詐,帝獨納之,使給事中薛存慶宣慰,給所部復一歲,緡錢百萬勞軍,高年惸獨不能自存者,官吏就問,賜粟帛。總遂與忠俱行,軍中世懷其惠,擁留不得進。總殺首謀者十人,以節付張皋,夜間道去,遲明,軍中乃知。   詔贈太尉。子礎及弟約至長安者十一人,皆擢州刺史。忠護總喪至,亦卒。忠,絳人,喜兵,善謀事,蓋健男子雲。   硃克融,滔孫也。以偏校事劉總。總將入朝,慮後有變,籍其軍材勇與黠暴不制者,悉薦之朝,冀厚與爵位,使北方歆艷,無甘亂心,克融在遣。方是時,執政非其人,既見總納地,謂天下曠然無復事。克融等留京師,久之不得調,數詣宰相求自試,皆不聽,羸色敗服,饑寒無所貣丐,內怨忿。會張弘靖赴鎮,因悉遣還。   俄幽州亂,囚弘靖。時克融父洄,號有智譎,以疾廢臥家,眾往請為帥。洄辭老且病,因推克融領軍務。詔以劉悟為節度使馳往,俄而瀛、冀皆附克融,悟不得入。克融縱兵掠易州,敗兩縣;寇蔚州,易州刺史柳公濟戰白石嶺,斬三千級;轉寇定州,節度使陳楚破其兵二萬。會鎮州反,殺田弘正,議者謂二賊均逆,而克融全弘靖不敢害,可悉兵先誅趙,赦燕。朝廷度幽薊未可復取,乃拜克融檢校左散騎常侍,為幽州盧龍節度使,長慶元年也。   明年,陷弓高,攻下博,與王廷衎策@圍深州。裴度以檄譙諭,克融乃還,因進檢校工部尚書,表獻馬萬匹、羊十萬,請直賞軍。敬宗初,遷檢校司空,賜邊屯時服,克融以帛疏惡,囚詔使楊文端以聞。又上言:「聞陛下東幸雒,願率匠丁五千助營宮室,迎乘輿,且請帛三十萬,備一歲費。」帝怒,用裴度謀,忍不問,以好言答之,屈其謀,進爵吳興郡王。   是年,軍亂,殺克融及其子延齡,詔贈司徒。次子延嗣立,領留後,為大將李載義殺而代之,並族其家。   李載義,自稱恆山愍王之後。性矜蕩,好與豪傑游,力挽強搏鬥。劉濟在幽州,高其能,引補帳下,從征伐,積多為牙中兵馬使。硃克融死,子延嗣叛命,殘用其人。載義因眾不忍,殺之,暴其罪於朝。敬宗即授檢校戶部尚書、盧龍軍節度使,封武威郡王。   初,張弘靖之囚,幕府多見害,妻子留不遣。及是,載義悉護送京師,雖僮廝畢行。俄而李同捷據滄、景,邀襲封,載義請討賊自效,文宗嘉之,進檢校尚書右僕射。斬級數有功,賊平,詔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賜白玉帶,示殊禮。   大和四年,為兵馬使楊志誠所逐,奔易州,即上言:「自破滄州賊,屢請朝不許,今願將妻子身入見。」帝令使者抵太原尉迎,賜袍笏裝器;又以其嘗有功,且意恭順,乃冊拜太保,仍平章事。俄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徙河東。   始,回鶻使者歲入朝,所過暴慢,吏不敢何禁,但嚴兵自守。虜忸習,益謷悍,至鞭候人,剽突市區。時大酋李暢者,曉華人語,尤凶黠。既就館,橫須索,抶{ば只}郵人。載義召暢語曰:「可汗以舅甥故,使將軍朝貢,誼不容將軍暴也。天子厚饔餼以禮客,有不謹,吏皆論死。若將軍所部不戢,而奪攘自如,我必殺所犯者,將軍其少戒。」因悉罷所防兵,以兩卒護闔。暢嚴憚之,訖無犯者。進兼侍中。會吏下請立碑紀功,詔李程為之辭,未有字。帝詔曰:「《周書》『凡厥正人,既富方谷。』卿宜當之,以方谷為字。」其寵待如此。開成二年卒,年五十,贈太尉。   初,載義母葬范陽,為楊志誠掘發。後志誠被逐,道太原,載義奏請剔其心,償母怨,不許。又欲殺之,官屬苦救乃免,然盡戕其妻息士卒,其天資驕暴雲,帝屈法弗劾也。   志誠者,事載義為牙將。載義宴天子使者鞠場,志誠與其黨噪而起,載義走,因自為都知兵馬使。文宗更以嘉王領節度,用志誠為留後。俄檢校工部尚書,擢節度副大使。逾年,進檢校吏部。詔下,邸吏白宰相曰:「軍中不識朝廷儀,惟知尚書改僕射為進秩。今一府盛服以待天子命,如復為尚書,則舉軍慚,使者勢不得出。」既志誠果怨望,軍有謾言,囚中人魏寶義及它使焦奉鸞、尹士恭,而遣部將王文穎入謝,讓還所命。帝復賜之,文穎不肯受,輒去。帝忍不責,乃遣使進檢校尚書右僕射。   八年,為下所逐,推部將史元忠總留後。志誠在鎮,密制天子袞冕,其被服皆擬乘輿。元忠表而暴於朝,詔御史按治,斥嶺南,至商州,誅之,而以通王領節度,授元忠留後。明年,檢校工部尚書,為副大使。會昌初,為偏將陳行泰所殺。行泰邀節制,未報。次將張絳殺行泰,起求帥軍,武宗自用張仲武代之。   張仲武,范陽人。通《左氏春秋》。會昌初,為雄武軍使。行泰殺元忠,宰相李德裕計:河朔請帥,皆報下太速,故軍得以安,若少須下,且有變。帝許之,未報,果為絳所殺,復誘其軍以請,亦置未報。是時,回鶻為黠戛斯所破,烏介可汗托天德塞上,而仲武遣其屬吳仲舒入朝,請以本軍擊回鶻。德裕因問北方事,仲舒曰:「行泰、絳皆遊客,人心不附。仲武,舊將張光朝子,年五十餘,通書,習戎事,性忠義,願歸款朝廷舊矣。」德裕曰:「即以為帥,軍得無復亂乎?」答曰:「仲武得士心,受命必有逐絳者。」德裕入白帝曰:「行泰等邀節不可許,仲武求自效,用之有名,軍且無辭。」乃擢兵馬留後,而詔撫王領節度。詔下,絳果為軍中所逐,即拜仲武副大使、檢校工部尚書、蘭陵郡公。會回鶻特勒那頡啜擁赤心部七千帳逼漁陽,仲武使其弟仲至與別將游奉寰等率銳兵三萬破之,獲馬、牛、橐它、旗纛不勝計,遣吏獻狀,進檢校兵部尚書。   始,回鶻常有酋長監奚、契丹以督歲貢,因蝖憎諵什瞗C仲武使裨將石公緒等厚結二部,執諜者八百餘人殺之。回鶻欲入五原,掠保塞雜虜,乃先以宣門將軍四十七人詭好結歡,仲武賂其下,盡得所謀,因逗留不遣,使失師期,回鶻人馬多病死者,由是不敢犯五原塞。烏介失勢,往依康居,盡徙餘種,寄黑車子部。回鶻遂衰,名王貴種相繼降,捕幾千人。仲武表請立石以紀聖功,帝詔德裕為銘,揭碑盧龍,以告後世。大中初,又破奚北部及山奚,俘獲雜畜不貲。擢累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卒,謚曰莊。   子直方,以右金吾將軍襲節度留後,俄進副大使。舉動多不法,畏下變起,乃托出畋奔京師。軍中以張允伸總後務。直方至,宣宗遣使者郊勞,授金吾大將軍,以其族大,給檢校工部尚書俸。久之,進檢校尚書右僕射。性暴率,坐以小罪笞殺金吾使,改右羽林統軍。好馳獵,往往設罝罘於道。當宿衛不時入,下遷驍衛將軍。奴婢細過輒殺,積其罪,貶思州司戶參軍。母驚曰:「尚有尊於我子邪?」久乃復授羽林統軍。縱部下為盜,復貶康州司馬。後居東都,弋獵愈甚,洛陽飛鳥皆識之,見必群噪。乾符中,累進左驍衛大將軍。時鄭畋輔政,頗言:「仲武會昌時功第一,今直方百口不自存,每內燕,以衣敝惡,辭不赴。陛下錄功念舊,宜少優假。」詔還檢校右僕射,進左金吾衛大將軍。   黃巢犯京師,直方迎灞上,既而納亡命,謀劫巢報天子,公卿多依之。賊覺,屠其族。   張允伸字逢昌,范陽人。世為軍校。直方出奔,以都知兵馬使為眾立為留後,天子報可。未幾,檢校散騎常侍,為節度使,累進檢校司徒、兼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燕國公。   龐勳以徐州反,上書欲遣弟允皋領兵討賊,不許。上米五十萬斛、鹽二萬斛佐用度,詔嘉美,賜玉帶、寶器、紈錦,進兼侍中。鹹通十二年,以疾甚,上節、印,便醫藥,詔聽許,以子簡會為副大使。卒,年八十八,贈太尉,謚曰忠烈。   允伸性勤儉,下所安賴,未嘗有邊鄙虞。子十四人。簡會入朝,昆弟多至大將軍、刺史、郡佐者,而軍中推張公素為留後。   公素,范陽人。以列將事允伸,擢累平州刺史。允伸卒,以兵來會喪,軍士素附其威望,簡會知不可制,即出奔。詔公素為節度使,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性暴歷,眸子多白,燕人號「白眼相公」。為李茂勳所襲,奔京師,貶復州司戶參軍。   李茂勳,本回鶻阿布思之裔。張仲武時,與其侯王皆降。資沈勇,善馳射,仲武器之,任以將兵,常乘邊積功,賜姓及名。陳貢言者,燕健將,為納降軍使,軍中素信服,茂勳襲殺之,因舉兵,紿稱貢言反。公素迎擊不利,走,茂勳入府,眾始悟,因推主州務,以聞,詔即拜節度使。俄以病自上,詔進尚書右僕射致仕。表子可舉代,遂領留後,進為節度使,擢累檢校太尉。   中和末,太原李克用始強大,與定州王處存厚相結,可舉惡其窺山東為己患,乃遣使約吐渾都督赫連鐸、鎮州王鎔聯和,揚言易、定本燕、趙屬,得其地,且參有之。即遣軍司馬韓玄紹擊沙陀藥兒嶺,斬首七千級,殺其將硃耶盡忠等,收牛、馬、器鎧數萬。又戰雄武軍,殺獲萬人。鐸又破沙陀於蔚州,詔以鐸為雲州刺史,進可舉檢校侍中。乃遣票將李全忠率眾六萬圍易州。鎔以兵攻無極,處存求援太原,克用自將赴之,鎮人懼,退保新城,克用急攻之,鎔引去,追破之九門。易久未下,盧龍將劉仁恭穴地以入,得其城,士卒有驕色;處存以輕兵三千蒙羊皮,夜布之野,以精騎伏它道,全忠軍望為群羊,爭趨之,處存伏騎發,大敗之,復取易州。全忠遁還,盡失芻糧仗鎧,懼得罪,乃裒餘眾反攻幽州,可舉度不支,引其族登樓自燔死。   李全忠,范陽人。仕為棣州司馬。有蘆生其室,一尺三節,怪之,以問別駕張建,建曰:「蘆,茅類,生於澤,公茅土兆也。傳節者其三世乎?」罷歸,事可舉為牙將。可舉死,眾推為留後。光啟元年,拜節度使,未幾卒。   子匡威嗣,領留後,進為使。性豪爽,恃燕、薊勁兵處,軒然有雄天下意。與赫連鐸共攻太原,爭雲、代。李克用使安金俊攻鐸,匡威救鐸,戰蔚州,射金俊殺之,乃共表請討沙陀,而硃全忠亦上言願協力,故張浚因請用兵矣。浚敗,克用攻雲州,以騎將薛阿檀為前鋒,設伏河上。鐸以精騎追阿檀,抵河而伏起,乃大敗,禽其將賈塞兒,遂圍雲州,塹而守,分兵出井陘,屯常山,大掠深、趙。匡威以步騎萬餘援王鎔,克用還,因急攻鐸。會食盡,鐸棄州奔匡威。克用取雲州,表石善友為刺史。鐸本吐谷渾部酋也,開成中,其父率種人三千帳自歸,守雲州十五年。至是,失其地。   景福初,鎔誘太原將李存孝降之,克用怒,伐鎔。鎔來求救,匡威遣將赴之,克用去。明年,兵復出井陘,匡威自將援鎔,將行,置酒大會。其弟兵馬留後、檢校司徒匡籌妻張,國艷,匡威酒酣,報之,弟怒,匡威軍次博野,乃據城自為留後。天子即授檢校太保,為節度使。匡威麾下多去,屏營無所歸,留深州,遣其屬李抱貞上書願入朝。時京師數寇難,人人危懼,傳言金頭王且來,皆亡竄山谷。抱貞還,而鎔已迎館於鎮。匡威引抱貞登城西大悲浮屠,顧望流涕,美其山川,乃共圖鎔。陽為鎔繕甲,治城塹,施授方略,陰施予,以傾士心。鎮軍忠於王氏,皆惡之。匡威親忌日,鎔過慰。匡威士衷甲劫鎔入牙城,戰不勝,鎮人斬匡威以徇。匡籌表訴諸朝,檄暴鎔罪,攻樂壽、武強以報。   始,匡籌之奪也,燕人不以為義。劉仁恭出奔太原,克用倚其謀,下武、媯二州,敗匡籌於居庸關。李存審與戰,匡籌又敗,挈其族奔京師,次景城,滄州節度使盧彥威殺之,掠入車馬僮妓。妻方乳,不能進,仁恭獲之,納於克用為嬖夫人。始,匡威見逐,歎曰:「兄失弟得,皆吾之宗,無所悔,然其材恐不足以守。」果亡,而幽州地歸克用,以仁恭為帥。   劉仁恭,深州人。父晟,客范陽,為李可舉新興鎮將,故仁恭事軍中。從李全忠攻易州,號「窟頭」,稍遷裨校。為人豪縱,多智數,有大志,嘗自言:「夢大幡出指端,年四十九,當秉旄節。」李匡威惡之,補景城令。   會瀛州亂,殺守吏,仁恭募士千人定其亂。匡威復使將兵,戍蔚州,逾期未代,士皆怨。會匡籌奪地,故戍卒擁仁恭趨幽州,匡籌逆戰,敗之,遂以族奔太原。李克用待之甚厚,賜田宅,拜壽陽鎮將。數以策干克用,請步騎一萬東取幽州,且為導。克用攻匡籌,匡籌遁去。仁恭與苻存審入城,封府庫以待。克用悅,留仁恭守之,以親信分典其兵。   乾寧二年,克用擊王行瑜,表仁恭為檢校司空、盧龍軍節度使。明年,克用攻魏州,召盧龍兵,仁恭以契丹解。又明年,克用復興其兵救硃瑄,仁恭不答,使者數十往,卒不出。克用以書讓之,仁恭乃慢罵,執其使,盡囚太原士之在燕者。復以厚利誘克用麾下士,多亡歸之。克用怒,自將往擊,不勝,師喪過半。仁恭獻馘於硃全忠,全忠表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既與克用絕,則益募兵。光化初,使其子守文襲滄州,節度使盧彥威棄城走,遂有滄、景、德三州地,用守文為節度留後,請命於朝。昭宗怒,不與。會中人至,仁恭謾謂曰:「旄節吾自可為,要假長安本色耳,何見拒邪?」由是兵益張,顯圖河北。悉幽、滄步騎十萬,聲言三十萬,南徇魏、鎮。次貝州,屠之,清水為不流。   羅紹威求救於硃全忠,全忠使李思安、葛從周赴之,屯內黃。仁恭負強,下令曰:「思安懦,當先破之,乃取魏。」守文與單可及精甲五萬,循清水上。思安設伏,自引兵逆戰,偽不勝。守文躡北至內黃,思安整兵還擊守文,伏發,斬可及,獨守文挺逸,眾無還者。從周興邢、洺兵與魏將賀德倫等出館陶門,夜擊仁恭,破八屯。仁恭走,自魏抵長河數百里,屍蔽道。鎮人邀敗之東境。仁恭遂衰。   三年,葛從周攻滄州,仁恭壁乾寧。從周潛軍戰老鴉堤,仁恭敗,退壁瓦橋,卑辭歸窮於克用求救,克用為侵邢、洺。俄而全忠取瀛、莫,克用使周德威出飛狐。天祐三年,全忠自將攻滄州,壁長蘆。仁恭悉發男子十五以上為兵,涅其面曰「定霸都」,士人則涅於臂曰:「一心事主」,盧龍閭裡為空,得眾二十萬,屯瓦橋。全忠環滄築而溝之,內外援絕,人相食。仁恭求戰,不許,復從克用乞師,使百輩往,乃許。仁恭以兵三萬合攻潞州,降全忠將丁會,滄州圍乃解。   是時,中原方多故,仁恭得倚燕強且遠,無所憚,意自滿。從方士王若訥學長年,築館大安山,掠子女充之。又招浮屠,與講法。以堇土為錢,斂真錢,穴山藏之,殺匠滅口。禁南方茶,自擷山為茶,號山曰大恩,以邀利。   子守光烝嬖妾,事覺,仁恭謫之。李思安來攻,屯石子河。仁恭居大安山,城中無備。守光引兵出戰,思安去,因回攻大安,虜仁恭,囚別室,殺左右婢媵,遂有盧龍。   贊曰:硃滔脅其兄泚入朝,及引兵東向,稱帝以自尊,名雖助泚,志可知矣。至克融再得幽州,硃氏無遺種,其禍與泚鈞,而族夷有先後為間也。 列傳第一百三十八 籓鎮淄青橫海   李正己,高麗人。為營州副將,從侯希逸入青州,希逸母即其姑,故薦為折衝都尉。寶應中 ,以軍候從討史朝義。時回紇恃功橫,諸軍莫敢抗。正己欲以氣折之,與大酋角逐,眾土皆牆立觀,約曰:「後者批之。」既逐而先,正己批其頰,回紇矢液流離,眾軍哄然笑。酋大慚,自是沮憚不敢暴。希逸以為兵馬使,沈毅得眾心,然陰忌之,因事解其職。軍中皆言不當廢,尋逐希逸出之,有詔代為節度使。本名懷玉,至是賜今名,遂有淄、青、齊、海、登、萊、沂、密、德、棣十州,與田承嗣、薛嵩、李寶臣、梁崇義輔牙相倚。嵩死,李靈耀反,諸道攻之,共披其地。正己復取曹、濮、徐、兗、鄆,凡十有五州。市渤海名馬,歲不絕,賦繇均約,號最強大。政令嚴酷,在所不敢偶語,威震鄰境。歷檢校司空,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司徒兼太子太保,封饒陽郡王。請附屬籍,許之。因徙治鄆,以子納及腹心將守諸州。   建中初,聞城汴州,乃約田悅、梁崇義、李惟岳偕叛。自屯濟陰,陳兵按習,益師徐州以扼江、淮。天子於是改運道,檄天下兵為守備,河南騷然。會發疽死,年四十九。興元初,納順命,詔贈太尉。   納,少時為奉禮郎,將兵防秋。代宗召見,擢殿中丞,賜金紫。入朝,擢兼侍御史。正己署為淄、青二州刺史,又為行軍司馬,濮、徐、兗、沂、海留後,進御史大夫。   正己死,秘喪不發,以兵會田悅於濮陽。馬燧方擊悅,納使大將衛俊救之,為燧所破略盡,收洹水。德宗詔諸軍合討,其從父洧以徐州歸,大將李士真以德州、李長卿以棣州送款,納恚洧背己,且徐險集,悉兵攻洧。帝命宣武、劉玄佐督諸軍進援,大破其兵。納還濮陽,玄佐進圍之,殘其郛。納登陴見玄佐,泣且悔,遣判官房說與子弟質京師,因玄佐謝罪。時中人宋鳳朝以納窮,欲立功,建不可赦,帝乃械說等禁中。納於是還鄆,與悅、李希烈、硃滔、王武俊連和,自稱齊王,置百官。   興元初,帝下詔罪己,納復歸命,授檢校工部尚書,復平盧帥節,賜鐵券,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隴西郡王。希烈圍陳州,納會諸軍破之城下,加檢校司空,實封五百戶,進檢校司徒。死年三十四,贈太傅。子師古、師道。   師古,以廕累署青州刺史。納死,軍中請嗣帥,詔起為右金吾衛大將軍、本軍節度使。初,棣州有蛤惘滑Q池,歲產鹽數十萬斛。李長卿以州入硃滔,獨蛤惘楓偺ワ瓴琤H專利。後德、棣入王武俊,納乃築壘德州南,跨河以守蛤惘楚A謂之三汊,通魏博以交田緒,盜掠德州,武俊患之。師古殆襲,武俊易其弱,且納時將無在,乃率兵取蛤惘楚B三汊。師古使趙鎬拒戰,武俊子士清兵先濟滴河,會營中火起,士大噪不敢前。德宗遣使者諭武俊罷兵。師古亦隳三汊聽命。   嘗怒其僚獨孤造,使奏事京師,遣大將王濟縊殺之。貞元末,與杜佑、李欒皆得封妾媵以國為夫人,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德宗崩,哀使未至,義成節度使李元素騰遺詔示之。師古幸國喪,欲攻掠州縣,即集將士告:「元素偽作遺詔,豈欲反邪?不可不討!」執使者,名討元素,勒兵出次,聞順宗立,乃罷。累加檢校司徒、兼侍中。元和初卒,贈太傅。   師道,異母弟也。師古嘗曰:「是不更民間疾苦,要令知衣食所從。」乃署知密州。師古病,召親近高沐、李公度等曰:「即我不諱,欲以誰嗣?」二人未對。師古曰:「豈以人情屬師道邪?彼不服戎,以技自尚,慮覆吾宗,公等審計之。」及死,沐、公度與家奴卒立之,而請於朝。於是制書久不下,師道謀裒兵守境,沐爭止,更上書奉兩稅,守鹽法,請吏朝廷。宰相杜黃裳欲橈削其權,而憲宗方誅劉辟,未皇東討,故命建王審領節度大使,而以師道知留後。歲中,加檢校工部尚書,為副大使。自正己以來,雖外奉王命,而嘯引亡叛,有得罪於朝者厚納之。以嚴法持下,凡所付遣,必質其妻子;有謀順者,類夷其家。以故能脅污士眾,傳三世雲。   帝討蔡,詔興諸道兵而不及鄆,師道選卒二千抵壽春,陽言為王師助,實欲援蔡也。亡命少年為師道計曰:「河陰者,江、淮委輸,河南,帝都,請燒河陰敖庫,募洛壯士劫宮闕,即朝廷救腹心疾,此解蔡一奇也。」師道乃遣客燒河陰漕院錢三十萬緡,米數萬斛,倉百餘區。又有說師道曰:「上雖志討蔡,謀皆出宰相,而武元衡得君,願為袁盎事,後宰相必懼,請罷兵,是不用師,蔡圍解矣。」乃使人殺元衡,傷裴度。   初,師道置邸東都,多買田伊闕、陸渾間,以捨山棚,遣將訾嘉珍、門察部分之,嵩山浮屠圓靜為之謀。元和十年,大饗士邸中,椎牛釃酒,既衷甲矣,其徒白官發之。留守呂元膺以兵掩邸,賊突出,轉略畿部,入山中數月,奪山棚所市,山棚怒,道官軍襲擊,盡殺之。圓靜者,年八十餘,嘗為史思明將,驍悍絕倫。既執,力士椎其脛,不能折,罵曰:「豎子,折人腳且不能,乃曰健兒!」因自置其足折之。且死,歎曰:「敗吾事,不得見洛城流血!」於時,留守、防禦將、都亭驛史數十人,皆陰受師道署職,使為蝖撕謘A故無知者。及窮治,嘉珍、察乃害武元衡者。鹽鐵使王播又得嘉珍所藏弓材五千,並斷建陵戟四十七。   始,師道欲知元濟虛實,使劉晏平間道走淮西。元濟日與宴,厚結歡。晏平歸,以為元濟暴師數萬,而晏然居內,與妻妾戲博,必敗之道也。師道本倚蔡為重,聞之怒,乃以它事殺晏平。及聞李光顏拔凌雲柵,始大懼,遣使歸順,帝重分兵支兩寇,故命給事中柳公綽慰撫之,加檢校司空。   蔡平,又遣比部員外郎張宿諷令割地質子。宿謂曰:「公今歸國為宗姓,以尊卑論之,上叔父矣,不屈一也;以十二州事三百餘州天子,北面稱籓,不屈二也;以五十年傳爵,臣二百年天子,不屈三也。今反狀己暴,上猶許內省,宜遣子入宿衛,割地以贖罪。」師道乃納三州,遣子弘方入侍。宿既還,師道中悔,召諸將議,皆曰:「蔡數州,戰三四年乃克,公今十二州,何所虞?」大將崔承度獨進曰:「公初不示諸將腹心,而今委以兵,此皆嗜利者,朝廷以一漿十餅誘之去矣。」師道恚,遣承度詣京師,戒候吏時其還斬之。承度待命客省,不敢還。帝以其負約,用左散騎常侍李遜喻旨。既至,師道嚴兵以見,遜讓曰:「前已約,而今背之,何也?願得要言奏天子。」師道許之,然懦暗不自決。私奴婢媼爭言:「先司徒土地,奈何一旦割之?今不獻三州,不過戰耳,即不勝,割地未晚。」師道乃上書,以軍不協為解。帝怒,下詔削其官,詔諸軍進討。武寧節度使李願使將王智興破其眾,斬二千級,獲馬牛四千,略地至平陰。橫海節度使鄭權戰福城,斬五百級。武寧將李祐戰魚台,敗之。宣武節度使韓弘拔考城。淮南節度使李夷簡命李聽趨海州,下沭湯、朐山,進戍東海。魏博節度使田弘正身將兵自陽劉濟河,拒鄆四十里而營,再接戰,破三萬眾,禽三千人。陳許節度使李光顏攻濮陽,收斗門、杜莊二屯。弘正又戰東阿,殘其眾五萬。師道每聞敗,輒悸成疾,及李祐取金鄉,左右莫敢白。   初,遣大將劉悟屯陽谷,當魏博軍,疑其逗留,悟懼不免,引兵反攻城。師道晨起聞之,白其嫂裴曰:「悟兵反,將求為民,守墳墓。」即與弘方匿溷間,兵就禽之。師道請見悟,不許,復請送京師,悟使謂曰:「司空今為囚,何面目見天子!」猶俯仰祈哀,弘方曰:「不若速死!」乃並斬之,傳首京師。棄其屍,無敢收視者,有士英秀為殯城左。馬皛至,以士禮更葬。   初,師古見劉悟,曰:「後必貴,然敗吾家者此人也。」田弘正之度河也,禽其將夏侯澄等四十七人,有詔悉赦之,給繒絮,還隸魏博、義成軍,父母在欲還者優遣,賊皆感慰相告,由是悟得行其謀。師道首傳弘正營,召澄驗之,澄舐目中塵,號絕良久。悟素與師道妻魏亂,妄言鄭公征之裔,不死,沒入掖廷,它宗屬悉遠徙。悟獨表師古子明安為朗州司戶參軍。親將王承慶,承宗弟也,師道以兄女妻之,潛約左右,欲因肄兵執師道,會悟入,出奔徐州,歸朝。   程日華,定州安喜人,始名華,德宗以其有功,益曰日華。父元皓為安祿山帳下,偽署定州刺史,故日華籍本軍,為張孝忠牙將。滄,故成德部州也,孝忠絕李惟岳,德宗以滄畀義武。前刺史李固烈與惟岳姻屬,即牢守。孝忠令日華往喻之,固烈請還恆州。既治裝,悉帑以行,軍中怒曰:「馬瘠,士饑死,刺史不棄豪發血吾急,今刮地以去,吾等何望?」遂共殺固烈,屠其家。日華驚匿床下,將士迎出之曰:「暴吾軍者已死,何畏而亡?」共逼領州。孝忠亦以日華寬厚,遂假以刺史。   硃滔叛,兵屯河間,以故滄、定道阻不相聞。滔及王武俊皆招日華,不納,即攻之。日華乘城自固。參軍事李宇謀曰:「城久圍,府兵不為援。今州十縣瀕海,有魚鹽利自給,此軍本號橫海,將軍能絕易定歸天子,自為一州,蜺甲訓兵,利則出,無利則守,可亢盜喉襟。君能用僕計,請至京師為天子言之。」日華謂然,乃遣宇西,帝果大喜,拜御史中丞、滄州刺史,復置橫海軍,即以為使,時建中三年也。拜檢校工部尚書。詔滄歲饋義武錢十二萬緡,糧數萬斛,以宇為判官。   武俊欲得滄,遣人說日華歸己,日華紿曰:「敝邑為賊攻,力屈則下之。願假騎二百以抗賊,賊退,請以地授公。」武俊喜,歸之馬,日華留馬謝其使。武俊大怒,與滔方睦,懼有怨,乃止。久之,武俊歸命,日華乃還馬,以珍幣厚謝,復結好,武俊亦釋然。貞元二年卒,贈兵部尚書。   子懷直擅知留事,帝以日華故,即拜權知滄州刺史。宇入朝,願析東光、景城二縣置景州,且請刺史。河朔刺史不廷授幾三十年,帝嘉其忠,以徐申為景州刺史。升橫海軍為節度,擢懷直為留後。明年,為節度使。九年來朝,寵遇加等,進檢校尚書右僕射,賜大第、宮女。   懷直荒田獵,出輒數日不返,帳下程懷信乘眾怒,閉門不納。懷信,其從昆也。於是懷直入朝,帝不之罪,更以虔王為節度使,擢懷信留後,以懷直兼右龍武軍統軍。明年,懷信為節度矣。十六年,懷直卒,贈揚州大都督。後五年,懷信死,子權襲領軍務,詔授留後。元和元年,拜節度使,累進檢校兵部尚書,封邢國公。六年入朝,憲宗寵禮遣還鎮,加檢校尚書右僕射。權始名執恭,嘗夢滄諸門悉署「權」字,乃改名以應之。及淮西平,惕不安,丐入朝。至京師,固辭軍政,乃詔華州刺史鄭權代之。後以檢校司空為邠寧節度使。卒,贈司徒,宗族奉朝請宿衛者三十餘人。   李全略,李王氏,名日簡,事王武俊為偏裨。承宗時,虐用其軍,故入朝,授代州刺史。田弘正遇害,穆宗以全略故鎮州將,召問所欲言,全略多陳利害,冀合帝意,且請盡死力以報,遂授德州刺史。是時,杜叔良兵敗博野,故以全略為橫海軍節度、滄德棣州觀察使,賜今姓名。未幾,貢錢千萬,使子同捷入朝。既還,即奏同捷為滄州長史,押中軍兵馬。帝不得已,可其請。全略陰規傳久計,選材武,以所私結士心。棣州刺史王稷善撫眾,而家富於財,全略內忌,以計殺之,族其家。未幾死,同捷領留後事,重賂鄰籓,求領父節,敬宗持久詔不下。俄而文宗立,同捷以帝新嗣位,必大開貸示四方,乃遣弟同志、同巽入朝,而使其屬崔長奉表請命,有詔拜兗海節度使,以烏重胤代之。同捷計窮,矯言軍中留己。於是,王智興請以全軍出討,魏博史憲誠令大將傳手詔入於軍,同捷不受,德、棣民多奔入鄆。乃下詔削官爵,命重胤率鄆、齊兵進討。憲誠、智興及汴滑李聽、平盧康志睦、易定張璠、幽州李載義以兵傅境。同捷自以與成德有舊,乃傾玉帛子女市河北三鎮驩。載義不許,絕其交,執使者並所遣奴婢四十七獻諸朝。王廷衎等遛s橫海,欲乘其隙取之,引軍來援。智興攻棣州,火譙門,引水灌城,凡七月,其將張叔連降。始,刺史欒濛以同捷叛,密上變,事洩,為所害,贈工部尚書。智興進圍滄州。   是時,帝絕王廷衎絕簞^,且討之,兵須伙繁,調發不時,始置供軍糧料使,以濟兩河,諸將又多張俘首以冒賞。自重胤卒後,李寰、傳良弼不終事,更以左金吾衛大將軍李祐代,而智興將李君謀以輕兵絕河,夜殘無棣,降饒安壁五千兵。明年,祐拔無棣、平原。有詔行營堅壁務農,非被襲,勿決戰。而祐兵已薄德州,帝遣諫議大夫柏耆宣慰。祐攻拔德州,餘卒奔廷衎窗C同捷益急,乞降,祐疑其詐。耆引兵直入城,取同捷及家屬馳西。祐入滄州,耆至將陵,斬同捷,使其下傳首京師。詔貸四州一年租賦,赦同捷母並妻息,徙湖南。流崔長商州。同巽等以異母貸死,得隨母流所云。 列傳第一百三十九 籓鎮宣武彰義澤潞   劉玄佐,滑州匡城人。少倜蕩,不自業,為縣捕盜,犯法 ,吏笞辱幾死,乃亡命從永平軍,稍為牙將。大歷中,李靈耀據汴州反,玄佐乘其無備,襲取宋州,有詔以州遂隸其軍,節度使李勉即表署刺史。   德宗建中初,進兼御史中丞,充宋、亳、穎節度使。時李納叛,李洧以徐州歸,納急攻之,詔玄佐援洧,大破納兵,斬首萬餘級,東南餉漕乃通。進圍濮州,徇濮陽,皆下,再降其守將,遂通濮陽津。遷檢校兵部尚書、兼曹濮觀察、淄青兗鄆招討使、汴滑都統副使。   李希烈之反,玄佐與李勉、陳少游、哥舒曜聯兵屯淮、汝,數困賊。帝在奉天,垂意關東,乃詔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希烈攻陳州,玄佐救之,希烈走,遂進取汴州。詔加汴宋節度使、陳州諸軍行營都統。玄佐本名洽,至是賜名以尊寵之。入朝,復兼涇原、四鎮、北庭兵馬副元帥,檢校司徒。   性豪縱,輕財好厚賞,故下益困。汴自李忠臣以來,士卒驕,不能自還,至玄佐彌甚。其後殺帥長,大鈔劫,狃於利而然也。玄佐貴,母尚在,賢婦人也。常月織絁一端,示不忘本。數教敕玄佐盡臣節。見縣令走廷中白事,退,戒曰:「長吏恐懼卑甚。吾思而父吏於縣,亦當爾。而據案當之,可安乎?」玄佐感悟,故待下益加禮。汴有相國寺,或傳佛軀汗流,玄佐自往大施金帛,於是將吏、商賈奔走輸金錢,惟恐後。十日,玄佐敕止,籍所入得巨萬,因以贍軍。其權譎類若此。初,李納遣使至汴,玄佐盛飾女子進之,厚饋遺,皆得其陰謀,故納最憚之。所寵吏張士南及假子樂士朝貲皆鉅萬;而士朝私玄佐嬖妾,懼事覺,■玄佐,死,年五十八,贈太傅,謚曰壯武。   軍中匿喪俟代,帝亦為隱。逾三日乃發喪。使至,帝問所欲立,曰:「陝虢觀察使吳衎等i乎?」監軍孟介、行軍盧瑗以為便,乃拜衎筋偶`度使。至汜水,玄佐柩將遷,士請具禮,瑗不許,眾皆怒。陵晨,甲而噪,起玄佐子士寧於喪,使坐重榻,墨其衣,尊為留後,殺大將曹金岸、浚儀令李邁,醢之,唯瑗、介獲免。士寧乃出貯財分勞吏士。介以聞,帝召宰相計議,竇參曰:「汴人挾李納以邀命,若不許,勢且合,不可解。」遂以士寧為左金吾衛將軍,嗣節度。   始,玄佐養子士干與士朝皆來京師,士干知玄佐死無狀,遣奴持刀紿為吊,入殺士朝於次。帝惡其專,亦賜士干死。   士寧未授詔時,私遣人結王武俊、劉濟、田緒等,諸鎮不直之,皆執其使。而士寧忍暴,嘗手殺人杯案間;又強烝父諸妾,逼吏民妻女亂之,或裸而觀;每畋獵,數日乃還。其下厭苦不服。   大將李萬榮者,故與玄佐同裡相善,寬厚得士心。士寧忌之,奪其兵,使攝州事。嘗引眾二萬畋城南,未還,萬榮晨入府,召所留親兵告曰:「天子有詔召大夫,俾我代節度。人賜錢三萬。」士皆拜。於是分兵閉諸門,使告士寧曰:「詔書召大夫,宜速去,不然,事急且傳首以獻。」士寧知眾不與,將五百騎出奔,次中牟,亡者已半,至東都,惟僮妾數十人從之。既至京師,詔就第,禁出入。萬榮斬其支附數十人,以二十萬緡勞軍,詔籍士寧家貲給之。拜萬榮兵馬留後。於是藉驕兵數百人,悉遣西防秋,當戍者怨之。大校韓惟清、張彥琳等請往,不許,使其子乃將,未行,彥琳等因其怨,誘使反攻萬榮,不勝,劫運財、民貲,殺掠數千人而潰。惟清奔鄭州,彥琳走東都自歸,有詔宥死竄惡地。殘士奔宋州,劉逸淮撫之,萬榮悉誅其妻子,以故眾不安,或呼於市曰:「大軍至,城且破。」萬榮捕按之,或言為士寧所教,萬榮斬之,以狀聞,故士寧斥置郴州。   俄進萬榮節度使。會病甚,以兵屬鄧惟恭。惟恭者,與萬榮同里閈。而署子乃為司馬,出大將李湛、張伾、伊婁兌等於外,欲殺之,不果。萬榮死,是夜惟恭與監軍俱文珍執乃送京師,杖死京兆府,以董晉代之。   吳少誠,幽州潞人,以世廕為諸王府戶曹參軍事。客荊南,節度使庾准器之,留為牙門將。從入朝,道襄陽,度梁崇義必叛,密畫計,將獻天子,而李希烈以其事聞,有詔嘉美,擢封通義郡王。崇義反,希烈以少誠為前鋒。事平,賜實封戶五十。希烈叛,少誠為盡力,及死,推陳仙奇主後務,既又殺之,眾乃共推少誠,德宗因授申、蔡、光等州節度觀察留後。   少誠為治,能儉損,完軍實。自希烈以來,申、蔡人劫於苛法而忘所歸,及耆長既物故,則壯者習見暴掠,恬於搏鬥。地少馬,乘騾以戰,號「騾子軍」,尤悍銳。甲皆畫雷公星文以厭勝,詛詈王師。其屬鄭常、楊冀欲劫少誠,逐之以聽命,不克,常、冀被害。少誠盡宥諸將,以結眾心。貞元五年,進拜節度使。   久之,曲環卒,少誠間陳許無帥,以兵攻臨穎,戍將韋清與賊通,留後上官兌遣兵三千救之,悉為賊俘,遂圍許州。德宗怒,削少誠官爵,合十六道兵進討。於□以襄陽兵戰吳房、朗山,禽其三將。王宗以壽州兵破賊於秋柵。於時師雖眾,無統帥,而宦人監軍顓進退,互為異見。既戰小殷河,諸道師未交而潰,棄輜杖不貲。帝乃詔夏州節度使韓全義為淮蔡招討處置使,上官兌副之,諸將皆受節度。與賊吳少陽等戰廣利城,師覆敗,退營五樓,為賊所乘,遂大潰。全義及監軍賈英秀等夜遯保殷水。汴宋、徐泗、淄青兵走陳州。少誠薄殷水而營,全義懼,退保陳,而潞、滑、河陽、河中兵逃歸,唯陳許將孟元陽、神策將蘇光榮壁殷水。全義乃斬潞將夏侯仲宣、滑將時昂、河陽將權文度、河中將郭湘,欲以振師,不能也。少誠引兵去。   全義之敗,少誠得帳中諸公書數百番,持以紿眾曰:「朝廷公卿托全義破蔡日掠將士妻女為婢媵。」以激怒其眾,絕向順意。少誠弱王師,移書於英秀求昭雪。帝召大臣議,宰相賈耽曰:「五樓軍退,而少誠卷甲不追,有自新路。」帝意稍挺,少誠復固巢穴矣。然猶以宦者監諸道軍。劍南韋皋上言,以為不如擇重臣為統帥,因薦渾瑊、賈耽,「陛下若重煩元老,更求其次,則臣請以銳士萬人順流趨荊、楚,可以攘翦元憝。不然,因其請罪,特加原洗,罷兩河諸軍,亦其次也。使少誠禍盈惡周,變生帳下,必其賊黨,又當以官爵與之,則一少誠死,一少誠生,亦何足賴?」帝遂赦少誠,盡還其官爵。   順宗即位,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檢校司空,徙封濮陽郡王。元和四年死,贈司徒,而吳少陽代之。   少陽者,滄州清池人。與少誠同在魏博軍,相友善。少誠得淮西,多出金帛邀之,養以為弟,署右職,親近無間。少陽度少誠猜忍,且畏禍,請為外捍,少誠乃表為申州刺史。為治尚寬易,舉軍附賴。少誠病亟,家奴單于熊兒矯召少陽至,攝副使,總軍事,於是殺少誠子元慶,自稱留後。憲宗以王承宗方叛,故詔遂王為節度使,以少陽領留後。居三年,進拜節度使。   少陽不立繇役籍,隨日賦斂於人。地多原澤,益畜馬。時時掠壽州茶山,劫商賈,招四方亡命,以實其軍。不肯朝,然屢獻牧馬以自解,帝亦因善之。   九年死,子元濟匿不發喪,以病聞,偽表請元濟主兵。帝遣太醫往視,即陽言少愈,不得見。   元濟者,其長子也,山首燕頷,垂頤,鼻長六寸。始仕,試協律郎,攝蔡州刺史。有董重質者,少誠婿也,勇悍,久將,善為兵,元濟倚之,因說元濟,請以精兵三千由壽之間道取揚州,東約李師道以舟師襲潤州,據之;遣奇兵掩商、鄧,取嚴綬,進守襄陽,以搖東南,則荊、衡、黔、巫傳一矢可定,五嶺非朝廷所有。又請輕兵五百,自崿領三日襲東都,則天下騷動,可以橫行。元濟猶豫不能用。   先是,其屬蘇兆、楊元卿、侯惟清嘗勸少陽入朝,或言其有異志,元濟縊兆,歸其屍,而囚惟清。帝以二人者皆死,故贈惟清兵部尚書,兆尚書右僕射。時元卿奏事在長安,見宰相李吉甫,具言淮西事,且請蔡使在道者,隨在所繫之。少陽死四十日,帝不為輟朝,易將增戍以須變。   會傳言重質殺元濟,族其家,吉甫因請為少陽輟朝,遣使吊賻,贈尚書右僕射。而元濟不得命,乃悉兵四出,焚舞陽及葉,掠襄城、陽翟。時許、汝居人皆竄伏榛莽間,剽系千餘里,關東大恐。吊使至,弗克入而還。乃詔烏重胤兼汝州刺史,引軍壓其境,寧州刺史曹華為之副,以戍襄城;李光顏為忠武節度使,總兵臨屯;析山南東道,詔節度使嚴綬為申、光、蔡等州招撫使,以中人崔潭峻監其軍。下詔奪元濟官爵,趣諸道進討。時大旱,詔既下,雨雪凡三日。田弘正、韓弘各遣子率兵隸綬、光顏軍。綬屯蔡西鄙,師小勝,不設備,為賊襲,敗於雪O丘,退保唐州。壽州刺史令狐通戰數北,賊乃拔霍丘,屠馬塘,通嬰城不敢出。詔左金吾衛大將軍李文通宣慰,度其至,使代通。   會裴度輔政,賊始懼,而元濟不能有所指授,諸將趙昌、凌朝江、董重質、李祐、李憲、王覽、趙曄、王仁清等以便宜人自為戰,抗王師,有少誠、少陽舊風。而李師道饋鹽,出入寧陵、雍丘間,韓弘知而不肯禁。文通引兵與賊將王覽、董重質戰史蔟岡,馘覽首。光顏又大破賊於時曲,復與重胤合擊賊小殷河,敗之,夷其屯塹。天子責綬失律,更以韓弘兼都統,擢高霞寓唐、鄧、隨節度使。   十一年,諸軍大合。光顏壁掌河;文通敗賊於固始,拔敼峇s;霞寓戰郎山,斬首千餘級,焚其壁,次鐵城。賊偽奔,霞寓窮追,伏發,死傷略盡,退保新興,賊圍之,監軍李議誠馳入唐州。以救兵至,圍解,還守唐州。   元濟以霞寓敗,不足虞,並兵以備陳。其秋,文通以兵銜枚夜出九女原,屠保壁三十所,分兵西北並安陽山,破屯邏數百人,降者萬餘,執兩將。光顏敗郾城兵二萬,俘六將,復與重胤合攻凌雲柵,拔之。帝怒諸軍無大功,詔內常侍梁守謙宣慰,因督戰,付詔書五百以待有功,斥金帛募死士。進拜光顏檢校尚書左僕射,重胤右僕射,布御史中丞,公武御史大夫。詔旨約束,厲賞罰,諸將恐懼。貶霞寓,以袁滋代之。滋懦不能軍,更以李訴為唐、鄧、隨節度使。   元濟食盡,士卒食菱芡魚鱉皆竭,至斫草根以給者。民苦饑,相與四潰,元濟亦嗇其食,不復禁,諸將爭納之。帝始僑置郾城、吳房於行營,以綏新附。訴引兵攻其西,破屯柵十餘所,執丁士良、吳秀琳,皆賊票健者。賊帥張伯良以兵三萬與光顏戰郾城,大敗。獲馬千匹、甲三萬首,伯良奔還蔡。曹華取青陵城,斷郾歸路。賊將鄧懷金懼,即送款,光顏受之。訴又襲破朗山,執戍將梁希果,平汶港等三壁。元濟知眾數潰,而外失秀琳等,因奉表請束身北闕下,帝遣使者許以不死。元濟取行營馬三百,董重質不與,故不果降。訴略興橋,得守將李祐,不殺,引至帳下計議,始謀襲蔡,賊勢益沮。   自少誠盜有蔡四十年,王師未嘗傅城下,又嘗敗韓全義、於□,以是兵驕無所憚,內恃陂浸重阻,故合天下兵攻之,三年才克一二縣。帝既責罷霞寓、滋等,諸將乃用命。詔起沙陀梟騎濟師,命裴度為彰義節度兼申、光、蔡四面行營招撫使。梁守謙與諸將計,先度未至立功,諸將亟戰,不勝。度至,大勞將士,皆感激請戰。間遣士入蔡,約元濟降,為左右所劫,不得降。光顏每戰冠軍,故元濟悉眾亢時曲。祐為訴謀曰:「蔡之守者,市人疲卒耳,勁兵皆在外,若直搗縣瓠,賊成禽矣。」訴然之,以精騎夜襲蔡,坎垣入之,戍者不知也。賊恃董重質兵在洄曲,不虞師之至,及訴攻內城,防卒尚千餘接戰,元濟始驚,被甲乘城以待重質。會重贊降訴,而李進誠取賊庫兵,即攻之。明日,燒其門,民相率抱薪增火,王師縱射,城上鏃可拾也。居二日,門壞,執元濟,舉族傳之長安。申、光戍兵尚三萬,皆降。   帝御興安門受俘,群臣稱賀,以元濟獻廟社,徇於市斬之,年二十五。夜失其首。妻沈沒入掖庭,二弟、三男子流江陵,皆殺之。斬其屬官劉協庶、趙曄、王仁清等十餘人。度還,以馬軉偺d後,俄拜節度使,析殷州隸陳許。   始度之出,太子右庶子韓愈為行軍司馬,帝美度功,即命愈為《平淮西碑》,其文曰:   天以唐克肖其德,聖子神孫,繼繼承承,於千萬年,敬戒不怠,全付所覆,四海九州,罔有內外,悉主悉臣。高祖、太宗,既除既治。高宗、中、睿,休養生息。至於玄宗,受報收功,極熾而豐,物眾地大,孽牙其間。肅宗、代宗,德祖、順考,以勤以容。大慝適去,莨莠不龤A相臣將臣,文恬武嬉,習熟見聞,以為當然。睿聖文武皇帝既受群臣朝,乃考圖數貢,曰:「嗚呼!天既全付予有家,今傳次在予,予不能事事,其何以見於郊廟!」群臣震懾走職。明年,平蜀。又明年,平江東。又明年,平澤潞,遂定易定,致魏、博、貝、衛、澶、相,無不從志。皇帝曰:「不可究武,予其少息。」   九年,蔡將死,蔡人立其子元濟以請,不許,遂燒舞陽,犯葉、襄城,以動東都,放兵四劫。皇帝歷問於朝,一二臣外,皆曰:「蔡帥之不廷授,於今五十年,傳三姓四將,其樹本堅,兵利卒頑,不與它等。因撫而有,順且無事。」大官臆決唱聲,萬口和附,並為一談,牢不可破。皇帝曰:「惟天惟祖宗所以付任予者,庶其在此,予何敢不力!況一二臣同,不為無助。」曰:「光顏,汝為陳許帥,維是河東、魏博、郃陽三軍之在行者,汝皆將之。」曰:「重胤,汝故有河陽、懷,今益以汝,維是朔方、義成、陝、益、鳳翔、鄜延、寧慶七軍之在行者,汝皆將之。」曰:「弘,汝以卒萬二千屬而子公武往討之。」曰:「文通,汝守壽,維是宣武、淮南、宣歙、浙西、徐泗五軍之行於壽者,汝皆將之。」曰:「道古,汝其觀察鄂岳。」曰:「訴,汝帥唐、鄧、隨,各以其兵進戰。」曰:「度,汝長御史,其往視師。」曰:「度,惟汝予同,汝遂相予,以賞罰用命不用命。」曰:「弘,汝其以節都統諸軍。」曰:「守謙,汝出入左右,汝惟近臣,其往撫師。」曰:「度,汝其往,衣服飲食予士,無寒無饑,以既厥事,遂生蔡人。賜汝節斧、通天御帶、衛卒三百。凡茲廷臣,汝擇自從,惟其賢能,無憚大吏。庚申,予其臨門送汝。」曰:「御史,予閔士大夫戰甚苦,自今以往,非郊廟祀,無用樂。」   顏、胤、武合攻其北,大戰十六,得柵城縣二十三,降人卒四萬。道古攻其東南,八戰,降萬三千,再入申,破其外城。文通戰其東,十餘遇,降萬三千。訴入其西,得賊將,輒釋不殺,用其策,戰比有功。十二年八月,丞相度至師,都統弘責戰益急,顏、胤、武戰益用命。元濟盡並其眾洄曲以備。十月壬申,訴用所得賊將,自文城因天大雪疾馳百二十里,用夜半到蔡,破其門,取元濟以獻,盡得其屬人卒。辛巳,丞相度入蔡,以皇帝命赦其人。淮西平,大饗繼功。師還之日,因以其食賜蔡人。凡蔡卒三萬五千,其不樂為兵願歸為農者十九,悉縱之。斬元濟京師。   冊功:弘加侍中;訴為左僕射,帥山南東道;顏、胤皆加司空;公武以散騎常侍帥鄜、坊、丹、延;道古進大夫;文通加散騎常侍;丞相度朝京師,進封晉國公,進階金紫光祿大夫,以舊官相;而以其副軉陘u部尚書,領蔡任。   既還奏,群臣請紀聖功,被之金石。皇帝以命臣愈,愈再拜稽首而獻文曰:   唐承天命,遂臣萬方。孰居近土,襲盜以狂?往在玄宗,崇極而圮。河北悍驕,河南附起。四聖不宥,屢興師征。有不能克,益戍以兵。夫耕不食,婦織不裳。輸之以車,為卒賜糧。外多失朝,曠不岳狩。百隸怠官,事亡其舊。帝時繼位,顧瞻咨嗟:「惟汝文武,孰恤予家?」既斬吳、蜀,旋取山東。魏將首義,六州降從。淮蔡不順,自以為強。提兵叫趡q,欲事故常。始命討之,遂連奸鄰。陰遣刺客,來賊相臣。方戰未利,內驚京師。群公上言:「莫若惠來。」帝為不聞,與神為謀。及相同德,以訖天誅。乃敕顏、胤,訴、武、古、通:「鹹統於弘,各奏汝功。」三方分攻,五萬其師。大兵北乘,厥數倍之。嘗兵時曲,軍士蠢蠢。既翦凌雲,蔡卒大窘。勝之邵陵,郾城來降。自夏及秋,復屯相望。兵頓不勵,告功不時。帝哀征夫,命相往厘。士飽而歌,馬騰於槽。試之新城,賊遇敗逃。盡抽其有,聚以防我。西師躍入,道無留者。額額蔡城,其疆千里。既入而有,莫不順俟。帝有恩言,相度來宣:誅止其魁,釋於下人。蔡之卒夫,投甲呼舞。蔡之婦女,迎門笑語。蔡人告饑,船粟往哺。蔡人告寒,賜以繒布。始時蔡人,禁不往來。今相從戲,裡門夜開。始時蔡人,進戰退戮。今眠而起,左虪k粥。為之擇人,以收餘憊。選吏賜牛,教而不稅。蔡人有言:「始迷不知,今乃大覺,羞前之為。」蔡人有言:「天子明聖,不順族誅,順保性命。汝不吾信,視此蔡方。孰為不順,往斧其吭。凡叛有數,聲勢相倚。吾強不支,汝弱奚恃?其告而長,而父而兄;奔走來階,同我太平。」淮蔡為亂,天子伐子。既伐而饑,天子活之。始議伐蔡,卿士莫隨。既伐四年,小大並疑。不赦不疑,由天子明。凡此蔡功,惟斷乃成。既定淮蔡,四夷畢來。遂開明堂,坐以治之。   愈以元濟之平,繇度能固天子意,得不赦,故諸將不敢首鼠,卒禽之,多歸度功,而訴特以入蔡功居第一。訴妻,唐安公主女也,出入禁中,訴愈文不實。帝亦重牾武臣心,詔斫其文,更命翰林學士段文昌為之。   李祐以功遷神武將軍,賜田宅米粟。帝跡董重質教元濟亂,欲誅之,而李訴先許不死,故貶春州司戶參軍;凌朝江潘州司戶參軍。   是歲,申、蔡州始輸貢物,戶部以其久不至,請元日陳於廷。   祐字慶之,後擢夏、綏、銀、宥節度使,徙涇原。討李同捷也,改滄德景節度,累檢校尚書左僕射。重質之貶,未幾,轉太子少詹事,隸武寧軍,遷左神武將軍,繼金幣與功臣等。擢累左右神策劍南西川行營節度使,歷帥夏、綏、銀、宥,訓兵有法,羌、戎畏服。終右龍武統軍,贈尚書右僕射。   劉悟,其祖正臣,平盧軍節度使,襲范陽不克,死。叔父全諒,節度宣武,器其敢毅,署牙將,以罪奔潞州。王虔休復署為將,被病去,還東都,全諒積緡錢數百萬在焉,悟破滕虪峇均C從惡少年殺人屠狗,豪橫犯法,系河南獄,留守韋夏卿貸免。李師古厚幣迎之,始未甚知,後從擊球,軒然馳突,撞師古馬僕,師古恚,將斬之,悟盛氣以語觸師古,不侘腄A師古奇其才,令將後軍,妻以從媦,歷牙門右職。師道以軍用屈,率賈人錢為助,命悟督之。悟獨寬假,人皆歸賴。師道被討,使將兵屯曹,法一而信,士卒樂為用,軍中刁斗不鳴。   田弘正兵屯陽谷,悟徙營潭趙,魏師逾河取盧縣,壁阿井,城中飛語以謂馮利涉與悟當為帥。師道內疑,數召悟計事,悟曰:「今與魏如角力者,勢已交,先退者負。悟還,魏踵薄城下矣。」左右諫曰:「兵成敗未可知,殺大將,孰肯為用?」師道然之。或言悟且亂,不如速去,師道遣使兩輩來責戰,密語其副張暹使斬悟。使者與暹屏語移時,悟疑之,暹以情告,悟乃斬使者,召諸將議曰:「魏博兵強,出則敗,不出則死。且天子所誅,司空而已。吾屬為驅迫就死地,孰若還兵取鄆立大功,轉危亡為富貴乎?」眾皆唯唯,而別將趙垂棘沮其行,悟因殺之,並殺所惡三十人,屍帳前,眾畏伏。下令曰:「入鄆,人賞錢十萬,聽復私怨,財畜恣取之,唯完軍帑,違者斬。」因遣報弘正,使進兵潭趙。悟夜半薄西門,黎明啟而入,殺師道並大將魏銑等數十人。即拜悟義成節度使,封彭城郡王,實封戶五百。   元和十五年來朝,進檢校兵部尚書。穆宗立,徙昭義軍。硃克融亂,議者假威名以厭其亂,移守盧龍。至邢州,會王廷湊之變,不得入,還屯。進兼幽、鎮招討使,治邢州。圍臨城,觀望久不拔,與監軍劉承偕不葉,眾辱悟,縱其下亂法,悟不堪其忍。承偕與都將張問謀縛悟送京師,以問代節度事。悟知之,以兵圍監軍,殺小使。其屬賈直言質責悟曰:「李司空死有知,使公所為至此,軍中將復有如公者矣!」悟遽謝曰:「吾不欲聞李司空字,少選當定。」即摠兵退,匿承偕囚之。帝重違其心,貶承偕,然悟自是頗專肆,上書言多不恭。天下負罪亡命者多歸之,強列其冤。累進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寶歷初,巫者妄言師道以兵屯鎦璃陂,悟惶恐,命禱祭,具千人膳,自往求哀。將易衣,嘔血數鬥,卒,贈太尉。表其子從諫嗣。   從諫,母微賤,少狡獪。師道時,使悟出屯,署從諫門下別奏。從諫與師道諸奴日戲博交通,具知其陰密事,悉疏於悟,故悟得立功。悟卒,從諫知留後,持金幣賂當權者。朝議謂上黨內鎮,與河朔異,不可許。左僕射李絳奏言:「悟匿死,眾不必同亂,從諫威惠未著,若詔比鎮大將領節度,馳入軍,笮其未備,使軍情有屬,謀自屈矣。有如拒命,三州勢難獨存,數月可覆。」時李逢吉、王守澄納其賂,數為請,敬宗乃以晉王為節度大使,詔從諫主留事,起將作監主簿,檢校左散騎常侍。晉王帝所愛,從諫饋獻相望,未幾,拜節度使。大和初,李聽敗館陶,走淺口,從諫引鐵騎黃頭郎救之,聽免。進檢校尚書左僕射,拜司空,封沛國公。   昭義自悟時治邢州,而人思上黨,從諫還治潞。悟苛擾,從諫寬厚,故下益附。方年壯,思立功。六年,請入朝,文宗待遇加等。明年,還籓,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公卿多托以私,又見事柄不一,遂心輕朝廷,有驕色。李訓約從諫誅鄭注,及甘露事,宰相皆夷族,傳言死非其罪。從諫不平,三上書請王涯等罪,譏切中人。時宦豎得志,天子弱,鄭覃、李石新執政,藉其論執以立權綱,中人憚而怨之。又劾奏蕭本非太后弟。仇士良積怒,倡言從諫志窺伺。從諫亦妄言清君側,因與朝廷猜貳。武宗立,兼太子太師。性奢侈,飾居室輿馬。無遠略,善貿易之算。徙長子道入潞,歲榷馬征商人,又熬鹽,貨銅鐵,收緡十萬。賈人子獻口馬金幣,即署牙將,使行賈州縣,所在暴橫沓貪,責子貸錢,吏不應命,即訴於從諫。欲論奏,或遣客遊刺,故天下怨怒。從諫畜馬高九尺,獻之帝,帝不納,疑士良所沮,怒殺馬,益不平。又聞士良寵方渥,愈憂惑,欲自入朝,恐不脫禍,因被病,卒,年四十一,贈太傅。   初,大將李萬江者,本退渾部,李抱玉送回紇,道太原,舉帳從至潞州,牧津梁寺,地美水草,馬如鴨而健,世所謂津梁種者,歲入馬價數百萬。子弟姻婭隸軍者四十八人,從諫徙山東,懼其重遷且生變,而子弟亦豪縱,少從諫,不甚禮,因誣其叛,夷三族,凡三百餘家。姬妾有微過,輒殺之。人皆知其將亡。   從子稹,父從素仕右驍衛將軍。從諫以為嗣,病甚,與妻裴謀,令主軍事,置大將王協、郭誼、劉武德、劉守義等佐稹。秘不發喪,協謀遣將姜岑請醫於朝。中人與醫至,時從諫死已再旬,稹曰:「公困革不任受詔,稹請代拜。」中人曰:「臥而視可也。」辭以母夫人侍,不可屏。中人欲直入,武德等戶之,中人恐有變,趨出,貺饋百萬。後使者繼往,為知從諫已死者,未至數捨,眾懼,武德與將董可武出兵萬人迎勞,至牙門,不得前。諸將乃詣監軍崔士康邀說,請如河朔故事。士康懦,不敢拒,乃至喪次,扶出稹,為裹糷y,曰:「毋更欲殺敕使。」諸將哄然笑,遂出見三軍。   帝怒前使者不入,謫隸恭陵;稹所遣姜岑、梁叔文、梁叔明三輩,皆杖死京兆府。詔從素書敕稹護喪還東都,稹不奉詔。詔群臣議,李德裕建言:「稹所恃者,河朔耳。若遣大臣諭上旨,出山東兵,破之必矣。」有詔奪從諫、稹官,敕諸軍進討。   於是河陽王茂元以兵屯萬善;河東劉沔守昂車關,壁榆社;魏博何弘敬柵肥鄉,侵平恩;成德王元逵次臨洺,略任、堯山、向城;河中陳夷行營冀城,侵冀氏。茂元別遣將營天井關,為賊將薛茂卿所破,執四將,火十七柵。張巨進攻萬善,不能下。茂元欲走,會日暮,賊自潰去。詔忠武王宰以本軍入懷澤行營,陳許士票武,賊眾素憚畏。而茂卿負戰勝,冀厚賞。或言:「其兵犯王略深,朝廷且怒,節益不可至。」稹然之,故茂卿大望,乃與宰通,即偽挑戰,亟北,委天井關去,左右七營皆潰。茂卿奔澤州,使諜言於宰曰:「澤可取,吾應於內。」宰疑不進,失期,茂卿扼腕悵恨。稹聞其貳,召誅之。宰進破劉公直,拔陵川。劉沔又取石會關。李石代沔領河東,稹因石兄洺州刺史恬移書乞降,石以聞,右拾遺崔碣表請納之,帝怒,斥碣鄧城令,詔敢言罷兵者戮賊境。上令石答書許稹面縛,石馳往受之,稹不出。俄而太原將楊弁逐李石,與稹連和,稹諸將建議:「我求承襲,彼叛卒,若與之,是與反者。」械其使送京師,使康良佺屯鼓腰嶺,敗太原兵,生禽卒七百。帝猶不赦。   始,從諫將死,命稹無笞辱群奴,故李士貴等與王協尤用事,士戰,有功不賞,下無鬥志。府中財貨尚山積,而協請稅商人,使劉溪等分出檢實,而溪並齊民閱其貲,十取二,百姓始怨。從諫妻弟裴問守邢州,有募兵五百,號「夜飛將」,多豪姓子,其家以輸貲不時,為溪所囚。問以為言,溪大怒,問因殺溪,與刺史崔嘏斬大將,自歸成德軍。王釗守洺州,給士虪洶@端,稹檄代歲稟。釗謂眾曰:「庫物尚多,欲發以為賞,可乎?」士皆喜。悉所有給之,送款魏博軍。雪O州將高玉、堯山將魏元談等以次降成德,元逵以久為賊守,殺之。   稹聞三州降,大懼。大將郭誼與王協始議圖稹,使董可武誘稹至北第,置酒,飲酣,即斬首,悉取從諫子在襁褓者二十餘,並從子積、匡周等殺之。誅張谷、張沿、陳揚庭、李仲京、王渥、王羽、韓茂章、茂實、賈庠、郭台、甄戈十一族,夷之,軍中素不附者皆殺。函稹首送王宰,獻京師,告廟社,帝御興安門受之。劉公直亦降於宰。   石雄以兵守境,軍大掠,誼移書責之,雄銜怒。稹之死,誼斥從諫妻伏夾室,收其貲私於己,建大廄,日望旌節。宰相德裕建言:「稹庸下,亂繇誼始,及軍窮蹙,乃圖稹邀榮,不誅無以懲奸臣。及兵在境,宜悉取逆黨送京師,論如法。」先是有狂人呼於潞市曰:「石雄七千人至矣!」從諫捕誅之,乃請詔雄率兵如數以入。雄至潞,縛誼及王協、劉公直、安全慶、李道德、李佐堯、劉武德、董可武等送京師,並殊死。杖崔士康殺之。白惟信者,潞梟將,數與雄戰,懼不敢降,自武鄉殺都將康良佺,欲降盧鈞;雄遣人召降,惟信殺之,卒降鈞。有詔「從諫且死,乃署稹軍事,宜剖棺暴屍於市三日。」雄發視,面如生,一目尚開,雄三斬之,仇人剔其骨幾盡。   誼者,兗州人。兄岌,事悟為牙將,常樂滏山秀峻,曰:「我死必葬此。」望氣者言:「其地當三世為都頭異姓。」河北謂都頭異姓,至貴稱也。「然窆過二丈不利。」誼以岌假刺史,穿三丈,得石蛇並三卵,工破之,皆流血。至是,誼及岌三子同誅。   張谷、張沿、陳揚庭皆有文,時時言古今成敗以佐從諫,故善遇此三人。谷納邯鄲人李嚴女為侍人,號新聲。當從諫潛圖窺脅,新聲諫谷曰:「始天子以從諫為節度,非有戰野攻城之功,直以其父挈齊十二州還天子,去就間未能奪其嗣耳。自有澤潞,未聞以一縷一蹄為天子壽,左右皆無賴。章武朝,數鎮顛覆,皆雄才傑器,尚不能固天子恩,況從諫擢自兒女手中,苟不以法得,亦宜以不法終。君當脫族西去,大丈夫勿顧一飯恩,以骨肉腥健兒食。」言訖悲涕。谷不決者三月,畏言洩,縊之。   李仲京,訓之兄,為蕭洪府判官,擢監察御史。王渥,璠之子。王羽,涯族孫。韓茂章、茂實,約之子。賈庠,餗子。郭台,行餘子。甘露難作,皆羸服奔從諫,從諫衣食之。   甄戈者,頗任俠,從諫厚給釁,坐上座,自稱荊卿。從諫與定州戍將有嫌,命戈取之,因為逆旅上謁,留飲三日,乘間斬其首。它日,又使取仇人,乃引不逞者十餘輩劫之。從諫不悅,號「偽荊卿。」   從諫妻裴,以弟立功,詔欲貸其死。刑部侍郎劉三復執不可,於是賜死,以屍還問。裴父敞,冕之裔,辟悟府,悟奇之,故為從諫納其女。裴年十五,火光起褂下,家人以為怪,因許婚。封燕國夫人。寬厚有謀,每勸從諫入朝為子孫計。從諫有妾韋願封夫人,許之,詔至,裴怒,毀詔不與。從諫它日會裴黨,復出詔,裴抵去,曰:「淄青李師古四世阻命,不聞側室封者。君承朝廷姑息,宜自黜削,求洗濯,顧以婢為夫人,族不日滅耳!」從諫赧然止。及韋至京師,乃言:「李丕降,裴會大將妻號哭曰:『為我語若夫,勿忘先公恩,願以子母托。』諸婦亦泣下,故潞諸將叛益堅。」由是及禍。   初,術者李琢能言禍福,從諫以重幣邀,辟署大將。會昌初,謂從諫曰:「往歲長星經鬥,公生直之。今鎮復至,當有災。」從諫即徙軍山東,開球場,鑿柳泉,大興役以厭。及病,有言琢所興造皆逆歲,疑有異謀,使稹數其罪殺之,府中洶洶,俄而李丕降。   有李佐之者,兼孫也,累調河南尉,號強直。嘗客潞,為從諫所禮,留不得去,遂署觀察府支使,因娶其從祖妹。從諫薄疏屬,資媵寒闕,佐之亦薄之,不甚答。從諫病,佐之力諷使還東都,從諫雖不能從,然感服其言。病且革,王協等恐佐之妻母有所關說,即輦母歸東都。會佐之奴告佐之交通賓客,漏軍中虛實,稹囚之。妻訴不見禮,稹遂殺之。   武鄉令唐漢賓,儉裔孫,以稹拒命,固諫歸朝,不聽,舉族見害。李師晦者,本宗室子,始悟辟致幕府,見從諫稍恣橫,假言求長生術,不與事。從諫使歸東都,師晦懼為谷、揚庭等所譖,請居涉,從諫不之疑。稹敗,有為帝言者,擢伊闕令,而贈薛茂卿博州刺史。大中初,又贈漢賓本縣令。   先時,河北諸將死,皆先遣使弔祭,次冊贈,次近臣宣慰,度軍便宜乃與節,軍中不許出,乃用兵,大抵不半歲不能定,故饡N逆子皆得為之備。稹初不意帝怒即見討,及茂元錄詔示稹,舉族號慟,欲自歸,而愚懦不決雲。自悟至稹三世,凡二十六年。   李丕者,善長短術,與從諫厚善,署大將。及稹阻命,軍中疾其才,丕懼,乞為游弈深入,以圖營壁處,遂自歸。議者疑為賊遣,德裕奏言:「討賊半年,始有降者,當賞以勸餘。」帝召見,擢忻州刺史。丕請取榆社,東徑武安入討賊,雖邢、洺未下,而兵不得救潞。不聽。楊弁亂,遣人誘丕,丕斬之,以兵扼走集。德裕言於帝曰:「度支戶部物積代州,今丕塞其路,賊破矣。」乃趣丕討弁,兵未至而弁已禽。遷汾、晉二州刺史。大中初,拜振武節度使,檢校刑部尚書。黨項叛,徙鄜坊,卒。   贊曰:《傳》稱:「作《易》者其知盜乎!」然則盜之情,非聖人不能知。唐中衰,奸雄圜睨而奮,舉魏、趙、燕之地,莽為盜區,挐叛百年,夷狄其人,而不能復。昏上庸佐,惟不知盜故也。引妖就暝,以奪厥明,寧蕭俯、崔植等謂耶! 列傳第一百四十上 突厥上   夷狄為中國患,尚矣。在前世者,史家類能言之。唐興,蠻夷更盛衰,嘗與中國亢衡者有四:突厥、吐蕃、回鶻、雲南是也。方其時 ,群臣獻議盈廷,或聽或置,班然可睹也。   劉貺以為:   嚴尤辯而未詳,班固詳而未盡,榷其至當,周得上策,秦得其中,漢無策。何以言之?荒服之外,聲教所不逮,其叛不為之勞師,其降不為之釋備,嚴守禦,險走集,使其為寇不能也,為臣不得也。「惠此中夏,以綏四方」,周之道也,故曰周得上策。《易》稱:「王侯設險以固其國。」築長城,脩障塞,所以設險也。趙簡子起長城備胡,燕、秦亦築長城限中外,益理城塹,城全國滅,人歸咎焉。後魏築長城,議者以為人治一步,方千里,役三十萬人,不旬朔而獲久逸,故曰秦得中策。漢以宗女嫁匈奴,而高祖亦審魯元不能止趙王之逆謀,謂能息匈奴之叛,非也。且冒頓手弒其親,而冀其不與外祖爭強,豈不惑哉?然則知和親非久安計而為之者,以天下初定,紓歲月之禍耳。武帝時,中國艾安,胡寇益希,疏而絕之,此其時也。方更糜耗華夏,連兵積年,故嚴尤以為下策。然而漢至昭、宣,武士練習,斥候精明,匈奴收跡遠徙,猶襲奉春之過舉,傾府藏給西北,歲二億七十萬。皇室淑女,嬪於穹廬;掖庭良人,降於沙漠。夫貢子女方物,臣僕之職也。《詩》曰:「莫敢不來享,莫敢不來王。」荒服稱其來,不言往也。公及吳盟,諱而不書。奈何以天子之尊,與匈奴約為兄弟,帝女之號,與胡媼並御;蒸母報子,從其污俗?中國異於蠻夷者,有父子男女之別也。婉冶之姿,毀節異類,垢辱甚矣。漢之君臣,莫之恥也。魏、晉羌狄居塞垣,資奉逾昔。百人之酋,千口之長,賜金印紫綬,食王侯之俸。牧馬之童,乘羊之隸,繼毳毼邀利者,相錯於路。耒耨之利,絲枲所生,散於數萬里之外。胡夷歲驕,華夏日蹙。方其強也,竭人力以征之;其服也,養之如初。病則受養,強則內攻,中國為羌胡服役且千載,可不悲哉!誠能移其財以賞戍卒,則民富;移其爵以餌守臣,則將良。富利歸於我,危亡移於彼,無納女之辱,無傳送之勞。棄此而不為,故曰漢無策。嚴尤謂古無上策,謂不能臣妾之也,誠能之而不用耳。秦無策,謂攘狄而亡國也。秦亡,非攘狄也。漢得下策,謂伐胡而人病。人既病矣,又役人而奉之,無策也。故曰嚴尤辯而未詳也。班固謂「其來慕義,則接以禮讓。」何者?禮讓以交君子,非所以接禽獸夷狄也。纖麗外散,則戎羯之心生;戎羯之心生,則侵盜之本也。聖人飲食聲樂不與之共,來朝坐於門外,舌人體委以食之,不使知馨香嘉味也。漢氏習玩驕虜,使其悅燕、趙之色,甘太官之珍,服以文綺羅紈,供之則增求,絕之則招怨,是飽豺狼以良肉,而縱其獵噬也。華人步卒利險阻,虜人騎兵利平地,堅守無與追奔競逐,來則杜險使不得進,去則閉險使不得還,沖以長戟,臨以強弩,非求勝也,譬諸蟲豸虺蜴,何禮讓之接哉?故曰班固詳而未盡者,此也。   杜佑謂:   秦以區區關中滅六強國,今竭萬方之財,上奉京師,外有犬戎恁陵,陷城數百,內有兵革未寧,三紀矣。豈制置異術,古今殊時乎?周制,步百為畝,畝百給一夫。商鞅佐秦,以為地利不盡,更以二百四十步為畝,百畝給一夫。又以秦地曠而人寡,晉地狹而人伙,誘三晉之人耕而優其田宅,復及子孫,使秦人應敵於外,非農與戰不得入官。大率百人以五十人為農,五十人習戰,故兵強國富。其後仕宦途多,末業日滋。今大率百人才十人為農,餘皆習佗技。又秦、漢鄭渠溉田四萬頃,白渠溉田四千五百頃,永徽中,兩渠灌浸不過萬頃,大歷初,減至六千畝。畝晙一斛,歲少四五百萬斛。地利耗,人力散,欲求強富,不可得也。漢時,長安北七百里即匈奴之地,侵掠未嘗暫息。計其舉國之眾,不過漢一大郡,鼉錯請備障塞,故北邊妥安。今潼關之西,隴山之東,鄜坊之南,終南之北,十餘州之地,已數十萬家。吐蕃綿力薄材,食鮮藝拙,不及中國遠甚,誠能復兩渠之饒,誘農夫趣耕,擇險要,繕城壘,屯田蓄力,河、隴可復,豈唯自守而已。   至佑孫牧亦曰:   天下無事時,大臣偷處榮逸,戰士離落,兵甲鈍弊,車馬刓弱,天下雜然盜發,則疾驅以戰,是謂宿敗之師。此不搜練之過,其敗一也。百人荷戈,仰食縣官,則挾千夫之名,大將小裨操其餘贏,以虜壯為幸,執兵者常少,糜食者常多,築壘未乾,公囊已虛。此不責實之過,其敗二也。戰小勝則張皇其功,奔走獻狀以邀賞,或一日再賜,一月累封,凱還未歌,書品已崇,爵命極矣,田宮廣矣,金繒溢矣,子孫官矣,肯外死勤於我哉?此賞厚之過,其敗三也。多喪兵士,顛翻大都,則跳身而來,刺邦而去,回視刀鋸、菜色甚安,一歲未更,已立於壇墀之上。此輕罰之過,其敗四也。大將將兵,柄不得專,一曰為偃月,一曰為魚麗,三軍萬夫,環旋翔佯,晃駭之間,虜騎乘之。此不專任之過,其敗五也。元和時,團兵數十萬以誅蔡,天下乾耗,四歲然後能取之,蓋五敗不去也。長慶初,盜子若孫悉來走命,未幾而燕、趙亂,引師起將,五敗益甚,不能加威於反虜。二杜之論如此。   廣德、建中間,吐蕃再飲馬岷江,常以南詔為前鋒,操倍尋之戟,且戰且進,蜀兵折刃吞鏃,不能斃一戎。戎兵日深,疫死日眾,自度不能留,輒引去。蜀人語曰:「西戎尚可,南蠻殘我。」至韋皋鑿青溪道以和群蠻,使道蜀入貢,擇子弟習書算於成都,業成而去,習知山川要害。文宗時,大入成都,自越巂以北八百里,民畜為空,又敗卒貧民因緣掠殺,官不能禁。自是群蠻常有屠蜀之心,蜀民苦於重征者,亦欲啟之以幸非常。歲發戍卒,不習山川之險,緩步一捨,已呵然流汗。為將者刻薄自入,給帛則以疏易良,賦粟以沙參粒,故邊卒怨望而巴、蜀危憂。孫樵謂:「宜詔嚴道、沈黎、越巂三州,度要害,募卒以守。且兵籍於州則易役,卒出於邊則習險,相地分屯,春耕夏蠶以資衣食,秋冬嚴壁以俟寇。歲遣廉吏視卒之有無,則官無饋運,吏無牟盜。」此其備御之策可施行者,著之於篇。   凡突厥、吐蕃、回鶻以盛衰先後為次;東夷、西域又次之,跡用兵之輕重也;終之以南蠻,記唐所繇亡雲。   突厥阿史那氏,蓋古匈奴北部也。居金山之陽,臣於蠕蠕,種裔繁衍。至吐門,遂強大,更號可汗,猶單于也,妻曰可敦。其地三垂薄海,南抵大漠。其別部典兵者曰設,子弟曰特勒,大臣曰葉護,曰屈律啜、曰阿波、曰俟利發、曰吐屯、曰俟斤、曰閻洪達、曰頡利發、曰達干,凡二十八等,皆世其官而無員限。衛士曰附離。可汗建廷都斤山,牙門樹金狼頭纛,坐常東向。   隋大業之亂,始畢可汗咄吉嗣立,華人多往依之,契丹、室韋、吐谷渾、高昌皆役屬,竇建德、薛舉、劉武周、梁師都、李軌、王世充等倔起虎視,悉臣尊之。控弦且百萬,戎狄熾強,古未有也。高祖起太原,遣府司馬劉文靜往聘,與連和,始畢使特勒康稍利獻馬二千、兵五百來會。帝平京師,遂恃功,使者每來多橫驕。武德元年,骨咄祿特勒來朝,帝宴太極殿,為奏九部樂,引升御坐。是歲,始畢牙帳自破,帝問內史令蕭瑀,瑀曰:「魏文帝幸許,城門無故壞,是年文帝崩,豈其類耶?」二年,始畢自將度河,至夏州,與賊梁師都合,又佐劉武周以五百騎入句注,將侵太原。會病死,帝為發哀長樂門,詔群臣即館吊其使,遣使者持段物三萬賻之。子什缽苾幼,不克立,以為泥步設,使居東偏,立其弟俟利弗設,是為處羅可汗。   處羅復妻隋義成公主,遣使來告,則又潛通王世充,潞州總管李襲譽擊斬其使,取牛羊萬餘。處羅迎隋蕭皇后及齊王暕之子正道於竇建德所,因立正道為隋王,奉隋後,隋人沒者隸之,行其正朔,置百官,居定襄,眾萬人。秦王討武周也,處羅以弟步利設騎二千會并州三日,多掠城中婦人女子去,總管李仲文不能制,以俱儉特勒助屯。明年,謀取并州置楊正道,卜之,不吉,左右諫止,處羅曰:「我先人失國,賴隋以存,今忘之,不祥。卜不吉,神詎無知乎?我自決之。」會天雨血三日,國中犬夜群號,求之不見,遂有疾,公主餌以五石,俄疽發死。主以子奧射設陋弱,棄不立,更取其弟咄苾嗣,是為頡利可汗。   頡利始為莫賀咄設,牙直五原北。薛舉陷平涼,與連和,帝患之,遣光祿卿宇文歆賂頡利,使與舉絕;隋五原太守張長遜以所部五城附虜,歆並說還五原地。皆見聽,且發兵舉長遜所部會秦王軍。太子建成議廢豐州,並割榆中地。於是處羅子郁射設以所部萬帳入處河南,以靈州為塞。   頡利又妻義成,以始畢子什缽苾為突利可汗,使居東。義成,楊諧女也,其弟善經亦依突厥,與王世充使者王文素共說頡利曰:「往啟民兄弟爭國,賴隋得復位,子孫有國。今天子非文帝后,宜立正道以報隋厚德。」頡利然之,故歲入寇。然倚父兄餘資,兵銳馬多,驧M驕氣,直出百蠻上,視中國為不足與,書辭悖嫚,多需求。帝方經略天下,故屈禮,多所捨貸,贈繼不貲,然而不厭無崖之求也。   四年,頡利率萬騎與苑君璋合寇雁門,定襄王李大恩擊卻之。頡利執我使者漢陽公瑰、太常卿鄭元w、左驍衛大將軍長孫順德,帝亦囚其使與相當。由是寇代州,敗行軍總管王孝基,略河東,犯原州,穿延州塞,諸將與戰,不能有所俘。   明年,還順德等,且請和,贄魚膠,紿云:「固二國之好也。」帝雖未情,釋其使特勒熱寒等,厚與金還之。大恩上言:「突厥饑,馬邑可圖也。」詔殿中少監獨孤晟共擊之。晟後約,大恩不敢進,屯新城,頡利自將數萬騎與劉黑闥合圍之,大恩沒,士死者數千人。進擊忻州,為李高遷所破。黑闥以突厥萬人擾山東,又殘定州。頡利未得志,乃率十五萬騎入雁門,圍并州,深鈔汾、潞,取男女五千,分數千騎轉掠原、靈間。於是太子建成將兵出豳州道,秦王將兵出蒲州道擊之;李子和以兵趨雲中,掩可汗後;段德操出夏州,狙其歸。并州總管襄邑王神符戰汾東,斬虜五百首,取馬二千;汾州刺史蕭顗獻俘五千。虜陷大震關,縱兵掠弘州,總管宇文歆、靈州楊師道拒之,獲馬、橐它數千。頡利聞秦王且至,引出塞,王師還。又明年,與黑闥、君璋等小小入寇定、匡、原、朔等州,與屯將相勝負。帝遣太子建成復屯北邊、秦王屯并州備虜,久乃罷。俄又破代地一屯,進擊渭、豳二州,取馬邑,不有也,復請和,歸我馬邑。   七年,攻原、朔二州,入代地,不勝,更與君璋合攻隴州及陰般城,分擊並地,秦王與齊王元吉屯豳州道以備胡。君璋與虜出入原、朔、忻、並地,剽系騷然,數為諸將驅逐。其八月,頡利與突利兵悉起,自原州連營而南,所在震恐,秦王、齊王拒之。   初,關中霖潦,餉道絕,軍次豳州,可汗萬騎奄至,陣五龍阪,以數百騎挑戰,舉軍失色。秦王馳百騎掠陣,大言曰:「國家於突厥無負,何為深入?我,秦王也,故來自與可汗決,若固戰,我才百騎耳,徒廣殺傷,無益也。」頡利笑不答。又馳騎語突利曰:「爾往與我盟,急難相助,今無香火情邪?能一決乎?」突利亦不對。王將絕水前,頡利見兵少,又聞與突利語,陰相忌,即遣使者來曰:「王毋苦,我固不戰,將與王議事耳。」於是引卻。秦王縱反間,突利乃歸心,不欲戰,頡利亦無以強之,乃遣突利及夾畢特勒思摩請和,帝許之。突利遂自托於王為昆弟。帝見思摩,引升御榻,思摩頓首辭,帝曰:「我見若猶頡利也。」乃聽命。   突厥既歲盜邊,或說帝曰:「虜數內寇者,以府庫子女所在,我能去長安,則戎心止矣。」帝使中書侍郎宇文士及逾南山,按行樊、鄧,將徙都焉。群臣贊遷,秦王獨曰:「夷狄自古為中國患,未聞周、漢為遷也。願假數年,請取可汗以報。」帝乃止。頡利已和,亦會甚雨,弓矢皆弛惡,遂解而還。帝會群臣問所以備邊者,將作大匠於筠請五原、靈武置舟師於河,扼其入。中書侍郎溫彥博曰:「魏為長塹遏匈奴,今可用。」帝使桑顯和塹邊大道,召江南船工大發卒治戰艦。頡利遣使來,願款北樓關請互市,帝不能拒。帝始兼天下,罷十二軍,尚文治,至是以虜患方張,乃復置之,以練卒搜騎。   八年,頡利攻靈、朔,與代州都督藺躨埸s城,饡捘Z。於是張瑾兵屯石嶺,李高遷屯大谷,秦王屯蒲州道。初,帝待突厥用敵國禮,及是,怒曰:「往吾以天下未定,厚於虜以紓吾邊。今卒敗約,朕將擊滅之,毋須姑息。」命有司更所與書為詔若敕。瑾未至屯,虜已逾石嶺,圍并州,攻靈州,轉擾潞、沁。李靖以兵出潞州道,行軍總管任瑰屯太行。瑾戰大谷,敗績,中書侍郎溫彥博陷於賊,鄆州都督張德政死之。遂攻廣武,為任城王道宗破。其欲谷設掠綏州,請和去。敗并州數縣,入蘭、鄯、彭州諸屯,或小勝,不能制。俄寇原州,折威將軍楊屯擊之,且發士屯大谷。   九年,攻原、靈,又圍涼州,進犯涇、原,李靖與戰靈州,虜引去。寇西會州,圍烏城,翔徉隴、渭間,平道將軍柴紹破之於秦州,斬一特勒、三大將,虜千級。大抵虜得志則深入,負則請和,不恥也。其七月,頡利自將十萬騎襲武功,京師戒嚴。攻高陵,尉遲敬德與戰涇陽,獲俟斤烏沒啜,斬首千餘級。頡利遣謀臣執失思力入朝以覘我,因誇說曰:「二可汗兵百萬,今至矣!」太宗曰:「我與可汗嘗面約和,爾則背之。且義師之初,爾父子身從我,遺賜玉帛多至不可計,何妄以兵入我都畿,自誇盛強耶?今我當先戮爾矣!」思力懼,請命,蕭瑀、封德彝諫帝,不如禮遣之,帝不許,繫於門下省。乃與侍中高士廉、中書令房玄齡、將軍周范等馳六騎出玄武門,幸渭上,與可汗隔水語,且責其負約。群酋見帝,皆驚,下馬拜。俄而眾軍至,旗鎧光明,部隊靜嚴,虜大駭。帝與頡利按轡,即麾軍卻而陣焉。蕭瑀以帝輕敵,叩馬諫,帝曰:「我思熟矣,非爾所知也。夫突厥掃地入寇,以我新有內難,謂不能師。我若闔城,彼且大掠吾境,故我獨出,示無所畏,又盛兵使知必戰,不意我能沮其始謀。彼入吾地既深,懼不能返,故與戰則克,和則固,制賊之命,在此舉矣!」是日,頡利果請和,許之。翌日,刑白馬,與頡利盟便橋上,突厥引還。蕭瑀曰:「頡利之來,諸將多請與戰,陛下不聽,既而虜自退,其策奈何?」帝曰:「突厥眾而不整,君臣惟利是視,可汗在水西,而酋帥皆來謁我,我醉而縛之,其勢易甚。又我敕長孫無忌、李靖潛師幽州以須,若大軍躡其後,伏邀諸前,取之反覆掌耳。然我新即位,為國者要在安靜,一與虜校,殺傷必多,彼敗未及亡,懼而脩德,與我為怨,其可當耶?今僕械卷鎧,啖以玉帛,虜志必驕,驕則亡之端也,故曰『將欲取之,必固與之』。瑀再拜曰:「非臣愚所逮也!」乃詔殿中監豆盧寬、將軍趙綽護送突厥,頡利獻馬三千匹、羊萬頭,帝不納,詔歸所俘於我。   貞觀元年,薛延陀、回紇、拔野古諸部皆叛,使突利討之,不勝,輕騎走,頡利怒,囚之,突利由是怨望。是歲大雪,羊馬多凍死,人饑,懼王師乘其敝,即引兵入朔州地,聲言會獵。議者請責其敗約,因伐之,帝曰:「匹夫不可為不信,況國乎?我既與之盟,豈利其災,邀險以取之耶?須其無禮於我,乃伐之。」   明年,突利自陳為頡利所攻,求救。帝曰:「朕與頡利盟,又與突利有昆弟約,不可不救,奈何?」兵部尚書杜如晦曰:「夷狄無信,我雖如約,彼常負之,今亂而擊之,侮亡之道也。」乃詔將軍周范壁太原經略之,頡利亦擁兵窺邊。或請築古長城,發民乘塞。帝曰:「突厥盛夏而霜,五日並出,三月連明,赤氣滿野,彼見災而不務德,不畏天也。遷徙無常,六畜多死,不用地也。俗死則焚,今葬皆起墓,背父祖命,謾鬼神也。與突利不睦,內相攻殘,不和於親也。有是四者,將亡矣,當為公等取之,安在築障塞乎?」突厥俗素質略,頡利得華士趙德言,才其人,委信之,稍專國;又委政諸胡,斥遠宗族不用,興師歲入邊,下不堪苦。胡性冒沓,數翻覆不信,號令無常。歲大饑,裒斂苛重,諸部愈貳。   又明年,屬部薛延陀自稱可汗,以使來。詔兵部尚書李靖擊虜馬邑,頡利走,九俟斤以眾降,拔野古、僕骨、同羅諸部、習奚渠長皆來朝。於是詔并州都督李世勣出通漠道,李靖出定襄道,左武衛大將軍柴紹出金河道,靈州大都督任城王道宗出大同道,幽州都督衛孝節出恆安道,營州都督薛萬淑出暢武道,凡六總管,師十餘萬,皆授靖節度以討之。道宗戰靈州,俘人畜萬計,突利及郁射設、廕奈特勒帥所部來奔,捷書日夜至,帝謂群臣曰:「往國家初定,太上皇以百姓故,奉突厥,詭而臣之,朕常痛心病首,思一刷恥於天下,今天誘諸將,所向輒克,朕其遂有成功乎!」   四年正月,靖進屯惡陽嶺,夜襲頡利,頡利驚,退牙磧口,大酋康蘇蜜等以隋蕭皇后、楊正道降。或言中國人嘗密通書於後,中書舍人陽文瓘請劾治。帝曰:「天下未一,人或當思隋,今反側既安,何足治耶?」置勿劾。頡利窘,走保鐵山,兵猶數萬,令執失思力來,陽為哀言謝罪,請內屬,帝詔鴻臚卿唐儉、將軍安脩仁等持節慰撫。靖知儉在虜所,虜必安,乃襲擊之,盡獲其眾,頡利得千里馬,獨奔沙缽羅,行軍副總管張寶相禽之。沙缽羅設、蘇尼失以眾降,其國遂亡,復定襄、恆安地,斥境至大漠矣。   頡利至京師,告俘太廟,帝御順天樓,陳仗衛,士民縱觀,吏執可汗至,帝曰:「而罪有五:而父國破,賴隋以安,不以一鏃力助之,使其廟社不血食,一也;與我鄰而棄信擾邊,二也;恃兵不戢,部落攜怨,三也;賊華民,暴禾稼,四也;許和親而遷延自遁,五也。朕殺爾非無名,顧渭上盟未之忘,故不窮責也。」乃悉還其家屬,館於太僕,稟食之。   思結俟斤以四萬眾降,可汗弟欲谷設奔高昌,既而亦來降。伊吾城之長素臣突厥,舉七城以獻,因其地為西伊州。制詔:突厥往逢癘疫,長城之南,暴骨如丘,有司其以酒脯祭,為瘞藏之。又詔:隋亂,華民多沒於虜,遣使者以金帛贖男女八萬口,還為平民。   頡利不室處,常設穹廬廷中,久鬱鬱不自憀,與家人悲歌相泣下,狀貌羸省。帝見憐之,以虢州負山多麇麋,有射獵之娛,乃拜為刺史,辭不往,遂授右衛大將軍,賜美田宅。帝曰:「昔啟民失國,隋文帝不■粟帛,興士眾,營護而存立之,至始畢稍強,則以兵圍煬帝雁門,今其滅者,殆背德忘義致然耶?」頡利子疊羅支,有至性,既捨京師,諸婦得品供,羅支預焉;其母最後至,不得給,羅支不敢嘗品肉。帝聞,歎曰:「天稟仁孝,詎限華夷哉!」厚賜之,遂給母肉。   八年,頡利死,贈歸義王,謚曰荒,詔國人葬之,從其禮,火屍,起塚灞東。其臣胡祿達官吐谷渾邪者,頡利母婆施之媵臣也,頡利始生,以授渾邪,至是哀慟,乃自殺。帝異之,贈中郎將,命葬頡利塚旁,詔中書侍郎岑文本刻其事於頡利、渾邪之墓碑。俄蘇尼失亦以死殉。尼失者,啟民可汗弟也。始畢以為沙缽羅設,帳部五萬,牙直靈州西北,姿雄趫,以仁惠御下,人多歸之;頡利政亂,其部獨不貳。突利降,頡利以為小可汗。頡利已敗,乃舉眾來,漠南地遂空,授北寧州都督、右衛大將軍,封懷德王雲。   頡利之亡,其下或走薛延陀,或入西域,而來降者尚十餘萬,詔議所宜,鹹言:「突厥擾中國久,今天喪之,非慕義自歸,請悉籍降俘,內兗、豫閒處,使習耕織,百萬之虜,可化為齊人,是中國有加戶,而漠北遂空也。」中書令溫彥博請:「如漢建武時,置降匈奴留五原塞,全其部落,以為捍蔽,不革其俗,因而撫之,實空虛之地,且示無所猜。若內兗、豫,則乖本性,非函育之道。」秘書監魏征建言:「突厥世為中國仇,今其來降,不即誅滅,當遣還河北。彼鳥獸野心,非我族類,弱則伏,強則叛,其天性也。且秦、漢以銳師猛將擊取河南地為郡縣者,以不欲使近中國也。陛下奈何以河南居之?且降者十萬,若令數年,孳息略倍,而近在畿甸,心腹疾也。」彥博曰:「不然,天子於四夷,若天地養萬物,覆載全安之,今突厥破滅,余種歸命,不加哀憐而棄之,非天地蒙覆之義,而有阻四夷之嫌。臣謂處以河南,蓋死而生之,亡而存之,彼世將懷德,何叛之為?」徵曰:「魏時有胡落分處近郡,晉已平吳,郭欽、江統勸武帝逐出之,不能用。劉、石之亂,卒傾中夏。陛下必欲引突厥居河南,所謂養虎自遺患者也。」彥博曰:「聖人之道無不通,故曰『有教無類』。彼創殘之餘,以窮歸我,我援護之,收處內地,將教以禮法,職以耕農,又選酋良入宿衛,何患之恤?且光武置南單于,卒無叛亡。」於是中書侍郎顏師古、給事中杜楚客、禮部侍郎李百藥等皆勸帝不如使處河北,樹首長,俾統部落,視地多少,令不相臣,國小權分,終不得亢衡中國,長轡遠馭之道也。帝主彥博語,卒度朔方地,自幽州屬靈州,建順、祐、化、長四州為都督府,剖頡利故地,左置定襄都督、右置雲中都督二府統之。擢酋豪為將軍、郎將者五百人,奉朝請者且百員,入長安自籍者數千戶。乃以突利可汗為順州都督,令率其下就部。   突利初為泥步設,得隋淮南公主以為妻。頡利之立,用次弟為延陀設,主延陀部,步利設主鰴﹛A統特勒主胡部,斛特勒主斛薛部,以突利可汗主契丹、靺鞨部,樹牙南直幽州,東方之眾皆屬焉。突利斂取無法,下不附,故薛延陀、奚、鰽布狺瘧搳A頡利遣擊之,又大敗,眾騷離,頡利囚捶之,久乃赦。突利嘗自結於太宗,及頡利衰,驟追兵於突利,不肯從,因起相攻。突利請入朝,帝謂左右曰:「古為國者勞己以憂人,則系祚長;役人以奉己,則亡。今突厥喪亂,由可汗不君,突利雖至親,不自保而來。夷狄弱則邊境安,然觀彼亡,我不可以無懼,有不逮者,禍可紓乎!」突利至,禮見良厚,輟膳以賜之,拜右衛大將軍,封北平郡王,食戶七百。及為都督,太宗敕曰:「而祖啟民破亡,隋則復之,棄德不報,而父始畢反為隋敵。爾今窮來歸我,所以不立爾為可汗,鑒前敗也。我欲中國安,爾宗族不亡,故授爾都督,毋相侵掠,長為我北籓。」突利頓首聽命。後入朝,死并州道中,年二十九,帝為舉哀,亦詔文本文其墓,子賀邏鶻嗣。   帝幸九成宮,突利弟結社率以郎將宿衛,陰結種人謀反,劫賀邏鶻北還,謂其黨曰:「我聞晉王丁夜得辟仗出,我乘間突進,可犯行在。」是夕,大風冥,王不出,結社率恐謀漏,即射中營,噪而殺人,衛十等共擊之,乃走,殺廄人盜馬,欲度渭,徼邏禽斬之,赦賀邏鶻,投嶺外。於是群臣更言處突厥中國非是,帝亦患之,乃立阿史那思摩為乙彌泥孰俟利苾可汗,賜氏李,樹牙河北,悉徙突厥還故地。   思摩,頡利族人也,父曰咄六設。始,啟民奔隋,磧北諸部奉思摩為可汗,啟民歸國,乃去可汗號。性開敏,善占對,始畢、處羅皆愛之。然以貌似胡,疑非阿史那種,故但為夾畢特勒,而不得為設。武德初,數以使者來,高祖嘉其誠,封和順郡王。及諸部納款,思摩獨留,與頡利俱禽,太宗以為忠,授右武候大將軍、化州都督,統頡利故部居河南,徙懷化郡王。及是將徙,內畏薛延陀,不敢出塞。帝詔司農卿郭嗣本持節賜延陀書,言:「中國禮義,未始滅人國,以頡利暴殘,伐而取之,非貪其地與人也。故處降部於河南,薦草美泉,利其畜牧,眾日孳蕃,今復以思摩為可汗,還其故疆。延陀受命在前,長於突厥,舉磧以北,延陀主之;其南,突厥保之。各守而境,無相鈔犯,有負約,我自以兵誅之。」思摩乃行,帝為置酒,引思摩前曰:「蒔一草一木,見其溺廡以為喜,況我養爾部人,息爾馬羊,不減昔乎!爾父母墳墓在河北,今復舊廷,故宴以慰行。」思摩泣下,奉觴上萬歲壽,且言:「破亡之餘,陛下使存骨舊鄉,願子孫世世事唐,以報厚德。」於是趙郡王孝恭、鴻臚卿劉善就思摩部,築壇場河上,拜受冊,賜鼓纛,又詔左屯衛將軍阿史那忠為左賢王,左武衛將軍阿史那泥孰為右賢王,相之。   薛延陀聞突厥之北,恐其眾奔亡度磧,勒兵以待。及使者至,乃謝曰:「天子詔毋相侵,謹頓首奉詔。然突厥酣亂翻覆,其未亡時殺中國人如麻,陛下滅其國,謂宜收種落皆為奴婢,以償唐人。乃養之如子,而結社率竟反,此不可信明甚。後有亂,請終為陛下誅之。」十五年,思摩帥眾十餘萬、勝兵四萬、馬九萬匹始度河,牙於故定襄城,其地南大河,北白道,畜牧廣衍,龍荒之最壤,故突厥爭利之。思摩遣使謝曰:「蒙恩立為落長,實望世世為國一犬,守吠天子北門,有如延陀侵逼,願入保長城。」詔許之。   居三年,不能得其眾,下多攜背,思摩慚,因入朝願留宿衛,更拜右武衛將軍。從伐遼,中流矢,帝為吮血,其顧厚類此。還,卒京師,贈兵部尚書、夏州都督,陪葬昭陵,築墳象白道山,為刊其勞,碑於化州。   右賢王阿史那泥孰,蘇尼失子也。始歸國,妻以宗女,賜名忠。及從思摩出塞,思慕中國,見使者必流涕求入侍,許之。   思摩既不能國,殘眾稍稍南度河,分處勝、夏二州。帝伐遼,或言突厥處河南,邇京師,請帝無東。帝曰:「夫為君者,豈有猜貳哉!湯、武化桀、紂之民,無不遷善,有隋無道,舉天下皆叛,非止夷狄也。朕閔突厥之亡,內河南以振贍之,彼不近走延陀而遠歸我,懷我深矣,朕策五十年中國無突厥患。」思摩眾既南,車鼻可汗乃盜有其地。   車鼻,亦阿史那族,而突利部人也,名斛勃,世為小可汗。頡利敗,諸部欲共君長之,會薛延陀稱可汗,乃往歸焉。其為人沈果有智數,眾頗便附,延陀畏逼,將殺之,乃率所部遯去,騎數千尾追,不勝。竄金山之北,三垂斗絕,惟一面可容車騎,壤土夷博,即據之,勝兵三萬,自稱乙注車鼻可汗,距長安萬里,西葛邏祿,北結骨,皆並統之,時時出掠延陀人畜。延陀後衰,車鼻勢益張。   二十一年,遣子沙缽羅特勒獻方物,且請身入朝。帝遣雲麾將軍安調遮、右屯衛郎將韓華往迎之,至則車鼻偃然無入朝意,華謀與葛邏祿共劫之,車鼻覺,華與車鼻子陟苾特勒斗死,調遮被殺。帝怒,遣右驍衛郎將高侃發回紇、僕骨兵擊之,其大酋長歌邏祿泥孰闕俟利發、處木昆莫賀咄俟斤等以次降。侃師攻阿息山,部落不肯戰,車鼻攜愛妾,從數百騎走;追至金山,獲之,獻京師。高宗責曰:「頡利敗,爾不輔,無親也;延陀破,爾遯亡,不忠也。而罪當死,然朕見先帝所獲酋長必宥之,今原而死。」乃釋縛,數俘社廟,又見昭陵。拜左武衛將軍,賜居第,處其眾郁督軍山,詔建狼山都督府統之。初,其子羯漫陀泣諫車鼻,請歸國,不聽。乃遣子庵鑠入朝,後來降,拜左屯衛將軍,建新黎州,使領其眾。於是突厥盡為封疆臣矣。始置單于都護府領狼山雲中桑乾三都督、蘇農等二十四州,瀚海都護府領金微新黎等七都督、仙萼賀蘭等八州。即擢領酋為都督、刺史。麟德初,改燕然為瀚海都護府,領回紇,徙故瀚海都護府於古雲中城,號雲中都護府,磧以北蕃州悉隸瀚海,南隸雲中。雲中者,義成公主所居也,頡利滅,李靖徙突厥羸破數百帳居之,以阿史德為之長,眾稍盛,即建言願以諸王為可汗,遙統之。帝曰:「今可汗,古單于也。」乃改雲中府為單于大都護府,以殷王旭輪為單于都護。帝封禪,都督葛邏祿叱利等三十餘人皆從至泰山下,已封,詔勒名於封禪碑雲。凡三十年北方無戎馬警。   調露初,單于府大酋溫傅、奉職二部反,立阿史那泥孰匐為可汗,二十四州酋長皆叛應之。乃以鴻臚卿單于大都護府長史蕭嗣業、左領軍衛將軍苑大智、右千牛衛將軍李景嘉討之,恃勝不設備,會雨雪,士皸寒,反為虜襲,大敗,殺略萬餘人,大智等收余卒,行且戰,乃免。於是嗣業流桂州,余坐免官。更拜禮部尚書裴行儉為定襄道行軍大總管,率太僕少卿李思文、營州都督周道務、西軍程務挺、東軍李文暕,士無慮三十萬,捕擊反者。詔右金吾將軍曹懷舜屯井陘,右武衛將軍崔獻屯絳、龍門。明年,行儉戰黑山,大破之,其下斬泥孰匐,以首降,禽溫傅、奉職以還,餘眾保狼山。始虜未叛,鳴鸗s飛入塞,吏曰:「所謂突厥雀者,南飛,胡必至。」比春還,悉墮靈、夏間,率無首,泥孰果亡。狼山眾掠雲州,都督竇懷哲、右領軍中郎將程務挺逐出之。   永隆中,溫傅部又迎頡利族子伏念於夏州,走度河,立為可汗,諸部響應。明年,遂寇原、慶二州。復詔行儉為大總管,以右武衛將軍曹懷舜、幽州都督李文暕副之。諜者紿言伏念、溫傅保黑沙,饑甚,可輕騎取也。懷舜獨信之,輕兵倍道至黑沙,乃不見虜,得薛延陀餘部,降之;引還至長城,遇溫傅與戰,所殺相當。行儉兵壁代之陘口,縱反間,故伏念、溫傅相貳,因遣兵擊伏念,敗之。伏念走,與懷舜遇,行且戰一日,為伏念所破,棄軍奔雲中,士為虜所乘,死不可算,皆南首僕。懷舜殺牲與伏念盟,乃免。伏念益北,留輜重妻子保金牙山,以輕騎將襲懷舜,會行儉遣部將掩得其輜重,比還,無所歸,乃北走保細沙。行儉縱單于鎮兵躡之,伏念意王師不能遠,不設備,及兵至,惶駭不得戰,遂遣使間道詣行儉,執溫傅降,行儉虜之,送京師,斬東市。   永淳元年,骨咄祿又反。   骨咄祿,頡利族人也,雲中都督舍利元英之部酋,世襲吐屯。伏念敗,乃嘯亡散,保總材山,又治黑沙城,有眾五千,盜九姓畜馬,稍強大,乃自立為可汗,以弟默啜為殺,咄悉匐為葉護。時單于府檢校降戶部落阿史德元珍者,為長史王本立所囚。會骨咄祿來寇,元珍請諭還諸部贖罪,許之。至即降骨咄祿,與為謀,遂以為阿波達干,悉屬以兵。乃寇單于府北鄙,遂攻并州,殺嵐州刺史王德茂,分掠定州,北平刺史霍王元軌擊卻之。又攻媯州,圍單于都護府,殺司馬張行師,攻蔚州,殺刺史李思儉,執豐州都督崔知辯。詔右武衛將軍程務挺為單于道安撫大使備邊。   嗣聖、垂拱間,連寇朔、代,掠吏士。左玉鈴衛中郎將淳於處平為陽曲道總管,將擊賊總材山,至忻州與賊遇,鏖戰不利,死者五千人。更以天官尚書韋待價為燕然道大總管討之。明年,入昌平,右鷹揚衛大將軍黑齒常之擊卻之。復入朔州地,常之與戰黃花堆,虜敗,追奔四十里,遯過磧。右監門衛中郎將鬮_璧當追,意虜即破,欲幸取功,乃募諜出塞二千里,間虜無備,趨襲之。將至,漏言於軍,虜得整眾出,皆死戰,大敗,寶璧跳還,舉軍沒。武後怒,誅寶璧,改骨咄祿曰不卒祿。俄而元珍攻突騎施,戰死。   天授初,骨咄祿死,其子幼,不得立。默啜自立為可汗,篡位數年,始攻靈州,多殺略士民。武後以薛懷義為朔方道行軍大總管,內史李昭德為行軍長史,鳳閣鸞台平章事蘇味道為司馬,率朔方道總管契苾明、雁門道總管王孝傑、威化道總管李多祚、豐安道總管陳令英、瀚海道總管田揚名等凡十八將軍兵出塞,雜華蕃步騎擊之,不見虜,還。俄詔孝傑為朔方道行軍總管備邊。   契丹李盡忠等反,默啜請擊賊自效,詔可。授左衛大將軍、歸國公,以左豹韜衛將軍閻知微即部冊拜遷善可汗。默啜乃引兵擊契丹,會盡忠死,襲松漠部落,盡得孫萬榮妻子輜重,酋長崩潰。後美其攻,復詔知微持節冊默啜為特進、頡跌利施大單于、立功報國可汗。未及命,俄攻靈、勝二州,縱殺略,為屯將所敗。又遣使者謝,請為後子,復言有女,願女諸王,且求六州降戶。初,突厥內屬者分處豐、勝、靈、夏、朔、代間,謂之河曲六州降人。默啜又請粟田種十萬斛,農器三千具,鐵數萬斤,後不許,宰相李嶠亦言不可。默啜怨,為慢言,執使者司賓卿田歸道。於是納言姚w等建請與之,乃歸粟、器、降人數千帳,繇是突厥遂強。   詔淮陽王武延秀聘其女為妃,詔知微攝春官尚書,與司賓卿楊鸞莊持節護送。默啜猥曰:「我以女嫁唐天子子,今乃後家子乎!且我世附唐,今聞其子孫獨二人在,我當立之。」即囚延秀等,妄號知微為可汗,自將十萬騎南向擊靜難、平狄、清夷等軍,靜難軍使慕容玄崱以兵五千降。虜入圍媯、檀,後詔司屬卿武重規為天兵中道大總管,右武威衛將軍沙吒忠義為天兵西道總管,幽州都督張仁亶為天兵東道總管,兵凡三十萬擊之;右羽林大將軍閻敬容、李多祚為天兵西道後軍總管,兵亦十五萬。默啜破蔚州飛狐,進殘定州,殺刺史孫彥高,焚廬舍,鄉聚為空。後怒,下詔購斬默啜者王之,更號曰斬啜。虜圍趙州,長史唐波若應之,入殺刺史高睿,進攻相州。詔沙吒忠義為河北道前軍總管,李多祚為後軍總管,將軍嵎夷公福富順為奇兵總管,擊虜。時中宗還自房陵,為皇太子,拜行軍大元帥,以納言狄仁傑為副,文昌右丞宋玄爽為長史,左肅政台御史中丞霍獻可為司馬,右肅政台御史中丞吉頊為監軍使,將軍扶余文宣等六人為子總管。未行,默啜聞之,取趙、定所掠男女八九萬悉坑之,出五回道去,所過人畜、金幣、子女盡剽有之,諸將皆顧望不敢戰,獨狄仁傑以兵追之,不及。   默啜負勝輕中國,有驕志,大抵兵與頡利時略等,地縱廣萬里,諸蕃悉往聽命。復立咄悉匐為左察,骨咄祿子默矩為右察,皆統兵二萬;子匐俱為小可汗,位兩察上,典處木昆等十姓兵四萬,號拓西可汗。歲入邊,戍兵不得休,乃高選魏元忠檢校并州長史為天兵軍大總管,婁師德副之,按屯以待。又徙元忠靈武道行軍大總管,備虜。   默啜剽隴右牧馬萬匹去,俄復盜邊,詔安北大都護相王為天兵道大元帥,率并州長史武攸宜、夏州都督薛訥與元忠擊虜,兵未出,默啜去。明年,寇鹽、夏,掠羊馬十萬,攻石嶺,遂圍并州。以雍州長史薛季昶為持節山東防禦大使,節度滄、瀛、幽、易、恆、定、媯、檀、平等九州之軍,以瀛州都督張仁亶統諸州及清夷、障塞軍之兵,與季昶掎角,又以相王為安北道行軍元帥,監諸將,王留不行。虜入代、忻,仍殺略。   長安三年,遣使者莫賀達干請進女女皇太子子,後使平恩郡王重俊、義興郡王重明盛服立諸朝。默啜更遣大酋移力貪汗獻馬千匹,謝許婚,後渥禮其使。中宗始即位,入攻嗚沙,於是靈武軍大總管沙吒忠義與戰,不勝,死者幾萬人,虜遂入原、會,多取牧馬。帝詔絕昏,購斬默啜者王以國、官諸衛大將軍。默啜殺我行人鴻臚卿臧思言,詔左屯衛大將軍張仁亶為朔方道大總管屯邊。明年,始築三受降城於河外,障絕寇路。久之,以唐休璟代屯。睿宗初立,又請和親,詔取宋王成器女為金山公主下嫁。會左羽林大將軍孫佺等與奚戰冷陘,為奚所執,獻諸默啜,默啜殺之,更以刑部尚書郭元振代休璟。   玄宗立,絕和親。默啜乃遣子楊我支特勒入宿衛,固求昏,以蜀王女南和縣主妻之,下書諭尉可汗。明年,使子移涅可汗引同俄特勒、火拔頡利發石失畢精騎攻北庭,都護郭虔瓘擊之,斬同俄城下,虜奔解。火拔不敢歸,攜妻子來奔,拜左武衛大將軍、燕山郡王,號其妻為金山公主,賜繼優縟。楊我支死,詔宗親三等以上吊其家。是時突厥再上書求昏,帝未報。   初,景雲中,默啜西滅娑葛,遂役屬契丹、奚,因虐用其下。既年老,愈昏暴,部落怨畔。十姓左五咄陸、右五弩失畢俟斤皆請降。葛邏祿、胡屋、鼠尼施三姓,大漠都督特進硃斯,陰山都督謀落匐雞,玄池都督蹋實力胡鼻率眾內附;詔處其眾於金山。以右羽林軍大將軍薛訥為涼州鎮軍大總管,節度赤水、建康、河源等軍,屯涼州,以都督楊執一副之:右衛大將軍郭虔瓘為朔州鎮軍大總管,節度和戎、大武、并州之北等軍,屯并州,以長史王晙副之。撫新附,檢鈔暴。默啜屢擊葛邏祿等,詔在所都護、總管掎角應援。虜勢浸削。其婿高麗莫離支高文簡,與鬤^都督思太,吐谷渾大酋慕容道奴,郁射施大酋鶻屈頡斤、苾悉頡力,高麗大酋高拱毅,合萬餘帳相踵款邊,詔內之河南;引拜文簡左衛大將軍、遼西郡王,思太特進、右衛大將軍兼鬤^都督、樓煩郡公,道奴左武衛將軍兼刺史、雲中郡公,鶻屈頡斤左驍衛將軍兼刺史、陰山郡公,苾悉頡力左武衛將軍兼刺史、雁門郡公,拱毅左領軍衛將軍兼刺史、平城郡公,將軍皆員外置,賜各有差。   默啜討九姓,戰磧北,九姓潰,人畜皆死,思結等部來降,帝悉官之。拜薛訥朔方道行軍大總管,太僕卿呂延祚、靈州刺史杜賓客佐之,備邊。詔金山、大漠、陰山、玄池都督等共圖取默啜,班賞格,賜物諭之。默啜又討九姓拔野古,戰獨樂河,拔野古大敗,默啜輕歸不為備,道大林中,拔曳固殘眾突出,擊默啜,斬之,乃與入蕃使郝靈佺傳首京師。   骨咄祿子闕特勒合故部,攻殺小可汗及宗族略盡,立其兄默棘連,是為毘伽可汗。 列傳第一百四十下 突厥下   毘伽可汗默棘連,本謂「小殺」者,性仁友,自以立非己功,讓於闕特勒 ,特勒不敢受,遂嗣位,實開元四年。以特勒為左賢王,專制其兵。初,默啜死,闕特勒盡殺其用事臣,惟暾欲谷者以女婆匐為默棘連可敦,獨免,廢歸其部。後突騎施蘇祿自為可汗,突厥部種多貳,默棘連乃召暾欲谷與謀國,年七十餘,眾尊畏之。俄而鬤^思太等自河曲歸之。始,降戶之南也,單于副都護張知運盡斂其兵,戎人怨怒;及姜晦為巡邊使,遮訴禁弓矢無以射獵為生,晦悉還之。乃共擊張知運,禽之,將送突厥;朔方行軍總管薛訥、將軍郭知運追之,眾潰,釋知運去。思太等分為二隊北走,王晙又破其左隊。   默棘連既得降胡,欲南盜塞,暾欲谷曰:「不可,天子英武,人和歲豐,未有間,且我兵新集,不可動也。」默棘連又欲城所都,起佛、老廟,暾欲谷曰:「突厥眾不敵唐百分一,所能與抗者,隨水草射獵,居處無常,習於武事,強則進取,弱則遁伏,唐兵雖多,無所用也。若城而居,戰一敗,必為彼禽。且佛、老教人仁弱,非武強術。」默棘連當其策,即遣使者請和。帝以不情,答而不許。俄下詔伐之,乃以拔悉蜜右驍衛大將軍金山道總管處木昆執米啜、堅昆都督右武衛大將軍骨篤祿毘伽可汗、契丹都督李失活、奚都督李大酺、突厥默啜子左賢王墨特勒、左威衛將軍右賢王阿史那毘伽特勒、燕山郡王火拔石失畢等蕃漢士悉發,凡三十萬,以御史大夫、朔方道大總管王晙統之,期八年秋並集稽落水上,使拔悉蜜、奚、契丹分道掩其牙,捕默棘連。默棘連大恐,暾欲谷曰:「拔悉蜜在北庭,與二蕃相距遠,必不合。晙與張嘉貞有隙,必相執異,亦必不能來。即皆能來,我當前三日悉眾北徙,彼糧竭自去。拔悉蜜輕而好利,當先至,擊之可取也。」俄而拔悉蜜果引眾逼突厥牙,知晙等不至,乃引卻,突厥欲擊之,暾欲谷曰:「兵千里遠出,士殊死鬥,鋒不可當也。不如躡之,邀近而取之。」距北庭二百里,乃分兵由它道襲拔其城,即急擊拔悉蜜,眾走趨北庭,無所歸,悉禽之。還出赤亭,掠涼州,都督楊敬述使官屬盧公利、元澄等勒兵討捕,暾欲谷曰:「敬述若城守,當與和。如兵出,吾且決戰,必有功。」澄令於軍曰:「裸臂持滿外注。」會大寒裂膚,士手不能張弓矢,由是大敗,元澄走,敬述坐以白衣檢校涼州事,突厥遂大振,盡有默啜餘眾。   明年,固乞和,請父事天子,許之。又連歲遣使獻方物求婚。是時天子東巡泰山,中書令張說謀益屯以備突厥,兵部郎中裴光庭曰:「封禪以告成功,若復調發,不可謂成功者。」說曰:「突厥雖請和,難以信結也。且其可汗仁而愛人,下為之用,闕特勒善戰,暾欲谷沈雄,愈老而智,李靖、世勣流也,三虜方協,知我舉國東巡,有如乘間,何以御之?」光庭即請以使召其大臣入衛,乃遣鴻臚卿袁振往諭帝意。默棘連置酒與可敦、闕特勒、暾欲谷坐帳中,謂振曰:「吐蕃,犬出也,唐與為昏;奚、契丹,我奴而役也,亦尚主;獨突厥前後請,不許,雲何?」振曰:「可汗,天子子也,子而昏,可乎?」默棘連曰:「不然,二蕃皆賜姓,而得尚主,何不可雲?且公主亦非帝女,我不敢有所擇,但屢請不得,為諸國笑。」振許為請,默棘連遣大臣阿史德頡利發入獻,遂從封禪。有詔四夷諸酋皆入仗佩弓矢,會兔起帝馬前,帝一發斃之,頡利發奉兔頓首賀曰:「陛下神武超絕,若天上則臣不知,人間無有也。」詔問:「饑欲食乎?」對曰:「仰觀弧矢之威,使十日不食猶為飽。」因令仗內馳射。扈封畢,厚宴賜遣之,然卒不許和親。   自是比年遣大臣入朝,吐蕃以書約與連和鈔邊,默棘連不敢從,封上其書,天子嘉之,引使者梅錄啜宴紫宸殿,詔朔方西受降城許互市,歲賜帛數十萬。十九年,闕特勒死,使金吾將軍張去逸、都官郎中呂向奉璽詔弔祭,帝為刻辭於碑,仍立廟像,四垣圖戰陣狀,詔高手工六人往,繪寫精肖,其國以為未嘗有,默棘連視之,必悲梗。   默棘連請昏既勤,帝許可,於是遣哥解栗必來謝,請昏期。俄為梅錄啜所毒,忍死殺梅錄啜,夷其種,乃卒。帝為發哀,詔宗正卿李佺弔祭,因立廟,詔史官李融文其碑。國人共立其子為伊然可汗。   伊然可汗立八年,卒。凡遣使三入朝。其弟嗣立,是為苾星伽骨咄祿可汗,使右金吾衛將軍李質持冊為登利可汗。明年,遣使伊難如朝正月,獻方物,曰「禮天可汗如禮天,今新歲獻月,願以萬壽獻天子」雲。可汗幼,其母婆匐與小臣飫斯達干亂,遂預政,諸部不協。登利從父分掌東西兵,號左右殺,士之精勁皆屬。可汗與母誘斬西殺,奪其兵,左殺懼,即攻登利可汗,殺之。   左殺者,判闕特勒也,遂立毘伽可汗子,俄為骨咄葉護所殺,立其弟,旋又殺之,葉護乃自為可汗。天寶初,其大部回紇、葛邏祿、拔悉蜜並起攻葉護,殺之,尊拔悉蜜之長為頡跌伊施可汗,於是回紇、葛邏祿自為左右葉護,亦遣使者來告。國人奉判闕特勒子為烏蘇米施可汗,以其子葛臘哆為西殺。帝使使者諭令內附,烏蘇不聽,其下不與,拔悉蜜等三部共攻烏蘇米施,米施遁亡。其西葉護阿布思及葛臘哆率五千帳降,以葛臘哆為懷恩王。   三載,拔悉蜜等殺烏蘇米施,傳首京師,獻太廟。其弟白眉特勒鶻隴匐立,是為白眉可汗。於是突厥大亂,國人推拔悉蜜酋為可汗,詔朔方節度使王忠嗣以兵乘其亂,抵薩河內山,擊其左阿波達干十一部,破之,獨其右未下,而回紇、葛邏祿殺拔悉蜜可汗,奉回紇骨力裴羅定其國,是為骨咄祿毘伽闕可汗。明年,殺白眉可汗,傳首獻。毘伽可汗妻骨咄祿婆匐可敦率眾自歸,天子御花萼樓宴群臣,賦詩美其事,封可敦為賓國夫人,歲給粉直二十萬。   始突厥國於後魏大統時,至是滅。後或朝貢,皆舊部九姓雲,其地盡入回紇。始其族分國於西者,曰西突厥。   西突厥,其先訥都陸之孫吐務,號大葉護。長子曰土門伊利可汗,次子曰室點蜜,亦曰瑟帝米。瑟帝米之子曰達頭可汗,亦曰步迦可汗。始與東突厥分烏孫故地有之,東即突厥,西雷翥海,南疏勒,北瀚海,直京師北七千里,由焉耆西北七日行得南庭,北八日行得北庭,與都陸、弩失畢、歌邏祿、處月、處蜜、伊吾諸種雜。其風俗大抵突厥也,言語少異。   初,東突厥木桿可汗死,捨其子大邏便,而立弟佗缽可汗。佗缽死,先令戒其子庵羅必立大邏便,國人以其母賤,不肯立,而卒立庵羅。庵羅後以讓木桿兄子攝圖,是為沙缽略可汗。而大邏便別為阿波可汗,自臣所部,沙缽略襲擊之,殺其母,阿波西走達頭。當是時,達頭為西面可汗,即授阿波兵十萬,使與東突厥戰。而阿波竟為沙缽略所禽。及啟民可汗時,達頭可汗歲以兵相加,而隋常助啟民,故達頭敗奔吐谷渾。   始,阿波既禽,國人立鞅素特勒子,是為泥利可汗。達頭之奔,泥利亦敗,及死,其子達漫立,是為泥橛處羅可汗,政苛察多忌。大業中,從煬帝征高麗,賜號曷薩那可汗,妻以宗女,留其弟闕達度設畜牧於會寧郡,即自稱闕可汗。江都亂,曷薩那從宇文化及至黎陽,遁歸長安,高祖降榻與共坐,封歸義王,以大珠獻帝,帝不受,曰:「朕所重者王之赤心,是無用也。」闕可汗有馬三,武德元年內屬,賜號吐烏過拔闕可汗,與李軌連和。隋西戎使者曹瓊據甘州誘之,俄與瓊合,共擊軌,兵不勝,走達斗拔谷,與吐谷渾相輔車,為軌所滅。   初,曷薩那朝隋,國人皆不欲,既被留不遣,乃共立達頭孫,號射匱可汗,建廷龜茲北之三彌山,玉門以西諸國多役屬,與東突厥亢。射匱死,其弟統葉護嗣,是為統葉護可汗。   統葉護可汗勇而有謀,戰輒勝,因並鐵勒,下波斯、罽賓,控弦數十萬,徙廷石國北之千泉,遂霸西域諸國,悉授以頡利發,而命一吐屯監統,以督賦入。明年,射匱使使來,以曷薩那有世憾,請殺之,帝不許。群臣曰:「存一人,失一國,後且為患。」秦王曰:「不然,人來歸我,我殺之不祥。」帝又不聽。宴禁中,酒酣,至中書省,縱使者戕之,不宣也。射匱亦連年系貢條支巨卵、師子革等,帝厚申撫結,約與併力討東突厥。統葉護可汗請期,頡利大懼,乃與和,約毋相伐也。統葉護可汗來請昏,帝與群臣謀:「西突厥去我遠,緩急不可杖,可與昏乎?」封德彝曰:「計今之便,莫若遠交而近攻,請聽昏以怖北狄,待我既定,而後圖之。」帝乃許昏,詔高平王道立至其國,統葉護可汗喜,遣真珠統俟斤與道立還,獻萬釘寶鈿金帶、馬五千匹以藉約。會東突厥歲犯邊,西道梗澀,又頡利遣謂曰:「若迎唐公主,必假我道,我且留之。」統葉護可汗病之,未克昏。方負其強,不以恩結下,眾怨,多叛去,其諸父莫賀咄殺之,帝欲繼玉帛焚祭其國,會亂,不果至。   莫賀咄立,是為屈利俟毘可汗,遣使者來獻。俟毘可汗初分統突厥為小可汗,既稱大可汗,國人不附。弩失畢部自推泥孰莫賀設為可汗,泥孰辭不受。會統葉護可汗子糷O特勒避莫賀咄亂,亡在康居,泥孰迎立之,為乙毘缽羅肆葉護可汗,與俟毘可汗分王其國,挐斗不解,各遣使朝獻。太宗追憐曷薩那死非罪,為贈上柱國,具禮以葬。貞觀四年,俟毘可汗請昏,不許,詔曰:「突厥方亂,君臣未定,何遽昏為?各敕其部毋相侵。」由是西域諸國悉叛之,國大虛耗,眾悉附肆葉護可汗,雖俟毘之部亦稍稍去,共以兵擊俟毘,俟毘走保金山,為泥孰所殺,奉肆葉護為大可汗。   肆葉護已立,即北討鐵勒、薛延陀,為延陀所敗。性猜愎,狹於統下。小可汗乙利者,於國最有功,肆葉護聽讒,種夷之,眾皆沮駭。又忌泥孰,陰圖殺之,泥孰亡入焉耆。未幾,沒卑達干與弩失畢部諸豪謀執廢肆葉護,葉護輕騎走康居,憂死。國人迎泥孰於焉耆,立之,是為咄陸可汗。可汗父莫賀設,本隸統葉護者,武德時來朝,太宗與之盟,約為昆弟。死而泥孰代之,或曰伽那設。既立,遣使詣闕,不敢當可汗號。帝詔鴻臚少卿劉善因持節冊號吞阿婁拔利邲咄陸可汗,賜鼓纛,段彩巨萬。泥孰遣使謝。它日,太上皇宴使者兩儀殿,謂長孫無忌曰:「今蠻夷率服,古亦有乎?」無忌上千萬歲壽,太上皇喜,以酒屬帝,帝頓首謝,亦奉觴上太上皇壽。   咄陸可汗死,弟同俄設立,是為沙缽羅咥利失可汗,贈三遣使奉方物,遂請昏,帝慰而不俞。可汗分其國為十部,部以一人統之,人授一箭,號十設,亦曰十箭。為左、右:右五咄陸部,置五大啜,居碎葉東;右五弩失畢部,置五大俟斤,居碎葉西。其下稱一箭曰一部落,號十姓部落雲。然不為眾悅賴,其部統吐屯以兵襲之,咥利失率左右戰,統吐屯不勝去。咥利失與其弟步利設奔焉耆。阿悉吉闕俟斤與統吐屯召國人謀立欲谷設為大可汗,以咥利失為小可汗。會統吐屯被殺,欲谷設又為其俟斤所破,咥利失乃復得故地。後西部卒自立欲谷設為乙毘咄陸可汗,而與咥利失交戰,殺傷不可計,乃因伊列河約諸部:河以西受令於咄陸,其東咥利失主之。自是西突厥又分二國矣。   咄陸可汗建廷鏃曷山西,謂之「北庭」,駁馬、結骨諸國悉附臣之,陰與咥利失部吐屯俟列發以兵攻咥利失。咥利失援窮,奔拔汗那而死。國人立其子,是為乙屈利失乙毘可汗,逾年死。弩失畢大酋迎伽那設之子畢賀咄葉護立之,是為乙毘沙缽羅葉護可汗。太宗詔左領軍將軍張大師持節冊命,賜鼓纛,建庭雖合水北,謂之「南庭」,東薄伊列河,龜茲、鄯善、且末、吐火羅、焉耆、石、史、何、穆、康等國皆隸屬。是時咄陸兵浸浸盛,與沙缽羅葉護數交戰。會二可汗使者皆來,帝敕以敦睦,令各罷兵,咄陸不肯聽,遣石國吐屯攻葉護可汗,殺之,並其國。弩失畢不服,叛去。咄陸又擊吐火羅,取之,乃入寇伊州。安西都護郭孝恪以輕騎二千,自烏骨狙擊,敗之。咄陸以處月、處蜜兵圍天山而不克,孝恪追北,拔處月俟斤之城,抵遏索山,斬千餘級,降處蜜部而歸。咄陸可汗性很傲,留使者元孝友等不遣,妄曰:「我聞唐天子才武,我今討康居,爾視我與天子等否?」遂與共攻康居,道米國,即襲破之,系虜其人,取貲口不以與下,其將泥孰啜怒,奪取之,咄陸斬以徇。泥孰啜之將胡祿屋舉兵襲咄陸可汗,多殺士,國大亂,將歸保吐火羅,大臣勸其返國,不從,率眾去,度葉水,及石國,左右亡去略盡,乃保可賀敦城。自輕出招叛亡,阿悉吉闕俟斤逆擊之,咄陸敗,襲取白水胡城以居。弩失畢不欲咄陸為可汗,遣使者至闕下,請所立。帝遣通事舍人溫無隱持璽詔與國大臣擇突厥可汗子孫賢者授之,乃立乙屈利失乙毘可汗之子,是為乙毘射匱可汗。   乙毘射匱既立,改館使者,悉還之長安,使弩失畢將兵攻白水胡城。咄陸勒兵自城出,鳴鼓角薄鬥,弩失畢不能軍,殺獲甚多。咄陸因其勝招徠舊部,皆曰:「戰千人,存一人,我猶不從也。」咄陸自知眾怨,乃走吐火羅。乙毘射匱遣使貢方物,且請昏,帝令割龜茲、于闐、疏勒、硃俱波、蔥嶺五國為聘禮,不克昏。於是阿史那賀魯反,盡得可汗部落。   賀魯者,室點蜜可汗五世孫,曳步利設射匱特勒劫越子也。始,阿史那步真來歸國,咄陸可汗以賀魯為葉護,代步真,居多邏斯川,直西州北千五百里,統處月、處蜜、姑蘇、歌邏祿、弩失畢五姓之眾。咄陸之走吐火羅也,乙毘射匱以兵迫逐,賀魯無常居,部多散亡。有執捨地、處木昆、婆鼻三種者,以賀魯無罪,往請可汗,可汗怒,欲誅執捨地等,三種乃舉所部數千帳,與賀魯皆內屬,帝優撫之。會討龜茲,請先馳為嚮導,詔授昆丘道行軍總管,宴嘉壽殿,厚賜予,解衣衣之。擢累左驍衛將軍、瑤池都督,處其部於庭州莫賀城,密招攜散,廬幕益眾。   方帝崩,即謀取西、庭二州,刺史駱弘義以聞,高宗遣通事舍人喬寶明馳撫,因令賀魯遣子咥運入宿衛。咥運中悔,劫於勢,不得去,拜右驍衛中郎將。帝遣還,咥運即勸賀魯引而西,取咄陸可汗故地,建牙於千泉,自號沙缽羅可汗,遂統咄陸、弩失畢十姓。咄陸有五啜,曰處木昆律啜、胡祿屋闕啜、攝捨提暾啜、突騎施賀邏施啜、鼠尼施處半啜。弩失畢有五俟斤,曰阿悉結闕俟斤、哥舒闕俟斤、拔塞干暾沙缽俟斤、阿悉結泥孰俟斤、哥舒處半俟斤。而胡祿屋闕,賀魯婿也。阿悉結闕俟斤最盛強,勝兵至數十萬。以咥運為莫賀咄葉護。遂寇庭州,敗數縣,殺掠數千人去。詔左武衛大將軍梁建方、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為弓月道行軍總管,右驍衛將軍高德逸、右武衛將軍薩孤吳仁副之,發府兵三萬,合回紇騎五萬擊之。駱弘義獻計曰:「安中國以信,馭夷狄以權,理有變通也。賀魯保一城,方寒積雪,謂唐兵必不來,宜乘此一舉滅之。遷延及春,且生變,縱不率連諸國,必遠跡遁去。且兵本誅賀魯,而處蜜、處木昆等亦各欲自免,若留不進,彼與賀魯復合矣。今雖嚴冬風勁,兵苦皸墮,又不可久留費邊糧,使賊得堅黨附、賒死期也。請寬處月、處蜜等罪,專誅賀魯,除禍務本,不可先治枝葉也。願發射脾、處月、處蜜、契苾等兵,繼一月食,急趨之,大軍住憑洛水上為之景助,此驅戎狄攻豺狼也。且戎人藉唐兵為羽翼,今胡騎出前,唐兵躡後,賀魯窮矣。」天子然其奏,詔弘義佐建方等經略之。處月硃邪孤注者,引兵附賊,據牢山,建方等攻之,眾潰,追行五百里,斬孤注,上首九千級,虜其帥六十,不如弘義所計。   永徽四年,罷瑤池都督府,即處月置金滿州,又遣左屯衛大將軍程知節為蔥山道行軍大總管,率諸將進討。是歲,咄陸可汗死,其子真珠葉護請討賀魯自效,為賀魯所拒,不得前。明年,知節擊歌邏祿、處月,斬千級,收馬萬計。副將周智度擊處木昆城,拔之,斬馘三萬。前軍蘇定方擊賀魯別帳鼠尼施於鷹娑川,斬首虜獲馬甚眾,賊棄鎧仗彌野。會副總管王文度不肯戰,降怛篤城,取其財,屠之,知節不能制。   顯慶初,擢定方伊麗道行軍大總管,率燕然都護任雅相、副都護蕭嗣業、左驍衛大將軍瀚海都督回紇婆閏等窮討。詔右屯衛大將軍阿史那彌射、左屯衛大將軍阿史那步真為流沙道安撫大使,分出金山道,俟斤嫩獨祿等萬餘帳迎降。定方以精騎至曳咥河西,擊處木昆,破之。賀魯舉十姓兵十萬騎來拒,定方以萬人當之,虜見兵少,以騎繞唐軍。定方令步卒據原,欑槊外注,自以騎陣於北。賀魯先擊原上軍,三犯,軍不動。定方縱騎乘之,虜大潰,追奔數十里,俘斬三萬人,殺其大酋都搭達乾等二百人。明日躡北,五弩失畢皆降。五咄陸聞賀魯敗,趨南道降步真。定方命嗣業、婆閏趨邪羅斯川追虜,任雅相提降兵踵後。會大雪,軍中請須霽,定方曰:「今雰晦風冽,虜謂我不能師,掩其不虞可也,緩則遠矣,省日兼功,上策也。」於是晝夜進,收所過人畜,至雙河,與彌射、步真會,軍飽氣張,距賀魯牙二百里,陣而行,抵金牙山。賀魯眾適獵,定方兵縱破其牙,俘數萬人,獲鼓纛器械,賀魯跳度伊麗水。嗣業次千泉,彌射至伊麗,處月、處蜜諸部皆下。次雙河,賀魯先以步失達干據柵戰,彌射攻之,潰,定方追賀魯至碎葉水,盡奪其眾。賀魯、咥運將奔鼠耨設,至石國蘇咄城,馬不進,眾饑,繼寶入城,且市馬,城主伊涅達干迎之,既入,拘送石國。會彌射子元爽與嗣業兵至,取之。乃悉散諸部兵,開道置驛,收露龤A問人疾苦,賀魯所掠悉還之民,西域平。賀魯謂嗣業曰:「我,亡虜也,先帝厚我,我則背之,今天降怒罰,尚何道?且聞漢法殺人必都市,我願就死昭陵,謝罪於先帝也。」帝曰:「先帝賜賀魯二千帳主之,今罪人既得,獻昭陵其可乎?」許敬宗曰:「古者,軍凱還則飲至於廟。若諸侯,獻馘天子,未聞獻於陵。然陛下奉園寢與宗廟等,可行不疑。」於是執而獻昭陵,赦不誅。   賀魯已滅,裂其地為州縣,以處諸部。木昆部為匐延都督府,突騎施索葛莫賀部為驤應ㄦ府,突騎施阿利施部為絜山都督府,胡祿屋闕部為鹽泊都督府,攝捨提暾部為雙河都督府,鼠尼施處半部為鷹娑都督府,又置昆陵、濛池二都護府以統之。其所役屬諸國皆置州,西盡波斯,並隸安西都護府。以阿史那彌射為興昔亡可汗,兼驃騎大將軍、昆陵都護,領五咄陸部,阿史那步真為繼往絕可汗,兼驃騎大將軍、濛池都護,領五弩失畢部,各賜帛十萬,以光祿卿盧承慶持冊命之。賀魯死,詔葬頡利塚旁,紀其概於石。   阿史那彌射,亦室點蜜可汗五世孫,世為莫賀咄葉護。貞觀中,遣使者持節立彌射為奚利邲咄陸可汗,賜鼓纛。族兄步真謀殺彌射,欲自立,彌射不能國,即舉所部處月、處蜜等入朝,拜右監門衛大將軍。而步真遂自為咄陸葉護,眾不厭,去之,亦與族人來朝,拜左屯衛大將軍。彌射從帝征高麗有功,封平壤縣伯,遷右武衛大將軍。及平賀魯,乃與步真皆為可汗,得補所部刺史以下。是歲,彌射擊真珠葉護於雙河,斬之,殺闕啜二人。   彌射、步真無綏御材,下多怨,於是思結都曼率疏勒、硃俱波、喝貜三國叛,擊破于闐,詔左驍衛大將軍蘇定方討之,都曼兵保馬頭川。五年,定方傅其城,擊降之。龍朔二年,彌射、步真以兵從顳道總管蘇海政討龜茲,步真怨彌射,且欲並其部,乃誣以謀反。海政不能察,即集軍吏計議先發誅之,因稱詔發所繼賜可汗首領,彌射以麾下至,悉收斬之。其部鼠尼施、拔塞干叛走,海政追平之。步真死干封時。   鹹亨二年,以西突厥部酋阿史那都支為左驍衛大將軍兼匐延都督,以安輯其眾。儀鳳中,都支自號十姓可汗,與吐蕃連和,寇安西,詔吏部侍郎裴行儉討之。行儉請毋發兵,可以計取。即詔行儉冊送波斯王子,並安撫大食,若道兩蕃者。都支果不疑,率子弟止謁,遂禽之,召執諸部渠長,降別帥李遮匐以歸,調露元年也。西姓自是益衰,其後二部人日離散。遂擢彌射子元慶為左玉鈐衛將軍,步真子步利設斛瑟羅為右玉鈐衛將軍,盡襲父所領及可汗號。元慶累拜鎮國大將軍、行左威衛大將軍。武後擅命,率諸蕃長請賜睿宗氏曰武,更號斛瑟羅曰竭忠事主可汗。長壽中,元慶坐謁皇嗣,為來俊臣所誣,要斬,流其子獻於振州。   其明年,西突厥部立阿史那俀子為可汗,與吐蕃寇,武威道大總管王孝傑與戰冷泉、大領谷,破之;碎葉鎮守使韓思忠又破泥熟俟斤及突厥施質汗、胡祿等,因拔吐蕃泥熟沒斯城。聖歷二年,以斛瑟羅為左衛大將軍兼平西軍大總管,令撫鎮國人。是時烏質勒兵張甚,斛瑟羅不敢歸,與其部人六七萬內遷,死長安,擢子懷道為右武衛將軍。   長安中,以阿史那獻為右驍衛大將軍,襲興昔亡可汗、安撫招慰十姓大使、北庭大都護。四年,以懷道為十姓可汗兼濛池都護。未幾,擢獻磧西節度使。十姓部落都擔叛,獻擊斬之,傳首闕下,收碎葉以西帳落三萬內屬,璽書嘉慰。葛邏祿、胡屋、鼠尼施三姓已內屬,為默啜侵掠,以獻為定遠道大總管,與北庭都護湯嘉惠等掎角。於是突騎施陰幸邊隙,故獻乞益師,身入朝,玄宗不許。詔左武衛中郎將王惠持節安慰。方冊拜突騎施都督車鼻施啜蘇祿為順國公,而突騎施已圍撥換、大石城,將取四鎮。會嘉惠拜安西副大都護,即發三姓葛邏祿兵與獻共擊之。帝將詔王惠與相經略,宰相臣璟、臣頲曰:「突騎施叛,葛邏祿攻之,此夷狄自相殘,非朝廷出也。大者傷,小者滅,皆我之利。方王惠往撫慰,不可參以兵事。」乃止。獻終以娑葛強狠不能制,亦歸死長安。   突騎施吐火仙之敗,始以懷道子昕為十姓可汗、開府儀同三司、濛池都護,冊其妻涼國夫人李為交河公主,遣兵護送。昕至碎葉西俱蘭城,為突騎施莫賀達干所殺,交河公主與其子忠孝亡歸,授左領軍衛員外將軍,西突厥遂亡。   突騎施烏質勒,西突厥別部也。自賀魯破滅,二部可汗皆先入侍,虜無的君。烏質勒隸斛瑟羅,為莫賀達干。斛瑟羅政殘,眾不悅,而烏質勒能撫下,有威信,諸胡順附,帳落浸盛,乃置二十都督,督兵各七千,屯碎葉西北。稍攻得碎葉,即徙其牙居之,謂碎葉川為大牙,弓月城、伊麗水為小牙,其地東鄰北突厥,西諸胡,東直西、庭州,盡並斛瑟羅地。   聖歷二年,遣子遮弩來朝,武後厚加慰撫。神龍中,封懷德郡王。是歲,烏質勒死,其子驤嬰{都督娑葛為左驍衛大將軍,襲封爵。是時勝兵三十萬,詔十姓可汗阿史那懷道持節冊命,賜宮人四。景龍中,遣使者入謝,中宗為御前殿,列萬騎羽林二仗,引見勞賜。俄與其將厥啜忠節交怨,兵相加暴。娑葛訟忠節罪,請內之京師。忠節以千金賂宰相宗楚客等,願無入朝,請導吐蕃擊娑葛以報。楚客方專國,即以御史中丞馮嘉賓持節經制。嘉賓與忠節書疏反覆,娑葛邏得之,遂殺嘉賓,使弟遮弩率兵盜塞。安西都護牛師獎與戰火燒城,師獎敗,死之,表索楚客頭以徇。大都護郭元振表娑葛狀直,當見赦,詔許,西土遂定。   既而與遮弩分治其部,遮弩恨眾少,叛歸默啜,請為鄉導反攻其兄。默啜留遮弩,自以兵二萬擊娑葛,禽之。默啜歸語遮弩曰:「汝兄弟不相協,能盡心事我乎?」兩殺之。   突騎施別種車鼻施啜蘇祿者,裒拾餘眾,自為可汗。蘇祿善撫循其下,部種稍合,眾至二十萬,於是復雄西域。開元五年,始來朝,授右武衛大將軍、突騎施都督,卻所獻不受。以武衛中郎將王惠持節拜蘇祿左羽林大將軍、順國公,賜錦袍、鈿帶、魚袋七事,為金方道經略大使。然詭猾,不純臣於唐,天子羈系之,進號忠順可汗。其後閱一二歲,使者納贄,帝以阿史那懷道女為交河公主妻之。是歲,突騎施鬻馬於安西,使者致公主教於都護杜暹,暹怒曰:「阿史那女敢宣教邪?」笞其使,不報。蘇祿怒,陰結吐蕃舉兵掠四鎮,圍安西城。暹方入當國,而趙頤貞代為都護,乘城久之,出戰又敗。蘇祿略人畜,發囷貯,徐聞暹已宰相,乃引去;即遣首領葉支阿布思來朝,玄宗召見,饗之。會東突厥使者亦來,與爭長曰:「突騎施國小,且突厥臣,不宜居上。」蘇祿使者曰:「宴乃為我,不可下。」遂設東西幄,而蘇祿使者西席,乃克宴。   始,蘇祿愛治其人,性勤約,每戰有所得,盡以予下,故諸族附悅之,為盡力,又交通吐蕃、突厥,二國皆以女妻之,遂立三國女並為可敦,以數子為葉護。費日廣而無素儲,晚年愁窶不聊,故鹵獲稍留不分,下始貳矣;又病風,一支攣,不事事。於是大首領莫賀達干、都摩支二部方盛,而種人自謂娑葛後者為「黃姓」,蘇祿部為「黑姓」,更相猜讎。   俄而莫賀達干、都摩支夜攻蘇祿,殺之。都摩支又背達干立蘇祿子吐火仙骨啜為可汗,居碎葉城,引黑姓可汗爾微特勒保怛邏斯城,共擊達干。帝使磧西節度使蓋嘉運和撫突騎施、拔汗那西方諸國。莫賀達干與嘉運率石王莫賀咄吐屯、史王斯謹提共擊蘇祿子,破之碎葉城。吐火仙棄旗走,禽之,並其弟葉護頓阿波。疏勒鎮守使夫蒙靈察挾銳兵與拔汗那王掩怛邏斯城,斬黑姓可汗與其弟撥斯,入曳建城,收交河公主及蘇祿可敦、爾微可敦而還,又料西國散亡數萬人,悉與拔汗那王。諸國皆降。處木昆匐延闕律啜等諸部皆上書謝曰:「生於荒裔,國亂王薨,更相攻屠。賴天子遣嘉運將兵誅暴拯危,願得稽首聖顏,以部落附安西,永為外臣。」許之。明年,擢闕律啜為右驍衛大將軍,冊石王為順義王,加拜史王為特進,顯酬其功。嘉運俘吐火仙骨啜獻太廟,天子赦以為左金吾衛員外大將軍、脩義王,頓阿波為右武衛員外將軍。以阿史那懷道子昕為十姓可汗,領突騎施所部,莫賀達干怒曰:「平蘇祿,我功也。今立昕,謂何?」即誘諸落叛。詔嘉運招諭,乃率妻子及纛官首領降,遂命統其眾。後數年,復以昕為可汗,遣兵護送。昕至俱闌城,為莫賀咄所殺。莫賀咄自為可汗,安西節度使夫蒙靈察誅斬之,以大纛官都摩支闕頡斤為三姓葉護。   天寶元年,突騎施部更以黑姓伊裡底蜜施骨咄祿毘伽為可汗,數通使貢。十二載,黑姓部立登裡伊羅蜜施為可汗,亦賜詔冊。   至德後,突騎施衰,黃、黑姓皆立可汗相攻,中國方多故,不暇治也。乾元中,黑姓可汗阿多裴羅猶能遣使者入朝。大歷後,葛邏祿盛,徙居碎葉川,二姓微,至臣役於葛祿,斛瑟羅餘部附回鶻。及其破滅,有特{廣尨}勒居焉耆城,稱葉護,餘部保金莎領,眾至二十萬。   贊曰:隋季世,虛內以攻外,生者罷道路,死者暴原野,天下盜賊共攻而亡之。當此時,四夷侵,中國微,而突厥最強,控弦者號百萬,華人之失職不逞皆往從之,槊之謀,導之入邊,故頡利自以為強大古無有也。高祖初即位,與和,因數出軍助討賊,故詭臣之,贈予不可計。虜見利而動,又與賊連和,殺掠吏民,於是掃國入寇,薄渭橋,騎壒蒙京師。太宗身勒兵,顯責而陰間之,戎始內阻。不三年,縛頡利獻北闕下,霆掃風除,其國遂墟。自《詩》、《書》以來,伐暴取亂,蔑如帝神且速也,秦漢比之,陋矣。然帝數暴師不告勞,料敵無遁情,善任將,必其功,蓋黃帝之兵也。而突厥乃以失德抗有道,浸衰當始興,雖運之盛衰屬於天,而其亡信有由矣! 列傳第一百四十一上 吐蕃上   吐蕃本西羌屬,蓋百有五十種,散處河、湟、江、岷間,有發羌、唐旄等,然未始與中國通。居析支水西。祖曰鶻提勃悉野 ,健武多智,稍並諸羌,據其地。蕃、發聲近,故其子孫曰吐蕃,而姓勃窣野。或曰南涼禿髮利鹿孤之後。二子,曰樊尼,曰辱檀。辱檀嗣,為乞佛熾盤所滅。樊尼挈殘部臣沮渠蒙遜,以為臨松太守。蒙遜滅,樊尼率兵西濟河,逾積石,遂撫有群羌雲。   其俗謂強雄曰贊,丈夫曰普,故號君長曰贊普,贊普妻曰末蒙。其官有大相曰論茞,副相曰論茞扈莽,各一人,亦號大論、小論;都護一人,曰悉編掣逋;又有內大相曰曩論掣逋,亦曰論莽熱,副相曰曩論覓零逋,小相曰曩論充,各一人;又有整事大相曰喻寒波掣逋,副整事曰喻寒覓零逋,小整事曰喻寒波充:皆任國事,總號曰尚論掣逋突瞿。地直京師西八千里,距鄯善五百里,勝兵數十萬。國多霆、電、風、雹,積雪,盛夏如中國春時,山谷常冰。地有寒癘,中人輒痞促而不害。其贊普居跋布川,或邏娑川,有城郭廬舍不肯處,聯毳帳以居,號大拂廬,容數百人。其衛候嚴,而牙甚隘。部人處小拂廬,多老壽至百餘歲者。衣率氈韋,以赭塗面為好。婦人辮發而縈之。其器屈木而韋底,或氈為般,凝面為碗,實羹酪並食之,手捧酒漿以飲。其官之章飾,最上瑟瑟,金次之,金塗銀又次之,銀次之,最下至銅止,差大小,綴臂前以辨貴賤。屋皆平上,高至數丈。其稼有小麥、青稞麥、蕎麥、蠿均C其獸,犛牛、名馬、犬、羊、彘,天鼠之皮可為裘,獨峰駝日馳千里。其寶,金、銀、錫、銅。其死,葬為塚,塈塗之。其吏治,無文字,結繩齒木為約。其刑,雖小罪必抉目,或刖、劓,以皮為鞭抶之,從喜怒,無常算。其獄,窟地深數丈,內囚於中,二三歲乃出。其宴大賓客,必驅耗牛,使客自射,乃敢饋。其俗,重鬼右巫,事╲嬮繻陘j神。喜浮屠法,習咒詛,國之政事,必以桑門參決。多佩弓刀。飲酒不得及亂。婦人無及政。貴壯賤弱,母拜子,子倨父,出入前少而後老。重兵死,以累世戰沒為甲門,敗懦者垂狐尾於首示辱,不得列於人。拜必手據地為犬號,再揖身止。居父母喪,斷髮、黛面、墨衣,既葬而吉。其舉兵,以七寸金箭為契。百里一驛,有急兵,驛人臆前加銀鶻,甚急,鶻益多。告寇舉烽。其畜牧,逐水草無常所。其鎧胃精良,衣之週身,竅兩目,勁弓利刃不能甚傷。其兵法嚴,而師無饋糧,以鹵獲為資。每戰,前隊盡死,後隊乃進。其四時,以麥熟為歲首。其戲,棋、六博。其樂,吹螺、擊鼓。其君臣自為友,五六人曰共命。君死,皆自殺以殉,所服玩乘馬皆瘞,起大屋塚顛,樹眾木為祠所。贊普與其臣歲一小盟,用羊、犬、猴為牲;三歲一大盟,夜餚諸壇,用人、馬、牛、閭為牲。凡牲必折足裂腸陳於前,使巫告神曰:「渝盟者有如牲。」   其後有君長曰瘕悉董摩,董摩生佗土度,佗土生揭利失若,揭利生勃弄若,勃弄生詎素若,詎素生論贊索,論贊生棄宗弄贊,亦名棄蘇農,亦號弗夜氏。其為人慷慨才雄,常驅野馬、糷,馳刺之以為樂,西域諸國共臣之。   太宗貞觀八年,始遣使者來朝,帝遣行人馮德遐下書臨撫。弄贊聞突厥、吐谷渾並得尚公主,乃遣使繼幣求昏,帝不許。使者還,妄語曰:「天子遇我厚,幾得公主,會吐谷渾王入朝,遂不許,殆有以間我乎?」弄贊怒,率羊同共擊吐谷渾,吐谷渾不能亢,走青海之陰,盡取其貲畜。又攻黨項、白蘭羌,破之。勒兵二十萬入寇松州,命使者貢金甲,且言迎公主,謂左右曰:「公主不至,我且深入。」都督韓威輕出覘賊,反為所敗,屬羌大擾,皆叛以應賊。乃詔吏部尚書侯君集為行軍大總管,出當彌道,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出白蘭道,右武衛大將軍牛進達出闊水道,右領軍將軍劉蘭出洮河道,並為行軍總管,率步騎五萬進討。進達自松州夜鏖其營,斬首千級。   初東寇也,連歲不解,其大臣請返國,不聽,自殺者八人。至是弄贊始懼,引而去,以使者來謝罪,固請昏,許之。遣大論薛祿東贊獻黃金五千兩,它寶稱是,以為聘。   十五年,妻以宗女文成公主,詔江夏王道宗持節護送,築館河源王之國。弄贊率兵次柏海親迎,見道宗,執婿禮恭甚,見中國服飾之美,縮縮愧沮。歸國,自以其先未有昏帝女者,乃為公主築一城以誇後世,遂立宮室以居。公主惡國人赭面,弄贊下令國中禁之。自褫氈罽,襲紈綃,為華風。遣諸豪子弟入國學,習《詩》、《書》。又請儒者典書疏。   帝伐遼還,使祿東贊上書曰:「陛下平定四方,日月所照,並臣治之。高麗恃遠,弗率於禮,天子自將度遼,隳城陷陣,指日凱旋,雖雁飛於天,無是之速。夫鵝猶雁也,臣謹冶黃金為鵝以獻。」其高七尺,中實酒三斛。二十二年,右衛率府長史王玄策使西域,為中天竺所鈔,弄贊發精兵從玄策討破之,來獻俘。   高宗即位,擢駙馬都尉、西海郡王。弄贊以書詒長孫無忌曰:「天子初即位,下有不忠者,願勒兵赴國共討之。」並獻金琲十五種以薦昭陵。進封賨王,賜餉蕃渥。又請蠶種、酒人與碾磑等諸工,詔許。永徽初,死,遣使者吊祠。無子,立其孫,幼不事,故祿東贊相其國。   顯慶三年,獻金盎、金頗羅等,復請昏。未幾,吐谷渾內附,祿東贊怨忿,率銳兵擊之,而吐谷渾大臣素和貴奔吐蕃,槊以虛實,故吐蕃能破其國。慕容諾曷缽與弘化公主引殘落走涼州,詔涼州都督鄭仁泰為青海道行軍大總管,率將軍獨孤卿雲等屯涼、鄯,左武候大將軍蘇定方為安集大使,為諸將節度,以定其亂。吐蕃使論仲琮入朝,表吐谷渾罪,帝遣使者譙讓,乃使來請與吐谷渾平憾,求赤水地牧馬,不許。會祿東贊死。   東贊不知書而性明毅,用兵有節制,吐蕃倚之,遂為強國。始入朝,占對合旨,太宗擢拜右衛大將軍,以琅邪公主外孫妻之。祿東贊自言:「先臣為聘婦,不敢奉詔。且贊普未謁公主,陪臣敢辭!」帝異其言,然欲懷以恩,不聽也。有子曰欽陵、曰贊婆、曰悉多於、曰勃論。祿東贊死,而兄弟並當國。自是歲入邊,盡破有諸羌羈縻十二州。   總章中,議徙吐谷渾部於涼州旁南山。帝刈吐蕃之入,召宰相姜恪閻立本、將軍契苾何力等議先擊吐蕃。立本曰:「民饑未可以師。」何力曰:「吐蕃介在西極,臣恐師到,獸竄山伏,捕討無所得,至春復侵吐谷渾。臣請勿救,使疑吾力困而驕之,一舉可滅也。」恪曰:「不然,吐谷渾方衰,吐蕃負勝,以衰氣拒勝兵,戰必不亢,不救則滅。臣謂王師亟助之,使國倖存,後且徐圖可也。」議不決,亦不克徙。   鹹亨元年,入殘羈縻十八州,率于闐取龜茲撥換城,於是安西四鎮並廢。詔右威衛大將軍薛仁貴為邏娑道行軍大總管,左衛員外大將軍阿史那道真、左衛將軍郭待封自副,出討吐蕃,並護吐谷渾還國。師凡十餘萬,至大非川,為欽陵所拒,王師敗績,遂滅吐谷渾而盡有其地。詔司戎太常伯、同東西台三品姜恪為涼州道行軍大總管出討,會恪卒,班師。   吐蕃遣大臣仲琮入朝。仲琮少游太學,頗知書。帝召見問曰:「贊普孰與其祖賢?」對曰:「勇果善斷不逮也,然勤以治國,下無敢欺,令主也。且吐蕃居寒露之野,物產寡薄,烏海之陰,盛夏積雪,暑毼冬裘。隨水草以牧,寒則城處,施廬帳。器用不當中國萬分一。但上下一力,議事自下,因人所利而行,是能久而強也。」帝曰:「吐谷渾與吐蕃本甥舅國,素和貴叛其主,吐蕃任之,奪其土地。薛仁貴等往定慕容氏,又伏擊之,而寇我涼州,何邪?」仲琮頓首曰:「臣奉命來獻,它非所聞。」帝韙其答。然以仲琮非用事臣,故殺其禮。   上元二年,遣大臣論吐渾彌來請和,且求與吐谷渾脩好,帝不聽。明年,攻鄯、廓、河、芳四州,殺略吏及馬牛萬計。乃詔周王顯為洮州道行軍元帥,率工部尚書劉審禮等十二總管,以相王輪為涼州道行軍元帥,率左衛大將軍契苾何力、鴻臚卿蕭嗣業等軍討之。二王不克行。吐蕃進攻疊州,破密恭、丹嶺二縣,又攻扶州,敗守將。乃高選尚書左僕射劉仁軌為洮河鎮守使,久之,無功。   吐蕃與西突厥連兵攻安西,覆命中書令李敬玄為洮河道行軍大總管、西河鎮撫大使、鄯州都督,代仁軌。下詔募猛士,毋限籍役痕負,帝自臨遣。又敕益州長史李孝逸、巂州都督拓王奉益發劍南、山南士。先戰龍支,吐蕃敗。敬玄率劉審禮擊吐蕃青海上,審禮戰沒。敬玄頓承風嶺,礙險不得縱,吐蕃壓王師屯,左領軍將軍黑齒常之率死士五百,夜斧其營,虜驚,自相躪藉而死者甚眾,乃引去。敬玄僅脫。   帝既儒仁無遠略,見諸將數敗,乃博咨近臣,求所以御之之術。帝曰:「朕未始擐甲履軍,往者滅高麗、百濟,比歲用師,中國騷然,朕至今悔之。今吐蕃內侵,盍為我謀?」中書舍人劉禕之等具對,須家給人足可擊也。或言賊險黠不可與和,或言營田嚴守便。惟中書侍郎薛元超謂:「縱敵生患,不如料兵擊之。」帝顧黃門侍郎來恆曰:「自李勣亡,遂無善將。」恆即言:「向洮河兵足以制敵,但諸將不用命,故無功。」帝殊不悟,因罷議。   儀鳳四年,贊普死,子器弩悉弄立,欽陵復擅政,使大臣來告喪,帝遣使者往會葬。明年,贊婆、素和貴率兵三萬攻河源,屯良非川,敬玄與戰湟川,敗績。左武衛將軍黑齒常之以精騎三千夜搗其營,贊婆懼,引去。遂擢常之為河源軍經略大使。乃嚴烽邏,開屯田,虜謀稍折。   初,劍南度茂州之西築安戎城,以迮其鄙。俄為生羌導虜取之以守,因並西洱河諸蠻,盡臣羊同、黨項諸羌。其地東與松、茂、巂接,南極婆羅門,西取四鎮,北抵突厥,幅圓余萬里,漢、魏諸戎所無也。   永隆元年,文成公主薨,遣使者吊祠,又歸我陳行焉之喪。初,行焉使虜,論欽陵欲拜己,臨以兵,不為屈,留之十年。及是喪還,贈睦州刺史。贊婆復入良非川,常之擊走之。   武後時,與蠻夷同朝賀。永昌元年,詔文昌右相韋待價為安息道大總管,安西大都護閻溫古副之,以討吐蕃,兵逗留,坐死、徙。明年,復詔文昌右相岑長倩為武威道行軍大總管討之,兵半道罷。   又明年,大首領曷蘇率貴川部與黨項種三十萬降,後以右玉鈐衛將軍張玄遇為安撫使,率兵二萬迎之,次大度水,吐蕃禽曷蘇去。而它酋昝插又率羌、蠻八千自來,玄遇即其部置葉州,用昝插為刺史,刻石大度山以紀功。   是歲,又詔右鷹揚衛將軍王孝傑為武威道行軍總管,率西州都督唐休璟、左武衛大將軍阿史那忠節擊吐蕃,大破其眾,復取四鎮,更置安西都護府於龜茲,以兵鎮守。議者請廢四鎮勿有也,右史崔融獻議曰:「戎狄為中國患尚矣,五帝、三王所不臣。漢以百萬眾困平城,其後武帝赫然發憤,甘心四夷,張騫始通西域,列四郡,據兩關,斷匈奴右臂,稍稍度河、湟,築令居,以絕南羌。於是鄣候亭燧出長城數千里,傾府庫,殫士馬,行人使者歲月不絕,至作皮幣,算緡法,稅舟車,榷酒酤。夫豈不懷,為長久計然也!匈奴於是孤特遠竄,遂開西域,置使者領護。光武中興,皆復內屬,至於延光,三絕三通。太宗文皇帝踐漢舊跡,並南山抵蔥嶺,剖裂府鎮,煙火相望,吐蕃不敢內侮。高宗時,有司無狀,棄四鎮不能有,而吐蕃遂張,入焉耆之西,長鼓右驅,逾高昌,歷車師,鈔常樂,絕莫賀延磧,以臨燉煌。今孝傑一舉而取四鎮,還先帝舊封,若又棄之,是自毀成功而破完策也。夫四鎮無守,胡兵必臨西域,西域震則威憺南羌,南羌連衡,河西必危。且莫賀延磧袤二千里,無水草,若北接虜,唐兵不可度而北,則伊西、北庭、安西諸蕃悉亡。」議乃格。   於是首領勃論贊與突厥偽可汗阿史那俀子南侵,與孝傑戰冷泉,敗走。碎葉鎮守使韓思忠破泥熟沒斯城。證聖元年,欽陵、贊婆攻濫洮,孝傑以肅邊道大總管戰素羅汗山,虜敗還。又攻涼州,殺都督。遣使者請和,約罷四鎮兵,求分十姓地。武後詔通泉尉郭元振往使,道與欽陵遇。元振曰:「東贊事朝廷,誓好無窮,今猥自絕,歲擾邊,父通之,子絕之,孝乎?父事之,子叛之,忠乎?」欽陵曰:「然!然天子許和,得罷二國戍,使十姓突厥、四鎮各建君長,俾其國自守若何?」元振曰:「唐以十姓、四鎮撫西土,為列國主,道非有它,且諸部與吐蕃異,久為唐編人矣。」欽陵曰:「使者意我規削諸部為唐邊患邪?我若貪土地財賦,彼青海、湟川近矣,今捨不爭何哉?突厥諸部磧漠廣莽,去中國遠甚,安有爭地萬里外邪?且四夷唐皆臣並之,雖海外地際,靡不磨滅,吐蕃適獨在者,徒以兄弟小心,得相保耳。十姓五咄陸近安西,於吐蕃遠,俟斤距我裁一磧,騎士騰突,不易旬至,是以為憂也。烏海、黃河,關源阻奧,多癘毒,唐必不能入;則弱甲孱將易以為蕃患,故我欲得之,非規諸部也。甘、涼距積石道二千里,其廣不數百,狹才百里,我若出張掖、玉門,使大國春不耕,秋不獲,不五六年,可斷其右。今棄不為,亦無虞於我矣。青海之役,黃仁素約和,邊守不戒,崔知辯徑俟斤掠我牛羊萬計,是以求之。」使使者固請,元振固言不可許,後從之。   欽陵專國久,常居中制事,諸弟皆領方面兵,而贊婆專東境幾三十年,為邊患。兄弟皆才略沈雄,眾憚之。器弩悉弄既長,欲自得國,漸不平,乃與大臣論巖等圖去之。欽陵方提兵居外,贊普託言獵,即勒兵執其親黨二千餘人殺之,發使者召欽陵、贊婆,欽陵不受命,贊普自討之。未戰,欽陵兵潰,乃自殺,左右殉而死者百餘人。   贊婆以所部及兄子莽布支等款塞,遣羽林飛騎迎勞,擢贊婆特進、輔國大將軍、歸德郡王,莽布支左羽林大將軍、安國公,皆賜鐵券,禮尉良厚。贊婆即領部兵戍河源,死,贈安西大都護。又遣左肅政台御史大夫魏元忠為隴右諸軍大總管,率隴右諸軍大使唐休璟出討。方虜攻涼州,休璟擊之,斬首二千級。於是論彌薩來朝請和。贊普自將萬騎攻悉州,都督陳大慈四戰皆克。明年,乃獻馬、黃金求昏。而虜南屬帳皆叛,贊普自討,死於軍。諸子爭立,國人立棄隸驨椄冕棷間A始七歲,使者來告喪,且求盟。又使大臣悉董熱固求昏,未報。會監察御史李知古建討姚州蠻,削吐蕃嚮導,詔發劍南募士擊之。蠻酋以情輸虜,殺知古,屍以祭天,進攻蜀漢。詔靈武監軍右台御史唐九征為姚巂道討擊使,率兵擊之。虜以鐵緪梁漾、郅韝G水,通西洱蠻,築城戍之。九征毀緪夷城,建鐵柱於滇池以勒功。   中宗景龍二年,還其昏使。或言彼來逆公主,且習聞華言,宜勿遣,帝以中國當以信結夷狄,不許。明年,吐蕃更遣使者納貢,祖母可敦又遣宗俄請昏。帝以雍王守禮女為金城公主妻之,吐蕃遣尚贊咄名悉臘等逆公主。帝念主幼,賜錦繒別數萬,雜伎諸工悉從,給龜茲樂。詔左衛大將軍楊矩持節送。帝為幸始平,帳飲,引群臣及虜使者宴,酒所帝悲涕噓欷,為赦始平縣,罪死皆免,賜民繇賦一年,改縣為金城,鄉曰鳳池,裡曰愴別。公主至吐蕃,自築城以居。拜矩鄯州都督。吐蕃外雖和而陰銜怒,即厚餉矩,請河西九曲為公主湯沐,矩表與其地。九曲者,水甘草良,宜畜牧,近與唐接。自是虜益張雄,易入寇。   玄宗開元二年,其相坌達延上書宰相,請載盟文,定境於河源,丐左散騎常侍解琬蒞盟。帝令姚崇等報書,命琬持神龍誓往。吐蕃亦遣尚欽藏、御史名悉臘獻載辭。未及定,坌達延將兵十萬寇臨洮,入攻蘭、渭,掠監馬。楊矩懼,自殺。有詔薛訥為隴右防禦使,與王晙等併力擊。帝怒,下詔自將討之。會晙等戰武階,斬首萬七千,獲馬羊無慮二十萬。又戰長子,豐安軍使王海賓戰死。乘之,虜大敗,眾奔突不能去,相枕藉死,洮水為不流。帝乃罷行。詔紫微舍人倪若水臨按軍實戰功,且弔祭戰亡士,敕州縣並瘞吐蕃露胔。   宰相建言:「吐蕃本以河為境,以公主故,乃橋河築城,置獨山、九曲二軍,距積石二百里。今既負約,請毀橋,復守河如約。」詔可。遣左驍衛郎將尉遲瑰使吐蕃,慰安公主。然小小入犯邊無閒歲,於是郭知運、王君■相繼節度隴右、河西,一以捍之。吐蕃遣宗俄因子到洮水祭戰死士,且請和。然恃盛強,求與天子敵國,語悖傲。使者至臨洮,詔不內。金城公主上書求聽脩好,且言贊普君臣欲與天子共署誓刻。吐蕃又遣使者上書言:「孝和皇帝嘗賜盟,是時唐宰相豆盧欽望、魏元忠、李嶠、紀處訥等凡二十二人及吐蕃君臣同誓。孝和皇帝崩,太上皇嗣位,脩睦如舊。然唐宰相在誓刻者皆歿,今宰相不及前約,故須再盟。比使論乞力等前後七輩往,未蒙開許,且張玄表、李知古將兵侵暴甥國,故違誓而戰。今舅許湔貸前惡,歸於大和,甥既堅定,然不重盟為未信,要待新誓也。甥自總國事,不牽於下,欲使百姓久安。舅雖及和,而意不專,於言何益?」又言:「舅責乞力徐集兵,且兵以新故相代,非集也。往者疆埸自白水皆為閒壤,昨郭將軍屯兵而城之,故甥亦城。假令二國和,以迎送;有如不通,因以守境。又疑與突厥骨咄祿善者,舊與通聘,即日舅甥如初,不與交矣。因奉寶瓶、杯以獻。」帝謂昔已和親,有成言,尋前盟可矣,不許復誓。禮其使而遣,且厚賜贊普,自是歲朝貢不犯邊。   十年,攻小勃律國,其王沒謹忙詒書北庭節度使張孝嵩曰:「勃律,唐西門。失之,則西方諸國皆墯吐蕃,都護圖之。」孝嵩聽許,遣疏勒副使張思禮以步騎四千晝夜馳,與謹忙兵夾擊吐蕃,死者數萬,多取鎧仗、馬羊,復九城故地。始勃律王來朝,父事帝。還國,置綏遠軍以捍吐蕃,故歲常戰。吐蕃每曰:「我非利若國,我假道攻四鎮爾。」及是,累歲不出兵。   於是隴右節度使王君{炊j}請深入取償。十二年,破吐蕃,獻俘。後二年,悉諾邏兵入大斗拔谷,遂攻甘州,火鄉聚。王君{炊j}勒兵避其銳,不戰。會大雪,吐蕃皸凍如積,乃逾積石軍趨西道以歸。君{炊j}豫遣諜出塞,燒野草皆盡,悉諾邏頓大非川,無所牧,馬死過半。君{炊j}率秦州都督張景順約繼窮躡,出青海西,方冰合,師乘而度。於時虜已逾大非山,留輜重疲弱濱海,君{炊j}縱兵俘以旋。時中書令張說以吐蕃出入數十年,勝負略相當,甘、涼、河、鄯之人奉調發困甚,願聽其和。帝方寵君{炊j},不聽。未幾,悉諾邏恭祿、燭龍莽布支入陷瓜州,毀其城,執刺史田元獻及君{炊j}父,遂攻玉門軍,圍常樂,不能拔,回寇安西,副都護趙頤貞擊卻之。會君{炊j}為回紇所殺,功不遂。帝乃用蕭嵩為河西節度使,左金吾將軍張守珪瓜州刺史,復城之。嵩縱反間,殺悉諾邏恭祿。明年,大將悉末朗攻瓜州,守珪擊走之;鄯州都督張志亮又戰青海西,破大莫門城,焚橐它橋;隴右節度使杜賓客以強弩四千射虜,破之祁連城下,斬副將一,上級五千首。虜敗,慟而走山。又明年,守珪率伊、沙等州兵破虜大同軍;又信安王禕出隴西,拔石堡城,即之置振武軍,獻俘於廟。帝以書賜將軍裴旻曰:「敢有掩戰功不及賞者,士自陳,將吏皆斬。戰有逗留,舉隊如軍法。能禽其王者,授大將軍。」於是士益奮。   吐蕃令曩骨委書塞下,言:「論莽熱、論泣熱皆萬人將,以贊普命,謝都督刺史:二國有舅甥好,昨彌不弄羌、黨項交構二國,故失歡,此不聽,唐亦不應聽。」都督遣腹心吏與曩骨還議盟事。曩骨,猶千牛官也。於是忠王友皇甫惟明並言約和便。帝曰:「贊普向上書悖慢,朕必滅之,毋議和!」惟明曰:「昔贊普幼,是必邊將好功之人為之,以激怒陛下。且二國交惡必興師,師興則隱盜財利,詐功級,希陛下過賞以甘心焉。今河西、隴右貲耗力窮,陛下幸詔金城公主許贊普約,以紓邊患,息民之上策也。」帝采其言,敕惟明及中人張元方往聘,以書賜公主。惟明見贊普言天子意,贊普大喜,因悉出貞觀以來書詔示惟明,厚饋獻。使名悉臘隨使者入朝,奉表言:「甥,先帝舅顯親也。曩為張玄表、李知古交鬥,遂成大釁。甥以文成、金城公主,敢失禮乎?特以沖幼,枉為邊將讒亂。如蒙澄亮,死且萬足,千萬歲不敢先負盟。」且獻怪寶。使者至,帝御前殿,列羽林仗內之。悉臘略通華文,既宴與語,禮甚厚,賜紫服、金魚。悉臘受服辭魚,曰:「國無是,不敢當。」帝遣御史大夫崔琳報聘。   吐蕃又請交馬於赤嶺,互市於甘松嶺。宰相裴光庭曰:「甘松中國阻,不如許赤嶺。」乃聽以赤嶺為界,表以大碑,刻約其上。又請《五經》,敕秘書寫賜,並遣工部尚書李讞兢u,賜物萬計。吐蕃遣使謝,且言:「唐、吐蕃皆大國,今約和為久長計,恐邊吏有妄意者,請以使人對相曉敕,令昭然具知。」帝又令金吾將軍李佺監赤嶺樹碑,詔張守珪與將軍李行禕、吐蕃使者莽布支分諭劍南、河西州縣曰:「自今二國和好,無相侵暴。」乃使悉諾渤海納貢,並以幣器遍遺執政。明年,上寶器數百具,制冶詭殊,詔置提象門示群臣。   其後吐蕃西擊勃律,勃律告急,帝諭令罷兵,不聽,卒殘其國。於是崔希逸為河西節度使,鎮涼州,故時疆畔皆樹壁守捉,希逸謂虜戍將乞力徐曰:「兩國約好,而守備不廢,雲何?請皆罷,以便人。」乞力徐曰:「公忠誠,無不可,恐朝廷未皆信,脫掩吾不備,其可悔?」希逸固邀,乃許。即共刑白犬盟,而後悉徹障壁,虜畜牧被野。   明年,傔史孫誨奏事,妄言「虜無備,可取也」。帝采之,詔內豎趙惠琮共往按狀。小人欲徼幸,至涼州,因共矯詔,詔希逸發兵襲破吐蕃青海上,斬獲不貲,乞力徐遁走。吐蕃恚,不朝。二十六年,大入河西,希逸拒破之。鄯州都督杜希望又拔新城,更號威戎軍。希逸顧失信,悒悒悵恨,召拜河南尹。既而與惠琮俱見犬崇,疑而死,誨亦及它誅。   蕭炅代為河西節度留後,杜希望隴右節度留後,王昱劍南節度使,分道經略,碎赤嶺碑。希望發鄯州兵奪虜河橋,並河築鹽泉城,號鎮西軍,破吐蕃兵三萬。昱以劍南兵入攻安戎城,築二少壘左右之,兵次蓬婆嶺,輸劍南粟餉軍。吐蕃悉銳來救,昱大敗,少壘皆沒,士死凡數萬。昱貪妄,非將選,故敗,貶死高要。明年,吐蕃攻白草、安人軍,詔臨洮、朔方分援。虜絕臨洮道,白水軍使高柬於拒守,虜引去。炅遣將追尾,有雲出軍上,白兔舞,大破吐蕃。昱之敗,以張宥代節度劍南,以章仇兼瓊為益州司馬。宥,文吏,不知兵,委事兼瓊。兼瓊因得入奏,天子果其議,拔兼瓊代宥節度。兼瓊諜誘吐蕃安戎城主為應,導官軍入,盡殺虜戍,以監察御史許遠守之。吐蕃圍安戎,絕水泉,會石裂泉湧,虜驚引去。復攻維州,不得志。詔乃改安戎曰平戎雲。   是歲,金城公主薨。明年,為發哀,吐蕃使者朝,因請和,不許。虜乃悉眾四十萬攻承風堡,抵河源軍,西入長寧橋、安仁軍,渾崖烽騎將臧希液以銳兵五千破之。吐蕃又襲廓州,敗一縣,屠吏人。攻振武軍石堡城,蓋嘉運不能守。   天寶元年,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破虜大嶺軍;戰青海,破莽布支,斬首三萬級。明年,破洪濟城,戰石堡,不克,副將諸葛□死之。又明年,惟明破虜,獻俘京師。帝以哥舒翰節度隴右,翰攻拔石堡,更號神武軍。又禽其相兀論樣郭。   十載,安西節度使高仙芝俘大酋以獻。是時,吐蕃與蠻閣羅鳳聯兵攻瀘南,劍南節度使楊國忠方以奸罔上,自言:「破蠻眾六萬於雲南,拔故洪州等三城,獻俘口。」哥舒翰破洪濟、大莫門諸城,收九曲故地,列郡縣,實天寶十二載。於是置神策軍於臨洮西、澆河郡於積石西、及宛秀軍以實河曲。後二年,蘇毘子悉諾邏來降,封懷義王,賜李氏。蘇毘,強部也。是歲,贊普乞黎蘇籠臘贊死,子挲悉籠臘贊嗣,遣使者脩好,詔京兆少尹崔光遠持節繼冊吊祠。還而安祿山亂,哥舒翰悉河、隴兵東守潼關,而諸將各以所鎮兵討難,始號行營,邊候空虛,故吐蕃得乘隙暴掠。   至德初,取巂州及威武等諸城,入屯石堡。其明年,使使來請討賊且脩好。肅宗遣給事中南巨川報聘。然歲內侵,取廓、霸、岷等州及河源、莫門軍。使數來請和,帝雖審其譎,姑務紓患,乃詔宰相郭子儀、蕭華、裴遵慶等與盟。   寶應元年,陷臨洮,取秦、成、渭等州。明年,使散騎常侍李之芳、太子左庶子崔倫往聘,吐蕃留不遣。破西山合水城。明年,入大震關,取蘭、河、鄯、洮等州,於是隴右地盡亡。進圍涇州,入之,降刺史高暉。又破邠州,入奉天,副元帥郭子儀御之。吐蕃以吐谷渾、黨項兵二十萬東略武功,渭北行營將呂日將戰盩厔西,破之。又戰終南,日將走。代宗幸陝,子儀退趨商州。高暉導虜入長安,立廣武王承宏為帝,改元,擅作赦令,署官吏。衣冠皆南奔荊、襄,或逋棲山谷,亂兵因相攘鈔,道路梗閉。光祿卿殷仲卿率千人壁藍田,選二百騎度滻,或紿虜曰:「郭令公軍且來!」吐蕃大震。會少將王甫與惡少年伐鼓噪苑中,虜驚,夜引去。子儀入長安,高暉東奔至潼關,守將李日越殺之。吐蕃留京師十五日乃走,天子還京。   吐蕃退圍鳳翔,節度使孫志直拒守,鎮西節度使馬璘以千騎戰卻之,吐蕃屯原、會、成、渭間,自如也。是歲,南入松、維、保等州及雲山新籠城。明年,還使人李之芳等。劍南嚴武破吐蕃南鄙兵七萬,拔當狗城。會僕固懷恩反,自靈武遣其將范志誠、任敷合吐蕃、吐谷渾兵攻邠州,白孝德、郭晞嬰壘守,乃入居奉天西。子儀入奉天,按軍不戰。郭晞以銳士夜搗其營,斬首數千級,奪馬五百,取四將,吐蕃引去。是時嚴武拔鹽川,又戰西山,取其眾八萬。虜圍涼州,河西節度使楊志烈不能守,跳保甘州,而涼州亡。   永泰元年,吐蕃請和,詔宰相元載、杜鴻漸與虜使者同盟。懷恩不得志,導虜與回紇、黨項羌、渾、奴刺犯邊,吐蕃大酋尚結息、贊摩、尚悉東贊等眾二十萬至醴泉、奉天,邠將白孝德不能亢,任敷以兵略鳳翔、盩厔,於是京師戒嚴。朔方兵馬使渾日時、孫守亮屯奉天,詔子儀以河中兵屯涇陽,李忠臣屯東渭橋,李光進屯雲陽,馬璘、郝廷玉屯便橋,駱奉先、李日越屯盩厔,李抱玉屯鳳翔,周智光屯同州,杜冕屯坊州,天子自率六軍屯於苑。吐蕃逼奉天,日進以單騎馳之,士二百踵進,左右擊刺,射皆應弦僕,虜大驚辟易。日進挾虜一將躍出,舉軍望而噪,士還,無一矢著身者。明日,虜薄城,日進發機石勁弩,故兵多死。凡三日,虜斂軍入壁,日進知虜曲折,即夜斫其營,斬千餘級,生禽五百。又戰馬嵬,凡七日,破賊萬人,斬首五千,獲馬、橐它、幟械甚眾。帝欲自討賊,下詔大搜馬,京師始置團練,都人震擾,鑿垣亡去者十八,詔中人戶都門,不能止。吐蕃游騎四百略武功,鎮西節度使馬璘使健士五十擊之,殲,士氣益奮。虜徙營九糷妊情A掠醴泉居人數萬,焚室廬,田皆赤地。周智光與虜戰澄城,破之。吐蕃至邠北,復與回紇合,還攻奉天,抵馬嵬。任敷以兵五千掠白水,殘同州。於是城中渭橋、鄠以屯兵。   會懷恩死,虜謀無主,遂與回紇爭長。回紇怒,詣子儀請擊吐蕃自效,子儀許之,使白元光合兵攻吐蕃於靈台西,大破之,降僕固名臣,帝乃班師。 列傳第一百四十一下 吐蕃下   永泰、大歷間,再遣使者來聘,於是戶部尚書薛景仙往報。詔宰相與吐蕃使者盟。俄寇靈州,掠宜祿,郭子儀精甲三萬戍涇陽 ,入屯奉天。靈州兵破虜二萬,上級五百首。景仙與倫泣陵偕來,請境鳳林關,而路悉等十五人又來。三年,虜引眾十萬復攻靈州,略邠州。先是,尚悉結自寶應後數入邊,以功高請老,而贊磨代之,為東面節度使,專河、隴。邠寧馬璘、朔方將白元光再破其眾,獲馬羊數千,劍南亦破虜萬人。尚悉摩復來朝。天子以虜數入塞,詔治守障,徙當、悉、柘、靜、恭五州,皆據險以守。   八年,虜六萬騎侵靈州,敗民稼,進寇涇、邠,渾瑊與戰不利,副將死,略數千戶。瑊整卒夜襲其營;涇原馬璘以兵掩之潘原,射豹皮將死,軍中哭,乃遁去。璘收所俘士及男女而還。郭子儀又破其眾十萬。   九年,帝遣諫議大夫吳損修好,虜亦使使者入朝。於是子儀屯邠州,李抱玉屯高壁,馬璘屯原州,李忠臣屯涇州,李忠誠屯鳳翔,臧希讓屯渭北,備虜之入。明年,西川節度使崔寧破虜於西山。虜攻臨涇、隴州,次普潤,焚掠人畜;與抱玉戰義寧,破之;道涇州,璘尾追,敗之於百里。又明年,崔寧破虜故洪節度、氐、蠻、黨項等兵,斬首萬級,禽酋領千人,牛羊廩鎧甚眾,獻之朝。吐蕃不得志,入掠黎、雅,於是劍南兵合南詔與戰,破之,禽大籠官論器然。又侵坊州,取黨項牧馬。崔寧攻望漢城,破之。山南西道節度使張獻恭戰岷州,吐蕃走。寧破西山三路及邛南兵,斬首八千級。十三年,虜大酋馬重英以四萬騎寇靈州,塞漢、御史、尚書三渠以擾屯田,為朔方留後常謙光所逐,重英殘鹽、慶而去。乃南合南詔眾二十萬攻茂州,略扶、文,遂侵黎、雅。時天子已發幽州兵馳拒,虜大奔破。   初,虜使數至,留不遣,所俘虜口,悉部送江南。德宗即位,先內靖方鎮,顧歲與虜確,其亡獲相償,欲以德綏懷之,遣太常少卿韋倫持節歸其俘五百,厚給衣褚,切敕邊吏護亭障,無輒侵虜地。吐蕃始聞未信,使者入境,乃皆感畏。是時,乞立贊為贊普,姓戶虜提氏,曰:「我乃有三恨:不知天子喪,不及吊,一也;山陵不及賻,二也;不知舅即位,而發兵攻靈州,入扶、文,侵灌口,三也。」即發使者隨倫入朝。帝又遣倫還蜀俘。虜以倫再至,歡甚,授館,作聲樂,九日留,以論欽明思等五十人從獻方物。   明年,殿中少監崔漢衡往使,贊普猥曰:「我與唐舅甥國,詔書乃用臣禮卑我。」又請雲州西盡賀蘭山為吐蕃境,邀漢衡奏天子。乃遣入蕃使判官常魯與論悉諾羅入朝,道贊普語,且引景龍詔書曰「唐使至,甥先與盟,蕃使至,舅亦將親盟』;贊普曰「其禮本均。」帝許之,以「獻」為「進」,「賜」為「寄」,「領取」為「領之」。以前宰相楊炎不通故事為解,並約地於賀蘭。其大相尚悉結嗜殺人,以劍南之敗未報,不助和議,次相尚結贊有謀,固請休息邊人,贊普卒用結贊為大相,乃講好。漢衡與其使區頰贊偕來,約盟境上。拜漢衡鴻臚卿,以都官員外郎樊澤為計會使,與結贊約;且告隴右節度使張鎰同盟。澤與結贊約盟清水,以牛馬為牲。鎰欲末其禮,乃紿結贊曰:「唐非牛不田,蕃非馬不戰,請用犬、豕、羊。」結贊聽諾。將盟,乃除地為壇,約二國各以二千士列絰漸~,冗從立壇下。鎰與幕府齊映齊抗、鴻臚漢衡、計會使於□及澤、魯皆朝服,結贊與論悉頰藏、論臧熱、論利陀、論力徐等對升壇,刑牲壇北,雜其血以進,約:「唐地涇州右盡彈箏峽,隴州右極清水,鳳州西盡同谷,劍南盡西山、大度水。吐蕃守鎮蘭、渭、原、會,西臨洮,東成州,抵劍南西磨些諸蠻、大度水之西南。盡大河北自新泉軍抵大磧,南極賀蘭橐它嶺,其間為閒田。二國所棄戍地毋增兵,毋創城堡,毋耕邊田。」既盟,請鎰詣壇西南隅浮屠幄為誓。於是升壇大享,獻酬乃還。   帝命宰相、尚書與虜使者盟長安,而清水之約,疆埸不定,復令漢衡決於贊普,乃克盟。於是宰相李忠臣盧杞關播崔寧、工部尚書喬琳、御史大夫於頎、太府卿張獻恭、司農卿段秀實、少府監李昌夔、京兆尹王翃、金吾衛大將軍渾瑊與區頰贊等同盟京城之右郊,禮如清水。前二月告廟,齊,三日,關播跪讀載書,已盟,乃大享。詔左僕射李揆為入蕃會盟使,還區頰贊等。   硃泚之亂,吐蕃請助討賊,詔右散騎常侍於頎持節慰撫,太常少卿沈房為安西、北庭宣慰使以報之。渾瑊用論莽羅兵破泚將韓旻於武亭川。初,與虜約,得長安,以涇、靈四州畀之。會大疫,虜輒引去。及泚平,責先約求地。天子薄其勞,第賜詔書,償結贊、莽羅等帛萬匹,於是虜以為怨。   貞元二年,詔倉部郎中趙建往使,而虜已犯涇、隴、邠、寧,掠人畜,敗田稼,內州皆閉壁。游騎至好畤,左金吾將軍張獻甫、神策將李升曇等屯咸陽,河中渾瑊、華州駱元光援之。以左監門將軍康成使焉。尚結贊屯上砦原,亦令使論乞陀來請盟。鳳翔李晟遣部將王佖以銳兵三千夜入汧陽,明日,薄其中軍,虜驚潰走,結贊僅自脫。虜眾二萬侵鳳翔,李晟擊卻之,因襲破摧沙堡,燒儲龤A斬守者。吐蕃攻鹽、夏,刺史杜彥光、拓拔乾暉不能守,悉其眾南奔,虜遂有其地。天子以邊人殘沒,下詔避正殿,痛自咎。詔駱元光經略鹽、夏。   三年,命左庶子崔瀚、李刮踵使。結讚得鹽、夏,皆戍以兵,乃自屯鳴沙,然饋餉數困。於是駱元光、韓游瑰濱塞而屯,而燧次石州,跨河相掎角。結贊大懼,屢請盟,天子不許。即以貴將論頰熱厚賂乞和於燧,燧以為情,身入見天子,諸將以燧入,皆守壁不戰。結贊遽還走,馬多死,士不能步,有饑色。瀚始至鳴沙,傳詔讓結贊破約陷鹽、夏,對曰:「本以武亭功未償乃來,又候碑僕,疆埸不明,故行境上。涇州乘城自保,鳳翔李令不納吾使,雖康成等來,皆不能致委曲。我日望大臣而卒無至者,我故引還。鹽、夏守將懼吾眾,以城丐我,非我敢攻也。若天子復許盟,虜之願也,唯所命,當以鹽、夏還唐。」又言清水盟,大臣少,故約易壞,請悉遣宰相元帥二十一人會盟。並言靈鹽節度使杜希全、涇原節度使李觀,外蕃所信,請主盟。帝復使瀚報結贊曰:「希全守靈州,有分地,不可以越境;觀既徙官,以渾瑊為盟會使。」約五月盟清水,使先效二州,以驗虜信。結讚辭清水非吉地,請會原州之土梨樹,乃歸二州。天子從之。   瑊來受命,拜漢衡兵部尚書以副瑊。瑊率師二萬待期,詔駱元光助之。宰相議所盟地,左神策將馬有鄰建言:「土梨樹林薈巖阻,兵易詭伏,不如平涼夷漫坦直,且近涇,緩急可保也。」乃定盟平涼。瑊約結贊,主客均以兵三千至壇外,誕從四百叩壇,以遊軍交邏相入。將盟,結贊伏精騎三萬於西,縱邏騎出入瑊軍,瑊將梁奉貞亦駷馬入虜軍營,陰執之,而瑊不知也。客請袎迮巨舕a劍,皆就幄更衣,從容胖肆。虜忽三伐鼓,眾噪而興,瑊不知所出,走幄後,得馬不銜而馳,十里始得銜。虜追,矢若雨不傷也,至元光營乃脫。裨將辛榮兵數百據北阜與虜戰,矢盡乃降。判官韓弇、監軍宋鳳朝死之。漢衡與判官鄭叔矩路泌、掌書記袁同直、列將扶余准馬寧孟日華李至言樂演明範澄馬弇、中人劉延邕俱文珍李朝清等六十人皆被執,士死者五百,生獲者千餘人。漢衡語虜曰:「我,崔尚書也,結贊與我善。若殺我,結贊亦殺若。」乃不死。人負一木,以繩三約之,系其發驅之;夜則杙地系而僕,蒙以罽,守者寢其上。始結贊將劫希全、觀,急以銳兵直趣京師,既不克,又欲禽瑊等,芧媯磥J寇,其謀本然。既引去,至故原州,坐帳中見漢衡等,慢言:「渾瑊戰武功,我力也。許裂地償我,而自食其言。吾既作金枷,將必得瑊以見贊普,乃今失之,徒致公等,無益也。當使人歸報。」初,漢衡遇亂,從史呂溫身蔽兵,溫傷而漢衡脫,虜人嘉其義,厚給養之。結贊屯石門,以俱文珍、馬寧、馬弇歸唐,而囚漢衡、叔矩河州,辛榮廓州,扶余准鄯州。帝猶使中人繼詔書賜結贊,拒不受。虜戍鹽、夏,涉春疫大興,皆思歸。結贊以騎三千迎之,火二州廬舍,頹郛堞而去,杜希全分兵保之。帝哀漢衡等陷辱,下詔賜其子七品官,叔矩、泌、弇、日華、榮、至言、澄、良賁、演明一子八品官,袁同直而下一子九品官。以決勝軍使唐良臣屯潘原,神策將蘇太平屯隴州。結贊召漢衡、日華、延邕至石門,以五騎送境上,遣使者奉表來。李觀曰:「有詔不內吐蕃使者。」受漢衡等,放其使。   結贊以羌、渾眾屯潘口,傍青石嶺,三分其兵趨隴、汧陽間,連營數十里,中軍距鳳翔一捨,詭漢服,號邢君牙兵,入吳山、寶雞,焚聚落,略畜牧、丁壯,殺老孺,斷手剔目,乃去。李晟嘗蹙大木塞安化隘處,虜過,悉焚之。詔神策將石季章壁武功,良臣移師百里城。虜又剽汧陽、華亭男女萬人以畀羌、渾,將出塞,令東向辭國,眾慟哭,投塹谷死者千數。吐蕃又入豐義,圍華亭,絕汲道。守將王仙鶴請救於隴州,刺史蘇清沔合太平兵赴之,虜逆戰,太平不勝,引還。虜日千騎四掠,隴兵不敢出。虜積薪將焚華亭,仙鶴以眾降。清沔潛兵大象龕,夜半,約城中舉火燭天,虜眾驚,因襲其營,乃去。更攻連雲堡,飛石投中,井皆滿。為虛梁絕塹而升,守將張明遠降於虜。虜分捕山間亡人及牛羊率萬計,涇、隴、邠之民蕩然盡矣。諸將曾不能得一俘,但賀賊出塞而已。連雲堡,涇要地也,三垂峭絕,北據高,虜所進退,候火易通。既失之,城下即虜境,每藝稼,必陳兵於野,故多失時。是歲,三州不宿麥。虜數千騎犯長武城,城使韓全義拒之。韓游瑰兵不出,於是虜安行邠、涇間,諸屯西門皆閉,虜治故原州保之。帝取所獲吐蕃生口不二百,徇諸市以安京師。   四年五月,虜三萬騎略涇、邠、寧、慶、鄜五州之鄙,焚吏捨民閻,系執數萬。韓全義以陳許兵戰長武,無功。初,吐蕃盜塞,畏春夏疾疫,常以盛秋。及是得唐俘,多厚給產,質其孥,故盛夏入邊。尚悉董星、論莽羅等又寇寧州,張獻甫拒斬裁百級,轉剽鄜、坊乃去。   五年,韋皋以劍南兵戰台登,殺虜將乞臧遮遮、悉多楊硃,西南少安。不三年,盡得巂州地。久之,北庭沙陀別部叛,吐蕃因是陷北庭都護府,安西道絕。獨西州人尚為唐守。   八年,寇靈州,陷水口,塞營田渠。發河東、振武兵,合神策軍擊之,虜引還。又寇涇州,掠田軍千人,守捉使唐朝臣戰不利。山南西道節度使嚴震破虜於芳州,取黑水壁,焚積聚。自虜得鹽州,塞防無以障遏,而靈武單露,鄜、坊侵迫,寇日以驕,數入為邊患。帝復詔城之,使涇原、劍南、山南深入窮討,分其兵,毋令專向東方。詔朔方河中晉絳邠寧兵馬副元帥渾瑊、朔方靈鹽豐夏綏銀節度都統杜希全、邠寧節度使張獻甫、右神策軍行營節度使邢君牙、夏綏銀節度使韓潭、鄜坊丹延節度使王棲曜、振武麟勝節度使范希朝合兵三萬,以左神策將軍胡堅、右神策將軍張昌為鹽州行營節度使,板築之,役者六千人,余皆陣城下。九年始栽,閱二旬訖功,而虜兵不出,遂以兼御史大夫紇干遂與兼中丞杜彥光戍之。當是時,韋皋功最多,破堡壁五十餘所,敗其南道元帥論莽熱沒籠乞悉蓖;又與南詔破之於神川、於鐵橋,皋俘馘三萬,降首領論乞髯湯沒藏悉諾硉。   十二年,寇慶州及華池,殺略吏人。是歲,尚結贊死。明年,贊普死,其子足之煎立。邢君牙築永信城於隴州以備虜,虜使者農桑昔來請脩好,朝廷以其無信,不受。韋皋取新城,虜治劍山、馬嶺,進寇台登,巂州刺史曹高仕擊卻之,禽籠官,斬級三百,獲馬、糧、械數千。   十四年,韓全義破虜於鹽州。十六年,靈州破虜於烏蘭橋,韋皋拔末恭、顒二城。十七年,寇鹽州,陷麟州,殺刺史郭鋒,湮隍墮陴,系居人,掠黨項諸部,屯橫槽烽。虜將徐舍人者,語俘道人延素曰:「我乃司空英公裔孫也。武後時,家祖以兵尊王室不克,子孫奔播絕域,今三世矣。我雖握兵,心未嘗忘歸也,顧不能自拔耳。」陰使延素夜逸。又言:「吾按邊求資糧,至麟而守者無備,遂入之。知郭使君勳臣家,欲全安之,不幸死亂兵。」語方已,會飛鳥使至,召其軍還,遂引去。飛鳥,猶傳騎也。韋皋出西山與虜戰,破之雅州。籠官馬定德本虜之知兵有策慮者,周知山川險易,每用兵,常馳驛計議,授諸將以行。比年寇黎、巂,皋常折其兵,定德畏得罪,遂來降,因定昆明諸蠻。吐蕃以下屢叛,大侵靈州。時皋圍維州,贊普使論莽熱沒籠乞悉蓖兼松州五道節度兵馬都統、群牧大使,引兵十萬援維州。皋率南詔兵薄險設伏以待,才使千人嘗敵,乞悉蓖見兵寡,悉眾追,墮伏中,兵四合急擊,遂禽之,獻京師。明年,吐蕃使者論頰熱復來,右龍武大將軍薛伾往報。   二十年,贊普死,遣工部侍郎張薦吊祠,其弟嗣立,再使使者入朝。   順宗立,以左金吾衛將軍田景度、庫部員外郎熊執易持節往使。永貞元年,論乞縷勃藏歸金幣、馬牛助崇陵,有詔陳太極廷中。   憲宗初,遣使者脩好,且還其俘。又以使告順宗喪,吐蕃亦以論勃藏來。後比年來朝,然以五萬騎入振武拂鵜泉,萬騎至豐州大石谷,鈔回鶻還國者。   五年,以祠部郎中徐復往使,並賜缽闡布書。缽闡布者,虜浮屠豫國事者也,亦曰「缽掣逋」。復至鄯州擅還,其副李逢致命贊普,復坐貶。虜以論思邪熱入謝,且歸鄭叔矩、路泌之柩,因言原歸秦、原、安樂州。詔宰相杜佑等與議中書,論思邪熱拜於廷,佑答拜堂上,復以鴻臚少卿李銛、丹王府長史吳暈報之。自是朝貢歲入。又款隴州塞,丐互市,詔可。   十二年,贊普死,使者論乞髯來,以右衛將軍烏重u、殿中侍御史段鈞弔祭之。可黎可足立為贊普,重u以扶余准、李驂偕歸。准,東明人,本朔方騎將;驂,隴西人,貞元初戰沒於虜者。使者知不死,求之,乃得還。詔以准為澧王府司馬,驂嘉王友。   吐蕃使論矩立藏來朝,未出境,吐蕃寇宥州,與靈州兵戰定遠城,虜不勝,斬首二千級。平涼鎮遏使郝玼又破虜兵二萬,夏州節度使田縉破其眾三千,詔留矩立藏等不遣。劍南兵拔峨和、棲雞城。十四年,乃歸矩立藏等。吐蕃節度論二摩、宰相尚塔藏、中書令尚綺心兒總兵十五萬圍鹽州,為飛梯、鵝車攻城,刺史李文悅拒之,城壞輒補,夜襲其營,晝出戰,破虜萬人,積三旬不能拔。朔方將史敬奉以奇兵繞出虜背,大破之,解圍去。   始,沙州刺史周鼎為唐固守,贊普徙帳南山,使尚綺心兒攻之。鼎請救回鶻,逾年不至,議焚城郭,引眾東奔,皆以為不可。鼎遣都知兵馬使閻朝領壯士行視水草,晨入謁辭行,與鼎親吏周沙奴共射,彀弓揖讓,射沙奴即死,執鼎而縊殺之,自領州事。城守者八年,出綾一端募麥一鬥,應者甚眾。朝喜曰:「民且有食,可以死守也。」又二歲,糧械皆竭,登城而諓|曰:「苟毋徙佗境,請以城降。」綺心兒許諾,於是出降。自攻城至是凡十一年。贊普以綺心兒代守。後疑朝謀變,置毒靴中而死。州人皆胡服臣虜,每歲時祀父祖,衣中國之服,號慟而藏之。   穆宗即位,遣秘書少監田洎往告,使者亦來。虜引兵入屯靈武,靈州兵擊卻之。又犯青塞烽,進寇涇州,瀕水而營,綿五十里。始洎至牙,虜欲會盟長武,洎含糊應之。至是顯言:「洎許我盟,我是以來。」逼涇一捨止。詔右軍中尉梁守謙為左右神策軍、京西北行營都監,發卒合八鎮兵援涇州,泛洎郴州司戶參軍,以太府少卿邵同持節為和好使。初,夏州田縉裒沓,黨項怨之,導虜入鈔,郝玼與戰,多殺其眾。李光顏又以邠兵至,乃引去。復遣使者來。南略雅州,詔方鎮與虜接者謹備邊。   長慶元年,聞回鶻和親,犯清塞堡,為李文悅所逐。乃遣使者尚綺力陀思來朝,且乞盟,詔許之。崔植、杜元穎、王播輔政,議欲告廟。禮官謂:「肅宗、代宗皆嘗與吐蕃盟,不告廟。德宗建中之盟,將重其約,始詔告廟。至會平涼,不復告,殺之也。」乃止。以大理卿劉元鼎為盟會使,右司郎中劉師老副之,詔宰相與尚書右僕射韓皋、御史中丞牛僧孺、吏部尚書李絳、兵部尚書蕭俯、戶部尚書楊於陵、禮部尚書韋綬、太常卿趙宗儒、司農卿裴武、京兆尹柳公綽、右金吾將軍郭鏦及吐蕃使者論訥羅盟京師西郊。贊普以盟言約:「二國無相寇讎,有禽生問事,給服糧歸之。」詔可。大臣豫盟者悉載名於策。方盟時,吐蕃以壯騎屯魯州,靈州節度使李進誠與戰大石山,破之。虜遣使者趙國章來,且致宰相信幣。   明年,請定疆候,元鼎與論訥羅就盟其國,敕虜大臣亦列名於策。元鼎逾成紀、武川,抵河廣武梁,故時城郭未隳,蘭州地皆杭稻,桃、李、榆柳岑蔚,戶皆唐人,見使者麾蓋,夾道觀。至龍支城,耋老千人拜且泣,問天子安否,言:「頃從軍沒於此,今子孫未忍忘唐服,朝廷尚念之乎?兵何日來?」言己皆嗚咽。密問之,豐州人也。過石堡城,崖壁峭豎,道回屈,虜曰鐵刀城。右行數十里,土石皆赤,虜曰赤嶺。而信安王禕、張守珪所定封石皆僕,獨虜所立石猶存。赤嶺距長安三千里而贏,蓋隴右故地也。曰悶怛盧川,直邏娑川之南百里,臧河所流也。河之西南,地如砥,原野秀沃,夾河多檉柳。山多柏,坡皆丘墓,旁作屋,赬塗之,繪白虎,皆虜貴人有戰功者,生衣其皮,死以旌勇,徇死者瘞其旁。度悉結羅嶺,鑿石通車,逆金城公主道也。至麋谷,就館。臧河之北川,贊普之夏牙也。周以槍累,率十步植百長槊,中剚大幟為三門,相距皆百步。甲士持門,巫祝鳥冠虎帶擊豉,凡入者搜索乃進。中有高台,環以寶楯,贊普坐帳中,以黃金飾蛟螭虎豹,身被素褐,結朝霞冒首,佩金鏤劍。缽掣逋立於右,宰相列台下。唐使者始至,給事中論悉答熱來議盟,大享於牙右,飯舉酒行,與華制略等,樂奏《秦王破陣曲》,又奏《涼州》、《胡渭》、《錄要》、雜曲,百伎皆中國人。盟壇廣十步,高二尺。使者與虜大臣十餘對位,酋長百餘坐壇下,上設巨榻,缽掣逋升,告盟,一人自旁譯授於下。已歃血,缽掣逋不歃。盟畢,以浮屠重為誓,引郁金水以飲,與使者交慶,乃降。   元鼎還,虜元帥尚塔藏館客大夏川,集東方節度諸將百餘,置盟策台上,遍曉之,且戒各保境,毋相暴犯。策署彝泰七年。尚塔藏語元鼎曰:「回鶻小國,我嘗討之,距城三日危破,會國有喪乃還,非我敵也。唐何所畏,乃厚之?」元鼎曰:「回鶻有功,且如約,未始妄以兵取尺寸地,是以厚之。」塔藏默然。元鼎逾湟水,至龍泉谷,西北望殺胡川,哥舒翰故壁多在。湟水出蒙谷,抵龍泉與河合。河之上流,繇洪濟梁西南行二千里,水益狹,春可涉,秋夏乃勝舟。其南三百里三山,中高而四下,曰紫山,直大羊同國,古所謂崑崙者也,虜曰悶摩黎山,東距長安五千里,河源其間,流澄緩下,稍合眾流,色赤,行益遠,它水並注則濁,故世舉謂西戎地曰河湟。河源東北直莫賀延磧尾殆五百里,磧廣五十里,北自沙州,西南入吐谷渾浸狹,故號磧尾。隱測其地,蓋劍南之西。元鼎所經見,大略如此。   虜遣論悉諾息等入謝,天子命左衛大將軍令狐通、太僕少卿杜載答之。是歲,尚綺心兒以兵擊回鶻、黨項,小相尚設塔率眾三萬牧馬木蘭梁。比歲,使者獻金盎、銀冶犀、鹿,貢犛牛。   寶歷至大和,再遣使者朝。五年,維州守將悉怛謀挈城以降,劍南西川節度使李德裕受之,收符章仗鎧,更遣將虞藏儉據之。州南抵江陽岷山,西北望隴山,一面崖,三涯江,虜號無憂城,為西南要捍。會牛僧孺當國,議還悉怛謀,歸其城。吐蕃夷誅無遺種,以怖諸戎。自是比五年虜使來,必報。所貢有玉帶、金皿、獺褐、犛牛尾、霞氈、馬、羊、橐它。   贊普立幾三十年,病不事,委任大臣,故不能抗中國,邊候晏然。死,以弟達磨嗣。達磨嗜酒,好畋獵,喜內,且凶愎少恩,政益亂。開成四年,遣太子詹事李景儒往使,吐蕃以論集熱來朝,獻玉器羊馬。自是國中地震裂,水泉湧,岷山崩;洮水逆流三日,鼠食稼,人饑疫,死者相枕藉。鄯、廓間夜聞鼙鼓聲,人相驚。   會昌二年,贊普死,論贊熱等來告,天子命將作監李璟吊祠。無子,以妃綝兄尚延力子乞離胡為贊普,始三歲,妃共治其國。大相結都那見乞離胡不肯拜,曰:「贊普支屬尚多,何至立綝氏子邪?」哭而出,用事者共殺之。   別將尚恐熱為落門川討擊使,姓末,名農力,「熱」猶中國號「郎」也,譎詭善幻,約三部得萬騎,擊鄯州節度使尚婢婢,略地至渭州,與宰相尚與思羅戰薄寒山。思羅敗走松州,合蘇毘、吐渾、羊同兵八萬保洮河自守,恐熱謂蘇毘等曰:「宰相兄弟殺贊普,天神使我舉義兵誅不道,爾屬乃助逆背國耶?」蘇毘等疑而不戰,恐熱麾輕騎涉河,諸部先降,並其眾至十餘萬,禽思羅縊殺之。   婢婢,姓沒盧,名贊心牙,羊同國人,世為吐蕃貴相,寬厚,略通書記,不喜仕,贊普強官之。三年,國人以贊普立非是,皆叛去。恐熱自號宰相,以兵二十萬擊婢婢,鼓鼙、牛馬、橐它聯千餘里,至鎮西軍,大風雷電,部將震死者十餘人,羊、馬、橐它亦數百。恐熱惡之,按軍不進。婢婢聞之,厚幣詒書約龤A恐熱大喜曰:「婢婢,書生,焉知軍事。我為贊普,當以家居宰相處之。」於是退營大夏川。婢婢遣將厖結心、莽羅薛呂擊恐熱於河州之南,伏兵四萬,結心據山射書極罵,恐熱怒甚,盛兵出鬥。結心偽北,恐熱追至數十里,莽羅薛呂以伏兵衷擊,大風雨,河溢,溺死甚眾,恐熱單騎而逃。既不得志,尤猜忍殺戮,部將岌藏、豐贊皆降,婢婢厚遇之。明年,恐熱復攻鄯州,婢婢分兵五道拒守,恐熱保東谷山,堅壁不出。岌藏繚以重柵,斷汲道,旬日,恐熱走薄寒山,募散卒稍至,得數千人,復戰鶡雞山,再戰南谷,皆大敗。兵拿仍歲不解。   大中三年,婢婢屯兵河源,聞恐熱謀度河,急擊之,為恐熱所敗。婢婢統銳兵扼橋,亦不勝,焚橋而還。恐熱間出雞頂嶺關,馮硤為梁攻婢婢,至白土嶺,敗其將尚鐸羅榻藏,進戰犛牛硤。婢婢將燭盧鞏力欲負硤自固以困恐熱,大將磨離羆子不從,乃辭疾先歸。羆子急擊恐熱,一戰而死。婢婢糧盡,引眾趨甘州西境,以拓拔懷光居守,恐熱麾下多歸之。   恐熱大略鄯、廓、瓜、肅、伊、西等州,所過捕戮,積屍狼藉,麾下內怨,皆欲圖之。乃揚聲將請唐兵五十萬共定其亂,保渭州,求冊為贊普,奉表歸唐。宣宗詔太僕卿陸耽持節慰勞,命涇原、靈武、鳳翔、邠寧、振武等兵迎援。恐熱既至,詔尚書左丞李景讓就問所欲。恐熱倨誇自大,且求河渭節度使,帝不許。還過咸陽橋,咄歎曰:「我舉大事,覬得濟此河與唐分境。」於是復趨落門川收散卒,將寇邊,會久雨糧絕,恐熱還奔廓州。   於是鳳翔節度使李玭復清水;涇原節度使康季榮復原州,取石門等六關,得人畜幾萬;靈武節度使李欽取安樂州,詔為威州;邠寧節度使張欽緒復蕭關;鳳翔收秦州;山南西道節度使鄭涯得扶州。鳳翔兵與吐蕃戰隴州,斬首五百級。是歲,河、隴高年千餘見闕下,天子為御延喜樓,賜冠帶,皆爭解辮易服。因詔差賜四道兵,錄有勞者;三州七關地腴衍者,聽民墾藝,貸五歲賦;溫池委度支榷其鹽,以贍邊;四道兵能營田者為給牛種,戍者倍其資餉,再歲一代;商賈往來於邊者,關鎮毋何留;兵欲墾田,與民同。   初,太宗平薛仁杲,得隴上地;虜李軌,得涼州;破吐谷渾、高昌,開四鎮。玄宗繼收黃河積石、宛秀等軍,中國無斥候警者幾四十年。輪台、伊吾屯田,禾菽彌望。開遠門揭候署曰「西極道九千九百里」,示戍人無萬里行也。乾元後,隴右、劍南西山三州七關軍鎮監牧三百所皆失之。憲宗常覽天下圖,見河湟舊封,赫然思經略之,未暇也。至是群臣奏言:「王者建功立業,必有以光表於世者。今不勤一卒,血一刃,而河湟自歸,請上天子尊號。」帝曰:「憲宗嘗念河、湟,業未就而殂落。今當述祖宗之烈,其議上順、憲二廟謚號,誇顯後世。」又詔:「朕姑息民,其山外諸州,須後經營之。」   明年,沙州首領張義潮奉瓜、沙、伊、肅、甘等十一州地圖以獻。始,義潮陰結豪英歸唐,一日,眾擐甲噪州門,漢人皆助之,虜守者驚走,遂攝州事。繕甲兵,耕且戰,悉復余州。以部校十輩皆操挺,內表其中,東北走天德城,防禦使李丕以聞。帝嘉其忠,命使者繼詔收慰,擢義潮沙州防禦使,俄號歸義軍,遂為節度使。其後河、渭州虜將尚延心以國破亡,亦獻款。秦州刺史高駢誘降延心及渾末部萬帳,遂收二州,拜延心武衛將軍。駢收鳳林關,以延心為河、渭等州都游弈使。   鹹通二年,義潮奉涼州來歸。七年,北庭回鶻僕固俊擊取西州,收諸部。鄯州城使張季顒與尚恐熱戰,破之,收器鎧以獻。吐番餘眾犯邠、寧,節度使薛弘宗卻之。會僕固俊與吐蕃大戰,斬恐熱首,傳京師。   八年,義潮入朝,為右神武統軍,賜第及田,命族子淮深守歸義。十三年卒。沙州以長史曹義金領州務,遂授歸義節度使。後中原多故,王命不及,甘州為回鶻所並,歸義諸城多沒。   渾末,亦曰嗢末,吐蕃奴部也。虜法,出師必發豪室,皆以奴從,平居散處耕牧。及恐熱亂,無所歸,共相嘯合數千人,以嗢末自號,居甘、肅、瓜、沙、河、渭、岷、廓、疊、宕間,其近蕃牙者最勇,而馬尤良雲。   贊曰:唐興,四夷有弗率者,皆利兵移之,蹙其牙,犁其廷而後已。惟吐蕃、回鶻號強雄,為中國患最久。贊普遂盡盜河湟,薄王畿為東境,犯京師,掠近輔,殘馘華人。謀夫虓帥,圜視共計,卒不得要領。晚節二姓自亡,而唐亦衰焉。夫外撫內寧,惟聖人不讓。玄宗有逸德,而拓地太大,務遠功,忽近虞,逆賊一奮,中原封裂,訖二百年不得復完,而至陵夷。然則內先自治,釋四夷為外懼,守成之良資也。 列傳第一百四十二上 回鶻上   回紇,其先匈奴也,俗多乘高輪車,元魏時亦號高車部,或曰敕勒 ,訛為鐵勒。其部落曰袁紇、薛延陀、契苾羽、都播、骨利干、多覽葛、僕骨、拔野古、同羅、渾、思結、斛薛、奚結、阿跌、白驉A凡十有五種,皆散處磧北。   袁紇者,亦曰烏護,曰烏紇,至隋曰韋紇。其人驍強,初無酋長,逐水草轉徙,善騎射,喜盜鈔,臣於突厥,突厥資其財力雄北荒。大業中,處羅可汗攻脅鐵勒部,裒責其財,既又恐其怨,則集渠豪數百悉坑之,韋紇乃並僕骨、同羅、拔野古叛去,自為俟斤,稱回紇。   回紇姓藥羅葛氏,居薛延陀北娑陵水上,距京師七千里。眾十萬,勝兵半之。地磧鹵,畜多大足羊。有時健俟斤者,眾始推為君長。子曰菩薩,材勇有謀,嗜獵射,戰必身先,所向輒摧破,故下皆畏附,為時健所逐。時健死,部人賢菩薩,立之。母曰烏羅渾,性嚴明,能決平部事。回紇繇是浸盛。與薛延陀共攻突厥北邊,頡利遣欲谷設領騎十萬討之,菩薩身將五千騎破之馬鬣山,追北至天山,大俘其部人,聲震北方。繇是附薛延陀,相脣齒,號活頡利發,樹牙獨樂水上。   貞觀三年,始來朝,獻方物。突厥已亡,惟回紇與薛延陀為最雄強。菩薩死,其酋胡祿俟利發吐迷度與諸部攻薛延陀,殘之,並有其地,遂南逾賀蘭山,境諸河。遣使者獻款,太宗為幸靈州,次涇陽,受其功。於是鐵勒十一部皆來言:「延陀不事大國,以自取亡,其下麇駭鳥散,不知所之。今各有分地,願歸命天子,請置唐官。」有詔張飲高會,引見渠長等,以唐官官之,凡數千人。   明年復入朝。乃以回紇部為瀚海,多覽葛部為燕然,僕骨部為金微,拔野古部為幽陵,同羅部為龜林,思結部為盧山,皆號都督府;以渾為皋蘭州,斛薛為高闕州,阿跌為雞田州,契苾羽為榆溪州,奚結為雞鹿州,思結別部為控a林州,白鰿唳埼C州;其西北結骨部為堅昆府,北骨利干為玄闕州,東北俱羅勃為燭龍州;皆以酋領為都督、刺史、長史、司馬,即故單于台置燕然都護府統之,六都督、七州皆隸屬,以李素立為燕然都護。其都督、刺史給玄金魚符,黃金為文,天子方招寵遠夷,作絳黃瑞錦文袍、寶刀、珍器賜之。帝坐秘殿,陳十部樂,殿前設高坫,置硃提瓶其上,潛泉浮酒,自左閣通坫趾注之瓶,轉受百斛鐐盎,回紇數千人飲畢,尚不能半。又詔文武五品官以上祖飲尚書省中。渠領共言:「生荒陋地,歸身聖化,天至尊賜官爵,與為百姓,依唐若父母然。請於回紇、突厥部治大塗,號『參天至尊道』,世為唐臣。」乃詔磧南鷿弟鳥泉之陽置過郵六十八所,具群馬、湩、肉待使客,歲內貂皮為賦。乃拜吐迷度為懷化大將軍、瀚海都督;然私自號可汗,署官吏,壹似突厥,有外宰相六、內宰相三,又有都督、將軍、司馬之號。帝更詔時健俟斤它部為祁連州,隸靈州都督,白鬙有′骨~延州。   吐迷度兄子烏紇烝吐迷度之妻,遂與俱陸莫賀達干俱羅勃謀亂而歸車鼻可汗,二人者皆車鼻婿,故烏紇領騎夜劫吐迷度殺之。燕然副都護元禮臣遣使紿烏紇,許白為都督,烏紇不疑,即往謝,因斬以徇。帝恐諸部攜解,命兵部尚書崔敦禮持節臨撫,贈吐迷度左衛大將軍,賻祭備厚,擢其子婆閏左驍衛大將軍,襲父所領。俱羅勃既入朝,帝不遣。阿史那賀魯之盜北庭,婆閏以騎五萬助契苾何力等破賀魯,收北庭;又從伊麗道行軍總管任雅相等再破賀魯金牙山,遷右衛大將軍,從討高麗有功。   婆閏死,子比栗嗣。龍朔中,以燕然都護府領回紇,更號瀚海都護府,以磧為限,大抵北諸蕃悉隸之。比栗死,子獨解支嗣。武後時,突厥默啜方強,取鐵勒故地,故回紇與契苾、思結、渾三部度磧,徙甘、涼間,然唐常取其壯騎佐赤水軍雲。獨解支死,子伏帝匐立。明年,助唐攻殺默啜,於是別部移健頡利發與同羅、鰽布狳荂A詔置其部於大武軍北。伏帝匐死,子承宗立,涼州都督王君欞z暴其罪,流死瀼州。當此時,回紇稍不循,族子瀚海府司馬護輸乘眾怨,共殺君龤A梗絕安西諸國朝貢道。久之,奔突厥,死。   子骨力裴羅立。會突厥亂,天寶初,裴羅與葛邏祿自稱左右葉護,助拔悉蜜擊走烏蘇可汗。後三年,襲破拔悉蜜,斬頡跌伊施可汗,遣使上狀,自稱骨咄祿毘伽闕可汗,天子以為奉義王,南居突厥故地,徙牙烏德鞬山、昆河之間,南距西城千七百里,西城,漢高闕塞也,北盡磧口三百里,悉有九姓地。九姓者,曰藥羅葛,曰胡咄葛,曰啒羅勿,曰貊歌息訖,曰阿勿嘀,曰葛薩,曰斛嗢素,曰藥勿葛,曰奚牙勿。藥羅葛,回紇姓也,與僕骨、渾、拔、野古、同羅、思結、契苾六種相等夷,不列於數,後破有拔悉蜜、葛邏祿,總十一姓,並置都督,號十一部落。自是,戰常以二客部為先鋒。有詔拜為骨咄祿毘伽闕懷仁可汗,前殿列仗,中書令內案授冊使者,使者出門升輅,至皇城門,降乘馬,幡節導以行。凡冊可汗,率用此禮。明年,裴羅又攻殺突厥白眉可汗,遣頓啜羅達干來上功,拜裴羅左驍衛員外大將軍,斥地愈廣,東極室韋,西金山,南控大漠,盡得古匈奴地。裴羅死,子磨延啜立,號葛勒可汗,剽悍善用兵,歲遣使者入朝。   肅宗即位,使者來請助討祿山,帝詔燉煌郡王承寀與約,而令僕固懷恩送王,因召其兵。可汗喜,以可敦妹為女,妻承寀,遣渠領來請和親,帝欲固其心,即封虜女為毘伽公主。於是可汗自將,與朔方節度使郭子儀合討同羅諸蕃,破之河上。與子儀會呼延谷,可汗恃其強,陳兵引子儀拜狼纛而後見。帝駐彭原,使者葛羅支見,恥班下,帝不欲使鞅鞅,引升殿,慰而遣。俄以大將軍多攬等造朝,及太子葉護身將四千騎來,惟所命。帝因冊毘伽公主為王妃,擢承寀宗正卿;可汗亦封承寀為葉護,給四節,令與其葉護共將。帝命廣平王見葉護,約為昆弟,葉護大喜,使首領達乾等先到扶風見子儀,子儀犒飲三日。葉護辭曰:「國多難,我助討逆,何敢食!」固命,乃留。既行,日賜牛四十角、羊八百蹄、米四十斛。   香積之戰,陣澧上,賊詭伏騎於王師左,將襲我,僕固懷恩麾回紇馳之,盡翦其伏,乃出賊背,與鎮西、北庭節度使李嗣業夾之,賊大敗,進收長安。懷恩率回紇、南蠻、大食眾繚都而南,壁滻東,進次陝西,戰新店。初,回紇至曲沃,葉護使將軍鼻施吐撥裴羅旁南山東出,搜賊伏谷中,殲之,營山陰。子儀等與賊戰,傾軍逐北,亂而卻,回紇望見,即逾西嶺,曳旗趨賊,出其後,賊反顧,遂大潰,追奔數十里,人馬相騰蹂,死者不可計,收仗械如丘。嚴莊挾安慶緒棄東京北度河,回紇大掠東都三日,奸人導之,府庫窮殫,廣平王欲止不可,而耆老以繒錦萬匹賂回紇,止不剽。葉護還京師,帝遣群臣勞之長樂,帝坐前殿,召葉護升階,席酋領於下,宴且勞之,人人賜錦繡繒器。葉護頓首言:「留兵沙苑,臣歸料馬,以收范陽,訖除殘盜。」帝曰:「為朕竭義勇,成大事,卿等力也。」詔進司空,爵忠義王,歲給絹二萬匹,使至朔方軍受賜。   乾元元年,回紇使者多彥阿波與黑衣大食酋閣之等俱朝,爭長,有司使異門並進。又使請昏,許之。帝以幼女寧國公主下嫁,即冊磨延啜為英武威遠毘伽可汗,詔漢中郡王瑀攝御史大夫為冊命使,以宗子右司郎中巽兼御史中丞為禮會使,並以副瑀,尚書右僕射裴冕送諸境。帝餞公主,因幸咸陽,數尉勉,主泣曰:「國方多事,死不恨。」瑀至虜,而可汗胡帽赭袍坐帳中,儀衛光嚴,引瑀立帳外,問曰:「王,天可汗何屬?」瑀曰:「從昆弟也。」時中人雷靈俊立瑀上,又問:「立王上者為誰?」瑀曰:「中人也。」可汗曰:「中人奴爾,顧立郎上乎?」靈俊趨下。於是引瑀入,瑀不拜,可汗曰:「見國君,禮無不拜。」瑀曰:「天子顧可汗有功,以愛女結好。比中國與夷狄婚,皆宗室子。今寧國乃帝玉女,有德容,萬里來降,可汗天子婿,當以禮見,安踞受詔邪?」可汗慚,乃起奉詔,拜受冊。翌日,尊主為可敦。瑀所繼賜物,可汗盡與其牙下酋領。瑀還,獻馬五百匹、貂裘、白氈等。乃使王子骨啜特勒、宰相帝德等率騎三千助討賊,帝因命僕固懷恩總之。又遣大首領蓋將軍與三女子謝婚,並告破堅昆功。明年,骨啜與九節度戰相州,王師潰,帝德等奔京師,帝厚賜尉其意,乃還。俄而可汗死,國人欲以公主殉,主曰:「中國人婿死,朝夕臨,喪期三年,此終禮也。回紇萬里結昏,本慕中國,吾不可以殉。」乃止,然剺面哭,亦從其俗雲。後以無子,得還。   始葉護太子前得罪死,故次子移地健立,號牟羽可汗,其妻,僕固懷恩女也。始可汗為少子請昏,帝以妻之,至是為可敦。明年,使大臣俱錄莫賀達乾等入朝,並問公主起居,使人通謁於延英殿。   代宗即位,以史朝義未滅,復遣中人劉清潭往結好,且發其兵。比使者至,回紇已為朝義所訹,曰:「唐薦有喪,國無主,且亂,請回紇入收府庫,其富不貲。」可汗即引兵南,寶應元年八月也。清潭繼詔至其帳,可汗曰:「人言唐已亡,安得有使邪?」清潭為言:「先帝雖棄天下,廣平王已即天子位,其仁聖英武類先帝,故與葉護收二京、破安慶緒者,是與可汗素厚,且唐歲給回紇繒絹,豈忘之邪?」是時,回紇已逾三城,見州縣榛萊,烽障無守,有輕唐色。乃遣使北收單于府兵、倉庫,數以語凌靳清潭。清潭密白帝:「回紇兵十萬向塞。」朝廷震驚,遣殿中監藥子昂迎勞,且視軍,遇於太原,密識其兵裁四千,孺弱萬餘,馬四萬,與可敦偕來。帝令懷恩與回紇會。因遣使上書,請助天子討賊。回紇欲入蒲關,逕沙苑而東,子昂說曰:「自寇亂來,州縣殘虛,供億無所資,且賊在東京,若入井陘,以取邢、洺、衛、懷,收賊財帑,乃鼓而南,上策也。」不聽。子昂曰:「然則趨懷太行道,南據河陽,扼賊喉衿。」又不聽。曰:「食太原倉粟,右次陝,與澤潞、河南、懷鄭兵合。」回紇從之。   詔以雍王為天下兵馬元帥,進子昂兼御史中丞,與右羽林衛將軍魏琚為左右廂兵馬使,中書舍人韋少華為元帥判官,御史中丞李進為行軍司馬,東會回紇。敕元帥為諸軍先鋒,與諸節度會陝州。時可汗壁陝州北,王往見之,可汗責王不蹈舞。子昂辭曰:「王,嫡皇孫,二宮在殯,禮不可以蹈舞。」回紇廷詰曰:「可汗為唐天子弟,於王,叔父行也,容有不蹈舞乎?」子昂固拒,即言:「元帥,唐太子也,將君中國,而可舞蹈見可汗哉?」回紇君臣度不能屈,即引子昂、進、少華、琚搒之百,少華、琚一夕死,王還營。官軍以王見辱,將合誅回紇,王以賊未滅止之。   於是,懷恩與虜左殺為先驅。朝義使反間,左殺執以獻,與諸將同擊賊,戰橫水,走之,進收東都。可汗使拔賀那賀天子,獻朝義旗物。雍王還靈寶,可汗屯河陽,留三月,屯旁人困於剽辱。僕固瑒率回紇兵與朝義挐戰,蹀血二千里,梟其首,河北悉平。懷恩道相州西山崞口還屯,可汗出澤、潞,與懷恩會,道太原去。   初,回紇至東京,放兵攘剽,人皆遁保聖善、白馬二祠浮屠避之,回紇怒,火浮屠,殺萬餘人,及是益橫,詬折官吏,至以兵夜斫含光門,入鴻臚寺。方其時,陝州節度使郭英乂留守東都,與魚朝恩及朔方軍驕肆,因回紇為暴,亦掠汝、鄭間,鄉不完廬,皆蔽紙為裳,虐於賊矣。   帝念少華等死,故贈少華左散騎常侍,琚揚州大都督,賜一子六品官。於是冊可汗曰頡咄登裡骨啜蜜施合俱錄英義建功毘伽可汗,可敦曰娑墨光親麗華毘伽可敦,以左散騎常侍王翊使,即其牙命之,自可汗至宰相共賜實封二萬戶。又以左殺為雄朔王,右殺寧朔王,胡祿都督金河王,拔鑒將軍靜漠王,十都督皆國公。   永泰初,懷恩反,誘回紇、吐蕃入寇。俄而懷恩死,二虜爭長,回紇首領潛詣涇陽見郭子儀,請改事。子儀率麾下叩回紇營。回紇曰:「願見令公。」子儀出旗門,回紇曰:「請釋甲。」子儀易服。酋長相顧曰:「真是公矣!」時李光進、路嗣恭介馬在側,子儀示酋長曰:「此渭北節度使某,朔方軍糧使某。」酋長下馬拜,子儀亦下見之。虜數百環視,子儀麾下亦至,子儀麾左右使卻,且命酒與飲,遺以纏頭彩三千,召可汗弟合胡祿等持手,因讓曰:「上念回紇功,報爾固厚,何負而來?今即與汝戰,何遽降也?我將獨入爾營,雖殺我,吾將士能擊汝。」酋長讋服曰:「懷恩詭我曰『唐天子南走,公見廢』,是以來。今天可汗在,公無恙,吾等願還擊吐蕃以報厚恩。然懷恩子,可敦弟也,願赦死。」於是子儀持酒,胡祿請盟而飲,子儀曰:「唐天子萬歲,回紇可汗亦萬歲,二國將相如之。有如負約,身死行陣,家屠戮。」方時,虜宰相磨咄莫賀達干、頓莫賀達乾等聞言皆奪氣,酒至其所,輒曰:「無易公誓。」始,虜有二巫,言「此行必不戰,當見大人而還」;及是相顧笑曰:「巫不吾紿也。」   朔方先鋒兵馬使白元光合回紇兵於靈台,會雪雰嚴晦,吐蕃閉營撤備,乃縱擊之,斬首五萬級,生禽萬人,獲馬、橐它、牛、羊,收所俘唐戶五千。僕固名臣降,合胡祿都督等二百人皆來朝,賜與不可計。子儀以名臣見。名臣,懷恩兄子,銳將也。   大歷三年,光親可敦卒,帝遣右散騎常侍蕭昕持節吊祠。明年,以懷恩幼女為崇徽公主繼室,兵部侍郎李涵持節冊拜可敦,賜繒彩二萬。是時,財用屈,稅公卿騾、橐它給行,宰相餞中渭橋。   回紇之留京師者,曹輩掠女子於市,引騎犯含光門,皇城皆闔,詔劉清潭慰止。復出暴市物,奪長安令邵說馬,有司不敢何詰。自乾元後,益負功,每納一馬,取直四十縑,歲以數萬求售,使者相躡,留捨鴻臚,駘弱不可用,帝厚賜欲以愧之,不知也。復以萬馬來,帝不忍重煩民,為償六千。十年,回紇殺人橫道,京兆尹黎干捕之,詔貸勿劾。又刺人東市,縛送萬年獄,首領劫取囚,殘獄吏去,都人厭苦。   十三年,回紇襲振武,攻東陘,入寇太原。河東節度使鮑防與戰陽曲,防敗績,殘殺萬人。代州都督張光晟又戰羊虎谷,破之,虜乃去。   德宗立,使中人告喪,且脩好。時九姓胡勸可汗入寇,可汗欲悉師向塞,見使者不為禮。宰相頓莫賀達干曰:「唐,大國,無負於我。前日入太原,取羊馬數萬,比及國,亡耗略盡。今舉國遠鬥,有如不捷,將安歸?」可汗不聽,頓莫賀怒,因擊殺之,並屠其支黨及九姓胡幾二千人,即自立為合骨咄祿毘伽可汗,使長建達干從使者入朝。建中元年,詔京兆少尹源休持節冊頓莫賀為武義成功可汗。   始回紇至中國,常參以九姓胡,往往留京師,至千人,居貲殖產甚厚。會酋長突董、翳蜜施、大小梅錄等還國,裝橐系道,留振武三月,供擬珍豐,費不貲。軍使張光晟陰伺之,皆盛女子以橐,光晟使驛吏刺以長錐,然後知之。已而聞頓莫賀新立,多殺九姓胡人,懼不敢歸,往往亡去,突董察視嚴亟。群胡獻計於光晟,請悉斬回紇,光晟許之,即上言:「回紇非素強,助之者九胡爾。今其國亂,兵方相加,而虜利則往,財則合,無財與利,一亂不振。不以此時乘之,復歸人與幣,是謂借賊兵,資盜糧也。」乃使裨校陽不禮,突董果怒,鞭之。光晟因勒兵盡殺回紇群胡,收橐它、馬數千,繒錦十萬,且告曰:「回紇抶大將,謀取振武,謹先誅之。」部送女子還長安。帝召光晟還,以彭令方代之,遣中人與回紇使聿達干往言其端,因欲與虜絕。敕源休俟命太原。明年,乃行,因歸突董等四喪。突董,可汗諸父也。源休至,可汗令大臣具車馬出迎,其大相頡干迦斯踞坐責休等殺突董事,休言:「彼自與張光晟斗死,非天子命。」又曰:「使者皆負死罪,唐不自戮,何假手於我邪?」良久罷去,休等幾死。留五旬,卒不見可汗。可汗傳謂休曰:「國人皆欲爾死,我獨不然。突董等已亡,今又殺爾,猶以血濯血,徒益污。吾以水濯血,不亦善乎?為我言有司,所負馬直一百八十萬,可速償我。」遣散支將軍康赤心等隨休來朝。帝隱忍,賜以金繒。   後三年,使使者獻方物,請和親。帝蓄前恚未平,謂宰相李泌曰:「和親待子孫圖之,朕不能已。」泌曰:「陛下豈以陝州故憾乎?」帝曰:「然。朕方天下多難,未能報,且毋議和。」泌曰:「辱少華等乃牟羽可汗也,知陛下即位必償怨,乃謀先苦邊,然兵未出,為今可汗所殺矣。今可汗初立,遣使來告,垂發不翦,待天子命。而張光晟殺突董等。雖幽止使人,然卒完歸,則為無罪矣。」帝曰:「卿言則然,顧朕不可負少華等,奈何?」泌曰:「臣謂陛下不負少華,少華負陛下。且北虜君長身赴難,陛下在籓,春秋未壯,而輕度河入其營,所謂冒豺虎之場也。為少華等計,當先定會見禮,臣猶危之,奈何孑然赴哉?臣昔為先帝行軍司馬,方葉護來,先帝祗使宴於府。及議征討,則不見也。葉護邀臣至營,帝不許,使好謂曰:『主當勞客,客返勞主邪?』東收京師,約曰:『土地、人眾歸我,玉帛、子女予回紇。』戰勝,葉護欲大掠,代宗下馬拜之,回紇乃東向洛。臣猶恨以元帥拜葉護於馬前,為左右過,然先帝曰:『王仁孝,足辦朕事。』下詔尉勉。葉護乃牟羽諸父也,牟羽之來,陛下以元子不拜於帳下,而可汗不敢少有失於陛下,則陛下未嘗屈矣。先帝拜葉護,全京城,陛下乃不拜可汗,固伸威於虜,何恨焉?然計香積、陝州事,以屈己為是乎?伸威為是乎?藉令少華等以陛下見可汗,閉壁五日,與陛下張飲,天下豈不寒心哉?而天助威神,使豺狼馴服,牟羽母捧陛下以貂裘,叱左右促命騎,躬送出營。此少華等負陛下也。假令牟羽為有罪,則今可汗已殺之,立者乃牟羽從父兄,是為有功,渠可忘之邪?且回紇可汗銘石立國門曰:『唐使來,當使知我前後功』雲。今請和,必舉部南望,陛下不之答,其怨必深。願聽昏而約用開元故事,如突厥可汗稱臣,使來者不過二百,市馬不過千,不以唐人出塞,亦無不可者。」帝曰:「善。」乃許降公主,回紇亦請如約。詔鹹安公主下嫁,又詔使者合闕達干見公主於麟德殿,使中謁者繼公主畫圖賜可汗。   明年,可汗遣宰相跌都督等眾千餘,並遣其妹骨咄祿毘伽公主率大酋之妻五十人逆主,且納聘。惕邑^至振武,為室韋所鈔,戰死。有詔其下七百,皆聽入朝,捨鴻臚,帝御延喜門見使者。是時,可汗上書恭甚,言:「昔為兄弟,今婿,半子也。陛下若患西戎,子請以兵除之。」又請易回紇曰回鶻,言捷鷙猶鶻然。帝欲饗回鶻公主,問禮於李泌,對曰:「肅宗於敦煌王為從祖兄,回鶻妻以女,見帝於彭原,獨拜廷下,帝呼曰『婦』而不名『嫂』也。當艱虞時,方藉其用,猶以臣之,況今日乎?」於是引回鶻公主入銀台門,長公主三人候諸內,譯史傳導,拜必答,揖與進。帝御秘殿,長公主先入侍,回鶻公主入,拜謁已,內司賓導至長公主所,又譯史傳問,乃與俱入。至宴所,賢妃降階俟,回鶻公主拜,賢妃答拜。又拜召已,由西階升,乃坐。有賜則降拜,非帝賜則避席拜,妃、公主皆答拜。訖歸,凡再饗。帝又盡建鹹安公主官屬,視王府。以嗣滕王湛然為昏禮使,右僕射關播護送,且將冊書拜可汗為汩咄祿長壽天親毘伽可汗,公主為智惠端正長壽孝順可敦。   貞元五年,可汗死,子多邏斯立,國人號「泮官特勒」,以鴻臚卿郭鋒持節冊拜愛登裡邏汩沒蜜施俱錄毘伽忠貞可汗。   初,安西、北庭自天寶末失關、隴,朝貢道隔。伊西北庭節度使李元忠、四鎮節度留後郭昕數遣使奉表,皆不至。貞元二年,元忠等所遣假道回鶻,乃得至長安。帝進元忠為北庭大都護,昕為安西大都護。自是,道雖通,而虜求取無涘。沙陀別部六千帳,與北庭相依,亦厭虜裒索,至三葛祿、白眼突厥素臣回鶻者尤怨苦,皆密附吐蕃,故吐蕃因沙陀共寇北庭,頡干迦斯與戰,不勝,北庭陷。於是都護楊襲古引兵奔西州。回鶻以壯卒數萬召襲古,將還取北庭,為吐蕃所擊,大敗,士死太半,迦斯奔還。襲古挈餘眾將入西州,迦斯紿曰:「弟與我俱歸,當使公還唐。」襲古至帳,殺之。葛祿又取深圖川,回鶻大恐,稍南其部落以避之。   是歲,可汗為少可敦葉公主所毒死,可敦亦僕固懷恩之孫,懷恩子為回鶻葉護,故女號葉公主雲。可汗之弟乃自立。迦斯方攻吐蕃,其大臣率國人共殺篡者,以可汗幼子阿啜嗣。迦斯還,可汗等出勞,皆俯伏言廢立狀,惟大相生死之。悉發郭鋒所賜器幣餉迦斯。可汗拜且泣曰:「今幸得繼絕,仰食於父也。」迦斯以其柔屈,乃相持哭,遂臣事之,以器幣悉給將士,無所私,其國遂安。遣達北特勒梅錄將軍來告,且聽命。詔鴻臚少卿庾鋋冊阿啜為奉誠可汗。俄以律支達干來告少寧國公主之喪。主,榮王女也。始寧國下嫁,又以媵之。寧國後歸,因留回鶻中為可敦,號「少寧國」,歷配英武、英義二可汗。至天親可汗時,始居外。其配英義生二子,皆為天親所殺。是歲,回鶻擊吐蕃、葛祿於北庭,勝之,且獻俘。明年,使藥羅葛炅來朝,炅本唐人呂氏,為可汗養子,遂從可汗姓。帝以其用事,賜繼殊優,拜檢校尚書右僕射。   十一年,可汗死,無子,國人立其相骨咄祿為可汗,以使者來,詔秘書監張薦持節冊拜愛滕裡邏羽錄沒蜜施合胡祿毘伽懷信可汗。骨咄祿本惕邑^氏,少孤,為大首領所養,辯敏材武,當天親時數主兵,諸酋尊畏。至是,以藥羅葛氏世有功,不敢自名其族,而盡取可汗子孫內之朝廷。   永貞元年,可汗死,詔鴻臚少卿孫杲臨吊,冊所嗣為滕裡野合俱錄毘伽可汗。   元和初,再朝獻,始以摩尼至。其法日晏食,飲水茹葷,屏湩酪,可汗常與共國者也。摩尼至京師,歲往來西市,商賈頗與囊橐為奸。三年,來告鹹安公主喪。主歷四可汗,居回鶻凡二十一歲。無幾,可汗亦死,憲宗使宗正少卿李孝誠冊拜愛登裡羅汨蜜施合毘伽保義可汗。閱三歲,使者再朝,遣伊難珠再請昏,未報。可汗以三千騎至鷿鵜泉,於是振武以兵屯黑山,治天德城備虜。禮部尚書李絳奏言:「回鶻盛強,北邊空虛,一為風塵,則弱卒非抗敵之夫,孤城為不守之地。儻陛下懷此,增甲兵,飭城壘,中夏長策,生人大幸也。臣觀今日處置,未得其要。夫邊憂有五,請歷言之:北狄貪沒,唯利是視,比進馬規直,再歲不至,豈厭繒帛利哉?殆欲風高馬肥,而肆侵軼。故外攘內備,必煩朝廷,一可憂;兵力未完,斥侯未明,戈甲未備,城池未固,飾天德則虜必疑,虛西城則磧道無倚,二可憂;夫城保要害,攻守險易,當謀之邊將,今乃規河塞之外,裁廟堂之上,虜猝犯塞,應接失便,三可憂;自脩好以來,山川形勝,兵戍滿虛,虜皆悉之,賊掠諸州,調發在旬朔外,其係累人畜在旦夕內,比王師至則虜已歸,寇能久留,役亦轉廣,四可憂;北狄西戎,素相攻討,故邊無虞,今回鶻不市馬,若與吐蕃結約解仇,則將臣閉壁憚戰,邊人拱手受禍,五可憂。又淮西吳少陽垂死,可乘其變,諸道興發,役且十倍。臣謂宜聽其婚,使守蕃禮,所謂三利也;和親則烽燧不驚,城堞可治,盛兵以畜力,積粟以固軍,一也;既無北顧憂,可南事淮右,申令於垂盡之寇,二也;北虜恃我戚,則西戎怨愈深,內不得寧,國家坐受其安,寇掠長息,三也。今捨三利,取五憂,甚非計。或曰降主費多,臣謂不然。我三分天下賦,以一事邊。今東南大縣賦歲二十萬緡,以一縣賦為婚貲,非損寡得大乎?今惜婚費不與,假如王師北征,兵非三萬、騎五千不能捍且馳也。又如保十全之勝,一歲輒罷,其饋餉供儗,豈止一縣賦哉?」帝不聽。 列傳第一百四十二下 回鶻下   回鶻之請昏,有司度費當五百萬,帝方內討強節度,故遣宗正少卿李誠、太常博士殷侑往諭不可。穆宗立,回鶻又使合達乾等來固求昏 ,許之。俄而可汗死,使者臨冊所嗣為登囉羽錄沒蜜施句主毘伽崇德可汗。可汗已立,遣伊難珠、句錄、都督思結等以葉護公主來逆女,部渠二千人,納馬二萬、橐它千。四夷之使中國,其眾未嘗多此。詔許五百人至長安,余留太原。詔以太和公主下降。主,憲宗女也。帝為主建府,以左金吾衛大將軍胡證、光祿卿李憲持節護送,太府卿李說為昏禮使,冊拜主為仁孝端麗明智上壽可敦,告於廟,天子御通化門餞主,群臣班辭於道。公主出塞,距回鶻牙百里,可汗欲先與主由間道私見,胡證不可,虜人曰:「昔鹹安公主行之。」證曰:「天子詔我送公主授可汗,今未見,不可先也。」乃止。於是可汗升樓坐,東向,下設毳幔以居公主,請襲胡衣,以一姆侍出,西向拜已,退即次,被可敦服,絳通裾大襦,冠金冠,前後銳,復出拜已,乃升曲輿,九相分負,右旋於廷者九,降輿升樓,與可汗聯坐,東向,群臣以次謁。可敦亦自建牙,以二相出入帳中。證等歸,可敦大宴,悲啼眷慕。可汗厚贈使者。   是時,裴度方伐幽、鎮,回鶻使渠將李義節以兵三千佐天子平河北,議者懲艾前患,不聽,兵已及豐州,使者厚賜乃去。   敬宗即位之年,可汗死,其弟曷薩特勒立,遣使者冊為愛登裡羅汩沒密施合毘伽昭禮可汗,賜幣十二車。文宗初,又賜馬直絹五十萬。大和六年,可汗為其下所殺,從子胡特勒立,使者來告。明年,遣左驍衛將軍唐弘實與嗣澤王溶持節冊為愛登裡羅汩沒蜜施合句錄毘伽彰信可汗。開成四年,其相掘羅勿作難,引沙陀共攻可汗,可汗自殺,國人立{廠盍}馺特勒為可汗。方歲饑,遂疫,又大雪,羊、馬多死,未及命。武宗即位,以嗣澤王溶臨告,乃知其國亂。   俄而渠長句錄莫賀與黠戛斯合騎十萬攻回鶻城,殺可汗,誅掘羅勿,焚其牙,諸部潰其相馺職與厖特勒十五部奔葛邏祿,殘眾入吐蕃、安西。於是,可汗牙部十三姓奉烏介特勒為可汗,南保錯子山。黠戛斯已破回鶻,得太和公主;又自以李陵後,與唐同宗,故遣使者達干奉主來歸。烏介怒,追擊達干殺之,劫主南度磧,邊人大恐。進攻天德城,振武節度使劉沔屯雲伽關拒卻之。宰相李德裕建言:「回鶻曩有功,今饑且亂,可汗無歸,不可擊,宜遣使者贍安之。」帝用兵部郎中李拭行邊刺狀。於是,其相赤心與王子嗢沒斯、特勒那頡啜將其部欲自歸,而公主亦遣使者來言烏介已立,因請命。又大臣頡干伽思等表假振武居公主、可汗。帝乃詔右金吾衛大將軍王會持節慰撫其眾,輸糧二萬斛,不許借振武,令中人好語開諭;又詔使者持冊往,潛稽其行,須變。   明年,回鶻奉主至漠南,入雲、朔,剽橫水,殺掠甚眾,轉側天德、振武間,盜畜牧自如。乃召諸道兵合討。嗢沒斯以赤心奸桀,難得要領,即密約天德戍將田牟,誘赤心斬帳下。那頡啜收赤心眾七千帳東走振武、大同,因室韋、黑沙南窺幽州,節度使張仲武破之,悉得其眾。那頡啜走,烏介執而殺之。然烏介兵尚強,號十萬,駐牙大同北閭門山。而特勒厖俱遮、阿敦寧等凡四部,及將軍曹磨你眾三萬,因仲武降,嗢沒斯亦附使者送款。帝欲使助可汗復國,而可汗已攻雲州,劉沔與戰,敗績。嗢沒斯率三部及特勒、大酋二千騎詣振武降。詔拜嗢沒斯為右金吾衛大將軍,爵懷化郡王,以天德為歸義軍,即拜歸義軍使;阿歷支寧邊郡公,習勿啜昌化郡公,烏羅思寧朔郡公,並為冠軍大將軍、左威衛大將軍;愛邪勿寧塞郡公,為右領軍大將軍。加賜嗢沒斯牙旗、豹尾、刀器諸物,給其屬冠帶。詔宰相德裕采秦、漢以來興殊俗、忠效卓異者凡三十人,為《異域歸忠傳》寵賜之。嗢沒斯請留族太原,率昆弟為天子捍邊,帝命劉沔為列捨雲、朔間處其家。可汗遣使者藉兵欲還故廷,且假天德城,帝不許。可汗恚,進略大同川,轉戰攻雲州,刺史嬰壁不敢出。詔益發諸鎮兵屯太原以北。   嗢沒斯等既朝,皆賜李氏,名嗢沒斯曰思忠,阿歷支曰思貞,習勿啜曰思義,烏羅思曰思禮;愛邪勿曰弘順,即拜歸義軍副使。於是,詔劉沔為回鶻南面招撫使,張仲武東面招撫使,思忠為河西黨項都將、西南面招討使,沔營雁門。又詔銀州刺史何清朝、蔚州刺史契苾通,以蕃、渾兵出振武,與沔、仲武合,稍逼回鶻。思忠數深入諭降其下。沔分沙陀兵益思忠,河中軍以騎五百益弘順。沔進次雲州,思忠屯保大柵率河中、陳許兵與回鶻戰,敗之。明年,又為弘順所破。沔與天德行營副使石雄料勁騎及沙陀、契苾等雜虜,夜出雲州,走馬邑,抵安眾塞,逢虜,與戰破之。烏介方薄振武,雄馳入,夜穴壘出鏖兵,烏介驚,引去,雄追北至殺胡山,烏介被創走。雄遇公主,奉主還,降特勒以下眾數萬,盡收輜帑及所賜詔書。可汗收所餘往依黑車子,詔弘順、清朝窮躡。弘順厚啖黑車子以利,募殺烏介。初,從可汗亡者既不能軍,往往詣幽州降,留者皆饑寒痕夷,裁數千。黑車子幸其殘,即殺烏介。其下又奉其弟遏捻特勒為可汗。帝詔德裕紀功銘石於幽州,以誇後世。   思忠等以國亡,皆願入朝,見聽,遂罷歸義軍,擢思忠左監門衛上將軍兼撫王傅,兩稟其奉,賜第永樂坊,分其兵賜諸節度。虜人憚隸食諸道,據滹沱河叛,劉沔坑殺三千人。詔回鶻營功德使在二京者,悉冠帶之。有司收摩尼書若象燒於道,產貲入之官。   遏捻可汗裒殘部五千,仰食於奚大酋碩捨朗。大中初,仲武討奚,破之,回鶻浸耗滅,所存名王貴臣五百餘,轉依室韋。仲武諭令羈致可汗等,遏捻懼,挾妻葛祿、子特勒毒斯馳九騎夜委眾西走,部人皆慟哭。室韋七姓析回鶻隸之。黠戛斯怒,與其相阿播將兵七萬擊室韋,悉收回鶻還磧北。遺帳伏山林間,狙盜諸蕃自給,稍歸厖特勒。是時,特勒已自稱可汗,居甘州,有磧西諸城。宣宗務綏柔荒遠,遣使者抵靈州省其酋長,回鶻因遣人隨使者來京師,帝即冊拜嗢祿登裡邏汩沒蜜施合俱錄毘伽懷建可汗。後十餘年,一再獻方物。   懿宗時,大酋僕固俊自北庭擊吐蕃,斬論尚熱盡取西州、輪台等城,使達干米懷玉朝且獻俘,因請命,詔可。其後王室亂,貢會不常,史亡其傳。   昭宗幸鳳翔,靈州節度使韓遜表回鶻請率兵赴難,翰林學士韓偓曰:「虜為國仇舊矣。自會昌時伺邊,羽翼未成,不得逞。今乘我危以冀幸,水可開也。」遂格不報。然其國卒不振,時時以玉、馬與邊州相市雲。   薛延陀者,先與薛種雜居,後滅延陀部有之,號薛延陀,姓一利咥氏。在鐵勒諸部最雄張,風俗大抵與突厥同。   西突厥處羅可汗之殺鐵勒諸酋也,其下往往相率叛去,推契苾哥楞為易勿真莫賀可汗,據貪汗山,奉薛延陀乙失缽為野咥可汗,保燕末山。而突厥射匱可汗復強,二部黜可汗號往臣之。回紇、拔野古、阿跌、同羅、僕骨、白鬫b郁督軍山者,東附始畢可汗;乙失缽在金山者,西役葉護可汗。   貞觀二年,葉護死,其國亂,乙失缽孫曰夷男,率部帳七萬附頡利可汗。後突厥衰,夷男反攻頡利,弱之,於是諸姓多叛頡利,歸之者共推為主,夷男不敢當。明年,太宗方圖頡利,遣游擊將軍喬師望曨路繼詔書、鼓纛,冊拜夷男為真珠毘伽可汗。夷男已受命,遣使謝,歸方物,乃樹牙郁督軍山,直京師西北六千里,東靺鞨,西葉護突厥,南沙磧,北俱倫水,地大眾附,於是回紇等諸部莫不伏屬。其弟統特勒入朝,帝以精刀、寶鞭賜之曰:「下有大過者,以吾鞭鞭之。」夷男以為寵。頡利可汗之滅,塞隧空荒,夷男率其部稍東,保都尉楗山獨邏水之陰,遠京師才三千里而贏,東室韋,西金山,南突厥,北瀚海,蓋古匈奴地也。勝兵二十萬,以二子大度設、突利失分將之,號南、北部。七年間,使者八朝。帝恐後強大為患,欲產其禍,乃下詔拜其二子皆為小可汗。   十五年,帝以李思摩為可汗,始度河,牙於漠南。夷男惡之,未發。方帝幸洛陽,將遂封泰山,夷男與其下謀曰:「天子封泰山,萬國皆助兵,悉會行在,邊鄣空單,思摩可取也。」乃使大度設勒兵二十萬,南絕漠,壁白道川,率一兵得四馬,擊思摩。思摩走朔州,言狀,且請師。於是詔營州都督張儉統所部與奚、驉B契丹乘其東,朔州道行軍總管李勣眾六萬、騎三千,營朔州,靈州道行軍總管李大亮眾四萬、騎五千,屯靈武,慶州道行軍總管張士貴眾萬七千出雲中,涼州道行軍總管李襲譽經略之。帝敕諸將曰:「延陀度漠,馬已疲。夫用兵者,見利疾進,不利亟去。今虜不急擊思摩,又不速還,勢必敗,卿等勿與戰,須其歸,可擊也。」既而延陀使者來,求與突厥平。帝曰:「我約漠以北,延陀制之,漠以南,突厥專之,有輒相掠,誅不赦。延陀父事我而首違詔,得非亂邪?而曰與突厥和,乃故約也,尚何請?」不報。   大度設次長城,思摩已南走,大度設度不可得,乃遣人乘長城罵之。適會勣兵至,行粟r屬天,遽率眾走赤柯,度青山,然道回遠,勣選敢死士與突騎徑臘河,趣白道,及大度設,尾之不置。大度設顧不脫,度諾真水,陣以待。先是,延陀擊沙缽羅及阿史那社爾,皆以徒戰勝,至是卻騎不用,率五人為伍,一執馬,四前鬥,令曰:「勝則騎而逐,負者死,沒其家以償戰士。」及戰,突厥兵迮,延陀騰逐,勣救之,延陀縱射,馬輒死。勣乃以步士百人為隊,搗其罅,虜潰,部將薛萬徹率勁騎先收執馬者,故延陀不能去,斬首數千級,獲馬萬五千。大度設亡去,萬徹追弗及。殘卒奔漠北,會雪甚,眾皸踣死者十八。始延陀能以術禬神致雪,冀困勣師,及是反自敝雲。   勣還入定襄,天子遣使者繼璽書勞問,賞功恤死。延陀之使留待命者,帝悉還之,曰:「歸語爾可汗,爾自負其強,以突厥為弱,厚誅斂之,又取首領以為質,且我為天下主,渠嘗賦發於爾邪?後有利害,當謹思,毋遽也。」延陀乃遣使謝罪,又遣其仲父沙缽羅獻馬三千,因請昏。帝曰:「延陀本一俟斤,我則立之,度其力孰與頡利比,而敢橈邊乎?」不許昏。   明年,以使來益獻馬、牛、羊、橐它,固求昏。帝與大臣計曰:「延陀屈強,朕策顧有二:選士十萬擊之,使無遺種,百年計也;絕昏羈縻,使無邊憂,三十年計也。然則孰利?」房玄齡曰:「今大亂余氓,痍破未完,戰雖勝,猶危道也。不如和親。」帝曰:「善。」許以新興公主下嫁,召突利失大享,群臣侍,陳寶器,奏《慶善》、《破陣》盛樂及十部伎,突利失頓首上千萬歲壽。詔夷男親迎,帝將幸靈州以成昏事。夷男大喜,詫曰:「我鐵勒部人耳,上以我為可汗,公主以女我,乘輿為我幸邊,誰與我榮?」乃搜賦諸下羊馬為貲。或說夷男曰:「可汗與唐,皆一國主,奈何往朝?有如見款,尚可悔?」夷男曰:「不然。吾聞唐天子有德,四方共臣之,藉獨留我,磧北亦須有主,然捨我而求它,非計也。」下乃不敢言。   時帝詔有司受所獻,延陀無府庫,調斂於下,不亟集,又度磧,水草乏,馬羊多死,納貢後期,帝亦止行。畜口耗死僅半,議者謂:「夷狄嘗為中國私,今禮不具而與昏,恐後有輕中國心。」乃下詔絕昏,謝其使。或曰:「既許之,信不可失。」帝曰:「公等計非也。昔漢匈奴強,中國不抗,故飾子女嫁單于。今北狄弱,我能制之,而延陀方謹事我者,顧新立,倚我以服眾。彼同羅、僕骨力足制延陀而不發,懼我也。我又妻之,固中國婿,名重而援堅,諸部將歸之,戎狄野心,能自立則叛矣。今絕昏,使諸姓聞之,將爭擊延陀,亡可待也。」李思摩果侵掠之。延陀遣突利失寇定襄,詔李勣逐出塞。俄遣使請率師助伐高麗,以刺帝意,帝引使者謂曰:「歸語爾可汗,我父子東征,能寇邊者可即來。」夷男沮縮,不敢謀,以使謝,固請助軍。帝嘉答。高麗莫離支令靺鞨以厚利啖夷男,欲與連和,夷男氣素索,不發,亦會病死,帝為祭於行。   始延陀請以庶子曳莽為突利失可汗,統東方;嫡子拔灼為肆葉護可汗,統西方。白道之役,曳莽實為之謀,國人多怨。及會葬,曳莽亟還部,拔灼分兵襲殺之,自立為頡利俱利失薛沙多彌可汗。方是時,王師猶在遼,因即寇邊。帝遣江夏王道宗屯朔州,代州都督薛萬徹與左驍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屯勝州,左武候大將軍薩孤吳仁屯靈州,執失思力與突厥掎角塞下,虜知有備,乃去。   拔灼性卞克,多殺父時貴臣而任所親暱,國人不安,而阿波設與唐使者遇於靺鞨東鄙,小戰不利,還怖國人曰:「唐兵至矣!」眾大擾,諸部遂潰。多彌可汗以十餘騎遁去,依阿史那時健,俄為回紇所殺,盡屠其宗,眾五六萬奔西域,立真珠毘伽可汗昆弟子咄摩支,號伊特勿失可汗,遣使者上言:「願保郁督軍山。」常詔兵部尚書崔敦禮與李勣尉安之,俾定其國。   鐵勒諸部素伏延陀,而咄摩支雖衰孑,尚臣畏之。帝恐卒為患,詔勣等曰:「降則撫之,叛則擊之。」勣至,咄摩支大駭,陰欲拒戰,外好言乞降。勣知之,縱兵擊,斬五千餘級,系老孺三萬,遂滅其國。咄摩支聞天子使者蕭嗣業在回紇,身詣嗣業丐降,入朝,拜右武衛將軍,賜田宅。初,延陀將滅,有丐食於其部者,延客帳中,妻視客人而狼首,主不覺,客已食,妻語部人共追之,至郁督軍山,見二人焉,曰:「我神也,薛延陀且滅。」追者懼,卻走,遂失之。至是果敗此山下。   帝以延陀滅,欲並契苾等降之,復遣道宗率阿史那社爾等分部窮討,帝幸靈州,節度諸將。於是鐵勒十一部皆歸命天子,請吏內屬。道宗等徑磧擊延陀餘眾阿波達干,斬首千餘級,逐北二百里。萬徹抵北道,諭降回紇諸酋。虜所遣使踵及帝行在,凡數千人,上言:「天至尊為可汗,世世以奴事,死不恨。」帝剖其地為州縣,北荒遂平。諸姓有來朝者,帝勞曰:「爾來,若鼠得穴、魚得泉,我為爾深廣之。」又曰:「我在,天下四夷有不安安之,不樂樂之,如驥尾受蒼蠅,可使日千里也。」於是告功太廟,賜民三日酺。後三年,餘部叛,以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討平之。至永徽時,延陀部亡散者悉還,高宗為置溪彈州處安之。   拔野古一曰拔野固,或為拔曳固,漫散磧北,地千里,直僕骨東,鄰於靺鞨。帳戶六萬,兵萬人。地有薦草,產良馬、精鐵。有川曰康干河,斷松投之,三年輒化為石,色蒼致,然節理猶在,世謂康干石者。俗嗜獵射,少耕獲,乘木逐鹿冰上。風俗大抵鐵勒也,言語少異。貞觀三年,與僕骨、同羅、奚、鬫P入朝。二十一年,大俟利發屈利失舉部內屬,置幽陵都督府,拜屈利失右武衛大將軍,即為都督。顯慶時,與思結、僕固、同羅叛,以左武衛大將軍鄭仁泰擊之,斬其渠首。至天寶間,能自來朝。   僕骨亦曰僕固,在多覽葛之東。帳戶三萬,兵萬人。地最北,俗梗驁,難召率。始臣突厥,後附薛延陀。延陀滅,其酋娑匐俟利發歌濫拔延始內屬,以其地為金微州,拜歌濫拔延為右武衛大將軍、州都督。開元初,為首領僕固所殺,詣朔方降,有司誅之。子曰懷恩,至德時以功至朔方節度使,自有傳。   同羅在薛延陀北,多覽葛之東,距京師七千里而贏,勝兵三萬。貞觀二年,遣使者入朝。久之,請內屬,置龜林都督府,拜酋俟利發時健啜為左領軍大將軍,即授都督。安祿山反,劫其兵用之,號「曳落河」者也。曳落河,猶言健兒雲。   渾在諸部最南者。突厥頡利敗時,有俟利發阿貪支款塞。薛延陀之滅,大俟利發渾汪舉部內向,以其地為皋蘭都督府,後分東、西州。太宗以阿貪支於汪屬尊,遣譯者諷汪,汪欣然避位。帝嘉其讓,以阿貪支為右領軍衛大將軍、皋蘭州刺史,汪雲麾將軍兼俟利發為之副。阿貪支死,子回貴嗣。回貴死,子大壽嗣。大壽死,子釋之嗣。釋之鷙勇不凡,從哥舒翰拔石堡城,遷右武衛大將軍,封汝南郡公。李光弼保河陽,釋之以朔方都知兵馬使為裨將,進寧朔郡王,知朔方節度留後。僕固懷恩之走,聲為歸鎮。釋之曰:「是必眾潰。」將拒之,其甥張韶曰:「彼如悔禍還鎮,渠可不納?」釋之信之,乃納懷恩。懷恩已入,使韶殺釋之,收其軍。已而惡韶,罵曰:「若負舅,肯忠於我?」折其脛,囚死彌峨城。釋之子瑊,建中功臣也,自有傳。   契苾亦曰契苾羽,在焉耆西北鷹娑川,多覽葛之南。其酋哥楞自號易勿真莫賀可汗,弟莫賀咄特勒,皆有勇。莫賀咄死,子何力尚紐率其部來歸,時貞觀六年也。詔處之甘、涼間,以其地為榆溪州。永徽四年,以其部為賀蘭都督府,隸燕然都護。何力有戰功,忠節臣也。大和中,其種帳附於振武雲。   多覽葛亦曰多濫,在薛延陀東,濱同羅水,勝兵萬人。延陀已滅,其酋俟斤多濫葛末與回紇皆朝,以其地為燕然都督府,授右衛大將軍,即為府都督。死,以多濫葛塞匐為大俟利發,繼為都督。   阿跌,亦曰訶咥,或為鞬跌。始與拔野古等皆朝,以其地為雞田州。開元中,鞬跌思泰自突厥默啜所來降。其後,光進、光顏皆以戰功至大官,賜李氏,附屬籍,自有傳。   葛邏祿本突厥諸族,在北庭西北、金山之西,跨僕固振水,包多怛嶺,與車鼻部接。有三族:一謀落,或為謀刺;二熾俟,或為婆匐;三踏實力。永徽初,高侃之伐車鼻可汗,三族皆內屬。顯慶二年,以謀落部為陰山都督府,熾俟部為大漠都督府,踏實力部為玄池都督府,即用其酋長為都督。後分熾俟部置金附州。三族當東、西突厥間,常視其興衰,附叛不常也。後稍南徙,自號「三姓葉護」,兵強,甘於鬥,廷州以西諸突厥皆畏之。開元初,再來朝。天寶時,與回紇、拔悉蜜共攻殺烏蘇米施可汗,又與回紇擊拔悉蜜,走其可汗阿史那施於北庭,奔京師。葛祿與九姓復立回紇葉護,所謂懷仁可汗者也。於是葛祿之處烏德犍山者臣回紇,在金山、北庭者自立葉護,歲來朝。久之,葉護頓毘伽縛突厥叛酋阿布思,進封金山郡王。天寶間,凡五朝。至德後,葛邏祿浸盛,與回紇爭強,徙十姓可汗故地,盡有碎葉、怛邏斯諸城。然限回紇,故朝會不能自達於朝。   拔悉蜜,貞觀二十三年始來朝。天寶初,與回紇葉護擊殺突厥可汗,立拔悉蜜大酋阿史那施為賀臘毘伽可汗,遣使者入謝,玄宗賜紫文袍、金鈿帶、魚袋。不三歲,為葛邏祿、回紇所破,奔北庭。後朝京師,拜左武衛將軍,地與眾歸回紇。   都播,亦曰都波,其地北瀕小海,西堅昆,南回紇,分三部,皆自統制。其俗無歲時。結草為廬。無畜牧,不知稼穡,土多百合草,掇其根以飯,捕魚、鳥、獸食之。衣貂鹿皮,貧者緝鳥羽為服。其昏姻,富者納馬,貧者效鹿皮草根。死以木斂置山中,或繫於樹,送葬哭泣,與突厥同。無刑罰,盜者倍輸其贓。貞觀二十一年,因骨利干入朝,亦以使通中國。   骨利干處瀚海北,勝兵五千。草多百合。產良馬,首似橐它,筋骼壯大,日中馳數百里。其地北距海,去京師最遠,又北度海則晝長夜短,日入亨羊胛,熟,東方已明,蓋近日出處也。既入朝,詔遣雲麾將軍康蘇蜜勞答,以其地為玄闕州。其大酋俟斤因使者獻馬,帝取其異者號十驥,皆為美名:曰「騰霜白」,曰「雪驄』,曰「凝露驄」,曰「縣光驄」,曰「決波□』,曰「飛霞驃」,曰「發電赤」,曰「流金艇吽v,曰「翔麟紫」,曰「奔虹赤」,厚禮其使。龍朔中,以玄闕州更為余吾州,隸瀚海都督府。延載初,亦來朝。   白魕~鮮卑故地,直京師東北五千里,與同羅、僕骨接。避薛延陀,保奧支水、冷陘山,南契丹,北烏羅渾,東靺鞨,西拔野古,地圓袤二千里,山繚其外,勝兵萬人。業射獵,以赤皮緣衣,婦貫銅釧,以子鈴綴襟。其部有三:曰居延,曰無若沒,曰潢水。其君長臣突厥頡利可汗為俟斤。貞觀中再來朝,後列其地為寘顏州,以別部為居延州,即用俟斤為刺史。顯慶五年,授酋長李含珠為居延都督。含珠死,弟厥都繼之。後無聞焉。   斛薛處多濫葛北,勝兵萬人。奚結處同羅北,思結在延陀故牙,二部合兵凡二萬。既來朝,列其地州縣之。太宗時,北狄能自通者,又有烏羅渾,或曰烏洛侯,曰烏羅護,直京師東北六千里而贏,東靺鞨,西突厥,南契丹,北烏丸,大抵風俗皆靺鞨也。烏丸或曰古丸。   又有鞠,或曰祴,居拔野古東北,有木無草,地多苔。無羊馬,人豢鹿若牛馬,惟食苔,俗以駕車。又以鹿皮為衣,聚木作屋,尊卑共居。   又有俞折者,地差大,俗與拔野古相埒。少羊馬,多貂鼠。   又有駁馬者,或曰弊剌,曰遏羅支,直突厥之北,距京師萬四千里。隨水草,然喜居山,勝兵三萬。地常積雪,木不雕。以馬耕田,馬色皆駁,因以名國雲。北極於海,雖畜馬而不乘,資湩酪以食。好與結骨戰,人貌多似結骨,而語不相通。皆劗發,樺皮帽。構木類井干,覆樺為室。各有小君長,不能相臣也。   大漢者,處鞠之北,饒羊馬,人物頎大,故以自名。與鞠俱鄰於黠戛斯劍海之瀕。   此皆古所未賓者,當貞觀逮永徽,奉貂馬入朝,或一再至。   黠戛斯,古堅昆國也。地當伊吾之西,焉耆北,白山之旁。或曰居勿,曰結骨。其種雜丁零,乃匈奴西鄙也。匈奴封漢降將李陵為右賢王,衛律為丁零王。後郅支單于破堅昆,於時東距單于廷七千里,南車師五千里,郅支留都之。故後世得其地者訛為結骨,稍號紇骨,亦曰紇扢斯雲。眾數十萬,勝兵八萬,直回紇西北三千里,南依貪漫山。地夏沮洳,冬積雪。人皆長大,赤髮、析面、綠瞳,以黑髮為不祥。黑瞳者,必曰陵苗裔也。男少女多,以環貫耳,俗趫伉,男子有男黥其手,女已嫁黥項。雜居多淫佚。   謂歲首為茂師哀,以三哀為一時,以十二物紀年,如歲在寅則曰虎年。氣多寒,雖大河亦半冰。稼有禾、粟、大小麥、青稞,步磑以為面糜。穄以三月種,九月獲,以飯,以釀酒,而無果蔬。畜,馬至壯大,以善鬥者為頭馬,有橐它、牛、羊,牛為多,富農至數千。其獸有野馬、骨咄、黃羊、╲嬮禲B鹿、黑尾,黑尾者似獐,尾大而黑。魚,有蔑者長七八尺,莫痕者無骨,口出頤下。鳥,雁、鶩、烏鵲、鷹、隼。木,松、樺、榆、柳、蒲。松高者仰射不能及顛,而樺尤多。有金、鐵、錫,每雨,俗必得鐵,號迦沙,為兵絕犀利,常以輸突厥。其戰有弓矢、旗幟,其騎士析木為盾,蔽股足,又以圓盾傅肩,而捍矢刃。   其君曰「阿熱」,遂姓阿熱氏,建一纛,下皆尚赤,余以部落為之號。服貴貂、豽,阿熱冬帽貂,夏帽金扣,銳頂而卷末,諸下皆帽白氈,喜佩刀礪,賤者衣皮不帽,女衣毳毼、錦、罽、綾,蓋安西、北庭、大食所貿售也。阿熱駐牙青山,周柵代垣,聯氈為帳,號「密的支」,它首領居小帳。凡調兵,諸部役屬者悉行。內貂鼠、青鼠為賦。其官,宰相、都督、職使、長史、將軍、達干六等。宰相七,都督三、職使十,皆典兵;長史十五,將軍、達干無員。諸部食肉及馬酪,惟阿熱設餅餌。樂有笛、鼓、笙、觱篥、盤鈴。戲有弄駝、師子、馬伎、繩伎。祠神惟主水草,祭無時,呼巫為「甘」。昏嫁納羊馬以聘,富者或百千計。喪不剺面,三環屍哭,乃火之,收其骨,歲而乃墓,然後器泣有節。冬處室,木皮為覆。其文字言語,與回鶻正同。法最嚴,臨陣橈、奉使不稱、妄議國若盜者皆斷首;子為盜,以首著父頸,非死不脫。   阿熱牙至回鶻牙所,橐它四十日行。使者道出天德右二百里許抵西受降城,北三百里許至鷿鵜泉,泉西北至回鶻牙千五百里許,而有東、西二道,泉之北,東道也。回鶻牙北六百里得仙娥河,河東北曰雪山,地多水泉。青山之東,有水曰劍河,偶艇以度,水悉東北流,經其國,合而北入於海。   東至木馬突厥三部落,曰都播、彌列、哥餓支,其酋長皆為頡斤。樺皮覆室,多善馬,俗乘木馬馳冰上,以板藉足,屈木支腋,蹴輒百步,勢迅激。夜鈔盜,晝伏匿,堅昆之人得以役屬之。   堅昆,本強國也,地與突厥等,突厥以女妻其酋豪,東至骨利干,南吐蕃,西南葛邏祿。始隸薛延陀,延陀以頡利發一人監國。其酋長三人,曰訖悉輩,曰居沙波輩,曰阿米輩,共治其國,未始與中國通。貞觀二十二年,聞鐵勒等已入臣,即遣使者獻方物,其酋長俟利發失缽屈阿棧身入朝,太宗勞享之,謂群臣曰:「往渭橋斬三突厥,自謂功多,今俟利發在席,更覺過之。」俟利發酒酣,奏願得持笏,帝以其地為堅昆府,拜俟利發左屯衛大將軍,即為都督,隸燕然都護。高宗世,再來朝。景龍中,獻方物,中宗引使者勞之曰:「而國與我同宗,非它蕃比。」屬以酒,使者頓首。玄宗世,四朝獻。   乾元中,為回紇所破,自是不能通中國。後狄語訛為黠戛斯,蓋回鶻謂之,若曰黃赤面雲,又訛為戛戛斯。然常與大食、吐蕃、葛祿相依杖,吐蕃之往來者畏回鶻剽鈔,必住葛祿,以待黠戛斯護送。大食有重錦,其載二十橐它乃勝,既不可兼負,故裁為二十匹,每三歲一餉黠戛斯。而回鶻授其君長阿熱官為「毘伽頓頡斤」。   回鶻稍衰,阿熱即自稱可汗。其母,突騎施女也,為母可敦;妻葛祿葉護女,為可敦。回鶻遣宰相伐之,不勝,挐斗二十年不解。阿熱恃勝,乃肆詈曰:「爾運盡矣!我將收爾金帳,於爾帳前馳我馬,植我旗,爾能抗,亟來,即不能,當疾去。」回鶻不能討,其將句錄莫賀導阿熱破殺回鶻可汗,諸特勒皆潰。阿熱身自將,焚其牙及公主所廬金帳者,回鶻可汗常坐也。乃悉收其寶貲,並得太和公主,遂徙牙牢山之南。牢山亦曰賭滿,距回鶻舊牙度馬行十五日。阿熱以公主唐貴女,遣使者衛送公主還朝,為回鶻烏介可汗邀取之,並殺使者。   會昌中,阿熱以使者見殺,無以通於朝,復遣注吾合素上書言狀。注吾,虜姓也;合,言猛;素者,左也,謂武猛善左射者。行三歲至京師,武宗大悅,班渤海使者上,以其處窮遠,能脩職貢,命太僕卿趙蕃持節臨慰其國,詔宰相即鴻臚寺見使者,使譯官考山川國風。宰相德裕上言:「貞觀時,遠國皆來,中書侍郎顏師古請如周史臣集四夷朝事為《王會篇》。今黠戛斯大通中國,宜為《王會圖》以示後世。」有詔以鴻臚所得繢著之。又詔阿熱著宗正屬籍。   是時,烏介可汗餘眾托黑車子,阿熱願乘秋馬肥擊取之,表天子請師。帝令給事中劉濛為巡邊使,朝廷亦以河、隴四鎮十八州久淪戎狄,幸回鶻破弱,吐蕃亂,相殘嚙,可乘其衰。乃以右散騎常侍李拭使黠戛斯,冊君長為宗英雄武誠明可汗。未行,而武宗崩。宣宗嗣位,欲如先帝意,或謂黠戛斯小種,不足與唐抗,詔宰相與台省四品以上官議,皆曰:「回鶻盛時有冊號,今幸衰亡,又加黠戛斯,後且生患。」乃止。至大中元年,卒詔鴻臚卿李業持節冊黠戛斯為英武誠明可汗。逮鹹通間,三來朝。然卒不能取回鶻。後之朝聘冊命,史臣失傳。   贊曰:夷狄資悍貪,人外而獸內,惟剽奪是視。故湯、武之興,未嘗與共功,蓋疏而不戚也。太宗初興,嘗用突厥矣,不勝其暴,卒縛而臣之。肅宗用回紇矣,至略華人,辱太子,笞殺近臣,求索無倪。德宗又用吐蕃矣,劫平涼,敗上將,空破西陲。所謂引外禍平內亂者也。夫用之以權,制之以謀,惟太宗能之。若二主懦昏,狃而狎之,烏勝其弊哉!彼親之則責償也多,慊而不滿則滋怨,化以仁義則頑,示以法則忿,熟我險易則為患也博而慘,療餒以冶葛,何時可哉?故《春秋》許夷狄者,不一而足,信矣。 列傳第一百四十三 沙陀   沙陀,西突厥別部處月種也。始,突厥東西部分治烏孫故地,與處月、處蜜雜居。貞觀七年,太宗以鼓纛立利邲咄陸可汗 ,而族人步真觖望,謀並其弟彌射乃自立。彌射懼,率處月等入朝。而步真勢窮,亦歸國。其留者,咄陸以射匱特勒劫越之子賀魯統之。   西突厥浸強,內相攻,其大酋乙毘咄陸可汗建廷鏃曷山之西,號北庭,而處月等又隸屬之。處月居金娑山之陽,蒲類之東,有大磧,名沙陀,故號沙陀突厥雲。   咄陸寇伊州,引二部兵圍天山,安西都護郭孝恪擊走之,拔處月俟斤之城。後乙毘可汗敗,奔吐火羅。賀魯來降,詔拜瑤池都督,徙其部庭州之莫賀城。處月硃邪闕俟斤阿厥亦請內屬。   永徽初,賀魯反,而硃邪孤注亦殺招慰使連和,引兵據牢山。於是射脾俟斤沙陀那速不肯從,高宗以賀魯所領授之。明年,弓月道總管梁建方、契苾何力引兵斬孤注,俘九千人。又明年,廢瑤池都督府,即處月地置金滿、沙陀二州,皆領都督。賀魯亡,安撫大使阿史那彌射次伊麗水,而處月來歸。乃置昆陵都護府,統咄陸部,以彌射為都護。   龍朔初,以處月酋沙陀金山從武衛將軍薛仁貴討鐵勒,授墨離軍討擊使。長安二年,進為金滿州都督,累封張掖郡公。金山死,子輔國嗣。先天初避吐蕃,徙部北庭,率其下入朝。開元二年,復領金滿州都督,封其母鼠尼施為鄯國夫人。輔國累爵永壽郡王。死,子骨咄支嗣。   天寶初,回紇內附,以骨咄支兼回紇副都護。從肅宗平安祿山,拜特進、驍衛上將軍。死,子盡忠嗣,累遷金吾衛大將軍、酒泉縣公。至德、寶應間,中國多故,北庭、西州閉不通,朝奏使皆道出回紇,而虜多漁擷,尤苦之,雖沙陀之倚北庭者,亦困其暴斂。   貞元中,沙陀部七千帳附吐蕃,與共寇北庭,陷之。吐蕃徙其部甘州,以盡忠為軍大論。吐蕃寇邊,常以沙陀為前鋒。   久之,回鶻取涼州,吐蕃疑盡忠持兩端,議徙沙陀於河外,舉部愁恐。盡忠與硃邪執宜謀,曰:「我世為唐臣,不幸陷污,今若走蕭關自歸,不愈於絕種乎?」盡忠曰:「善。」元和三年,悉眾三萬落循烏德鞬山而東。吐蕃追之。行且戰,旁洮水,奏石門,轉斗不解,部眾略盡,盡忠死之。執宜裒瘢傷,士裁二千,騎七百,雜畜橐它千計,款靈州塞。節度使范希朝以聞。詔處其部鹽州,置陰山府,以執宜為府兵馬使。沙陀素健鬥,希朝欲藉以捍虜,為市牛羊,廣畜牧,休養之。其童耄自鳳翔、興元、太原道歸者,皆還其部。盡忠弟葛勒阿波率殘部七百叩振武降,授左武衛大將軍,兼陰山府都督。   執宜朝長安,賜金幣袍馬萬計,授特進、金吾衛將軍。然議者以靈武迫吐蕃,恐後反覆生變,又濱邊,益口則食翔價。頃之,希朝鎮太原,因詔沙陀舉軍從之。希朝乃料其勁騎千二百,號沙陀軍,置軍使,而處餘眾於定襄川。執宜乃保神武川之黃花堆,更號陰山北沙陀。是時,天子伐鎮州,執宜以軍七百為前鋒,王承宗眾數萬伏木刀溝,與執宜遇,飛矢雨集。執宜提軍橫貫賊陣鏖鬥,李光顏等乘之,斬首萬級。鎮兵解,進蔚州刺史。王鍔節度太原,建言:「硃邪族孳熾,散居北川,恐啟野心,願析其族隸諸州,勢分易弱也。」遂建十府以處沙陀。八年,回鶻過磧南取西城、柳谷,詔執宜屯天德。明年,伐吳元濟,又詔執宜隸李光顏,破蔡人時曲,拔凌雲柵。元濟平,授檢校刑部尚書,猶隸光顏軍。長慶初,伐鎮州,悉發沙陀,與易定軍掎角,破賊深州。執宜入朝,留宿衛,拜金吾衛將軍。大和中,柳公綽領河東,奏陘北沙陀素為九姓、六州所畏,請委執宜治雲、朔塞下廢府十一,料部人三千御北邊,號代北行營,授執宜陰山府都督、代北行營招撫使,隸河東節度。   執宜死,子赤心嗣。開成四年,回鶻徑磧口,抵榆林塞。宰相掘羅勿以良馬三百遺赤心,約共攻彰信可汗。可汗死,節度使劉沔以沙陀擊回鶻於殺胡山。久之,伐潞,誅劉稹,詔赤心率代北騎軍三千隸石雄為前軍,破石會關,助王宰下天井,合太原軍,次榆社,與監軍使呂義忠禽楊弁。潞州平,遷朔州刺史,仍為代北軍使。   大中初,吐蕃合黨項及回鶻殘眾寇河西,太原王宰統代北諸軍進討,沙陀常深入,冠諸軍。赤心所向,虜輒披靡,曰:「吾見赤馬將軍火生頭上。」始,沙陀臣吐蕃,其左老右壯,溷男女,略與同,而馳射趫悍過之,虜倚其兵,常苦邊。及歸國,吐蕃由此亦衰。宣宗已復三州、七關,征西戍皆罷,乃遷赤心蔚州刺史、雲州守捉使。   龐勳亂,詔義成康承訓為行營招討使,赤心以突騎三千從。承訓兵絕渙水,遇伏,墮圍中幾沒,赤心以騎五百掀出之。勳欲速戰,眾八萬,短兵接,赤心勒勁騎突賊,與官軍夾擊,敗之。其弟赤衰以千騎追之亳東。勳平,進大同軍節度使,賜氏李,名國昌,預鄭王屬籍,賜親仁裡甲第。回鶻叩榆林,擾靈、鹽,詔國昌為鄜延節度使。又寇天德,乃徙節振武,進檢校司徒。王仙芝陷荊、襄,朝廷發諸州兵討捕,國昌遣劉遷統雲中突騎逐賊,數有功。   乾符三年,段文楚為代北水陸發運、雲州防禦使。是時無年,文楚晙損用度,下皆怨。邊校程懷信、王行審、蓋寓、李存璋、薛鐵山、康君立等曹議曰:「世多難,丈夫當投罅立功。段公乃儒者,難共計。沙陀雄勁,李振武父子勇冠軍,我若推之,無不應,則代北唾手可定。拾取富貴若何?」鹹曰:「善!」乃夜謁國昌子雲中守捉使克用曰:「歲艱稟食削,吾等不忍餓死,公家威德著聞,請誅虐帥,安部內。」克用許之,募得士萬人,趨雲州,次鬥雞台。城中執文楚至,殺之;據州以聞,共丐克用為大同防禦留後。不許,發諸道兵進捕,諸道不甚力,而黃巢方引度江,朝廷度未能制,乃赦之,以國昌為大同軍防禦使。國昌不受命,詔河東節度使崔彥昭、幽州張公素共擊之,無功。   國昌與黨項戰,未決,大同川吐渾赫連鐸襲振武,盡取其貲械。國昌窮,挈騎五百還雲州,州不納,鐸遂取之。克用轉側蔚、朔間,裒兵才三千,屯新城,鐸引萬人圍之,隧而攻,三日不拔,鐸兵殺傷甚。國昌自蔚州來,鐸引去。僖宗以鐸領大同節度,畀討國昌。六年,詔昭義李鈞為北面招討使,督潞、太原兵屯代州;幽州李可舉會鐸攻蔚州,國昌以一隊當之。克用分兵抵遮虜城拒鈞,天大雪,士戺僕,鈞眾潰,還代州,軍遂亂,鈞死於兵。廣明元年,以李琢為蔚、朔招討都統,率兵數萬屯代州。克用使傅文達調蔚、朔兵,朔州刺史高文集縛以送琢。琢進攻蔚州,國昌敗,與克用舉宗奔達靼。鐸密畀酋長圖之,克用得其計,因豪桀大會馳射,百步外針芒木葉無不中,部人大驚,即倡言:「今黃巢北寇,為中原患,一日天子赦我,願與公等南向定天下,庸能終老沙磧哉!」達靼知不留,乃止。   巢攻潼關,入京師,詔河東監軍陳景思發代北軍。時沙陀都督李友金屯興唐軍,薩葛首領米海萬、安慶都督史敬存屯感義軍,克用客塞下,眾數千無所屬。景思聞天子西,乃與友金料騎五千入居絳,兵擅劫帑自私。還代州,益募士三萬,屯崞西,士囂縱,友金不能制,謀曰:「今合大眾,不得威名宿將,且無功。吾兄司徒父子,材而雄,眾所推畏,比得罪於朝,僑戍北部不敢還。今若召之使將兵,代北豪英,一呼可集,整行伍,鼓而南,賊不足平也。」景思曰:「善!」乃丐赦國昌,使討賊贖罪。有詔拜克用代州刺史、忻代兵馬留後,促本軍討賊。克用募達靼萬人,趨代州,將南道太原。節度使鄭從讜塞石嶺關,不得前,克用儳道至太原,營城下五日,邀糧貲,從讜不答,乃大略,還屯代州。   中和二年,蔚州刺史蘇祐會赫連鐸兵將攻代州,克用率騎五百先襲蔚州,下之。祐屯美女谷,鐸與幽州李可舉眾七萬攻蔚州,譙柵相屬。克用直搗營,入蔚州,燔府庫,棄而去,屯雁門。國昌自達靼率兵歸代州。擾汾、並、樓煩,不釋鎧。帝詔克用還軍朔州。   於是義武節度使王處存、河中節度使王重榮傳詔招克用同討巢。克用喜,即大閱雁門,得忻、代、蔚、朔、達靼眾三萬、騎五千而南。於是國昌守代州。鄭從讜不肯假道,克用軍傅太原而營,奉幣馬遺從讜,身從數騎呼曰:「我且西,願與公一言。」從讜升陴慰勉,歸貨幣饔餼。克用乃自陰地趨晉,會河中。帝聞,擢克用雁門節度、神策天寧軍鎮遏、忻代觀察使。明年,宰相王鐸承製,授克用東北面行營都統,河東監軍陳景思為監軍使。克用使弟克脩領彀騎五百度河,克用自夏陽濟,留薛阿檀扼津口,次同州,壁乾坑,與賊戰梁田坡,敗之。進壁渭橋,遂收京師。功第一,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隴西郡公;國昌為代北軍節度使。未幾,以克用領河東節度。   黃巢與秦宗權合寇河南。四年,克用率河東、代北兵將自澤、潞下天井關,河陽諸葛爽堙井以拒,克用乃由河中濟,趨許州,合徐、汴兵破尚讓於太康。戰西華,又破之。賊走,河南平。追北曹州,還過汴,硃全忠邀之,克用留兵於郊,入捨上源館。夜帳飲,全忠自佐饔,進貲寶,握手諄勞。是時,全忠忌克用桀邁難制,則連車外環,陳兵道左右。克用醉。乃攻館,下拒戰,親將郭景銖滅燭扶克用,徐告之,尚被酒,乃引弓射。會煙囂四合,大震電,克用與薛志勤等間關升南譙門,縋走營。部下死者數百人,所獲賊乘輿物盡亡之。克用整眾歸太原,益訓兵,將報仇,使弟克勤以萬騎屯河中,乃請擊全忠。使者八返,內外震恐,帝使內謁慰解。尋進位檢校太傅、隴西郡王。   光啟元年,幽州李可舉、鎮州王景崇言:「易定故燕、趙境,請取分之。」於是可舉攻易州,下之;景崇攻無極。易定節度使王處存求救於克用,克用自將救無極,敗鎮人,攻馬頭,固新城。鎮兵走,處存復取易州。鳳翔李昌符、邠寧硃玫與全忠連和,觀軍容使田令孜惡克用與王重榮合,建言:「不可處近輔,請授王處存河中,而徙重榮於易定,則克用孤矣。」帝從之。重榮以告,克用怒曰:「我當從公提鼓出汜水關誅全忠,回殲穴鼠耳。」重榮計曰:「公兵朝出關,則邠、岐兵夕傅吾堞,願先治邠、岐。」克用乃表言:「玫、昌符連全忠為亂,請以兵十五萬度河梟二豎,然後平汴雪大恥,願陛下戒嚴,無為賊所搖。」帝遣使慰止,背相望也。克用不奉詔,玫亦引邠、鳳兵營沙苑。克用薄戰,玫敗,夜亡去。克用還河中,天子出趣鳳翔,道傳兵且至,即趣寶雞。克用與重榮聯章請還宮,願留兵衛京師,即還鎮。帝懼,走大散關,駐興元。克用引歸。嗣襄王熅偽詔至太原,克用燔之,執其使,間道奉表興元。始,朝廷意玫結克用迫乘輿,及表至,示群臣,因騰曉山南諸鎮,行在少安。王行瑜斬玫,克用以千騎經略京畿。三年,國昌卒。俄而昭宗即位,進克用檢校太師兼侍中。   大順初,克用自攻赫連鐸於雲州,拔東郛。幽州李匡威以兵三萬救之,殺其將安金俊,克用走。鐸與匡威共建言:「山南亂,克用實首之。今乘其敗,可伐而取也。」全忠亦請與河北三鎮共討之。宰相張浚是其計,乃下制削克用官爵、屬籍,以浚為兵馬招討、制置、宣慰使,京兆尹孫揆副之,樞密使駱全諲為行營都監,華州節度使韓建為行營馬步都虞候兼供軍糧料使,王鎔領河東東面,全忠南面,李匡威北面,並為行營招討使。鐸副匡威,先薄戰。克用追潞兵,不肯行,共殺守將李克恭,送款於汴,南首闕下。更詔揆為昭義節度使,克用將李存孝邀揆長子殺之。匡威、鐸並吐蕃、黠戛斯眾十萬攻遮虜軍,殺其將劉鬍子。克用乃屯渾河川,存孝與鐸戰樂安,鐸敗走。浚入陰地關,壁汾、隰,薛鐵山、李承嗣營洪洞迎戰。存孝次趙城,韓建夜出壯士三百乘其營,存孝伏以待,建兵大奔。存孝攻絳州,未下,晉州刺史張行恭棄城走,建與浚遁還。明年,克用奉表自陳,乃復拜檢校太師、守中書令、隴西郡王。   克用悉兵攻鐸雲州,以騎將薛阿檀為前軍,設伏河上。鐸縱騎追阿檀,遇伏而奔。鐸亡入吐渾。克用取雲州,以部將石善友為刺史、大同軍防禦使。   景福初,鎮州王鎔攻堯山,克用使李嗣勳擊之,斬級三萬,克用遂拔天長,略常山,度滹沱,燔其郛。徇地至趙,取鼓、稿二城。赫連鐸眾八萬攻天成軍,克用飛檄發軍太原,匡威已壁雲州北郊,克用自神堆引軍夜入雲州,死戰,走之。乾寧元年,克用次新城,鐸膝行詣軍門降,克用鞭而縱之。進下武州,攻新州。李匡籌引步騎七萬救之,克用迎戰,斬首萬級,俘少將三百,徇城下,新州降。取媯州,匡籌棄幽州走。明年,幽州降,克用以劉仁恭為留後,乃旋。   王行瑜、韓建、李茂貞連兵南闕下,殺李溪。克用盡調北部兵度河,拔絳州,斬刺史王瑤。次河中,王珂謁於道。同州王行約奔京師。圍韓建於華州,京師震動,帝為幸石門、莎城,遣內謁郗廷昱慰勞,且言茂貞屯盩厔,行瑜屯興平,克用乃進營渭橋。帝以嗣延王戒丕、嗣丹王允詔克用擊邠、鳳。克用奉詔,屯渭北,遣史儼以票騎三千護石門,且令王珂輸河中粟備行在。帝以赤詔嘉答,進克用諸道兵馬都招討使,命二嗣王兄事之,令促討行瑜。克用請帝還京師,以二千騎衛乘輿。時宮室煨殘,駐尚書省,百官喪馬,克用進乘輿金具裝二駟,又上百乘給從官。進太師、兼中書令、邠寧四面行營都統。   行瑜堅壁梨園,茂貞自率師三萬逼咸陽而屯。克用請帝責茂貞罷兵,因削官爵,願與河中共討之。帝詔弟事行瑜,貸茂貞,俾結好。硃詔賜魏國夫人陳氏。陳,襄陽人也,善書,帝所愛,欲急平賊,故予之。茂貞以兵援龍泉,克用使李罕之、李存審夜引兵劫其餉,援兵亡,行瑜潰而走,追殺萬計。行瑜入邠州,丐歸款,克用使史儼入其城。行瑜死慶州,傳自京師。帝悉論幕府官屬及諸子功,封爵之,克用賜號「忠貞平難功臣」,進封晉王。   克用屯雲陽,遣李習吉入朝,且請與王珂悉力討茂貞,帝不許。克用私於使者曰:「叛根不除,憂未艾也。」天子發度支錢三十萬緡勞其軍。時鄆州硃宣兄弟為全忠所困,使來告,克用請道於魏救之。兵解復鬥,克用自將而往,使李存信率兵三萬與史儼等次於莘,為魏兵所破。克用怒,大略相、魏去。   始,茂貞畏克用見討,修貢獻如籓臣。及克用還,絕貢獻,與韓建謀以兵入朝。帝懼,詔克用進衛京師。帝謀度河幸太原,遣延王入克用軍促迎天子。既次渭北,建固請幸華州。克用謂王曰:「患本於不斷,顧上自為之。」李存信攻魏,葛從周引眾三萬來援,戰洹水上,汴人夜坎諸野,哄合,克用子落落馬陷而顛,克用救之,亦顛;追兵迫,射之乃免。存信已傅魏城,克用併力,羅弘信以捉生逆戰,為克用所敗,追及郛,叩闔而還。於是陝州王珙攻河中,李嗣昭援珂,再戰再勝,珙圍解。   帝使延王持節至太原,謂克用曰:「不用卿計,故逮此,無可言者。今我寄於華,百司群官無所托,非卿尚誰與憂?不則不復見宗廟矣!」王至太原,克用留累月,每大張飲,王必以舞屬克用,因陳國事,涕數行下,冀感動之。時劉仁恭據幽州,貳於克用,數召兵不應,克用以書讓之,仁恭得書,抵於地,遂顯絕。故克用內憂幽州,以好辭謝王,不復有西意。俄自將屯蔚州,會晨大雺冥,仁恭來薄戰,克用大敗,走太原,大將多死。   全忠奪邢、磁、洺三州,茂貞度克用沮橈,無能出師,乃與韓建謾好,致書言帝暴露累年,請共治宮室迎天子。初,長安自石門之奔,宮殿焚圮,及岐人再逆,火閭裡皆盡,宮城昏夜狐狸鳴啼,無人跡。帝幸華西溪,望舊京必泫然流涕,左右淒塞不得語。王建方盜兩川,茂貞欲披其鄙私之,數南師,不暇東,而全忠繕治洛陽,茂貞因約克用共其勞,克用辭窮,乃出貲為助。   光化初,帝還京師,詔克用與全忠解仇,宰相徐彥若、崔胤皆勸之。克用勢已折,然尚以功高位全忠上,恥先下之,時王鎔方睦於汴,乃遺書鎔,使為己倡。全忠即遣使奉書幣恭甚,克用亦報之。然汴日益張,窮斗不置。王珙請汴兵攻河中,克用使李嗣昭、張漢瑜援之,汴兵走。葛從周取承天軍,氏叔琮取遼州、樂平,進壁榆次,克用使周德威逐出之。李嗣昭以步騎三萬下太行,略河內,拔懷州,進攻河陽,汴人閻寶救之,嗣昭退保懷。天復元年,全忠取晉、絳,逼河中,王珂告急,使相望,汴人扼空道,晉兵不得前,遂虜珂。珂妻,克用女,不能救,全忠遂有河中,克用朝貢道亦梗。   全忠知克用迮不振,乃大舉攻太原,分遣銳將氏叔琮等率魏博、兗鄆、邢洺、義武、晉絳兵環入之,晉城邑多下。會大雨,汴兵糧乏,士瘧癘,遂解。克用雖內憤悒,憚全忠強難與爭,乃厚致幣馬謝,復請修好。全忠遂取同、華,屯渭上。帝如鳳翔,李茂貞、韓全誨請召克用入衛。克用間道遣使者奔問,並詒書全忠勸還汴,全忠不答。   克用率兵趨平陽,攻吉上堡,破汴軍於晉州。李嗣昭、周德威下慈、隰,進屯河中。汴將硃友寧以兵十萬壁其南,全忠自屯晉州。晉人聞全忠至,皆失色。時有虹貫德威營,氏叔琮薄壘疾鬥,晉兵大敗,仗械輜儲皆盡。友寧長驅略汾、慈、隰州,皆下,遂圍太原,攻西門。德威、嗣昭循山挈餘眾得歸,克用大恐,身荷版築,率士拒守,陰於嗣昭、德威謀奔雲州。李存信曰:「不如依北蕃。」國昌妻劉語克用曰:「聞王欲委城入蕃,審乎?計誰出?」曰:「存信等為此。」劉曰:「彼牧羊奴,安辦遠計。王常笑王行瑜失城走而死,若何效之?且王頃居達靼,危不免。必一朝去此,禍不旋跬,渠能及北虜哉?」克用悟,乃止。居數日,散士復集。嗣昭夜擾友寧營,汴人驚,引去。德威追之,抵白壁關,復收慈、隰、汾三州。三年,克用攻晉州,聞帝自鳳翔還京師,乃去。雲州都將王敬暉殺刺史劉再立,以地予劉仁恭;李嗣昭討之。仁恭援敬暉,嗣昭壁樂安,欲戰,仁恭取敬暉,棄城去。   帝東遷,詔至太原,克用泣謂其下曰:「乘輿不復西矣。」遣使者奔問行在,俄加號「協盟同力功臣。」李茂貞、王建與邠州楊崇本遣使者來約義舉,克用顧籓鎮皆附汴,不可與共功,惟契丹阿保機尚可用,乃卑辭召之。保機身到雲中,與克用會,約為兄弟,留十日去,遺馬千匹、牛羊萬計,期冬大舉度河,會昭宗弒而止。四年,王建、李茂貞約克用大舉。建將康晏步騎二萬與克用監軍張承業會鳳翔,是時汴將王重師守長安,劉知俊守同州,與戰長安西,建兵敗,遂不振。   唐亡,建與淮南楊渥請克用自王一方,須賊平訪唐宗室立之。建請悉蜀工制乘輿御物。克用答曰:「自王,非吾志也。」建又勸茂貞王岐,茂貞孱褊,亦不敢當,但侈府第、僭宮禁而已。建、渥乃自王。是歲,克用有疾,城門自壞,明年卒。   贊曰:沙陀始歸命天子,仰哺於邊,世喋血助征討,常為邊兵雄。至克用逢王室亂,遂有太原。虜性惇固,少它腸,自負材果,欲經營天下而不克也。兵雖勝,然數敗;地雖得,輒復失,故熟視帝劫遷,縮頸羞汗,偷景待僵,不亦鄙乎!賴其子慓銳,抑而復振。是時,提兵托勤王者五族,然卒亡硃氏為唐滌恥者,沙陀也。使克用稍知古今,能如齊桓、晉文,唐遽亡乎哉? 列傳第一百四十四 北狄   契丹,本東胡種,其先為匈奴所破,保鮮卑山。魏青龍中,部酋比能稍桀驁 ,為幽州刺史王雄所殺,眾遂微,逃潢水之南,黃龍之北。至元魏,自號曰契丹。地直京師東北五千里而贏,東距高麗,西奚,南營州,北靺鞨、室韋,阻冷陘山以自固。射獵居處無常。其君大賀氏,有勝兵四萬,析八部,臣於突厥,以為俟斤。凡調發攻戰,則諸部畢會;獵則部得自行。與奚不平,每斗不利,輒遁保鮮卑山。風俗與突厥大抵略侔。死不墓,以馬車載屍入山,置於樹顛。子孫死,父母旦夕哭;父母死則否,亦無喪期。   武德中,其大酋孫敖曹與靺鞨長突地稽俱遣人來朝,而君長或小入寇邊。後二年,君長乃遣使者上名馬、豐貂。貞觀二年,摩會來降。突厥頡利可汗不欲外夷與唐合,乃請以梁師都易契丹。太宗曰:「契丹、突厥不同類,今已降我,尚可索邪?師都,唐編戶,盜我州部,突厥輒為助,我將禽之,誼不可易降者。」明年,摩會復入朝,賜鼓纛,由是有常貢。帝伐高麗,悉發酋長與奚首領從軍。帝還,過營州,盡召其長窟哥及老人,差賜繒采,以窟哥為左武衛將軍。   大酋辱紇主曲據又率眾歸,即其部為玄州,拜曲據刺史,隸營州都督府。未幾,窟哥舉部內屬,乃置松漠都督府,以窟哥為使持節十州諸軍事、松漠都督,封無極男,賜氏李。以達稽部為峭落州,紇便部為彈汗州,獨活部為無逢州,芬問部為羽陵州,突便部為日連州,芮奚部為徒河州,墜斤部為萬丹州,伏部為匹黎、赤山二州,俱隸松漠府,即以辱紇主為之刺史。   窟哥死,與奚連叛,行軍總管阿史德樞賓等執松漠都督阿卜固獻東都。窟哥有二孫:曰枯莫離,為左衛將軍、彈汗州刺史,封歸順郡王;曰盡忠,為武衛大將軍、松漠都督。而敖曹有孫曰萬榮,為歸誠州刺史。於是營州都督趙文翽驕沓,數侵侮其下,盡忠等皆怨望。萬榮本以侍子入朝,知中國險易,挾亂不疑,即共舉兵,殺文翽,盜營州反。盡忠自號無上可汗,以萬榮為將,縱兵四略,所向輒下,不重浹,眾數萬,妄言十萬,攻崇州,執討擊副使許欽寂。武後怒,詔鷹揚將軍曹仁師、金吾大將軍張玄遇、右武威大將軍李多祚、司農少卿麻仁節等二十八將擊之;以梁王武三思為榆關道安撫大使,納言姚w為之副。更號萬榮曰萬斬,盡忠曰盡滅。諸將戰西硤石黃獐谷,王師敗績,玄遇、仁節皆為虜禽。進攻平州,不克。敗書聞,後乃以右武衛大將軍建安王武攸宜為清邊道大總管,擊契丹;募天下人奴有勇者,官畀主直,悉發以擊虜。萬榮銜枚夜襲檀州,清邊道副總管張九節募死士數百薄戰,萬榮敗而走山。俄而盡忠死,突厥默啜襲破其部。萬榮收散兵復振,使別將駱務整、何阿小入冀州,殺刺史陸寶積,掠數千人。   武後聞盡忠死,更詔夏官尚書王孝傑、羽林衛將軍蘇宏暉率兵十七萬討契丹,戰東硤石,師敗,孝傑死之。萬榮席已勝,遂屠幽州。攸宜遣將討捕,不能克。乃命右金吾衛大將軍河內郡王武懿宗為神兵道大總管,右肅政台御史大夫婁師德為清邊道大總管,右武威衛大將軍沙吒忠義為清邊中道前軍總管,兵凡二十萬擊賊。萬榮銳甚,鼓而南,殘瀛州屬縣,恣肆無所憚。於是神兵道總管楊玄基率奚軍掩其尾,契丹大敗,獲何阿小,降別將李楷固、駱務整,收仗械如積。萬榮委軍走,殘隊復合,與奚搏。奚四面攻,乃大潰,萬榮左馳。張九節為三伏伺之,萬榮窮,與家奴輕騎走潞河東,憊甚,臥林下,奴斬其首,九節傳之東都,餘眾潰。攸宜凱而還,後喜,為赦天下,改元為神功。   契丹不能立,遂附突厥。久視元年,詔左玉鈐衛大將軍李楷固、右武威衛將軍駱務整討契丹,破之。此兩人皆虜善將,嘗犯邊,數窘官軍者也,及是有功。   開元二年,盡忠從父弟都督失活以默啜政衰,率部落與頡利發伊健啜來歸,玄宗賜丹書鐵券。後二年,與奚長李大酺皆來,詔復置松漠府,以失活為都督,封松漠郡王,授左金吾衛大將軍。仍其府置靜析軍,以失活為經略大使,所統八部皆擢其酋為刺史。詔將軍薛泰為押蕃落使,督軍鎮撫。帝以東平王外孫楊元嗣女為永樂公主,妻失活。明年,失活死,贈特進,帝遣使吊祠,以其弟中郎將娑固襲封及所領。明年,娑固與公主來朝,宴繼有加。   有可突於者,為靜析軍副使,悍勇得眾,娑固欲去之,未決。可突於反攻娑固,娑固奔營州。都督許欽澹以州甲五百,合奚君長李大酺兵共攻可突於。不勝,娑固、大酺皆死。欽澹懼,徙軍入榆關。可突於奉娑固從父弟鬱於為君,遣使者謝罪。有詔即拜鬱於松漠郡王,而赦可突於。鬱於來朝,授率更令,以宗室所出女慕容為燕郡公主妻之。可突於亦來朝,擢左羽林衛將軍。鬱於死,弟吐於嗣,與可突於有隙,不能定其下,攜公主來奔,封遼陽郡王,留宿衛。可突於奉盡忠弟邵固統眾,詔許襲王。天子封禪,邵固與諸蕃長皆從行在。明年,拜左羽林衛大將軍,徙王廣化郡,以宗室出女陳為東華公主,妻邵固,詔官其部酋長百餘人,邵固以子入侍。   可突於復來,不為宰相李元紘所禮,鞅鞅去。張說曰:「彼獸心者,唯利是向。且方持國,下所附也,不假以禮,不來矣。」後三年,可突於殺邵固,立屈烈為王,脅奚眾共降突厥。公主走平廬軍。詔幽州長史、知范陽節度事趙含章擊之。遣中書舍人裴寬、給事中薛侃大募壯士,拜忠王浚河北道行軍元帥,以御史大夫李朝隱、京兆尹裴胄先副之,帥程伯獻、張文儼、宋之悌、李東蒙、趙萬功、郭英傑等八總管兵擊契丹。既又以忠王兼河東道諸軍元帥,王不行。以禮部尚書信安郡王禕持節河北道行軍副元帥,與含章出塞捕虜,大破之。可突於走,奚眾降,王以二蕃俘級告諸廟。   明年,可突於盜邊,幽州長史薛楚玉、副總管郭英傑、吳克勤、烏知義、羅守忠率萬騎及奚擊之,戰都山下。可突於以突厥兵來,奚懼,持兩端,眾走險;知義、守忠敗,英傑、克勤死之,殺唐兵萬人。帝擢張守珪為幽州長史經略之。守珪既善將,可突於恐,陽請臣而稍趨西北倚突厥。其衙官李過折與可突於內不平,守珪使客王悔陰邀之,以兵圍可突於,過折即夜斬可突於、屈烈及支黨數十人,自歸。守珪使過折統其部,函可突於等首傳東都。拜過折北平郡王,為松漠都督。可突於殘黨擊殺過折,屠其家。一子剌乾走安東,拜左驍衛將軍。二十五年,守珪討契丹,再破之,有詔自今戰有功必告廟。   天寶四載,契丹大酋李懷秀降,拜松漠都督,封崇順王,以宗室出女獨孤為靜樂公主妻之。是歲,殺公主叛去,范陽節度使安祿山討破之。更封其酋楷落為恭仁王,代松漠都督。祿山方幸,表討契丹以向帝意。發幽州、雲中、平廬、河東兵十餘萬,以奚為鄉導,大戰潢水南。祿山敗,死者數千。自是祿山與相侵掠未嘗解,至其反乃已。   契丹在開元、天寶間,使朝獻者無慮二十。故事,以范陽節度為押奚、契丹使,自至德後,籓鎮擅地務自安,鄣戍斥候益謹,不生事於邊;奚、契丹亦鮮入寇,歲選酋豪數十入長安朝會,每引見,賜與有秩,其下率數百皆駐館幽州。至德、寶應時再朝獻,大歷中十三,貞元間三,元和中七,大和、開成間凡四。然天子惡其外附回鶻,不復官爵渠長。會昌二年,回鶻破,契丹酋屈戍始復內附,拜雲麾將軍、守右武衛將軍。於是幽州節度使張仲武為易回鶻所與舊印,賜唐新印,曰「奉國契丹之印」。   鹹通中,其王習爾之再遣使者入朝,部落浸強。習爾之死,族人欽德嗣。光啟時,方天下盜興,北疆多故,乃鈔奚、室韋,小小部種皆役服之,因入寇幽、薊。劉仁恭窮師逾摘星山討之,歲燎塞下草,使不得留牧,馬多死。契丹乃乞盟,獻良馬求牧地,仁恭許之。覆敗約入寇,劉守光戍平州,契丹以萬騎入,守光偽與和,帳飲具於野,伏發,禽其大將。群胡慟,願納馬五千以贖,不許。欽德輸重賂求之,乃與盟,十年不敢近邊。   欽德晚節政不競,其八部大人法常三歲代,時耶律阿保機建鼓旗為一部,不肯代,自號為王而有國,大賀氏遂亡。   奚,亦東胡種,為匈奴所破,保烏丸山。漢曹操斬其帥蹋頓,蓋其後也。元魏時自號庫真奚,居鮮卑故地,直京師東北四千里。其地東北接契丹,西突厥,南白狼河,北驉C與突厥同俗,逐水草畜牧,居氈廬,環車為營。其君長常以五百人持兵衛牙中,餘部散山谷間,無賦入,以射獵為貲。稼多穄,已獲,窖山下。斷木為臼,瓦鼎為饘,雜寒水而食。喜戰鬥,兵有五部,部一俟斤主之。其國西抵大洛泊,距回紇牙三千里,多依土護真水。其馬善登,其羊黑。盛夏必徙保冷陘山,山直媯州西北。至隋始去「庫真」,但曰奚。   武德中,高開道借其兵再寇幽州,長史王詵擊破之。太宗貞觀三年始來朝,閱十七歲,凡四朝貢。帝伐高麗,大酋蘇支從戰有功。不數年,其長可度者內附,帝為置饒樂都督府,拜可度者使持節六州諸軍事、饒樂都督,封樓煩縣公,賜李氏。以阿會部為弱水州,處和部為祁黎州,奧失部為洛瑰州,度稽部為太魯州,元俟折部為渴野州,各以酋領辱紇主為刺史,隸饒樂府。復置東夷都護府於營州,兼統松漠、饒樂地,置東夷校尉。   顯慶間可度者死,奚遂叛。五年,以定襄都督阿史德樞賓、左武候將軍延陀梯真、居延州都督李含珠為冷陘道行軍總管。明年,詔尚書右丞崔餘慶持節總護定襄等三都督討之,奚懼乞降,斬其王匹帝。萬歲通天中,契丹反,奚亦叛,與突厥相表裡,號「兩蕃」。延和元年,以左羽林衛大將軍幽州都督孫佺、左驍衛將軍李楷洛、左威衛將軍周以悌帥兵十二萬,為三軍,襲擊其部。次冷陘,前軍楷洛與奚酋李大酺戰不利。佺懼,斂軍,詐大酺曰:「我奉詔來慰撫若等,而楷洛違節度輒戰,非天子意,方戮以徇。」大酺曰:「誠慰撫我,有所賜乎?」佺出軍中繒帛、袍帶與之。大酺謝,請佺還師,舉軍得脫,爭先無部伍,大酺兵躡之,遂大敗,殺傷數萬。佺、以悌皆為虜禽,送默啜害之。朝廷方多故,不暇討。   玄宗開元二年,使奧蘇悔落丐降,封饒樂郡王,左金吾衛大將軍、饒樂都督。詔宗室出女辛為固安公主,妻大酺。明年,身入朝成昏。始復營州都督府,遣右領軍將軍李濟持節護送。大酺後與契丹可突於鬥,死。弟魯蘇領其部,襲王。詔兼保塞軍經略大使。牙官塞默羯謀叛,公主置酒誘殺之,帝嘉其功,賜主累萬。會與其母相告訐得罪,更以盛安公主女韋為東光公主妻之。後三年,封魯蘇奉誠郡王,右羽林衛將軍,擢其首領無慮二百人,皆位郎將。   久之,契丹可突於反,脅奚眾並附突厥。魯蘇不能制,奔榆關,公主奔平廬。幽州長史趙含章發清夷軍討破之,眾稍自歸。明年,信安王禕降其酋李詩鎖高等部落五千帳,以其地為歸義州,因以王詩,拜左羽林軍大將軍、本州都督,賜帛十萬,置其部幽州之偏。   李詩死,子延寵嗣,與契丹又叛,為幽州張守珪所困。延寵降,復拜饒樂都督、懷信王,以宗室出女楊為宜芳公主妻之。延寵殺公主復叛,詔立它酋婆固為昭信王、饒樂都督,以定其部。安祿山節度范陽,詭邊功,數與鏖鬥,飾俘以獻,誅其君李日越,料所俘驍壯戍雲南。終帝世,凡八朝獻,至德、大歷間十二。   貞元四年,與室韋攻振武。後七年,幽州殘其眾六萬。德宗時,兩朝獻。元和元年,君梅落身入朝,拜檢校司空、歸誠郡王。以部酋索氏為左威衛將軍、檀薊州游弈兵馬使,沒辱孤平州游弈兵馬使,皆賜李氏。然陰結回鶻、室韋兵犯西城、振武。大抵憲宗世四朝獻。   大和四年,復盜邊,廬龍李載義破之,執大將二百餘人,縛其帥茹羯來獻,文宗賜冠帶,授右驍衛將軍。後五年,大首領匿捨朗來朝。大中元年,北部諸山奚悉叛,廬龍張仲武禽酋渠,燒帳落二十萬,取其刺史以下面耳三百,羊牛七萬,輜貯五百乘,獻京師。鹹通九年,其王突董蘇使大都督薩葛入朝。   是後契丹方強,奚不敢亢,而舉部役屬。虜政苛,奚怨之,其酋去諸引別部內附,保媯州北山,遂為東、西奚。   室韋,契丹別種,東胡之北邊,蓋丁零苗裔也。地據黃龍北,傍▲V河,直京師東北七千里,東黑水靺鞨,西突厥,南契丹,北瀕海。其國無君長,惟大酋,皆號「莫賀咄」,攝筦其部而附於突厥。小或千戶,大數千戶,濱散川谷,逐水草而處,不稅斂。每弋獵即相嘯聚,事畢去,不相臣制,故雖猛悍喜戰,而卒不能為強國。剡木為犁,人挽以耕,田獲甚褊。其氣候多寒,夏霧雨,冬霜霰。其俗,富人以五色珠垂領,婚嫁則男先傭女家三歲,而後分以產,與婦共載,鼓舞而還。夫死,不再嫁。每部共構大棚,死者置屍其上,喪期三年。土少金鐵,率資於高麗。器有角弓、楛矢,人尤善射。每溽夏,西保貣勃、次對二山。山多草木鳥獸,然苦飛蚊,則巢居以避。酋帥死,以子弟繼,無則推豪桀立之。率乘牛車,蘧蒢為室,度水則束薪為桴,或以皮為舟。馬皆草韉、繩羈靮。所居或皮蒙室,或屈木以蘧蒢覆,徙則載而行。其畜無羊少馬,有牛不用,有巨豕食之,韋其皮為服若席。其語言,靺鞨也。   分部凡二十餘:曰嶺西部、山北部、黃頭部,強部也;大如者部、小如者部、婆萵部、訥北部、駱丹部,悉處柳城東北,近者三千,遠六千里而贏;最西有烏素固部,與回紇接,當俱倫泊之西南;自泊而東有移塞沒部;稍東有塞曷支部,最強部也,居啜河之陰,亦曰燕支河;益東有和解部、烏羅護部、那禮部、嶺西部;直北曰訥比支部,北有大山,山外曰大室韋,瀕於室建河,河出俱倫,{□也}而東;河南有蒙瓦部,其北落坦部;水東合那河、忽汗河,又東貫黑水靺鞨,故靺鞨跨水有南北部,而東注於海。▲V河東南亦與那河合,其北有東室韋,蓋烏丸東南鄙餘人也。   貞觀五年,始來貢豐貂,後再入朝。長壽二年叛,將軍李多祚擊定之。景龍初,復朝獻,請助討突厥。開元、天寶間,凡十朝獻,大歷中十一。貞元四年,與奚共寇振武,節度使唐朝臣方郊勞天子使者,驚而走軍,室韋執詔使,大殺掠而去。明年,使者來謝。大和中三朝獻。大中中一來。鹹通時,大酋怛烈與奚皆遣使至京師,然非顯夷後,史官失傳。   黑水靺鞨居肅慎地,亦曰挹婁,元魏時曰勿吉。直京師東北六千里,東瀕海,西屬突厥,南高麗,北室韋。離為數十部,酋各自治。其著者曰粟末部,居最南,抵太白山,亦曰徒太山,與高麗接,依粟末水以居,水源於山西,北注它漏河;稍東北曰汨咄部;又次曰安居骨部;益東曰拂涅部;居骨之西北曰黑水部;粟末之東曰白山部。部間遠者三四百里,近二百里。   白山本臣高麗,王師取平壤,其眾多入唐,汨咄、安居骨等皆奔散,浸微無聞焉,遺人迸入渤海。唯黑水完強,分十六落,以南北稱,蓋其居最北方者也。人勁健,善步戰,常能患它部。俗編發,綴野豕牙,插雉尾為冠飾,自別於諸部。性忍悍,善射獵,無憂戚,貴壯賤老。居無室廬,負山水坎地,梁木其上,覆以土,如丘塚然。夏出隨水草,冬入處。以溺盥面,於夷狄最濁穢。死者埋之,無棺槨,殺所乘馬以祭。其酋曰大莫拂瞞咄,世相承為長。無書契。其矢石鏃,長二寸,蓋楛砮遺法。畜多豕,無牛羊。有車馬,田耦以耕,車則步推。有粟麥。土多貂鼠、白兔、白鷹。有鹽泉,氣蒸薄,鹽凝樹顛。   武德五年,渠長阿固郎始來。太宗貞觀二年,乃臣附,所獻有常,以其地為燕州。帝伐高麗,其北部反,與高麗合。高惠真等率眾援安市,每戰,靺鞨常居前。帝破安市,執惠真,收靺鞨兵三千餘,悉坑之。   開元十年,其酋倪屬利稽來朝,玄宗即拜勃利州刺史。於是安東都護薛泰請置黑水府,以部長為都督、刺史,朝廷為置長史監之,賜府都督姓李氏,名曰獻誠,以雲麾將軍領黑水經略使,隸幽州都督。訖帝世,朝獻者十五。大歷世凡七,貞元一來,元和中再。   初,黑水西北又有思慕部,益北行十日得郡利部,東北行十日得窟說部,亦號屈設,稍東南行十日得莫曳皆部,又有拂涅、虞婁、越喜、鐵利等部。其地南距渤海,北、東際於海,西抵室韋,南北袤二千里,東西千里。拂涅、鐵利、虞婁、越喜時時通中國,而郡利,屈設、莫曳皆不能自通。今存其朝京師者附左方。   拂涅,亦稱大拂涅,開元、天寶間八來,獻鯨睛、貂鼠、白兔皮;鐵利,開元中六來;越喜,七來,貞元中一來;虞婁,貞觀間再來,貞元一來。後渤海盛,靺鞨皆役屬之,不復與王會矣。   渤海,本粟末靺鞨附高麗者,姓大氏。高麗滅,率眾保挹婁之東牟山,地直營州東二千里,南比新羅,以泥河為境,東窮海,西契丹。築城郭以居,高麗逋殘稍歸之。   萬歲通天中,契丹盡忠殺營州都督趙翽反,有舍利乞乞仲象者,與靺鞨酋乞四比羽及高麗餘種東走,度遼水,保太白山之東北,阻奧婁河,樹壁自固。武後封乞四比羽為許國公,乞乞仲象為震國公,赦其罪。比羽不受命,後詔玉鈐衛大將軍李楷固、中郎將索仇擊斬之。是時仲像已死,其子祚榮引殘痍遁去,楷固窮躡,度天門嶺。祚榮因高麗、靺鞨兵拒楷固,楷固敗還。於是契丹附突厥,王師道絕,不克討。祚榮即並比羽之眾,恃荒遠,乃建國,自號震國王,遣使交突厥,地方五千里,戶十餘萬,勝兵數萬。頗知書契,盡得扶餘、沃沮、弁韓、朝鮮海北諸國。中宗時,使侍御史張行岌招慰,祚榮遣子入侍。睿宗先天中,遣使拜祚榮為左驍衛大將軍、渤海郡王,以所統為忽汗州,領忽汗州都督。自是始去靺鞨號,專稱渤海。   玄宗開元七年,祚榮死,其國私謚為高王。子武藝立,斥大土宇,東北諸夷畏臣之,私改年曰仁安。帝賜典冊襲王並所領。未幾,墨水靺鞨使者入朝,帝以其地建黑水州,置長史臨總。武藝召其下謀曰:「黑水始假道於我與唐通,異時請吐屯於突厥,皆先告我,今請唐官不吾告,是必與唐腹背攻我也。」乃遣弟門藝及舅任雅相發兵擊黑水。門藝嘗質京師,知利害,謂武藝曰:「黑水請吏而我擊之,是背唐也。唐,大國,兵萬倍我,與之產怨,我且亡。昔高麗盛時,士三十萬,抗唐為敵,可謂雄強,唐兵一臨,掃地盡矣。今我眾比高麗三之一,王將違之,不可。」武藝不從。兵至境,又以書固諫。武藝怒,遣從兄壹夏代將,召門藝,將殺之。門藝懼,儳路自歸,詔拜左驍衛將軍。武藝使使暴門藝罪惡,請誅之。有詔處之安西,好報曰:「門藝窮來歸我,誼不可殺,已投之惡地。」並留使者不遣,別詔鴻臚少卿李道邃、源復諭旨。武藝知之,上書斥言:「陛下不當以妄示天下」,意必殺門藝。帝怒道邃、復漏言國事,皆左除,而陽斥門藝以報。   後十年,武藝遣大將張文休率海賊攻登州,帝馳遣門藝發幽州兵擊之。使太僕卿金思蘭使新羅,督兵攻其南。會大寒,雪袤丈,士凍死過半,無功而還。武藝望其弟不已,募客入東都狙刺於道。門藝格之,得不死。河南捕刺客,悉殺之。   武藝死,其國私謚武王。子欽茂立,改年大興,有詔嗣王及所領,欽茂因是赦境內。天寶末,欽茂徙上京,直舊國三百里忽汗河之東。訖帝世,朝獻者二十九。寶應元年,詔以渤海為國,欽茂王之,進檢校太尉。大歷中,二十五來,以日本舞女十一獻諸朝。貞元時,東南徙東京。欽茂死,私謚文王。子宏臨早死,族弟元義立一歲,猜虐,國人殺之。推宏臨子華璵為王,復還上京,改年中興。死,謚曰成王。   欽茂少子嵩鄰立,改年正歷,有詔授右驍衛大將軍,嗣王。建中、貞元間凡四來。死,謚康王。子元瑜立,改年永德。死,謚定王。弟言義立,改年硃雀,並襲王如故事。死,謚僖王。弟明忠立,改年太始,立一歲死,謚簡王。從父仁秀立,改年建興,其四世祖野勃,祚榮弟也。仁秀頗能討伐海北諸部,開大境宇,有功,詔檢校司空、襲王。元和中,凡十六朝獻,長慶四,寶歷凡再。大和四年,仁秀死,謚宣王。子新德蚤死,孫彝震立,改年鹹和。明年,詔襲爵。終文宗世來朝十二,會昌凡四。彝震死,弟虔晃立。死,玄錫立。鹹通時,三朝獻。   初,其王數遣諸生詣京師太學,習識古今制度,至是遂為海東盛國,地有五京、十五府、六十二州。以肅慎故地為上京,曰龍泉府,領龍、湖、渤三州。其南為中京,曰顯德府,領廬、顯、鐵、湯、榮、興六州。貊故地為東京,曰龍原府,亦曰柵城府,領慶、鹽、穆、賀四州。沃沮故地為南京,曰南海府,領沃、睛、椒三州。高麗故地為西京,曰鴨淥府,領神、桓、豐、正四州;曰長嶺府,領瑕、河二州。扶餘故地為扶餘府,常屯勁兵扞契丹,領扶、仙二州;鄚頡府領鄚、高二州。挹婁故地為定理府,領定、潘二州;安邊府領安、瓊二州。率賓故地為率賓府,領華、益、建三州。拂涅故地為東平府,領伊、蒙、沱、黑、比五州。鐵利故地為鐵利府,領廣、汾、蒲、海、義、歸六州。越喜故地為懷遠府,領達、越、懷、紀、富、美、福、邪、芝九州;安遠府領寧、郿、慕、常四州。又郢、銅、涑三州為獨奏州。涑州以其近涑沫江,蓋所謂粟末水也。龍原東南瀕海,日本道也。南海,新羅道也。鴨淥,朝貢道也。長嶺,營州道也。扶餘,契丹道也。   俗謂王曰「可毒夫」,曰「聖王」,曰「基下」。其命為「教」。王之父曰「老王」,母「太妃」,妻「貴妃」,長子曰「副王」,諸子曰「王子」。官有宣詔省,左相、左平章事、侍中、左常侍、諫議居之。中台省,右相、右平章事、內史、詔誥舍人居之。政堂省,大內相一人,居左右相上;左、右司政各一,居左右平章事之下,以比僕射;左、右允比二丞。左六司,忠、仁、義部各一卿,居司政下,支司爵、倉、膳部,部有郎中、員外;右六司,智、禮、信部,支司戎、計、水部,卿、郎准左:以比六官。中正台,大中正一,比御史大夫,居司政下;少正一。又有殿中寺、宗屬寺,有大令。文籍院有監。令、監皆有少。太常、司賓、大農寺,寺有卿。司藏、司膳寺,寺有令、丞。胄子監有監長。巷伯局有常侍等官。其武員有左右猛賁、熊衛、羆衛,南左右衛,北左右衛,各大將軍一、將軍一。大抵憲象中國制度如此。以品為秩,三秩以上服紫,牙笏、金魚。五秩以上服緋,牙笏、銀魚。六秩、七秩淺緋衣,八秩綠衣,皆木笏。   俗所貴者,曰太白山之菟,南海之昆布,柵城之豉,扶餘之鹿,鄚頡之豕,率賓之馬,顯州之布,沃州之綿,龍州之紬,位城之鐵,廬城之稻,湄沱湖之鯽。果有九都之李,樂游之梨。餘俗與高麗、契丹略等。幽州節度府與相聘問,自營、平距京師蓋八千里而遠。後朝貢至否,史家失傳,故叛附無考焉。   贊曰:唐之德大矣!際天所覆,悉臣而屬之;薄海內外,無不州縣,遂尊天子曰「天可汗」。三王以來,未有以過之。至荒區君長,待唐璽纛乃能國;一為不賓,隨輒夷縛。故蠻琛夷寶,踵相逮於廷。極熾而衰,厥禍內移,天寶之後,區夏痍破,王官之戍,北不逾河,西止秦、邠,凌夷百年,逮於亡,顧不痛哉!故曰:治己治人,惟聖人能之。 列傳第一百四十五 東夷   高麗,本扶餘別種也。地東跨海距新羅,南亦跨海距百濟,西北度遼水與營州接,北靺鞨。其君居平壤城 ,亦謂長安城,漢樂浪郡也,去京師五千里而贏,隨山屈繚為郛,南涯浿水,王築宮其左。又有國內城、漢城,號別都。水有大遼、少遼:大遼出靺鞨西南山,南歷安市城;少遼出遼山西,亦南流,有梁水出塞外,西行與之合。有馬訾水出靺鞨之白山,色若鴨頭,號鴨淥水,歷國內城西,與鹽難水合,又西南至安市,入於海。而平壤在鴨淥東南,以巨艫濟人,因恃以為塹。   官凡十二級:曰大對廬,或曰吐捽;曰郁折,主圖簿者;曰太大使者;曰帛衣頭大兄,所謂帛衣者,先人也,秉國政,三歲一易,善職則否,凡代日,有不服則相攻,王為閉宮守,勝者聽為之;曰大使者;曰大兄;曰上位使者;曰諸兄;曰小使者;曰過節;曰先人;曰古鄒大加。其州縣六十。大城置辱薩一,比都督;餘城置處閭近支,亦號道使,比刺史。有參佐,分干。有大模達,比衛將軍;末客,比中郎將。   分五部:曰內部,即漢桂婁部也,亦號黃部;曰北部,即絕奴部也,或號後部;曰東部,即順奴部也,或號左部;曰南部,即灌奴部也,亦號前部;曰西部,即消奴部也。   王服五采,以白羅制冠,革帶皆金扣。大臣青羅冠,次絳羅,珥兩鳥羽,金銀雜扣,衫筒袖,褲大口,白韋帶,黃革履。庶人衣褐,戴弁。女子首巾幗。俗喜弈、投壺、蹴鞠。食用籩、豆、簠、簋、罍、洗。居依山谷,以草茨屋,惟王宮、官府、佛廬以瓦。窶民盛冬作長坑,熅火以取暖。其治,峭法以繩下,故少犯。叛者叢炬灼體,乃斬之,籍入其家。降、敗、殺人及剽劫者斬,盜者十倍取償,殺牛馬者沒為奴婢,故道不掇遺。婚娶不用幣,有受者恥之。服父母喪三年,兄弟逾月除。俗多淫祠,禮靈星及日、箕子、可汗等神。國左有大穴曰神隧,每十月,王皆自祭。人喜學,至窮裡廝家,亦相矜勉,衢側悉構嚴屋,號局堂,子弟未婚者曹處,誦經習射。   隋末,其王高元死,異母弟建武嗣。武德初,再遣使入朝。高祖下書脩好,約高麗人在中國者護送,中國人在高麗者敕遣還。於是建武悉搜亡命歸有司,且萬人。後三年,遣使者拜為上柱國、遼東郡王、高麗王。命道士以像法往,為講《老子》。建武大悅,率國人共聽之,日數千人。帝謂左右曰:「名實須相副。高麗雖臣於隋,而終拒煬帝,何臣之為?朕務安人,何必受其臣?」裴矩、溫彥博諫曰:「遼東本箕子國,魏晉時故封內,不可不臣。中國與夷狄,猶太陽於列星,不可以降。」乃止。明年,新羅、百濟上書,言建武閉道,使不得朝,且數侵入。有詔散騎侍郎硃子奢持節諭和,建武謝罪,乃請與二國平。太宗已禽突厥頡利,建武遣使者賀,並上封域圖。帝詔廣州司馬長孫師臨瘞隋士戰胔,毀高麗所立京觀。建武懼,乃築長城千里,東北首扶餘,西南屬之海。久之,遣太子桓權入朝獻方物,帝厚賜繼,詔使者陳大德持節答勞,且觀亹。大德入其國,厚餉官守,悉得其纖曲。見華人流客者,為道親戚存亡,人人垂涕,故所至士女夾道觀。建武盛陳兵見使者。大德還奏,帝悅。大德又言:「聞高昌滅,其大對廬三至館,有加禮焉。」帝曰:「高麗地止四郡,我發卒數萬攻遼東,諸城必救,我以舟師自東萊帆海趨平壤,固易。然天下甫平,不欲勞人耳。」   有蓋蘇文者,或號蓋金,姓泉氏,自雲生水中以惑眾。性忍暴。父為東部大人、大對廬,死。蓋蘇文當嗣,國人惡之,不得立。頓首謝眾,請攝職,有不可,雖廢無悔。眾哀之,遂嗣位。殘凶不道,諸大臣與建武議誅之,蓋蘇文覺,悉召諸部,紿雲大閱兵,列饌具請大臣臨視,賓至盡殺之,凡百餘人。馳入宮殺建武,殘其屍投諸溝。更立建武弟之子藏為王,自為莫離支,專國,猶唐兵部尚書、中書令職雲。貌魁秀,美鬚髯,冠服皆飾以金,佩五刀,左右莫敢仰視。使貴人伏諸地,踐以升馬。出入陳兵,長呼禁切,行人畏竄,至投坑谷。   帝聞建武為下所殺,惻然遣使者持節弔祭。或勸帝可遂討之,帝不欲因喪伐罪,乃拜藏為遼東郡王、高麗王。帝曰:「蓋蘇文殺君攘國,朕取之易耳,不願勞人,若何?」司空房玄齡曰:「陛下士勇而力有餘,戢不用,所謂『止戈為武』者。」司徒長孫無忌曰:「高麗無一介告難,宜賜書安尉之,隱其患,撫其存,彼當聽命。」帝曰:「善。」   會新羅遣使者上書言:「高麗、百濟聯和,將見討。謹歸命天子。」帝問:「若何而免?」使者曰:「計窮矣,惟陛下哀憐!」帝曰:「我以偏兵率契丹、靺鞨入遼東,而國可紓一歲,一策也。我以絳袍丹幟數千賜而國,至,建以陣,二國見,謂我師至,必走,二策也。百濟恃海,不修戎械,我以舟師數萬襲之;而國女君,故為鄰侮,我以宗室主而國,待安則自守之,三策也。使者計孰取?」使者不能對。於是遣司農丞相裡玄獎以璽書讓高麗,且使止勿攻。使未至,而蓋蘇文已取新羅二城。玄獎諭帝旨,答曰:「往隋見侵,新羅乘邅奪我地五百里,今非盡反地,兵不止。」玄獎曰:「往事烏足論邪?遼東故中國郡縣,天子且不取,高麗焉得違詔?」不從。玄獎還奏,帝曰:「莫離支殺君,虐用其下如擭阱,怨痛溢道,我出師無名哉?」諫議大夫褚遂良曰:「陛下之兵度遼而克固善,萬分一不得逞,且再用師,再用師,安危不可億。」兵部尚書李勣曰:「不然。曩薛延陀盜邊,陛下欲追擊,魏徵苦諫而止。向若擊之,一馬不生返。後復畔擾,至今為恨。」帝曰:「誠然。但一慮之失而尤之,後誰為我計者?」新羅數請援,乃下吳船四百柁輸糧,詔營州都督張儉等發幽、營兵及契丹、奚、靺鞨等出討。會遼溢,師還。莫離支懼,遣使者內金,帝不納。使者又言:「莫離支遣官五十入宿衛。」帝怒責使者曰:「而等委質高武,而不伏節死義,又為逆子謀,不可赦。」悉下之獄。   於是帝欲自將討之,召長安耆老勞曰:「遼東故中國地,而莫離支賊殺其主,朕將自行經略之,故與父老約:子若孫從我行者,我能拊循之,毋庸恤也。」即厚賜布粟。群臣皆勸帝毋行,帝曰:「吾知之矣,去本而就末,捨高以取下,釋近而之遠,三者為不祥,伐高麗是也。然蓋蘇文弒君,又戮大臣以逞,一國之人延頸待救,議者顧未亮耳。」於是北輸粟營州,東儲粟古大人城。帝幸洛陽,乃以張亮為平壤道行軍大總管,常何、左難當副之,冉仁德、劉英行、張文干、龐孝泰、程名振為總管,帥江、吳、京、洛募兵凡四萬,吳艘五百,泛海趨平壤。以李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江夏王道宗副之,張士貴、張儉、執失思力、契苾何力、阿史那彌射、姜德本、曲智盛、吳黑闥為行軍總管隸之,帥騎士六萬趨遼東。詔曰:「朕所過,營頓毋飭,食毋豐怪,水可涉者勿作橋樑,行在非近州縣不得令學生、耆老迎謁。朕昔提戈撥亂,無盈月儲,猶所響風靡。今幸家給人足,只恐勞於轉餉,故驅牛羊以飼軍。且朕必勝有五:以我大擊彼小,以我順討彼逆,以我安乘彼亂,以我逸敵彼勞,以我悅當彼怨,渠憂不克邪!」又發契丹、奚、新羅、百濟諸君長兵悉會。   十九年二月,帝自洛陽次定州,謂左右曰:「今天下大定,唯遼東未賓,後嗣因士馬盛強,謀臣導以征討,喪亂方始,朕故自取之,不遺後世憂也。」帝坐城門,過兵,人人撫慰,疾病者親視之,敕州縣治療,士大悅。長孫無忌白奏:「天下符魚悉從,而宮官止十人,天下以為輕神器。」帝曰:「士度遼十萬,皆去家室。朕以十人從,尚恧其多,公止勿言!」帝身屬橐房,結兩箙於鞍。四月,勣績濟遼水,高麗皆嬰城守。帝大饗士,帳幽州之南,詔長孫無忌誓師,乃引而東。   勣攻蓋牟城,拔之,得戶二萬,糧十萬石,以其地為蓋州。程名振攻沙卑城,夜入其西,城潰,虜其口八千,遊兵鴨淥上。勣遂圍遼東城。帝次遼澤,詔瘞隋戰士露骼。高麗發新城、國內城騎四萬救遼東。道宗率張乂君逆戰,君乂卻。道宗以騎馳之,虜兵辟易,奪其梁,收散卒,高以望,見高麗陣囂,急擊破之,斬首千餘級,誅君乂以徇。帝度遼水,徹槓彴,堅士心。營馬首山,身到城下,見士填塹,分負之,重者馬上持之』群臣震懼,爭挾塊以進。城有硃蒙祠,祠有鎖甲、銛矛,妄言前燕世天所降。方圍急,飾美女以婦神,誣言硃蒙悅,城必完。勣列拋車,飛大石過三百步,所當輒潰,虜積木為樓,結緪罔,不能拒。以沖車撞陴屋,碎之。時百濟上金旐鎧,又以玄金為山五文鎧,士被以從。帝與勣會,甲光炫日。會南風急,士縱火焚西南,熛延城中,屋幾盡,人死於燎者萬餘。眾登陴,虜蒙盾以拒,士舉長矛舂之,藺石如雨,城遂潰,獲勝兵萬,戶四萬,糧五十萬石。以其地為遼州。初,帝自太子所屬行在,捨置一烽,約下遼東舉烽,是日傳燎入塞。   進攻白崖城,城負山有崖水,險甚。帝壁西北。虜酋孫伐音陰丐降,然城中不能一。帝賜幟曰:「若降,建於堞以信。」俄而舉幟,城人皆以唐兵登矣,乃降。初,伐音中悔,帝怒,約以虜口畀諸將。及是,李勣曰:「士奮而先,貪虜獲也。今城危拔,不可許降以孤士心。」帝曰:「將軍言是也。然縱兵殺戮,略人妻孥,朕不忍。將軍麾下有功者,朕能以庫物賞之,庶因將軍贖一城乎。」獲男女凡萬、兵二千。以其地為巖州,拜伐音為刺史。莫離支以加屍人七百戍蓋牟,勣俘之。請自效,帝曰:「而家加屍,乃為我戰,將盡戮矣。夷一姓求一人力,不可。」稟而縱之。   次安市。於是高麗北部辱薩高延壽、南部辱薩高惠真引兵及靺鞨眾十五萬來援。帝曰:「彼若勒兵連安市而壁,據高山,取城中粟食之,縱靺鞨略吾牛馬,攻之不可下,此上策也。拔城夜去,中策也。與吾爭鋒,則禽矣。」有大對廬為延壽計曰:「吾聞中國亂,豪雄並奮,秦王神武,敵無堅,戰無前,遂定天下,南面而帝,北狄、西戎罔不臣。今掃地而來,謀臣重將皆在,其鋒不可校。今莫若頓兵曠日,陰遣奇兵絕其餉道,不旬月糧盡,欲戰不得,歸則無路,乃可取也。」延壽不從,引軍距安市四十里而屯。帝曰:「虜墮吾策中矣。」命左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以突厥千騎嘗之,虜常以靺鞨銳兵居前,社爾兵接而北。延壽曰:「唐易與耳。」進一捨,倚麓而陣。帝詔延壽曰:「我以爾有強臣賊殺其主,來問罪,即交戰,非我意。」延壽謂然,按甲俟。帝夜召諸將,使李勣率步騎萬五千陣西嶺當賊,長孫無忌、牛進達精兵萬人出虜背狹谷,帝以騎四千偃幟趨虜北山上,令諸軍曰:「聞鼓聲而縱。」張幄朝堂,曰:「明日日中,納降虜於此。」是夜,流星墮延壽營。旦日,虜視勣軍少,即戰。帝望無忌軍塵上,命鼓角作,兵幟四合,虜惶惑,將分兵御之,眾已囂。勣以步槊擊敗之,無忌乘其後,帝自山馳下,虜大亂,斬首二萬級。延壽收餘眾負山自固,無忌、勣合圍之,徹川梁,斷歸路。帝按轡觀虜營壘曰:「高麗傾國來,一麾而破,天讚我也。」下馬再拜,謝苭S於天。延壽等度勢窮,即舉眾降。入轅門,膝而前,拜手請命。帝曰:「後敢與天子戰乎?」惶汗不得對。帝料酋長三千五百人,悉官之,許內徙,餘眾三萬縱還之,誅靺鞨三千餘人,獲馬牛十萬,明光鎧萬領。高麗震駭,後黃、銀二城自拔去,數百里無捨煙。乃驛報太子,並賜諸臣書曰:「朕自將若此,雲何?」因號所幸山為駐蹕山,圖破陣狀,勒石紀功。拜延壽鴻臚卿,惠真司農卿。候騎獲覘人,帝解其縛,自言不食且三日,命飼之,賜以屩,遣曰:「歸語莫離支,若須軍中進退,可遣人至吾所。」帝每營不作塹壘,謹斥候而已,而士運糧,雖單騎,虜不敢鈔。   帝與勣議所攻,帝曰:「吾聞安市地險而眾悍,莫離支擊不能下,因與之。建安恃險絕,粟多而士少,若出其不意攻之,不相救矣。建安得,則安市在吾腹中。」勣曰:「不然。積糧遼東,而西擊建安,賊將梗我歸路,不如先攻安市。」帝曰:「善。」遂攻之,未能下。延壽、惠真謀曰:「烏骨城辱薩已耄,朝攻而夕可下。烏骨拔,則平壤舉矣。」群臣亦以張亮軍在沙城,召之一昔至,若取烏骨,度鴨淥,迫其腹心,計之善者。無忌曰:「天子行師不徼幸。安市眾十萬在吾後,不如先破之,乃驅而南,萬全勢也。」乃止。城中見帝旌麾,輒乘陴噪,帝怒。勣請破日男子盡誅。虜聞,故死戰。江夏王道宗築距闉攻東南,虜增陴以守。勣攻其西,撞車所壞,隨輒串柵為樓。帝聞城中雞彘聲,曰:「圍久,突無黔煙。今雞彘鳴,必殺以饗士,虜且夜出。」詔嚴兵。丙夜,虜數百人縋而下,悉禽之。道宗以樹枚裹土積之,距闉成,迫城不數丈,果毅都尉傅伏愛守之,自高而排其城,城且頹,伏愛私去所部,虜兵得自頹城出,據而塹斷之,積火縈盾固守。帝怒,斬伏愛,敕諸將擊之,三日不克。   有詔班師,拔遼、蓋二州之人以歸。兵過城下,城中屏息偃旗,酋長登城再拜,帝嘉其守,賜絹百匹。遼州粟尚十萬斛,士取不能盡。帝至渤錯水,阻淖,八十里車騎不通。長孫無忌、楊師道等率萬人斬樵築道,聯車為梁,帝負薪馬上助役。十月,兵畢度,雪甚,詔屬燎以待濟。始行,士十萬,馬萬匹;逮還,物故裁千餘,馬死十八。船師七萬,物故亦數百。詔集戰骸葬柳城,祭以太牢,帝臨哭,從臣皆流涕。帝總飛騎入臨渝關,皇太子迎道左。初,帝與太子別,御褐袍,曰:「俟見爾乃更。」袍歷二時弗易,至穿穴。群臣請更服,帝曰:「士皆敝衣,吾可新服邪?」及是,太子進潔衣,乃御。遼降口萬四千,當沒為奴婢,前集幽州,將分賞士。帝以父子夫婦離析,詔有司以布帛贖之,原為民,列拜歡舞,三日不息。延壽既降,以憂死,獨惠真至長安。   明年春,藏遣使者上方物,且謝罪;獻二姝口,帝敕還之,謂使者曰:「色者人所重,然愍其去親戚以傷乃心,我不取也。」初,師還,帝以弓服賜蓋蘇文,受之,不遣使者謝,於是下詔削棄朝貢。   又明年三月,詔左武衛大將軍牛進達為青丘道行軍大總管,右武衛將軍李海岸副之,自萊州度海;李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右武衛將軍孫貳朗、右屯衛大將軍鄭仁泰副之,率營州都督兵,繇新城道以進。次南蘇、木底,虜兵戰不勝,焚其郛。七月,進達等取石城,進攻積利城,斬級數千,乃皆還。藏遣子莫離支高任武來朝,因謝罪。   二十二年,詔右武衛大將軍薛萬徹為青丘道行軍大總管,右衛將軍裴行方副之,自海道入。部將古神感與虜戰曷山,虜潰;虜乘暝襲我舟,伏兵破之。萬徹度鴨淥,次泊灼城,拒四十里而捨。虜懼,皆棄邑居去。大酋所夫孫拒戰,萬徹擊斬之,遂圍城,破其援兵三萬,乃還。帝與長孫無忌計曰:「高麗困吾師之入,戶亡耗,田歲不收,蓋蘇文築城增陴,下饑臥死溝壑,不勝敝矣。明年以三十萬眾,公為大總管,一舉可滅也。」乃詔劍南大治船,蜀人願輸財江南,計直作舟,舟取縑千二百。巴、蜀大騷,邛、眉、雅三州獠皆反,發隴西、峽內兵二萬擊定之。始,帝決取虜,故詔陝州刺史孫伏伽、萊州刺史李道裕儲糧械於三山浦、烏胡島,越州都督治大艎偶舫以待。會帝崩,乃皆罷。藏遣使者奉慰。   永徽五年,藏以靺鞨兵攻契丹,戰新城。大風,矢皆還激,為契丹所乘,大敗。契丹火野復戰,人死相藉,積屍而塚之。遣使者告捷,高宗為露佈於朝。六年,新羅訴高麗、靺鞨奪三十六城,惟天子哀救。有詔營州都督程名振、左衛中郎將蘇定方率師討之。至新城,敗高麗兵,火外郛及墟落,引還。顯慶三年,復遣名振率薛仁貴攻之,未能克。後二年,天子已平百濟,乃以左驍衛大將軍契苾力何、右武衛大將軍蘇定方、左驍衛將軍劉伯英率諸將出浿江、遼東、平壤道討之。龍朔元年,大募兵,拜置諸將,天子欲自行,蔚州刺史李君球建言:「高麗小丑,何至傾中國事之?有如高麗既滅,必發兵以守,少發則威不振,多發人不安,是天下疲於轉戍。臣謂征之未如勿征,滅之未如勿滅。」亦會武後苦邀,帝乃止。八月,定方破虜兵於浿江,奪馬邑山,遂圍平壤。明年,龐孝泰以嶺南兵壁蛇水,蓋蘇文攻之,舉軍沒;定方解而歸。   乾封元年,藏遣子男福從天子封泰山,還而蓋蘇文死,子男生代為莫離支,有弟男建、男產相怨。男生據國內城,遣子獻誠入朝求救,蓋蘇文弟淨土亦請割地降。乃詔契苾何力為遼東道安撫大使,左金吾衛將軍龐同善、營州都督高侃為行軍總管,左武衛將軍薛仁貴、左監門將軍李謹行殿而行。九月,同善破高麗兵,男生率師來會。詔拜男生特進、遼東大都督兼平壤道安撫大使,封玄菟郡公。又以李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兼安撫大使,與契苾何力、龐同善併力。詔獨孤卿雲由鴨淥道,郭待封積利道,劉仁願畢列道,金待問海谷道,並為行軍總管,受勣節度;轉燕、趙食廥遼東。明年正月,勣引道次新城,合諸將謀曰:「新城,賊西鄙,不先圖,餘城未易下。」遂壁西南山臨城,城人縛戍酋出降。勣進拔城十有六。郭待封以舟師濟海,趨平壤。三年二月,勣率仁貴拔扶餘城,它城三十皆納款。同善、侃守新城,男建遣兵襲之,仁貴救侃,戰金山,不勝。高麗鼓而進,銳甚。仁貴橫擊,大破之,斬首五萬級,拔南蘇、木底、蒼巖三城,引兵略地,與勣會。侍御史賈言忠計事還,帝問軍中雲何。對曰:「必克。昔先帝問罪,所以不得志者,虜未有邅也。諺曰:『軍無媒,中道回』。今男生兄弟鬩很,為我鄉導,虜之情偽,我盡知之,將忠士力,臣故曰必克。且高麗祕記曰:『不及九百年,當有八十大將滅之。』高氏自漢有國,今九百年,勣年八十矣。虜仍荐饑,人相掠賣,地震裂,狼狐入城,惜壎犎顗龤A人心危駭,是行不再舉矣。」   男建以兵五萬襲扶餘,勣破之薩賀水上,斬首五千級,俘口三萬,器械牛馬稱之。進拔大行城。劉仁願與勣會,後期,召還當誅,赦流姚州。契苾何力會勣軍於鴨淥,拔辱夷城,悉師圍平壤。九月,藏遣男產率首領百人樹素幡降,且請入朝,勣以禮見。而男建猶固守,出戰數北。大將浮屠信誠遣諜約內應。五日,闔啟,兵噪而入,火其門,郁焰四興,男建窘急,自刺不殊。執藏、男建等,收凡五部百七十六城,戶六十九萬。詔勣便道獻俘昭陵,凱而還。十二月,帝坐含元殿,引見勣等,數俘於廷。以藏素脅制,赦為司平太常伯,男產司宰少卿;投男建黔州,百濟王扶餘隆嶺外;以獻誠為司衛卿,信誠為銀青光祿大夫,男生右衛大將軍,何力行左衛大將軍,勣兼太子太師,仁貴威衛大將軍。剖其地為都督府者九,州四十二,縣百。復置安東都護府,擢酋豪有功者授都督、刺史、令,與華官參治。仁貴為都護,總兵鎮之。是歲郊祭,以高麗平,謝成於天。   總章二年,徙高麗民三萬於江淮、山南。大長鉗牟岑率眾反,立藏外孫安舜為主。詔高侃東州道,李謹行燕山道,並為行軍總管討之,遣司平太常伯楊昉綏納亡餘。舜殺鉗牟岑走新羅。侃徙都護府治遼東州,破叛兵於安市,又敗之泉山,俘新羅援兵二千。李謹行破之於發廬河,再戰,俘馘萬計。於是平壤痍殘不能軍,相率奔新羅,凡四年乃平。始,謹行留妻劉守伐奴城,虜攻之,劉擐甲勒兵守,賊引去。帝嘉之,封燕郡夫人。   儀鳳二年,授藏遼東都督,封朝鮮郡王,還遼東以安餘民,先編僑內州者皆原遣,徙安東都護府於新城。藏與靺鞨謀反,未及發,召還放邛州,廝其人於河南、隴右,弱窶者留安東。藏以永淳初死,贈衛尉卿,葬頡利墓左,樹碑其阡。舊城往往入新羅,遺人散奔突厥、靺鞨,由是高氏君長皆絕。垂拱中,以藏孫寶元為朝鮮郡王。聖歷初,進左鷹揚衛大將軍,更封忠誠國王,使統安東舊部,不行。明年,以藏子德武為安東都督,後稍自國。至元和末,遣使者獻樂工雲。   百濟,扶餘別種也。直京師東六千里而贏,濱海之陽,西界越州,南倭,北高麗,皆逾海乃至,其東,新羅也。王居東、西二城,官有內臣佐平者宣納號令,內頭佐平主帑聚,內法佐平主禮,衛士佐平典衛兵,朝廷佐平主獄,兵官佐平掌外兵。有六方,方統十郡。大姓有八:沙氏,燕氏,[B125]氏,解氏,貞氏,國氏,木氏,{J曰}氏。其法:反逆者誅,籍其家;殺人者,輸奴婢三贖罪;吏受賕及盜,三倍償,錮終身。俗與高麗同。有三島,生黃漆,六月刺取沈,色若金。王服大袖紫袍,青錦褲,素皮帶,烏革履,烏羅冠飾以金花。群臣絳衣,飾冠以銀花。禁民衣絳紫。有文籍,紀時月如華人。   武德四年,王扶餘璋始遣使獻果下馬,自是數朝貢。高祖冊為帶方郡王、百濟王。後五年,獻明光鎧,且訟高麗梗貢道。太宗貞觀初,詔使者平其怨。又與新羅世仇,數相侵,帝賜璽書曰:「新羅,朕蕃臣,王之鄰國。聞數相侵暴,朕已詔高麗、新羅申和,王宜忘前怨,識朕本懷。」璋奉表謝,然兵亦不止。再遣使朝,上鐵甲雕斧,帝優勞之,賜帛段三千。十五年,璋死,使者素服奉表曰:「君外臣百濟王扶餘璋卒。」帝為舉哀玄武門,贈光祿大夫,賻賜甚厚。命祠部郎中鄭文表冊其子義慈為柱國,紹王。   義慈事親孝,與兄弟友,時號「海東曾子」。明年,與高麗連和伐新羅,取四十餘城,發兵守之。又謀取棠項城,絕貢道。新羅告急,帝遣司農丞相裡玄獎繼詔書諭解。聞帝新討高麗,乃間取新羅七城;久之,又奪十餘城,因不朝貢。高宗立,乃遣使者來,帝詔義慈曰:「海東三國,開基舊矣,地固犬牙。比者隙爭侵校無寧歲,新羅高城重鎮皆為王並,歸窮於朕,丐王歸地。昔齊桓一諸侯,尚存亡國,況朕萬方主,可不恤其危邪?王所兼城宜還之,新羅所俘亦畀還王。不如詔者,任王決戰,朕將發契丹諸國,度遼深入。王可思之,無後悔!」   永徽六年,新羅訴百濟、高麗、靺鞨取北境三十城。顯慶五年,乃詔左衛大將軍蘇定方為神丘道行軍大總管,率左衛將軍劉伯英、右武衛將軍馮士貴、左驍衛將軍龐孝泰發新羅兵討之,自城山濟海。百濟守熊津口,定方縱擊,虜大敗。王師乘潮帆以進,趨真都城一捨止。虜悉眾拒,復破之,斬首萬餘級,拔其城。義慈挾太子隆走北鄙,定方圍之。次子泰自立為王,率眾固守,義慈孫文思曰:「王、太子固在,叔乃自王,若唐兵解去,如我父子何?」與左右縋而出,民皆從之,泰不能止。定方令士超堞立幟,泰開門降,定方執義慈、隆及小王孝演、酋長五十八人送京師,平其國五部、三十七郡、二百城,戶七十六萬。乃析置熊津、馬韓、東明、金漣、德安五都督府,擢酋渠長治之。命郎將劉仁願守百濟城,左衛郎將王文度為熊津都督。九月,定方以所俘見,詔釋不誅。義慈病死,贈衛尉卿,許舊臣赴臨,詔葬孫皓、陳叔寶墓左,授隆司稼卿。文度濟海卒,以劉仁軌代之。   璋從子福信嘗將兵,乃與浮屠道琛據周留城反,迎故王子扶餘豐於倭,立為王。西部皆應,引兵圍仁願。龍朔元年,仁軌發新羅兵往救,道琛立二壁熊津江,仁軌與新羅兵夾擊之,奔入壁,爭梁墮溺者萬人,新羅兵還。道琛保任孝城,自稱領軍將軍,福信稱霜岑將軍,告仁軌曰:「聞唐與新羅約,破百濟,無老孺皆殺之;畀以國。我與受死,不若戰。」仁軌遣使繼書答說,道琛倨甚,館使者於外,嫚報曰:「使人官小,我,國大將,禮不當見。」徒遣之。仁軌以眾少,乃休軍養威,請合新羅圖之。福信俄殺道琛,並其兵,豐不能制。二年七月,仁願等破之熊津,拔支羅城,夜薄真峴,比明入之,斬首八百級,新羅餉道乃開。仁願請濟師,詔右威衛將軍孫仁師為熊津道行軍總管,發齊兵七千往。福信顓國,謀殺豐;豐率親信斬福信,與高麗、倭連和。仁願已得齊兵,士氣振,乃與新羅王金法敏率步騎,而遣劉仁軌率舟師,自熊津江偕進,趨周留城。豐眾屯白江口,四遇皆克,火四百艘;豐走不知所在。偽王子扶餘忠勝、忠志率殘眾及倭人請命,諸城皆復。仁願勒軍還,留仁軌代守。   帝以扶餘隆為熊津都督,俾歸國,平新羅故憾,招還遺人。麟德二年,與新羅王會熊津城,刑白馬以盟。仁軌為盟辭曰:「往百濟先王,罔顧逆順,不敦鄰,不睦親,與高麗、倭共侵削新羅,破邑屠城。天子憐百姓無辜,命行人脩好,先王負險恃遐,侮慢弗恭。皇赫斯怒,是伐是夷。但興亡繼絕,王者通制,故立前太子隆為熊津都督,守其祭祀,附杖新羅,長為與國,結好除怨,恭天子命,永為籓服。右威衛將軍魯城縣公仁願,親臨厥盟,有貳其德,興兵動眾,明神監之,百殃是降,子孫不育,社稷無守,世世毋敢犯。」乃作金書鐵契,藏新羅廟中。   仁願等還,隆畏眾攜散,亦歸京師。儀鳳時,進帶方郡王,遣歸籓。是時,新羅強,隆不敢入舊國,寄治高麗死。武後又以其孫敬襲王,而其地已為新羅、渤海靺鞨所分,百濟遂絕。   新羅,弁韓苗裔也。居漢樂浪地,橫千里,縱三千里,東拒長人,東南日本,西百濟,南瀕海,北高麗。而王居金城,環八里所,衛兵三千人。謂城為侵牟羅,邑在內曰喙評,外曰邑勒。有喙評六,邑勒五十二。朝服尚白,好祠山神。八月望日,大宴繼官吏,射。其建官,以親屬為上,其族名第一骨、第二骨以自別。兄弟女、姑、姨、從姊妹,皆聘為妻。王族為第一骨,妻亦其族,生子皆為第一骨,不娶第二骨女,雖娶,常為妾媵。官有宰相、侍中、司農卿、太府令,凡十有七等,第二骨得為之。事必與眾議,號「和白」,一人異則罷。宰相家不絕祿,奴僮三千人,甲兵牛馬豬稱之。畜牧海中山,須食乃射。息谷米於人,償不滿,庸為奴婢。王姓金,貴人姓樸,民無氏有名。食用柳杯若銅、瓦。元日相慶,是日拜日月神。男子褐褲。婦長襦,見人必跪,則以手據地為恭。不粉黛,率美發以繚首,以珠彩飾之。男子翦發鬻,冒以黑巾。市皆婦女貿販。冬則作灶堂中,夏以食置冰上。畜無羊,少驢、■,多馬。馬雖高大,不善行。   長人者,人類長三丈,鋸牙鉤爪,黑毛覆身,不火食,噬禽獸,或搏人以食;得婦人,以治衣服。其國連山數十里,有峽,固以鐵闔,號關門,新羅常屯弩士數千守之。   初,百濟伐高麗,來請救,悉兵往破之,自是相攻不置。後獲百濟王殺之,滋結怨。武德四年,王真平遣使者入朝,高祖詔通直散騎侍郎庾文素持節答繼。後三年,拜柱國,封樂浪郡王、新羅王。   貞觀五年,獻女樂二。太宗曰:「比林邑獻鸚鵡,言思鄉,丐還,況於人乎?」付使者歸之。是歲,真平死,無子,立女善德為王,大臣乙祭柄國。詔贈真平左光祿大夫,賻物段二百。九年,遣使者冊善德襲父封,國人號聖祖皇姑。十七年,為高麗、百濟所攻,使者來乞師,亦會帝親伐高麗,詔率兵以披虜勢。善德使兵五萬入高麗南鄙,拔水口城以聞。二十一年,善德死,贈光祿大夫,而妹真德襲王。明年,遣子文王及弟伊贊子春秋來朝,拜文王左武衛將軍,春秋特進。因請改章服,從中國制,內出珍服賜之。又詣國學觀釋奠、講論,帝賜所制《晉書》。辭歸,敕三品以上郊餞。   高宗永徽元年,攻百濟,破之,遣春秋子法敏入朝。真德織錦為頌以獻,曰:「巨唐開洪業,巍巍皇猷昌。止戈成大定,興文繼百王。統天崇雨施,治物體含章。深仁諧日月,撫運邁時康。幡旗既赫赫,鉦鼓何鍠鍠。外夷違命者,翦覆被天殃。淳風凝幽顯,遐邇競呈祥。四時和玉燭,七耀巡萬方。維岳降宰輔,維帝任忠良。三五成一德,昭我唐家唐。」帝美其意,擢法敏太府卿。   五年,真德死,帝為舉哀,贈開府儀同三司,賜彩段三百,命太常丞張文收持節弔祭,以春秋襲王。明年,百濟、高麗、靺鞨共伐取其三十城。使者來請救,帝命蘇定方討之,以春秋為隅夷道行軍總管,遂平百濟。龍朔元年,死,法敏襲王。以其國為雞林州大都督府,授法敏都督。   鹹亨五年,納高麗叛眾,略百濟地守之。帝怒,詔削官爵,以其弟右驍衛員外大將軍、臨海郡公仁問為新羅王,自京師歸國。詔劉仁軌為雞林道大總管,衛尉卿李弼、右領軍大將軍李謹行副之,發兵窮討。上元二年二月,仁軌破其眾於七重城,以靺鞨兵浮海略南境,斬獲甚眾。詔李謹行為安東鎮撫大使,屯買肖城,三戰,虜皆北。法敏遣使入朝謝罪,貢篚相望,仁問乃還,辭王,詔復法敏官爵。然多取百濟地,遂抵高麗南境矣。置尚、良、康、熊、全、武、漢、朔、溟九州,州有都督,統郡十或二十,郡有大守,縣有小守。開耀元年,死,子政明襲王。遣使者朝,丐唐禮及它文辭,武後賜《吉凶禮》並文詞五十篇。死,子理洪襲王。死,弟興光襲王。   玄宗開元中,數入朝,獻果下馬、朝霞紬、魚牙紬、海豹皮。又獻二女,帝曰:「女皆王姑姊妹,違本俗,別所親,朕不忍留。」厚賜還之。又遣子弟入太學學經術。帝間賜興光瑞文錦、五色羅、紫繡紋袍、金銀精器。興光亦上異狗馬、黃金、美鬄諸物。初,渤海靺鞨掠登州,興光擊走之,帝進興光寧海軍大使,使攻靺鞨。二十五年死,帝尤悼之,贈太子太保,命邢w以鴻臚少卿弔祭。子承慶襲王,詔w曰:「新羅號君子國,知《詩》、《書》。以卿惇儒,故持節往,宜演經誼,使知大國之盛。」又以國人善棋,詔率府兵曹參軍楊季鷹為副。國高弈皆出其下,於是厚遺使者金寶。俄冊其妻樸為妃。承慶死,詔使者臨吊,以其弟憲英嗣王。帝在蜀,遣使溯江至成都朝正月。   大歷初,憲英死,子乾運立,甫丱,遣金隱居入朝待命。詔倉部郎中歸崇敬往吊,監察御史陸珽、顧愔為副冊授之,並母金為太妃。會其宰相爭權相攻,國大亂,三歲乃定。於是,歲朝獻。建中四年死,無子,國人共立宰相金良相嗣。貞元元年,遣戶部郎中蓋塤持節命之。是年死,立良相從父弟敬信襲王。十四年,死,無子,立嫡孫俊邕。明年,遣司封郎中韋丹持冊,未至,俊邕死,丹還。子重興立,永貞元年,詔兵部郎中元季方冊命。後三年,使者金力奇來謝,且言:「往歲冊故主俊邕為主,母申太妃,妻叔妃,而俊邕不幸,冊今留省中,臣請授以歸。」又為其宰相金彥升、金仲恭、王之弟蘇金添明丐門戟,詔皆可。凡再朝貢。七年死,彥升立,來告喪,命職方員外郎崔廷吊,且命新王,以妻貞為妃。長慶、寶歷間,再遣使者來朝,留宿衛。彥升死,子景徽立。大和五年,以太子左諭德源寂冊吊如儀。開成初,遣子義琮謝,願留衛,見聽,明年遣之。五年,鴻臚寺籍質子及學生歲滿者一百五人,皆還之。   有張保皋、鄭年者,皆善鬥戰,工用槍。年復能沒海,履其地五十里不噎,角其勇健,保皋不及也。年以兄呼保皋,保皋以齒,年以藝,常不相下。自其國皆來為武寧軍小將。後保皋歸新羅,謁其王曰:「遍中國以新羅人為奴婢,願得鎮清海,使賊不得掠人西去。」清海,海路之要也。王與保皋萬人守之。自大和後,海上無鬻新羅人者。保皋既貴於其國,年饑寒客漣水,一日謂戍主馮元規曰:「我欲東歸,乞食於張保皋。」元規曰:「若與保皋所負何如?奈何取死其手?」年曰:「饑寒死,不如兵死快,況死故鄉邪!」年遂去。至,謁保皋,飲之極歡。飲未卒,聞大臣殺其王,國亂無主。保皋分兵五千人與年,持年泣曰:「非子不能平禍難。」年至其國,誅反者,立王以報。王遂召保皋為相,以年代守清海。會昌後,朝貢不復至。   贊曰:杜牧稱:「安思順為朔方節度時,郭汾陽、李臨淮俱為牙門都將,二人不相能,雖同盤飲食,常睇相視,不交一言。及汾陽代思順,臨淮欲亡去,計未決。旬日,詔臨淮分汾陽半兵東出趙、魏,臨淮入請曰:『一死固甘,乞免妻子。』汾陽趨下,持手上堂,曰:『今國亂主遷,非公不能東伐,豈懷私忿時邪?』及別,執手泣涕,相勉以忠義,訖平劇盜,實二公之力。知其心不叛,知其心,難也;忿必見短,知其材,益難也。此保皋與汾陽之賢等耳。年投保皋必曰:『彼貴我賤,我降下之,不宜以舊忿殺我。』保皋果不殺,人之常情也。臨淮請死於汾陽,亦人之常情也。保皋任年,事出於己,年且寒饑,易為感動。汾陽、臨淮,平生亢立,臨淮之命,出於天子。榷於保皋,汾陽為優。此乃聖賢遲疑成敗之際也。世稱周、邵為百代之師,周公擁孺子而邵公疑之,以周公之聖,邵公之賢,少事文王,老佐武王,能平天下,周公之心,邵公且不知之。苟有仁義之心,不資以明,雖邵公尚爾,況其下哉!」嗟乎,不以怨毒相槊,而先國家之憂,晉有祁奚,唐有汾陽、保皋,孰謂夷無人哉!   日本,古倭奴也。去京師萬四千里,直新羅東南,在海中,島而居,東西五月行,南北三月行。國無城郛,聯木為柵落,以草茨屋。左右小島五十餘,皆自名國,而臣附之。置本率一人,檢察諸部。其俗多女少男,有文字,尚浮屠法。其官十有二等。其王姓阿每氏,自言初主號天御中主,至彥瀲,凡三十二世,皆以「尊」為號,居築紫城。彥瀲子神武立,更以「天皇」為號,徙治大和州。次曰綏靖,次安寧,次懿德,次孝昭,次天安,次孝靈,次孝元,次開化,次崇神,次垂仁,次景行,次成務,次仲哀。仲哀死,以開化曾孫女神功為王。次應神,次仁德,次履中,次反正,次允恭,次安康,次雄略,次清寧,次顯宗,次仁賢,次武烈,次繼體,次安閒,次宣化,次欽明。欽明之十一年,直梁承聖元年。次海達。次用明,亦曰目多利思比孤,直隋開皇末,始與中國通。次崇峻。崇峻死,欽明之孫女雄古立。次舒明,次皇極。其俗椎髻,無冠帶,跣以行,幅巾蔽後,貴者冒錦;婦人衣純色裙,長腰襦,結髮於後。至煬帝,賜其民錦線冠,飾以金玉,文布為衣,左右佩銀■長八寸,以多少明貴賤。   太宗貞觀五年,遣使者入朝。帝矜其遠,詔有司毋拘歲貢。遣新州刺史高仁表往諭,與王爭禮不平,不肯宣天子命而還。久之,更附新羅使者上書。   永徽初,其王孝德即位,改元曰白雉,獻虎魄大如斗,碼□若五升器。時新羅為高麗、百濟所暴,高宗賜璽書,令出兵援新羅。未幾孝德死,其子天豐財立。死,子天智立。明年,使者與蝦蛦人偕朝。蝦蛦亦居海島中,其使者須長四尺許,珥箭於首,令人戴瓠立數十步,射無不中。天智死,子天武立。死,子總持立。鹹亨元年,遣使賀平高麗。後稍習夏音,惡倭名,更號日本。使者自言,國近日所出,以為名。或雲日本乃小國,為倭所並,故冒其號。使者不以情,故疑焉。又妄誇其國都方數千里,南、西盡海,東、北限大山,其外即毛人云。   長安元年,其王文武立,改元曰太寶,遣朝臣真人粟田貢方物。朝臣真人者,猶唐尚書也。冠進德冠,頂有華■四披,紫袍帛帶。真人好學,能屬文,進止有容。武後宴之麟德殿,授司膳卿,還之。文武死,子阿用立。死,子聖武立,改元曰白龜。開元初,粟田復朝,請從諸儒受經。詔四門助教趙玄默即鴻臚寺為師,獻大幅布為贄,悉賞物貿書以歸。其副朝臣仲滿慕華不肯去,易姓名曰朝衡,歷左補闕,儀王友,多所該識,久乃還。聖武死,女孝明立,改元曰天平勝寶。天寶十二載,朝衡復入朝。上元中,擢左散騎常侍、安南都護。新羅梗海道,更繇明、越州朝貢。孝明死,大炊立。死,以聖武女高野姬為王。死,白壁立。建中元年,使者真人興能獻方物。真人,蓋因官而氏者也。興能善書,其紙似繭而澤,人莫識。貞元末,其王曰桓武,遣使者朝。其學子橘免勢、浮屠空海願留肄業,歷二十餘年。使者高階真人來請免勢等俱還,詔可。次諾樂立,次嵯峨,次浮和,次仁明。仁明直開成四年,復入貢。次文德,次清和,次陽成。次光孝,直光啟元年。   其東海嶼中又有邪古、波邪、多尼三小王,北距新羅,西北百濟,西南直越州,有絲絮、怪珍雲。   流鬼去京師萬五千里,直黑水靺鞨東北,少海之北,三面皆阻海,其北莫知所窮。人依嶼散居,多沮澤,有魚鹽之利。地蚤寒,多霜雪,以木廣六寸、長七尺系其上,以踐冰,逐走獸。土多狗,以皮為裘。俗被發。粟似莠而小,無蔬蓏它谷。勝兵萬人。南與莫曳靺鞨鄰,東南航海十五日行,乃至。貞觀十四年,其王遣子可也余莫貂皮更三譯來朝。授騎都尉,遣之。   龍朔初,有儋羅者,其王儒李都羅遣使入朝,國居新羅武州南島上,俗樸陋,衣大豕皮,夏居革屋,冬窟室。地生五穀,耕不知用牛,以鐵齒杷土。初附百濟。麟德中,酋長來朝,從帝至太山。後附新羅。   開元十一年,又有達末婁、達妒二部首領朝貢。達末婁自言北扶餘之裔,高麗滅其國,遺人度那河,因居之,或曰他漏河,東北流入黑水。達姤,室韋種也,在那河陰,凍末河之東,西接黃頭室韋,東北距達末婁雲。 列傳第一百四十六上 西域上   泥婆羅,直吐蕃之西樂陵川。土多赤銅、犛牛。俗翦發逮眉,穿耳,楦以筒若角,緩至肩者為姣好。無匕箸 ,攫而食。其器皆用銅,其居版屋畫壁。俗不知牛耕,故少田作,習商賈。一幅布蔽身,日數盥浴。重博戲,通推步歷術。祀天神,鐫石為象,日浴之,烹羊以祭。鑄銅為錢,面文人形,背牛馬形。其君服珠、頗黎、車渠、珊瑚、虎魄垂纓,耳金鉤玉璫,佩寶伏突,御師子大床,燎香布花於堂,而大臣坐地不藉。左右持兵,數百列侍。宮中有七重樓,覆銅瓦,楹極皆大琲雜寶,四隅置銅槽,下有金龍,口激水仰注槽中。   初,王那陵提婆之父為其叔所殺,提婆出奔,吐蕃納之,遂臣吐蕃。貞觀中,遣使者李義表到天竺,道其國,提婆大喜,延使者同觀阿耆婆珍池。池廣數十丈,水常溢沸,共傳旱潦未始耗溢。或抵以物則生煙,釜其上,少選可熟。二十一年,遣使入獻波稜、酢菜、渾提蔥。永徽時,其王尸利那連陀羅又遣使入貢。   黨項,漢西羌別種,魏、晉後微甚。周滅宕昌、鄧至,而黨項始強。其地古析支也,東距松州,西葉護,南舂桑、迷桑等羌,北吐谷渾。處山谷崎嶇,大抵三千里。以姓別為部,一姓又分為小部落,大者萬騎,小數千,不能相統,故有細封氏、費聽氏,往利氏、頗超氏、野辭氏、房當氏、米禽氏、拓拔氏、而拓拔最強。土著,有棟宇,織犛尾、羊毛覆屋,歲一易。俗尚武,無法令、賦役。人壽多過百歲,然好為盜,更相剽奪。尤重複讎,未得所欲者,蓬首垢顏,跣足草食,殺已乃復。男女衣裘褐,被氈。畜犛牛、馬、驢、羊以食,不耕稼。地寒,五月草生,八月霜降。無文字,候草木記歲。三年一相聚,殺牛羊祭天,取麥他國以釀酒。妻其庶母、伯叔母、兄嫂、子弟婦,惟不娶同姓。老而死,子孫不哭;少死,則曰夭枉,乃悲。   貞觀三年,南會州都督鄭元w鐫諭,其酋細封步賴舉部降。太宗璽詔慰撫,步賴因入朝,宴錫特異,以其地為軌州,即授刺史。步賴請率兵討吐谷渾。其後諸酋長悉內屬,以其地為崌、奉、嚴、遠四州,即首領拜刺史。   有拓拔赤辭者,初臣吐谷渾,慕容伏允待之厚,與結婚,諸羌已歸,獨不至。李靖擊吐谷渾,赤辭屯狼道峽抗王師。廓州刺史久且洛生欲諭降之,辭曰:「渾主以腹心待我,不知其佗,若速去,且污吾刀。」洛生怒,引輕騎破之肅遠山,斬首數百級,虜雜畜六千。帝因其勝又令約降,赤辭從子思頭潛納款,其下拓拔細豆亦降。赤辭知宗族攜沮,稍欲自歸,岷州都督劉師立復誘之,即與思頭俱內屬。以其地為懿、嵯、麟、可三十二州,以松州為都督府,擢赤辭西戎州都督,賜氏李,貢職遂不絕。於是自河首積石山而東,皆為中國地。後吐蕃浸盛,拓拔畏逼,請內徙,始詔慶州置靜邊等州處之。地乃入吐蕃,其處者皆為吐蕃役屬,更號弭藥。   又有黑黨項者,居赤水西。其長號敦善王,慕容伏允之走也依之。及吐谷渾款附,敦善王亦納貢。居雪山者曰破丑氏。   又有白蘭羌,吐蕃謂之丁零,左屬黨項,右與多彌接。勝兵萬人,勇戰鬥,善作兵,俗與黨項同。武德六年,使者入朝。明年,以其地為維、恭二州。貞觀六年,與契苾數十萬內屬。永徽時,特浪生羌卜樓大首領凍就率眾來屬,以其地為劍州。   龍朔後,白蘭、舂桑及白狗羌為吐蕃所臣,籍其兵為前驅。白狗與東會州接,勝兵才千人。在西北者,天授中內附,戶凡二十萬,以其地為朝、吳、浮、歸十州,散居靈、夏間。至德末,為吐蕃所誘,使為鄉導鈔邊。俄悔悟,更來朝,願助靈州餉輓。乾元間,中國數亂,因寇邠、寧二州,肅宗詔郭子儀都統朔方、邠寧、鄜坊節度事,以鄜州刺史杜冕、邠州刺史桑如圭分二隊出討。子儀至,黨項潰去。   上元元年,在涇、隴部落十萬眾詣鳳翔節度使崔光遠降。二年,與渾、奴剌連和,寇寶雞,殺吏民,掠財珍,焚大散關,入鳳州,殺刺史蕭辿瓷A節度使李鼎追擊走之。明年,又攻梁州,刺史李勉走;進寇奉天,大掠華原、同官去。詔臧希讓代勉為刺史,於是歸順、乾封、歸義、順化、和寧、和義、保善、寧定、羅雲、朝鳳凡十州部落詣希讓獻款,丐節印。詔可。   僕固懷恩之叛,誘黨項、渾、奴剌入寇,眾數萬,掠鳳翔、盩厔。大酋鄭廷、郝德入同州,刺史韋勝走,節度使周智光破之澄城。閱月,又入同州,焚官私室廬,壁馬蘭山。郭子儀遣兵襲之,退保三堡,子儀遣慕容休明諭降廷、德。   子儀以黨項、吐谷渾部落散處鹽、慶等州,其地與吐蕃濱近,易相脅,即表徙靜邊州都督、夏州、樂容等六府黨項於銀州之北、夏州之東、寧朔州吐谷渾住夏西,以離沮之。召靜邊州大首領左羽林大將軍拓拔朝光等五刺史入朝,厚賜繼,使還綏其部。先是,慶州有破丑氏族三、野利氏族五、把利氏族一,與吐蕃姻援,贊普悉王之,因是擾邊凡十年。子儀表工部尚書路嗣恭為朔方留後,將作少監梁進用為押黨項部落使,置行慶州。且言:「黨項陰結吐蕃為變,可遣使者招慰,芟其反謀,因令進用為慶州刺史,嚴邏以絕吐蕃往來道。」代宗然之。又表置靜邊、芳池、相興王州都督、長史,永平、旭定、清寧、寧保、忠順、靜塞、萬吉等七州都督府。於是破丑、野利、把利三部及思樂州刺史拓拔乞梅等皆入朝,宜定州刺史折磨布落、芳池州野利部並徙綏、延州。大歷末,野利禿羅都與吐蕃叛,招餘族不應,子儀擊之,斬禿羅都,而野利景庭、野利剛以其部數千人入附雞子川。六州部落,曰:野利越詩、野利龍兒、野利厥律、兒黃、野海、野窣等;居慶州者號東山部,夏州者號平夏部。永泰後稍徙石州,後為永安將阿史那思暕賦索無極,遂亡走河西。   元和時復置宥州,護黨項。至大和中寢強,數寇掠。然器械鈍苦,畏唐兵精,則以善馬購鎧,善羊貿弓矢。鄜坊道軍糧使李石表禁商人不得以旗幟、甲冑、五兵入部落,告者,舉罪人財畀之。至開成末,種落愈繁,富賈人繼繒寶鬻羊馬,籓鎮乘其利,強市之,或不得直,部人怨,相率為亂,至靈、鹽道不通。武宗以侍御史為使招定,分三印,以邠、寧、延屬崔彥曾,鹽、夏、長澤屬李雩鄠,靈武、麟、勝屬鄭賀,皆緋衣銀魚,而功不克。   宣宗大中四年,內掠邠、寧,詔鳳翔李業、河東李拭合節度兵討之,宰相白敏中為都統。帝出近苑,或以竹一個植捨外,見才尺許,遠且百步,帝屬二矢曰:「黨羌窮寇,仍歲暴吾鄙,今我約:射竹中則彼當自亡,不中,我且索天下兵翦之,終不以此賊遺子孫。」左右注目,帝一發竹分,矢徹諸外,左右呼萬歲。不閱月,羌果破殄,餘種竄南山。   始,天寶末,平夏部有戰功,擢容州刺史、天柱軍使。其裔孫拓拔思恭,鹹通末竊據宥州,稱刺史。黃巢入長安,與鄜州李孝昌壇而坎牲,誓討賊,僖宗賢之,以為左武衛將軍,權知夏綏銀節度事。次王橋,為巢所敗,更與鄭畋四節度盟,屯渭橋。中和二年,詔為京城西面都統、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俄進四面都統,權知京兆尹。賊平,兼太子太傅,封夏國公,賜姓李。嗣襄王熅之亂,詔思恭討賊,兵不出,卒。以弟思諫代為定難節度使,思孝為保大節度、鄜坊凡翟等州觀察使,並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王行瑜反,以思孝為北面招討使,思諫東北面招討使。思孝亦因亂取鄜州,遂為節度使,累兼侍中。以老薦弟思敬為保大軍兵馬留後,俄為節度使。   東女,亦曰蘇伐剌挐瞿咀羅,羌別種也,西海亦有女自王,故稱「東」別之。東與吐蕃、黨項、茂州接,西屬三波訶,北距于闐,東南屬雅州羅女蠻、白狼夷。東西行盡九日,南北行盡二十日。有八十城。以女為君,居康延川,巖險四繚,有弱水南流,縫革為船。戶四萬,勝兵萬人。王號賓就,官曰高霸黎,猶言宰相也。官在外者,率男子為之。凡號令,女官自內傳,男官受而行。王侍女數百,五日一聽政。王死,國人以金錢數萬納王族,求淑女二立之。次為小王,王死,因以為嗣,或姑死婦繼,無篡奪。所居皆重屋,王九層,國人六層。王服青毛綾裙,被青袍,袖委於地,冬羔裘,飾以文錦。為小鬟髻,耳垂璫。足曳敞鍛氶C敞鍛氶A履也。俗輕男子,女貴者鹹有侍男,被發,以青塗面,惟務戰與耕而已。子從母姓。地寒宜麥,畜羊馬,出黃金。風俗大抵與天竺同。以十一月為正。巫者以十月詣山中,布糟麥,咒呼群鳥。俄有鳥來如雞狀,剖視之,有谷者歲豐,否即有災,名曰鳥卜。居喪三年,不易服,不櫛沐。貴人死,剝藏其皮,內骨甕中,糅金屑瘞之。王之葬,殉死至數十人。   武德時,王湯滂氏始遣使入貢。高祖厚報,為突厥所掠不得通。貞觀中,使復至,太宗璽制慰撫。顯慶初,遣使高霸黎文與王子三廬來朝,授右監門中郎將。其王斂臂使大臣來請官號,武後冊拜斂臂左玉鈐衛員外將軍,賜瑞錦服。天授、開元間,王及子再來朝,詔與宰相宴曲江,封王曳夫為歸昌王、左金吾衛大將軍。後乃以男子為王。   貞元九年,其王湯立悉與白狗君及哥鄰君董臥庭、逋租君鄧吉知、南水君薛尚悉曩、弱水君董避和、悉董君湯息贊、清遠君蘇唐磨、咄霸君董藐蓬皆詣劍南韋皋求內附。其種散居西山、弱水,雖自謂王,蓋小小部落耳。自失河、隴,悉為吐蕃羈屬,部數千戶,輒置令,歲督絲絮。至是猶上天寶所賜詔書。皋處其眾於維、霸等州,賜牛、糧,治生業。立悉等入朝,差賜官祿。於是松州羌二萬口相踵入附。立悉等官刺史,皆得世襲,然陰附吐蕃,故謂「兩面羌」。   高昌,直京師西四千里而贏,其橫八百里,縱五百里,凡二十一城。王都交河城,漢車師前王廷也。田地城,戊己校尉所治也。勝兵萬人。土沃,麥、禾皆再熟。有草名白疊,擷花可織為布。俗辮髻垂後。   其王曲伯雅,隋時嘗妻以戚屬宇文氏女,號華容公主。武德初,伯雅死,子文泰立,遣使來告,高祖命使者臨吊。後五年,獻狗高六寸,長尺,能曳馬銜燭,雲出拂菻,中國始有拂菻狗。   太宗即位,獻玄狐裘,帝賜妻宇文華曈一具,宇文亦上玉盤。凡諸國施為輒以聞。貞觀四年,文泰遂來朝,禮賜厚甚。宇文求預宗籍,有詔賜氏李,更封常樂公主。   久之,文泰與西突厥通,凡西域朝貢道其國,鹹見壅掠。伊吾嘗臣西突厥,至是內屬,文泰與葉護共擊之。帝下詔讓其反覆,召大臣冠軍阿史那矩計事,文泰不遣,使長史曲雍來謝罪。初,大業末,華民多奔突厥,及頡利敗,有逃入高昌者,有詔護送,文泰苛留之。又與西突厥乙毘設破焉耆三城,虜其人,焉耆王訴諸朝。帝遣虞部郎中李道裕問狀,復遣使謝。帝引責曰:「而主數年朝貢不入,無籓臣禮,擅置官,擬效百僚。今歲首萬君長悉來,而主不至。日我使人往,文泰猥曰:『鷹飛於天,雉竄於蒿,貓游於堂,鼠安於穴,各得其所,豈不快邪!』西域使者入貢,而主悉拘梗之。又諗薛延陀曰:『既自為可汗,與唐天子等,何事拜謁其使?』明年我當發兵虜而國,歸謂而君善自圖。」時薛延陀可汗請為軍嚮導,故民部尚書唐儉至延陀堅約。   帝復下璽書示文泰禍福,促使入朝,文泰遂稱疾不至。乃拜侯君集為交河道大總管,左屯衛大將軍薛萬均、薩孤吳仁副之,契苾何力為蔥山道副大總管,武衛將軍牛進達為行軍總管,率突厥、契苾騎數萬討之。群臣諫以行萬里兵難得志,且天界絕域,雖得之,不可守。帝不聽。文泰謂左右曰:「曩吾入朝,見秦、隴北城邑蕭條,非有隋比。今伐我,兵多則糧軵不逮;若下三萬,我能制之。度磧疲鈍,以逸待勞,臥收其弊耳。」十四年,聞王師至磧口,悸駭無它計,發病死,子智盛立。   君集奄攻田地城,契苾何力以前軍鏖戰。是夜星墜城中,明日拔其城,虜七千餘人。中郎將辛獠兒以勁騎夜逼其都。智盛以書遺君集曰:「得罪於天子者,先王也,咎深譴積,震墜厥命。智盛嗣位未幾,公其見赦。」君集曰:「能悔禍者,當面縛軍門。」智盛不答。軍進,填隍引沖車,飛石如雨,城中大震。智盛令大將曲士義居守,身與綰曹曲德俊謁軍門,請改事天子。君集諭使降,辭示屈,薛萬均勃然起曰:「當先取城,小兒何與語!」麾而進,智盛流汗伏地曰:「唯公命!」乃降。君集分兵略定,凡三州、五縣、二十二城,戶八千,口三萬,馬四千。先是,其國人謠曰:「高昌兵,如霜雪;唐家兵,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幾何自殄滅。」文泰捕謠所發,不能得也。   捷書聞,天子大悅,宴群臣,班賜策功,赦高昌所部,披其地皆州縣之,號西昌州。特進魏徵諫曰:「陛下即位,高昌最先朝謁。俄以掠商胡,遏貢獻,故王誅加焉。文泰死,罪止矣。撫其人,立其子,伐罪弔民,道也。今利其土,屯守常千人,屯士數年一易,辦裝資,離親戚,不十年隴右且空。陛下終不得高昌圭粒咫帛助中國費,所謂散有用事無用。」不納。改西昌州曰西州,更置安西都護府,歲調千兵,謫罪人以戍。黃門侍郎褚遂良諫曰:「古者先函夏,後夷狄,務廣德化,不爭荒逖。今高昌誅滅,威動四夷,然自王師始征,河西供役,飛米轉芻,十室九匱,五年未可復。今又歲遣屯戍,行李萬里,去者資裝使自營辦,賣菽粟,傾機杼,道路死亡尚不計。罪人始於犯法,終於惰業,無益於行。所遣復有亡命,官司捕逮,株蔓相牽。有如張掖、酒泉塵飛烽舉,豈得高昌一乘一卒及事乎?必發隴右、河西耳。然則河西為我腹心,高昌,他人手足也,何必耗中華,事無用?昔陛下平頡利、吐谷渾,皆為立君,蓋罪而誅之,伏而立之,百蠻所以畏威慕德也。今宜擇高昌可立者立之,召首領悉還本土,長為籓翰,中國不擾。」書聞不省。   初,文泰以金厚餉西突厥欲谷設,約有急為表裡;使葉護屯可汗浮圖城。及君集至,懼不敢發,遂來降,以其地為庭州。焉耆請歸高昌所奪五城,留兵以守。   君集勒石紀功,凱而旋,俘智盛君臣獻觀德殿。行飲至禮,酺三日。徙高昌豪桀於中國,智盛拜左武衛將軍、金城郡公,弟智湛右武衛中郎將、天山郡公。曲氏傳國九世,百三十四年而亡。   智湛,麟德中以左驍衛大將軍為西州刺史,卒,贈涼州都督。有子昭,好學。有鬻異書者,母顧笥中金歎曰:「何愛此,不使子有異聞乎?」盡持易之。昭歷司膳卿,頗能辭章。弟崇裕有武藝,永徽中為右武衛翊府中郎將,封交河郡王,邑至三千戶。終鎮軍大將軍,武後為舉哀,襚以美錦,賻賜甚厚,封爵絕。   吐谷渾居甘松山之陽,洮水之西,南抵白蘭,地數千里。有城郭,不居也。隨水草,帳室、肉糧。其官有長史、司馬、將軍、王、公、僕射、尚書、郎中,蓋慕諸華為之。俗識文字,其王椎髻黑冒,妻錦袍織裙,金花飾首。男子服長裙繒冒,或冠驩瀍。婦人辮發縈後,綴珠貝。婚禮,富家厚納聘,貧者竊妻去。父死妻庶母,兄死妻嫂。喪有服,葬已即除。民無常稅,用不足,乃斂富室商人,足而止。凡殺人若盜馬者死,它罪贖以物。地多寒,宜麥、菽、粟、蕪菁,出小馬、犛牛、銅、鐵、丹砂。有青海者,周八九百里,中有山,須冰合,游牝馬其上,明年生駒,號龍種。嘗得波斯馬,牧於海,生驄駒,日步千里,故世稱「青海驄」。西北有流沙數百里,夏有熱風,傷行人。風將發,老駝引項鳴,埋鼻沙中,人候之,以氈蔽鼻口乃無恙。   隋時,其王慕容伏允號步薩缽,嘗寇邊。煬帝遣鐵勒敗之,壁西平;覆命觀王雄破其眾。伏允以數十騎入泥嶺,亡去,仙頭王率男女十餘萬降。置郡縣鎮戍,以長子順為質,因王之,統餘眾,俄追還。伏允客黨項,隋亂,因得復故地。   高祖受命,順自江都還長安,於時李軌據涼州,帝乃約伏允和,令擊軌自效,當護送順。伏允喜,引兵與軌戰庫門,交綏止,即遣使請順,帝遣之。順至,號為大寧王。   太宗時,伏允遣使者入朝,未還,即寇鄯州。帝遣使者讓,且召伏允;以疾為解,而為子求婚,驗帝意。帝召子親迎,亦稱疾。有詔止婚,遣中郎將康處真臨諭。又掠岷州,都督李道彥擊走之,執名王二,斬級七百。連歲遣名王朝。俄寇涼州,鄯州刺史李玄運表吐谷渾牧馬青海,輕兵掩之,可盡致。乃命左驍衛大將軍段志玄、左驍衛將軍梁洛仁率契苾、黨項兵擊之,未至三十里,志玄等不欲戰,壁而留。虜知之,驅牧馬走。副將李君羨率精騎尾襲懸水上,得牛羊二萬還。   是時,伏允耄不能事,其相天柱王用事,拘天子行人鴻臚丞趙德楷。帝遣使曉敕,十返,無悛言。貞觀九年,詔李靖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侯君集積石道,任城王道宗鄯善道,李道彥赤水道,李大亮且末道,高甑生鹽澤道,並為行軍總管,率突厥、契苾兵擊之。黨項內屬羌及洮州羌,皆殺刺史歸伏允。夏四月,道宗破伏允於庫山,俘斬四百。伏允謀入磧疲唐兵,燒野草,故靖馬多饑。道宗曰:「柏海近河源,古未有至者。伏允西走,未知其在,方馬擢野F,難遠入,不如按軍鄯州,須馬壯更圖之。」君集曰:「不然。向者段志玄至鄯州,吐谷渾兵輒傅城,彼國方完,逆眾用命也。今虜大敗,斥候無在,君臣相失,我乘其困,可以得志。柏海雖遠,可鼓而至也。」靖曰:「善。」分二軍:靖與大亮、薛萬均以一軍趣北,出其右;君集、道宗以一軍趣南,出其左。靖將薩孤吳仁以輕騎戰曼都山,斬名王,獲五百級。諸將戰牛心堆、赤水源,獲虜將南昌王慕容孝俊,收雜畜數萬。君集、道宗登漢哭山,戰烏海,獲名王梁屈蔥。靖破天柱部落於赤海,收雜畜二十萬。大亮俘名王二十,雜畜五萬,次且末之西。伏允走圖倫磧,將托于闐,萬均督銳騎追亡數百里,又破之。士乏水,刺馬飲血。君集、道宗行空荒二千里,盛夏降霜,乏水草,士糜冰,馬秣雪。閱月,次星宿川,達柏海上,望積石山,覽觀河源。執失思力馳破虜車重。兩軍會於大非川、破邏真谷。   順之質隋,為金紫光祿大夫、伏允立其弟為太子。順歸,常鞅鞅,自以失位,欲以功自結天子,乃斬天柱王,舉國降。伏允懼,引千餘騎遁磧中,眾稍亡,從者才百騎,窮無聊,即自經死。國人立順為君,稱臣內附,詔封四平郡王,號越胡呂烏甘豆可汗。帝恐未能定其國,遣李大亮率精兵鎮援。   順久質華,國人不附,卒為下所殺,立其子燕王諾曷缽。諾曷缽幼,大臣爭權。帝詔侯君集就經紀之,始請頒歷及子弟入侍。詔封諾曷缽河源郡王,號為地也拔勒豆可汗,遣淮陽郡王道明持節冊命,賜鼓纛。諾曷缽身入謝,遂請婚,獻馬牛羊萬。比年入朝,乃以宗室女為弘化公主妻之,詔道明及右武衛將軍慕容寶持節送公主。其相宣王跋扈,謀作亂,欲襲公主,劫諾曷缽奔吐蕃。諾曷缽知之,引輕騎走鄯城,威信王以兵迎之。果毅都尉席君買率兵與威信王共討,斬其兄弟三人,國大擾。帝又詔民部尚書唐儉、中書舍人馬周持節撫慰。   高宗立,以主故,拜駙馬都尉。又獻名馬,帝問馬種性,使者曰:「國之最良者。」帝曰:「良馬人所愛。」詔還其馬。公主表請入朝,遣左驍衛將軍鮮於匡濟迎之。十一月,及諾曷缽至京師,帝又以宗室女金城縣主妻其長子蘇度摸末,拜左領軍衛大將軍。久之,摸末死,主與次子右武衛大將軍梁漢王闥盧摸末來請婚,帝以宗室女金明縣主妻之。既而與吐蕃相攻,上書相曲直,並來請師,天子兩不許。吐谷渾大臣素和貴奔吐蕃,言其情,吐蕃出兵搗虛,破其眾黃河上。諾曷缽不支,與公主引數千帳走涼州。帝遣左武衛大將軍蘇定方為安集大使,平兩國怨。吐蕃遂有其地。   諾曷缽請內徙。乾封初,更封青海國王。帝欲徙其部於涼州之南山,群臣議不同,帝難之。鹹亨元年,乃以右威衛大將軍薛仁貴為邏娑道行軍大總管,左衛員外大將軍阿史那道真、左衛將軍郭待封副之,總兵五萬討吐蕃,且納諾曷缽於故廷。王師敗於大非川,舉吐谷渾地皆陷,諾曷缽與親近數千帳才免。三年,乃徙浩亹水南。諾曷缽以吐蕃盛,勢不抗,而鄯州地狹,又徙靈州,帝為置安樂州,即拜刺史,欲其安且樂雲。   諾曷缽死,子忠立。忠死,子宣超立,聖歷三年,拜左豹韜員外大將軍,襲故可汗號,餘部詣涼、甘、肅、瓜、沙等州降。宰相張錫與右武衛大將軍唐休璟議徙其人於秦、隴、豐、靈間,令不得畔去。涼州都督郭元振以為:「吐谷渾近秦、隴,則與監牧雜處;置豐、靈,又邇默啜;假在諸華,亦不遽移其性也。前日王孝傑自河源軍徙耽爾乙句貴置靈州,既其叛,乃入牧坊掠群馬,瘢夷州縣,是則遷中土無益之成驗。往素和貴叛去,於我無損,但失吐谷渾數十部,豈與句貴比邪?今降虜非強服,皆突矢刃,棄吐蕃而來,宜當循其情,為之制也。當甘、肅、瓜、沙降者,即其所置之。因所投而居,情易安,磔數州則勢自分。順其情,分其勢,不擾於人,可謂善奪戎心者也。歲遣鎮遏使者與宣超兄弟撫護之,無令相侵奪,生業固矣。有如叛去,無損中國。」詔可。宣超死,子曦皓立。曦皓死,子兆立。吐蕃復取安樂州,而殘部徙朔方、河東,語謬為「退渾」。   貞元十四年,以朔方節度副使、左金吾衛大將軍慕容復為長樂都督、青海國王,襲可汗號。復死,停襲。吐谷渾自晉永嘉時有國,至龍朔三年吐蕃取其地,凡三百五十年,及此封嗣絕矣。   焉耆國直京師西七千里而贏,橫六百里,縱四百里。東高昌,西龜茲,南尉犁,北烏孫。逗渠溉田,土宜黍、蒲陶,有魚鹽利。俗祝發氈衣。戶四千,勝兵二千,常役屬西突厥。俗尚娛遨,二月朏出野祀,四月望日游林,七月七日祀生祖,十月望日王始出遊,至歲盡止。   太原貞觀六年,其王龍突騎支始遣使來朝。自隋亂,磧路閉,故西域朝貢皆道高昌。突騎支請開大磧道以便行人,帝許之。高昌怒,大掠其邊。西突厥莫賀設與咄陸弩失畢作難,來奔,咄陸弩失畢復攻之,遣使言狀,並貢名馬。咥利失可汗立,素善焉耆,故倚為援。十二年,處月、處蜜與高昌攻陷其五城,掠千五百人,焚廬舍。侯君集討高昌,遣使與相聞,突騎支喜,引兵佐唐。高昌破,歸向所俘及城,遣使者入謝。   西突厥臣屈利啜為弟娶突騎支女,遂相約為輔車勢,不朝貢。安西都護郭孝恪請討之。會王弟頡鼻、栗婆准葉護等三人來降,帝即命孝恪為西州道總管,率兵出銀山道,以栗婆准等為鄉導。初,焉耆所都週三十里,四面大山,海水繚其外,故恃不為虞。孝恪倍道絕水,夜傅堞,遲曙噪而登,鼓角轟哄,唐兵縱,國人擾敗,斬千餘級,執突騎支,更以栗婆准攝國事。始,帝語近臣曰:「孝恪以八月十一日詣焉耆,閱二旬可至,當以二十二日破之,使者今至矣!」俄而遽人以捷布聞。囚突騎支及妻子送洛陽,有詔赦罪。   屈利啜以兵救焉耆,而孝恪還三日矣。屈利啜囚栗婆准,更使吐屯攝王,遣使以告。帝曰:「焉耆我所下,爾乃王之邪?」吐屯懼,不敢王。焉耆立栗婆准,而從兄薛婆阿那支自為王,號瞎干,執栗婆准獻龜茲,殺之。阿史那社爾討龜茲,阿那支奔之,壁東境抗王師,為社爾所禽,數其罪,斬以徇。立突騎支弟婆伽利為王,以其地為焉耆都督府。   婆伽利死,國人請還前王突騎支,高宗許之,拜左衛大將軍,歸國。死,龍嫩突立。武後長安時,以其國小人寡,過使客不堪其勞,詔四鎮經略使禁止傔使私馬、無品者肉食。開元七年,龍嫩突死,焉吐拂延立。於是十姓可汗請居碎葉,安西節度使湯嘉惠表以焉耆備四鎮。詔焉耆、龜茲、疏勒、于闐征西域賈,各食其征,由北道者輪台征之。訖天寶常朝賀。   龜茲,一曰丘茲,一曰屈茲,東距京師七千里而贏,自焉耆西南步二百里,度小山,經大河二,又步七百里乃至。橫千里,縱六百里。土宜麻、麥、粳稻、蒲陶,出黃金。俗善歌樂,旁行書,貴浮圖法。產子以木壓首。俗斷髮齊頂,惟君不翦發。姓白氏。居伊邏廬城,北倚河羯田山,亦曰白山,常有火。王以錦冒頂,錦袍、寶帶。歲朔,斗羊馬橐它七日,觀勝負以卜歲盈耗雲。蔥嶺以東俗喜淫,龜茲、于闐置女肆,征其錢。   高祖受禪,王蘇伐勃駃遣使入朝。會死,子蘇伐疊立,號時健莫賀俟利發。貞觀四年獻馬,太宗賜璽書,撫慰加等。後臣西突厥。郭孝恪伐焉耆,乃遣兵與焉耆影援,自是不朝貢。   蘇伐疊死,弟訶黎布失畢立。二十一年,兩遣使朝貢,然帝怒其佐焉耆叛,議討之。是夜月食昴,詔曰:「月陰精,用刑兆也;星胡分,數且終。」乃以阿史那社爾為昆丘道行軍大總管,契苾何力副之,率安西都護郭孝恪、司農卿楊弘禮、左武衛將軍李海岸等發鐵勒十三部兵十萬討之。社爾分五軍掠其北,執焉耆王阿那支。龜茲大恐,酋長皆棄城走。社爾次磧石,去王城三百里。先遣伊州刺史韓威以千騎居前,右驍衛將軍曹繼叔次之。至多褐,與王遇,其將羯獵顛兵五萬合戰。威偽北,王見威兵少,麾而進,威退與繼叔合,還戰,大破之,追奔八十里。王嬰城,社爾將圍之,王引突騎西走,城遂拔,孝恪居守。沙州刺史蘇海政、行軍長史薛萬備以精騎窮躡六百里。王計窮,保撥換城,社爾圍之。閱月,執王及羯獵顛。其相那利夜逸,以西突厥並國人萬餘來戰,孝恪及子死之。王師擾,倉部郎中崔義起募兵戰城中,繼叔、威助擊之,斬首三千級。那利敗,裒亡散復振,還襲王師,繼叔乘之,斬八千級。那利走,或執以詣軍。社爾凡破五大城,男女數萬,遣使者諭降小城七百餘,西域震懼,西突厥、安兩國歸軍餉焉。社爾立王弟葉護王其國,勒石紀功。   書聞,帝喜,見群臣從容曰:「夫樂有幾,朕嘗言之:土城竹馬,童兒樂也;飭金翠羅紈,婦人樂也;貿遷有無,商賈樂也;高官厚秩,士大夫樂也;戰無前敵,將帥樂也;四海寧一,帝王樂也。朕今樂矣!」遂遍觴之。初,孝恪之擊焉耆也,龜茲有浮屠善數,歎曰:「唐家終有西域,不數年吾國亦亡。」社爾執訶黎布失畢、那利、羯獵顛獻太廟,帝受俘紫微殿。帝責謂,君臣皆頓首伏。詔赦罪,改館鴻臚寺,拜布失畢左武衛中朗將。始徙安西都護於其都,統于闐、碎葉、疏勒,號「四鎮。」   高宗復封訶黎布失畢為龜茲王,與那利、羯獵顛還國。久之,王來朝。那利烝其妻阿史那,王不能禁,左右請殺之,由是更猜忌。使者言狀,帝並召至京師,囚那利,護遣王還。羯獵顛拒不內,遣使降賀魯,王不敢進,悒悒死。詔左屯衛大將軍楊胄發兵禽羯獵顛,窮誅部黨,以其地為龜茲都督府,更立子素稽為王,授右驍衛大將軍,為都督。是歲,徙安西都護府於其國,以故安西為西州都督府,即拜左驍衛大將軍兼安西都護曲智湛為都督。西域平。帝遣使者分行諸國風俗物產,詔許敬宗與史官撰《西域圖志》。   上元中,素稽獻銀頗羅、名馬。天授三年,王延田跌來朝。始,儀鳳時,吐蕃攻焉耆以西,四鎮皆沒。長壽元年,武威道總管王孝傑破吐蕃,復四鎮地,置安西都護府於龜茲,以兵三萬鎮守。於是沙磧荒絕,民供貲糧苦甚,議者請棄之,武後不聽。都護以政勣稱華狄者,田揚名、郭元振、張孝嵩、杜暹雲。開元七年,王白莫苾死,子多幣立,改名孝節。十八年,遣弟孝義來朝。   自龜茲贏六百里,窬小沙磧,有跋祿迦,小國也,一曰亟墨,即漢姑墨國,橫六百里,縱三百里。風俗文字與龜茲同,言語少異。出細氈褐。西三百里度石磧至凌山,蔥嶺北原也,水東流,春夏山谷積雪。西北五百里至素葉水城,比國商胡雜居。素葉以西數十城,皆立君長,役額屬突厥。自素葉水城至羯霜那國,衣氈褐皮□,以繒繚。素葉城西四百里至千泉,地贏二百里,南雪山,三垂平陸,多泉池,因名之,突厥可汗歲避暑其中。群鹿飾鈴鵪,可狎也。西贏百里至呾邏私城,亦比國商胡雜居。有小城,三百,本華人,為突厥所掠,群保此,尚華語。西南贏二百里至白水城,原隰膏腴。南五十里有笯赤建國,廣千里,地沃宜稼,多蒲陶。又二百里即石國。   疏勒,一曰佉沙,環五千里,距京師九千里而贏。多沙磧,少壤土。俗尚詭詐,生子亦夾頭取褊,其人文身碧瞳。王姓裴氏,自號「阿摩支」,居迦師城,突厥以女妻之。勝兵二千人。俗祠祅神。   貞觀九年,遣使者獻名馬,又四年,與硃俱波、甘棠貢方物。太宗謂房玄齡等曰:「曩之一天下,克勝四夷,惟秦皇、漢武耳。朕提三尺劍定四海,遠夷率服,不減二君者。然彼末路不自保,公等宜相輔弼,毋進諛言,置朕於危亡也。」儀鳳時,吐蕃破其國。開元十六年,始遣大理正喬夢松攝鴻臚少卿,冊其君安定為疏勒王。天寶十二載,首領裴國良來朝,授折衝都尉,賜紫袍、金魚。   硃俱波亦名硃俱槃,漢子合國也。並有西夜、蒲犁、依耐、得若四種地,直于闐西千里,蔥嶺北三百里,西距喝盤陀,北九百里屬疏勒,南三千里女國也。勝兵二千人。尚浮屠法,文字同婆羅門。   甘棠,在海南,崑崙人也。   喝盤陀,或曰漢陀,曰渴館檀,亦謂渴羅陀,由疏勒西南入劍末谷、不忍領六百里,其國也。距瓜州四千五百里,直硃俱波西,南距懸度山,北抵疏勒,西護密,西北判汗國也。治蔥嶺中,都城負徙多河。勝兵千人。其王本疏勒人,世相承為之。西南即頭痛山也。蔥嶺俗號極嶷山,環其國。人勁悍,貌、言如于闐。其法,殺人剽劫者死,餘得贖。賦必輸服飾,王坐人床。後魏太延中,始通中國。貞觀九年,遣使者來朝。開元中破平其國,置蔥嶺守捉,安西極邊戍也。   于闐,或曰瞿薩旦那,亦曰渙那,曰屈丹,北狄曰於遁,諸胡曰豁旦。距京師九千七百里,瓜州贏四千里,並有漢戎廬、桿彌、渠勒、皮山五國故地。其居曰西山城,勝兵四千人。有玉河,國人夜視月光盛處必得美玉。王居繪室。俗機巧,言迂大,喜事祅神、浮屠法,然貌恭謹,相見皆跪。以木為筆,玉為印,凡得問遺書,戴於首乃發之。自漢武帝以來,中國詔書符節,其王傳以相授。人喜歌舞,工紡勣。西有沙磧,鼠大如蝟,色類金,出入群鼠為從。初無桑蠶,丐鄰國,不肯出,其王即求婚,許之。將迎,乃告曰:「國無帛,可持蠶自為衣。」女聞,置蠶帽絮中,關守不敢驗,自是始有蠶。女刻石約無殺蠶,蛾飛盡得治繭。   王姓尉遲氏,名屋密,本臣突厥,貞觀六年,遣使者入獻。後三年,遣子入侍。阿史那社爾之平龜茲也,其王伏闍信大懼,使子獻橐它三百。長史薛萬備謂社爾曰:「公破龜茲,西域皆震恐,願假輕騎羈于闐王獻京師。」社爾許之。至於闐,陳唐威靈,勸入見天子,伏闍信乃隨使者來。會高宗立,授右衛大將軍,子葉護玷為右驍衛將軍,賜袍帶,布帛六千段,第一區,留數月遣之,請以子弟宿衛。上元初,身率子弟酋領七十人來朝。擊吐蕃有功,帝以其地為毘沙都督府,析十州,授伏闍雄都督。死,武後立其子璥。開元時獻馬、駝、豽。璥死,復立尉遲伏師戰為王。死,伏闍達嗣,並冊其妻執失為妃。死,尉遲圭嗣,妻馬為妃。圭死,子勝立。至德初,以兵赴難,因請留宿衛。乾元三年,以其弟左監門衛率葉護曜為大僕員外卿、同四鎮節度副使,權知本國事。勝自有傳。   于闐東三百里有建德力河,七百里有精絕國;河之東有汗彌,居達德力城,亦曰拘彌城,即寧彌故城。皆小國也。   初,德宗即位,遣內給事硃如玉之安西,求玉于于闐,得圭一,珂佩五,枕一,帶胯三百,簪四十,奩三十,釧十,杵三,瑟瑟百斤,並它寶等。及還,詐言假道回紇為所奪。久之事洩,得所市,流死恩州。   天竺國,漢身毒國也,或曰摩伽陀,曰婆羅門。去京師九千六百里,都護治所二千八百里。居蔥嶺南,幅圓三萬里,分東、西、南、北、中五天竺,皆城邑數百。南天竺瀕海,出師子、豹、晜x、橐它、犀、象、火齊、琅墯、石蜜、黑鹽。北天竺距雪山,圜抱如璧,南有谷,通為國門。東天竺際海,與扶南、林邑接。西天竺與罽賓、波斯接。中天竺在四天竺之會,都城曰茶鎛和羅城,濱迦毘黎河。有別城數百,皆置長;別國數十,置王。曰捨衛;曰迦沒路,開戶皆東向;曰迦屍,或曰波羅奈,亦曰波羅那斯。其畜有稍割牛,黑色,角細,長四尺許,十日一割,不然困且死。人飲其血,或曰壽五百歲,牛壽如之。   中天竺王姓乞利咥氏,亦曰剎利,世有其國,不篡殺。土溽熱,稻歲四熟。禾之長者沒橐它。以貝齒為貨。有金剛、旃檀、郁金,與大秦、扶南、交趾相貿易。人富樂,無簿籍,耕王地者乃輸稅。以舐足摩踵為致禮。家有奇樂倡伎。王大臣皆服錦罽,為螺髻於頂,餘發翦使卷。男子穿耳垂當,或懸金,耳緩者為上類;徒跣,衣重白。婦人項節金、銀、珠纓絡,死者燔骸取灰,建窣堵,或委野中及河,餌鳥獸魚鱉,無喪紀。謀反者幽殺之;小罪贖錢;不孝者斷手足,劓耳鼻,徙於邊。有文字,善步歷,學《悉曇章》,妄曰梵天法。書貝多葉以記事。尚浮圖法,不殺生飲酒,國中處處指曰佛故跡也。信盟誓,傳禁咒,能致龍起雲雨。   隋煬帝時,遣裴矩通西域諸國,獨天竺、拂菻不至為恨。武德中,國大亂,王屍羅逸多勒兵戰無前,像不弛鞍,士不釋甲,因討四天竺,皆北面臣之。會唐浮屠玄奘至其國,屍羅逸多召見曰:「而國有聖人出,作《秦王破陣樂》,試為我言其為人。」玄奘粗言太宗神武,平禍亂,四夷賓服狀。王喜,曰:「我當東面朝之。」貞觀十五年,自稱摩伽陀王,遣使者上書。帝命雲騎尉梁懷璥持節尉撫,屍羅逸多驚問國人:「自古亦有摩訶震旦使者至吾國乎?」皆曰:「無有。」戎言中國為摩訶震旦。乃出迎,膜拜受詔書,戴之頂,復遣使者隨入朝。詔衛尉丞李義表報之,大臣郊迎,傾都邑縱觀,道上焚香,屍羅逸多率群臣東面受詔書,復獻火珠、郁金、菩提樹。   二十二年,遣右衛率府長史王玄策使其國,以蔣師仁為副;未至,屍羅逸多死,國人亂,其臣那伏帝阿羅那順自立,發兵拒玄策。時從騎才數十,戰不勝,皆沒,遂剽諸國貢物。玄策挺身奔吐蕃西鄙,檄召鄰國兵。吐蕃以兵千人來,泥婆羅以七千騎來,玄策部分進戰茶鎛和羅城,三日破之,斬首三千級,溺水死萬人。阿羅那順委國走,合散兵復陣,師仁禽之,俘斬千計。餘眾奉王妻息阻乾陀衛江,師仁擊之,大潰,獲其妃、王子,虜男女萬二千人,雜畜三萬,降城邑五百八十所。東天竺王尸鳩摩送牛馬三萬饋軍,及弓、刀、寶纓絡。迦沒路國獻異物,並上地圖,請老子象。玄策執阿羅那順獻闕下。有司告宗廟,帝曰:「夫人耳目玩聲色,口鼻耽臭味,此敗德之原也。婆羅門不劫吾使者,寧至俘虜邪?」擢玄策朝散大夫。   得方士那邏邇娑婆寐,自言壽二百歲,有不死術,帝改館使治丹,命兵部尚書崔敦禮護視。使者馳天下,采怪藥異石,又使者走婆羅門諸國。所謂畔茶法水者,出石臼中,有石像人守之,水有七種色,或熱或冷,能銷草木金鐵,人手入輒爛,以橐它髑髏轉注瓠中。有樹名咀賴羅,葉如梨,生窮山崖腹,前有巨虺守穴,不可到,欲取葉者,以方鏃矢射枝則落,為群鳥銜去,則又射,乃得之。其詭譎類如此。後術不驗,有詔聽還,不能去,死長安。高宗時,廬伽逸多者,東天竺烏茶人,亦以術進,拜懷化大將軍。   乾封三年,五天竺皆來朝。開元時,中天竺遣使者三至;南天竺一,獻五色能言鳥,乞師討大食、吐蕃,丐名其軍。玄宗詔賜懷德軍。使者曰:「蕃夷惟以袍帶為寵。」帝以錦袍、金革帶、魚袋並七事賜之;北天竺一來朝。   摩揭它,一曰摩伽陀,本中天竺屬國。環五千里,土沃宜稼穡,有異稻巨粒,號供大人米。王居拘闍揭羅布羅城,或曰俱蘇摩補羅,曰波吒厘子城,北瀕殑伽河。貞觀二十一年,始遣使者自通於天子,獻波羅樹,樹類白楊。太宗遣使取熬糖法,即詔揚州上諸蔗,□沈如其劑,色味愈西域遠甚。高宗又遣王玄策至其國摩訶菩提祠立碑焉。後德宗自製鐘銘,賜那爛陀祠。   又有那揭者,亦屬國也,貞觀二十年,遣使者貢方物。   烏茶者,一曰烏伏那,亦曰烏萇,直天竺南,地廣五千里,東距勃律六百里,西罽賓四百里。山谷相屬,產金、鐵、蒲陶、郁金。稻歲熟。人柔詐,善禁架術。國無殺刑,抵死者放之窮山。罪有疑,飲以藥,視溲清濁而決輕重。有五城,王居術瞢櫱利城,一曰瞢揭厘城,東北有達麗羅川,即烏萇舊地。貞觀十六年,其王達摩因陀訶斯遣使者獻龍腦香,璽書優答。大食與烏萇東鄙接,開元中數誘之,其王與骨咄、俱位二王不肯臣,玄宗命使者冊為王。   章求拔國,或曰章揭拔,本西羌種。居悉立西南四山中,後徙山西,與東天竺接。衣服略相類,因附之。地袤八九百里,勝兵二千人。無城郭,好鈔暴,商旅患之。貞觀二十年,其王羅利多菩伽因悉立國遣使者入朝。玄策之討中天竺,發兵來赴,有功,由是職貢不絕。   悉立當吐蕃西南,戶五萬,城邑多旁澗溪。男子繒束頭,衣氈褐。婦人辮發,短裙。昏姻不以財聘。其谷宜粳稻、麥、豆。死者葬於野,不封樹,喪制為黑衣,滿年而除。刑有刖、劓。常羈屬吐蕃。   罽賓,隋漕國也,居蔥嶺南,距京師萬二千里而贏,南距捨衛三千里。王居脩鮮城,常役屬大月氏。地暑濕,人乘象,俗治浮屠法。   武德二年,遣使貢寶帶、金鎖、水精盞、頗黎狀若酸棗。貞觀中獻名馬。太宗詔大臣曰:「朕始即位,或言天子欲耀兵,振伏四夷,惟魏徵勸我脩文德,安中夏;中夏安,遠人伏矣。今天下大安,四夷君長皆來獻,此徵力也。」遣果毅何處羅拔等厚繼賜其國,並撫尉天竺。處羅拔至罽賓,王東向稽首再拜,仍遣人導護使者至天竺。十六年,獻褥特鼠,喙尖尾赤,能食蛇,螫者嗅且尿,瘡即愈。   國人共傳王始祖曰馨孽,至曷擷支傳十二世。顯慶三年,以其地為脩鮮都督府。龍朔初,拜其王脩鮮等十一州諸軍事、脩鮮都督。開元七年,遣使獻天文及秘方奇藥,天子冊其王為葛邏達支特勒。後烏散特勒灑年老,請以子拂菻罽婆嗣,聽之。天寶四載,冊其子勃匐准為襲罽賓及烏萇國王。乾元初使者朝貢。 列傳第一百四十六下 西域下   康者,一曰薩末鞬,亦曰颯秣建,元魏所謂悉斤者。其南距史百五十里,西北距西曹百餘里 ,東南屬米百里,北中曹五十里。在那密水南,大城三十,小堡三百。君姓溫,本月氏人。始居祁連北昭武城,為突厥所破,稍南依蔥嶺,即有其地。枝庶分王,曰安,曰曹,曰石,曰米,曰何,曰火尋,曰戊地,曰史,世謂「九姓」,皆氏昭武。土沃宜禾,出善馬,兵強諸國。人嗜酒,好歌舞於道。王帽氈,飾金雜寶。女子盤髻,蒙黑巾,綴金花。生兒以石蜜啖之,置膠於掌,欲長而甘言,持寶若黏雲。習旁行書。善商賈,好利,丈夫年二十,去傍國,利所在無不至。以十二月為歲首,尚浮圖法,祠祅神,出機巧技。十一月鼓舞乞寒,以水交潑為樂。   隋時,其王屈木支娶西突厥女,遂臣突厥。武德十年,始遣使來獻。貞觀五年,遂請臣。太宗曰:「朕惡取虛名,害百姓;且康臣我,緩急當同其憂。師行萬里,寧朕志邪?」卻不受。俄又遣使獻師子獸,帝珍其遠,命秘書監虞世南作賦。自是歲入貢,致金桃、銀桃,詔令植苑中。   高宗永徽時,以其地為康居都督府,即授其王拂呼縵為都督。萬歲通天中,以大首領篤娑缽提為王。死,子泥涅師師立。死,國人立突昏為王。開元初,貢鎖子鎧、水精杯、碼迆~、駝鳥卵及越諾、硃儒、胡旋女子。其王烏勒伽與大食亟戰不勝,來乞師,天子不許。久之,請封其子咄曷為曹王,默啜為米王,詔許。烏勒伽死,遣使立咄曷,封欽化王,以其母可敦為郡夫人。   安者,一曰布豁,又曰捕喝,元魏謂忸蜜者。東北至東安,西南至畢,皆百里所。西瀕烏滸河,治阿濫謐城,即康居小君長罽王故地。大城四十,小堡千餘。募勇健者為柘羯。柘羯,猶中國言戰士也。武德時,遣使入朝。貞觀初,獻方物,太宗厚尉其使曰:「西突厥已降,商旅可行矣。」諸胡大悅。其王訶陵迦又獻名馬,自言一姓相承二十二世雲。是歲,東安國亦入獻,言子姓相承十世雲。   東安,或曰小國,曰喝汗,在那密水之陽,東距何二百里許,西南至大安四百里。治喝汗城,亦曰鷿斤。大城二十,小堡百。顯慶時,以阿濫為安息州,即以其王昭武殺為刺史;旟斤為木鹿州,以其王昭武閉息為刺史。開元十四年,其王篤薩波提遣弟阿悉爛達拂耽發黎來朝,納馬豹。後八年,獻波斯萼二,拂菻繡氍球一,鬱金香、石蜜等,其妻可敦獻柘辟大氍球二,繡氍球一,丐賜袍帶、鎧仗及可敦褂鞂搛佪A。   東曹,或曰率都沙那,蘇對沙那,劫布呾那,蘇都識匿,凡四名。居波悉山之陰,漢貳師城地也。東北距俱戰提二百里,北至石,西至康,東北寧遠,皆四百里許,南至吐火羅五百里。有野叉城,城有巨窟,嚴以關鑰,歲再祭,人向窟立,中即煙出,先觸者死。武德中,與康同遣使入朝。其使曰:「本國以臣為健兒,聞秦王神武,欲隸麾下。」高祖大悅。   西曹者,隋時曹也,南接史及波覽,治瑟底痕城。東北越於底城有得悉神祠,國人事之。有金具器,款其左曰:「漢時天子所賜。」武德中入朝。天寶元年,王哥邏僕羅遣使者獻方物,詔封懷德王,即上言:「祖考以來,奉天可汗,願同唐人受調發,佐天子征討。」十一載,東曹王設阿忽與安王請擊黑衣大食,玄宗尉之,不聽。   中曹者,居西曹東,康之北。王治迦底真城。其人長大,工戰鬥。   石,或曰柘支,曰柘折,曰赭時,漢大宛北鄙也。去京師九千里。東北距西突厥,西北波臘,南二百里所抵俱戰提,西南五百里康也。圓千餘里,右涯素葉河。王姓石,治柘折城,故康居小王窳匿城地。西南有藥殺水,入中國謂之真珠河,亦曰質河。東南有大山,生瑟瑟。俗善戰,多良馬。隋大業初,西突厥殺其王,以特勒匐職統其國。武德、貞觀間,數獻方物。顯慶三年,以瞰羯城為大宛都督府,授其王瞰土屯攝捨提於屈昭穆都督。開元初,封其君莫賀咄吐屯,有功,為石國王。二十八年,又冊順義王。明年,王伊捺吐屯屈勒上言:「今突厥已屬天可汗,惟大食為諸國患,請討之。」天子不許。天寶初,封王子那俱車鼻施為懷化王,賜鐵券。久之,安西節度使高仙芝劾其無蕃臣禮,請討之。王約降,仙芝遣使者護送至開遠門,俘以獻,斬闕下,於是西域皆怨。王子走大食乞兵,攻怛邏斯城,敗仙芝軍,自是臣大食。寶應時,遣使朝貢。   有碎葉者,出安西西北千里所,得勃達嶺,南抵上國,北突騎施南鄙也,西南直蔥嶺贏二千里。水南流者經中國入於海,北流者經胡入於海。北三日行度雪海,春夏常雨雪。繇勃達嶺北行贏千里,得細葉川。東曰熱海,地寒不凍。西有碎葉城,天寶七載,北庭節度使王正見伐安西,毀之。川長千里,有異姓突厥兵數萬,耕者皆擐甲,相掠為奴婢。西屬怛邏斯城,石常分兵鎮之。自此抵西海矣。三月訖九月,未嘗雨,人以雪水溉田。   石東南千餘里,有怖捍者,山四環之,地膏腴,多馬羊。西千里距堵利瑟那,東臨葉葉水,水出蔥嶺北原,色濁,西北流入大磧。無水草,望大山,尋遺胔,知所指,五百餘里即康也。   米,或曰彌末,曰彌秣賀。北百里距康。其君治缽息德城,永徽時為大食所破。顯慶三年,以其地為南謐州,授其君昭武開拙為刺史,自是朝貢不絕。開元時,獻璧、舞筵、師子、胡旋女。十八年,大首領末野門來朝。天寶初,封其君為恭順王,母可敦郡夫人。   何,或曰屈霜你迦,曰貴霜匿,即康居小王附墨城故地。城左有重樓,北繪中華古帝,東突厥、婆羅門,西波斯、拂菻等諸王,其君旦詣拜則退。貞觀十五年,遣使者入朝。永徽時上言:「聞唐出師西討,願輸糧於軍。」俄以其地為貴霜州,授其君昭武婆達地刺史。遣使者缽底失入謝。   火尋,或曰貨利習彌,曰過利,居烏滸水之陽。東南六百里距戊地,西南與波斯接,西北抵突厥曷薩,乃康居小王奧鞬城故地。其君治急多颶遮城。諸胡惟其國有車牛,商賈乘以行諸國。天寶十載,君稍施芬遣使者朝,獻黑鹽。寶應時復入朝。   史,或曰佉沙,曰羯霜那,居獨莫水南康居小王蘇薤城故地。西百五十里距那色波,北二百里屬米,南四百里吐火羅也。有鐵門山,左右巉峭,石色如鐵,為關以限二國,以金錮闔。城有神祠,每祭必千羊,用兵類先禱乃行。國有城五百。隋大業中,其君狄遮始通中國,號最強盛,築乞史城,地方數千里。貞觀十六年,君沙瑟畢獻方物。顯慶時,以其地為佉沙州,授君昭武失阿喝刺史。開元十五年,君忽必多獻舞女、文豹。後君長數死、立,然首領時時入朝。天寶中,詔改史為來威國。   那色波,亦曰小史,蓋為史所役屬。居吐火羅故地,東厄蔥嶺,西接波剌斯,南雪山。   循縛芻水北有呾蜜種,亦自國,東西六百里所。又東逾四種,有鑊沙者,廣三百里,長五百里,東界骨咄,接蔥嶺有十八種。南有揭職,稍大,幅員准千里,陵阜連屬,多菽麥,氣寒烈。東南抵雪山六百里,道吐火羅,又逾五種至婆羅睹邏。北逾山行六百里,得烏萇種。東北行二百里至河波羅水,水西南流,春夏涸凍。北歷十二種有婆羅吸摩補羅,最大種,綿地四千里,山周其外,土沃,產瑜、水精。北大雪山,即東女也。歷十九種得摩揭陀。又東過四種,逾大河,有迦摩縷波,皆阪險,地接西南夷,其人類蠻獠。行二月,叩蜀南邊,其東南野象群暴,故戰用象軍。又南歷三十二種有狼揭羅者,地大數千里,其君治窣菟黎濕伐羅城。西北即波剌斯,傳言廣萬里,王治蘇剌薩儻那城。土溫溽,引水為田,人富饒。出金、銀、水精。多工巧,織錦、褐、氍毹。產善馬、橐它。人服錦□。賦稅,口出四銀錢,又以交易。西北距拂菻,西南際海島,有西女種,皆女子,多珍貨,附拂菻,拂菻君長歲遣男子配焉。俗產男不舉。又有臂、多、勢、羅四種,西北逾大山廣川,歷小城聚,行二千里即謝亹也。北五百里有弗栗恃薩儻那,地橫二千里,縱千里。其君突厥種,治護苾那城。東北大雪山,盛夏常凍,鑿冰乃可度。下有安呾羅縛者,地三千里;西北逾嶺四百里有闊悉多;西北三百里有活種,大二千里。此三種皆居吐火羅故地,臣於突厥,君亦突厥種,主鐵門南諸戎,遷徙不常。東又有七種,東南峽道險甚,無慮三百里,得俱蘭。東北山行五百里,即護密,北識匿也。南有商彌,地大二千里而贏,多蒲陶。生雌黃,鑿石乃得。東北逾山七百里,至波謎羅川,東西千里,南北百里,春夏雨雪。南有缽露種,多紫金。行五百里有朅盤陀。東行八百里出蔥嶺,又八百里至烏鎩,環千里,出白、毚、青三種玉。君長世臣朅盤陀。北徑磧,曠野五百里,得疏勒。東南五百里濟徙多水,逾大沙嶺,有斫句迦種,或曰沮渠,地千里。東逾領八百里,即于闐也,東有媲摩川。度磧行二百里,得尼壤城,在大澤中,地墊洳,蘆菼荒茂,行者鑿道趣城通于闐,而于闐以為東關。又東行入大流沙,人行無跡,故往返輒迷,聚遣骸以識道。無水草,多熱風,觸人及六畜皆迷僕。行四百里至故都邏。又六百里至故折摩馱那,古且末也。又千里至故納縛波,古樓蘭也。   自呾蜜以下,諸種相與群聚,華人皆以國名之,故未嘗與唐通,傳記雜詭,不可得而考,然其地與諸國連屬,粗序其名雲。   寧遠者,本拔汗那,或曰鏺汗,元魏時謂破洛那。去京師八千里。居西鞬城,在真珠河之北。有大城六,小城百。人多壽。其王自魏、晉相承不絕。每元日,王及首領判二朋,朋出一人被甲鬥,眾以瓦石相之,有死者止,以卜歲善惡。   貞觀中,王契苾為西突厥瞰莫賀咄所殺,阿瑟那鼠匿奪其城。鼠匿死,子遏波之立契苾兄子阿了參為王,治呼悶城;遏波之治渴塞城。顯慶初,遏波之遣使朝貢,高宗厚慰諭。三年,以渴塞城為休循州都督,授阿了參刺史,自是歲朝貢。玄宗開元二十七年,王阿悉爛達干助平吐火仙,冊拜奉化王。天寶三載,改其國號寧遠,帝以外家姓賜其王曰竇,又封宗室女為和義公主降之。十三載,王忠節遣子薛裕朝,請留宿衛,習華禮,聽之,授左武衛將軍。其事唐最謹。   大勃律,或曰布露。直吐蕃西,與小勃律接,西鄰北天竺、烏萇。地宜郁金。役屬吐蕃。萬歲通天逮開元時,三遣使者朝,故冊其君蘇弗舍利支離泥為王。死,又冊蘇麟陀逸之嗣王。凡再遣大首領貢方物。   小勃律去京師九千里而贏,東少南三千里距吐蕃贊普牙,東八百里屬烏萇,東南三百里大勃律,南五百里個失蜜,北五百里當護密之娑勒城。王居孽多城,臨娑夷水。其西山顛有大城曰迦布羅。開元初,王沒謹忙來朝,玄宗以兒子畜之,以其地為綏遠軍。國迫吐蕃,數為所困。吐蕃曰:「我非謀爾國,假道攻四鎮爾。」久之,吐蕃奪其九城,沒謹忙求救北庭,節度使張孝嵩遣疏勒副使張思禮率銳兵四千倍道往,沒謹忙因出兵,大破吐蕃,殺其眾數萬,復九城。詔冊為小勃律王;遣大首領察卓那斯摩沒勝入謝。   沒謹忙死,子難泥立。死,兄麻來兮立。死,蘇失利之立,為吐蕃陰誘,妻以女,故西北二十餘國皆臣吐蕃,貢獻不入。安西都護三討之無功。天寶六載,詔副都護高仙芝伐之。前遣將軍席元慶馳千騎見蘇失利之曰:「請假道趨大勃律。」城中大酋五六,皆吐蕃腹心。仙芝約元慶:「吾兵到,必走山。出詔書召慰,賜繒p采。縛酋領待我。」元慶如約。蘇失利之挾妻走,不得其處。仙芝至,斬為吐蕃者,斷娑夷橋。是暮,吐蕃至,不能救。仙芝約王降,遂平其國。於是拂菻、大食諸胡七十二國皆震恐,鹹歸附。執小勃律王及妻歸京師,詔改其國號歸仁,置歸仁軍,募千人鎮之。帝赦蘇失利之不誅,授右威衛將軍,賜紫袍、黃金帶,使宿衛。   吐火羅,或曰土豁羅,曰睹貨邏,元魏謂吐呼羅者。居蔥嶺西,烏滸河之南,古大夏地。與挹怛雜處。勝兵十萬。國土著,少女多男。北有頗黎山,其陽穴中有神馬,國人遊牧牝於側,生駒輒汗血。其王號「葉護」。武德、貞觀時再入獻。   永徽元年,獻大鳥,高七尺,色黑,足類橐駝,翅而行,日三百里,能啖鐵,俗謂駝鳥。顯慶中,以其阿緩城為月氏都督府,析小城為二十四州,授王阿史那都督。後二年,遣子來朝,俄又獻碼鐙樹,高三尺。神龍元年,王那都泥利遣弟僕羅入朝,留宿衛。開元、天寶間數獻馬、萼、異藥、乾陀婆羅二百品、紅碧玻璃,乃冊其君骨咄祿頓達度為吐火羅葉護、挹怛王。其後,鄰胡羯師謀引吐蕃攻吐火羅,於是葉護失裡忙伽羅丐安西兵助討,帝為出師破之。乾元初,與西域九國發兵為天子討賊,肅宗詔隸朔方行營。   挹怛國,漢大月氏之種。大月氏為烏孫所奪,西過大宛,擊大夏臣之。治藍氏城。大夏即吐火羅也。厭噠,王姓也,後裔以姓為國,訛為挹怛,亦曰挹闐。俗類突厥,天寶中遣使朝貢。   俱蘭,或曰俱羅弩,曰屈浪挐,與吐火羅接,環地三千里,南大雪山,北俱魯河。出金精,琢石取之。貞觀二十年,其王忽提婆遣使者來獻,書辭類浮屠語。   劫者,居蔥嶺中,西及南距賒彌,西北挹怛也。去京師萬二千里。氣常熱,有稻、麥、粟、豆。畜羊馬。俗死棄於山。武德二年,遣使者獻寶帶、玻璃、水精杯。   越底延者,南三千里距天竺,西北千里至賒彌,東北五千里至瓜州,居辛頭水之北。其法不殺人,重罪流,輕罪放。無租稅。俗翦發,被錦袍,貧者白□。自澡潔。氣溫,多稻、米、石蜜。   謝居吐火羅西南,本曰漕矩吒,或曰漕矩,顯慶時謂訶達羅支,武後改今號。東距罽賓,東北帆延,皆四百里。南婆羅門,西波斯,北護時健。其王居鶴悉那城,地七千里,亦治阿娑你城。多郁金、瞿草。瀵泉灌田。國中有突厥、罽賓、吐火羅種人雜居,罽賓取其子弟持兵以御大食。景雲初,遣使朝貢,後遂臣罽賓。開元八年,天子冊葛達羅支頡利發誓屈爾為王。至天寶中數朝獻。   帆延者,或曰望衍,曰梵衍那。居斯卑莫運山之旁,西北與護時健接,東南距罽賓,西南訶達羅支,與吐火羅連境。地寒,人穴處。王治羅爛城,有大城四五。水北流入烏滸河。貞觀初,遣使者入朝。顯慶三年,以羅爛城為寫鳳都督府,縛時城為悉萬州,授王垞寫鳳州都督,管內五州諸軍事,自是朝貢不絕。   石汗那,或曰斫汗那。自縛底野南入雪山,行四百里得帆延,東臨烏滸河。多赤豹。開元、天寶中,一再朝獻。   識匿,或曰屍棄尼,曰瑟匿。東南直京師九千里,東五百里距蔥嶺守捉所,南三百里屬護蜜,西北五百里抵俱蜜。初治苦汗城,後散居山谷。有大谷五,酋長自為治,謂之五識匿。地二千里,無五穀。人喜攻剽,劫商賈。播蜜川四谷稍不用王號令。俗窟室。貞觀二十年,與似沒、役槃二國使者偕來朝。開元十二年,授王布遮波資金吾衛大將軍。天寶六載,王跌失伽延從討勃律戰死,擢其子都督、左武衛將軍,給祿居籓。   似沒者,北接石。土俗與康同。   役槃,亦與康鄰。出良馬。   俱蜜者,治山中。在吐火羅東北,南臨黑河。其王突厥延陀種。貞觀十六年,遣使者入朝。開元中,獻胡旋舞女,其王那羅延頗言為大食暴賦,天子但尉遣而已。天寶時,王伊悉爛俟斤又獻馬。   護蜜者,或曰達摩悉鐵帝,曰鑊侃,元魏所謂缽和者,亦吐火羅故地。東南直京師九千里而贏,橫千六百里,縱狹才四五里。王居塞迦審城,北臨烏滸河。地寒洹,堆阜曲折,沙石流漫。有豆、麥,宜木果,出善馬。人碧瞳。顯慶時以地為鳥飛州,王沙缽羅頡利發為刺史。地當四鎮入吐火羅道,故役屬吐蕃。開元八年,冊其王羅旅伊陀骨咄祿多毘勒莫賀達摩薩爾為王。十六年,與米首領米忽汗同獻方物。明年,大酋烏鶻達干復朝。王死,冊其從弟護真檀嗣王。二十九年,身入朝,宴內殿,拜左金吾衛將軍,賜紫袍、金帶。天寶初,王子頡吉匐請絕吐蕃,賜鐵券。八載,真檀來朝,請宿衛,詔可。授右武衛將軍,久乃遣。又遣首領朝貢。乾元元年,王紇設伊俱鼻施來朝,賜氏李。   個失蜜,或曰迦濕彌邏。北距勃律五百里,環地四千里,山回繚之,它國無能攻伐。王治撥邏勿邏布邏城,西瀕彌那悉多大河。地宜稼。多雪不風。出火珠、郁金、龍種馬。俗毛褐。世傳地本龍池,龍徙水竭,故往居之。   開元初,遣使者朝。八年,詔冊其王真陀羅秘利為王;間獻胡藥。天木死,弟木多筆立,遣使者物理多來朝,且言:「有國以來,並臣天可汗,受調發。國有象、馬、步三種兵,臣身與中天竺王厄吐蕃五大道,禁出入,戰輒勝。有如天可汗兵至勃律者,雖眾二十萬,能輸糧以助。又國有摩訶波多磨龍池,願為天可汗營祠。」因丐王冊,鴻臚譯以聞。詔內物理多宴中殿,賜賚優備,冊木多筆為王,自是職貢有常。   其役屬五種,亦名國。所謂呾叉始羅者,地二千里,有都城。東南餘七百里得僧訶補羅,地三千餘里,亦治都城。東南山行五百里得烏剌屍,地二千里,有都城。宜稼穡。東南限山千里即個失蜜。西南行險七百里得半笯蹉,地二千里。又得曷邏闍補羅者,其大四千里,有都城,多山阜,人驍勇。五種皆無君長雲。   骨咄,或曰珂咄羅。廣長皆千里。王治思助建城。多良馬、赤豹。有四大鹽山,山出烏鹽。   開元十七年,王俟斤遣子骨都施來朝。二十一年,王頡利發獻女樂,又遣大首領多博勒達干朝貢。天寶十一載,冊其王羅全節為葉護。   蘇毘,本西羌族,為吐蕃所並,號孫波,在諸部最大。東與多彌接,西距鶻莽硤,戶三萬。天寶中,王沒陵贊欲舉國內附,為吐蕃所殺。子悉諾率首領奔隴右,節度使哥舒翰護送闕下,玄宗厚禮之。   多彌,亦西羌族,役屬吐蕃,號難磨。濱犛牛河,土多黃金。貞觀六年,遣使者朝貢,賜遣之。   伊吾城者,漢宜禾都尉所治。商胡雜居,勝兵千,附鐵勒。人驍悍,土良沃。隋末內屬,置伊吾郡。天下亂,復臣突厥。貞觀四年,城酋來朝。頡利滅,舉七城降,列其地為西伊州。   師子,居西南海中,延袤二千餘里。有稜伽山,多奇寶,以寶置洲上,商舶償直輒取去。後鄰國人稍往居之。能馴養師子,因以名國。   總章三年,遣使者來朝。天寶初,王屍羅迷迦再遣使獻大珠、鈿金、寶瓔、象齒、白□。   波斯,居達遏水西,距京師萬五千里而贏。東與吐火羅、康接,北鄰突厥可薩部,西南皆瀕海,西北贏四千里,拂菻也。人數十萬,其先波斯匿王,大月氏別裔,王因以姓,又為國號。治二城,有大城十餘。俗尊右下左,祠天地日月水火。祠夕,以麝揉蘇,澤耏顏鼻耳。西域諸胡受其法,以祠祅。拜必交股。俗徒跣,丈夫祝發,衣不剖襟,青白為巾帔,緣以錦。婦辮發著後。戰乘象,一象士百人,負則盡殺。斷罪不為文書,決於廷。叛者鐵灼其舌,瘡白為直,黑為曲。刑有髡、鉗、刖、劓,小罪耏,或系木於頸,以時月而置。劫盜囚終老,偷者輸銀錢。凡死,棄於山,服閱月除。氣常歊熱,地夷漫,知耕種畜牧。有鷲鳥,能啖羊。多善犬、萼、大驢。產珊瑚,高不三尺。   隋末,西突厥葉護可汗討殘其國,殺王庫薩和,其子施利立,葉護使部帥監統。施利死,遂不肯臣。立庫薩和女為王,突厥又殺之。施利之子單羯方奔拂菻,國人迎立之,是為伊怛支。死,兄子伊嗣俟立。   貞觀十二年,遣使者沒似半朝貢。又獻活褥蛇,狀類鼠,色正青,長九寸,能捕穴鼠。伊嗣俟不君,為大酋所逐,奔吐火羅,半道,大食擊殺之。子卑路斯入吐火羅以免。遣使者告難,高宗以遠不可師,謝遣。會大食解而去,吐火羅以兵納之。   龍朔初,又訴為大食所侵,是時天子方遣使者到西域分置州縣,以疾陵城為波斯都督府,即拜卑路斯為都督。俄為大食所滅。雖不能國,鹹亨中猶入朝,授右武衛將軍,死。始,其子泥涅師為質,調露元年,詔裴行儉將兵護還,將復王其國。以道遠,至安西碎葉,行儉還。泥涅師因客吐火羅二十年,部落益離散。景龍初,復來朝,授左威衛將軍。病死,西部獨存。開元、天寶間,遣使者十輩獻碼豆氶B火毛繡舞筵。乾元初,從大食襲廣州,焚倉庫廬舍,浮海走。大歷時復來獻。   又有陀拔斯單者,或曰陀拔薩憚。其國三面阻山,北瀕小海。居婆裡城,世為波斯東大將。波斯滅,不肯臣大食。天寶五載,王忽魯汗遣使入朝,封為歸信王。後八年,遣子自會羅來朝,拜右武衛員外中郎將,賜紫袍、金魚,留宿衛。為黑衣大食所滅。   貞觀後,遠小國君遣使者來朝獻,有司未嘗參考本末者,今附之左方。曰火辭彌,與波斯接。貞觀十八年,與摩羅游使者偕朝。二十一年,有健達王獻佛土菜,莖五葉,赤華紫須。龍朔元年,多福王難婆修強宜說遣使者來朝。總章元年,有末陀提王,開元五年,有習阿薩般王安殺,並遣使者朝貢。七年,訶毘施王捺塞因吐火羅大酋羅摩獻師子、五色鸚鵡。   天寶時來朝者,曰俱爛那,曰捨摩,曰威遠,曰蘇吉利發屋蘭,曰蘇利悉單,曰建城,曰新城,曰俱位,凡八國。   俱位,或曰商彌。治阿賒師多城,在大雪山、勃律河北。地寒,有五穀、蒲陶、若榴,冬窟室。國人常助小勃律為中國候。   新城之國,在石東北贏百里。有弩室羯城,亦曰新城,曰小石國城,後為葛邏祿所並。   拂菻,古大秦也,居西海上,一曰海西國。去京師四萬里,在苫西,北直突厥可薩部,西瀕海,有遲散城,東南接波斯。地方萬里,城四百,勝兵百萬。十里一亭,三亭一置。臣役小國數十,以名通者曰澤散,曰驢分。澤散直東北,不得其道裡。東度海二千里至驢分國。   重石為都城,廣八十里,東門高二十丈,扣以黃金。王宮有三襲門,皆飾異寶。中門中有金巨稱一,作金人立,其端屬十二丸,率時改一丸落。以瑟瑟為殿柱,水精、琉璃為梲,香木樑,黃金為地,象牙闔。有貴臣十二共治國。王出,一人挈囊以從,有訟書投囊中,還省枉直。國有大災異,輒廢王更立賢者。王冠如鳥翼,綴珠。衣錦繡,前無襟。坐金■榻,側有鳥如鵝,綠毛,上食有毒輒鳴。無陶瓦,屑白石塈屋,堅潤如玉。盛暑引水上,流氣為風。男子翦發、衣繡,右袒而帔,乘輜軿白蓋小車,出入建旌旗,擊鼓。婦人錦巾。家訾億萬者為上官。   俗喜酒,嗜干餅。多幻人,能發火於顏,手為江湖,口幡眊舉,足墮珠玉。有善醫能開腦出蟲以愈目眚。土多金、銀、夜光璧、明月珠、大貝、車渠、碼芋B木難、孔翠、虎魄。織水羊毛為布,曰海西布。海中有珊瑚洲,海人乘大舶,墮鐵網水底。珊瑚初生磐石上,白如菌,一歲而黃,三歲赤,枝格交錯,高三四尺。鐵發其根,系網舶上,絞而出之,失時不敢即腐。西海有市,貿易不相見,置直物旁,名鬼市。有獸名勍,大如狗,獷惡而力。北邑有羊,生土中,臍屬地,割必死,俗介馬而走,擊鼓以驚之,羔臍絕,即逐水草,不能群。   貞觀十七年,王波多力遣使獻赤玻璃、綠金精,下詔答賚。大食稍強,遣大將軍摩拽伐之,拂菻約和,遂臣屬。乾封至大足,再朝獻。開元七年,因吐火羅大酋獻師子、羚羊。   自拂菻西南度磧二千里,有國曰磨鄰,曰老勃薩。其人黑而性悍。地瘴癘,無草木五穀,飼馬以槁魚,人食鶻莽。鶻莽,波斯棗也。不恥烝報,於夷狄最甚,號曰「尋」。其君臣七日一休,不出納交易,飲以窮夜。   大食,本波斯地。男子鼻高,黑而髯。女子白皙,出輒鄣面。日五拜天神。銀帶,佩銀刀,不飲酒舉樂。有禮堂容數百人,率七日,王高坐為下說曰:「死敵者生天上,殺敵受福。」故俗勇於鬥。土饒礫不可耕,獵而食肉。刻石蜜為廬如輿狀,歲獻貴人。蒲陶大者如雞卵。有千里馬,傳為龍種。   隋大業中,有波斯國人牧於俱紛摩地那山,有獸言曰:「山西三穴,有利兵,黑石而白文,得之者王。」走視,如言。石文言當反,乃詭眾裒亡命於恆曷水,劫商旅,保西鄙自王,移黑石寶之。國人往討之,皆大敗還,於是遂強。滅波斯,破拂菻,始有粟麥倉庾。南侵婆羅門,並諸國,勝兵至四十萬。康、石皆往臣之。其地廣萬里,東距突騎施。西南屬海。   海中有撥拔力種,無所附屬。不生五穀,食肉,刺牛血和乳飲之。俗無衣服,以羊皮自蔽。婦人明皙而麗。多象牙及阿末香,波斯賈人欲往市,必數千人納□鑱血誓,乃交易。兵多牙角,而有弓、矢、鎧、槊,士至二十萬,數為大食所破略。   永徽二年,大食王豃密莫末始遣使者朝貢,自言王大食氏,有國三十四年,傳二世。開元初,復遣使獻馬、鈿帶,謁見不拜,有司將劾之。中書令張說謂殊俗慕義,不可置於罪。玄宗赦之。使者又來,辭曰:「國人止拜天,見王無拜也。」有司切責,乃拜。十四年,遣使蘇黎滿獻方物,拜果毅,賜緋袍、帶。   或曰大食族中有孤列種,世酋長,號白衣大食。種有二姓,一曰盆尼末換,二曰奚深。有摩訶末者,勇而智,眾立為王。闢地三千里,克夏臘城。傳十四世,至末換,殺兄伊疾自王,下怨其忍。有呼羅珊木鹿人並波悉林將討之,徇眾曰:「助我者,皆黑衣。」俄而眾數萬,即殺末換,求奚深種孫阿蒲羅拔為王,更號黑衣大食。蒲羅死,弟阿蒲恭拂立。至德初,遣使者朝貢。代宗取其兵平兩京。阿蒲恭拂死,子迷地立。死,弟訶論立。貞元時,與吐蕃相攻,吐蕃歲西師,故鮮盜邊。十四年,遣使者含嵯、烏雞、沙北三人朝,皆拜中郎將,賚遣之。傳言其國西南二千里山谷間,有木生花如人首,與語輒笑,則落。   東有末祿,小國也。治城郭,多木姓,以五月為歲首,以畫缸相獻。有尋支瓜,大者十人食乃盡。蔬有顆蔥、葛藍、軍達、茇薤。   大食之西有苫者,亦自國。北距突厥可薩部,地數千里。有五節度,勝兵萬人。土多禾。有大川,東流入亞俱羅。商賈往來相望雲。   自大食西十五日行,得都盤,西距羅利支十五日行;南即大食,二十五日行;北勃達,一月行。   勃達之東距大食二月行;西抵岐蘭二十日行;南都盤,北大食,皆一月行。   岐蘭之東南二十日行,得阿沒,或曰阿昧;東南距陀拔斯十五日行;南沙蘭,一月行;北距海二日行。居你訶溫多城,宜馬羊,俗柔寬,故大食常遊牧於此。   沙蘭東距羅利支,北恆滿,皆二十日行;西即大食,二十五日行。   羅利支東距都盤,北陀拔斯,皆十五日行;西沙蘭,二十日行;南大食,二十五日行。   怛滿,或曰怛沒,東陀拔斯,南大食,皆一月行;北岐蘭,二十日行;西即大食,一月行。居烏滸河北平川中。獸多師子。西北與史接,以鐵關為限。   天寶六載,都盤等六國皆遣使者入朝,乃封都盤王謀思健摩訶延曰順化王,勃達王摩俱澀斯曰守義王,阿沒王俱那胡設曰恭信王,沙蘭王卑路斯威曰順禮王,羅利支王伊思俱習曰義寧王,怛滿王謝沒曰奉順王。   贊曰:西方之戎,古未嘗通中國,至漢始載烏孫諸國。後以名字見者浸多。唐興,以次脩貢,蓋百餘,皆冒萬里而至,亦已勤矣!然中國有報贈、冊吊、程糧、傳驛之費,東至高麗,南至真臘,西至波斯、吐蕃、堅昆,北至突厥、契丹、靺鞨,謂之「八蕃」,其外謂之「絕域」,視地遠近而給費。開元盛時,稅西域商胡以供四鎮,出北道者納賦輪台。地廣則費倍,此盛王之鑒也。 列傳第一百四十七上 南蠻上   南詔,或曰鶴拓,曰龍尾,曰苴咩,曰陽劍 ,本哀牢夷後,烏蠻別種也。夷語王為「詔」。其先渠帥有六,自號「六詔」,曰蒙秀詔、越析詔、浪穹詔、{□登}睒詔、施浪詔、蒙捨詔。兵埒,不能相君,蜀諸葛亮討定之。蒙捨詔在諸部南,故稱南詔。居永昌、姚州之間,鐵橋之南,東距爨,東南屬交趾,西摩伽陀,西北與吐蕃接,南女王,西南驃,北抵益州,東北際黔、巫。王都羊苴咩城,別都曰善闡府。   王坐東向,其臣有所陳,以狀言而不稱臣。王自稱曰元,猶朕也;謂其下曰昶,猶卿、爾也。官曰坦綽、曰布燮、曰久贊,謂之清平官,所以決國事輕重,猶唐宰相也;曰酋望、曰正酋望、曰員外酋望、曰大軍將、曰員外,猶試官也。幕爽主兵,琮爽主戶籍,慈爽主禮,罰爽主刑,勸爽主官人,厥爽主工作,萬爽主財用,引爽主客,禾爽主商賈,皆清平官、酋望、大軍將兼之。爽,猶言省也。督爽,總三省也。乞托主馬,祿托主牛,巨托主倉廩,亦清平官、酋望、大軍將兼之。曰爽酋、曰彌勤、曰勤齊,掌賦稅。曰兵獳司,掌機密。大府主將曰演習,副曰演覽;中府主將曰繕裔,副曰繕覽;下府主將曰澹酋,副曰澹覽;小府主將曰幕摠,副曰幕覽。府有陀酋,若管記;有陀西,若判官。大抵如此。凡調發,下文書聚邑,必佔其期。百家有總佐一,千家有治人官一,萬家有都督一。凡田五畝曰雙。上官授田四十雙,上戶三十雙,以是而差。壯者皆為戰卒,有馬為騎軍。人歲給韋衫褲。以邑落遠近分四軍,以旗幟別四方,面一將統千人,四軍置一將。凡敵入境,以所入面將御之。王親兵曰硃弩佉苴。佉苴,韋帶也。擇鄉兵為四軍羅苴子,戴硃鞮鍪,負犀革銅盾而跣,走險如飛。百人置羅苴子統一人。   望苴蠻者,在蘭蒼江西。男女勇捷,不鞍而騎,善用矛劍,短甲蔽胸腹,鞮鍪皆插貓牛尾,馳突若神。凡兵出,以望苴子前驅。以清平子弟為羽儀。王左右有羽儀長八人,清平官見王不得佩劍,唯羽儀長佩之為親信。有六曹長,曹長有功補大軍將。大軍將十二,與清平官等列,日議事王所,出治軍壁稱節度,次補清平官。有內算官,代王裁處;外算官,記王所處分,以付六曹。外則有六節度,曰:弄棟、永昌、銀生、劍川、柘東、麗水。有二都督:會川、通海。有十瞼,夷語瞼若州,曰:雲南瞼、白崖瞼亦曰勃弄瞼、品澹瞼、{□登}川瞼、蒙捨瞼、大厘瞼亦曰史瞼、苴咩瞼亦曰陽瞼、蒙秦瞼、矣和瞼、趙川瞼。   祁鮮山之西多瘴歊,地平,草冬不枯。自曲靖州至滇池,人水耕,食蠶以柘,蠶生閱二旬而繭,織錦縑精緻。大和、祁鮮而西,人不蠶,剖波羅樹實,狀若絮,紐縷而幅之。覽瞼井產鹽最鮮白,惟王得食,取足輒滅灶。昆明城諸井皆產鹽,不征,群蠻食之。永昌之西,野桑生石上,其林上屈兩向而下植,取以為弓,不筋漆而利,名曰瞑弓。長川諸山,往往有金,或披沙得之。麗水多金麩。越睒之西,多薦草,產善馬,世稱越睒駿。始生若羔,歲中紐莎縻之,飲以米潘,七年可御,日馳數百里。   王出,建八旗,紫若青,白斿;雉翣二;有旄鉞,紫囊之;翠蓋。王母曰信麼,亦曰九麼。妃曰進武。信麼出,亦建八旗,絳斿。自曹長以降,系金佉苴。尚絳紫。有功加錦,又有功加金波羅。金波羅,虎皮也。功小者,衿背不袖,次止於衿。婦人不粉黛,以蘇澤發。貴者綾錦裙襦,上施錦一幅。以兩股辮為鬟髻,耳綴珠貝、瑟瑟、虎魄。女、嫠婦與人亂,不禁,婚夕私相送。已嫁有奸者,皆抵死。俗以寅為正,四時大抵與中國小差。膾魚寸,以胡瓜、椒、菼和之,號鵝闕。吹瓢笙,笙四管。酒至客前,以笙推盞勸酹。以繒帛及貝市易。貝者大若指,十六枚為一覓。師行,人繼糧斗五升,以二千五百人為一營。其法,前傷者養治,後傷者斬。犁田以一牛三夫,前挽、中壓、後驅。然專於農,無貴賤皆耕。不繇役,人歲輸米二鬥。一藝者給田,二收乃稅。   王蒙氏,父子以名相屬。自捨尨以來,有譜次可考。捨尨生獨邏,亦曰細奴邏,高宗時遣使者入朝,賜錦袍。細奴邏生邏盛炎,邏盛炎生炎閣。武後時,盛炎身入朝,妻方娠,生盛邏皮,喜曰:「我又有子,雖死唐地足矣。」炎閣立,死開元時。弟盛邏皮立,生皮邏閣,授特進,封台登郡王。炎閣未有子時,以閣羅鳳為嗣,及生子,還其宗,而名承閣,遂不改。   開元末,皮邏閣逐河蠻,取大和城,又襲大厘城守之,因城龍口,夷語山陂陀為「和」,故謂「大和」,以處閣羅鳳。天子詔賜皮邏閣名歸義。當是時,五詔微,歸義獨強,乃厚以利啖劍南節度使王昱,求合六詔為一。制可。歸義已並群蠻,遂破吐蕃,浸驕大。入朝,天子亦為加禮。又以破渳蠻功,馳遣中人冊為雲南王,賜錦袍、金鈿帶七事。於是徙治大和城。天寶初,遣閣羅鳳子鳳迦異入宿衛,拜鴻臚卿,恩賜良異。   七載,歸義死,閣羅鳳立,襲王,以其子鳳迦異為陽瓜州刺史。初,安寧城有五鹽井,人得煮鬻自給。玄宗詔特進何履光以兵定南詔境,取安寧城及井,復立馬援銅柱,乃還。   鮮於仲通領劍南節度使,卞忿少方略。故事,南詔嘗與妻子謁都督,過雲南,太守張虔陀私之,多所求丐,閣羅鳳不應。虔陀數詬靳之,陰表其罪。由是忿怨,反,發兵攻虔陀,殺之,取姚州及小夷州凡三十二。明年,仲通自將出戎、巂州,分二道進次曲州、靖州。閣羅鳳遣使者謝罪,願還所虜,得自新,且城姚州;如不聽,則歸命吐蕃,恐雲南非唐有。仲通怒,囚使者,進薄白崖城,大敗引還。閣羅鳳斂戰胔,築京觀,遂北臣吐蕃,吐蕃以為弟。夷謂弟「鍾」,故稱「贊普鍾」,給金印,號「東帝」。揭碑國門,明不得已而叛,嘗曰:「我上世世奉中國,累封賞,後嗣容歸之。若唐使者至,可指碑澡祓吾罪也。」會楊國忠以劍南節度當國,乃調天下兵凡十萬,使侍御史李宓討之,輦餉者尚不在。涉海而疫死相踵於道,宓敗於大和城,死者十八。亦會安祿山反,閣羅鳳因之取巂州會同軍,據清溪關,以破越析,梟於贈,西而降尋傳、驃諸國。   尋傳蠻者,俗無絲纊,跣履榛棘不苦也。射豪豬,生食其肉。戰,以竹籠頭如兜鍪。其西有裸蠻,亦曰野蠻,漫散山中,無君長,作檻捨以居。男少女多,無田農,以木皮蔽形,婦或十或五共養一男子。廣德初,鳳迦異築柘東城,諸葛亮石刻故在,文曰:「碑即僕,蠻為漢奴。」夷畏誓,常以石搘捂。   大歷十四年,閣羅鳳卒,以鳳迦異前死,立其孫異牟尋以嗣。異牟尋有智數,善撫眾,略知書。母李,獨錦蠻女也。獨錦蠻亦烏蠻種,在秦藏川南。天寶中,命其長為蹄州刺史。世與南詔婚聘。   異牟尋立,悉眾二十萬入寇,與吐蕃併力。一趨茂州,逾文川,擾灌口;一趨扶、文,掠方維、白壩;一侵黎、雅,叩邛郲關。令其下曰:「為我取蜀為東府,工伎悉送邏娑城,歲賦一縑。」於是進陷城聚,人率走山。德宗發禁衛及幽州軍以援東川,與山南兵合,大敗異牟尋眾,斬首六千級,禽生捕傷甚眾,顛踣崖峭且十萬。異牟尋懼,更徙苴咩城,築袤十五里,吐蕃封為日東王。   然吐蕃責賦重數,悉奪其險立營候,歲索兵助防,異牟尋稍苦之。故西瀘令鄭回者,唐官也,往巂州破,為所虜。閣羅鳳重其惇儒,號「蠻利」,俾教子弟,得棰搒,故國中無不憚。後以為清平官。說異牟尋曰:「中國有禮義,少求責,非若吐蕃惏刻無極也。今棄之復歸唐,無遠戍勞,利莫大此。」異牟尋善之,稍謀內附,然未敢發。亦會節度使韋皋撫諸蠻有威惠,諸蠻頗得異牟尋語,白於皋,時貞元四年也。皋乃遣諜者遺書,吐蕃疑之,因責大臣子為質,異牟尋愈怨。後五年,乃決策遣使者三人異道同趣成都,遺皋帛書曰:   異牟尋世為唐臣,曩緣張虔陀志在吞侮,中使者至,不為澄雪,舉部惶窘,得生異計。鮮於仲通比年舉兵,故自新無繇。代祖棄背,二蕃欺孤背約。神川都督論訥舌使浪人利羅式眩惑部姓,發兵無時,今十二年。此一忍也。天禍蕃廷,降釁蕭牆,太子弟兄流竄,近臣橫污,皆尚結贊陰計,以行屠害,平日功臣,無一二在。訥舌等皆冊封王;小國奏請,不令上達。此二忍也。又遣訥舌逼城於鄙,弊邑不堪。利羅式私取重賞,部落皆驚。此三忍也。又利羅式罵使者曰:「滅子之將,非我其誰?子所富當為我有。」此四忍也。   今吐蕃委利羅式甲士六十侍衛,因知懷惡不謬。此一難忍也。吐蕃陰毒野心,輒懷搏噬。有如媮生,實污辱先人,辜負部落。此二難忍也。往退渾王為吐蕃所害,孤遺受欺;西山女王,見奪其位;拓拔首領,並蒙誅刈;僕固志忠,身亦喪亡。每虜一朝亦被此禍。此三難忍也。往朝廷降使招撫,情心無二,詔函信節,皆送蕃廷。雖知中夏至仁,業為蕃臣,吞聲無訴。此四難忍也。   曾祖有寵先帝,後嗣率蒙襲王,人知禮樂,本唐風化。吐蕃詐紿百情,懷惡相戚。異牟尋願竭誠日新,歸款天子。請加戍劍南、西山、涇原等州,安西鎮守,揚兵四臨,委回鶻諸國,所在侵掠,使吐蕃勢分力散,不能為強,此西南隅不煩天兵,可以立功雲。   且贈皋黃金、丹砂。皋護送使者京師,使者奏異牟尋請歸天子,為唐籓輔。獻金,示順革;丹,赤心也。德宗嘉之,賜以詔書,命皋遣諜往覘。   皋令其屬崔佐時至羊苴咩城。時吐蕃使者多在,陰戒佐時衣牂柯使者服以入。佐時曰:「我乃唐使者,安得從小夷服?」異牟尋夜迎之,設位陳燎,佐時即宣天子意。異牟尋內畏吐蕃,顧左右失色,流涕再拜受命。使其子閣勸及清平官與佐時盟點蒼山,載書四:一藏神祠石室,一沈西洱水,一置祖廟,一以進天子。乃發兵攻吐蕃使者殺之,刻金契以獻,遣曹長跼南羅、趙迦寬隨佐時入朝。   初,吐蕃與回鶻戰,殺傷甚,乃調南詔萬人。異牟尋欲襲吐蕃,陽示寡弱,以五千人行,許之。即自將數萬踵後,晝夜行,大破吐蕃於神川,遂斷鐵橋,溺死以萬計,俘其五王。乃遣弟湊羅棟、清平官尹仇寬等二十七人入獻地圖、方物,請復號南詔。帝賜賚有加,拜仇寬左散騎常侍,封高溪郡王。   明年夏六月,冊異牟尋為南詔王。以祠部郎中袁滋持節領使,成都少尹龐頎副之,崔佐時為判官;俱文珍為宣慰使,劉幽巖為判官。賜黃金印,文曰「貞元冊南詔印」。滋至大和城,異牟尋遣兄蒙細羅勿等以良馬六十迎之,金鍐玉珂,兵振鐸夾路陳。異牟尋金甲,蒙虎皮,執雙鐸鞘。執矛千人衛,大象十二引於前,騎軍、徒軍以次列。詰旦,授冊,異牟尋率官屬北面立,宣慰使東向,冊使南向,乃讀詔冊。相者引異牟尋去位,跽受冊印,稽首再拜;又受賜服備物,退曰:「開元、天寶中,曾祖及祖皆蒙冊襲王,自此五十年。貞元皇帝洗痕錄功,復賜爵命,子子孫孫永為唐臣。」因大會其下,享使者,出銀平脫馬頭盤二,謂滋曰:「此天寶時先君以鴻臚少卿宿衛,皇帝所賜也。」有笛工、歌女,皆垂白,示滋曰:「此先君歸國時,皇帝賜胡部、龜茲音聲二列,今喪亡略盡,唯二人故在。」酒行,異牟尋坐,奉觴滋前,滋受觴曰:「南詔當深思祖考成業,抱忠竭誠,永為西南籓屏,使後嗣有以不絕也。」異牟尋拜曰:「敢不承使者所命。」滋還,復遣清平官尹輔酋等七人謝天子,獻鐸鞘、浪劍、郁刃、生金、瑟瑟、牛黃、虎珀、□、紡絲、象、犀、越睒統倫馬。鐸鞘者,狀如殘刃,有孔傍達,出麗水,飾以金,所擊無不洞,夷人尤寶,月以血祭之。郁刃,鑄時以毒藥並治,取迎躍如星者,凡十年乃成,淬以馬血,以金犀飾鐔首,傷人即死。浪人所鑄,故亦名浪劍,王所佩者,傳七世矣。   異牟尋攻吐蕃,復取昆明城以食鹽池。又破施蠻、順蠻,並虜其王,置白崖城;因定磨些蠻,隸昆山西爨故地;破茫蠻,掠弄棟蠻、漢裳蠻,以實雲南東北。   施蠻者,在鐵橋西北,居大施睒、斂尋睒。男子衣繒布;女分發直額,為一髻垂後,跣而衣皮。   順蠻本與施蠻雜居劍、共諸川。咩羅皮、鐸羅望既失邆川、浪穹,奪劍、共地,由是徙鐵橋,在劍睒西北四百里,號劍羌。   磨蠻、些蠻與施、順二蠻皆烏蠻種,居鐵橋、大婆、小婆、三探覽、昆池等川。土多牛羊,俗不澤,男女衣皮,俗好飲酒歌舞。   茫蠻本關南種,茫,其君號也,或呼茫詔。永昌之南有茫天連、茫吐薅、大睒、茫昌、茫鮓、茫施,大抵皆其種。樓居,無城郭。或漆齒,或金齒。衣青布短褲,露骭,以繒布繚腰,出其餘垂後為飾。婦人披五色娑羅籠。像才如牛,養以耕。   弄棟蠻,白蠻種也。其部本居弄棟縣鄙地,昔為褒州,有首領為刺史,誤殺其參軍,挈族北走。後散居磨些江側,故劍、共諸川亦有之。   漢裳蠻,本漢人部種,在鐵橋。惟以朝霞纏頭,餘尚同漢服。   十五年,異牟尋謀擊吐蕃,以邆川、寧北等城當寇路,乃峭山深塹修戰備,帝許出兵助力。又請以大臣子弟質於皋,皋辭。固請,乃盡捨成都,鹹遣就學。且言:「昆明、巂州與吐蕃接,不先加兵,為虜所脅,反為我患。」請皋圖之。時唐兵比歲屯京西、朔方,大峙糧,欲南北並攻取故地。然南方轉餉稽期,兵不悉集。是夏,虜麥不熟,疫癘仍興,贊普死,新君立。皋揣虜未敢動,乃勸異牟尋:「緩舉萬全,愈於速而無功。今境上兵十倍往歲,且行營皆在巂州,扼西瀘吐蕃路,昆明、弄棟可以無虞。」異牟尋請期它年。   吐蕃大臣以歲在辰,兵宜出,謀襲南詔,閱眾治道,將以十月圍巂州。軍屯昆明凡八萬,皆命一歲糧。贊普以舅攘鄀羅為都統,遣尚乞力、欺徐濫鑠屯西貢川。異牟尋與皋相聞,皋命部將武免率弩士三千赴之,亢榮朝以萬人屯黎州,韋良金以二萬五千人屯巂州,約南詔有急,皆進軍,過俄准添城者,南詔供饋。吐蕃引眾五萬自曩貢川分二軍攻雲南,一軍自諾濟城攻巂州。異牟尋畏東蠻、磨些難測,懼為吐蕃鄉導,欲先擊之。皋報:「巂州實往來道,捍蔽數州,虜百計窺之,故嚴兵以守,屯壁相望,糧械處處有之,東蠻庸敢懷貳乎?」異牟尋乃檄東、磨些諸蠻內糧城中,不者悉燒之。吐蕃顒城將楊萬波約降,事洩,吐蕃以兵五千守,皋將擊破之。萬波與籠官拔顒城以來,徙其人二千於宿川。皋將扶忠義又取末恭城,俘系牛羊千計。贊普大將既煎讓律以兵距十貢川一捨而屯,國師馬定德率種落出降。西貢節度監軍野多輸煎者,贊普乞立贊養子,當從先贊普殉,亦詣忠義降。於是虜氣衰,軍不振。欺徐濫鑠至鐵橋,南詔毒其水,人多死,乃徙納川,壁而待。是年,虜霜雪早,兵無功還,期以明年。吐蕃苦唐、詔掎角,亦不敢圖南詔。皋令免按兵巂州,節級鎮守,雖南詔境亦所在屯戍。吐蕃懲野戰數北,乃屯三瀘水,遣論妄熱誘瀕瀘諸蠻,復城悉攝。悉攝,吐蕃險要也。蠻酋潛導南詔與皋部將杜毘羅狙擊。十七年春,夜絕瀘破虜屯,斬五百級。虜保鹿危山,毘羅伏以待,又戰,虜大奔。於時,康、黑衣大食等兵及吐蕃大酋皆降,獲甲二萬首。又合鬼主破虜於瀘西。   吐蕃君長共計,不得巂州,患未艾,常為兩頭蠻挾唐為輕重,謂南詔也。會虜荐饑,方葬贊普,調斂煩。至是,大料兵,率三戶出一卒,虜法為大調集。又聞唐兵三萬入南詔,乃大懼,兵戍納川、故洪、諾濟、臘、聿繼五城,欲悉師出西山、劍山,收巂州以絕南詔。皋即上言:「京右諸屯宜明斥候,蚤斂田,邠、隴焚萊,可困虜入。」皋遣將邢毘以兵萬人屯南、北路,趙昱萬人戍黎、雅州。異牟尋謂皋曰:「虜聲取巂州,實窺雲南,請武免督軍進羊苴咩。若虜不出者,請以來年二月深入。」時虜兵三萬攻鹽州,帝以虜多詐,疑繼以大軍,詔皋深鈔賊鄙,分虜勢。皋表:「賊精鎧多置南屯,今向鹽、夏非全軍,欲掠河曲黨項畜產耳」。俄聞虜破麟州,皋督諸將分道出,或自西山,或由平夷,或下隴陀和、石門,或徑神川、納川,與南詔會。是時,回鶻、太原、邠寧、涇原軍獵其北,劍南東川、山南兵震其東,鳳翔軍當其西;蜀、南詔深入,克城七,焚堡百五十所,斬首萬級,獲鎧械十五萬。圍昆明、維州不能克,乃班師。振武、靈武兵破虜二萬,涇原、鳳翔軍敗虜原州。惟南詔攻其腹心,俘獲最多。帝遣中人尹偕尉異牟尋。而吐蕃盛屯昆明、神川、納川自守。異牟尋比年獻方物,天子禮之。 列傳第一百四十七中 南蠻中   元和三年,異牟尋死,詔太常卿武少儀持節弔祭。子尋閣勸立,或謂夢湊,自稱「膘信」 ,夷語君也。改賜元和印章。明年死,子勸龍晟立,淫肆不道,上下怨疾。十一年,為弄棟節度王嵯巔所殺,立其弟勸利。詔少府少監李銑為冊立弔祭使。勸利德嵯巔,賜氏蒙,封「大容」,蠻謂兄為「容」。長慶三年,始賜印。是歲死,弟豐祐立。豐祐趫敢,善用其下,慕中國,不肯連父名。穆宗使京兆少尹韋審規持節臨冊。豐祐遣洪成酋、趙龍些、楊定奇入謝天子。   於是,西川節度使杜元穎治無狀,障候弛沓相蒙,時大和三年也。嵯巔乃悉眾掩邛、戎、巂三州,陷之。入成都,止西郛十日,慰賚居人,市不擾肆。將還,乃掠子女、工技數萬引而南,人懼自殺者不勝計。救兵逐,嵯巔身自殿,至大度河,謂華人曰:「此吾南境,爾去國,當哭。」眾號慟,赴水死者十三。南詔自是工文織,與中國埒。明年,上表請罪。比年使者來朝,開成、會昌間再至。   大中時,李琢為安南經略使,苛墨自私,以斗鹽易一牛。夷人不堪,結南詔將段酋遷陷安南都護府,號「白衣沒命軍」。南詔發硃弩佉苴三千助守。然朝貢猶歲至,從者多。杜悰自西川入朝,表無多內蠻傔,豐祐怒,即慢言索質子。會宣宗崩,使者告哀。是時,豐祐亦死,坦綽酋龍立,恚朝廷不吊恤;又詔書乃賜故王,以草具進使者而遣。遂僭稱皇帝,建元建極,自號大禮國。懿宗以其名近玄宗嫌諱,絕朝貢。乃陷播州。安南都護李鄠屯武州,鹹通元年,為蠻所攻,棄州走。天子斥鄠,以王寬代之。明年,攻邕管,經略使李弘源兵少不能拒,奔巒州。南詔亦引去。詔殿中監段文楚為經略使,數改條約,眾不悅,以胡懷玉代之。南詔知邊人困甚,剽掠無有,不入寇。杜悰當國,為帝謀,遣使者弔祭示恩信,並詔驃信以名嫌,冊命未可舉,必易名乃得封。帝乃命左司郎中孟穆持節往,會南詔陷巂州,穆不行。   安南桃林人者,居林西原,七綰洞首領李由獨主之,歲歲戍邊。李琢之在安南也,奏罷防冬兵六千人,謂由獨可當一隊,遏蠻之入。蠻酋以女妻由獨子,七綰洞舉附蠻,王寬不能制。三年,以湖南觀察使蔡襲代之,發諸道兵二萬屯守,南詔怛畏不敢出。   會詔左庶子蔡京經制嶺南,忌襲功,有所欲,沮壞之,乃言:「南方自無虞,武夫幸功,多聚兵耗饋運,請還戍兵惜財用。」襲執不可,願留五千兵,累表不報。即極陳南詔伺隙久,有十必死狀。朝廷昏肆,不省也。京還奏,得意甚,復詔為宣慰安撫使。即建析廣州為嶺南東道,邕州為西道,以龔、象、籐、巖為隸州。乃拜京西道節度使。京褊忮貪克,峻條令,為砲熏刳斮法,下愁毒,為軍中所逐,走籐州,矯製作攻討使印,召鄉兵比道軍攻邕州,不克,眾潰,貶死崖州。以桂管觀察使鄭愚代節度。   南詔攻交州,進略安南,襲請救,發湖、荊、桂兵五千屯邕州。嶺南韋宙奏:「南詔必襲邕管,不先防近而圖遠,恐搗虛絕糧道,且深入。」乃詔襲按軍海門,詔鄭愚分兵御之。襲請濟師,以山南東道兵千人赴之。南詔酋將楊思僭、麻光高以兵六千薄城而屯。四年正月,攻益急,襲錄異牟尋盟言系矢上射入其營,不答。俄而城陷,襲闔宗死者七十人,幕府樊綽取襲印走度江。荊南兵入東郛苦戰,斬南詔二千級。是夜,蠻遂屠城。有詔諸軍保嶺南,更以秦州經略使高駢為安南都護。帝見輸發頻,罷游幸,不奏樂,宰相杜悰以為非是,止之。   南詔稍逼邕州,鄭愚自陳非將帥才,願更擇人。會康承訓自義成來朝,乃授嶺南西道節度使,發荊、襄、洪、鄂兵萬人從之。承訓辭兵寡,乃大興諸道兵五萬往。六月,置行交州於海門,進為都護府,調山東兵萬人益戍,以容管經略使張茵鎮之。因命經略安南,茵逗留不敢進。安南之陷,將吏遺人多客伏溪洞,詔所在招還救恤之,免安南賦入二年。   韋宙請分兵屯容、籐披蠻勢。五年,南詔回掠巂州以搖西南。西川節度使蕭鄴率屬蠻鬼主邀南詔大度河,敗之。明年,復來攻。會刺史喻士珍貪獪,陰掠兩林東蠻口縛賣之,以易蠻金,故開門降。南詔盡殺戍卒,而士珍遂臣於蠻。安南久屯,兩河銳士死瘴毒者十七,宰相楊收議罷北軍,以江西為鎮南軍,募強弩二萬建節度,且地便近,易調發。詔可。夏侯孜亦以張茵懦,不足事,悉以兵授高駢。駢以選士五千度江,敗林邑兵於邕州,擊南詔龍州屯,蠻酋燒貲畜走。酋龍遣楊緝思助酋遷共守安南,以范脆些為安南都統,趙諾眉為扶邪都統。七年六月,駢次交州,戰數勝,士酣鬥,斬其將張詮。李溠龍舉眾萬人降,拔波風三壁。緝思出戰,敗,還走城。士乘之,超堞入,斬酋遷、脆些、諾眉,上首三萬級,安南平。   初,酋龍遣清平官董成等十九人詣成都,節度使李福將廷見之,成辭曰:「皇帝奉天命改正朔,請以敵國禮見。」福不許。導譯五返,日旰士倦,議不決。福怒,命武士捽辱之,械繫於館。俄而劉潼代福節度,即挺其系,表縱還。有詔召成等至京師,見別殿,賜物良厚,慰遣還國。   明年,酋龍使楊酋慶等來謝釋囚。初,李師望建言:「成都經糽褪Z事,曠日不能決,請析邛、蜀、嘉、眉、黎、雅、巂七州為定邊軍,建節度制機事,近且速。」天子謂然,即詔師望為節度使,治邛州。邛距成都才五捨,巂州最南,去邛乃千里,緩急首尾不相副,而師望利專制,諱不言。裒積無厭,私賄以百萬計。又欲激蠻怒,幸有功,乃殺酋慶等。既而戍士怒,將醢師望以逞,會召還,以竇滂代之。滂沓冒尤不法,誅責苛纖甚師望。時蠻役未興,而定邊已困。   酋龍怨殺其使,十年,乃入寇。以軍綴青溪關,密引眾伐木開道,逕雪岥,盛夏,卒凍死者二千人。出沐源,窺嘉州,破屬蠻,遂次沐源。滂遣兗海兵五百往戰,一軍覆。酋龍乃身自將,督眾五萬侵巂州,攻青溪關。屯將杜再榮絕大度河走,諸屯皆退保北涯。蠻攻黎州,詭服漢衣,濟江襲犍為,破之。裴回陵、榮間,焚廬舍,掠糧畜。薄嘉州,刺史楊忞與南詔夾江而軍,士攢射,蠻不得進,陰自上游濟,背擊王師,殺忠武將顏慶師,忞走,嘉州陷。明年正月,攻杜再榮,滂自勒兵戰。酋龍遣使者十輩請和,滂信之,語未半,蠻桴爭岸,噪而進。滂不知所為,將自殺,武寧將苗全緒止之,殊死戰,蠻稍卻,滂乃遁,全緒殿而行。黎州陷,人走匿山谷,蠻掠金帛不勝負。入自邛崍關,圍雅州,遂擊邛州。是冬,滂棄州,壁導江,儲貲峙械皆亡矣。   酋龍進攻成都,次眉州,坦綽杜元忠日夜教酋龍取全蜀。於是西川節度使廬耽遣其副王偃、中人張思廣約和,蠻強之使南面拜,然卒不見酋龍而還。蠻次新津,耽復遣副譚奉祀好言申約,蠻留之。耽畏援軍未集,即飛請天子降大使通好,以紓其深入。懿宗馳遣太僕卿支詳為和蠻使。   蠻本無謀,不能乘機會鼓行亟驅,但蚍結蠅營,忸鹵剽小利,處處留屯,故蜀孺老得扶攜悉入成都。闍裡皆滿,戶所佔地不得過一床,雨則冒箕盎自庇。城中井為竭,則共飲摩訶池,至爭捽溺死者,或欻沙取滴飲之。死不能具棺,即共坎瘞。故瀘州刺史楊慶復為耽治攻具、藺石,置牢城兵,八將主之,樹笓格,夜列炬照城,守具雄新。又選悍士三千,號「突將」,為長刀、巨撾斧,分左右番休,日隸於軍,士心侈欲鬥。而酋龍自雙流徐行,內欲報董成之辱,因紿耽請上介至軍議事。耽遣節度副使柳槃往見杜元忠議和,元忠妄言:「帝見耽,請具車蓋葆翣。」槃未能決,還。蠻以三百騎負幄幕來,大言曰:「供帳隋蜀王聽事,為驃信行在。」耽不許,乃馳去。   蠻稍前,傅外郛。於是游弈使王晝督援兵三千屯毘橋;竇滂亦以其軍自導江來,將與大軍掎角,然戰不甚力,小不勝即保廣漢。自以失定邊,覬成都陷,得薄其罪。會有詔斥徙,軍遂無功。   耽部將李自孝者,與刺史喻士珍善。士珍臣蠻,自孝陰與賊通,乃說耽城下蒔葦稻,瀦水頹城,舉府不之覺。蠻攻城,自孝守陴,樹麾以自表。麾所指,蠻輒攻之,為下所覺,耽殺自孝以徇。   城左有民樓肆,蠻俯射城中,耽募勇士燒之,器械俱盡。二月,蠻以雲梁、鵝車四面攻,士叫呼,鵝車未至,陴者以巨索鉤系,投膏炬,車焚,箱間蠻卒盡死。耽遣李w、張察率突將戰城下,俘斬二千級。蠻徹民鄣落為蓬籠如車{づ大},下設枕木,推而前,不及城丈,匿蠻其內以穴墉。楊忞以坰貯糞沈潑蠻,蠻不能處;注以鐵液,蓬籠皆火。然南詔負眾,益治器械,斧兵晝夜有聲,將擊錦樓,眾失色。耽遣將出,三面苦戰,蠻引卻。蠻利夜晦,輒薄城,聞呼嘯,眾齊奮。城上施鐵籠千炬,賊來不得隱,屯夫終夜哄,蠻不能侵。   支詳遣諜與約好,且謂耽毋多殺以速蠻和。是時,傳言救師至,城中合噪開門,士爭出迎軍,南詔搏戰不解。日入,判官程克裕以北門兵二千乘之,蠻乃走。耽猶遺之書,謝不得已交兵,且請和。士脫鎧迎支詳,詳陳所繼,植二旗,署曰「賜雲南幣物」。謂蠻使者曰:「天子詔雲南和解,而兵薄成都,奈何?請退捨撤警以修好。」或勸詳:「蠻多詐,毋入死地。」詳不行。蠻復圍成都,夜穿西北隅,犁旦乃覺,即頹茭火於壖,蠻皆死穴中。以鐵緪曳雲輣僕之,燎作,少選盡,益固守。   是時,帝遣東川節度使顏慶復為大度河制置、劍南應接使,兵次新都,博野將曾元裕敗蠻兵,斬二千級。南詔騎數萬晨壓官軍以騁,大將宋威以忠武兵戰,斬首五千,獲馬四百尾。南詔退屯星宿山,威進戍沱江。酋龍遣酋望至支詳所請和,詳曰:「今列城固守,北軍望功,歸語而主,審自度。」耽遣銳將趣蠻壁燒攻具,殺二千人,為南詔所躡,卻而潰。蠻聞鳳翔、山南軍且來,乃迎戰毘橋,不勝,趨沱江,為伏士所擊,又敗。城中出突將,夜火蠻營,酋龍、坦綽身督戰。後三日,王師奪陞遷梁,蠻大敗,夜燒亭傳,乘火所向,雨矢射王師。威疏軍行,向矢所發叢射之。兩軍不能決,各解去。酋龍知不敵,夜徹營南奔,至雙流,江無梁,計窮,將赴水死,或止之曰:「今北軍與成都兵合,若來追,我無類矣。不如偽和以紓急;不然,死未晚。」乃來請。三日梁成而濟,即斷梁,按隊緩驅。黎州刺史嚴師本收散卒保邛州,酋龍懼,圍二日去。蠻俘華民,必劓耳鼻已,縱之,既而居人刻木為耳鼻者什八。   慶復之來,眾以其弟慶師死於蠻,必甘心。及成都不破,以己功輕,乃按軍廣溪,縱殘寇,人人切齒。初,成都無隍塹,乃教耽浚隍,廣三丈,作戰棚於埤,列左右屯營,營別五區。區卒五十,蒔皁莢夾壕,後三年合拱。又為大■連弩。自是南詔憚之。   酋龍年少嗜殺戮,親戚異己者皆斬,兵出無寧歲,諸國更讎忿,屢覆眾,國耗虛。蜀之役,男子十五以下悉發,婦耕以餉軍。   十四年,坦綽復寇蜀,緪舟大度河以濟,為刺史黃景復擊卻之。眾循河而南,夜桴上流兵,夾攻瀕水諸屯,景覆敗,走還黎州。蠻躡追,為景復所敗。會蠻踵來,還攻大度河,僕旗息鼓,請曰:「坦綽欲上書天子白冤事。」戍兵信之,不戰。橋成而濟,黎州陷。遂攻雅州,擊定邊軍,卒潰入邛州。成都大震,人亡入玉壘關,士乘城。坦綽遣使者王保城等四十人繼驃信書遺節度使牛叢,欲假道入朝,請憩蜀王故殿。叢欲許之,楊慶諫曰:「蠻無信,彼禮屈辭甘,詐我也。請斬其使,留二人還書。」叢因責之曰:「詔王之祖,六詔最小夷也。天子錄其勤,合六詔為一,俾附庸成都,名之以國,許子弟入太學,使習華風,今乃自絕王命。且雀蛇犬馬,猶能報德,王乃不如蟲鳥乎?比成都以武備未修,故令爾突我疆埸。然毘橋、沱江之敗,積胔附城,不四年復來。今吾有十萬眾,捨其半未用。以千人為軍。十軍為部,驍將主之。凡部有強弩二百,鎛斧輔之;勁弓二百,越銀刀輔之;長戈二百,掇刀輔之;短矛二百,連錘輔之。又軍四面,面有鐵騎五百。悉收芻薪、米粟、牛馬、犬豕,清野待爾。吾又能以旁騎略爾樵采。我日出以一部與爾戰,部別二番,日中而代;日昃一部至,以夜屯,月明則戰,黑則休,夜半而代。凡我兵五日一殺敵,爾乃晝夜戰,不十日,懵且死矣。州縣繕甲厲兵,掎角相從,皆蠻之深讎,雖女子能噤齘薄賊,況強夫烈士哉!爾祖嘗奴事西蕃,為爾仇家,今顧臣之,何恩讎之戾邪?蜀王故殿,先世之寶宮,非邊夷所宜捨,神怒人憤,驃信且死!」叢猶火郊民室廬觀閣,嚴兵為固守計。坦綽至新津而還,回寇黔中,經略使秦匡謀懼,奔荊南。會僖宗立,遣金吾將軍韓重持節往使。俄攻黎州,景復擊走之。乾符元年,劫略巂、雅間,破黎州,入邛崍關,掠成都,成都閉三日,蠻乃去。   詔徙天平軍高駢領西川節度使,乃奏:「蠻小丑,勢易制。而蜀道險,館餉窮覂。今左神策所發長武、河東兵多,用度繁廣。且彼皆扼制羌戎,不可以弛備。」詔乃罷長武等兵。駢至不淹月,閱精騎五千,逐蠻至大度河,奪鎧馬,執酋長五十斬之,收邛崍關,復取黎州,南詔遁還。駢召景復責大度河之敗,斬以徇。戍望星、清溪等關。南詔懼,遣使者詣駢結好,而踵出兵寇邊,駢斬其使。初,安南經略判官杜驤為蠻所俘,其妻,宗室女也,故酋龍使奉書丐和。駢答曰:「我且將百萬眾至龍尾城問爾罪。」酋龍大震。自南詔叛,天子數遣使至其境,酋龍不肯拜,使者遂絕。駢以其俗尚浮屠法,故遣浮屠景仙攝使往,酋龍與其下迎謁且拜,乃定盟而還。遣清平官酋望趙宗政、質子三十入朝乞盟,請為兄弟若舅甥。詔拜景仙鴻臚卿、檢校左散騎常侍。駢結吐蕃尚延心、嗢末魯耨月等為間,築戎州馬湖、沐源川、大度河三城,列屯拒險,料壯卒為平夷軍,南詔氣奪。酋龍恚,發疽死,偽謚景莊皇帝。子法嗣,改元貞明、承智、大同,自號大封人。   法年少,好畋獵酣逸,衣絳紫錦罽,鏤金帶。國事顓決大臣。乾符四年,遣陀西段蛌岉_詣邕州節度使辛讜請修好,詔使者答報。未幾,寇西川,駢奏請與和親,右諫議大夫柳韜、吏部侍郎崔澹丑其事,上言:「遠蠻畔逆,乃因浮屠誘致,入議和親,垂笑後世。駢職上將,謀乘謬,不可從。」遂寢。蠻使者再入朝議和親,而駢徙荊南,持前請不置。宰相鄭畋、廬攜爭不決,皆賜罷。   辛讜遣幕府徐雲虔攝使者往覘。到善闡府,見騎數十,曳長矛,擁絳服少年,硃繒約發。典客伽陀酋孫慶曰:「此驃信也。」問天子起居,下馬揖客,取使者佩刀視之,自解左右鈕以示。乃除地剚三丈版,命左右馳射。每一人射,法葷羺迅v以為樂,數十發止。引客就幄,侲子捧瓶盂,四女子侍樂飲,夜乃罷。又遣問客《春秋》大義,送使者還。   是時,駢徙節鎮海,劾澹等沮議,帝蒙弱不能曉,下詔尉解。西川節度使崔安潛上言:「蠻蓄鳥獸心,不識禮義,安可以賤隸尚貴主,失國家大體?澹等議可用。臣請募義征子,率十戶一保,願發山東銳兵六千戍諸州,比五年,蠻可為奴。」久之,帝手詔問安潛和親事,答曰:「雲南姚州譬一縣,中國何資於彼而遣重使,加厚禮?彼且妄謂朝廷畏怯無能為,脫有它請,陛下何以待之?且天宗近屬,不可下小蠻夷。臣比移書,不言舅甥,黜所僭也。有如蠻使者不復至,當遣諜人伺其隙,可以得志。」   南詔知蜀強,故襲安南,陷之,都護曾袞奔邕府,戍兵潰。會西川節度使陳敬瑄申和親議,時廬攜復輔政,與豆廬谻蓮珓p駢,乃譎說帝曰:「陛下初即位,遣韓重使南詔,將官屬留蜀期年,費不貲,蠻不肯迎。及駢節度西川,招嗢末,繕甲訓兵,蠻夷震動,遣趙宗政入獻,見天子,附驃信再拜;雲虔之使,驃信答拜。其於禮不為少。宣宗皇帝收三州七關,平江、嶺以南,至大中十四年,內庫貲積如山,戶部延資充滿,故宰相敏中領西川,庫錢至三百萬緡,諸道亦然。鹹通以來,蠻始叛命,再入安南、邕管,一破黔州,四盜西川,遂圍廬耽,召兵東方,戍海門,天下騷動,十有五年,賦輸不內京師者過半,中藏空虛,士死瘴厲,燎骨傳灰,人不念家,亡命為盜,可為痛心!前年留宗政等,南方無虞,及遣還,彼猶冀望。蒙法立三年,比兵不出要防,其蓄力以間我虞。今朝廷府庫匱,甲兵少,牛叢有北兵七萬,首尾奔沖不能救,況安南客戍單寡,涉冬寇禍可虞。誠命使者臨報,縱未稱臣,且伐其謀,外以縻服蠻夷,內得蜀休息也。」帝謂然,乃以宗室女為安化長公主許婚。拜嗣曹王龜年宗正少卿,為雲南使,大理司直徐雲虔副之;內常侍劉光裕為雲南內使,霍承錫副之。及還,具言驃信誠款,以為敬瑄功,故進檢校司空,賜一子官。   法遣宰相趙隆眉、楊奇混、段義宗朝行在,迎公主。高駢自揚州上言:「三人者,南詔心腹也,宜止而鴆之,蠻可圖也。」帝從之。隆眉等皆死,自是謀臣盡矣,蠻益衰。中和元年,復遣使者來迎主,獻珍怪氈罽百床,帝以方議公主車服為解。後二年,又遣布燮楊奇朋友肱來迎,詔檢校國子祭酒張譙為禮會五禮使,徐雲虔副之,宗正少卿嗣虢王約為婚使。未行,而黃巢平,帝東還,乃歸其使。   法死,偽謚聖明文武皇帝。子舜化立,建元中興。遣使款黎州修好,昭宗不答。後中國亂,不復通。   先是,有時傍、矣川羅識二族,通號「八詔」。時傍母,歸義女也。其女復妻閣羅鳳。初,咩羅皮之敗,時傍入居崖川州,誘上浪千餘,勢稍張,為閣羅所猜,徙置白崖城。後與矣川羅識詣神川都督求自立為詔,謀洩被殺。矣川羅識奔神川,都督送之羅些城。   蒙巂詔,最大。其王巂輔首死,無子,弟佉陽照立。佉陽照死,子照原立,喪明,子原羅質南詔。歸義欲並國,故歸其子原羅,眾果立之。居數月,使人殺照原,逐原羅,遂有其地。   越析詔,或謂磨些詔,居故越析州,西距曩蔥山一日行。貞元中,有豪酋張尋求烝其王波沖妻,因殺波沖。劍南節度使召尋求至姚州,殺之。部落無長,以地歸南詔。   波沖兄了於贈持王所寶鐸鞘東北度瀘,邑於龍佉河,才百里,號雙捨。使部酋楊墮居河東北。歸義樹壁侵於贈,不克。閣羅鳳自請往擊楊墮,破之,於贈投瀘死。得鐸鞘,故王出軍必雙執之。   浪穹詔,其王豐時死,子羅鐸立。羅鐸死,子鐸羅望立,為浪穹州刺史,與南詔戰,不勝,挈其部保劍川,更稱劍浪。死,子望偏立。望偏死,子偏羅矣立。偏羅矣死,子羅君立。貞元中,南詔擊破劍川,虜羅君,徙永昌。凡浪穹,邆睒、施浪,皛謂之浪人,亦稱「三浪」。   邆睒詔,其王豐咩,初據邆睒,為御史李知古所殺。子咩羅皮自為邆川州刺史,治大厘城,歸義襲敗之,復入邆睒,與浪穹、施浪合拒歸義。既戰,大敗,歸義奪邆睒,咩羅皮走保野共川。死,子皮羅鄧立。皮羅鄧死,子鄧羅顛立。鄧羅顛死,子顛文托立。南詔破劍川,虜之。徙永昌。   施浪詔,其王施望欠居矣苴和城。有施各皮者,亦八詔之裔,據石和城。閣羅鳳攻虜之,而施望欠孤立,故與咩羅皮合攻歸義,不勝。歸義以兵脅降其部,施望欠以族走永昌,獻其女遺南詔丐和,歸義許之,度蘭江死。弟望千走吐蕃,吐蕃立為詔,納之劍川,眾數萬。望千死,子千旁羅顛立。南詔破劍川,千旁羅顛走瀘北。三浪悉滅,唯千旁羅顛及矣川羅識子孫在吐蕃。   贊曰:唐之治不能過兩漢,而地廣於三代,勞民費財,禍所繇生。晉獻公殺嫡,賊二公子,號為暗君。明皇一日殺三庶人,昏蔽甚矣。鳴呼!父子不相信,而遠治閣羅鳳之罪,士死十萬,當時冤之。懿宗任相不明,籓鎮屢畔,南詔內侮,屯戍思亂,龐勳乘之,倡戈橫行。雖凶渠殲夷,兵連不解,唐遂以亡。《易》曰:「喪牛於易。」有國者知戒西北之虞,而不知患生於無備。漢亡於董卓,而兵兆於冀州;唐亡於黃巢,而禍基於桂林。《易》之意深矣! 列傳第一百四十七下 南蠻下   環王,本林邑也,一曰占不勞,亦曰占婆。直交州南,海行三千里。地東西三百里而贏 ,南北千里。西距真臘霧溫山,南抵奔浪陀州。其南大浦,有五銅柱,山形若倚蓋,西重巖,東涯海,漢馬援所植也。又有西屠夷,蓋援還,留不去者,才十戶。隋末孳衍至三百,皆姓馬,俗以其寓,故號「馬留人」,與林邑分唐南境。其地冬溫,多霧雨,產虎魄、猩猩獸、結遼鳥。以二月為歲首,稻歲再熟,取檳榔沈為酒,椰葉為席。俗凶悍,果戰鬥,以麝塗身,日再塗再澡,拜謁則合爪頓顙。有文字,喜浮屠道,冶金銀像,大或十圍。呼王為陽蒲逋,王妻為陀陽阿熊,太子為阿長逋,宰相為婆漫地。王所居曰占城,別居曰齊國、曰蓬皮勢。王衣白□,古貝斜絡臂,飾金琲為纓,鬈發,戴金華冠如章甫。妻服朝霞,古貝短裙,冠纓如王。王衛兵五千,戰乘象,籐為鎧,竹為弓矢,率象千、馬四百,分前後。不設刑,有罪者使象踐之;或送不勞山,畀自死。   隋仁壽中,遣將軍劉芳伐之,其王范梵志挺走,以其地為三郡,置守令。道阻不得通,梵志裒遺眾,別建國邑。武德中,再遣使獻方物,高祖為設九部樂饗之。貞觀時,王頭黎獻馴象、鏐鎖、五色帶、朝霞布、火珠,與婆利、羅剎二國使者偕來。林邑其言不恭,群臣請問罪。太宗曰:「昔苻堅欲吞晉,眾百萬,一戰而亡。隋取高麗,歲調發,人與為怨,乃死匹夫手。朕敢妄議發兵邪?」赦不問。又獻五色鸚鵡、白鸚鵡,數訴寒,有詔還之。頭黎死,子鎮龍立,獻通天犀、雜寶。十九年,摩訶慢多伽獨弒鎮龍,滅其宗,范姓絕。國人立頭黎婿婆羅門為王,大臣共廢之,更立頭黎女為王。諸葛地者,頭黎之姑子,父得罪,奔真臘。女之王不能定國,大臣共迎諸葛地為王,妻以女。永徽至天寶,凡三入獻。至德後,更號環王。元和初不朝獻,安南都護張舟執其偽驩、愛州都統,斬三萬級,虜王子五十九,獲戰象、舠、鎧。   婆利者,直環王東南,自交州泛海,歷赤土、丹丹諸國乃至。地大洲,多馬,亦號馬禮。袤長數千里。多火珠,大者如雞卵,圓白,照數尺,日中以艾藉珠,輒火出。產玳瑁、文螺;石坩,初取柔可治,既鏤刻即堅。有舍利鳥,通人言。俗黑身,硃發而拳,鷹爪獸牙,穿耳傅璫,以古貝橫一幅繚於腰。古貝,草也,緝其花為布,粗曰貝,精曰□。俗以夜為市,自掩其面。王姓剎利邪伽,名護路那婆,世居位。繚班絲貝,綴珠為飾。坐金榻,左右持白拂、孔雀翣。出以象駕車,羽蓋珠箔,鳴金、擊鼓、吹蠡為樂。   其東即羅剎也,與婆利同俗。隋煬帝遣常駿使赤土,遂通中國。   赤土西南入海,得婆羅。總章二年,其王旃達缽遣使者與環王使者偕朝。   環王南有殊柰者,泛交趾海三月乃至,與婆羅同俗。貞觀二年,使者上方物。九年,甘棠使者入朝,國居海南。十二年,僧高、武令、迦乍、鳩密四國使者朝貢。僧高直水真臘西北,與環王同俗。其後鳩密王尸利鳩摩又與富那王尸利提婆跋摩等遣使來貢。僧高等國,永徽後為真臘所並。   盤盤,在南海曲,北距環王,限少海,與狼牙脩接,自交州海行四十日乃至。王曰楊粟圬。其民瀕水居,比木為柵,石為矢鏃。王坐金龍大榻,諸大人見王,交手抱肩以跽。其臣曰勃郎索濫,曰崑崙帝也,曰崑崙勃和,曰崑崙勃諦索甘,亦曰古龍。古龍者,崑崙聲近耳。在外曰那延,猶中國刺史也。有佛、道士祠,僧食肉,不飲酒,道士謂為貪,不食酒肉。貞觀中,再遣使朝。   其東南有哥羅,一曰個羅,亦曰哥羅富沙羅。王姓矢利波羅,名米失缽羅。累石為城,樓闕宮室茨以草。州二十四。其兵有弓矢槊殳,以孔雀羽飾纛。每戰,以百象為一隊,一象百人,鞍若檻,四人執弓槊在中。賦率輸銀二銖。無絲p寧,惟古貝。畜多牛少馬。非有官不束髮。凡嫁娶,納檳榔為禮,多至二百盤。婦已嫁,從夫姓。樂有琵琶、橫笛、銅鈸、鐵鼓、蠡。死者焚之,取燼貯金罌沈之海。   東南有拘蔞蜜,海行一月至。南距婆利,行十日至。東距不述,行五日至。西北距文單,行六日至。與赤土、墮和羅同俗。永徽中,獻五色鸚鵡。   扶南,在日南之南七千里,地卑窪,與環王同俗,有城郭宮室。王姓古龍。居重觀,柵城,楉葉以覆屋。王出乘象。其人黑身、鬈發,裸行,俗不為寇盜。田一歲種,三歲獲。國出剛金,狀類紫石英,生水底石上,人沒水取之,可以刻玉,扣以羖角,乃泮。人喜鬥雞及豬。以金、珠、香為稅。治特牧城,俄為真臘所並,益南徙那弗那城。武德、貞觀時,再入朝,又獻白頭人二。   白頭者,直扶南西,人皆素首,膚理如脂。居山穴,四面峭絕,人莫得至。與參半國接。   真臘,一曰吉蔑,本扶南屬國。去京師二萬七百里。東距車渠,西屬驃,南瀕海,北與道明接,東北抵驩州。其王剎利伊金那,貞觀初並扶南有其地。戶皆東向,坐上東。客至,屑檳榔、龍腦、香蛤以進。不飲酒,比之淫。與妻飲房中,避尊屬。有戰象五千,良者飼以肉。世與參半、驃通好,與環王乾陀洹數相攻。自武德至聖歷,凡四來朝。神龍後分為二半:北多山阜,號陸真臘半;南際海,饒陂澤,號水真臘半。水真臘,地八百里,王居婆羅提拔城。陸真臘或曰文單,曰婆鏤,地七百里,王號「靦屈」。開元、天寶時,王子率其屬二十六來朝,拜果毅都尉。大歷中,副王婆彌及妻來朝,獻馴象十一;擢婆彌試殿中監,賜名賓漢。是時,德宗初即位,珍禽奇獸悉縱之,蠻夷所獻馴象畜苑中,元會充廷者凡三十二,悉放荊山之陽。及元和中,水真臘亦遣使入貢。   文單西北屬國曰參半,武德八年使者來。   道明者,亦屬國,無衣服,見衣服者共笑之。無鹽鐵,以竹弩射鳥獸自給。   訶陵,亦曰社婆,曰闍婆,在南海中。東距婆利,西墮婆登,南瀕海,北真臘。木為城,雖大屋亦覆以栟櫚。象牙為床若席。出玳瑁、黃白金、犀、象,國最富。有穴自湧鹽。以柳花、椰子為酒,飲之輒醉,宿昔壞。有文字,知星歷。食無匕筋。有毒女,與接輒苦瘡,人死屍不腐。王居闍婆城。其祖吉延東遷於婆露伽斯城,旁小國二十八,莫不臣服。其官有三十二大夫,而大坐敢兄為最貴。山上有郎卑野州,王常登以望海。夏至立八尺表,景在表南二尺四寸。貞觀中,與墮和羅、墮婆登皆遣使者入貢,太宗以璽詔優答。墮和羅丐良馬,帝與之。至上元間,國人推女子為王,號「悉莫」,威令整肅,道不舉遺。大食君聞之,繼金一囊置其郊,行者輒避,如是三年。太子過,以足躪金,悉莫怒,將斬之,群臣固請。悉莫曰:「而罪實本於足,可斷趾。」群臣復為請,乃斬指以徇。大食聞而畏之,不敢加兵。大歷中,訶陵使者三至。元和八年,獻僧只奴四、五色鸚鵡、頻伽鳥等。憲宗拜內四門府左果毅。使者讓其弟,帝嘉美,並官之。訖大和,再朝貢。鹹通中,遣使獻女樂。   墮和羅,亦曰獨和羅,南距盤盤,北迦羅捨弗,西屬海,東真臘。自廣州行五月乃至。國多美犀,世謂墮和羅犀。有二屬國,曰曇陵、陀洹。   曇陵在海洲中。陀洹,一曰耨陀洹,在環王西南海中,與墮和羅接,自交州行九十日乃至。王姓察失利,名婆那,字婆末。無蠶桑,有稻、麥、麻、豆。畜有白象、牛、羊、豬。俗喜樓居,謂為干欄。以白□、朝霞布為衣。親喪,在室不食,燔屍已,則剔發浴於池,然後食。貞觀時,並遣使者再入朝,又獻婆律膏、白鸚鵡,首有十紅毛,齊於翅。因丐馬、銅鐘,帝與之。   墮婆登在環王南,行二月乃至。東訶陵,西迷黎車,北屬海。俗與訶陵同。種稻,月一熟。有文字,以貝多葉寫之。死者實金於口,以釧貫其體,加婆律膏、龍腦眾香,積薪燔之。   投和,在真臘南,自廣州西南海行百日乃至。王姓投和羅,名脯邪迄遙。官有朝請將軍、功曹、主簿、贊理、贊府,分領國事。分州、郡、縣三等。州有參軍,郡有金威將軍,縣有城、有局,長官得選僚屬自助。民居率樓閣,畫壁。王宿衛百人,衣朝霞,耳金鈽,金綖被頸,寶飾革履。頻盜者死,次穿耳及頰而劗其發,盜鑄者截手。無賦稅,民以地多少自輸。王以農商自業。銀作錢,類榆莢。民乘象及馬,無鞍靮,繩穿頰御之。親喪,斷髮為孝,焚屍斂灰於罌,沈之水。貞觀中,遣使以黃金函內表,並獻方物。   瞻博,或曰瞻婆。北距兢伽河。多野象群行。顯慶中,與婆岸、千支弗、捨跋若、磨臘四國並遣使者入朝。   千支在西南海中,本南天竺屬國,亦曰半支跋,若唐言五山也,北距多摩萇。   又有哥羅捨分、脩羅分、甘畢三國貢方物。甘畢在南海上,東距環王,王名旃陀越摩,有勝兵五千。哥羅捨分者,在南海南,東墮和羅。脩羅分者,在海北,東距真臘。其風俗大略相類,有君長,皆柵郛。二國勝兵二萬,甘畢才五千。   又有多摩萇,東距婆鳳,西多隆,南千支弗,北訶陵。地東西一月行,南北二十五日行。其王名骨利,詭雲得大卵,剖之,獲女子,美色,以為妻。俗無姓,婚姻不別同姓。王坐常東向。勝兵二萬,有弓刀甲槊,無馬。果有波那婆、宅護遮庵摩、石榴。其國經薩廬、都訶廬、君那廬、林邑諸國,乃得交州。顯慶中貢方物。   室利佛逝,一曰尸利佛誓。過軍徒弄山二千里,地東西千里,南北四千里而遠。有城十四,以二國分總。西曰郎婆露斯。多金、汞砂、龍腦。夏至立八尺表,影在表南二尺五寸。國多男子。有橐它,豹文而犀角,以乘且耕,名曰它牛豹。又有獸類野豕,角如山羊,名曰雩,肉味美,以饋膳。其王號「曷蜜多」。鹹亨至開元間,數遣使者朝,表為邊吏侵掠,有詔廣州慰撫。又獻侏儒、僧祗女各二及歌舞。官使者為折衝,以其王為左威衛大將軍,賜紫袍、金細帶。後遣子入獻,詔宴於曲江,宰相會,冊封賓義王,授右金吾衛大將軍,還之。   名蔑,東接真陀桓,西但游,南屬海,北波剌。其地一月行,有州三十。以十二月為歲首。王衣朝霞、□。賦二十取一。交易皆用金準直。其人短小,兄弟共娶一妻,婦總發為角,辨夫之多少。王號「斯多題」。龍朔初,使者來貢。   單單,在振州東南,多羅磨之西,亦有州縣。木多白檀。王姓剎利,名屍陵伽,日視事。有八大臣,號八坐。王以香塗身,冠雜寶瓔,近行乘車,遠乘象。戰必吹蠡、擊鼓。盜無輕重皆死。乾封、總章時,獻方物。   羅越者,北距海五千里,西南哥谷羅。商賈往來所湊集,俗與墮羅缽底同。歲乘舶至廣州,州必以聞。   驃,古硃波也,自號突羅硃,闍婆國人曰徒裡拙。在永昌南二千里,去京師萬四千里。東陸真臘,西接東天竺,西南墮和羅,南屬海,北南詔。地長三千里,廣五千里,東北袤長,屬羊苴漕‵陛C   凡屬國十八:曰迦羅婆提,曰摩禮烏特,曰迦梨迦,曰半地,曰彌臣,曰坤朗,曰偈奴,曰羅聿,曰佛代,曰渠論,曰婆梨,曰偈陀,曰多歸,曰摩曳,餘即捨衛、瞻婆、闍婆也。   凡鎮城九:曰道林王,曰悉利移,曰三陀,曰彌諾道立,曰突旻,曰帝偈,曰達梨謀,曰乾唐,曰末浦。   凡部落二百九十八,以名見者三十二:曰萬公,曰充惹,曰羅君潛,曰彌綽,曰道雙,曰道甕,曰道勿,曰夜半,曰不惡奪,曰莫音,曰伽龍睒,曰阿梨吉,曰阿梨闍,曰阿梨忙,曰達磨,曰求潘,曰僧塔,曰提梨郎,曰望騰,曰擔泊,曰祿烏,曰乏毛,曰僧迦,曰提追,曰阿末邏,曰逝越,曰騰陵,曰歐咩,曰磚羅婆提,曰祿羽,曰陋蠻,曰磨地勃。   繇彌臣至坤朗,又有小崑崙部,王名茫悉越,俗與彌臣同。繇坤朗至祿羽,有大崑崙王國,王名思利泊婆難多珊那。川原大於彌臣。繇崑崙小王所居,半日行至磨地勃柵,海行五月至佛代國。有江,支流三百六十。其王名思利些彌他。有川名思利毘離芮。土多異香。北有市,諸國估舶所湊,越海即闍婆也。十五日行,逾二大山,一曰正迷,一曰射鞮,有國,其王名思利摩訶羅闍,俗與佛代同。經多茸補邏川至闍婆,八日行至婆賄伽廬,國土熱,衢路植椰子、檳榔,仰不見日。王居以金為甓,廚覆銀瓦,爨香木,堂飾明珠。有二池,以金為堤,舟楫皆飾金寶。   驃王姓困沒長,名摩羅惹。其相名曰摩訶思那。王出,輿以金繩床,遠則乘象。嬪史數百人。青甓為圓城,周百六十里,有十二門,四隅作浮圖,民皆居中,鉛錫為瓦,荔支為材。俗惡殺。拜以手抱臂稽顙為恭。明天文,喜佛法。有百寺,琉璃為甓,錯以金銀,丹彩紫礦塗地,覆以錦罽,王居亦如之。民七歲祝發止寺,至二十有不達其法,復為民。衣用白□、朝霞,以蠶帛傷生不敢衣。戴金花冠、翠冒,絡以雜珠。王宮設金銀二鐘,寇至,焚香之,以占吉凶。有巨白象,高百尺,訟者焚香跽象前,自思是非而退。有災疫,王亦焚香對像跽,自咎。無桎梏,有罪者束五竹捶背,重者五、輕三,殺人則死。土宜菽、粟、稻、梁,蔗大若脛,無麻、麥。以金銀為錢,形如半月,號登伽佗,亦曰足彈陀。無膏油,以蠟雜香代炷。與諸蠻市,以江豬、白□、琉璃罌缶相易。婦人當頂作高髻,飾銀珠琲,衣青娑裙,披羅段;行持扇,貴家者傍至五六。近城有沙山不毛,地亦與波斯、婆羅門接,距西舍利城二十日行。西舍利者,中天竺也。南詔以兵強地接,常羈制之。   貞元中,王雍羌聞南詔歸唐,有內附心,異牟尋遣使楊加明詣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請獻夷中歌曲,且令驃國進樂人。於是皋作《南詔奉聖樂》,用正律黃鐘之均。宮、徵一變,像西南順也;角、羽終變,像戎夷革心也。舞六成,工六十四人,贊引二人,序曲二十八疊,舞「南詔奉聖樂」字。舞人十六,執羽翟,以四為列。舞「南」字,歌《聖主無為化》;舞「詔」字,歌《南詔朝天樂》;舞「奉」字,歌《海宇修文化》;舞「聖」字,歌《雨露覃無外》;舞「樂」字,歌《闢土丁零塞》。皆一章三疊而成。   舞者初定,執羽,簫、鼓等奏散序一疊,次奏第二疊,四行,贊引以序入。將終,雷鼓作於四隅,舞者皆拜,金聲作而起,執羽稽首,以象朝覲。每拜跪,節以鉦鼓。次奏拍序一疊,舞者分左右蹈舞,每四拍,揖羽稽首,拍終,舞者拜,復奏一疊,蹈舞抃揖,以合「南」字。字成遍終,舞者北面跪歌,導以絲竹。歌已,俯伏,鉦作,復揖舞。餘字皆如之,唯「聖」字詞末皆恭揖,以明奉聖。每   一字,曲三疊,名為五成。次急奏一疊,四十八人分行罄折,像將臣御邊也。字舞畢,舞者十六人為四列,又舞《辟四門》之舞。遽舞入遍兩疊,與鼓吹合節,進舞三,退舞三,以像三才、三統。舞終,皆稽首逡巡。又一人舞《億萬壽》之舞,歌《天南滇越俗》四章,歌舞七疊六成而終。七者,火之成數,像天子南面生成之恩。六者,坤數,像西南向化。   凡樂三十,工百九十六人,分四部:一、龜茲部,二、大鼓部,三、胡部,四、軍樂部。龜茲部,有羯鼓、揩鼓、腰鼓、雞婁鼓、短笛、大小觱篥、拍板,皆八;長短簫、橫笛、方響、大銅鈸、貝,皆四。凡工八十八人,分四列,屬舞筵四隅,以合節鼓。大鼓部,以四為列,凡二十四,居龜茲部前。胡部,有箏、大小箜篌、五弦琵琶、笙、橫笛、短笛、拍板,皆八;大小觱篥,皆四。工七十二人,分四列,屬舞筵之隅,以導歌詠。軍樂部,金饒、金鐸,皆二;n鼓、金鉦,皆四。鉦、鼓,金飾蓋,垂流蘇。工十二人,服南詔服,立《壁四門》舞筵四隅,節拜合樂。又十六人,畫半臂,執n鼓,四人為列。舞人服南詔衣、絳裙襦、黑頭囊、金佉苴、畫皮靴革,首飾襪額,冠金寶花鬘,襦上復加畫半臂。執羽翟舞,俯伏,以象朝拜;裙襦畫鳥獸草木,文以八彩雜華,以象庶物鹹遂;羽葆四垂,以象天無不覆;正方布位,以象地無不載;分四列,以象四氣;舞為五字,以象五行;秉羽翟,以象文德;節鼓,以象號令遠布;振以鐸,明采詩之義;用龜茲等樂,以象遠夷悅服。鉦鼓則古者振旅獻捷之樂也。黃鐘,君聲,配運為土,明土德常盛。黃鐘得《乾》初九,自為其宮,則林鍾四律以正聲應之,像大君南面提天統於上,乾道明也。林鍾得《坤》初六,其位西南,西南感至化於下,坤體順也。太蔟得《乾》九二,是為人統,天地正而三才通,故次應以太蔟。三才既通,南呂復以羽聲應之。南呂,酉,西方金也;羽,北方水也。金、水悅而應乎時,以象西戎、北狄悅服。然後姑洗以角音終之。姑,故也;洗,濯也。以象南詔背吐蕃歸化,洗過日新。   皋以五宮異用,獨唱殊音,複述《五均譜》,分金石之節奏:   一曰黃鐘,宮之宮,軍士歌《奉聖樂》者用之。舞人服南詔衣,秉翟俯伏拜抃,合「南詔奉聖樂」五字,倡詞五,舞人乃易南方朝天之服,絳色,七節襦袖,節有青堬摹は蛂A以象鳥翼。樂用龜茲、胡部,金鉦、n鼓、鐃、貝、大鼓。   二曰太蔟,商之宮,女子歌《奉聖樂》者用之。合以管弦。若奏庭下,則獨舞一曲。樂用龜茲、鼓、笛各四部,與胡部等合作。琵琶、笙、箜篌,皆八;大小觱篥、箏、弦、五弦琵琶、長笛、短笛、方響,各四。居龜茲部前。次貝一人,大鼓十二分左右,餘皆坐奏。   三曰姑洗,角之宮,應古律林鍾為徵宮,女子歌《奉聖樂》者用之。舞者六十四人,飾羅彩襦袖,間以八采,曳雲花履,首飾雙鳳、八卦、彩雲、花鬘,執羽為拜抃之節。以林鍾當地統,像歲功備、萬物成也。雙鳳,明律呂之和也。八卦,明還相為用也。彩雲,像氣也。花鬘,像冠也。合「奉聖樂」三字,唱詞三,表天下懷聖也。小女子字舞,則碧色襦袖,像角音主木;首飾巽卦,應姑洗之氣;以六人略後,像六合一心也。樂用龜茲、胡部,其鉦、n、鐃、鐸,皆覆以彩蓋,飾以花趺,上陳錦綺,垂流蘇。按《瑞圖》曰:「王者有道,則儀鳳在鼓。」故羽葆鼓棲以鳳凰,鉦棲孔雀,鐃、鐸集以翔鷺,鉦、n頂足又飾南方鳥獸,明澤及飛走翔伏。鉦、n、鐃、鐸,皆二人執擊之。貝及大鼓工伎之數,與軍士《奉聖樂》同,而加鼓、笛四部。   四曰林鐘,徵之宮,斂拍單聲,奏《奉聖樂》,丈夫一人獨舞。樂用龜茲,鼓、笛每色四人。方響二,置龜茲部前。二隅有金鉦,中植金鐸二、貝二、鈴鈸二、大鼓十二分左右。   五曰南呂,羽之宮,應古律黃鐘為君之宮。樂用古黃鐘方響一,大琵琶、五弦琵琶、大箜篌倍,黃鐘觱篥、小觱篥、竽、笙、塤、篪、搊箏、軋箏、黃鐘簫,笛倍。笛、節鼓、拍板等工皆一人,坐奏之。絲竹緩作,一人獨唱,歌工復通唱軍士《奉聖樂》詞。   雍羌亦遣弟悉利移城主舒難陀獻其國樂,至成都,韋皋復譜次其聲。以其舞容、樂器異常,乃圖畫以獻。工器二十有二,其音八:金、貝、絲、竹、匏、革、牙、角。金二、貝一、絲七、竹二、匏二、革二、牙一、角二。鈴鈸四,制如龜茲部,周圓三寸,貫以韋,擊磕應節。鐵板二,長三寸五分,博二寸五分,面平,背有柄,系以韋,與鈴鈸皆飾絛紛,以花□縷為蕊。螺貝四,大者可受一升,飾絛紛。有鳳首箜篌二:其一長二尺,腹廣七寸,鳳首及項長二尺五寸,面飾虺皮,弦一十有四,項有軫,鳳首外向;其一頂有條,軫有鼉首。箏二:其一形如鼉,長四尺,有四足,虛腹,以鼉皮飾背,面及仰肩如琴,廣七寸,腹闊八寸,尾長尺餘,捲上虛中,施關以張九弦,左右一十八柱;其一面飾彩花,傅以虺皮為別。有龍首琵琶一,如龜茲制,而項長二尺六寸餘,腹廣六寸,二龍相向為首;有軫柱各三,弦隨其數,兩軫在項,一在頸,其覆形如師子。有雲頭琵琶一,形如前,面飾虺皮,四面有牙釘,以雲為首,軫上有花象品字,三弦,覆手皆飾虺皮,刻捍撥為舞崑崙狀而彩飾之。有大匏琴二,覆以半匏,皆彩畫之,上加銅甌。以竹為琴,作虺文橫其上,長三尺餘,頭曲如拱,長二寸,以絛系腹,穿甌及匏本,可受二升。大弦應太蔟,次弦應姑洗。有獨弦匏琴,以班竹為之,不加飾,刻木為虺首;張弦無軫,以弦系頂,有四柱如龜茲琵琶,弦應太蔟。有小匏琴二,形如大匏琴,長二尺;大弦應南呂,次應應鐘。有橫笛二:一長尺餘,取其合律,去節無爪,以蠟實首,上加師子頭,以牙為之,穴六以應黃鐘商,備五音七聲;又一,管唯加象首,律度與荀勖《笛譜》同,又與清商部鐘聲合。有兩頭笛二,長二尺八寸,中隔一節,節左右開沖氣穴,兩端皆分洞體為笛量。左端應太蔟,管末三穴:一姑洗,二蕤賓,三夷則。右端應林鐘,管末三穴:一南呂,二應鐘,三大呂。下托指一穴,應清太蔟。兩洞體七穴,共備黃鐘、林鍾兩均。有大匏笙二,皆十六管,左右各八,形如鳳翼,大管長四尺八寸五分,餘管參差相次,制如笙管,形亦類鳳翼,竹為簧,穿匏達本。上古八音,皆以木漆代之,用金為簧,無匏音,唯驃國得古制。又有小匏笙二,制如大笙,律應林鍾商。有三面鼓二,形如酒缸,高二尺,首廣下銳,上博七寸,底博四寸,腹廣不過首,冒以虺皮,束三為一,碧絛約之,下當地則不冒,四面畫驃國工伎執笙鼓以為飾。有小鼓四,制如腰鼓,長五寸,首廣三寸五分,冒以虺皮,牙釘彩飾,無柄,搖之為樂節,引贊者皆執之。有牙笙,穿匏達本,漆之,上植二象牙代管,雙簧皆應姑洗。有三角笙,亦穿匏達本,漆之,上植三牛角,一簧應姑洗,餘應南呂,角銳在下,穿匏達本,柄觜皆直。有兩角笙,亦穿匏達本,上植二牛角,簧應姑洗,匏以彩飾。   凡曲名十有二:一曰《佛印》,驃雲《沒馱彌》,國人及天竺歌以事王也。二曰《褌椪P羅花》,驃雲《嚨莽第》,國人以花為衣服,能淨其身也。三曰《白鴿》,驃雲《荅都》,美其飛止遂情也。四曰《白鶴游》,驃雲《蘇謾底哩》,謂翔則摩空,行則徐步也。五曰《斗羊勝》,膘雲《來乃》。昔有人見二羊斗海岸,強者則見,弱者入山,時人謂之「來乃」。來乃者,勝勢也。六曰《龍首獨琴》,驃雲《彌思彌》,此一弦而五音備,像王一德以畜萬邦也。七曰《禪定》,驃雲《掣覽詩》,謂離俗寂靜也。七曲唱舞,皆律應黃鐘商。八曰《革蔗王》,驃雲《遏思略》,謂佛教民如蔗之甘,皆悅其味也。九曰《孔雀王》,驃雲《桃台》,謂毛采光華也。十曰《野鵝》,謂飛止必雙,徒侶畢會也。十一曰《宴樂》,驃雲《瘍Ⅸo綱摩》,謂時康宴會嘉也。十二曰《滌煩》,亦白《笙舞》,驃雲《扈那》,謂時滌煩■,以此適情也。五曲律應黃鐘兩均:一黃鐘商伊越調,一林鍾商小植調。樂工皆崑崙,衣絳□,朝霞為蔽膝,謂之瀼□□。兩肩加朝霞,絡腋。足臂有金寶環釧。冠金冠,左珥璫,絛貫花鬘,珥雙簪,散以毳。初奏樂,有贊者一人先導樂意,其舞容隨曲。用人或二、或六、或四、或八、至十,皆珠冒,拜首稽首以終節。其樂五譯而至,德宗授舒難陀太僕卿,遣還。開州刺史唐次述《驃國獻樂頌》以獻。大和六年,南詔掠其民三千,徙之柘東。   兩爨蠻。自曲州、靖州西南昆川、曲軛、晉寧、喻獻、安寧距龍和城,通謂之西爨白蠻;自彌鹿、升麻二川,南至步頭,謂之東爨烏蠻。西爨自雲本安邑人,七世祖晉南寧太守,中國亂,遂王蠻中。梁元帝時,南寧州刺史徐文盛召詣荊州,有爨瓚者,據其地,延袤二千餘里。土多駿馬、犀、象、明珠。既死,子震玩分統其眾。隋開皇初,遣使朝貢,命韋世沖以兵戍之,置恭州、協州、昆州。未幾叛,史萬歲擊之,至西洱河、滇池而還。震玩懼而入朝,文帝誅之,諸子沒為奴。高祖即位,以其子弘達為昆州刺史,奉父喪歸。而益州刺史段綸遣俞大施至南寧,治共范川,誘諸部皆納款貢方物。太宗遣將擊西爨,開青蛉、弄棟為縣。   爨蠻之西,有徒莫只蠻、儉望蠻,貞觀二十三年內屬,以其地為傍、望、覽、丘、求五州,隸郎州都督府。白水蠻,地與青蛉、弄棟接,亦隸郎州。弄棟西有大勃弄、小勃弄二川蠻,其西與黃瓜、葉榆、西洱河接,其眾完富與蜀埒,無酋長,喜相讎怨。   永徽初,大勃弄楊承顛私署將帥,寇麻州。都督任懷玉招之,不聽。高宗以左領軍將軍趙孝祖為郎州道行軍總管,與懷玉討之。至羅仵侯山,其酋禿磨蒲與大鬼主都干以眾塞菁口,孝祖大破之。夷人尚鬼,謂主祭者為鬼主,每歲戶出一牛或一羊,就其家祭之。送鬼迎鬼必有兵,因以復仇雲。孝祖按軍,多棄城,逐北至周近水。大酋儉彌於、鬼主董樸瀕水為柵,以輕騎逆戰。孝祖擊斬彌於、禿磨蒲、鬼主十餘級,會大雪,皸凍死者略盡。孝祖上言:「小勃弄、大勃弄常誘弄棟叛,今因破白水,請遂西討。」詔可。孝祖軍入,夷人皆走險。小勃弄酋長歿盛屯白旗城,率萬騎戰,敗,斬之。進至大勃弄,楊承顛嬰城守。孝祖招之,不從,麾軍進,執承顛。餘屯大者數萬、小數千,皆破降之,西南夷遂定。罷郎州都督,更置戎州都督。   爨弘達既死,以爨歸王為南寧州都督,居石城,襲殺東爨首領蓋聘及子蓋啟,徙共范川。   有兩爨大鬼主崇道者,與弟日進、日用居安寧城左,聞章仇兼瓊開步頭路,築安寧城,群蠻震騷,共殺築城使者。玄宗詔蒙歸義討之。師次波州,歸王及崇道兄弟千餘人泥首謝罪,赦之。俄而崇道殺日進及歸王。歸王妻阿奼,烏蠻女也,走父部,乞兵相仇,於是諸爨亂。阿奼遣使詣歸義求殺夫者,書聞,詔以其子守隅為南寧州都督,歸義以女妻之,又以一女妻崇道子輔朝。然崇道、守隅相攻討不置,阿奼訴歸義,為興師,營昆川。崇道走黎州,遂虜其族,殺輔朝,收其女,崇道俄亦被殺,諸爨稍離弱。   閣羅鳳立,召守隅並妻歸河睒,不通中國。阿奼自主其部落,歲入朝,恩賞蕃厚。閣羅鳳遣昆川城使楊牟利以兵脅西爨,徙戶二十餘萬於永昌城。東爨以言語不通,多散依林谷,得不徙。自曲靖州、石城、升麻、昆川南北至龍和,皆殘於兵。日進等子孫居永昌城。烏蠻種復振,徙居西爨故地,與峰州為鄰。貞元中,置都督府,領羈縻州十八。   烏蠻與南詔世昏姻,其種分七部落:一曰阿芋路,居曲州、靖州故地;二曰阿猛;三曰夔山;四曰暴蠻;五曰盧鹿蠻,二部落分保竹子嶺;六曰磨彌斂;七曰勿鄧。土多牛馬,無布帛,男子髽髻,女人被發,皆衣牛羊皮。俗尚巫鬼,無拜跪之節。其語四譯乃與中國通。大部落有大鬼主,百家則置小鬼主。   勿鄧地方千里,有邛部六姓,一姓白蠻也,五姓烏蠻也。又有初裹五姓,皆烏蠻也,居邛部、台登之間。婦人衣黑繒,其長曳地。又有東欽蠻二姓,皆白蠻也,居北谷。婦人衣白繒,長不過膝。又有粟蠻二姓、雷蠻三姓、夢蠻三姓,散處黎、巂、戎數州之鄙,皆隸勿鄧。勿鄧南七十里,有兩林部落,有十低三姓、阿屯三姓、虧望三姓隸焉。其南有豐琶部落,阿諾二姓隸焉。兩林地雖狹,而諸部推為長,號都大鬼主。   勿鄧、豐琶、兩林皆謂之東蠻,天寶中,皆受封爵。及南詔陷巂州,遂羈屬吐蕃。貞元中,復通款,以勿鄧大鬼主苴嵩兼邛部團練使,封長川郡公。及死,子苴驃離幼,以苴夢沖為大鬼主,數為吐蕃侵獵。兩林都大鬼主苴那時遺韋皋書,乞兵攻吐蕃。皋遣將劉朝彩出銅山道,吳鳴鶴出清溪關道,鄧英俊出定蕃柵道,進逼台登城。吐蕃退壁西貢川,據高為營。苴那時戰甚力,分兵大破吐蕃青海、臘城二節度軍於北谷,青海大兵馬使乞藏遮遮、臘城兵馬使悉多楊硃、節度論東柴、大將論結突梨等皆戰死,執籠官四十五人,鎧仗一萬,牛馬稱是。進拔於蔥柵。乞藏遮遮,尚結贊子也,以屍還。其下曩貢節度蘇論百餘人行哭,使一人立屍左,一人問之曰:「瘡痛乎?」曰「然。」即傅藥。曰「食乎?」曰「然。」即進膳。曰「衣乎?」曰「然。」即命裘。又問「歸乎?」曰「然。」以馬載屍而去。詔封苴那時為順政郡王,苴夢沖為懷化郡王,豐琶部落大鬼主驃傍為和義郡王,給印章、袍帶。三王皆入朝,宴麟德殿,賞賚加等,歲給其部祿鹽衣彩,黎、巂二州吏就賜之。以山阻多為盜侵,亡失所賜,皋令二州為築館,有賜,約酋長自至,授賜而遣之。然苴夢沖內附吐蕃,斷南詔使路,皋遣巂州總管蘇峞以兵三百召夢衝至琵琶川,聲其罪斬之,披其族為六部,以樣棄主之。及苴驃離長,乃命為大鬼主。驃傍年少驍敢,數出兵攻吐蕃。吐蕃間道焚其居室、部落,亡所賜印章。皋為請,復得印。   爨蠻西有昆明蠻,一曰昆彌,以西洱河為境,即葉榆河也。距京師九千里。土歊濕,宜粳稻。人辮首、左衽,與突厥同。隨水草畜牧,夏處高山,冬入深谷。尚戰死,惡病亡,勝兵數萬。   武德中,巂州治中吉偉使南寧,因至其國,諭使使朝貢,求內屬,發兵戍守。自是歲與牂柯使偕來。龍朔三年,矩州刺史謝法成招慰比樓等七千戶內附。總章三年,置祿州、湯望州。鹹亨三年,昆明十四姓率戶二萬內附,析其地為殷州、糽縝{、敦州,以安輯之。殷州居戎州西北,糽縝{居西南,敦州居南,遠不過五百餘里,近三百里。其後又置盤、麻等四十一州,皆以首領為刺史。   昆明東九百里,即牂柯國也。兵數出,侵地數千里。元和八年,上表請盡歸牂柯故地。開成元年,鬼主阿珮內屬。會昌中,封其別帥為羅殿王,世襲爵。其後又封別帥為滇王,皆牂柯蠻也。東距辰州二千四百里,其南千五百里即交州也。無城郭,土熱多霖雨,稻粟再熟。無徭役,戰乃屯聚。刻木為契,盜者倍三而償,殺人者出牛馬三十。俗與東謝同。首領亦姓謝氏,至龍羽有兵三萬。武德三年,遣使者朝,以其地為牂州,拜龍羽刺史,封夜郎郡公。其北百五十里,有別部曰充州蠻,勝兵二萬,亦來朝貢,以地為充州。   開元中,牂柯酋長元齊死,孫嘉藝襲官,封其後,乃以趙氏為酋長。二十五年,趙君道來朝。其裔有趙國珍,天寶中戰有功。閣羅鳳叛,宰相楊國忠兼劍南節度使,以國珍有方略,授黔中都督,屢敗南詔,護五溪十餘年,天下方亂,其部獨寧。終工部尚書。貞元中,官其酋長趙主俗,亦以褒朝貢不絕。至十八年,五遣使朝。元和二年,詔黔南觀察使常以本道將為押領牂柯、昆明等使,自是數遣使,或朝正月,訖開成不絕。故事:戎夷朝貢,將至都,中官驛勞於郊,既及館,恩禮尤渥。   西爨之南,有東謝蠻,居黔州西三百里,南距守宮獠,西連夷子,地方千里。宜五穀,為畬田,歲一易之。眾處山,巢居,汲流以飲。無賦稅,刻木為契。見貴人執鞭而拜。賞有功者以牛馬、銅鼓。犯小罪則杖,大事殺之,盜物者倍償。昏姻以牛酒為聘。女婦夫家,夫慚澀避之,旬日乃出。會聚,擊銅鼓,吹角。俗椎髻,韜以絳,垂於後。坐必蹲踞,常帶刀劍。男子服衫襖、大口褲,以帶斜馮右肩,以螺殼、虎豹、猿狖、犬羊皮為飾。有謝氏,世為酋長,部落尊畏之。其族不育女,自以姓高不可以嫁人。貞觀三年,其酋元深入朝,冠烏熊皮若注旄,以金銀絡額,被毛帔,韋行滕,著履。中書侍郎顏師古因是上言:「昔周武王時,遠國入朝,太史次為《王會篇》,今蠻夷入朝,如元深冠服不同,可寫為《王會圖》。」詔可。帝以地為應州,即拜元深刺史,隸黔州都督府。又有南謝首領謝強亦來朝,以其地為莊州,授強刺史。建中三年,大酋長檢校蠻州長史、資陽郡公宋鼎與諸謝朝賀,德宗以其國小,不許。訴於黔中觀察使王礎,以州接牂柯,願隨牂柯朝賀,礎奏:「牂、蠻二州,戶繁力強,為鄰蕃所憚,請許三年一朝。」詔從之。   元和中,辰、漵蠻酋張伯靖嫉本道督斂苛刻,聚眾叛,侵播、費二州,黔中經略使崔能、荊南節度使嚴綬、湖南觀察使柳公綽討之,三歲不能定。伯靖上表請隸荊南,乃降。崔能內恨之,更請調荊南、湖南、桂管軍為援,約西原十洞兵皆出,可以成功。公卿議者皆以為便。宰相李吉甫曰:「伯靖挾怨而叛,壓以大兵而招之,可不戰自定。」乃命能兵毋出,獨詔嚴綬招伯靖率家屬詣江陵降,授右威衛翊府中郎將。   東謝南有西趙蠻,東距夷子,西屬昆明,南西洱河也。山穴阻深,莫知道裡。南北十八日行,東西二十三日行,戶萬餘,俗與東謝同,趙氏世為酋長。夷子渠帥姓季氏,與西趙皆南蠻別種,勝兵各萬人。自古未嘗通中國,黔州豪帥田康諷之,故貞觀中皆遣使入朝。西趙首領趙酋摩率所部萬餘戶內附,以其地為明州,授酋摩刺史。   松外蠻尚數十百部,大者五六百戶,小者二三百。凡數十姓,趙、楊、李、董為貴族,皆擅山川,不能相君長。有城郭、文字,頗知陰陽曆數。自夜郎、滇池以西,皆莊惜孛ョC有稻、麥、粟、豆、絲、麻、薤、蒜、桃、李。以十二月為歲首。布幅廣七寸。正月蠶生,二月熟。男子氈革為帔,女衣迤布裙衫,髻盤如髽。飯用竹筲摶而啖之,烏杯貯羹如雞彝。徒跣,有舟無車。死則坎地,殯舍左,屋之,三年乃葬,以蠡蚌封棺。父母喪,斬衰布衣不澡者四五年,近者二三年。為人所殺者,子以麻括發,墨面,衣不緝。居喪,昏嫁不廢,亦弗避同姓。婿不親迎。富室娶妻,納金銀牛羊酒,女所繼亦如之。有罪者,樹一長木,擊鼓集眾其下。強盜殺之,富者貰死,燒屋奪其田;盜者倍九而償贓。姦淫,則強族輸金銀請和而棄其妻,處女、厘婦不坐。凡相殺必報,力不能則其部助攻之。祭祀,殺牛馬,親聯畢會,助以牛酒,多至數百人。貞觀中,巂州都督劉伯英上疏:「松外諸蠻,率暫附亟叛,請擊之,西洱河天竺道可通也。」居數歲,太宗以右武候將軍梁建方發蜀十二州兵進討,酋帥雙捨拒戰,敗走,殺獲十餘。群蠻震駭,走保山谷。建方諭降者七十餘部,戶十萬九千,署首領蒙、和為縣令,餘眾感悅。   西洱河蠻,亦曰河蠻,道繇郎州走三千里,建方遣奇兵自巂州道千五百里掩之,其帥楊盛大駭,欲遁去,使者好語約降,乃遣首領十人納款軍門,建方振旅還。二十二年,西洱河大首領楊同外、東洱河大首領楊斂、松外首領蒙羽皆入朝,授官袟。顯慶元年,西洱河大首領楊棟附顯、和蠻大首領王羅祁、郎昆梨盤四州大首領王伽沖率部落四千人歸附,入朝貢方物。其後茂州西南築安戎城,絕吐蕃通蠻之道。生羌為吐蕃鄉導,攻拔之,增兵以守,西洱河諸蠻皆臣吐蕃。開元中,首領始入朝,授刺史。會南詔蒙歸義拔大和城,乃北徙,更羈制於浪穹詔。浪穹詔已破,又徙雲南柘城。   黎州,領羈縻奉上等州二十六。開元十七年,又領羈縻夏梁、卜貴等州三十一。南路有廓清道部落主三人,婆鹽鬼主十人。又有阿逼蠻分十四部落:一曰大龍池,二曰小龍池,三曰控,四曰苴質,五曰烏披,六曰苴賃,七曰觱篥水,八曰戎列,九曰婆狄,十曰石地,十一曰羅公,十二曰蟡,十三曰離旻,十四曰裡漢。   黎、邛二州之東,又有凌蠻。西有三王蠻,蓋莋都夷白馬氏之遺種。楊、劉、郝三姓世為長,襲封王,謂之「三王」部落。疊甓而居,號捨。歲稟節度府帛三千匹,以蝖憤n詔,而南詔亦密賂之,覘成都虛實。每節度使至,酋長來謁,節度使多奏威惠所懷,以罔天子也。前謁必請於都押衙,且聽命,都押衙不令者,輒諷其叛,常倚三王部落求姑息,至唐末益甚。   雅州西有通吐蕃道三:曰夏陽、曰夔松、曰始陽,皆諸蠻錯居。凡部落四十六:距州三百餘里之外有百坡、當品、嚴城、中川、鉗矣、昌逼、鉗井七部落,四百餘里之外有羅巖、當馬、三井、束鋒、名耶、鉗恭、畫重、羅林、籠羊、林波、林燒、龍逢、索古、敢川、驚川、禍眉、不燭十七部落,五百餘里之外有諾祚、三恭、布嵐、欠馬、論川、讓川、遠南、卑廬、夔龍、曜川、金川、東嘉梁、西嘉梁十三部落,六百餘里之外有椎梅、作重、禍林、金林、邏蓬五部落,皆羈縻州也。以首領襲刺史。   巂州新安城傍有六姓蠻:一曰蒙蠻、二曰夷蠻、三曰訛蠻、四曰狼蠻,餘勿鄧及白蠻也。   戎州管內有馴、騁、浪三州大鬼主董嘉慶,累世內附,以忠謹稱,封歸義郡王。貞元中,狼蠻亦請內附,補首領浪沙為刺史,然卒不出,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檄嘉慶兼押狼蠻。又有魯望等部落,徙居戎州馬鞍山,皋以其遠邊徼,戶給米二斛、鹽五斤。北又有浪稽蠻、羅哥谷蠻。東有婆秋蠻、烏皮蠻。南有離東蠻、鍋銼蠻。西有磨些蠻,與南詔、越析相姻婭。自浪稽以下,古滇王、哀牢雜種,其地與吐蕃接。亦有姐羌,古白馬氐之裔。   劍山當吐蕃大路,屬石門、柳強三鎮,置戍、守捉,以招討使領五部落:一曰彌羌、二曰鑠羌、三曰胡叢,其餘東欽、磨些也。又有夷望、鼓路、西望、安樂、湯谷、佛蠻、虧野、阿戙q、阿鶚、崟蠻、林井、阿異十二鬼主皆隸巂州。又有奉國、苴伽十一部落,春秋受賞於巂州,然挾吐蕃為輕重。每節度使至,諸部獻馬,酋長衣虎皮,餘皆紅巾束髮,錦纈襖、半臂。既見,請匹錦、鬥酒,折草招父祖魂以歸鄉里。及還,裹錦植馬上而去。又有顯養、東魯諸蠻,永徽三年與胡叢皆叛。高宗以右驍衛將軍曹繼叔為巂州道行軍總管,戰斜山,拔十餘城,斬首七百,獲馬、犛牛萬五千。   姚州境有永昌蠻,居古永昌郡地。鹹亨五年叛,高宗以太子右衛副率梁積壽為姚州道行軍總管討平之。武後天授中,遣御史裴懷古招懷。至長壽時,大首領董期率部落二萬內屬。其西有撲子蠻,趫悍,以青娑羅為通身褲,善用竹弓,入林射飛鼠無不中。無食器,以蕉葉藉之。人多長大,負排持槊而鬥。又有望蠻者,用木弓短箭,鏃傅毒藥,中者立死。婦人食乳酪,肥白,跣足;青布為衫裳,聯貫珂貝珠絡之;髻垂於後,有夫者分兩髻。   群蠻種類,多不可記。有黑齒、金齒、銀齒三種,見人以漆及鏤金銀飾齒,寢食則去之。直頂為髻,青布為通褲。有繡腳種,刻踝至腓為文。有繡面種,生逾月,涅黛於面。有雕題種,身面涅黛。有穿鼻種,以金環徑尺貫其鼻,下垂過頤。君長以絲系環,人牽乃行。其次,以二花頭金釘貫鼻下出。又有長鬃種、棟鋒種,皆額前為長髻,下過臍,行以物舉之;君長則二女在前共舉其髻乃行。   安南有生蠻林睹符部落,大歷中置德化州,戶一萬。又以潘歸國部落置龍武州,戶千五百。詔安南節度使綏定之。貞元七年,始以驩、峰二州為都督府。酹在安南,限重海,與文單、占婆接。峰統羈縻州十八,與蜀爨蠻接。   南平獠,東距智州,南屬渝州,西接南州,北涪州,戶四千餘。多瘴癘。山有毒草、沙虱、蝮蛇。人樓居,梯而上,名為干欄。婦人橫布二幅,穿中貫其首,號曰通裙。美髮髻,垂於後。竹筒三寸,斜穿其耳,貴者飾以珠璫。俗女多男少,婦人任役。昏法,女先以貨求男。貧者無以嫁,則賣為婢。男子左衽,露發,徒跣。其王姓硃氏,號劍荔王。貞觀三年,遣使內款,以其地隸渝州。有飛頭獠者,頭欲飛,周項有痕如縷,妻子共守之。及夜如病,頭忽亡,比旦還。又有烏武獠,地多瘴毒,中者不能飲藥,故自鑿齒。   有甯氏,世為南平渠帥。陳末,以其帥猛力為寧越太守。陳亡,自以為與陳叔寶同日而生,當代為天子,乃不入朝。隋兵阻瘴,不能進。猛力死,子長真襲刺史。及討林邑,長真出兵攻其後,又率部落數千從征遼東,煬帝召為鴻臚卿,授安撫大使,遣還。又以其族人甯宣為合浦太守。隋亂,皆以地附蕭銑。長真,部越兵攻丘和於交阯者也,武德初,以寧越、鬱林之地降,自是交、愛數州始通。高祖授長真欽州都督。甯宣亦遣使請降,未報而卒。以其子純為廉州刺史,族人道明為南越州刺史。六年,長真獻大珠,昆州刺史沈遜、融州刺史歐陽世普、象州刺史秦元覽亦獻筒布,高祖以道遠勞人,皆不受。道明與高州首領馮暄、談殿據南越州反,攻姜州,甯純以兵援之。八年,長真陷封山縣,昌州刺史龐孝恭掎擊暄等走之。明年,道明為州人所殺。未幾,長真死,子據襲刺史。馮暄、談殿阻兵相掠,群臣請擊之,太宗不許,遣員外散騎常侍韋叔諧、員外散騎侍郎李公淹持節宣諭。暄等與溪洞首領皆降,南方遂定。   大抵劍南諸獠,武德、貞觀間數寇暴州縣者不一。巴州山獠王多馨叛,梁州都督龐玉梟其首,又破餘黨符陽、白石二縣獠。其後眉州獠反,益州行台郭行方大破之。未幾,又破洪、雅二州獠,俘男女五千口。是歲,益州獠亦反,都督竇軌請擊之,太宗報曰:「獠依山險,當附以恩信。脅之以兵威,豈為人父母意耶?」貞觀七年,東、西玉洞獠反,以右屯衛大將軍張士貴為龔州道行軍總管平之。十二年,巫州獠叛,夔州都督齊善行擊破之,俘男女三千餘口。鈞州獠叛,桂州都督張寶德討平之。明州山獠又叛,交州都督李道彥擊走之。是歲,巴、洋、集、壁四州山獠叛,攻巴州,遣右武候將軍上官懷仁破之於壁州,虜男女萬餘,明年遂平。十四年,羅、竇諸獠叛,以廣州都督黨仁弘為竇州道行軍總管擊之,虜男女七千餘人。太宗再伐高麗,為舡劍南,諸獠皆半役,雅、邛、眉三州獠不堪其擾,相率叛,詔發隴右、峽兵二萬,以茂州都督張士貴為雅州道行軍總管,與右衛將軍梁建方平之。   高宗初,琰州獠叛,梓州都督謝萬歲、充州刺史謝法興、黔州都督李孟嘗討之。萬歲、法興入洞招慰,遇害。顯慶三年,羅、竇生獠酋領多胡桑率眾內附。上元末,納州獠叛,寇故茂、都掌二縣,殺吏民,焚廨捨,詔黔州都督發兵擊之。大歷二年,桂州山獠叛,陷州,刺史李良遁去。貞元中,嘉州綏山縣婆籠川生獠首領甫枳兄弟誘生蠻為亂,剽居人,西川節度使韋皋斬之,招其首領勇於等出降。或請增柵東凌界以守,皋不從,曰:「無戎而城,害所生也。」獠亦自是不擾境。   戎、瀘間有葛獠,居依山谷林菁,逾數百里。俗喜叛,州縣撫視不至,必合黨數千人,持排而戰。奉酋帥為王,號曰「婆能」,出入前後植旗。大中末,昌、瀘二州刺史貪沓,以弱繒及羊強獠市,米麥一斛,得直不及半。群獠訴曰:「當為賊取死耳!」刺史召二小吏榜之曰:「皆爾屬為之,非吾過。」獠相視大笑,遂叛。立酋長始艾為王,逾梓、潼,所過焚剽。刺史劉成師誘降其黨,斬首領七十餘人。餘眾遁至東川,節度使柳仲郢諭降之。始艾稽首請罪,仲郢貰遣之。   成都西北二千餘里有附國,蓋漢西南夷也。其東部有嘉良夷,無姓氏。地縱八百里,橫四千五百里。無城柵,居川谷,疊石為巢,高十餘丈,以高下為差,作狹戶,自內以通上。王酋帥以金飾首,胸垂金花,逕三寸。地高涼,多風少雨,宜小麥,多白雉。嘉良夷有水廣三十步,附國水廣五十步,皆南流,以韋為舡。附國南有薄緣夷,西接女國。   三濮者,在雲南徼外千五百里。有文面濮,俗鏤面,以青涅之。赤口濮,裸身而折齒,鑱其脣使赤。黑焚濮,山居如人,以幅布為裙,貫頭而系之。丈夫衣谷皮。多白蹄牛、虎魄。龍朔中,遣使與千支弗、磨臘同朝貢。   西原蠻,居廣、容之南,邕、桂之西。有甯氏者,相承為豪。又有黃氏,居黃橙洞,其隸也。其地西接南詔。天寶初,黃氏強,與韋氏、周氏、儂氏相脣齒,為寇害,據十餘州。韋氏、周氏恥不肯附,黃氏攻之,逐於海濱。   至德初,首領黃乾曜、真崇郁與陸州、武陽、硃蘭洞蠻皆叛,推武承斐、韋敬簡為帥,僭號中越王,廖殿為桂南王,莫淳為拓南王,相支為南越王,梁奉為鎮南王,羅誠為戎成王,莫潯為南海王,合眾二十萬,綿地數千里,署置官吏,攻桂管十八州。所至焚廬舍,掠士女,更四歲不能平。乾元初,遣中使慰曉諸首領,賜詔書赦其罪,約降。於是西原、環、古等州首領方子彈、甘令暉、羅承韋、張九解、宋原五百餘人請出兵討承斐等,歲中戰二百,斬黃乾曜、真郁崇、廖殿、莫淳、梁奉、羅誠、莫潯七人。承斐等以餘眾面縛詣桂州降,盡釋其縛,差賜布帛縱之。其種落張侯、夏永與夷獠梁崇牽、覃問及西原酋長吳功曹復合兵內寇,陷道州,據城五十餘日。桂管經略使邢濟擊平之,執吳功曹等。餘眾復圍道州,刺史元結固守不能下,進攻永州,陷邵州,留數日而去。湖南團練使辛京杲遣將王國良戍武崗,嫉京杲貪暴,亦叛,有眾千人,侵掠州縣。發使招之,且服且叛。建中元年,城敘州以斷西原,國良乃降。   貞元十年,黃洞首領黃少卿者,攻邕管,圍經略使孫公器。請發嶺南兵窮討之,德宗不許,命中人招諭。不從,俄陷欽、橫、潯、貴四州。少卿子昌沔趫勇,前後陷十三州,氣益振。乃以唐州刺史陽旻為容管招討經略使,引師掩賊,一日六七戰,皆破之,侵地悉復。元和初,邕州擒其別帥黃承慶。明年,少卿等歸款,拜歸順州刺史。弟少高為有州刺史。未幾復叛。   又有黃少度、黃昌瓘二部,陷賓、蠻二州,據之。十一年,攻欽、橫二州,邕管經略使韋悅破走之,取賓、巒二州。是歲,復屠巖州,桂管觀察使裴行立輕其軍弱,首請發兵盡誅叛者,徼幸有功,憲宗許之。行立兵出擊,彌更二歲,妄奏斬獲二萬,罔天子為解。自是邕、容兩道殺傷疾疫死者十八以上。調費斗亡,繇行立、陽旻二人,當時莫不咎之。及安南兵亂,殺都護李象古,擢唐州刺史桂仲武為都護,逗留不敢進,貶安州刺史,以行立代之。尋召還,卒。   長慶初,以容管經略使留後嚴公素為經略使,復上表請討黃氏。兵部侍郎韓愈建言:「黃賊皆洞獠,無城郭,依山險各治生業,急則屯聚畏死。前日邕管經略使德不能綏懷,威不能臨制,侵詐繫縛,以致憾恨。夷性易動而難安,劫州縣復私讎,貪小利不為大患。自行立、陽旻建征討,生事詭賞,邕、容兩管,日以凋弊,殺傷疾患,十室九空。百姓怨嗟,如出一口;人神共嫉,二將繼死。今嚴公素非撫御之才,復尋往謬,誠恐嶺南未有寧時。昨合邕、容為一道,邕與賊限一江,若經略使居之,兵鎮所處,物力雄完,則敵人不敢輕犯;容州則隔阻已甚,以經略使居之,則邕州兵少情見,易啟蠻心。請以經略使還邕州,容置刺史,便甚。又比發南兵,遠鄉羈旅,疾疫殺傷,續添續死,每發倍難。若募邕、容千人,以給行營,糧不增而兵便習,守則有威,攻則有利。自南討損傷,嶺南人希,賊之所處,洞壘荒僻。假如盡殺其人,得其地,在國計不為有益。容貸羈縻,比之禽獸,來則捍御,去則不追,未有虧損朝庭。願因改元大慶,普赦其罪,遣郎官、御史以天子意丁寧宣諭,必能喧叫聽命。為選材用威信者,委以經略,處理得方,宜無侵叛事。」不納。   初,邕管既廢,人不謂宜。監察御史杜周士使安南,過邕州,刺史李元宗白狀,周士從事五管,積三十年矣,亦知其不便。嚴公素遣人盜其槁,周士憤死。公素劾元宗擅以羅陽縣還黃少度,元宗懼,引兵一百持印章依少度。穆宗遣監察御史敬僚按之。僚嘗為容州從事,與公素暱,傅致元宗罪,以母老,流驩州,眾以為不直。   黃賊更攻邕州,陷左江鎮;攻欽州,陷千金鎮。刺史楊嶼奔石南柵,邕州刺史崔結擊破之。明年,又寇欽州,殺將吏。是歲,黃昌瓘遣其黨陳少奇二十人歸款請降,敬宗納之。   黃氏、儂氏據州十八,經略使至,遣一人詣治所,稍不得意,輒侵掠諸州。橫州當邕江官道,嶺南節度使常以兵五百戍守,不能制。大和中,經略使董昌齡遣子蘭討平峒穴,夷其種黨,諸蠻畏服。有違命者,必嚴罰之。十八州歲輸貢賦,道路清平。其後儂洞最強,結南詔為助。懿宗與南詔約和,二洞數構敗之。邕管節度使辛讜以從事徐雲虔使南詔結和,繼美貨啖二洞首領、太州刺史黃伯蘊、屯洞首領儂金意、員州首領儂金勒等與之通歡。   員州又有首領儂金澄、儂仲武與金勒襲黃洞首領黃伯善,伯善伏兵瀼水,雞鳴,候其半濟,擊殺金澄、仲武,唯金勒遁免。後欲興兵報仇,辛讜遣人持牛酒音樂解和,並遺其母衣服。母,賢者也,讓其子曰:「節度使持物與獠母,非結好也,以汝為吾子。前日兵敗龕水,士卒略盡,不自悔,復欲動眾,兵忿者必敗,吾將囚為官老婢矣。」金勒感寤,為罷兵。   贊曰:唐北禽頡利,西滅高昌、焉耆,東破高麗、百濟,威制夷狄,方策所未有也。交州,漢之故封,其外瀕海諸蠻,無廣土堅城可以居守,故中國兵未嘗至。及唐稍弱,西原、黃洞繼為邊害,垂百餘年。及其亡也,以南詔。《詩》曰:「惠此中國,以綏四方。」不以夷狄先諸夏也。 列傳第一百四十八上 奸臣上   許敬宗,字延族,杭州新城人。父善心,仕隋為給事中。敬宗幼善屬文,大業中舉秀才中第 ,調淮陽書佐,俄直謁者台,奏通事舍人事。善心為宇文化及所殺,敬宗哀請得不死,去依李密為記室。武德初,補漣州別駕。太宗聞其名,召署文學館學士。貞觀中,除著作郎,兼修國史,喜謂所親曰:「仕宦不為著作,無以成門戶。」俄改中書舍人。文德皇后喪,群臣衰服,率更令歐陽詢貌醜異,敬宗侮笑自如,貶洪州司馬。累轉給事中,復修史,以勞封高陽縣男,檢校黃門侍郎。高宗在東宮,遷太子右庶子。高麗之役,太子監國定州,敬宗與高士廉典機劇。岑文本卒,帝驛召敬宗,以本官檢校中書侍郎。駐蹕山破賊,命草詔馬前,帝愛其藻警,由是專掌誥令。   初,太子承乾廢,官屬張玄素、令狐德棻、趙弘智、裴宣機、蕭鈞皆除名為民,不復用。敬宗為言玄素等以直言被嫌忌,今一概被罪,疑洗宥有所未至。帝悟,多所甄復。高宗即位,遷禮部尚書。敬宗饕沓,遂以女嫁蠻酋馮盎子,多私所聘。有司劾舉,下除鄭州刺史。俄復官,為弘文館學士。   帝將立武昭儀,大臣切諫,而敬宗陰揣帝私,即妄言曰:「田舍子剩獲十斛麥,尚欲更故婦。天子富有四海,立一後,謂之不可,何哉?」帝意遂定。王后廢,敬宗請削後家官爵,廢太子忠而立代王,遂兼太子賓客。帝得所欲,故詔敬宗待詔武德殿西闥。頃拜侍中,監修國史,爵郡公。   帝嘗幸故長安城,按蹕裴回,視古區處,問侍臣:「秦、漢以來幾君都此?」敬宗曰:「秦居咸陽,漢惠帝始城之。其後苻堅、姚萇、宇文周居之。」帝復問:「漢武開昆明池實何年?」對曰:「元狩三年,將伐昆明,實為此池以肄戰。」帝乃詔與弘文學士討古宮室故區,具條以聞。進中書令,仍守侍中。敬宗於立後有助力,知後鉗戾,能固主以久己權,乃陰連後謀逐韓瑗、來濟、褚遂良,殺梁王、長孫無忌、上官儀,朝廷重足事之,威寵熾灼,當時莫與比。改右相,辭疾,拜太子少師、同東西台三品。年老,不任趨步,特詔與司空李勣朝朔日,聽乘小馬至內省。   帝東封泰山,以敬宗領使。次濮陽,帝問竇德玄:「此謂帝丘,何也?」德玄不對。敬宗儳曰:「臣能知之。昔帝顓頊始居此地,以王天下。其後夏後相因之,為寒浞所滅。後緡方侲,逃出自竇,在此地也。後昆吾氏因之,而為夏伯。昆吾既衰,湯滅之。其頌曰:『韋、顧既伐,昆吾、夏桀』是也。至春秋時,衛成公自楚丘徙居之,《左氏》稱『相奪予享』,以舊地也。由顓頊所居,故曰帝丘。臣聞有德者啟其國土,失道者則喪其疆宇。自古大都美國,居者不一姓,故有國家者不可不慎也。」帝曰:「《書》稱『浮於濟、漯』,今濟與漯斷不相屬,何故而然?」對曰:「夏禹道沇水東流為濟,入於河。今自漯至溫而入河,水自此洑地過河而南,出為滎;又洑而至曹、濮,散出於地,合而東,汶水自南入之,所謂『泆為滎,東出於陶丘北,又東會於汶』是也。古者五行皆有官,水官不失職,則能辨味與色。潛而出,合而更分,皆能識之。」帝曰:「天下洪流巨谷,不載祀典,濟甚細而在四瀆,何哉?」對曰:「瀆之言獨也。不因餘水,獨能赴海者也。且天有五星,運而為四時;地有五嶽,流而為四瀆;人有五事,用而為四支。五,陽數也;四,陰數也,有奇偶、陰陽焉。陽者光曜,陰者晦昧,故辰隱而難見。濟潛流屢絕,狀雖微細,獨而尊也。」帝曰:「善。」敬宗退,矜曰:「大臣不可無學,向德玄不能對,吾恥之。」德玄聞之,不屑曰:「人各有能。不強所不知,吾所能也。」李勣曰:「敬宗多聞,美矣;竇之不強,不亦善乎?」   初,《高祖、太宗實錄》,敬播所撰,信而詳。及敬宗身為國史,竄改不平,專出己私。始虞世基與善心同遭賊害,封德彝常曰:「昔吾見世基死,世南匍匐請代;善心死,敬宗蹈舞求生。」世為口實,敬宗銜憤。至立《德彝傳》,盛誣以惡。敬宗子娶尉遲敬德女孫,而女嫁錢九隴子。九隴,本高祖隸奴也,為虛立門閥功狀,至與劉文靜等同傳。太宗賜長孫無忌《威鳳賦》,敬宗猥稱賜敬德。蠻酋龐孝泰率兵從討高麗,賊笑其懦,襲破之。敬宗受其金,乃稱「屢破賊,唐將言驍勇者唯蘇定方與孝泰,曹繼叔、劉伯英出其下遠甚」。然知貞觀後,論次諸書,自晉盡隋,及《東殿新書》、《西域圖志》、《姓氏錄》、《新禮》等數十種皆敬宗總知之,賞賚不勝紀。   敬宗營第捨華僭,至造連樓,使諸妓走馬其上,縱酒奏樂自娛。嬖其婢,因以繼室,假姓虞。子昂烝之,敬宗怒黜虞,奏斥昂嶺外,久乃表還。   鹹亨初,以特進致仕,仍朝朔望,續其俸祿。卒,年八十一。帝為舉哀,詔百官哭其第,冊贈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大都督,陪葬昭陵。太常博士袁思古議:「敬宗棄子荒徼,女嫁蠻落,謚曰繆。」其孫彥伯訴思古有嫌,詔更議。博士王福畤曰:「何曾忠而孝,以食日萬錢謚繆丑,況敬宗忠孝兩棄,飲食男女之累過之。」執不改。有詔尚書省雜議,更謚曰恭。   彥伯,昂子也,頗有文。敬宗晚年不復下筆,凡大典冊悉彥伯為之。嘗戲昂曰:「吾兒不及若兒。」答曰:「渠父不如昂父。」後又納婢譖,奏流彥伯嶺表,遇赦還,累官太子舍人。既與思古有憾,欲邀擊諸路,思古曰:「吾為先子報仇耳。」彥伯慚而止。   垂拱中,詔敬宗配饗高宗廟廷。   李義府,瀛州饒陽人。其祖嘗為射洪丞,因客永泰。貞觀中,李大亮巡察劍南,表義府才,對策中第,補門下省典儀。劉洎、馬周更薦之,太宗召見,轉監察御史,詔侍晉王。王為太子,除舍人、崇賢館直學士,與司議郎來濟俱以文翰顯,時稱「來李」。獻《承華箴》,末云:「佞諛有類,邪巧多方。其萌不絕,其害必彰。」義府方諂事太子,而文致若讜直者,太子表之,優詔賜帛。   高宗立,遷中書舍人,兼修國史,進弘文館學士。為長孫無忌所惡,奏斥壁州司馬。詔未下,義府問計於舍人王德儉。德儉者,許敬宗甥,癭而智,善揣事,因曰:「武昭儀方有寵,上欲立為後,畏宰相議,未有以發之。君能建白,轉禍於福也。」義府即代德儉直夜,叩閣上表,請廢後立昭儀。帝悅,召見與語,賜珠一鬥,停司馬詔書,留復侍。武後已立,義府與敬宗、德儉及御史大夫崔義玄、中丞袁公瑜、大理正侯善業相推轂,濟其奸,誅棄骨鯁大臣,故後得肆志攘取威柄,天子斂衽矣。   義府貌柔恭,與人言,嬉怡微笑,而陰賊褊忌著於心,凡忤意者,皆中傷之,時號義府「笑中刀」。又以柔而害物,號曰「人貓」。   永徽六年,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封廣平縣男,又兼太子右庶子,爵為侯。洛州女子淳於以奸系大理,義府聞其美,屬丞畢正義出之,納以為妾。卿段竇玄以狀聞。詔給事中劉仁軌、侍御史張倫鞫治。義府且窮,逼正義縊獄中以絕始謀。侍御史王義方廷劾,義府不引咎,三叱之,然後趨出。義方極陳其惡,帝陰德義府,故貸不問,為抑義方,逐之。未幾進中書令,檢校御史大夫,加太子賓客,更封河間郡公,詔造私第。諸子雖褓負皆補清官。   初,杜正倫為黃門侍郎,義府才典儀。及同輔政,正倫恃先進不相下,密與中書侍郎李友益圖去義府,反為所誣,交訟帝前。帝兩黜之,正倫為橫州刺史,義府普州刺史,流友益峰州。明年,召為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母喪免,奪喪為司列太常伯、同東西台三品。更葬其先永康陵側,役縣人牛車輸土築墳,助役者凡七縣,高陵令不勝勞而死。公卿爭賵遺。葬日,詔御史節哭。送車從騎相銜,帷帟奠帳自灞橋屬三原七十里不絕,□輴芻偶,僭侈不法,人臣送葬之盛無與比者。殷王出閣,又兼府長史,稍遷右相。   義府已貴,乃言系出趙郡,與諸李敘昭穆,嗜進者往往尊為父兄行。給事中李崇德引與同譜,既謫普州,亟削去,義府銜之,及復當國,傅致其罪,使自殺於獄。貞觀中,高士廉、韋挺、岑文本、令狐德棻修《氏族志》,凡升降,天下允其議,於是州藏副本以為長式。時許敬宗以不載武後本望,義府亦恥先世不見敘,更奏刪正。委孔志約、楊仁卿、史玄道、呂才等定其書,以仕唐官至五品皆升士流。於是兵卒以軍功進者,悉入書限,更號《姓氏錄》,縉紳共嗤靳之,號曰「勳格」。義府奏悉收前志燒絕之。自魏太和中定望族,七姓子孫迭為婚姻,後雖益衰,猶相誇尚。義府為子求婚不得,遂奏一切禁止。   既主選,無品鑒才,而溪壑之欲,惟賄是利,不復銓判,人人咨訕。又母、妻、諸子賣官市獄,門如沸湯。自永徽後,御史多制授,吏部雖有調注,至門下覆不留。義府乃自注御史、員外、通事舍人,有司不敢卻。帝嘗從容戒義府曰:「聞卿兒子女婿橈法多過失,朕為卿掩覆,可少勖之。」義府內倚後,揣群臣無敢白其罪者,不虞帝之知,乃勃然變色,徐曰:「誰為陛下道此?」帝曰:「何用問我所從得邪!」義府謷然不謝,徐引去,帝由是不悅。   會術者杜元紀望義府第有獄氣,曰:「發積錢二千萬,可以厭勝。」義府信之,裒索殊急。居母喪,朔望給告,即羸服與元紀出野,馮高窺覘災眚,眾疑其有異謀。又遣子津召長孫延,謂曰:「吾為子得一官。」居五日,延拜司津監,索謝錢七十萬。右金吾倉曹參軍楊行穎白其贓,詔司刑太常伯劉祥道與三司雜訊,李勣監按,有狀,詔除名,流巂州,子率府長史洽、千牛備身洋及婿少府主簿柳元貞並流廷州,司議郎津流振州,朝野至相賀。三子及婿尤凶肆,既敗,人以為誅「四凶」。或作《河間道元帥劉祥道破銅山大賊李義府露布》,榜於衢。乾封元年大赦,獨流人不許還,義府憤恚死,年五十三。自其斥,天下憂且復用,比死,內外乃安。   上元初,赦妻子還洛陽。如意中,贈義府揚州大都督,崔義玄益州大都督,王德儉、袁公瑜魏、相二州刺史,各賜實封。睿宗立,詔停。少子湛,見《李多祚傳》。   傅遊藝,衛州汲人。載初初,由合宮主簿再遷左補闕。武後奪政,即上書詭說符瑞,勸後當革姓以明受命。後悅,擢給事中。閱三月,進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即拜鸞台侍郎。後乃黜唐稱周,廢唐宗廟,自稱皇帝,賜遊藝姓武氏,以兄神童為冬官尚書。遊藝嘗夢登湛露殿,既寤,以語所親。有告其謀反者,下獄自殺,以五品禮葬之。   初,遊藝探後旨,誣殺宗室,復請發六道使,後卒用其言。萬國俊等既出,天下被其酷。遊藝起一歲,賜袍自青及紫,人號「四時仕宦」。然歲中即敗,前古少其比雲。   李林甫,長平肅王叔良曾孫。初為千牛直長,舅姜皎愛之。開元初,遷太子中允。源乾曜執政,與皎為姻家,而乾曜子為林甫求司門郎中,乾曜素薄之,曰:「郎官應得才望,哥奴豈郎中材邪?」哥奴,林甫小字也。即授以諭德,累擢國子司業。宇文融為御史中丞,引與同列,稍歷刑、吏部侍郎。初,吏部置長名榜,定留放。寧王私謁十人,林甫曰:「願絀一人以示公。」遂榜其一,曰:「坐王所囑,放冬集。」   時武惠妃寵傾後宮,子壽王、盛王尤愛。林甫因中人白妃,願護壽王為萬歲計,妃德之。侍中裴光庭夫人,武三思女,嘗私林甫,而高力士本出三思家。及光庭卒,武請力士以林甫代為相。力士未敢發,而帝因蕭嵩言,自用韓休。方具詔,武擿語林甫,使為休請。休既相,重德林甫,而與嵩有隙,乃薦林甫有宰相才,妃陰助之,即拜黃門侍郎。尋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再進兵部尚書。   皇太子、鄂王、光王被譖,帝欲廢之。張九齡切諫,帝不悅。林甫惘然,私語中人曰:「天子家事,外人何與邪?」二十四年,帝在東都,欲還長安。裴耀卿等建言:「農人場圃未畢,須冬可還。」林甫陽蹇,獨在後。帝問故,對曰:「臣非疾也,願奏事。二都本帝王東西宮,車駕往幸,何所待時?假令妨農,獨赦所過租賦可也。」帝大悅,即駕而西。始九齡繇文學進,守正持重,而林甫特以便佞,故得大任,每嫉九齡,陰害之。帝欲進朔方節度使牛仙客實封,九齡謂林甫:「封賞待名臣大功,邊將一上最,可遽議?要與公固爭。」林甫然許。及進見,九齡極論,而林甫抑嘿,退又漏其言。仙客明日見帝,泣且辭。帝滋欲賞仙客,九齡持不可。林甫為人言:「天子用人,何不可者?」帝聞,善林甫不專也。由是益疏薄九齡,俄與耀卿俱罷政事,專任林甫,相仙客矣。初,三宰相就位,二人磬折趨,而林甫在中,軒驁無少讓,喜津津出眉宇間。觀者竊言:「一雕挾兩兔。」少選,詔書出,耀卿、九齡以左右丞相罷,林甫嘻笑曰:「尚左右丞相邪?」目恚而送乃止,公卿為戰慄。於是林甫進兼中書令。帝卒用其言,殺三子,天下冤之。大理卿徐嶠妄言:「大理獄殺氣盛,鳥雀不敢棲。今刑部斷死,歲才五十八,而烏鵲巢獄戶,幾至刑措。」群臣賀帝,而帝推功大臣,封林甫晉國公,仙客豳國公。   及帝將立太子,林甫探帝意,數稱道壽王,語秘不傳,而帝意自屬忠王,壽王不得立。太子既定,林甫恨謀不行,且畏禍,乃陽善韋堅。堅,太子妃兄也。使任要職,將覆其家,以搖東宮。乃構堅獄,而太子絕妃自明,林甫計黜。杜良娣之父有鄰與婿柳勣不相中,勣浮險,欲助林甫,乃上有鄰變事,捕送詔獄賜死。逮引裴敦復、李邕等,皆林甫素忌惡者,株連殺之。太子亦出良娣為庶人。未幾,擿濟陽別駕魏林,使誣河西節度使王忠嗣欲擁兵佐太子。帝不信,然忠嗣猶斥去。林甫數曰:「太子宜知謀。」帝曰:「吾兒在內,安得與外人相聞?此妄耳!」林甫數危太子,未得志,一日從容曰:「古者立儲君必先賢德,非有大勳力於宗稷,則莫若元子。」帝久之曰:「慶王往年獵,為豽傷面甚。」答曰:「破面不愈於破國乎?」帝頗惑,曰:「朕徐思之。」然太子自以謹孝聞,內外無槊言,故飛語不得入,帝無所發其猜。   林甫善刺上意,時帝春秋高,聽斷稍怠,厭繩檢,重接對大臣,及得林甫,任之不疑。林甫善養君欲,自是帝深居燕適,沈蠱衽席,主德衰矣。林甫每奏請,必先餉遺左右,審伺微旨,以固恩信,至饔夫御婢皆所款厚,故天子動靜必具得之。性陰密,忍誅殺,不見喜怒。面柔令,初若可親,既崖阱深阻,卒不可得也。公卿不由其門而進,必被罪徙;附離者,雖小人且為引重。同時相若九齡、李適之皆遭逐;至楊慎矜、張瑄、盧幼臨、柳升等緣坐數百人,並相繼誅。以王□、吉溫、羅希奭為爪牙,數興大獄,衣冠為累息。適之子霅嘗盛具召賓客,畏林甫,乃終日無一人往者。林甫有堂如偃月,號月堂。每欲排構大臣,即居之,思所以中傷者。若喜而出,即其家碎矣。子岫為將作監,見權勢熏灼,惕然懼,常從游後園,見輦重者,跪涕曰:「大人居位久,枳棘滿前,一旦禍至,欲比若人可得乎?」林甫不樂曰:「勢已然,可奈何?」   時帝詔天下士有一藝者得詣闕就選,林甫恐士對詔或斥己,即建言:「士皆草茅,未知禁忌,徒以狂言亂聖聽,請悉委尚書省長官試問。」使御史中丞監總,而無一中程者。林甫因賀上,以為野無留才。俄兼隴右、河西節度使。改右相,罷節度,加累開府儀同三司,實封戶三百。   咸寧太守趙奉璋得林甫隱惡二十條,將言之,林甫諷御史捕系奉璋,劾妖言,抵死;著作郎韋子春坐厚善貶。帝嘗大陳樂勤政樓,既罷,兵部侍郎盧絢按轡絕道去,帝愛其愬藉,稱美之。明日林甫召絢子曰:「尊府素望,上欲任以交、廣,若憚行,且當請老。」絢懼,從之。因出為華州刺史,俄授太子員外詹事,絢繇是廢。於時有以材譽聞者,林甫護前,皆能得於天子抑遠之,故在位恩寵莫比。凡御府所貢遠方珍鮮,使者傳賜相望。帝食有所甘美,必賜之。嘗詔百僚閱歲貢於尚書省,既而舉貢物悉賜林甫,輦致其家。從幸華清宮,給御馬、武士百人、女樂二部。薛王別墅勝麗甲京師,以賜林甫,它邸第、田園、水磑皆便好上腴。車馬衣服侈靡,尤好聲伎。侍姬盈房,男女五十人。故事,宰相皆元功盛德,不務權威,出入騎從簡寡,士庶不甚引避。林甫自見結怨者眾,憂刺客竊發,其出入,廣騶騎,先驅百步,傳呼何衛,金吾為清道,公卿辟易趨走。所居重關復壁,絡版甃石,一夕再徙,家人亦莫知也。或帝不朝,群司要官悉走其門,台省為空。左相陳希烈雖坐府,卒無人入謁。   林甫無學術,發言陋鄙,聞者竊笑。善苑鹹、郭慎微,使主書記。然練文法,其用人非諂附者一以格令持之,故小小綱目不甚亂,而人憚其威權。久之,又兼安西大都護、朔方節度使。俄兼單于副大都護,以朔方副使李獻忠反,讓還節度。   始厚王□,為盡力。及□敗,詔宰相治狀,林甫大懼,不敢面□,獄具署名,亦無所申救。因以楊國忠代為御史大夫。林甫薄國忠材孱,無所畏,又以貴妃故善之。及是權益盛,貴震天下,始交惡若仇敵。然國忠方兼劍南節度使,而南蠻入寇,林甫因建遣之鎮,欲離間之。國忠入辭,帝曰:「處置且訖,亟還,指日待卿。」林甫聞之憂懣。是時已屬疾,稍侵。會帝幸溫湯,詔以馬輿從,御醫珍膳繼至,詔旨存問,中官護起居。病劇,巫者視疾云:「見天子當少間。」帝欲視之,左右諫止。乃詔林甫出廷中,帝登降聖閣,舉絳巾招之。林甫不能興,左右代拜。俄而國忠至自蜀,謁林甫床下,垂涕托後事,因不食卒。諸子護還京發喪,贈太尉、揚州大都督。   林甫居相位凡十九年,固寵市權,蔽欺天子耳目,諫官皆持祿養資,無敢正言者。補闕杜璡再上書言政事,斥為下邽令。因以語動其餘曰:「明主在上,群臣將順不暇,亦何所論?君等獨不見立仗馬乎,終日無聲,而飫三品芻豆;一鳴,則黜之矣。後雖欲不鳴,得乎?」由是諫爭路絕。   貞觀以來,任蕃將者如阿史那社爾、契苾何力皆以忠力奮,然猶不為上將,皆大臣總制之,故上有餘權以制於下。先天、開元中,大臣若薛訥、郭元振、張嘉貞、王晙、張說、蕭嵩、杜暹、李適之等,自節度使入相天子。林甫疾儒臣以方略積邊勞,且大任,欲杜其本,以久己權,即說帝曰:「以陛下雄材,國家富強,而夷狄未滅者,繇文吏為將,憚矢石,不身先。不如用蕃將,彼生而雄,養馬上,長行陣,天性然也。若陛下感而用之,使必死,夷狄不足圖也。」帝然之,因以安思順代林甫領節度,而擢安祿山、高仙芝、哥舒翰等專為大將。林甫利其虜也,無入相之資,故祿山得專三道勁兵,處十四年不徙,天子安林甫策,不疑也,卒稱兵蕩覆天下,王室遂微。   初,林甫夢人皙而髯,將逼己。寤而物色,得裴寬類所夢,曰:「寬欲代我。」因李適之黨逐之。其後易國忠代林甫,貌類寬雲。國忠素銜林甫,及未葬,陰諷祿山暴其短。祿山使阿布思降將入朝,告林甫與思約為父子,有異謀。事下有司,其婿楊齊宣懼,妄言林甫厭祝上,國忠劾其奸。帝怒,詔林甫淫祀厭勝,結叛虜,圖危宗社,悉奪官爵,斫棺剔取含珠金紫,更以小槥,用庶人禮葬之;諸子司儲郎中儒、太常少卿嶼及岫等悉徙嶺南、黔中,各給奴婢三人,籍其家;諸婿若張博濟、鄭平、杜位、元摠,屬子復道、光,皆貶官。   博濟亦憸薄自肆。為戶部郎中,部有考堂,天下歲會計處,博濟廢為員外郎中聽事,壯偉華敞,供擬豐侈至千品;別取都水監地為考堂,擅費諸州籍帳錢不貲,有司不敢言。   帝之幸蜀也,給事中裴士淹以辯學得幸。時肅宗在鳳翔,每命宰相,輒啟聞。及房琯為將,帝曰:「此非破賊才也。若姚元崇在,賊不足滅。」至宋璟,曰:「彼賣直以取名耳。」因歷評十餘人,皆當。至林甫,曰:「是子妒賢疾能,舉無比者。」士淹因曰:「陛下誠知之,何任之久邪?」帝默不應。   至德中,兩京平,大赦,唯祿山支黨及林甫、楊國忠、王□子孫不原。天寶時,嘗鏤玉為玄元皇帝及玄宗、肅宗像於太清宮,復琢林甫、陳希烈像列左右序。代宗時,或言:「林甫陰險,嘗不利先帝,宗廟幾危,奈何留像至今?」有詔瘞宮中。廣明初,盧攜為太清宮使,發地得其像,輦送京兆毀之雲。   陳希烈者,宋州人。博學,尤深黃老,工文章。開元中,帝儲思經義,自褚無量、元行沖卒,而希烈與康子元、馮朝隱進講禁中,其應答詔問,敷盡微隱,皆希烈為之章句。累遷中書舍人,十九年為集賢院學士,進工部侍郎,知院事。帝有所撰述,希烈必助成之。遷門下侍郎。   天寶元年,有神降丹鳳門,以為老子告錫靈符,希烈因是上言:「臣侍演《南華真經》至七篇,陛下顧曰:『此言養生,朕既悟其術,而《德充符》詎無非常應哉?』臣稽首對:『陛下德充於內,符應於外,必有絕瑞表之。』今靈符降錫,與帝意合,宜示史官,著顯祥,摛照無窮。」其媮佞類如此。俄兼崇玄館大學士,封臨穎侯。   林甫顓朝,苟用可專制者,引與共政。以希烈柔易,且帝眷之厚,乃薦之。五載,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遷左丞相兼兵部尚書,許國公,又兼秘書省圖書使,寵與林甫侔。林甫居位久,其陰詭雖足自固,亦希烈左右焉。楊國忠執政,素忌之,希烈引避,國忠即薦韋見素代相,罷為太子太師。希烈失職,內忽忽無所賴。及祿山盜京師,遂與達奚珣等偕相賊。後論罪當斬,肅宗以上皇素所遇,賜死於家。 列傳第一百四十八下 奸臣下   盧杞,字子良。父弈,見《忠義傳》。杞有口才,體陋甚,鬼貌藍色 ,不恥惡衣菲食,人未悟其不情,鹹謂有祖風節。藉廕為清道率府兵曹參軍,僕固懷恩辟朔方府掌書記,病免。補鴻臚丞,出為忠州刺史。上謁節度府衛伯玉,伯玉不喜,乃謝歸。稍遷吏部郎中,為虢州刺史。奏言虢有官豕三千為民患。德宗曰:「徙之沙苑。」杞曰:「同州亦陛下百姓,臣謂食之便。」帝曰:「守虢而憂它州,宰相材也。」詔以豕賜貧民,遂有意柄任矣。俄召為御史中丞,論奏無不合。逾年遷大夫,不閱旬,擢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既得志,險賊浸露。賢者媢,能者忌,小忤己,不傅死地不止。將大樹威,脅眾市權為自固者。楊炎與杞俱輔政,炎鄙杞才下,不悅,未半歲,譖罷炎。時大理卿嚴郢與炎有隙,即擢郢御史大夫以自助,炎卒逐死。張鎰材裕忠懿,帝所倚愛,未有以間。會隴右用兵,杞乃見帝,偽請行,帝不可,即薦鎰守鳳翔。既又惡郢。時幽州硃滔與泚有違言,誣其軍司馬蔡廷玉間鬩,請殺之。俄而滔反,帝欲斥之以悅滔,下御史鄭詹按狀,貶柳州司戶參軍,敕吏護送。廷玉疑送滔所,因自沈於河。杞奏,恐泚疑為詔所殺,願下詹三司雜治,並劾大夫郢。初,詹善張鎰,每伺杞間,獨詣鎰,杞知之。它日伺詹來,即徑至鎰便坐。詹趨避,杞遽及機事,鎰不得已,曰:「鄭侍御在。」杞陽驚曰:「向所言,非外所得聞。」至是並按。有詔詹杖死,流郢費州。杜佑判度支,帝尤寵禮。杞短毀百緒,訖貶蘇州刺史。李希烈反,杞素惡顏真卿挺正敢言,即令宣慰其軍,卒為賊害。故宰相李揆有雅望,畏復用,遣為吐蕃會盟使,卒於行。李洧以徐州降,有所經略,使人誤先白鎰,杞怒,沮解之,不使有功。其狙害隱毒,天下無不痛憤,以杞得君,故不敢言。   是時兵屯河南、北,挐不解,財用日急。於是度支條軍所仰給,月費緡百餘萬,而藏錢才支三月。杞乃以戶部侍郎趙贊判度支,其黨韋都賓等建言:「商賈儲錢千萬,聽自業;過千萬者,貣其贏以濟軍。軍罷,約取償於官。」帝許之。京兆暴責其期,校吏頸大搜廛裡,疑占列不盡,則笞掠之,人不勝冤,自殞溝瀆者相望,京師囂然不闋日。然悉田宅奴婢之直,緡止八十萬。又僦、質捨、居貿粟者,四貣其一,僅至二百萬。而長安為閉肆,民皆邀宰相祈訴。杞無以諭,驅而去。帝知民愁忿,而所得不足給師,罷之。贊術窮,於是間架、除陌之暴縱矣。其法:屋二架為間,差稅之,上者二千,中千,下五百,吏執籌入第室計之,隱不盡,率二架抵罪,告者以錢五萬畀之。凡公私貿易,舊法率千錢算二十,請加五十,主儈注所售,入其算有司;其自相市,為私籍自言,隱不盡,率千錢沒二萬,告者以萬錢畀之。由是主儈得操其私以為奸,公上所入常不得半,而恨誹之聲滿天下。及涇師亂,呼於市曰:「不奪而商人僦質矣,不稅而間架、除陌矣!」其倡和造作以召怨挻亂,皆杞為之。   帝出奉天,杞與關播從。後數日,崔寧自賊中來,以播遷事指杞,杞即誣寧反,帝殺之。靈武杜希全率鹽、夏二州士六千來赴,帝議所從道,杞請道漠谷。渾瑊曰:「不然,彼多險,且為賊乘,不如道乾陵北,逾雞子堆而屯,與為掎角,賊可破矣。」帝從杞議,賊果拒隘,兵不得入,奔還邠州。   李懷光自河北還,數破賊,泚解去。或謂王翃、趙贊曰:「聞懷光嘗斥宰相不能謀,度支賦斂重,而京兆刻損軍賜,宜誅之以謝天下。方懷光有功,上必聽用其言,公等殆矣!」二人以白杞。杞懼,即譎帝曰:「懷光勳在宗社,賊憚之破膽,今因其威,可一舉而定。若許來朝,則犒賜留連,賊得裒整殘餘為完守計,圖之實難,不如席勝使平京師,破竹之勢也。」帝然之。詔懷光無朝,進屯便橋。懷光自以千里勤難,有大功,為奸臣沮間,不一見天子,內怏怏無所發,遂謀反,因暴言杞等罪惡。士議嘩沸,皆指目杞,帝始寤,貶為新州司馬。   始,帝即位,以崔祐甫為相,專以道德導主意,故建中初綱紀張設,赫然有貞觀風。及杞相,乃諷帝以刑名繩天下,亂敗踵及。其陰害矯譎,雖國屯主辱,猶謷然肆為之。後雖斥,然帝念之不衰。及興元赦令,俄徙吉州長史。杞乃曰:「上必復用我。」貞元元年,詔拜饒州刺史。給事中袁高當行詔書,不肯草,白宰相曰:「杞反易天常,使萬乘播遷,幸赦不誅,又委大州,失天下望。」宰相不悅,乃召它舍人作制,高固執不得下。於是諫臣趙需、裴佶、宇文炫、盧景亮、張薦等眾對,極言杞罪四海共棄,今復用之,忠臣寒膺,良士痛骨,必且階禍。其言懇到。帝語宰相曰:「授杞小州可乎?」李勉曰:「陛下與大州亦無難,如四方之謗何?」乃詔為澧州別駕。後散騎常侍李泌見,帝曰:「高等論杞事,朕可之矣!」泌頓首賀曰:「比日外謂陛下漢之桓、靈,今乃知堯、舜主也。」帝喜。杞遂死澧州。   初,尚父郭子儀病甚,百官造省,不屏姬侍。及杞至,則屏之,隱幾而待。家人怪問其故,子儀曰:「彼外陋內險,左右見必笑,使後得權,吾族無類矣!」   崔胤,字垂休,宰相慎由子也。擢進士第,累遷中書舍人、御史中丞。喜陰計,附離權強,其外自處若簡重,而中險譎可畏。崔昭緯屢薦之,由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方王珙兄弟爭河中,以胤為節度使,不得赴,半歲,復以中書侍郎留輔政。及昭緯以罪誅,罷為武安節度使。陸扆當國,時王室不競,南、北司各樹黨結籓鎮,內相凌脅。胤素厚硃全忠,委心結之。全忠為言胤有功,不宜處外,故還相而逐扆。   光化初,昭宗至自華,務安反側,而胤陰為全忠地,俾擅兵四討。帝丑其行,罷為吏部尚書,復倚扆以相。會清海無帥,因拜胤清海節度使。始,昭緯死,皆王摶等白髮其奸,胤坐是賜罷,內銜憾。既與摶同宰相,胤議悉去中官,摶不助,請徐圖之。及是不欲外除,即漏其語於全忠,令露劾摶交敕使共危國,罪當誅。胤次湖南,召還守司空、門下侍郎、平章事,兼領度支、鹽鐵、戶部使,而賜摶死,並誅中尉宋道弼、景務修,繇是權震天下,雖宦官亦累息。至是,四拜宰相,世謂「崔四入」。   劉季述幽帝東內,奉德王監國,畏全忠強,雖深怨胤,不敢殺,止罷政事。胤趣全忠以師西,問所以幽帝狀。全忠乃使張存敬攻河中,掠晉、絳。神策軍大將孫德昭常忿閹尹廢辱天子,胤令判官石戩與游,乘間伺察。德昭飲酣必泣,胤揣得其情,乃使戩說曰:「自季述廢天子,天下之人未嘗忘,武夫義臣搏手憤惋。今謀反者特季述、仲先耳,它人劫於威,無與也。君能乘此誅二豎,復天子,取功名乎?即不早計,將有無之者。」德昭感寤,乃告以胤謀。德昭許諾,胤斬帶為誓。俄而季述、仲先誅,以功進司徒,不就,復輔政,並還使領。帝德之,延見或不名,以字呼之,寵遇無比。   天復元年,全忠已取河中,進逼同、華。中尉韓全誨以胤與全忠善,恐導之翦除君側,乃白罷政事,未及免,倉卒挾帝幸鳳翔。胤怨帝見廢,不肯從,召全忠以兵迎天子,令太子太師盧渥率群臣迎全忠。始,全忠至華,遣幕府裴鑄奏事。帝不得已,聽來朝。至是胤為之謀,乃以兵迫行在。帝下詔趣還鎮,因詔遣渥等俱西。全忠上表具言:「向書詔皆出宰相,乃今知非陛下意,為所詿誤。師業入關,請得與李茂貞約釋憾以迎乘輿。」茂貞劾奏:「胤畜死士,用度支使榷利,令親信陳班與京兆府募兵保所居坊。天子出次,遣使者五輩往召,安臥不動,一奉表陳謝。」時帝見全忠表,亦大恚,因下詔顯責之,以工部尚書罷知政事,胤出居華州。   初,天復後宦官尤屈事胤,事無不咨。每議政禁中,至繼以燭,請盡誅中官,以宮人掌內司事。韓全誨等密知之,共於帝前求哀。乃詔胤後當密封,無口陳。中官益恐,滋欲得其謀,乃求知書美人宗柔等內左右以刺陰事。胤計稍露,宦者或相泣無憀,不自安,劫幸之謀固矣。   居華時,為全忠數畫丑計。全忠引兵還屯河中,胤迎謁渭橋,奉觴為全忠壽,自歌以箅酒。會茂貞殺全誨等,與全忠約和。帝急召之,墨詔者四、硃札三,皆辭疾。及帝出鳳翔,幸全忠軍,乃迎謁於道,復拜平章事,進位司徒,兼判六軍諸衛事,詔徙家捨右軍,賜帷帳器用十車。胤遂奏:「高祖、太宗無內侍典軍,天寶後宦人浸盛,德宗分羽林衛為左右神策軍,令宦者主之,以二千人為率。其後參掌機密,至內務百司悉歸中人,共相彌縫為不法,朝廷微弱,禍始於此。請罷左右神策、內諸司使、諸道監軍。」於是中外宦官悉誅,天子傳導詔命,只用宮人寵顏等。   帝之在鳳翔,以廬光啟、蘇檢為相,胤皆逐殺之,分斥從幸近臣陸扆等三十餘人,惟裴贄孤立可制,留與偕秉政。帝動靜一決於胤,無敢言者。胤議以皇子為元帥,全忠副之,示褒崇其功。全忠內利輝王沖幼,故胤藉以請。帝曰:「濮王長,若何?」還禁中,召翰林學士韓偓以謀。偓陰佐胤,卒不能卻。全忠還東,到長樂,群臣班辭,胤獨至霸橋置酒,乙夜乃還。帝即召問:「全忠安否?」與飲,命宮人為舞劍曲,戊夜乃出,賜二宮人,固讓乃許。是時天子孤危,威令盡去,胤之劫持類如此。進侍中、魏國公。   自鳳翔還,揣全忠將篡奪,顧己宰相,恐一日及禍,欲握兵自固,謬謂全忠曰:「京師迫茂貞,不可無備,須募軍以守。今左右龍武、羽林、神策,播幸之餘,無見兵。請軍置四步將,將二百五十人;一騎將,將百人。使番休遞侍。」以京兆尹鄭元規為六軍諸衛副使,陳班為威遠軍使,募卒於市。全忠知其意,陽相然許。胤乃毀浮圖,取銅鐵為兵仗。全忠陰令汴人數百應募,以其子友倫入宿衛。會為球戲,墜馬死,全忠疑胤陰計,大怒。時傳胤將挾帝幸荊、襄,而全忠方謀脅乘輿都洛,懼其異議,密表胤專權亂國,請誅之。即罷為太子少傅。全忠令其子友諒以兵圍開化坊第,殺胤,汴士皆突出,市人爭投瓦礫擊其屍,年五十一,元規、陳班等皆死,實天復四年正月。   胤罷凡三日死,死十日,全忠脅帝遷洛,發長安居人悉東,徹屋木自渭循河下。老幼系路,啼號不絕,皆大罵曰:「國賊崔胤導全忠賣社稷,使我及此!」先是,全忠雖據河南,顧強諸侯相持,未敢決移國。及胤間內隙,與相結,得梯其禍,取朝權以成強大,終亡天下,胤身屠宗滅。世言慎由晚無子,遇異浮屠,以術求,乃生胤,字緇郎。及為相,其季父安潛唶曰:「吾父兄刻苦以持門戶,終為緇郎壞之!」   崔昭緯字蘊曜,其先清河人。及進士第。至昭宗時仕浸顯,以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居位凡八年,累進尚書右僕射。性險刻,密結中人,外連強諸侯,內制天子以固其權。令族人鋋事王行瑜邠寧幕府。每它宰相建議,或詔令有不便於己,必使鋋密告行瑜,使上書訾訐,己則陰阿助之。方是時,帝室微,人主若贅斿然。始,帝委杜讓能調兵食以討鳳翔,昭緯方倚李茂貞、行瑜為重,陰得其計,則走告之,激使稱兵向闕,遂殺讓能。後又導三鎮兵殺韋昭度等。帝性剛明,不堪忍,會誅行瑜,乃罷昭緯為右僕射。復請硃全忠薦己,又厚賂諸王,為所奏,貶梧州司馬,下詔條其五罪,賜死。行次江陵,使者至,斬之。鋋亦誅。   柳璨字炤之,公綽族孫也。為人鄙野,其家不以諸柳齒。少孤貧,好學,晝采薪給費,夜然葉照書,強記,多所通涉。譏訶劉子玄《史通》,著《析微》,時或稱之。顏蕘判史館,引為直學士,由是益知名。遷左拾遺。昭宗好文,待李磎最厚,磎死,內常求似磎者。或薦璨才高,試文,帝稱善,擢翰林學士。   崔胤死,昭宗密許璨宰相,外無知者。日暮自禁中出,騶士傳呼宰相,人皆大驚。明日,帝謂學士承旨張文蔚曰:「璨材可用,今擢為相,應授何官?」對曰:「用賢不計資。」帝曰:「諫議大夫可乎?」曰:「唯唯。」遂以諫議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起布衣,至是不四歲,其暴貴近世所未有。裴樞、獨孤損、崔遠皆宿望舊臣,與同位,頗輕之,璨內以為怨。硃全忠圖篡殺,宿衛士皆汴人,璨一厚結之,與蔣玄暉、張廷范尤相得。既挾全忠,故朝權皆歸之。進中書侍郎、判戶部,封河東縣男。   天祐二年,長星出太微、文昌間,占者曰:「君臣皆不利,宜多殺以塞天變。」玄暉、廷范乃與璨謀殺大臣宿有望者。璨手疏所仇媢若獨孤損等三十餘人,皆誅死,天下以為冤。全忠聞之,不善也。其後急於九錫,宣徽北院使王殷者構璨等,言其有貳,故禮不至。玄暉懼,自往辨解。全忠怒罵曰:「爾與柳璨輩沮我,不由九錫,作天子不得邪?」璨懼,即脅哀帝曰:「人望歸元帥矣,陛下宜揖讓以授終。」璨請自行,進拜司空,為冊禮使,即日進道。及玄暉死,而全忠恚璨背己,貶登州刺史,俄除名為民,流崖州,尋斬之。臨刑悔吒曰:「負國賊柳璨,死宜矣!」弟瑀、瑊皆榜死。   玄暉者,少賤,不得其繫著。事硃全忠為腹心。昭宗東遷,玄暉為樞密使。帝駐陝州,術家言星緯不常,且有大變,宜須冬幸洛。帝度全忠必篡,命衛官高瑰持帛詔賜王建,告以脅遷,且言:「全忠以兵二萬治洛陽,將盡去我左右,君宜與茂貞、克用、行密同盟,傳檄襄、魏、幽、鎮,使各以軍迎我還京師。」又詔全忠:「後方娠,須十月乃東。」全忠知帝有謀,遣寇彥卿趣迫。天子不得已,遂行。抵谷水,全忠盡殺左右黃門、內園小兒五百人,悉以汴兵為衛。初,全忠至鳳翔,侵邠州,節度使楊崇本降,質其家。崇本妻美,全忠與亂,故崇本怒。至是遣使者會克用、茂貞,南告趙匡凝及建,同舉兵問劫遷狀,全忠大懼。   帝自出關,畏不測,常默坐流涕。玄暉與張廷范內蝖慼A必以告全忠。全忠恨帝無傳禪意,乃謀弒以絕人望,因令其屬李振諭玄暉。玄暉與龍武統軍硃友恭、氏叔琮夜選勇士百人叩行在,言有急奏,請見帝。宮門開,門留十士以守。至椒蘭院中,夫人裴貞一啟關,殺之,乃趨殿下。玄暉曰:「上安在?」昭儀季漸榮曰:「院使毋傷宅家,寧殺我!」士持劍入,帝聞,遽單衣走,環柱,遂弒之。漸榮以身蔽帝,亦死。復執後,後求哀。玄暉以全忠所弒者帝也,乃釋後。明日,宰相請對,日晏不出。玄暉矯遺詔,言帝夜與昭儀博,為貞一、漸榮所弒,出二人首。全忠自河中來朝,振曰:「晉文帝殺高貴鄉公,歸罪成濟。今宜誅友恭等,解天下謗。」全忠趨西內臨,對嗣天子自言弒逆非本謀,皆友恭等罪,因泣下,請討罪人。是時洛城旱,米斗直錢六百,軍有掠糴者,都人怨,故因以悅眾,執友恭、叔琮斬之。全忠邀九錫,玄暉自持詔趨汴言之。還洛不淹日,全忠矯詔收付有司車裂之,貶為凶逆百姓,焚屍都門外。   廷范者,以優人為全忠所愛,扈東遷為御營使,進金吾衛將軍、河南尹。全忠欲以為太常卿,宰相裴樞持不可,繇是樞罷去。柳璨希旨下詔,責中外不得妄言流品清濁,卒用廷范太常卿。會天子將郊,以為修樂縣使,又與蘇楷等駁昭宗謚。全忠恚九錫緩也,王殷譖其與璨等祀天祁延唐祚,及玄暉死、璨誅,即貶廷范萊州司戶參軍,軒於河南市。   叔琮亦汴州人,中和末隸感化軍,以騎士奮,性沈壯有膽力。從全忠擊黃巢陳、許間,名右諸將,得為親校。與時溥、硃宣戰,以多累表檢校尚書右僕射,為宿州刺史。攻趙匡凝於襄陽,不克。又與李克用戰洹水,遷曹州刺史。天復初,拔澤、潞,擊太原,授晉慈觀察使。全忠屯鳳翔,克用襲絳州,攻臨汾,叔琮以二壯士類沙陀者牧馬於原,與克用軍偕行,伺隙各禽一虜還。克用大驚,疑有伏,遂退屯蒲。會硃友寧以兵三萬來援,叔琮曰:「賊遁矣,無以立功。」乃潛師夜獵游騎,殺數百,進破其壘,俘斬萬級,收馬三千,遂長驅取汾州,轉戰薄太原而還。遷檢校司空,再進為保大軍節度使。   全忠欲遷帝於洛,表為右龍武統軍。與弒帝,故全忠請貶白州司戶參軍,斬之。叔琮將死,呼曰:「硃溫賣我以取容天下,神理謂何?」   友恭者,本李彥威也。壽州人,客汴州。殖財任俠,全忠愛而子畜之。領長劍都,積功,表為檢校尚書左僕射。乾寧中,授汝州刺史,檢校司空。楊行密侵鄂州,友恭將兵萬餘援杜洪,至江州,還攻黃州,入之,獲行密將,俘斬萬計。又襲安州,殺守將。遷穎州刺史、感化軍節度留後。帝東遷,為左龍武統軍,貶崖州司戶參軍。臨刑曰:「溫殺我,當亦滅族!」又語張廷范曰:「公行及此」雲。   贊曰:木將壞,蟲實生之;國將亡,妖實產之。故三宰嘯凶牝奪辰,林甫將蕃黃屋奔,鬼質敗謀興元蹙,崔、柳倒持李宗覆。嗚呼,有國家者,可不戒哉! 列傳第一百四十九上 叛臣上   僕固懷恩,鐵勒部人。貞觀二十年,鐵勒九姓大首領率眾降,分置瀚海、燕然、金微、幽陵等九都督府,別為蕃州 ,以僕骨歌濫拔延為右武衛大將軍、金微都督,訛為僕固氏。生乙李啜;乙李啜生懷恩,世襲都督。   懷恩善戰鬥,曉識戎情,部分謹嚴。安祿山反,從朔方節度使郭子儀討賊雲中,破之;敗薛忠義於背度山,殺七千騎,禽忠義子,下馬邑。進會李光弼,戰常山、趙郡、沙河、嘉山,走史思明。肅宗即位,與子儀赴靈武。時同羅部落叛,祿山北掠朔方,子儀率懷恩迎擊。懷恩子玢戰敗降虜,已而自拔歸,懷恩怒,叱斬之。將士股慄,皆殊死戰,遂破其眾,收馬、橐它、器械甚眾。帝又詔與敦煌王承寀使回紇請師,回紇聽命。至德二載,從子儀下馮翊、河東,走賊將崔乾祐,襲潼關,破之。賊將安守忠、李歸仁苦戰二日,王師敗績。懷恩至渭水,無舟,抱馬鬣以逸,收散卒還河東。子儀赴鳳翔,歸仁以勁兵邀戰三原,子儀使懷恩與王升、陳回光、渾釋之、李國貞五將軍伏白渠下,賊至遇伏,敗而走。又戰清渠,不利,引還。   時回紇使葉護、帝得以四千騎濟師,南蠻、大食等兵亦踵至。帝乃詔廣平王為元帥,使懷恩統回紇兵,從王戰香積寺北。賊以一軍伏營左,懷恩馳掩之,馘斬無遺者,賊氣沮。既合戰,以回紇夾攻賊,戰酣,脫甲援矛直搗陣,殺十餘人,眾驚靡,亦會李嗣業鏖斗尤力,賊大崩敗。會日暮,懷恩見王曰:「賊必棄城走,願假壯騎二百,縛安守忠、李歸仁等致麾下。」王曰:「將軍戰疲,且休矣;迨明,與將軍圖之。」對曰:「守忠等皆天下驍賊,驟勝而敗,此天與我也,奈何縱之?使復得眾,必為我患,雖悔無逮。」王不從,固請,通夕四五反。遲明,諜者至,守忠等果遁去。又從王破賊於新店。以復兩京有殊功,詔加開府儀同三司、鴻臚卿,封豐國公,賜封二百戶。   從郭子儀破安太清,下懷、衛二州,攻相州,戰愁思岡,常為先鋒,勇冠軍中。乾元二年,拜朔方行營節度使,進封大寧郡王。   懷恩為人雄重寡言,應對舒緩,然剛決犯上,始居偏裨,意有不合,雖主將必折詬。其麾下皆蕃、漢勁卒,恃功多不法。子儀政寬,能優容之。及李光弼代子儀,懷恩仍為副。光弼守河陽,攻懷州,降安太清。又子瑒,亦善鬥,以儀同三司將兵,每深入多殺,賊憚其勇,號猛將。太清妻有色,瑒劫致於幕,光弼命歸之,不聽,以卒環守。復馳騎趨之,射殺七人,奪妻還太清。懷恩怒曰:「公乃為賊殺官卒邪?」光弼持法嚴,少假貸。初,會軍汜水,朔方將張用濟後至,斬纛下。懷恩心憚光弼,自用濟誅,常邑邑不樂。及光弼與史思明戰邙山,不用令,以覆王師。帝思其功,召入為工部尚書,寵以殊禮。代宗立,拜隴右節度使,未行,改朔方行營節度,以副子儀。   初,肅宗以寧國公主下嫁毘伽闕可汗,又為少子請婚,故以懷恩女妻之。少子立,號登裡可汗,而懷恩女為可敦。寶應元年,帝召兵於回紇,而登裡可汗已為史朝義所誘,引眾十萬盜塞,關中大震。帝遣殿中監藥子昂勞之,可汗因請見懷恩及其母,有詔報可。懷恩避嫌不往,帝賜鐵券,手詔固遣,乃行。與可汗會太原,可汗大悅,遂請和,助討朝義,即引兵屯陝州,待師期。   於是雍王以元帥為中軍,拜懷恩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之副,乃與左殺為先鋒。時諸節度皆以兵會,次黃水,賊堅壁自固。懷恩陣西原,多張旗■,使突騎與回紇稍南出繚賊左,舉旗為應,破賊壁,死者數萬。朝義擁精騎十萬來援,埋根決戰,短兵接,殺獲相當。魚朝恩令射生五百攢矢注射,賊多死,而陣堅不可犯。馬璘怒,單騎援旗直進,奪兩盾,賊辟易,大軍乘以入,眾囂不止,朝義敗。斬首萬六千級,禽四千餘人,降者三萬。轉戰石榴園、老子祠,賊再敗,自相奔蹂死,填尚書谷幾滿,朝義輕騎走。懷恩進收東都、河陽,封府庫,無所私。釋賊所署許叔冀、王胄等,眾皆按堵。留回紇屯河陽,使瑒及北庭兵馬將高輔成以萬騎逐北,懷恩常壓賊而次。至鄭州,再戰再捷,賊帥張獻誠以汴州降,下滑州。朝義至衛州,與其黨田承嗣、李進超、李達廬合,有眾四萬,據河以戰。瑒濟師登岸薄之,賊黨奔潰。進次昌樂,朝義逸,偽帥達廬降,薛高、李寶臣舉相、衛、深、定等九州獻款。朝義至貝州,得其黨薛忠義,引眾三萬拒瑒於臨清。賊氣盛,瑒勒兵挫其鋒,令高彥崇、渾日進、李光逸設三伏以待,賊半度,伏發,擊之,朝義走。會回紇以輕騎至,瑒卷甲馳之,大戰下博,賊背水陣,師奔擊,賊大崩,積屍蔽流而下。朝義退守莫州。於是都知兵馬使薛兼訓、郝廷玉、兗鄆節度使辛雲京會師城下,朝義與田承嗣數挑戰,不勝,臨陣斬偽黨敬榮。朝義懼,率殘眾奔幽州。王追躡,朝義走平州,自經死,河北平。懷恩與諸將皆罷兵,以功遷尚書左僕射兼中書令、河北副元帥、朔方節度使,加封戶四百。   初,帝有詔但取朝義,其它一切赦之。故薛嵩、張忠志、李懷仙、田承嗣見懷恩皆叩頭,願效力行伍。懷恩自見功高,且賊平則勢輕,不能固寵,乃悉請裂河北分大鎮以授之,潛結其心以為助,嵩等卒據以為患雲。   未幾,加太子少師,增戶五百,第一區,與一子五品官。詔護回紇歸國,道太原,辛雲京內忌懷恩,又以其與回紇親,疑可汗見襲,閉關不敢犒軍。懷恩既父子新立功,舉河朔若拾遺,名出諸將遠甚,而為雲京所拒,大怒,表上其狀。頓軍汾州,使裨將李光逸以兵守祁,李懷光據晉州,張如岳據沁州,高暉等十餘人自從。會監軍駱奉先自雲京所歸,雲京已厚結其歡,因言懷恩與可汗約反狀明白。奉先過懷恩,升堂拜母,母讓曰:「若與我兒約兄弟,今何自親雲京?然前事勿論,自今宜如初。」酒酣,懷恩舞,奉先厚納以幣。懷恩未及酬,奉先亟辭去,懷恩即遣左右匿其馬。奉先疑圖己,乘夜遁歸。懷恩驚,追與其馬。奉先還,具奏懷恩反狀,懷恩亦請誅雲京、奉先,詔兩解之。懷恩之過潞,李抱玉贈以幣馬,懷恩答之。俄抱玉表懷恩私有所結。   廣德初,進拜太保,與一子三品、一子四品官,增封戶五百。瑒與一子五品官,封戶百。仍賜鐵券,以名藏太廟,畫像凌煙閣。又以瑒檢校兵部尚書、朔方行營節度使。然懷恩怏怏,又性強固,不肯為讒毀屈,無以自解,乃上書陳情曰:「臣世本夷人,少蒙上皇驅策。祿山之亂,臣以偏裨決死靜難,杖天威神,克滅強胡。思明繼逆,先帝委臣以兵,誓雪國讎,攻城野戰,身先士卒,兄弟死於陣,子姓沒於軍,九族之內,十不一在,而存者創痍滿身。陛下龍潛時,親總師旅,臣事麾下,悉臣之愚。是時數以微功,已為李輔國讒間,幾至毀家。陛下即位,知臣負謗,遂開獨見之明,杜眾多之口,拔臣於汧、隴,任臣以朔方,遊魂反干,朽骨再肉。前日回紇入塞,士人未曉,京輔震驚,陛下詔臣至太原勞問,許臣一切處置,因得與可汗計議,分道用兵,收復東都,掃蕩燕、薊。時可汗在洛,為魚朝恩猜阻,已失歡心。及臣護送回紇,雲京閉城不出,潛使攘竊,蕃夷怨怒,彌縫百端,乃得返國。臣還汾州,休息士馬雲京亦不使一介相聞,畏臣劾奏,故構為飛謗,以起異端。陛下不垂明察,欲使忠直之臣,陷讒邪之黨,臣所為拊心泣血者也。然臣之罪有六,無所逃死:往者同羅背逆,以騷河曲,兵連不解,臣不顧老母,從先帝於行在,募兵討賊,同羅奔殄,是臣不忠於國,罪一也;斬子玢以令士眾,捨天性之愛,是臣不忠於國,罪二也;二女遠嫁,為國和親,合從殄滅,是臣不忠於國,罪三也;又與子瑒躬履行陣,志寧邦家,是臣不忠於國,罪四也;河北新附,諸鎮皆握強兵,臣之撫綏,反側時定,是臣不忠於國,罪五也;協和回紇,戡定中原,二陵復土,使陛下勤孝兩全,是臣不忠於國,罪六也。」又言:「來瑱之誅,不暴其罪,天下為疑。四方奏請,陛下皆雲與驃騎議之,可否不出宰相。」詞言慢很,帝一不為慊,且欲其悔過,故推心待之。詔宰相裴遵慶臨諭詔旨,因察其去就。   遵慶至,懷恩抱其足,泣且訴。遵慶道帝所以不疑,即勸入朝,懷恩許諾。副將范志誠諫,以為「嫌隙成矣,奈何入不測之朝,獨不見來瑱、李光弼乎?二臣功高不賞,瑱已及誅。」懷恩乃止。欲使一子入宿衛,志誠固止。御史大夫王翊使回紇還,懷恩慮洩其交通狀,因留不遣。即使瑒攻雲京,雲京敗,進攻榆次。   初,帝幸陝,顏真卿請奉詔召懷恩。至是,帝使往,辭曰:「臣往請行,時也,今無及矣!」帝問故,對曰:「頃陛下避狄於陝,臣見懷恩,責以《春秋》義,不奔問官守,故懷恩來朝,以助討賊,則其辭順。今陛下即宮京邑,懷恩進不勤王,退不釋眾,其辭曲,必不來矣!」「然則奈何?」曰:「今言懷恩反者,獨辛雲京、李抱玉、駱奉先、魚朝恩四人耳,自餘盛言其枉。然懷恩將士,皆郭子儀舊部曲,陛下若以子儀代之,喻以逆順,必相率而歸。」從之。   子儀至河中,瑒攻榆次,未拔,追兵於祁,責其緩,鞭之,眾怒。是夕,偏將焦暉、白玉等斬其首,獻闕下。懷恩聞,以告母。母曰:「我戒汝勿反,國家酬汝不淺,今眾變,禍且及我,奈何?」懷恩再拜出,母提刀逐之曰:「吾為國殺此賊,取其心以謝軍中。」懷恩走,乃與部曲三百北度河,走靈武,稍稍引亡命,軍復振。帝念舊勳,不加罪,詔輦其母歸京師,厚恤之,以壽終。又下詔拜懷恩太保兼中書令、大寧郡王,罷餘官。   懷恩固惡不能改,遂誘吐蕃十萬入塞,豐州守將戰死。進掠涇、邠,祭來瑱墓。度涇水,邠寧節度使白孝德御之,覆其陣,懷恩泣曰:「曩皆為我子,反為人致死於我。」入侵奉天,子儀拒退之。永泰元年,帝集天下兵防秋。懷恩誘合諸蕃號二十萬入寇,吐蕃自北道逼醴泉,搖奉天;任敷、鄭廷、郝德自東道寇奉先,以窺同州;羌、渾、奴剌自西道略盩厔,趣鳳翔。京師震駭。詔子儀屯涇陽,渾日進、白元光屯奉天,李光進屯雲陽,馬璘、郝廷玉屯便橋,董秦屯東渭橋,駱奉先、李日越屯盩厔,李抱玉屯鳳翔,周智光屯同州,杜冕屯坊州,帝御六軍屯苑中,下詔親征。懷恩至鳴沙,病甚,還死靈武,部曲焚其屍以葬。部將張韶、徐璜玉不能定其軍,皆前死。范志誠統眾寇涇陽。時諸屯堅壁,大雨,溪垘流潰,賊不得進。吐蕃既持久,又與回紇爭長,更相疑,莫適先進,因焚廬舍,驅男女數萬去。周智光邀戰澄城,破之,收馬牛軍資萬計。回紇乃詣子儀降,請擊吐蕃自效。子儀分兵隨之,破其眾於涇州。任敷走,羌、渾詣李抱玉降。   始,懷恩立功,門內死王事者四十六人。及拒命,士不弛甲凡三年。帝隱忍,數下詔,未嘗聲其反。及死,為之惻然曰:「懷恩不反,為左右所誤耳!」俄而從子名臣以千騎降。大歷四年,冊懷恩幼女為崇徽公主,嫁回紇雲。   周智光,少賤,失其先系,以騎射從軍,起行間為裨將。魚朝恩鎮陝州,與相暱款,數稱薦之,累遷同、華二州節度使。   永泰元年,吐蕃、回紇、黨項羌、渾、奴剌眾十餘萬寇奉天,智光邀戰澄城,破之,獲駝馬軍貲萬計,逐北至鄜州。素與杜冕仇嫌,時冕屯坊州,家在鄜,智光入殺刺史張麟,害冕宗屬八十人,火民三千捨而去。朝廷召,懼不赴。更詔冕使梁州避讎,冀其來。偃然不聽命,聚不逞數萬,恣剽掠以甘其欲,結固之。殺陝州監軍張志斌及前虢州刺史龐充。初,志斌自陝入奏,智光慢不為禮,志斌責之,怒曰:「僕固懷恩豈反者邪?皆鼠輩弄威福趣之禍也。我本不反,今為爾反!」遂叱斬志斌,饗帳下。時崔圓自淮南納方物百萬,盜頡其半;天下貢奉輸漕,劫留之;士沿調當西者懼何詰,間道走同者,遣部將邀捕斬之。代宗未暴其罪,命中使余元仙持詔拜尚書左僕射。既受詔,恚語曰:「吾有大功,上不與平章事,且同、華地狹,不足申腳,若加陝、虢、商、鄜、坊五州,差可。」因言:「諸子皆彎弓二百斤,有萬人敵,挾天子令諸侯,非智光尚誰可?」即歷詆大臣,元仙震汗。徐遺百縑遣之。自立生祠,俾其下襘賽。   大歷二年,帝詔郭子儀密圖之。同、華路閉,詔書不能通,乃召子儀婿趙縱受口詔,書帛內蜜丸,遣家童走間道傳詔。子儀得詔,聲言討之。未行,其眾大攜,部將李漢惠自同州降子儀。乃貶智光澧州刺史,聽百人隨身,貸將吏一切不問。尋為帳下斬其首,並斬子元耀、元干來獻,詔梟首皇城南街。判官邵賁、別將蔣羅漢並伏誅。敕有司具儀告太清宮、太廟、七陵。   先是,淮西李忠臣入朝,次潼關,聞智光反,率兵討之。會敗,忠臣因入華大掠,自赤水至潼關畜產財物皆盡,官吏至衣紙自蔽、累日不食者。   梁崇義,京兆長安人。以概量業於市,力能舒鉤。後為羽林射生,事來瑱。沉默寡言。瑱自襄陽朝京師,分諸將戍福昌、南陽。瑱誅,戍者潰,崇義自南陽勒眾還襄州,與李昭、薛南陽相讓為長,眾曰:「非梁卿莫可。」遂總其軍,殺昭及南陽,脅制眾心。代宗因即拜節度使。舉七州兵二萬,與田承嗣、李正己、薛嵩、李寶臣相輔車,根牙槃結。然獨以地褊兵少,法令最治,折節遇士以自振,襄、漢間人識教義。親厚數諷入朝,答曰:「來公有大功,畏閹豎讒,逡巡辭召。至代宗立,不待駕而朝,即見族。吾釁盈矣,若何欲見上乎?」   建中元年,李希烈請討之。崇義懼,整飭軍旅。男子郭昔上變事,德宗欲示以信,流昔遠方,詔金部員外郎李舟諭旨。初,劉文喜之難,舟奉詔入涇州,俄而帳下斬文喜以聞,四方傳舟能覆軍殺將,反側者皆惡之。舟至,以入朝勸崇義,崇義不悅。明年,遣使尉撫諸道,舟復如崇義所,遂不肯內,請易它使。更命給事中廬翰往,崇義益不安,跋扈甚,諫者多死。朝廷以不疑示天下,乃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妻及子悉封賞,賜鐵券,擢其將蘭杲為鄧州刺史,遣御史張著以手詔召崇義。崇義使卒持滿,乃受命。杲奉詔不敢發,詣崇義自言。崇義對著號哭,遂拒詔。   帝命李希烈率諸道兵進討。崇義先攻江陵,欲通黔、嶺,敗於四望而還。殺希烈臨漢屯兵千餘,希烈怒,引兵循漢而上。崇義使翟崇暉、杜少誠戰蠻水,折北至涑口,大敗。二將降,希烈寵之,使部降兵徇襄陽,約百姓按堵。崇義閉壁,守者斬關出,不可止,乃與妻赴井死,傳首京師。希烈誅其親族及軍從臨漢役者三千人。   崇義孫叔明,養於李納,後從劉悟為昭義將,從諫死,遣進旄節,有詔誅之。   李懷光,渤海靺鞨人,本姓茹。父常,徙幽州,為朔方部將,以戰多賜姓,更名嘉慶。   懷光在軍,積勞至開府儀同三司,為都虞候。勇鷙敢誅殺,雖親屬犯法,無所回貸。節度使郭子儀仁厚,不親事,以紀綱委懷光,軍中畏之。會母喪,起兼邠、寧、慶都將。德宗罷子儀副元帥,以所部兵分諸將,故懷光檢校刑部尚書,為寧、慶、晉、絳、慈、隰等州節度使。引眾城長武,據原首,臨涇水,以扼吐蕃空道,自是不敢南侵。建中初,楊炎欲城原州,使懷光兼帥涇原,遂其功。原州宿將史抗、溫儒雅等,故子儀麾下,嘗在懷光右,及處其下,意鬱鬱,懷光因罪誅之,由是涇軍迎畏。劉文喜者,因眾懼,遂叛。詔與硃泚討平之,加檢校太子少師。明年,徙朔方節度使,實封戶四百,仍領邠寧。   時馬燧、李抱真討田悅,未克,詔懷光以朔方兵萬五千併力。懷光至魏,未及營,與硃滔等戰連篋山,為賊所敗,悅因決水灌軍,燧等退屯魏縣。尋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益戶二百。與滔等相持,久不戰。   帝狩奉天,懷光率所部奔命。方雨淖,奮厲軍士倍道進,自蒲津絕河,敗泚軍於醴泉。將抵奉天,前遣裨將張韶以蠟韜表,隨賊攻城,叩壘呼曰:「我朔方使也!」縋而上,比登,身被數十矢。時帝被圍急,聞之喜,即持韶大號城上,人心乃安。又敗賊於魯店,泚解圍去。進加副元帥、中書令。   懷光為人疏而愎,誦言:「宰相謀議乖剌,度支賦斂重,京兆尹刻薄軍食,天下之亂皆由此。吾見上,且請誅之。」或以告王翃,翃等計:「懷光有大功,上且訪以得失,使其言入,豈不殆哉!」遂告盧杞,杞即說帝曰:「懷光兵威已振,逆賊破膽,若席勝,可一舉滅賊。今入朝,則必宴勞留連,賊得從容完備,卒難圖也!」帝不得其情,因然之。乃敕懷光屯便橋,督諸將進討。懷光自以徑千里赴難,為奸臣拫隔不得朝,頗恚悵,去屯咸陽。明日,李晟會陳濤斜,壁壘未具,賊大至。晟說懷光曰:「賊保宮苑,攻之良難。今敢離窟穴,與公薄戰,此天以賊賜公也。」懷光曰:「吾馬未秣,士未飯,可遽戰哉?姑養吾勇以待之。」晟不得已,閉壁不出。懷光數暴杞等罪,帝為貶杞與趙贊、白志貞,又劾奏中人翟文秀,亦殺之以尉懷光。然益自疑,堅壁八旬不出戰,屢詔使進軍,以伺釁為解,陰連硃泚。   初,崔漢衡使吐蕃求助兵,尚結贊曰:「吾法,進軍以本兵大臣為信。今制書不署懷光,未敢前。」帝乃命翰林學士陸贄詣懷光議事,懷光陳三不可,且言:「吐蕃舍人馬重英陷長安,贊普責其不焚爇,今其來,必肆宿志,一不可。彼雲引兵五萬,既用其人,則同漢士,儻邀我厚賞,何以致之?二不可。虜人雖來,義不先用,勒兵自固,以觀成敗,王師勝則分功,敗則圖變,狡詐多端,不可信,三不可。」卒不肯署。又謾罵贄曰:「爾何能?」   興元元年,詔加太尉,賜鐵券。懷光赫然怒曰:「凡疑人臣反,則賜券。今授懷光,是使反也!」抵於地。時部將韓游瑰將兵衛奉天,懷光約令為變,游瑰以聞。數日,又密書趣之,門者捕送。又遣將趙升鸞諜於奉天,升鸞告渾瑊曰:「懷光遣達奚承俊火乾陵,使我為內應,以脅乘輿。」瑊白髮其奸,請帝決幸梁州。帝令瑊戒嚴,未畢,帝自西門出,詔戴休顏守奉天。懷光遣將孟廷寶、惠靜壽、孫福率輕騎趨南山,糧料使張增遇之。三人計曰:「吾屬以叛聞,不如緩軍,彼怒,不過不吾將耳。」使增紿眾曰:「由此東,吾有見糧可食也。」廷寶等引而東,縱卒大掠,而百官遂入駱谷。追帝不及。還白懷光,懷光怒,悉罷其兵。懷光乃奪李建徽、陽惠元等軍,屯好畤,然其下稍稍攜貳。泚始憚之,至是欲遂臣懷光。懷光怒,告絕,益不安,乃引兵掠涇陽、三原、富平,遂如河中,留張昕守咸陽。而孟涉、段威勇擁兵降李晟,韓游瑰殺昕,以邠州歸。戴休顏自奉天令於軍曰:「懷光反。」乃城守。   有詔以懷光為太子太保,許其麾下擇功高者一人統其兵。不奉詔。懷光至河中,取同、絳二州,按兵觀望。京師平,命給事中孔巢父、中人啖守盈召之,皆為懷光帳下所害,於是繕兵嚴守。帝乃遣渾瑊討之。度支欲罷其軍歲中稟賜,帝曰:「朔方軍累有功,豈以懷光拒命而眾不被恩邪?」詔所司別貯縑錢,須事定乃給。瑊破同州,屯軍不得進,數為懷光所衄。帝以河東節度使馬燧威名白著,乃拜副元帥,與瑊及鎮國駱元光、邠寧韓游瑰、鄜坊唐朝臣會兵進討。燧拔絳州,諸軍遂圍河中。   貞元元年八月,朔方部將牛名俊斬懷光,傳首以獻,年五十七。帝念其功,詔許一子嗣,賜莊、第各一區,聽以禮葬,妻王徙澧州。初,懷光死,其子□盡殺其弟乃死,故懷光無後。五年,詔曰:「懷舊念功,仁之大也;興滅繼絕,義之至也。昔蔡叔圯族,周封其子;韓信干紀,漢爵其孥;侯君集不率,太宗存其祀。考先王之道,烈祖之訓,皆以刑佐德,俾人向方。曩者盜臣竊發,朕狩近郊,懷光夙駕千里,奔命行在,假雷霆之威,破虎狼之眾。守節靡終,潛構禍胎,大戮所加,自貽伊戚,孤魂無歸,懷之恍然。宜以外孫燕賜姓李,名曰承緒,以左衛率府胄曹參軍繼懷光後。」乃賜錢百萬,置田墓側,以備祭享;還妻王,使就養雲。   陳少游,博州博平人。幼習老子、莊周書,為崇玄生,諸儒推為都講。有洢_者欲對廣眾切問以屈少游。及升坐,音吐清辯,據引淹該,問窮而對有餘。大學士陳希烈高其能。既擢第,補南平令,治有聲。累遷侍御史、回紇糧料使,加檢校職方員外郎充使。檢校郎官自少游始。僕固懷恩表署河北副元帥判官,遷晉、鄭二州刺史。   少游長權變,所至一切干濟,賄謝權幸,以是數遷。李抱玉表澤潞副使,為陳鄭留後。永泰中,復奏為隴右行軍司馬,擢桂管觀察使。少游不樂遠去,規徙近鎮。時宦官董秀有寵,掌樞近,少游乃宿其裡,候歸沐,入謁,因鄙語諂謂秀曰:「七郎親屬幾何?月費幾何?」秀謝曰:「族甚大,歲用常過百萬。」少游曰:「審如是,奉入不足為數日費,當數外營乃辦耳。吾雖不才,請獨取濟,歲輸錢五千萬。今具其半,請先入之。」秀大喜,與厚相結。少游因泣曰:「嶺南瘴癘,恐不得生還見顏色。」秀遽曰:「公美才,不當遠出,請少待。」時少游已納賂元載子仲武,於是內外更薦之,改宣歙池觀察使。大歷五年,徙浙東,封穎川縣子,遷淮南節度使。   喜譎數,行小惠,群吏任職。三總籓,皆天下富饒處,以是斂求貿易無虛日,積財寶巨億萬。初結元載,賂金帛歲無慮十萬緡;又事宦官駱奉先、劉清潭、吳承倩及秀,故能久其任。後載以過見疑,少游亦疏之。載子伯和謫揚州,少游陽善之,陰奏其罪,代宗以為忠。建中初,朝廷經費不充,始請本道稅錢千增二百,鹽斗加百錢,度支因請諸道並增焉。李納拒命,少游出師收徐、海等州,俄棄之,退屯盱眙。累進檢校尚書左僕射,賜封戶三百,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宰相關播、盧杞與少游有雅故,故驟兼台司。   德宗幸奉天,度支汴東兩稅使包佶寓揚州,所儲財賦八百萬緡將輸京師,少游意硃泚勢盛,不遽平,欲肋取其財,使判官崔就佶索文簿,貸二百萬緡。佶以非敕命,拒之。怒曰:「君善,得為劉長卿;不爾,為崔眾矣!」長卿嘗任租庸使,為吳仲孺所囚,崔眾以倨李光弼被殺,故以為言。佶謁少游,欲諫止,不得語,即遣去,於是財用悉為少游所掠。佶奔白沙,少游遣幕中房孺復召之。佶驚走度江,伏妻子案牘中以免。佶有御遏兵三千,令高越、元甫將焉,少游奪之。能隨佶者,至上元,復為韓滉所留。佶但諸史如江、鄂州,以表內蠟丸以聞。會少游使至,帝詰其事,辭以不知。時禍難煽結,帝未能制,乃曰:「少游,國守臣,取佶之財,防它盜耳,庸何傷!」遠近聞之,咸稱帝得其機雲。少游聞之,果自安不疑。   李希烈陷汴,聲言襲江淮。少游懼,遣參謀溫述送款曰:「豪、壽、舒、廬,既韜刃卷鎧,惟君命。」又使巡官趙詵如鄆州,厚結李納。希烈僭號,遣將楊豐繼偽赦令送少游。壽州刺史張建封邏得之,斬豐,以偽赦送行在。會佶入朝,具言少游脅財賦狀。少游慚,上表言所取以贍軍興,請償之。而州府殘破,不能償,乃與腹心吏設法重稅,民皆苦之。劉洽取汴州,得希烈偽起居注,書「某月日,陳少游上表歸順。」少游聞,羞悸發病死,年六十一,贈太尉。   贊曰:懷恩與賊百戰,闔宗死事至四十六人,遂汛掃燕、趙無餘埃,功高威重,不能防患,凶德根於心,弗得其所輒發,果於犯上,惜哉!其母拔刀逐賊,烈婦人也。懷光提萬眾,振天子於難,一為讒人所沮,忿戾不自還,身首殊分,然讒人亦可疾矣,所謂「交亂四國」者也。   李錡,淄川王孝同五世孫。以父國貞廕調鳳翔府參軍。貞元初,遷至宗正少卿。嘗與卿李干爭議,錡以直不坐,德宗兩置之。自雅王傅出為杭、湖二州刺史。方李齊運用事,錡以賂結其歡,居三歲,遷潤州刺史、浙西觀察、諸道鹽鐵轉運使。多積奇寶,歲時奉獻,德宗暱之。錡因恃恩驁橫,天下攉酒漕運,錡得專之,故朝廷用事臣,錡以利交,餘皆乾沒於私,國計日耗。浙西布衣崔善貞上書闕下暴其罪,帝械以賜錡;錡豫浚大坎,至則並械瘞坎中,聞者切齒。   錡得志,無所憚,圖久安計,乃益募兵,選善射者為一屯,號「挽硬隨身」,以胡、奚雜類虯鬚者為一將,號「蕃落健兒」,皆錡腹心,稟給十倍,使號錡為假父,故樂為其用。帝於是復鎮海軍,以錡為節度使,罷領鹽鐵轉運。錡喜得節,而忘其權去,暴踞日甚,屬吏死不以過甚眾;又逼污良家,寮佐力諫不能得,遽遁去。   憲宗即位,不假借方鎮,故倔強者稍稍入朝。錡不自安,亦三請覲。有詔拜尚書左僕射,以御史大夫李元素代之。中使馳驛勞問,兼撫慰其軍。錡署判官王澹為留後。錡無入朝意,稱疾遷延不即行。澹及中使數趣之,錡不悅,乘澹視事有所變更者,諷親兵圖澹。因給冬服,錡坐幄中,以挽硬、蕃落自衛,澹與中使入謁,既出,眾持刃謾罵,殺澹食之。監軍使遣牙將趙琦慰諭,又食之。以兵注中使頸,錡陽驚扈解,乃囚別館。蕃落兵,薛頡主之;挽硬兵,李鈞主之。又以公孫玠、韓運分總餘軍。室五劍,授管內鎮將,令殺五州刺史。屬別將庾伯良兵三千築石頭城,謀據江左。   常州刺史顏防用其客李雲謀,矯詔稱招討副使,殺鎮將李深,傳檄蘇、杭、湖、睦四州同討錡。湖州辛秘亦殺鎮將趙惟忠。而蘇州李素為鎮將姚志安所執,釘舷上,獻於錡,錡敗而免。   憲宗以淮南節度使王鍔為諸道行營兵馬招討處置使,中官薛尚衍為都監招討宣慰使,發宣武、武寧、武昌、淮南、宣歙、江西、浙東兵,自宣、杭、信三州進討。初,錡以宣州富饒,遣四院隨身兵馬使張子良、李奉仙、田少卿領兵三千分下宣、歙、池,錡甥裴行立雖預謀,而欲效順,故相與約還兵執錡,行立應於內。子良等既行,其夕,諭軍中曰:「僕射反矣,精兵四面皆至,常、湖鎮將干首通衢,勢蹙且敗,吾輩徒死,不如轉禍希福。」部眾大悅,遂回趣城。行立舉火,內外合噪,行立攻牙門。錡大驚,左右曰:「城外兵馬至。」錡曰:「何人邪?」曰:「張中丞也。」錡怒甚,曰:「門外兵何人也?」曰:「裴侍御也。」錡拊膺曰:「行立亦叛吾邪!」跣足逃於女樓下。李鈞引兵三百趨出庭院格鬥,行立兵貫出其中,斬鈞,傳首城下。錡聞之,舉族慟哭。子良以監軍命曉諭城中逆順,且呼錡束身還朝,左右以幕縋而出之。錡以僕射召,數日而反狀至,下詔削官爵,明日而敗,送京師。神策兵自長樂驛護至闕下,帝御興安門問罪,對曰:「張子良教臣反,非臣意也。」帝曰:「爾以宗臣為節度使,不能斬子良然後入朝邪?」錡不能對。以其日與子師回腰斬於城西南,年六十七。屍數日,帝出黃衣二襲,葬以庶人禮。   擢子良檢校工部尚書、左金吾將軍,封南陽郡王,賜名奉國;田少卿檢校左散騎常侍、左羽林將軍,代國公;李奉仙檢校右常侍、右羽林將軍,邠國公;裴行立泌州刺史。贈王澹給事中,趙琦和州刺史,崔善貞睦州司馬。削錡屬籍,從弟宋州刺史銛、通事舍人銑、從子師偃流嶺南。   贊曰:語曰「出入之吝,謂之有司」,賤之也。德宗平硃泚,京師府藏耗竭,諸道始有進奉助經費,而詔書亦往往宣索於天下。以人主規規財利,下行有司之事,天下無事,賦取猶不息。劍南、江西有日月之進,杜亞、劉贊、王緯及錡歲時進奉,以固其寵,號稱「賦外羨餘」。又亦托中旨,以盜庫物。然獻才十二三,餘皆私之。江、淮以南,物力大屈,人人憔然忘生。貞元以後,中官市物都下,謂之「宮市」,不持符牒,口含詔命,取濫縑惡布紅紫之,倍其估,裂以償直。市之良賈精貨,皆逃去不出;列廛閈者,惟粗雜苦窳而已。又有強驅入禁中,罄所車輦,賣者不平,因共歐笞之。蒼頭女奴,名馬工車,惴惴常畏捕取。而德宗蔽於左右前後,莫知也。故善貞因錡並論其事,卒不知錡顓鹽鐵之利,以養兵圖叛,曾不及庸有司之吝遠甚。 列傳第一百四十九下 叛臣下   李忠臣,本董秦也,幽州薊人。少籍軍,以材力奮,事節度使薛楚玉、張守邦、安祿山等 ,甄勞至折衝郎將。平盧軍先鋒使劉正臣殺偽節度呂知晦,擢秦兵馬使,攻長楊,戰獨山,襲榆關、北平,殺賊將申子貢、榮先欽,執周釗送京師。從正臣赴難,覆敗李歸仁、李鹹、白秀芝等。潼關失守,秦整軍北還。奚王阿篤孤初引眾與正臣合,已而紿約皆攻范陽,至後城,夜乘間襲秦。秦接戰,敗之,追奔至溫泉山,禽首領阿布離,斬以釁鼓。至德二載,節度使王玄志使秦率兵三千自雍奴桴葦絕海,擊賊將石帝廷、烏承洽,轉戰累日,拔魯城、河間、景城,收糧貲以實軍。又與田神功下平原、樂安,禽偽刺史以獻。於是防河招討使李銑承製假秦德州刺史。   史思明自歸,河南節度使張鎬督秦軍合諸將平河南州縣,與裨將陽惠元破安慶緒將王福德於舒捨,肅宗下詔褒諭,令屯濮州,又徙韋城。從郭子儀圍相州,軍潰,秦至滎陽,破賊將敬釭,取糧艘二百柁以餉汴軍。未幾,授濮州刺史,屯杏園渡。許叔冀以汴下史思明,秦力屈,亦降。思明撫背曰:「始吾有左手,得公今完矣!」與俱寇河陽,秦夜挈五百人冒圍歸李光弼。詔加殿中監,封戶二百,召至京師,賜今氏名,給良馬、甲第。時陝西、神策兩節度使郭英乂、衛伯玉屯陝,故以忠臣為兩軍兵馬使,戰永寧、莎柵,與賊將李感義等數十遇,皆破之。淮西節度使王仲升為賊執,以忠臣為汝、仙、蔡六州節度使,兼安州。合諸軍平東都,進御史大夫。   回紇可汗既歸,留其下安恪、石帝廷居河陽守貲廥,因是招亡命為盜,道路畏澀。詔忠臣討定之。吐蕃犯京師,天子追兵,秦方宴鞠場,使者至,即整師引道。諸將白:「須良日。」忠臣怒曰:「君父在難,方擇日救患乎?」時召兵無先忠臣至者。代宗嘉之,加本道觀察使,賚與倍等。   周智光為帳下所殺,忠臣提兵入華州,所過大掠,自赤水距潼關二百里無居人。大歷五年,加蔡州刺史。陝虢李國清為下所逐,掠府庫,國清遍拜諸將乃免。會忠臣入朝,次陝,詔訊於眾。眾懼忠臣,不敢搖,即圍棘,約士投所掠物圍中,一日盡獲。   討李靈耀也,戰西梁固,敗之。復與馬燧軍合,敗賊於汴州。田悅以援兵三萬屯汴郛,忠臣勒裨將李重倩夜率百騎襲之,貫其營而還,殺數十百人。悅間道走,靈耀開城亡去,軍遂潰。以忠臣為汴州刺史,加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西平郡王。   忠臣資婪沓嗜色,將士婦女逼與亂,所至人苦之。以女弟妻張惠光,用為牙將,恃勢殘克。或白忠臣,不之信。又以惠光子居牙下,愈橫肆。十四年,大將李希烈因眾怒,與少將丁皓、賈子華等共斬惠光父子,以兵脅逐忠臣。跳奔京師,帝素寵之,不責也。復授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奉朝請。   德宗立,散騎常侍張涉以贓得罪,帝怒不赦。涉故侍讀東宮者,忠臣曰:「陛下貴為天子,先生以乏財觸法,非過也。」帝意解,免涉歸田里。湖南觀察使辛京杲私怒部曲,殺之,有司劾當死。忠臣曰:「京杲應死久矣!」帝問故,對曰:「京杲諸父戰某所死,兄弟戰某所死,渠從行獨得存,以故知之。」帝淒然悟,釋之,下除王傅。   忠臣戇直不通書。帝嘗謂:「卿耳大,真貴兆。」對曰:「臣聞驢耳大,龍耳小。」帝喜其野而誠。然既失兵,怫郁不顧藉。硃泚反,偽署司空兼侍中。泚攻奉天,以忠臣居守。泚敗,系有司,與其子俱斬。   喬琳,并州太原人。少孤苦志學,擢進士第。性誕蕩無禮檢。郭子儀表為朔方府掌書記。與聯捨畢曜相掉訐,貶巴州司戶參軍。歷果、綿、遂、懷四州刺史,治寬簡,不親事。嘗謂錄事參軍任紹業曰:「子綱紀一州,能劾刺史乎?」紹業出條所失示之,驚曰:「能知吾失,御史材也。」   琳素善蒲人張涉。涉以國子博士侍太子讀,太子即位,召訪政事,不淹日,詔入翰林,遷散騎常侍。薦琳任宰相,乃拜御史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天下矍然駭之。琳年高且聵,每進封失次,所言不厭帝旨,在位閱八旬,以工部尚書罷。帝由是亦疏涉。   琳從幸奉天,再遷太子少師;進幸梁州,次盩厔,詭言馬殆不進。帝素以舊老禮之,給乘輿馬,辭病力。帝賜所執策曰:「勉為良圖,與卿別矣!」不數日,祝髯髮捨仙遊佛廬。泚聞,遣數十騎取之,署吏部尚書,令姻家源休衣以朝服,食以肉,琳亦不辭。士有訴官非便者,琳曰:「子謂此選便乎?」及收京師,李晟憫其老,表貰死。帝曰:「琳,故宰相,失節背義,不可赦。」臨刑歎曰:「我以七月七日生,以此日死,非命耶?」   時又有蔣鎮者,洌子也,與兄鏈俱以文辭顯。擢賢良方正科,累轉諫議大夫。大歷中,淫雨壞河中鹽池,味苦惡。韓滉判度支,慮減常賦,妄言池生瑞鹽,王德之美祥。代宗疑不然,命鎮馳驛按視。鎮內欲結滉,故實其事,表置祠房,號池曰「寶應靈慶」雲。再進工部侍郎。妹婿源溥者,休弟也,故鎮與休交。泚叛,竄於鄠,傷足不能進。泚先得鏈,而鎮左右逃歸,語所在,源休聞,白泚,以二百騎求得之。知不免,懷刃將自刺,鏈止之。復謀出奔,懦不決。中朝臣遁伏者,休多所誅殺,賴鎮救原十五。初,洌與弟渙在安史時皆污偽官,鏈兄弟復屈節於賊雲。   高駢,字千里,南平郡王崇文孫也。家世禁衛,幼頗修飭,折節為文學,與諸儒交,硜硜譚治道,兩軍中人更稱譽之。事硃叔明為司馬。有二雕並飛,駢曰:「我且貴,當中之。」一發貫二雕焉,眾大驚,號「落雕侍御」。後歷右神策軍都虞候。黨項叛,率禁兵萬人戍長武。是時諸將無功,唯駢數用奇,殺獲甚多。懿宗嘉之,徙屯秦州,即拜刺史兼防禦使。取河、渭二州,略定鳳林關,降虜萬餘人。   鹹通中,帝將復安南,拜駢為都護,召還京師,見靈台殿。於是容管經略使張茵不討賊,更以茵兵授駢。駢過江,約監軍李維周繼進。維周擁眾壁海門,駢次峰州,大破南詔蠻,收所獲贍軍。維周忌之,匿捷書不奏。朝廷不知駢問百餘日,詔問狀。維周劾駢玩敵不進,更命右武衛將軍王晏權往代駢。俄而駢拔安南,斬蠻帥段酋遷,降附諸洞二萬計。晏權方挾維周發海門,檄駢北歸。而駢遣王惠贊傳酋遷首京師,見艟艫甚盛,乃晏權等,惠贊懼奪其書,匿島中,間關至京師。天子覽書,御宣政殿,群臣皆賀,大赦天下。進駢檢校刑部尚書,仍鎮安南,以都護府為靜海軍,授駢節度,兼諸道行營招討使。始築安南城。由安南至廣州,江漕梗險,多巨石,駢募工毚}治,由是舟濟安行,儲餉畢給。又使者歲至,乃鑿道五所,置兵護送。其徑青石者,或傳馬援所不能治。既攻之,有震碎其石,乃得通,因名道曰「天威」雲。加檢校尚書右僕射。   駢之戰,其從孫潯常先鋒冒矢石以勸士。駢徙節天平,薦潯自代,詔拜交州節度使。僖宗立,即其軍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南詔寇巂州,掠成都,徙駢劍南西川節度,乘傳詣軍。及劍門,下令開城,縱民出入。左右諫:「寇在近,脫大掠,不可悔。」駢曰:「屬吾在安南破賊三十萬,驃信聞我至,尚敢邪!」當是時,蠻攻雅州,壁廬山,聞駢至,亟解去。駢即移檄驃信,勒兵從之。驃信大懼,送質子入朝,約不敢寇。   蜀有突將,分左右二廂,廂有虞候,詰火督盜賊,有兵馬虞候,主調發。駢罷其一,各置一虞候。又以蜀兵孱,詔蠻新定,人未安業,罷突將月稟並餐錢,約曰:「府庫完,當如舊。」又團練兵戰者,厚其衣稟;不團練者,但掌文書、倉庫,衣稟減焉。駢曰:「皆王卒,命均之。」戰士大望。於時天平、昭義、義成戍軍合蜀兵凡六萬。駢之自將出屯也,突將亂,乘門以入,駢匿於圊,求不得。天平軍聞變,其校張桀以士五百格戰,不勝。監軍慰撫之,皆曰:「州雖更蠻亂,戶口尚完,府庫方實,公削軍稟以自養,不堪其虐,故亂。」監軍懼,講解之。取役夫數百,名叛卒,藉斬其首,乃定。駢徐出,以金帛厚賞士,開府庫悉還其衣稟。然密籍所給姓名,夜遣牙將擊殺之,夷其族,雖孕者不貰,投屍於江。有一婦方踞而乳子,將就刑,媼傷之,疑其畏死,謂曰:「以子丐我,一詣曹司也。」婦蹶起曰:「我知之,且飽吾子,不可使以饑就戮也。」見刑者拜曰:「渠有節度使奪戰士食,一日忿怒,淫刑以逞,國家法令何有也?我死當訴於天,使此賊闔門如今日冤也!」逮死,神色晏然。蜀人聞者為垂泣。駢復錄突將戍還者,丸名貯器中,意不懌,則探之,或十或五,授將李敬全斬決。親吏王殷說駢曰:「突將在行者,初不知謀,公當赦之。」駢悅,投丸池中,人乃安。   蜀之土惡,成都城歲壞,駢易以磚甓,陴堞完新,負城丘陵悉墾平之,以便農桑。訖功,筮之得《大畜》。駢曰:「畜者,養也。濟以剛健篤實,輝光日新,吉孰大焉!文宜去下存上。」因名大玄城。進檢校司徒,封燕國公,徙荊南節度。   梁纘者,本以昭義兵西戍,駢表隸麾下。王仙芝之敗,殘黨過江,帝以駢治鄆威化大行,且仙芝黨皆鄆人,故授駢鎮海節度使。駢遣將張潾與纘分兵窮討,降其驍帥畢師鐸數十人,賊走嶺表。帝美其功,加諸道行營都統、鹽鐵轉運等使。又詔駢料官軍義營鄉團,歸其老弱傷夷,裁製軍食;刺史以下小罪輒罰,大罪以聞。賊更推黃巢南陷廣州,駢建遣潾以兵五千屯郴扼賊西路,留後王重任以兵八千並海進援循、潮,自將萬人繇大庾擊賊廣州,且請起荊南王鐸兵三萬壁桂、永,以邕管兵五千壁端州,則賊無遺類。帝納其策,而駢卒不行。   俄徙淮南節度副大使。駢繕完城壘,募軍及土客,得銳士七萬,乃傳檄召天下兵共討賊,威震一時,天子倚以為重。廣明初,潾破賊大雲倉,詐降巢。巢不意其襲,遂大奔,引殘黨壁上饒,然眾亡幾。會疫癘起,人死亡,潾進擊之,巢大懼,以金啖潾,騰書於駢,丐歸命。駢信之,許為求節度。當此時,昭義、武寧、義武兵數萬赴淮南,駢欲專己功,即奏賊已破,不須大兵。有詔班師。巢知兵罷,即絕駢請戰,擊殺潾,乘勝度江攻天長。   始,巢在廣州,求天平節度,宰相廬攜善駢,以有討賊功,不肯赦巢,與鄭畋爭於朝,故巢怨不得節度。而駢聞議不一,亦不平,至是欲縱賊以聳朝廷,然後立功。畢師鐸諫曰:「朝廷所恃,誰易於公?制賊要害,莫先淮南。今不據要津以滅賊,使得北度,必亂中原。」駢矍然,下令將出師。嬖將呂用之畏師鐸有功,諫曰:「公勳業極矣,賊未殄,朝廷且有口語。況賊平,挾震主之威,安所稅駕?不如觀釁求福,為不朽資也。」駢入其計,托疾未可以出屯,嚴兵保境。巢據滁、和,去廣陵才數百里,乃求援陳許。   巢逼揚州,眾十五萬。駢將曹全晸以兵五千戰不利,壁泗州以待援,駢兵終不出。賊北趨河洛,天子遣使者促駢討賊,冠蓋相望也。俄而兩京陷,天子猶冀駢立功,眷寄未衰,詔刺史若諸將有功,自監察御史至常侍,許墨制除授。尋進檢校太尉,東面都統,京西、京北神策軍諸道兵馬等使。會二雉雊署寢,占者曰:「軍府將空。」駢惡之,悉兵出營東塘,舟二千艘,戈鎧完銳,日討金鼓,以侈士志。與浙西節度使周寶檄,欲連和而西,寶大喜。有謂寶:「彼欲並江東為孫策三分計。」寶未之信。俄而駢請寶至軍議事,寶怒,辭疾不出,釁隙遂構。駢屯東塘百日,托以寶及浙東劉漢宏將為不利,乃還,以應其變。   帝知駢無出兵意,天下益殆。乃以王鐸代為都統,以崔安潛副之。詔韋昭度領諸道鹽鐵轉運使,加駢侍中,增實戶一百,封渤海郡王。駢失兵柄利權,攘袂大詬,即上書謾言不恭,詆鐸乃敗軍將,而安潛狼貪,有如橈敗,詒千古之悔。又引更始刮席、子嬰軹道事以激帝。帝怒,下詔切責。當此時,王室微,不絕如帶。駢都統三年,無尺寸功,幸國顛沛,大料兵,陰圖割據,一旦失勢,威望頓盡,故肆為丑悖,脅邀天子,冀復故權。而吳人顧雲以文辭緣澤其奸,偃然無所忌畏。又請帝南幸江淮。會平賊,駢聞,縮氣悵恨,部下多叛去,鬱鬱無聊,乃篤意求神仙,以軍事屬用之。   用之者,鄱陽人,世為商儈,往來廣陵,得諸賈之驩。既孤,依舅家,盜私其室,亡命九華山,事方士牛弘徽,得役鬼術,賣藥廣陵市。始詣駢親將俞公楚,驗其術,因得見駢,署幕府,稍補右職。用之既少賤,具知閭裡利病、吏得失,頗班班言政事,以將左道,駢愈器之。乃廣樹朋黨,刺知駢動息,持金帛還結左右,日為誕妄以動駢。又薦狂人諸葛殷、張守一為長年方,並署牙將。初,殷將見,用之紿曰:「上帝以公為人臣,慮機事薙廢,使神人來備羽翼,且當以職縻之。」明日,殷以褐衣見,辯詐無窮,駢大驚,號「葛將軍」。其陰狡過用之遠甚。有大賈居第華壯,殷求之不得,謂駢曰:「城中且有妖,當築壇禳卻之。」因指賈居。駢敕吏即日驅徙,殷入居之。   駢造迎仙等樓,皆廣高八十尺,飾以金珠璩玉,侍女衣羽衣,新聲度曲,以擬鈞天,薰齋其上,祈與仙接。用之自謂與仙真通,對駢叱吒風雨,或望空顧揖再拜,語言俚近,左右或竊議,輒殺之,後無敢出口者。蕭勝納賄用之,求鹽城監,駢不肯。用之曰:「仙人言鹽城有寶劍,須真人取之,唯勝可往。」駢許諾。數月,勝獻銅匕首,用之曰:「此北帝所佩也,得之者兵不敢犯。」駢寶秘之,常持以坐起。用之憚其術窮且見詰,乃刻青石手板為龍蛇隱起,文曰:「帝賜駢。」使人潛植機上,駢得之大喜。為寓鵠廷中,設機關,觸人則飛動,駢衣羽服,乘之作仙去狀。用之懼有擿其奸者,乃曰:「仙人當下,但患學者真氣虧沮耳。」駢始棄人間事,絕妾媵,雖將吏不得見。客至,先遣薰濯,詣方士祓除,謂之解穢,少選即引去。自是內外無敢言者,惟梁纘屢為駢言,駢不聽。纘懼,解所領兵,駢還其軍於昭義,纘不復事矣。   用之既自任,淫刑重賦,人人思亂。乃擢廢吏百餘,號「察子」,厚稟食,令居衢哄間,凡民私鬩隱語莫不知,道路箝口。誅所惡者數百族。又募卒二萬,為左、右「鏌邪軍」,與守一分總,置官屬如駢府。用之每出入,騶御至千人;建大第,軍胥營署皆備。建百尺樓,托雲占星,實窺伺城中之有變者。左右姬侍百餘,皆娟秀光麗,善歌舞,巾鷖束帶以侍。月二十宴,其費仰於民,不足,至苛留度支運物。誘人上變,則許入貲產贖罪。俞公楚數規戒其失,不聽。姚歸禮謀殺之,弗克。用之因譖二人於駢,使以驍雄兵三千督盜於外,密使兵襲之,舉師殲焉。駢從子澞密疏用之罪,諫駢曰:「不除之,高氏且無種。」駢怒,命左右扶出,以狀授用之。用之誣澞貣貰不能滿,故妄言。因出澞筆驗之,駢敕吏禁澞出入。俄署舒州刺史,未幾為下所逐,用之構之也。駢使人殺澞。   嗣襄王熅之亂,駢上書勸進,偽假駢中書令、諸道兵馬都統、江淮鹽鐵轉運使,以用之為嶺南節度使。駢久觖望,至是大喜,貢賦不絕。用之始開府置官屬,禮與駢均矣。以鄭杞、董僅、吳邁為腹心,駢之親信皆偪使附己,政事未嘗關決駢。駢內悔,欲收其權,不能也。用之問計於杞、僅,謀請駢齋於其第,密縊之,紿為升天,事不克。   光啟三年,蔡賊孫儒兵略定遠,聲言涉淮。壽州刺史張翱奔告駢,命畢師鐸率騎三百戍高郵。師鐸者,故仙芝黨,以善騎射稱。駢敗巢於浙西,用其力,故寵待絕等。用之厚啖以利,欲其諧附,然不肯情。師鐸有妾美,用之請見,不可,狙其出,觀焉,怒而棄之;內忿懼,為子結婚於高郵將張神劍,陰倚為援。硃全忠方攻秦宗權,駢慮其奔突,使師鐸率兵逾都梁山,不見賊還。師鐸見駢府宿將多以讒死,憂甚。用之益加禮,師鐸愈恐,謀於神劍。神劍不然其言,而猜嫌日結。用之亦慮其變,內欲除之,亟請罷屯。其母密擿師鐸使去,曰:「毋顧家室。」師鐸憂,未知所出。而駢子怒用之專恣,覬師鐸與諸將發其奸,遣使謂師鐸曰:「用之欲因此行圖君,既授書神劍矣,君其備之!」師鐸驚,軍中稍稍傳言。諸將介而見,請殺神劍,並其軍,驅市人以濟亂。師鐸曰:「不可,我若重擾百姓,復一用之也。鄭漢璋素與我善,兵精士強,以用之用事,常不平。今若告之謀,彼必喜,則事濟矣。」眾然之。神劍未知,方椎牛釃酒,且將犒師。師鐸潛師夜出,士皆絳繒抹首,且行且掠。漢璋聞,以麾下出迎,師鐸諗以計,大喜。留其妻守淮口,帥兵及亡命數千至高郵,見神劍,詰其變,神劍辭不知。師鐸語稍侵,神劍瞋目曰:「大夫何晚計!彼一妖人,前假嶺南節,不肯行,志圖淮海,令君既奪魄,彼一日得志,吾能握刀頭北面事之邪!吾前未量君意,故不出口,尚何疑?」漢璋喜,取酒割臂血而盟,推師鐸為大丞相,作誓告神,乃移檄州縣,以誅呂用之、張守一、諸葛殷為名。神劍以高郵兵諸校倪詳、褾並以天長子弟會,唐宏為先鋒,駱玄真主騎,趙簡主徒,王朗為殿,得勝兵三千。將發,神劍中悔,繆曰:「公兵雖精,然城堅,旬日不下則糧乏,眾心搖矣。神劍請按軍高郵,為公聲援而督糧道。」師鐸曰:「民稟尚多,何患資儲?城中攜離無鬥志,何事聲援?君意不行,孰敢違?」漢璋內忌神劍,恐不為己下,勸許其計,約城破玉帛子女共之。   其四月,兵傅城,營其下。城中駭亂,用之分兵守,且自督戰。令曰:「斬一級,賞金一餅。」士多山東人,堅悍頗用命。師鐸懼,退捨自固。用之稍堙塞諸門。駢登延和閣,聞囂甚,左右告之故,大驚,召用之問狀,徐曰:「師鐸眾思歸,為門衛所軋,隨已處置,不爾,煩玄女一符耳!」駢曰:「吾覺爾之誕多矣,善自為之,勿使吾為周寶也!」時寶已為下所逐出奔雲。用之慚,不復有言。師鐸見城未下,頗懼,求救於宣州秦彥,約事平迎以代駢。   駢數責用之曰:「始吾以心腹任君,君御下無方,卒誤我。今百姓饑饉,不可虐用,當遣大將繼吾書諭之,使罷兵。」用之疑諸將不為用,以其黨許戡奉書往。始師鐸意駢令宿將勞軍,因得口陳用之罪。及戡至,大怒曰:「梁纘、韓問安在?若何庸來!」即斬之。乃系書射城內,用之不發,即火之。它日以甲士百人入謁,駢驚匿內寢,少選乃出,叱曰:「得非反邪?」命左右驅出。用之至南門,舉策曰:「吾不復入是矣!」始與駢貳。   師鐸壁揚子,發民廬舍治攻具。用之大索居人馬及丁壯,驍將以長刀擁脅乘城,晝夜不得息。又疑為間,數易區處,家有饁餉,皆相失,至饑死者相枕藉。駢召大將古鍔繼師鐸母書及其子出諭,師鐸遣子還曰:「不敢負恩,朝斬凶人,夕還屯,願以妻子為質。」駢恐用之屠其家,乃收置署中。會秦彥遣秦稠率兵與師鐸合,攻益急,守陴者夜焚南柵以應於外,師鐸入,守將張全乃戰死,用之距三橋,殺傷相當。駢從子傑率牙兵將執用之以畀師鐸,左鏌邪兵復斷其後,用之懼,乃出奔。   駢召梁纘謝曰:「初不用子計以及此,庸何追?」授以兵,使保子城。遲明師鐸縱火大掠,駢乃命徹備,改服須其入。師鐸見延和閣,駢待之如賓,即署師鐸節度副使,漢璋、神劍以次授署,秦稠封府庫以待,師鐸去丞相號。於時何衛未謹,駢愛將申及說駢曰:「逆人兵少弛,願奉公夜出,發諸鎮兵,還刷大恥,賊不足平也。若不決,則及將不得侍公。」因泣下。駢恇怯不能用其策,及乃匿去。   師鐸誅用之支黨數十,使孫約迎秦彥。彥者,徐州人,本名立,隸伍籍。乾符中,以盜系獄且死,夢諓|曰:「秦彥,而從我去!」寤而視械破,因得亡命,即名彥。聚徒百人,殺下邳令,取其貲,入黃巢黨中。既敗,與許勍降駢,累表和州刺史。中和初,宣歙觀察使竇潏病,彥襲而代之。師鐸之召彥也,或計曰:「足下向誅妖人,故下樂從。今軍府已安,宜還政高公,足下身典兵,權在掌握,四鄰聞之,不失大義,諸將未敢謀也。若令彥為帥,兵非足下有也。且秦稠封府庫,勢已相疑。足下如厚德彥,宜以金玉子女報之,勿聽度江。假足下能下彥,楊行密夕聞而朝必至。」師鐸不決,以告漢璋。漢璋曰:「善。」   師鐸出駢,囚南第。稠麾下求無厭,燒貢奉樓數十楹,取珍寶。始駢自乾符以來,貢獻不入天子,貲貨山積,私置郊祀、元會供帳什器,殫極功巧,至是為亂兵所剽略盡。師鐸徙駢東第。禽諸葛殷,腰下得金數斤,百姓交唾,拔鬚髮無遺,再縊乃絕,仇家迍其目雲,市人投瓦礫擊屍,俄而成塚。駢出金遺守者,師鐸知之,加兵苛督,復入囚署中,子弟十餘人同幽之。顧雲入見,駢猶自若曰:「吾復居此,天時人事必有在。」意師鐸復推立之。   用之既出,以兵攻淮口未下,鄭漢璋擊之,遂奔天長。初,用之詐為駢書,召兵於廬、壽,城陷,而楊行密兵萬人次天長,用之自歸。   張神劍求賂於師鐸,辭以彥未至。神劍怒,與別將高霸將攻師鐸。彥之來,召池州刺史趙鍠守宣,自將入揚州,稱節度使,以師鐸為行軍司馬,居用之第,不得在牙中。師鐸怏怏失志。行密與神劍等連和,自江北至槐家橋,柵壘相聯。彥登城望之,色沮,乃授鄭漢璋、唐宏等兵屯門,樵蘇道絕,食且乏。稠及師鐸以勁卒八千出戰,大敗,稠死之,士奔溺死者十八。彥大出金求救於張雄,雄引兵至東塘,得金,不戰去。彥使師鐸率兵二萬陣城下,漢璋為前鋒,宏次之,駱玄真、樊約又次之,師鐸、王朗以騎為左右翼。既成列,久之,行密乃出,委輜重於壁,以贏兵守之,伏精卒數千其旁。行密先犯玄真,短兵接,偽北,師鐸諸軍奔其壁,爭取金玉貲糧。伏噪而出,行密引輕兵躡其尾,俘殺旁午,橫屍十里。師鐸等奔還,玄真戰死。師鐸雅倚玄真驍敢能拒敵,既失之,惋沮彌日,不復議出戰矣。   駢久囚拘,供億窘狹,群奴徹延和閣闌楯為薪,煮革帶以食。駢召幕府盧兌曰:「予粗立功,比求清淨,非與此世爭利害,今而及此,神道何望邪?」涕下不能已。師鐸既敗,慮駢內應。有女巫王奉仙謂師鐸曰:「揚州災,有大人死,可以厭。」彥曰:「非高公邪?」命左右陳賞等往殺之。侍者白有賊,駢曰:「此必秦彥來。」正色須之。眾入,駢罵曰:「軍事有監軍及諸將在,何遽爾?」眾辟易,有奮而擊駢者,曳廷下數之曰:「公負天子恩,陷人塗炭,罪多矣,尚何雲?」駢未暇答,仰首如有所伺,即斬之。左右奴客遁歸行密,行密舉軍縞素,大臨而祭,獨用之縗服哭三日。   彥屢敗,軍氣摧喪,與師鐸抱膝相視無它略,更問奉仙,賞罰輕重皆自出。彥遣漢璋擊神劍,破之。神劍奔高郵,漢璋欲窮追,會大雨還。行密以城尚堅,師且老,議解去。用之裨將晨伏兵四壕,伺守者休代,引而登,殺數十人於門,以招外兵。守軍亦厭苦,皆委兵潰。師鐸與其家及彥奔東塘,人爭出,相騰藉死,壕塹幾滿,王朗踣而殞。行密既入,殺梁纘於牙門,以不死高氏難。韓問聞之,赴井死。居人侉顝a奄,兵不忍加暴,反斥餘糧救之。   彥、師鐸與唐宏、倪詳焚白砂,將度江,會秦宗權使孫儒引兵三萬襲揚州,次天長,彥等與之合,還攻行密,取行密輜重牛羊數千計。儒以食乏,乃屠高郵,據之。張神劍奔還,行密授之館,而高郵戍兵七百潰而來,行密責有謀,悉擊殺之,因殺神劍。用之始詐行密曰:「廡下有瘞金五千斤,事平願備一日乏。」行密掘地無埋金,但得銅人三尺,身桎梏,釘刺其口,刻駢名於背,蓋用蠱厭駢也。行密責其罪,並張守一斬於三橋,妻子皆死,著其罪於路。   儒攻城未得志,慮彥、師鐸有異謀,稍並其兵。唐宏度不免,即告儒曰:「師鐸密遣人至汴。」儒大恐。明日,召彥、師鐸、漢璋會軍中,彥、師鐸先至,壯士捽之至儒所,儒質彥反駢罪,斬之。至師鐸,呼曰:「丈夫成則王,敗則虜,君何多責為?吾嘗將數萬兵,不死常人手,得公之劍,瞑目矣!」儒罵曰:「庸賊欲污我手邪!」趣斬之。漢璋至,奮臂擊殺數人,乃死,身首糜散。儒使宏主騎兵,厚賜之。文德元年,儒諜知行密糧乏,自高郵襲之。行密拔其眾還廬州,儒遂據揚州。   駢之死,裹以故氈,與子弟七人一坎而瘞。行密擢駢孫愈為副使,令主喪事,未克葬,愈暴死,至是故吏鄺師虔收葬之。   揚州雄富冠天下,自師鐸、行密、儒迭攻迭守,焚市落,剽民人,兵饑相仍,其地遂空。   硃玫,邠州人。少以材武為州戍將。黃巢盜長安,有王玫者為偽節度使,方調兵,玫陽事之,乘間斬王玫,以留後讓李重古,約合兵討巢。廣明二年,玫襲賊,戰開遠門,槍洞咽,不死。以多擢晉州刺史,進邠寧節度使,合涇、原、岐、隴兵八萬屯興平,號定國砦。戰澇上,敗走邠,詔益靈、鹽軍,拜河南都統。引兵屯中橋,列五壁,進西北面都統。賊平,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吳興侯。   田令孜議討王重榮,以兵屬玫,合鄜、延、靈、夏軍三萬保沙苑。重榮上疏乞誅玫、令孜。既戰,玫輒北,因縱軍還掠。僖宗蒼黃幸鳳翔避其鋒。玫反與重榮、李克用連和,請誅令孜。宰相蕭遘密召玫迎帝,玫趨鳳翔,令孜劫乘輿走陳倉,遂至興元。玫追不及,劫嗣襄王熅,奉為帝。玫自號大丞相,專決萬機。   始與李昌符共謀挾熅,至是反為讎,昌符乃自歸天子,人心浸離。及王行瑜敗於大唐峰,懼歸且見殺,又聞購能得玫者以邠寧節度畀之,行瑜謂其下曰:「今敗歸必以無功死,若斬玫,與北軍迎天子,取富貴,可乎?」眾曰:「諾。」即勒兵倍道趨長安。玫居孔緯第,方據幾署事,聞兵入,趣召行瑜叱曰:「公擅歸,反邪?」行瑜厲聲曰:「我非反者,將得君首為邠寧節度耳!」玫遽起,左右斬之,殺其徒數百。諸軍遂大亂,燒京師。時盛寒,吏民被剽奪,僵死屍相藉。即傳首興元,帝為受俘馘。宦者偽樞密使王能著等皆坐誅。   王行瑜,邠州人。少隸軍,從硃玫為列校,討黃巢數有功。熅即位,授行瑜天平節度使,令率兵守大散關,為李鋋所破,即奉款行在,還取玫首以獻,擢邠寧節度使。   景福元年,與李茂貞、韓建及弟同州節度使行實請討楊守亮於山南,且言不敢仰度支費,止請假茂貞招討一節。宦官難之,昭宗亦顧茂貞等得山南則益橫,不許。行瑜等因擅興軍擊取之。   後茂貞拒覃王,殺宰相,行瑜參有力,得賜鐵券。稍憑兵跋扈,求為尚書令,宰相韋昭度執不可,但加號尚父,行瑜望甚。會河中王重榮喪,李克用請以其子珂嗣節度,而行瑜、建、茂貞請授王珙,因各以兵陳闕下,欲廢天子,不克,即殺昭度、李磎,留弟行約宿衛。克用悉兵度河問行瑜等罪,行實棄同州趨長安,與行約謀劫乘輿,又不克,皆奔邠州。行瑜屯梨園,克用與戰,破行實等軍,執其母及行瑜子,俘大校。帝下詔削行瑜官爵。行瑜以銳卒五千營龍泉,茂貞壁其西。克用夜發精騎擾餉道,岐軍走,行瑜歸邠州,嬰城守,厚賂克用求自歸。克用軍環其城,行瑜窮,登城哭語克用曰:「我無罪,昨殺大臣,脅天子,岐人也。行實止宿衛,而有司妄以劫遷罪歸之,今公討亂者,當問茂貞,願得束身歸,聽命天子。」克用曰:「尚父何自卑?吾被命討三賊,公其一也。如歸國者,當從中決,老夫敢專之邪?」行瑜度不免,悉族奔慶州,為麾下斬於路,傳首京師,帝御延喜門納之,於是乾寧二年也。其屬二百人,克用獻於朝。   始,行瑜亂,宗正卿李涪盛陳其忠,必悔過。至是帝怒,放死嶺南。   陳敬瑄,田令孜兄也。少賤,為餅師,得隸左神策軍。令孜為護軍中尉,敬瑄緣藉擢左金吾衛將軍、檢校尚書右僕射、西川節度使。性畏慎,善撫士。   黃巢亂,僖宗幸奉天,敬瑄夜召監軍梁處厚,號慟奉表迎帝,繕治行宮。令孜亦倡西幸,敬瑄以兵三千護乘輿。冗從內苑小兒先至,敬瑄知素暴橫,遣邏士伺之。諸兒連臂歡咋行宮中,士捕系之,諓|曰:「我事天子者!」敬瑄殺五十人,屍諸衢,由是道路不嘩。帝次綿州,敬瑄謁於道,進酒,帝三舉觴,進檢校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雲南叛,請遣使與和親,乃聽命。敬瑄奉行在百官諸吏無敢乏,帝欲命判度支,固讓,再加檢校司徒兼侍中,封梁國公。以弟敬珣為閬州刺史。討定邛州首望阡能、涪州叛校韓秀升,再進兼中書令,封穎川郡王,實封四百戶,賜一歲上輸錢及上都田宅邸磑各十區,鐵券恕十死。巢平,進穎川王,增實戶二百。車駕東,敬瑄供億豐餘,又進檢校太師。   俄而令孜得罪,敬瑄被流端州。會昭宗立,敬瑄拒詔,帝召為左龍武統軍,以宰相韋昭度代領節度。使者至,敬瑄使百姓遮道剺耳訴己功,且言鐵券恕死。使者馳還。令孜勸敬瑄募黃頭軍為自守計。   時王建盜據閬、利,故令孜召建。建至綿州,發兵拒之,激建攻諸州,以限朝廷。或言:「建鴟視狼顧,惟利是賴,公何用之?」不聽。建詒顧彥朗書曰:「十軍阿父召我,欲依太師丐一大州。」即寄孥梓州,身引兵入鹿頭關。敬瑄不納,漢州刺史張頊逆戰,敗,建入漢州。成都嚴守,建走城下遙謝令孜曰:「父召我,及門而拒我,尚誰容?」與諸將斷髮再拜辭曰:「今作賊矣!」因請兵於彥朗,攻成都,殘掠州縣。彥朗亦畏建,表請大臣代敬瑄。建自請討敬瑄贖罪,詔立永平軍,授建節度使,以昭度為行營招討使,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副之,彥朗為行軍司馬。有詔暴敬瑄殺孟昭圖罪,削官爵。昭度使建屯學射山,敬瑄迎戰不克,又戰蠶崖,大敗。   龍紀元年,昭度至軍中,持節諭人,約開門。守陴者詬曰:「鐵券在,安得違先帝意!」今孜籍城中戶一人乘城,夜循行,晝浚濠伐薪。敬瑄屯彌牟、德陽,樹二壁拒建。使富人自佔貲多少,布巨梃,搒不實者,不三日輸錢如市。建、昭度傅城而壘,簡州刺史張造攻笮橋,大敗,死之。   大順元年,建稍擊降諸州。邛州刺史毛湘本令孜孔目官,謂其下曰:「吾不忍負軍容,以頭見建可也。」乃沐浴以須,吏斬其首降。敬瑄戰浣花,不勝,明日復戰,將士皆為建俘。城中謀降者,令孜支解之以怖眾。會大疫,死人相藉。   明年三月,詔還敬瑄官爵,召昭度還,諭建罷兵,建不奉詔。帝更以建為西川行營招討制置使。建知敬瑄可禽,欲遂有蜀地,即脅說昭度曰:「公以數萬眾討賊,糧數不屬,關東諸節度相吞噬,朝廷危若贅斿,與其勞師遠方,不如先中國,公宜還為天子謀之。」昭度未決。會吏盜減諸軍稟食,建怒其眾曰:「招討吏之謀也。」縱士執之,醢食於軍。昭度大駭,是日授建符節,跳馳出劍門。建絕棧梯,東道不通。因急擊敬瑄,分親騎為十團,所當輒披靡,烽塹相望幾百里,縱諜入城,以搖眾心。建好謂軍中曰:「成都號『花錦城』,玉帛子女,諸兒可自取。」謂票將韓武等:「城破,吾與公遞為節度使一日。」下聞之,戰愈力。圍凡三歲,城中糧盡,以筒容米,率寸鬻錢二百。敬瑄出家貲給民,募士出剽麥,收其半。民亦夜至建壘市鹽,不可禁,吏請殺之。敬瑄曰:「民饑無以恤,使求生可也。」人至相暴以相啖,敬瑄不能止,乃行斬、劈二法,亦不為戢。敬瑄自將出犀浦,列二營邀建。建軍偽遁,遇伏,敬瑄敗,建破斜橋、昝街二屯。明日戰,又破一壁,降其將。建屯七里亭,敬瑄攻之。建將張武馳入城,戰子城下,守陴皆噪,不能克。張勍破浣花營,敬瑄諸將或死或降且盡。凡五十戰,敬瑄皆北,乃上表以病丐還京師。令孜素服至建軍。建入自西門,以張勍為斬斫使,建徇於軍曰:「與而等累年斗死,今日如志。若橫恣有犯者,吾能全之;即為勍所斬,吾不得救也!」軍中肅然。囚敬瑄、令孜,建自稱留後,表於朝。詔以建為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   建以敬瑄居新津,食其租賦,累表請誅,不報。景福二年,陰令左右告敬瑄、令孜養死士,約楊晟等反,於是斬敬瑄於家。初,敬瑄知不免,嘗置藥於帶,至就刑,視帶,藥已亡矣。自是建盡有兩川、黔中地。   李巨川,字下己,逢吉從曾孫。乾符中舉進士。方天下崩騷,乃去京師,河中王重榮闢為掌書記。重榮討黃巢,書檄奏請日紛沓,須報趣發,皆屬巨川。神安思敏,言輒中理,鄰籓皆驚。會賊走出關,收京師,人言巨川有助力。重榮死於亂,貶為興元參軍,節度使楊守亮喜曰:「天以生遺我邪!」復管記室。守亮為韓建所禽,巨川械以從,題木葉遺建祈哀。建動容,因釋縛,置幕府。昭宗幸華,建患一州供億不能濟,使巨川傳檄天下,督轉餉。   初,帝在石門,數遣嗣延王、通王將親軍,大選安聖、奉宸、保寧、安化四軍,又置殿後軍,合士二萬。建惡衛兵強,不利己,與巨川謀,即上飛變,告八王欲脅帝幸河中,因請囚十六宅,選嚴師傅督教,盡散麾下兵。書再上,帝不得已,詔可。又廢殿後軍,且言「無示天下不廣」。詔留三十人為控鶴排馬官,隸飛龍坊。自是天子爪牙盡矣。建初懼帝不聽,以兵環宮,請誅定州行營將李筠。帝懼,斬筠,兵乃解。又言:「七國災漢,八王亂晉,永王帥江左謀不軌,吐蕃、硃玫亂,首立宗支搖人望。今王室多故,渠可使諸王將命四方,惑征鎮?」於是詔諸王奉使者,悉赴行在。巨川日夜導建不臣,乃請立德王為皇太子,文掩其惡。帝還京,拜諫議大夫。   光化初,硃全忠陷河中,將攻潼關,建懼,使巨川往詣軍納款,因言當世利害。全忠屬官敬翔以文翰事左右,疑巨川用則全忠待己或衰,乃詭說曰:「巨川誠奇才,顧不利主人,若何?」是日,全忠殺之。 列傳第一百五十上 逆臣上   安祿山,營州柳城胡也,本姓康。母阿史德,為覡,居突厥中 ,禱子於軋犖山,虜所謂鬥戰神者,既而妊。及生,有光照穹廬,野獸盡鳴,望氣者言其祥。范陽節度使張仁願遣搜廬帳,欲盡殺之,匿而免。母以神所命,遂字軋犖山。少孤,隨母嫁虜將安延偃。開元初,偃攜以歸國,與將軍安道買亡子偕來,得依其家,故道買子安節厚德偃,約兩家子為兄弟,乃冒姓安,更名祿山。及長,忮忍多智,善億測人情,通六蕃語,為互市郎。   張守珪節度幽州,祿山盜羊而獲,守珪將殺之,呼曰:「公不欲滅兩蕃邪?何殺我?」守珪壯其語,又見偉而皙,釋之,與史思明俱為捉生。知山川水泉處,嘗以五騎禽契丹數十人,守珪異之,稍益其兵,有討輒克,拔為偏將。守珪丑其肥,由是不敢飽,因養為子。後以平盧兵馬使擢特進、幽州節度副使。   於是御史中丞張利貞採訪河北,祿山百計諛媚,多出金諧結左右為私恩。利貞入朝,盛言祿山能,乃授營州都督、平盧軍使、順化州刺史。使者往來,陰以賂中其嗜,一口更譽,玄宗始才之。天寶元年,以平廬為節度,祿山為之使,兼柳城太守,押兩蕃、渤海、黑水四府經略使。明年,入朝,奏對稱旨,進驃騎大將軍。又明年,代裴寬為范陽節度、河北採訪使,仍領平盧軍。祿山北還,詔中書門下尚書三省正員長官、御史中丞餞鴻臚亭。   四載,奚、契丹殺公主以叛,祿山幸邀功,肆其侵,於是兩蕃貳。祿山起軍擊契丹,還奏;「夢李靖、李勣求食於臣,乃祠北郡,芝生於梁。」其詭誕敢言不疑如此。席豫為河北黜陟使,言祿山賢。時宰相李林甫嫌儒臣以戰功進,尊寵間己,乃請顓用蕃將,故帝寵祿山益牢,群議不能軋,卒亂天下,林甫啟之也。   祿山陽為愚不敏蓋其奸,承間奏曰:「臣生蕃戎,寵榮過甚,無異材可用,願以身為陛下死。」天子以為誠,憐之。令見皇太子,不拜。左右擿語之,祿山曰:「臣不識朝廷儀,皇太子何官也?」帝曰:「吾百歲後付以位。」謝曰:「臣愚,知陛下不知太子,罪萬死。」乃再拜。時楊貴妃有寵,祿山請為妃養兒,帝許之。其拜,必先妃後帝,帝怪之,答曰:「蕃人先母后父。」帝大悅,命與楊銛及三夫人約為兄弟。繇是祿山有亂天下意,令麾下劉駱谷居京師,伺朝廷隙。   六載,進御史大夫,封妻段為夫人,有國。林甫以宰相貴甚,群臣無敢鈞禮,惟祿山倚恩,入謁倨。林甫欲諷寤之,使與王□偕,□亦位大夫,林甫見擐@,□趨拜卑約,祿山惕然,不覺自罄折。林甫與語,揣其意,迎剖其端,祿山大駭,以為神,每見,雖盛寒必流汗。林甫稍厚之,引至中書,覆以己袍。祿山德林甫,呼十郎。駱谷每奏事還,先問:「十郎何如?」有好言輒喜;若謂「大夫好檢校」,則反手據床曰:「我且死!」優人李龜年為帝學之,帝以為樂。   晚益肥,腹緩及膝,奮兩肩若挽牽者乃能行,作《胡旋舞》帝前,乃疾如風。帝視其腹曰:「胡腹中何有而大?」答曰:「唯赤心耳!」每乘驛入朝,半道必易馬,號「大夫換馬台」,不爾,馬輒僕,故馬必能負五石馳者乃勝載。帝為祿山起第京師,以中人督役,戒曰:「善為部署,祿山眼孔大,毋令笑我。」為瑣戶交疏,台觀沼池華僭,帟幕率緹繡,金銀為榜筐、爪籬,大抵服御雖乘輿不能過。帝登勤政樓,幄坐之左張金雞大障,前置特榻,詔祿山坐,褰其幄,以示尊寵。太子諫曰:「自古幄坐非人臣當得,陛下寵祿山過甚,必驕。」帝曰:「胡有異相,我欲厭之。」   時太平久,人忘戰,帝春秋高,嬖艷鉗固,李林甫、楊國忠更持權,綱紀大亂。祿山計天下可取,逆謀日熾,每過朝堂龍尾道,南北睥睨,久乃去。更築壘范陽北,號雄武城,峙兵積穀。養同羅、降奚、契丹曳落河八千人為假子,教家奴善弓矢者數百,畜單于、護真大馬三萬,牛羊五萬,引張通儒、李廷堅、平洌、李史魚、獨孤問俗署幕府,以高尚典書記,嚴莊掌簿最,阿史那承慶、安太清、安守忠、李歸仁、孫孝哲、蔡希德、牛廷玠、向潤客、高邈、李欽湊、李立節、崔乾祐、尹子奇、何千年、武令珣、能元皓、田承嗣、田乾真皆拔行伍,署大將。潛遣賈胡行諸道,歲輸財百萬。至大會,祿山踞重床,燎香,陳怪珍,胡人數百侍左右,引見諸賈,陳犧牲,女巫鼓舞於前以自神。陰令群賈市錦彩硃紫服數萬為叛資。月進牛、橐駝、鷹、狗、奇禽異物,以蠱帝心,而人不聊。自以無功而貴,見天子盛開邊,乃紿契丹諸酋,大置酒,毒焉,既酣,悉斬其首,先後殺數千人,獻馘闕下。帝不知,賜鐵券,封柳城郡公。又贈延偃范陽大都督,進祿山東平郡王。   九載,兼河北道採訪處置使,賜永寧園為邸。入朝,楊國忠兄弟姊弟廷之新豐,給玉食;至湯,將校皆賜浴。帝幸望春宮以待,獻俘八千,詔賜永穆公主池觀為游燕地。徙新第,請墨敕召宰相宴。是日,帝將擊球,乃置會,命宰相皆赴。帝獵苑中,獲鮮禽,必馳賜。詔上谷郡置五爐,許鑄錢。又求兼河東,遂拜雲中太守、河東節度使。既兼制三道,意益侈。男子凡十一,帝以慶宗為太僕卿,慶緒鴻臚卿,慶長秘書監。   十一載,率河東兵討契丹,告奚曰:「彼背盟,我將討之,爾助我乎?」奚為出徒兵二千鄉導。至土護真河,祿山計曰:「道雖遠,我疾趨賊,乘其不備,破之固矣。」乃敕人持一繩,欲盡縛契丹。晝夜行三百里,次天門嶺,會雨甚,弓弛矢脫不可用。祿山督戰急,大將何思德曰:「士方疲,宜少息,使使者盛陳利以脅賊,賊必降。」祿山怒,欲斬以令軍,乃請戰。思德貌類祿山,及戰,虜叢矛注矢邀取之,傳言祿山獲矣。奚聞亦叛,夾攻祿山營,士略盡。祿山中流矢,引奚兒數十,棄眾走山而墜,慶緒、孫孝哲掖出之,夜走平廬。部將史定方以兵鏖戰,虜解圍去。   祿山不得志,乃悉兵號二十萬討契丹以報。帝聞,詔朔方節度使阿布思以師會。布思者,九姓首領也,偉貌多權略,開元初,為默啜所困,內屬,帝寵之。祿山雅忌其才,不相下,欲襲取之,故表請自助。布思懼而叛,轉入漠北,祿山不進,輒班師。會布思為回紇所掠,奔葛邏祿,祿山厚募其部落降之。葛邏祿懼,執布思送北庭,獻之京師。祿山已得布思眾,則兵雄天下,愈偃肆。皇太子及宰相屢言祿山反,帝不信。是時國忠疑隙已深,建言追還朝,以驗厥狀。祿山揣得其謀,乃馳入謁,帝意遂安,凡國忠所陳,無入者。   十三載,來謁華清宮,對帝泣曰:「臣蕃人,不識文字,陛下擢以不次,國忠必欲殺臣以甘心。」帝慰解之。拜尚書左僕射,賜實封千戶,奴婢第產稱是,詔還鎮。又請為閒廄、隴右群牧等使,表吉溫自副。其軍中有功位將軍者五百人,中郎將二千人。祿山之還,帝御望春亭以餞,斥御服賜之。祿山大驚,不自安,疾驅去。至淇門,輕艫循流下,萬夫挽繂而助,日三百里。既總閒牧,因擇良馬內范陽,又奪張文儼馬牧,反狀明白。人告言者,帝必縛與之。   明年,國忠謀授祿山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召還朝。制未下,帝使中官輔璆琳賜大柑,因察非常。祿山厚賂之,還言無它,帝遂不召。未幾事洩,帝托它罪殺之,自是始疑。然祿山亦懼朝廷圖己,每使者至,稱疾不出,嚴衛然後見。黜陟使裴士淹行部至范陽,再旬不見,既而使武士挾引,無復臣禮,士淹宣詔還,不敢言。帝賜慶宗娶宗室女,手詔祿山觀禮,辭疾甚。獻馬三千匹,騶靮自倍,車三百乘,乘三士,因欲襲京師。河南尹達奚珣極言毋內騶兵,詔可。帝賜書曰:「為卿別治一湯,可會十月,朕待卿華清宮。」使至,祿山踞床曰:「天子安穩否?」乃送使者別館。使還,言曰:「臣幾死!」   冬十一月,反范陽,詭言奉密詔討楊國忠,騰榜郡縣,以高尚、嚴莊為謀主,孫孝哲、高邈、張通儒、通晤為腹心,兵凡十五萬,號二十萬,師行日六十里。先三日,合大將置酒,觀繪圖,起燕至洛,山川險易攻守悉具,人人賜金帛,並授圖,約曰:「違者斬!」至是,如所素。祿山從牙門部曲百餘騎次城北,祭先塚而行。使賈循主留務,呂知誨守平廬,高秀巖守大同。燕老人叩馬諫,祿山使嚴莊好謂曰:「吾憂國之危,非私也。」禮遣之。因下令:「有沮軍者夷三族!」凡七日,反書聞,帝方在華清宮,中外失色。車駕還京師,斬慶宗,賜其妻康死,榮義郡主亦死。下詔切責祿山,許自歸。祿山答書慢甚,叵可忍。賊遣高邈、臧均以射生騎二十馳入太原,劫取尹楊光翽殺之,以張獻誠守定州。   祿山謀逆十餘年,凡降蕃夷皆接以恩;有不服者,假兵脅制之;所得士,釋縛給湯沐、衣服,或重譯以達,故蕃夷情偽悉得之。祿山通夷語,躬自尉撫,皆釋俘囚為戰士,故其下樂輸死,所戰無前。邈最有謀,勸祿山取李光弼為左司馬,不納。既而悔之,憂見顏色,久而曰:「史思明可當之。」賊之未反,邈為謀,聲進生口,直取洛陽,無殺光翽,天下當未有知者,賊不從。何千年亦勸賊令高秀巖以兵三萬出振武,下朔方,誘諸蕃,取鹽、夏、鄜、坊,使李歸仁、張通儒以兵二萬道雲中,取太原,團弩士萬五千入蒲關,以動關中;勸祿山自將兵五萬梁河陽,取洛陽,使蔡希德、賈循以兵二萬絕海收淄、青,以搖江淮;則天下無復事矣。祿山弗用。   時兵暴起,州縣發官鎧仗,皆穿朽鈍折不可用,持梃鬥,弗能亢,吏皆棄城匿,或自殺,不則就禽,日不絕。禁衛皆市井徒,既授甲,不能脫弓婺鴃B劍夬,乃發左藏庫繒帛大募兵。以封常清為范陽、平盧節度使,郭子儀為朔方節度、關內支度副大使,右羽林大將軍王承業為太原尹,衛尉卿張介然為汴州刺史,金吾將軍程千里為潞州長史,以榮王為元帥,高仙芝副之,馳驛討賊。   祿山至鉅鹿,欲止,驚曰:「鹿,吾名。」去之沙河,或言如漢高祖不宿柏人以佞賊。賊投草頹樹於河,以長繩維舟集槎以結,冰一昔合,遂濟河,陷靈昌郡。又三日,下陳留、滎陽。次罌子谷,將軍荔非守瑜邀之,殺數百人,流矢及祿山輿,乃不敢前,更出谷南。守瑜矢盡,死於河。敗封常清,取東都,常清奔陝。殺留守李□、御史中丞盧弈。河南尹達奚珣臣於賊。時高仙芝屯陝,聞常清敗,棄甲保潼關,太守竇廷芝奔河東。常山太守顏杲卿殺賊將李欽湊,禽高邈、何千年,於是趙郡、鉅鹿、廣平、清河、河間、景城六郡皆為國守,祿山所有才廬龍、密雲、漁陽、汲、鄴、陳留、滎陽、陝郡、臨汝而已。   賊之據東京,見宮闕尊雄,銳情僭號,故兵久不西,而諸道兵得稍集。尹子奇屯陳留,欲東略,會濟南太守李隨、單父尉賈賁、濮陽人尚衡、東平太守嗣吳王祗、真源令張巡相繼起兵,旬日眾數萬。子奇至襄邑而還。   明年正月,僭稱雄武皇帝,國號燕,建元聖武,子慶緒王晉,慶和王鄭,達奚珣為左相,張通儒為右相,嚴莊為御史大夫,署拜百官。復取常山,殺顏杲卿。安思義屯真定,會李光弼出土門救常山,思義降,博陵亦拔,唯稿城、九門二縣為賊守。史思明、李立節、蔡希德圍饒陽,不克,引軍攻石邑,張奉璋固守。朔方節度使郭子儀自雲中引兵與光弼合,敗思明於九門,李立節死,希德奔鉅鹿;思明奔趙郡,自鼓城襲博陵,復據之。光弼拔趙郡,還圍博陵,軍恆陽。希德請濟師於賊,賊以二萬騎涉滹沱入博陵,牛廷玠發媯、檀等兵萬人來助,思明益強,與光弼戰,敗於嘉山。光弼收郡十三,河南諸郡皆嚴兵守,潼關不開。   祿山懼,谷還范陽,召嚴莊、高尚責曰:「我起,而曹謂萬全。今四方兵日盛,自關以西,不跬步進,爾謀何在,尚見我為?」遣尚等出。凡數日,田乾真自潼關來,勸祿山曰:「自古興王,戰皆有勝負,乃成大業,無一舉而得者。今四方兵雖多,非我敵也。有如事不成,吾擁數萬眾,尚可橫行天下,為十年計。且高尚、嚴莊,佐命元勳也,陛下何遽絕之,使自為患邪?」祿山喜,道其小字曰:「阿浩,非汝孰悟我!然則奈何?」乾真曰:「召而尉安之。」乃內尚等,與飲宴,祿山自歌,君臣如初。即遣孫孝哲、安神威西攻長安。會高仙芝等死,哥舒翰守潼關,為乾祐所敗,囚之。賊不謂天子能遽去,駐兵潼關,十日乃西。時行在已至扶風,於是汧、隴以東,皆沒於賊。祿山以張通儒守東京,乾真為京兆尹,使安守忠屯苑中。   祿山未至長安,士人皆逃入山谷,東西駱驛二百里。宮嬪散匿行哭,將相第家委寶貨不貲,群不逞爭取之,累日不能盡。又剽左藏大盈庫,百司帑藏竭,乃火其餘。祿山至,怒,乃大索三日,民間財貲盡掠之,府縣因株根牽連,句剝苛急,百姓愈騷。祿山怨慶宗死,乃取帝近屬自霍國長公主、諸王妃妾、子孫姻婿等百餘人害之,以祭慶宗。群臣從天子者,誅滅其宗。虜性得所欲則肆為殘虐,人益不附。諸大將欲有咨決,皆因嚴莊以見。御下少恩,雖腹心雅故,皆為仇敵。郡縣相與殺守將,迎王師,前後反覆十數,城邑墟矣。   肅宗治兵靈武,天下日跂首待。長安相傳太子西來矣,人聞輒東走,圜裡至空,都畿豪桀殺賊吏自歸者無虛日,賊斬刈懲之不能止。又賊將類剽勇無遠謀,日縱酒,嗜聲色財利,車駕危得入蜀,終無進躡之患。   帳下李豬兒者,本降豎,幼事祿山謹甚,使為閹人,愈親信。祿山腹大垂膝,每易衣,左右共舉之,豬兒為結帶。雖華清賜浴,亦許自隨。及老,愈肥,曲隱常瘡。既叛,不能無恚懼,至是目復盲,俄又得疽疾,尤卞躁,左右給侍,無罪輒死,或棰掠何辱,豬兒尤數,雖嚴莊親倚,時時遭笞靳,故二人深怨祿山。初,慶緒善騎射,未冠為鴻臚卿。賊僭號,嬖段夫人,愛其子慶恩,欲立之。慶緒懼不立,莊亦疑難作不利己,私語慶緒曰:「君聞大義滅親乎?自古固有不得已而為者。」慶緒陰曉曰:「唯唯。」又語豬兒曰:「汝事上罪可數乎?不行大事,死無日!」遂與定謀。至德二載正月朔,祿山朝群臣,創甚,罷。是夜,莊、慶緒持兵扈門,豬兒入帳下,以大刀斫其腹。祿山盲,捫佩刀不得,振幄柱呼曰:「是家賊!」俄而腸潰於床,即死,年五十餘罽,包以氈赩,埋床下。因傳疾甚,偽詔立慶緒為皇太子,又矯稱祿山傳位慶緒,乃偽尊太上皇。   既襲偽位,改載初元年,即縱樂飲酒,委政於莊而兄事之.以張通儒、 安守忠等屯長安,史思明領范陽,鎮恆陽軍,牛廷玠屯安陽,張志忠戍井陘,各募兵。   於是廣平王率師東討,李嗣業將前軍,郭子儀將中軍,王思禮將後軍,回紇葉護以兵從。通儒等裒兵十萬陣長安中,賊皆奚,素畏回紇,既合,驚且囂。王分精兵與嗣業合擊之,守忠等大敗,引而東,通儒棄妻子奔陝郡。王師入長安,思禮清宮。僕固懷恩以回紇、南蠻、大食兵前驅,王悉師追賊,莊自將兵十萬與通儒合,鉦鼓震百餘里。尹子奇已殺張巡,悉眾十萬來,併力營陝西,次曲沃。先是回紇傍南山設伏,按軍北崦以待。莊大戰新店,以騎挑戰,六遇輒北,王師逐之,入賊壘。賊張兩翼攻之,追兵沒,王師亂,幾不能軍。嗣業馳,殊死鬥,回紇自南山繚擊其背,賊驚,遂亂。王師復振,合攻之,殺掠不勝算,賊大敗,追奔五十餘里,屍髀藉藉滿坑壑,鎧仗狼扈,自陝屬於洛。莊跳還,與慶緒、守忠、通儒等劫殘軍走鄴郡。   王入洛陽,大陳兵天津橋。偽侍中陳希烈等三百人素服叩頭待罪,王勞曰:「公等脅污,非反也,天子有詔赦罪,皆復而官。」眾大喜。於是陳留殺賊將尹子奇以降。莊妻薛捨獲嘉,紿言永王女,詣營,及見王,辭曰:「莊欲降,願得一信。」王與子儀謀,莊若至者,餘黨可諭而下,乃約莊賜鐵券。莊乃降,乘驛至京師,肅宗引見,釋其死,授司農卿。阿史那承慶其以眾三萬奔恆、趙,或趨范陽,其從慶緒者,痍卒才千餘。   會蔡希德自上黨,田承嗣自穎川,武令珣自南陽,各以眾來,邢、衛、洺、魏募兵稍稍集,眾六萬,賊復振。以相州為成安府,太守為尹,改元天和,以高尚、平洌為宰相,崔乾佑、孫孝哲、牛廷玠為將,以阿史那承慶為獻城郡王,安守忠左威衛大將軍,阿史那從禮左羽林大將軍。然部黨益攜解,由是能元皓以偽淄青節度使、高秀巖以河東節度使並納順。德州刺史王暕、貝州刺史宇文寬皆背賊自歸,河北諸軍各嬰城守,賊使蔡希德、安雄俊、安太清等以兵攻陷之,戮於市、膾其肉。   慶緒懼人之貳己,設壇加載書、踠血與群臣盟。然承慶等十餘人送密款,有詔以承慶為太保、定襄郡王,守忠左羽林軍大將軍、歸德郡王,從禮太傅、順義郡王,蔡希德德州刺史,李廷讓邢州刺史,苻敬超洺州刺史,楊宗太子左諭德,任瑗明州刺史,獨孤允陳州刺史,楊日休洋州刺史,恭榮光岐陽令;自裨校等,數數為國間賊。而慶緒治宮室、觀榭、塘沼,泛樓舡為水嬉,長夜飲。通儒等爭權不能一,凡有建白,眾共訾沮之。希德最有謀,剛狷,謀殺慶緒為內應,通儒以它事斬之,麾下數千皆亡去。希德素得士,舉軍恨歎。慶緒以乾佑為天下兵馬使,權震中外,愎悍少恩,士不附。   乾元元年秋九月,帝詔郭子儀率九節度兵凡二十萬討慶緒,攻衛州,遂度河,師背水壁而待。慶緒遣安太清拒戰,聞衛州已圍,則鼓而南,作三軍:乾佑將上軍,雄俊、王福德佐之;田承嗣將下軍,榮敬佐之;慶緒自將中軍,孫孝哲、薛嵩佐之。既戰,王師偽卻,慶緒逐之,遇伏而潰慶。緒走,獲其弟慶和,斬於京師。子儀引軍躡賊,戰愁思崗,賊覆敗,自是銳兵盡矣。因嬰鄴自固,使薛嵩以厚幣求救於史思明。思明遣李歸仁將兵萬三千壁滏陽,未進,而王師圍已固,築浚城隍三周,決安陽水灌城。城中棧而處,糧盡,易口以食,米斗錢七萬餘,一鼠錢數千,屑松飼馬,隤牆取麥秸,濯糞取芻,城中欲降不得。賊更以太清代乾佑將。   於是思明有眾十三萬,三分其軍趨鄴。明年三月,營安陽。慶緒急,乃遣太清奉皇帝璽綬讓思明。思明以書示軍中,鹹呼萬歲,乃約慶緒為兄弟,還其書,慶緒大悅。王師不利,九節度奔還,子儀斷河陽橋,戍谷水。思明進屯鄴南。慶緒收官軍餘餉,尚十餘萬石。召孝哲等謀拒思明,諸將皆曰:「今日安得復背史王乎?」通儒、尚、洌皆請自往謝思明,慶緒許諾。思明見,為流涕,厚禮遣還。三日,慶緒未出,思明請慶緒歃血盟,不得已,以五百騎詣思明軍。先此,思明令軍中擐甲待,慶緒至,再拜伏地謝曰:「臣不克負荷,棄兩都,陷重圍,不意大王以太上皇故,暴師遠來,臣之罪,唯王圖之。」思明恚曰:「兵利不利亦何事,而為人子,殺父求位,非大逆邪?吾乃為太上皇討賊。」顧左右牽出斬之。慶緒數目周萬志,萬志進曰:「慶緒為君矣,宜賜死。」乃並四弟縊。又誅尚、孝哲、乾佑,殊而膊之。思明改葬祿山以王禮,偽謚燕剌王。祿山父子僭位凡三年而滅。   初,祿山陷東京,以張萬頃為河南尹,士人宗室賴以免者眾,肅宗嘉其仁,拜濮陽太守。帝以賊國讎,惡聞其姓,京師坊裡有「安」字者,悉易之。   高尚者,雍奴人。母老,丐食自給,尚客河朔不肯歸。與令狐潮相善,淫其婢,生一女,遂留居。然篤學善文辭,嘗喟然謂汝南周銑曰:「吾當作賊死,不能齕草根求活也。」李齊物為新平太守,薦諸朝,贐錢三萬,介之見高力士。力士以為才,置門下,家事一咨之,諷近臣表其能,擢左領軍倉曹參軍。   力士語祿山,表為平盧掌書記,因出入臥內。祿山喜睡,尚嘗執筆侍,通昔不寢,繇是親愛。遂與嚴莊語圖讖,導祿山反。陷東都,偽拜中書侍郎。大抵賊所下赦令,皆尚為之。嚴莊降後,尚獨典政事,至偽侍中。   孫孝哲者,契丹部人。母冶色,祿山通之,故孝哲得狎近。長七尺,伉健有謀。祿山對側門俟召,衣帶絕,不知所為,孝哲箴縷素具,徐為紉綻,祿山大悅。尤能先事取情。祿山魁大,非孝哲縫衣不能勝。天寶末,官大將軍。   賊僭位,偽拜殿中監、閒廄使,爵為王,與嚴莊爭寵不平。裘馬光侈,食輒珍滋。賊令監張通儒等守長安,人皆目之。殺妃、主、宗室子百餘人,窮誅楊國忠、高力士黨與及與賊忤者不勝計,剔首析肢,流離道衢。祿山死,莊奪其使以與鄧季陽。慶緒之奔,莊懼為所圖,因降。   有商胡康廉者,天寶中為安南都護,附楊國忠,官將軍。上元中,出家貲佐山南驛稟,肅宗喜其濟,許之,累試鴻臚卿。婿在賊中,有告其畔,坐誅。事連莊,系獄,貶難江尉。京兆尹劉晏發吏防其家,莊恨之。俄詔釋罪,莊入見代宗,誣晏常矜功怨上,漏禁中事,晏遂貶雲。   史思明,寧夷州突厥種,初名窣於,玄宗賜其名。姿斃S,鳶肩傴背,僨目側鼻,寡鬚髮,躁健譎狡。與安祿山共鄉里,生先祿山一日,故長相善。少事特進烏知義,以輕騎覘賊,多所禽馘。通六蕃譯,亦為互市郎。頃之,負官錢,無以償,將走奚。未至,為邏騎所困,欲殺之,紿曰:「我使人也,若聞殺天子使者,其國不祥,不如以我見王,王活我,功自汝得。」邏以為然,送至王所,不拜,曰:「天子使見小國君不拜,禮也。」王怒,然疑真使者,卒授館,待以禮。將還,令百人從入朝。奚有部將瑣高者,名聞國中,思明欲禽以贖罪,訹王曰:「從我者雖多,無足與見天子者,惟高材,可與至中國。」王悅,命高將帳下三百俱。既至平廬,遣謂戍主曰:「奚兵數百,外稱入朝,內實盜,請備之。」主潛師迎犒,殺其眾,囚高以獻。幽州節度使張守珪奇其功,表折衝,與祿山俱為捉生。   天寶初,累功至將軍、知平廬軍事。入奏,帝賜坐與語,奇之。問年,曰:「四十矣。」撫其背曰:「爾貴在晚,勉之!」遷大將軍、北平太守。從祿山討契丹,祿山敗,單騎走師州,殺其下左賢哥解、魚承仙自解。思明逃山中,再閱旬,裒散卒得七百,追見祿山平盧,祿山喜,握手曰:「計而死矣,今故在,吾何憂!」思明親密曰:「吾聞進退在時,向蚤出,隨哥解地下矣。」契丹取師州,守捉使劉客奴亡去,祿山使思明擊走之,表平盧兵馬使。   思明少賤,鄉里易之。大豪辛氏有女,方求婿,窺思明,告其親曰:「必嫁我思明。」宗屬不可,女固以歸。思明亦負曰:「自我得婦,官不休,生男子多,殆且貴乎!」   祿山反,使思明略定河北,會賈循死,留思明守范陽,而常山顏杲卿等傳檄拒賊,祿山使向潤客等代,遣思明攻常山,九日執杲卿。進薄饒陽,盧全誠拒守,河間、景城、平原、樂安、清河、博平六郡稍募兵自固。河間李奐以兵七千救饒陽,景城李持兵八千助河間,平原顏真卿以兵六千助清河,悉為思明所敗,子杞死之,饒陽愈堅。會李光弼收常山,思明遽解圍迎戰,晝夜行二百里,相持久不決。郭子儀取趙郡,合兵攻賊。凡再戰,皆大敗,走入博陵。光弼追傅城,幾拔。屬潼關潰,肅宗召朔方、河東兵,光弼引還,使王輔守常山。賊尾追光弼於井陘,敗歸。攻平盧,劉正臣輕之,不設備,敗保北平,兵貲二千乘皆沒。思明得其銳卒,張甚,謀攻常山。輔欲降,諸將殺之,遣使至信都迎刺史鳥承恩鎮守,不聽。思明攻土門,城中伏甲詭降,賊登城,伏起,賊殲;思明中戟,扶以免。復攻陷之,焚廬舍,種誅其人。取稿城,守將白嘉祐走趙郡,思明圍之五日,入之,嘉祐奔太原,思明再陷常山。賊別帥尹子奇圍河間,顏真卿遣和琳將兵萬餘往救之。於是北風號勁,鼓之,士不進。賊縱擊,大敗,執琳,引眾攻城,禽李奐。又拔景城,李赴河死。招樂安,降之。遂攻平原,未至,真卿棄郡去。進破清河,執太守王懷忠,入博平,遂圍信都。初,賊先獲承恩母、妻及子,故承恩降,而兵尚五萬,騎三千。擊饒陽,李系自燔死。   思明兵所向,縱其下椎剽,淫奪人妻女,以是士最奮。是時,舉河北悉入賊,生人貲產掃地,壯繼負,老嬰則殺之,殺人以為戲。祿山偽署范陽節度使。始,麾下騎才二千,同羅步曳落河止三千,既數勝,兵最強,狺然有噬江、漢心。以精卒五萬畀尹子奇,度河劫北海以震淮、徐。會回紇襲范陽,范陽閉不出,子奇乃還救,遂不克。至德二載,與蔡希德、高秀巖合兵十萬攻太原。是時,李光弼使部將張奉璋以兵守故關,思明攻陷之,奉璋走樂平。思明取攻具山東,奉璋匿士廣陽,改服紿為賊使者,責其後期,斬數人,引眾得還太原。時光弼固守且十月,不能拔。而安慶緒襲位,賜姓安,名榮國,爵媯川郡王。   賊之陷兩京,常以橐它載禁府珍寶貯范陽,如丘阜然。思明見富強,侀△M驕,欲自取之。已而慶緒敗走相州,殘士三萬北歸,無所屬,思明擊殺數千人,降之。慶緒知其貳,使阿史那承慶、安守忠、李立節詣思明議事,且共圖之。判官耿仁智欲以大誼動賊,請間曰:「公貴且賢,無待下為之謀,然請一言而死。」思明曰:「為我言之。」對曰:「方祿山強,誰敢不服?大夫事之,固無罪。今天子聰明勇智,有少康、宣王風,公誠發使輸誠,無不納,此轉禍入福之秋也。」思明曰:「善。」承慶等未知,以五千騎來,思明介而勞,前謂曰:「公等至,士不勝喜,然邊兵素憚使者威,不自安,請弛弓以入。」從之。思明從承慶等飲,即拘之,收其兵,給貲以遣,斬守忠、立節以徇。   李光弼聞其絕慶緒,使人招之。前此烏承恩已歸國,帝遣鐫諭之,思明使牙門金如意奉十三郡兵八萬籍歸於朝,於是高秀巖以河東自歸。有詔思明為歸義郡王、范陽長史、河北節度使,諸子並列卿;以秀巖為雲中太守,亦官其諸子。遣承恩與中人李思敬尉撫,趣討殘賊。思明乃遣張忠志守幽州,假薛萼以恆州刺史,招趙州刺史陸濟使降,授朝義兵五千守冀州,假令狐彰博州刺史,戍滑州。   然思明外順命,內實通賊,益募兵。帝知之,以其常事承恩父知義,冀其無嫌,即擢承恩為河北節度副大使,使圖思明。承恩至范陽,羸服夜過諸將,陰諗以謀,諸將返以告思明,疑未有以驗。會承恩與思敬奏事還,思明留館之,幃所寢床,伏二人焉。承恩子入見,因留臥。夜半,語其子曰:「吾受命除此逆胡。」二人白思明,乃執承恩,探衣囊得賜阿史那承慶鐵券及光弼牒,又得薄紙書數番,皆當誅將士姓名。賊大詬曰:「我何負於爾,至是邪!」故答曰:「此太尉光弼謀,上不知也。」思明召官吏於廷,西向哭曰:「臣赤心不負國,何至殺臣?」因榜殺承恩父子及支黨二百餘人,囚思敬以聞。帝遣使諭曰:「事出承恩,非朕與光弼意。」又聞三司議陳希烈等死,思明懼曰:「希烈等皆大臣,上皇棄而西,既復位,此等宜見勞,返殺之,況我本從祿山反乎?」諸將皆勸賊表天子誅光弼。思明使耿仁智、張不矜上疏請斬光弼,不然,且攻太原。疏入於函,仁智輒易去。左右密白思明,執二人曰:「負我邪!」命斬之。既又欲貸死,復召責曰:「仁智事我三十年,今日我忘爾邪?」仁智怒曰:「人固有死,大夫納邪說,再圖反,我雖生不如死!」思明怒,捶殺之。九節度圍相州急,慶緒間道求救,思明懼王師,未敢進。俄而蕭華舉魏州歸天子,崔光遠代守,思明乃引兵擊魏,拔之,殺數萬人。   乾元二年正月朔,築壇,僭稱大聖周王,建元應天,以周贄為司馬;救相州,卻王師,殺慶緒,並其眾,欲遂西略,虞根本未固,即留朝義守相州,自引還。夏四月,更國號大燕,建元順天,自稱應天皇帝。妻辛為皇后,以朝義為懷王,周贄為相,李歸仁為將;號范陽為燕京,洛陽周京,長安秦京。更以州為郡,鑄「順天得一」錢。欲郊及藉田,聘儒生講制度。或上書言:「北有兩蕃,西有二都,勝負未可知,而為太平事,難矣。」思明不悅,遂祠祀上帝。是日大風,不能郊。   留子朝清守幽州,使阿史那玉、向貢、張通儒、高如震、高久仁、王東武等輔之。兵四出寇河南,身出濮陽,使令狐彰絕黎陽,朝義出白高,周萬志自胡良度河圍汴州。於是節度使許叔冀,濮州刺史董秦,梁浦、田神功皆附賊,即命叔冀與李祥守汴州,徙秦等家屬平盧,使浦、神功下江、淮,約曰:「得地,人取貲二艫。」思明乘勝鼓行,西陷洛陽,破汝、鄭、滑三州,圍李光弼河陽,不能拔。使安太清取懷州以守,光弼攻之,太清降。思明又遣田承嗣擊申、光等州,王同芝擊陳,許敬釭擊兗、鄆,薛萼擊曹。上元二年二月,思明以計敗光弼兵於北邙,王師棄河陽、懷州,京師震恐,益兵屯陝州。思明遂西,使朝義為先鋒,身自宜陽繼進。   朝義攻陝,敗於姜子阪,退壁永寧。思明大怒,召朝義並駱悅、蔡文景、許季常,將誅而釋之,詫曰:「朝義怯,不能成我事!」欲追朝清自副。又敕朝義築三角城居糧,終日畢,未塓而思明至,怒不如約,辭曰:「士疲少息耳。」思明曰:「汝惜士而違我令邪?」據鞍畢塓乃去,顧曰:「朝下陝,夕斬是賊。」朝義懼。思明居傳捨,令所愛曹將軍擊刁斗呵衛。駱悅等被讓,即共說朝義曰:「向兵敗,悅與王死無日,不如召曹將軍同計大事。」朝義面不應。悅曰:「王誠不忍,吾等且歸唐,不得事王矣。」朝義許之,令季常以言動曹將軍。曹將軍畏諸將,不敢拒。思明愛優諢,寢食常在側,優者以其忍,恨之。是夜思明驚,據床叱吒。優問故,答曰:「我夢群鹿度水,鹿死而水乾,雲何?」俄如匽,優相謂曰:「胡命盡乎!」少選,悅麾下周子俊射其臂,墜,問難所起,曰:「懷王也。」思明曰:「旦日失言,宜有此。然殺我太早,使我不得至長安。」大呼懷王三,曰:「囚我可也,無取殺父名!」復罵曹將軍曰:「胡誤我!」左右反接縛之,送柳泉傳捨。悅還報,朝義曰:「驚聖人否?損聖人否?」悅曰:「無有。」時周贄、許叔冀以後軍屯福昌,季常,叔冀子也,朝義令告之。贄聞,驚仆地。賊領兵還,贄等出迎,悅惡其貳,乃殺贄。次柳泉,悅畏眾不厭,縊殺思明,以氈裹屍,橐它負還東京。朝義乃即位,建元顯聖。   初,思明諸子無嫡庶分,以少者為尊。朝義,孽長子,寬厚,下多附者。及難起,陰令向貢、阿史那玉圖朝清。朝清喜田獵,戕虐似思明,淫酗過之,養帳下三千人,皆剽賊輕死。貢紿計曰:「聞上欲以王為太子,且車駕在遠,王宜入侍。」朝清謂然,趣帳下出治裝,貢使高久仁、高如震率壯士入牙城。朝清問其故,或曰:「軍叛矣。」乃擐甲登樓,責貢等,士陣樓下,朝清自射殺數人,阿史那玉軍偽北,朝清下,被執,與母辛俱死。張通儒不知,引兵戰城中,數日不克,亦死。貢攝軍事,未幾,玉襲殺之,自為長史,治殺朝清罪,乃梟久仁,徇於軍。如震懼,擁兵拒守。五日,玉敗走武清,朝義使人招之,至東都,凡胡面者,無長少悉誅。以李懷仙為幽州節度使,斬如震,幽州乃定。   朝義虛懷禮下,事皆決大臣,然無經略才。當此時,洛陽諸郡人相食,城邑榛墟,又諸將皆祿山舊臣,與思明故輩行,恥為朝義屈,召兵輒不至,欲還幽州。   會雍王以河東、朔方、回紇兵十餘萬討賊,僕固懷恩與回紇左殺為先鋒,魚朝恩、郭英乂殿,入自黽池,李抱玉薄河陽,李光弼徑陳留,合兵。始,代宗召南北軍諸將問所以討賊計,開府儀同三司管崇嗣曰:「我得回紇,無不勝。」帝曰:「未也。」右金吾大將軍薛景仙曰:「我若不勝,請以勇士二萬椎鋒死賊。」帝員:「壯矣!」右金吾大將軍長孫全緒曰:「賊若背城戰,破之必矣;若閉城留死,未可取也。且回紇短於攻城,持久勢且沮。我若休士張勢以綴賊,使光弼取陳留,抱玉搗河北,先斷其手足,然後縱間賊中,彼脅從者相疑,則滅可待。」帝曰:「善。」命潼關、陝戒嚴。師次洛陽,馳兵下懷州,王師部伍靜嚴,賊有懼色。   朝義以師十萬距橫水,戰大敗,俘馘凡六萬,委牛馬器甲不可計。朝義燒明堂,東奔汴州,偽節度使張獻誠不納,自濮北趣幽州。東都再更亂,英乂、朝恩等不能戢軍,與回紇縱掠,延及鄭、汝,閭井至無煙。方冽寒,人皆連紙褫書為裳堳\。賊走至下博,僕固瑒追及之,朝義覆敗。河東戍將李竭誠、成德李令崇皆背賊掎角戰。至漳水,無舟,諸將勸降,朝義不悅。田承嗣請環車為營,內女子車中,以輜重次之,伏兵以待。既戰而卻,王師逐之,爭貲寶,賊引奇兵繞出,又伏發,王師卻數十里止。朝義遂走莫州,瑒追圍之。閱四旬,賊八戰八奔。明年正月,閱精兵,欲決死。承嗣謂朝義:「不如身將驍銳還幽州,因懷仙悉兵五萬還戰,聲勢外張,勝可萬全。臣請堅守,雖瑒之強,不遽下。」朝義然納,以騎五千夜出,比行,握承嗣手,以存亡為托.承嗣頓首流涕。將行, 復曰:「闔門百口,母老子稚,今付公矣。」承嗣聽命。少選,集諸將曰:「吾與公等事燕,下河北百五十餘城,發人塚墓,焚人室廬,掠人玉帛,壯者死鋒刃,弱者填溝壑,公門華胄,為我廝隸,齊姜、宋子,為我掃除。今天降鑒,吾等安所歸命?自古禍福亦不常,能改往修今,是轉危即安矣。旦日且出降,公等謂何?」眾鹹曰:「善。」黎明,使人號城上曰:「朝義夜半走矣,胡不追賊?」信未信,承嗣將朝義母及妻孺詣瑒壘,於是諸軍率輕兵追之。   朝義至范陽,懷仙部將李抱忠閉壁不受,曰:「頃既受命天子,一年之中,且降且叛,二三孰甚焉!」朝義告饑,抱忠饋於野。朝義飯,軍亦飯,飯已,軍子弟稍稍辭去。朝義流涕罵承嗣曰:「老奴誤我!」去至梁鄉,拜思明墓,東走廣陽,不受。謀奔兩蕃,懷仙招之,自漁陽回止幽州,縊死醫巫閭祠下。懷仙斬其首傳長安,召故將收其屍。懷仙改服出次哭之,士皆號慟。及葬,莫知其所。偽恆州刺史張忠志、趙州刺史盧俶、定州刺史程元勝、徐州刺史劉如伶、相州節度使薛嵩及懷仙、承嗣等皆舉其地以歸。思明父子僭號凡四年滅。朝義死,部送將士妻口百餘於官,有司請隸司農,帝曰:「是皆良家子,脅掠至此。」命稟食還其親;無所歸者,官為資遣。   贊曰:祿山、思明興夷奴餓俘,假天子恩幸,遂亂天下。彼能以臣反君,而其子亦能賊殺其父,事之好還,天道固然。然生民厄會,必假手於人者,故二賊暴興而亟滅。張謂譏劉裕「近希曹、馬,遠棄桓、文,禍徒及於兩朝,福未盈於三載,八葉傳其世嗣,六君不以壽終,天之報施,其明驗乎!」杜牧謂:「相工稱隨文帝當為帝者,後篡竊果得之。週末,楊氏為作八柱國,公侯相襲久矣,一旦以男子偷竊位號,不三二十年,壯老嬰兒皆不得其死。彼知相法者,當曰此必為楊氏之禍,乃可為善相人。」張、杜確論,至今多稱誦之。如祿山、思明,希劉裕、楊堅而不至者,是以著其論。 列傳第一百五十中 逆臣中   李希烈,燕州遼西人。少籍平盧軍,從李忠臣浮海戰河北有勞。及忠臣在淮西,因署偏裨,試光祿卿 ,軍中藉藉高其才。會忠臣荒縱不事,得間眾怒,逐忠臣聽命。代宗詔忻王為節度副大使,使希烈專留後事,又詔滑亳節度使李勉兼領汴州。德宗立,加御史大夫,即拜節度使,名其軍曰淮寧以寵之。梁崇義之反,敕諸道進討,詔進希烈南平郡王、漢南北招討處置使,又拜諸軍都統。平崇義功多,擁兵欲有其地,會山南節度使李承至,不克,猶大掠而去。以功檢校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李納叛,以檢校司空兼淄青節度使討之。希烈擁眾三萬次許州不進,遣李苣約納為脣齒,陰計取汴州,即檄李勉假道。勉度所宜,出儲陳留,治梁除道以須。希烈計得,因謾罵勉,勉嚴備以守。納遣遊兵導希烈絕汴餉路,勉治蔡渠,引東南饋。希烈遣使者約河北硃滔、田悅等連和,凶焰熾然。俄而滔等自相王,遣使者來奉箋,希烈亦自號建興王、天下都元帥,五賊株連半天下。   建中四年正月,詔諸節度以兵掎角攻討,唐漢臣、高秉哲以兵萬人屯汝州。未至,賊將乘霧進,王師還,賊取汝州,執李元平,兵西首,東都大震,士皆走河陽、崤、澠。留守鄭叔則壁西苑,賊按兵不進。帝聽盧杞計,詔太子太師顏真卿諭賊,已行,又遣左龍武大將軍哥舒曜討之。希烈見真卿,傲桀不臣,敕左右訾侮朝政,即北侵汴州,南略鄂州。有詔江西節度使嗣曹王皋擊之,拔蘄、黃兩州,擊賊將李良、韓霜露於白巖,二將走。   初,希烈自襄陽還,留姚詹戍鄧州,賊又得汝,則武關梗絕。帝使陝虢觀察使姚明昜て治上津道,置館通南方貢貨。希烈遣董待名、韓霜露、劉敬宗、陳質、翟崇暉分掠州縣,官軍數奔。曜復取汝州,希烈遣周曾、呂從賁、康琳拒曜,次襄城,與王玢、姚詹、韋清合謀襲希烈,不克,皆死,清奔劉洽。希烈懼,還蔡州,上疏歸罪曾等。帝不赦,詔斬希烈者,四品以上得其官,五品以下戶四百,民賜覆三年。遣神策將劉德信將節度、觀察、團練子弟兵屯陽翟併力;以李勉為淮西招討使,曜副之;荊南節度使張伯儀為淮西應援招討使,山南節度使賈耽與皋副之。德信去陽翟,入汝壁,賊取陽翟,覆伯儀軍。曜戰不利,屯襄城,希列怙其壯,舉眾三萬圍曜。時帝西狩,師氣闉不能抗,城遂陷,曜奔東都。希烈資慘害,臨戰陣殺人,血流於前,而飲食自若也,以故人畏服,為盡死。乘襄城之捷,進攻汴州,入之,運土木治道,怒不如程,驅人填塹,號「濕梢」。勉奔宋州。   希烈已據汴,僭即皇帝位,國號楚,建元武成;以張鸞子、李綬、李元平為宰相,鄭賁為侍中,孫廣為中書令;披其地建四節度,以汴州為大梁府治,安州為南關。染石作璽。又於上蔡、襄城獲折車釭,奉以為瑞,惑其下。因窺江淮,盛兵攻襄邑,守將高翼死之。於是汴滑副都統劉洽,率曲環、李克信軍十餘萬戰白塔,不利,洽引還,卒柏少清攬轡曰:「公小不利遽北,奈何?」洽不聽,夜入宋州。   賊驟勝,逕薄寧陵,舟乘銜踵進,亙七十里。時洽將高彥昭、劉昌共嬰壘以守,賊使妖人祈風,火戰棚盡,坎堞欲登。彥昭按劍乘陴,士感奮,風亦反。昌計於眾曰:「軍法,倍不戰。賊猥吾寡,不如退以驕賊,自宋出精銳,搗不意,功可成。」彥昭謝曰:「君少待,請盡力。」乃登城誓眾曰:「中丞欲示弱,覆而取之,誠善。然我為守,得失在主人,今士創重者須供養,有如棄城去,則傷者死內,逃者死外,吾眾盡矣!」士皆泣,且拜曰:「公在是,誰敢去!」昌大慚。彥昭擊家牛犒軍,士死戰,斬首三千級。請援於洽,其屬作書,言城且危,彥昭視曰:「君輕我耶?」取紙自為書。洽得書,喜曰:「健將在西,吾何憂?」選兵八百,夜艾而入,賊不知。詰旦傅城,士奮出,希烈大敗,取其旆,斬首萬計,追北至襄邑,收賊貲糧而還。洽表其功,拜彥昭御史大夫,實封百五十戶。   希烈既沮卻,而壽州刺史張建封亦屯固始,歊其旁。希烈懼,還汴州,遣崇暉以精兵襲陳,復為洽敗,俘眾三萬,執崇暉,進拔汴州,禽鄭賁、劉敬宗、張伯元、呂子巖、李達干,希烈遁歸蔡。賊戍將孫液挈鄭州降,帝即拜液為刺史。貞元二年,遣杜文朝寇襄州,為樊澤所破,獲文朝。會皋、建封、環及李澄四略其地,勢日蹙,希烈縮氣不敢搖。啖牛肉而病,親將陳仙奇陰令醫毒之以死。   始,希烈入汴,聞戶曹參車竇良女美,強取之。女顧曰:「慎無戚,我能滅賊」後有寵,與賊秘謀,能轉移之。嘗稱仙奇忠勇可用,而妻亦竇姓,願如姒擾者,以固其夫,希烈許諾。乘間往謂仙奇妻曰:「賊雖強,終必敗,雲何?」竇久而寤。及希烈死,子不發喪,欲悉誅諸將乃自立,未決。有獻含桃者,竇請分遺仙奇妻,聽之,因蠟帛丸雜果中,出所謀。仙奇大驚,與薛育率兵噪而入。子出遍拜曰:「請去帝號,如淄青故事。」語已,斬之,函希烈並妻子七首獻天子,屍希烈於市。帝以仙奇忠,即拜淮西節度使,百姓給復二年。俄為吳少誠所殺,有詔贈太子太保。竇亦死。   硃泚,幽州昌平人。父懷珪,事安、史二賊,偽置柳城使。   泚資壯偉,腰腹十圍,外寬和,中實很刻。少推父廕,籍軍中,與弟滔並為李懷仙部將。輕財好施,凡戰所得,必分麾下士,以動其心,陰儲凶德。硃希彩為節度使,頗委信之。   大歷七年,希彩為下所殺,眾未有屬,泚方外屯,而滔主牙兵,尤狡譎,乃潛諗數十人大呼軍門曰:「帥非硃公莫可!」眾愕眙,因共詣泚,推知留後,遣使至京師聽命。有詔檢校左散騎常侍,即拜廬龍節度留後。俄遷節度使,封懷寧郡王,實封戶二百。泚上書謝,遣滔將兵西防秋。代宗悅,手詔褒美。   居三年,求入朝。自幽州首為逆,懷仙以來,雖外臣順,然不朝謁,而泚倡諸鎮,以騎三千身入衛,有詔起第以待。既行,屬疾,或勸還,泚曰:「輿吾屍,猶至京師。」將吏乃不敢言。時四方無事,天子觭日視朝。泚以偶日至,見內殿,賜乘輿馬二、戰馬十、金p采甚厚,士校皆有賜,宴繼隆渥。泚之來,滔攝後務,稍稍翦落泚牙角。泚自知失權,為滔所賣,不得志,乃請留京師。帝因授滔節度留後,乃分防秋兵,使各有統:河陽、永平兵,郭子儀主之;決勝、楊猷兵,李抱玉主之;淮西、鳳翔兵,馬璘主之;汴宋、淄青兵,泚主之。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出屯奉天,賜禁中兵以為寵。遷檢校司空,代李抱玉為隴右節度副大使,仍知河西、澤潞行營兵馬事。明年,徙王遂寧。德宗立,改鎮鳳翔,進封戶三百。   建中初,以李懷光代段秀實兼節度涇原,徙屯原州。懷光前督作,泚與崔寧領兵繼進。涇士素聞懷光暴,相恟懼,劉文喜因劫眾以亂,請留秀實,又求屬泚。詔泚代懷光。文喜合兵二萬乘城,使裨將劉海賓入陳事。海賓請:「假文喜節,臣當斬其首。」帝曰:「爾誠忠,然我節不可得。」遣還,詔泚、懷光攻之,帝為減太官脯醢給軍。文喜猶閉壁求救於吐蕃。吐蕃師興,泚、懷光欲避之,別將韓游瑰曰:「戎若來,涇人必變,誰肯為反賊沒身於虜者,少須之。面為異俗乎!」海賓果與其徒殺文喜,入泚軍,泚一無所戮, 由是涇人德之。詔加中書令,還屯,進拜太尉。   滔合田悅叛,陰遣人與泚相聞,河東馬燧獲其書,帝召泚示之,泚惶懼請死。帝勉曰:「千里不同謀,卿何謝?」更以張鎰節度鳳翔,還泚京師,加實封千戶,不朝請,中人監第。   李希烈圍哥舒曜於襄城,詔涇原節度使姚令言督鎮兵千東救曜,過闕下,師次滻水,京兆尹王翃使吏供軍,糲飯菜餚,眾怒不肯食,群噪曰:「吾等棄父母妻子前死敵,而乃食此,庸能持身蹈白刃耶?今瓊林、大盈庫寶訾如山,尚何往?」乃盡甲反旗而鼓。帝聞,命中人持賜往,人二縑。士愈悖,射中人,中人返走。時令言尚論兵禁中,既上變,乃馳至長樂阪,遇兵還,引滿向令言。令言大呼曰:「引而東,富貴可取,何失計為滅族事?」眾劫令言以西行。帝復遣使者開諭,賊已陣通化門,殺使者。帝遣普王與學士姜公輔載金彩慰撫。賊薄丹鳳門,詔集六軍,無至者。先是,關東、河北戰不利,禁兵悉東,衛士內空,而神策軍使白志貞籍市人隸兵,聽其居肆,私取庸自入,故遽迫皆不至。   帝出苑北門,羽衛才數十,普王前導,皇太子、王韋二妃、唐安公主及中人百餘騎以從,右龍武軍使令狐建以數百人殿。夜至咸陽,飯數匕而去。賊已嚴何諸門,士人羸衣冒出,廬杞、關播、李竦皆逾垣走,與劉從一、趙贊、王翃、陸贄、吳通微等追及帝咸陽。郭曙與童奴數十獵苑中,聞蹕,謁道左,帝勞之,懇乞從,許之。遲曉至奉天,吏惶懼謁於門。渾瑊以數十騎自夾城入北內,裒兵欲擊賊,聞乘輿出,遂奔奉天。於是人未知帝所在,逾三日,諸王群臣稍稍自間道至。   初,令言陣五門,衛兵不出,遂突入含元殿,周呼曰:「天子出矣,今日共可取富貴!」噪而進,掠宜春苑,入諸宮。奸人因亂竊入內府盜貲寶,終夜不絕。道路更剽掠,居人嚴兵自保。賊無屬,畏不能久,以泚昔在涇有恩,且失權久,庸思亂,乃相謀曰:「太尉方囚錮,若迎之,事可濟。」令言率百餘騎見泚,泚偽讓不答,留使者飲,以觀眾心。夜數百騎復往,泚知不偽,乃擁徒向闕下,炬火竟街,觀者以萬計。捨前殿,總六軍。明日下令曰:「國家有事東方,涇人赴難,不習朝章,驚乘輿,百官三日並赴行在,留者守本司,違令誅。」逆徒居白華殿。或說泚迎天子,泚顧望愕然。光祿卿源休至,請間,教以不臣,詭稱符命,泚悅。張光晟、李忠臣皆新失職怨望,亦勸成之。鳳翔大將張廷芝、涇將段誠諫引潰兵三千自襄城來,泚自謂得人助,逆志堅決。因署休京兆尹、判度支,忠臣皇城使。又以段秀實失軍,疑有怨,起之,委以謀。秀實與劉海賓憤,發挺擊賊,忠臣護泚,才破面,得不死。   明日,大陳旗章金石於廷,傳言立宗室王監國,士庶競往觀,泚僭即皇帝位於宣政殿,號大秦,建元應天。侍衛皆卒伍,諸臣在位者才十餘,逼太常卿樊系為冊,冊成,仰藥死。泚下詔稱「幽囚之中,神器自至」,以示受命。即拜令言侍中、關內副元帥,忠臣司空兼侍中,休中書侍郎,蔣鎮門下侍郎,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蔣諫為御史中丞,敬釭御史大夫,許季常京兆尹,洪經綸太常少卿,彭偃中書舍人,裴揆、崔幼真給事中,廷芝、光晟、誠諫、崔宣、張寶、何望之、杜如江等並偽署節度使。以兄子遂為太子,以滔為冀王、太尉、尚書令,號皇太弟。   帝使高重傑屯梁山御賊,賊將李日月殺之,帝拊屍哭盡哀,結蒲為首以葬。泚得首,亦集群賊哭曰:「忠臣也!」亦用三品葬焉。泚既勝,則令都人曰:「奉天殘黨不終日當平。」日月銳甚,自謂無前,乃燒陵廟,鹵御物,帝患之。渾瑊伏兵漠谷,引數十騎跳攻長安,泚大驚,踣榻前。瑊引卻,日月尾追,遇伏鬥,射日月殺之。泚悵悵。其母不哭,罵曰:「奚奴,天子負而何事?死且晚!」   泚自將逼奉天,竊乘輿物自侈。以令言為上將,光晟副之,忠臣留守,以蔣鏈、李子平為宰相。於是瑊率韓游瑰御泚,泚大敗,死者萬計,退三里而捨。修工具,毀廬室為樓車百尺,下覘城中。會杜希全以兵敗漠谷,賊益張。又劉德信、高秉哲自汝州取沙苑馬五百壁昭應,戰思子陵西,三敗賊,次東渭橋,出遊弈軍以逼都城。忠臣兵數衄請救,泚乃急攻城,驅民填塹,造雲梁,令壯士居上,將傅堞,守者震駭。渾瑊乃使侯仲莊、韓澄穴地道,梁陷,縱火焚之,城上揮膏流數百步,眾亂而囂,城中兵出,皇太子督戰,賊大敗。然賊負其眾,遂長圍,以百弮弩射城中,不及幄坐者三步。城益急,帝召群臣曰:「朕負宗廟,宜固守。公等家在賊,可先降,以完親族。」眾泣下曰:「臣等死無貳。」帝亦太息噓欷。城圍凡三旬有六日,而李懷光以兵五萬至,敗賊於魯店,遂戰城下,自辰止昏,賊潰。帝下觀戰,傳詔曰:「賊眾亦朕赤子,勿多殺!」聞者感激。是夜,泚引去。初,帝至奉天,或言賊已立泚,必來攻,請治守具。宰相廬杞曰:「泚,大臣,奈何疑其反?」及泚圍城,帝卒不詰言。   泚之歸,令言方治攻具,忠臣坊坊團結,人皆厭苦。泚悉止之曰:「攻守我自辦。」賊嘗令士馳入曰:「奉天陷矣!」百姓相顧泣,市無留人,台省吏落落,郎官一二而已。   李懷光壁九子澤,李晟自白馬津來,營東渭橋,尚可孤以襄、鄧兵五千次藍田,駱元光守昭應,馬燧使子匯以兵三千屯中渭橋。   始,奉天圍久,食且盡,以蘆秣帝馬,太官糲米止二斛。圍解,父老爭上壺餐餅餌,劍南節度使張延賞獻帛數十馱,諸方貢物踵來,因大賜軍中,詔殿中侍御史萬俟著治金、商道,權通轉輸。群臣家在城者,賊猶給俸,中人硃重曜為賊謀曰:「執其家以招士大夫,不來者夷之。」孫知古謬曰:「陛下以柔服人,若夷其妻子,是絕向化意。且義士殺身,何顧於家?」乃止。   興元元年,泚以本封遂寧,漢地也,更號漢,改元天皇。或曰:「王師欲潛壞京城四隅垣以入。」泚懼,詔金吾布士於衢,吏儲五炬以防夜,城隅率百步建一樓,候望非常。凡祠房廟廬皆帷甲,戒曰:「軍來則四面擊。」太倉糧竭,賊督吏索觀寺餘米萬斛,鞭撲流離,士浸饑,而神策六軍從行在及哥舒曜、李晟兵皆家稟不絕,或請停給,泚曰:「士在外,而弱稚絕食則死,豈吾心哉!」即厚斂居人。許季常曰:「一旦有急,請籍中人公侯三千族之。貲足矣。」或謂泚:「陛下既受命,而存唐九廟諸陵,不宜。」泚曰:「朕嘗北面事唐,胡忍此!」又曰:「官多缺,請擇才授之,脅以兵,使不得辭。」泚曰:「強授則人懼,但欲仕者與之,安能叩戶拜官邪?」奉天所下赦令,凡受賊偽官者,破賊日悉貸不問,官軍密榜諸道。   泚方宿未央,涇原士相與謀殺泚,泚知之,輒徙它處,眾謀亦止。   光晟與懷光對壁,李希倩請以精騎五百犯之,光晟不許,曰:「西軍方強,不可輕以取敗。」日暮,兩軍退。希倩謁泚曰:「光晟有他志,視西軍不戰,臣請擊之。」不許。請斬光晟,又不許,曰:「彼善將,所以不戰,蓋知未可乎!」希倩怒曰:「臣盡心以事君,不見信,願乞要領歸淮西。」泚許諾,以馬十匹、繒錦百,曰:「以此東歸。」希倩慚,復入曰:「臣愚褊,罪當死,願死軍前。」泚又許之。光晟見泚曰:「臣不敢反。」因再拜,泚慰勉之。   官軍壞龍首、香積二堨,以決其流,城中水絕,泚役數百人治之。東出灞水,與王師戰,大奔還,闔都門,士皆甲以待,久乃罷。李子平請修攻具襲懷光,取苑中六街大木為沖車,程役苦甚,人不堪。又禁居人夜行,三人以上不得聚飲食,上下惴恐。賊所用唯盧龍、神策、團練兵,而漢原軍驕不可制,但完守所獲,不出戰,故泚數北,憂甚,欲出走。術家爭曰:「陛下當不出宮,雖西軍入,且自有變。」泚據以自安。   會李懷光貳於帝不欲泚平,按軍觀望。帝欲幸咸陽,趣諸將捕賊,懷光出醜言,乃詔戴休顏守奉天,尚可孤守灞上,駱元光守渭橋。進狩梁州,次渭陽,太息曰:「朕是行,將有永嘉事乎?」渾瑊曰:「臨大難無畏者,聖人勇也。陛下何言之過?」懷光遂與泚連和。京師知帝益西,二叛膠固,謂亂且成,出受賊官者十八。始,泚多出金,兄事懷光,約平關中,割地為鄰國,故懷光決反,因並陽惠元、李建徽軍。泚知懷光反明白,即賜詔待以臣禮,督其兵入衛。懷光慚見欺,引其軍保河中。泚數遣人誘涇原馮河清,河清不從,又結其將田希鑒,遂害河清以應賊,泚即以代河清,使結吐蕃。   李晟等兵浸強,士益附,而渾瑊又擊破賊將韓旻、宋歸朝於武亭川,斬計萬級,歸朝奔懷光。晟率渾瑊、駱元光、尚可孤悉師攻賊,晟薄光泰門,敗賊將張廷芝、李希倩,賊棄門哭保白華。晟引軍還,居三日復戰,大敗之,乃分道入。泚將段誠伏莽中,為王伉所禽。姚令言、張廷芝與晟遇,十斗皆北,遂至白華。   始,張光晟以精兵壁九曲,距東渭橋十里,密約降於晟。晟之入,光晟勸泚等出奔,故泚挾令言、廷芝、休、子平、硃遂引殘軍桅,光晟衛出之,因詣晟降。   泚失道,問野人,答曰:「硃太尉邪?」休曰:「漢皇帝。」曰:「天網恢恢,走將安所?」泚怒,欲殺之,乃亡去。泚至涇州長武城,田希鑒拒之,泚曰:「子之節吾所授,奈何拒我?」火其門,希鑒擲節焰中曰:「歸汝節!」泚舉軍哭,城中人見其子弟,亦哭。宋膺曰:「某妻哭,斬矣!」眾止哭。泚更捨逆旅,遣梁廷芬入見希鑒曰:「公殺一節度,唐天子必不容,何不納硃公成大事?」希鑒陰可。廷芬出報,泚悅。廷芬請宰相不得,乃不復入。泚猶餘范陽卒三千,北走驛馬關,寧州刺史夏侯英開門陣而待,泚不敢入,因保彭原西城。廷芬與泚腹心硃惟孝夜射泚,墜窖中,韓旻、薛綸、高幽巖、武震、硃進卿、董希芝共斬泚,使宋膺傳首以獻。泚死年四十三。令言走涇州,休、子平走鳳翔,皆斬首。泚婿金吾將軍馬悅走黨項,得入幽州。硃重曜者,事泚最親近,泚呼為兄。會窮冬大雨,泚欲禳變,鴆殺重曜,以王禮葬。賊平,出其屍膊之。李希倩等諸將皆以次夷滅。   初,源休為京兆尹,使回紇,將還,盧杞畏其辯,能結主恩,次太原,奏為光祿卿。休怨望,故導泚僭號,為調兵食,署拜百官,事一咨之。時訂其逆甚於泚,脅辱大臣,多殺宗室子孫幾於盡,每王師不利,喜見眉宇。與姚令言勸泚圍奉天,晝夜為賊謀,二人爭自比蕭何。休顧令言曰:「成秦之業,無輩我者。我視蕭何,子當曹參可矣。」即收圖籍,貯府庫,效何者,人皆笑謂為「火迫酇侯」。本相州人。   令言者,河中人。始應募,隸涇原節度使馬璘府。孟皋之為留後,表其謹肅任將帥,遂為節度使。既挾泚亂,頗盡力。   彭偃,銳於進,自謂為宰相所抑,鬱鬱不慊。泚亂,匿田家;既得用,辭令一出其手,故辭尤誖慢。   李晟愛張光晟才,表丐原死,置軍中。駱元光怒曰:「吾不能與反虜同坐。」拂衣去,晟乃殺之。李懷光以宋歸朝獻諸朝,斬之。唯李日月母得貸。泚未敗,號其第為潛龍宮,徙珍寶實之,人謂「潛龍勿用」,亡兆也。   晟惡田希鑒之逆,欲因事誅之。會吐蕃寇涇州,晟方帥涇原,故希鑒請救,晟遣史萬歲以騎兵三千往,請晟行邊。希鑒來謁,其妻李,父事晟,晟屢入宴,將還師,好謂希鑒曰:「吾久留此,諸將皆故人,吾欲置酒以別,可過營飲也。」希鑒等詣營,酒未行,晟曰:「諸君相過,宜自通姓名爵裡。」諸將以次言,無罪者坐自如,有罪者晟質責,一卒引出,斬而瘞之。希鑒坐晟下,未知當死,晟顧曰:「田郎不得無罪。」左右執以下,晟曰:「天子蒙塵,乃殺節度使,受賊節,今日何面目見我乎?」希鑒不能對。晟曰:「田郎老矣,坐於床置對。」乃縊幕中,以李觀代為節度使。 列傳第一百五十下 逆臣下   黃巢,曹州冤句人。世鬻鹽,富於貲。善擊劍騎射,稍通書記,辯給 ,喜養亡命。   鹹通末,仍歲饑,盜興河南。乾符二年,濮名賊王仙芝亂長垣,有眾三千,殘曹、濮二州,俘萬人,勢遂張。仙芝妄號大將軍,檄諸道,言吏貪沓,賦重,賞罰不平。宰相恥之,僖宗不知也。其票帥尚君長、柴存、畢師鐸、曹師雄、柳彥璋、劉漢宏、李重霸等十餘輩,所在肆掠。而巢喜亂,即與群從八人,募眾得數千人以應仙芝,轉寇河南十五州,眾遂數萬。   帝使平廬節度使宋威與其副曹全晸數擊賊,敗之,拜諸道行營招討使,給衛兵三千、騎五百,詔河南諸鎮皆受節度,以左散騎常侍曾元裕副焉。仙芝略沂州,威敗賊城下,仙芝亡去。威因奏大渠死,擅縱麾下兵還青州,君臣皆入賀。居三日,州縣奏賊故在。時兵始休,有詔復遣,士皆忿,思亂。賊間之,趣郟城,不十日破八縣。帝憂迫近東都,督諸道兵檢遏,於是鳳翔、邠寧、涇原兵守陝、潼關,元裕守東都,義成、昭義以兵衛宮。   仙芝去攻汝州,殺其將,刺史走,東都大震,百官脫身出奔。賊破陽武,圍鄭州,不克,蟻聚鄧、汝間。關以東州縣,大抵皆畏賊,嬰城守,故賊放兵四略,殘郢、復二州,所過焚剽,生人幾盡。官軍急追,則遺貲布路,士爭取之,率逗橈不前。賊轉入申、光,殘隋州,執刺史,據安州自如,分奇兵圍舒,擊廬、壽、光等州。   時威老且暗,不任軍,陰與元裕謀曰:「昔龐勳滅,康承訓即得罪。吾屬雖成功,其免禍乎?不如留賊,不幸為天子,我不失作功臣。」故躡賊一捨,完軍顧望。帝亦知之,更以陳許節度使崔安潛為行營都統,以前鴻臚卿李琢代威,右威衛上將軍張自勉代元裕。   賊出入蘄、黃,蘄州刺史裴渥為賊求官,約罷兵。仙芝與巢等詣渥飲。未幾,詔拜仙芝左神策軍押衙,遣中人慰撫。仙芝喜,巢恨賞不及己,詢曰:「君降,獨得官,五千眾且奈何?丐我兵,無留。」因擊仙芝,傷首。仙芝憚眾怒,即不受命,劫州兵,渥、中人亡去。賊分其眾:尚君長入陳、蔡;巢北掠齊、魯,眾萬人,入鄆州,殺節度使薛崇,進陷軍州,遂至數萬,繇穎、蔡保碴岈山。   是時柳彥璋又取江州,執刺史陶祥。巢引兵復與仙芝合,圍宋州。會自勉救兵至,斬賊二千級,仙芝解而南,度漢,攻荊南。於是節度使楊知溫嬰城守,賊縱火焚樓堞,知溫不出,有詔以高駢代之。駢以蜀兵萬五千繼T糧,期三十日至,而城已陷,知溫走,賊不能守。於是詔左武衛將軍劉秉仁為江州刺史,勒兵乘單舟入賊柵,賊大駭,相率迎降,遂斬彥璋。   巢攻和州,未克。仙芝自圍洪州,取之,使徐唐莒守。進破朗、岳,遂圍潭州,觀察使崔瑾拒卻之。乃向浙西,擾宣、潤,不能得所欲,身留江西,趣別部還入河南。   帝詔崔安潛歸忠武,復起宋威、曾元裕,以招討使還之,而楊復光監軍。復光遣其屬吳彥宏以詔諭賊,仙芝乃遣蔡溫球、楚彥威、尚君長來降,欲詣闕請罪,又遺威書求節度。威陽許之,上言「與君長戰,禽之」。復光固言其降。命侍御史與中人馳驛即訊,不能明。卒斬君長等於狗脊嶺。仙芝怒,還攻洪州,入其郛。威自將往救,敗仙芝於黃梅,斬賊五萬級,獲仙芝,傳首京師。   當此時,巢方圍亳州未下,君長弟讓率仙芝潰黨歸巢,推巢為王,號「沖天大將軍」,署拜官屬,驅河南、山南之民十餘萬掠淮南,建元王霸。   曾元裕敗賊於申州,死者萬人。帝以威殺尚君長非是,且討賊無功,詔還青州,以元裕為招討使,張自勉為副。巢破考城,取濮州,元裕軍荊、襄,援兵阻,更拜自勉東北面行營招討使,督諸軍急捕。巢方掠襄邑、雍丘,詔滑州節度使李嶧壁原武。巢寇葉、陽翟,欲窺東都。會左神武大將軍劉景仁以兵五千援東都,河陽節度使鄭延休兵三千壁河陰。巢兵在江西者,為鎮海節度使高駢所破;寇新鄭、郟、襄城、陽翟者,為崔安潛逐走;在浙西者,為節度使裴璩斬二長,死者甚眾。巢大沮畏,乃詣天平軍乞降,詔授巢右衛將軍。巢度籓鎮不一,未足制己,即叛去,轉寇浙東,執觀察使崔璆。於是高駢遣將張潾、梁纘攻賊,破之。賊收眾逾江西,破虔、吉、饒、信等州,因刊山開道七百里,直趨建州。   初,軍中謠曰:「逢儒則肉,師必覆。」巢入閩,俘民紿稱儒者,皆釋,時六年三月也。儳路圍福州,觀察使韋岫戰不勝,棄城遁,賊入之,焚室廬,殺人如蓺。過崇文館校書郎黃璞家,令曰:「此儒者,滅炬弗焚。」又求處士周樸,得之,謂曰:「能從我乎?」答曰:「我尚不仕天子,安能從賊?」巢怒斬樸。是時閩地諸州皆沒,有詔高駢為諸道行營都統以拒賊。   巢陷桂管,進寇廣州,詒節度使李迢書,求表為天平節度,又脅崔璆言於朝,宰相鄭畋欲許之,盧攜、田令孜執不可。巢又丐安南都護、廣州節度使。書聞,右僕射於琮議:「南海市舶利不貲,賊得益富,而國用屈。」乃拜巢率府率。巢見詔大詬,急攻廣州,執李迢,自號「義軍都統」,露表告將入關,因詆宦豎柄朝,垢蠹紀綱,指諸臣與中人賂遺交構狀,銓貢失才,禁刺史殖財產,縣令犯贓者族,皆當時極敝。   天子既懲宋威失計,罷之,而宰相王鐸請自行,乃拜鐸荊南節度使、南面行營招討都統,率諸道兵進討。鐸屯江陵,表泰寧節度使李系為招討副使、湖南觀察使,以先鋒屯潭州,兩屯烽驛相望。會賊中大疫,眾死什四,遂引北還。自桂編大桴,沿湘下衡、永,破潭州,李系走朗州,兵十餘萬闉焉,投胔蔽江。進逼江陵,號五十萬。鐸兵寡,即乘城。先此,劉漢宏已略地,焚廬廥,人皆竄山谷。俄而系敗問至,鐸棄城走襄陽,官軍乘亂縱掠,會雨雪,人多死溝壑。   其十月,巢據荊南,脅李迢草表報天子。迢曰:「吾腕可斷,表不可為。」巢怒,殺之。欲進躡鐸,會江西招討使曹全晸與山南東道節度使劉巨容壁荊門,使沙陀以五百騎釕轡藻韉望賊陣縱而遁,賊以為怯。明日,諸將乘以戰,而馬識沙陀語,呼之輒奔還,莫能禁。官兵伏於林,斗而北,賊急追,伏發,大敗之,執賊渠十二輩。巢懼,度江東走,師促之,俘什八,鐸招漢宏降之。或勸巨容窮追,答曰:「國家多負人,危難不吝賞,事平則得罪,不如留賊冀後福。」止不追,故巢得復整,攻鄂州,入之。全晸將度江,會有詔以段彥枌代其使,乃止。   巢畏襲,轉掠江西,再入饒、信、杭州,眾至二十萬。攻臨安,戍將董昌兵寡,不敢戰,伏數十騎莽中,賊至,伏弩射殺賊將,下皆走。昌進屯八百里,見捨媼曰:「有追至,告以臨安兵屯八百里矣。」賊駭曰:「向數騎能困我,況軍八百里乎?」乃還,殘宣、歙等十五州。   廣明元年,淮南高駢遣將張潾度江敗王重霸,降之。巢數卻,乃保饒州,眾多疫,別部常宏以眾數萬降,所在戮死。諸軍屢奏破賊,皆不實,朝廷信之,稍自安。巢得計,破殺張潾,陷睦、婺二州,又取宣州。而漢宏殘眾復奮,寇宋州,掠申、光,來與巢合,濟採石,侵揚州。高駢按兵不出。詔兗海節度使齊克讓屯汝州,拜全晸天平節度使兼東面副都統。賊方守滁、和,全晸以天平兵敗於淮上。宰相豆盧谻蔬p:「救師未至,請假巢天平節度使,使無得西,以精兵戍宣武,塞汝、鄭路,賊首可致矣。」盧攜執不可,請「召諸道兵壁泗上,以宣武節度統之,則巢且還寇東南,徘徊山浙,救死而已」。詔可。前此已詔天下兵屯殷水,禁賊北走。於是徐兵三千道許,其帥薛能館徐眾城中,許人驚謂見襲,部將周岌自殷水還,殺能,自稱留後。徐軍聞亂,列將時溥亦引歸,囚其帥支詳。兗海齊克讓懼下叛,引軍還兗州,殷水屯皆散。   巢聞,悉眾度淮,妄稱「率土大將軍」,整眾不剽掠,所過惟取丁壯益兵。李罕之犯申、光、穎、宋、徐、兗等州,吏皆亡。巢自將攻汝州,欲薄東都。當是時,天子沖弱,怖而流淚,宰相更共建言,悉神策並關內諸節度兵十五萬守潼關。田令孜請自將而東,然內震擾,前說帝以幸蜀事。帝自幸神策軍,擢左軍騎將張承范為先鋒,右軍步將王師會督糧道,以飛龍使楊復恭副令孜。於是募兵京師,得數千人。   當是時,巢已陷東都,留守劉允章以百官迎賊。巢入,勞問而已,里閭晏然。帝餞令孜章信門,繼遺豐優。然衛兵皆長安高貲,世籍兩軍,得稟賜,侈服怒馬以詫權豪,初不知戰,聞料選,皆哭於家,陰出貲雇販區病坊以備行陣,不能持兵,觀者寒毛以阨腄C承范以強弩三千防關,辭曰:「祿山率兵五萬陷東都,今賊眾六十萬,過祿山遠甚,恐不足守。」帝不許。賊進取陝、虢,檄關戍曰:「吾道淮南,逐高駢如鼠走穴,爾無拒我!」神策兵過華,裹三日糧,不能飽,無鬥志。   十二月,巢攻關,齊克讓以其軍戰關外,賊少卻。俄而巢至,師大呼,川谷皆震,時士饑甚,潛燒克讓營,克讓走入關。承范出金諭軍中曰:「諸君勉報國,救且至。」士感泣,拒戰。賊見師不繼,急攻關,王師矢盡,飛石以射,巢驅氏內塹,火關樓皆盡。始,關左有大谷,禁行人,號「禁谷」。賊至,令孜屯關,而忘谷之可入。尚讓引眾趨谷,承范惶遽,使師會以勁弩八百邀之,比至,而賊已入。明日,夾攻關,王師潰。師會欲自殺,承范曰:「吾二人死,孰當辨者?不如見天子以實聞,死未晚。」乃羸服逃。始,博野、鳳翔軍過渭橋,見募軍服鮮燠,怒曰:「是等何功,遽然至是!」更為賊鄉導,前賊歸,焚西市。帝類郊祈哀。會承范至,具言不守狀。帝黜宰相盧攜。方朝,而傳言賊至,百官奔,令孜以神策兵五百奉帝趨咸陽,惟福、穆、潭、壽四王與妃御一二從,中人西門匡范統右軍以殿。   巢以尚讓為平唐大將軍,蓋洪、費全古副之。賊眾皆被發錦衣,大抵輜重自東都抵京師,千里相屬。金吾大將軍張直方與群臣迎賊灞上。巢乘黃金輿,衛者皆繡袍、華幘,其黨乘銅輿以從,騎士凡數十萬先後之。陷京師,入自春明門,升太極殿,宮女數千迎拜,稱黃王。巢喜曰:「殆天意歟!」巢捨田令孜第。賊見窮民,抵金帛與之。尚讓即妄曉人曰:「黃王非如唐家不惜而輩,各安毋恐。」甫數日,因大掠,縛棰居人索財,號「淘物」。富家皆跣而驅,賊酋閱甲第以處,爭取人妻女亂之,捕得官吏悉斬之,火廬舍不可貲,宗室侯王屠之無類矣。   巢齋太清宮,卜日捨含元殿,僭即位,號大齊。求袞冕不得,繪弋綈為之;無金石樂,擊大鼓數百,列長劍大刀為衛。大赦,建元為金統。王官三品以上停,四品以下還之。因自陳符命,取「廣明」字,判其文曰:「唐去丑口而著黃,明黃當代唐;又黃為土,金所生,蓋天啟」雲。其徒上巢號承天應運啟聖睿文宣武皇帝,以妻曹為皇后,以尚讓、趙璋、崔璆、楊希古為宰相,鄭漢璋御史中丞,李儔、黃諤、尚儒為尚書,方特諫議大夫,皮日休、沈雲翔、裴渥翰林學士,孟楷、蓋洪尚書左右僕射兼軍容使,費傳古樞密使,張直方檢校左僕射,馬祥右散騎常侍,王璠京兆尹,許建、米實、劉瑭、硃溫、張全、彭攢、李逵等為諸將軍游弈使,其餘以次封拜。取趫偉五百人號「功臣」,以林言為之使,比控鶴府。下令軍中禁妄殺人,悉輸兵於官。然其下本盜賊,皆不從。召王官,無有至者,乃大索里閭,豆盧谻翩B崔沆等匿永寧裡張直方家。直方者,素豪桀,故士多依之。或告賊納亡命者,巢攻之,夷其家,谻翩B沆及大臣劉鄴、裴諗、趙濛、李溥、李湯死者百餘人。將作監鄭綦、郎官鄭系舉族縊。   是時,乘輿次興元,詔促諸道兵收京師,遂至成都。巢使硃溫攻鄧州,陷之,以擾荊、襄。遣林言、尚讓寇鳳翔,為鄭畋將宋文通所破,不得前。畋乃傳檄召天下兵,於是詔涇原節度使程宗楚為諸軍行營副都統,前朔方節度使唐弘夫為行營司馬。數攻賊,斬萬級。邠將硃玫陽為賊將王玫裒兵,俄而殺玫,引軍入於王師。弘夫進屯渭北,河中王重榮營沙苑,易定王處存次渭橋,鄜延李孝昌、夏州拓拔思恭壁武功。弘夫拔咸陽,伐渭水,破尚讓軍,乘勝入京師。巢竊出,至石井。宗楚入自延秋門,弘夫傅城捨,都人共噪曰:「王師至!」處存選銳卒五千以白自志,綯夜入殺賊,都人傳言巢已走,邠、涇軍爭入京師,諸軍亦解甲休,競掠貨財子女,市少年亦冒作綯,肆為剽。   巢伏野,使覘城中弛備,則遣孟楷率賊數百掩邠、涇軍,都人猶謂王師,歡迎之。時軍士得珍賄,不勝載,聞賊至,重負不能走,是以甚敗。賊執弘夫害之,處存走營。始,王璠破奉天,引眾數千隨弘夫,及諸將敗,獨一軍戰尤力。巢復入京師,怒民迎王師,縱擊殺八萬人,備流於路可涉也,謂之「洗城」。諸軍退保武功,於是中和二年二月也。   其五月,昭義高潯攻華州,王重榮與併力,克之。硃玫以涇、岐、麟、夏兵八萬營興平,巢亦遣王璠營黑水,玫戰未能勝。鄭畋將竇玫夜率士燔都門,殺邏卒,賊震懼。於時畿民柵山谷自保,不得耕,米斗錢三十千,屑樹皮以食,有執柵民鬻賊以為糧,人獲數十萬錢。士人或賣餅自業,舉奔河中。李孝昌、拓拔思恭徙壁東渭橋,收水北壘。   數月,賊帥硃溫、尚讓涉渭敗孝昌等軍。高潯擊賊李詳,不勝,賊復取華州,巢即授華州刺史,以溫為同州刺史。賊又襲孝昌,二軍引去。賊破陳敬瑄兵,走南山。齊克儉營興平,為賊所圍,決河灌之,不克。有題尚書省戶譏賊且亡,尚讓怒,殺吏,輒剔目懸之,誅郎官門闌卒凡數千人,百司逃,無在者。   天子更以王鐸為諸道行營都統,崔安潛副之,周岌、王重榮為左右司馬,諸葛爽、康實為左右先鋒,平師儒為後軍,時溥督漕賦,王處存、拓拔思恭為京畿都統,處存直左,孝章在北,思恭直右。西門思恭為鐸都監,楊復光監行營,中書舍人盧胤征為克複製置副使。於是鐸以山南、劍南軍營靈感祠,硃玫以岐、夏軍營興平,重榮、處存營渭北,復光以壽、滄、荊南軍合岌營武功,孝章合拓拔思恭營渭橋,程宗楚營京右。   硃溫以兵三千掠丹、延南鄙,趨同州,刺史米逢出奔,溫據州以守。六月,尚讓寇河中,使硃溫攻西關,敗諸葛爽,破重榮數千騎於河上,爽閉關不出,讓遂拔郃陽,攻宜君壘,大雨雪盈尺,兵死什三。七月,賊攻鳳翔,敗節度李昌言於澇水,又遣強武攻武功、槐裡,涇、邠兵卻,獨鳳翔兵固壁。拓拔思恭以銳士萬八千赴難,逗留不進。河中糧艘三十道夏陽,硃溫使兵奪艘,重榮以甲士三萬救之,溫懼,鑿沉其舟,兵遂圍溫。溫數困,又度巢勢蹙且敗,而孟楷方專國,溫丐師,楷沮不報,即斬賊大將馬恭,降重榮。帝進拓拔思恭為京四面都統,敕硃玫軍馬嵬。溫既降,重榮遇之厚,故李詳亦獻款,賊覺,斬之於赤水,更以黃思鄴為刺史。   十月,鐸浚壕於興平,左抵馬嵬,使將薛韜董之,由馬嵬、武功入斜谷,以通盩厔,列屯十四,使將梁璩主之,置關於沮水、七盤、三溪、木皮嶺,以遮秦、隴。京左行營都統東方逵禽賊銳將李公迪,破堡三十。華卒逐黃思鄴,巢以王遇為刺史,遇降河中。   明年正月,王鐸使雁門節度使李克用破賊於渭南,承製拜東北行營都統。會鐸與安潛皆罷,克用獨引軍自嵐、石出夏陽,屯沙苑,破黃揆軍,遂營乾坑。二月,合河中、易定、忠武等兵擊巢。巢命王璠、林言軍居左,趙璋、尚讓軍居右,眾凡十萬,與王師大戰梁田陂。賊敗,執俘數萬,僵胔三十里,斂為京觀。璠與黃揆襲華州,據之,遇亡去。克用掘塹環州,分騎屯渭北,命薛志勤、康君立夜襲京師,火廥聚,俘賊而還。   巢戰數不利,軍食竭,下不用命,陰有遁謀,即發兵三萬扼藍田道,使尚讓援華州。克用率重榮迎戰零口,破之,遂拔其城,揆引眾出走。涇原節度使張鈞說蕃、渾與盟,共討賊。是時,諸鎮兵四面至。四月,克用遣部將楊守宗率河中將白志遷、忠武將龐從等最先進,擊賊渭橋,三戰,賊三北。於是諸節度兵皆奮,無敢後,入自光泰門。克用身決戰,呼聲動天,賊崩潰,逐北至望春,入升陽殿闥。巢夜奔,眾猶十五萬,聲趨徐州,出藍田,入商山,委輜重珍貲於道,諸軍爭取之,不復追,故賊得整軍去。   自祿山陷長安,宮闕完雄,吐蕃所燔,唯衢弄廬舍;硃泚亂定百餘年,治繕神麗如開元時。至巢敗,方鎮兵互入虜掠,火大內,惟含元殿獨存,火所不及者,止西內、南內及光啟宮而已。楊復光獻捷行在,帝詔陳許、延州、鳳翔、博野軍合東西神策二萬人屯京師,命大明宮留守王徽衛諸門,撫定居人。詔尚書右僕射裴璩修復宮省,購輦輅、仗衛、舊章、秘籍。豫敗巢者:神策將橫衝軍使楊守亮、躡雲都將高周彝、忠順都將胡真、天德將顧彥朗七十人。   巢已東,使孟楷攻蔡州。節度使秦宗權迎戰,大敗,即臣賊,與連和。楷擊陳州,敗死,巢自圍之,略鄧、許、孟、洛,東入徐、兗數十州。人大饑,倚死牆塹,賊俘以食,日數千人,乃辦列百巨碓,糜骨皮於臼,並啖之。時硃全忠為宣武節度使,與周岌、時溥帥師救陳,趙犨亦乞兵太原。巢遣宗權攻許州,未克。於是糧竭,木皮草根皆盡。   四年二月,李克用率山西兵由陝濟河而東,會關東諸鎮壁汝州。全忠擊賊瓦子堡,斬萬餘級,諸軍破尚讓於太康,亦萬級,獲械鎧馬羊萬計,又敗黃鄴於西華,鄴夜遁。巢大恐,居三日,軍中相驚,棄壁走,巢退營故陽裡。其五月,大雨震電,川溪皆暴溢,賊壘盡壞,眾潰,巢解而去。全忠進戍尉氏,克用追巢,全忠還汴州。   巢取尉氏,攻中牟,兵度水半,克用擊之,賊多溺死。巢引殘眾走封丘,克用追敗之,還營鄭州。巢涉汴北引,夜復大雨,賊驚潰,克用聞之,急擊巢河瀕。巢度河攻汴州,全忠拒守,克用救之,斬賊驍將李周、楊景彪等。巢夜走胙城,入冤句。克用悉軍窮躡,賊將李讜、楊能、霍存、葛從周、張歸霸、張歸厚往降全忠,而尚讓以萬人歸時溥。巢愈猜忿,屢殺大將,引眾奔兗州。克用追至曹,巢兄弟拒戰,不勝,走兗、鄆間,獲男女牛馬萬餘、乘輿器服等,禽巢愛子。克用軍晝夜馳,糧盡不能得巢,乃還。巢眾僅千人,走保太山。   六月,時溥遣將陳景瑜與尚讓追戰狼虎谷,巢計蹙,謂林言曰:「我欲討國奸臣,洗滌朝廷,事成不退,亦誤矣。若取吾首獻天子,可得富貴,毋為他人利。」言,巢出也,不忍。巢乃自刎,不殊,言因斬之,及兄存、弟鄴、揆、欽、秉、萬通、思厚,並殺其妻子,悉函首,將詣溥。而太原博野軍殺言,與巢首俱上溥,獻於行在,詔以首獻於廟。徐州小史李師悅得巢偽符璽,上之,拜湖州刺史。   巢從子浩眾七千,為盜江湖間,自號「浪蕩軍」。天復初,欲據湖南,陷瀏陽,殺略甚眾。湘陰強家鄧進思率壯士伏山中,擊殺浩。   贊曰:廣明元年,巢始盜京師,自陳「唐去丑口而著黃,明黃且代唐也。」鳴呼,其言妖歟!後巢死,秦宗權始張,株亂遍天下,硃溫卒攘神器有之,大氐皆巢黨也。寧天托諸人告亡於下乎!   秦宗權,蔡州上蔡人,為許牙將。巢涉淮,節度使薛能遣宗權搜兵淮西,而許軍亂,殺能。宗權外示赴難,因逐刺史,據蔡以叛。周岌代能領節度,即授以州,有兵萬人,乃遣將從諸軍敗賊於汝州。楊復光言之朝,擢防禦使,寵其軍曰奉國,即為本軍節度使,進檢校司空。   巢走出關,宗權與連和,遂圍陳州,樹壁相望,擾敓梁、宋間。巢死,宗權張甚,嘯會逋殘,有吞噬四海意。乃遣弟宗言寇荊南;秦誥出山南,攻襄州,陷之,進破東都,圍陝州;使秦彥寇淮、肥;秦賢略江南;宗衡亂岳、鄂。賊渠率票慘,所至屠老孺,焚屋廬,城府窮為荊萊,自關中薄青、齊,南繚荊、郢,北亙衛、滑,皆麇駭雉伏,至千里無捨煙。惟趙犨保陳,硃全忠保汴,僅自完而已。然無霸王計,惟亂是恃,兵出未始轉糧,指鄉聚曰:「啖其人,可飽吾眾。」官軍追躡,獲鹽屍數十車。   僖宗假硃全忠都統節以討賊。秦賢略宋及曹,全忠好書約和,賢遣張調請分地,自汴以南歸之蔡,全忠陰許,而賢引兵濟汴,肆燔劫無孑餘。全忠大怒,斬調而還,曰:「我出十將,必破此賊。」進與賊戰,殺獲甚眾。宗權急攻許,節度使鹿晏弘乞師於全忠,師未及出,已破晏弘,進攻鄭州,取之。擊河橋,遂守河陽,放兵侵汴西鄙、北鄙。   全忠壁酸棗,戰不克。宗權屯邊村,使秦賢營雙丘,侵板橋,盧瑭引兵進屯萬勝,夾汴而柵,將梁以濟師。全忠詭擊殺瑭,宗權悉軍十五萬列三十六屯,逼汴。全忠懼,求救於兗、鄆,而硃瑾、硃宣皆身自將同拒賊。五月,全忠閉城大會,鼓聞於郊無置聲,陰啟北門擊賊壘,士嘩,趨中營,兗、鄆整兵合擊,大敗之。宗權忿,過鄭,焚郛捨,驅民入淮西,全忠遂有鄭、許、河陽、東都。   於是合諸鎮兵會上蔡,分為五軍入其地。宗權召孫儒,儒不應。宗權素壁上蔡以扼險要,全忠拔其壁,遂圍蔡州,傅城而壘,以羸兵誘賊。賊出,全忠盡斬之。宗權退守中州,未能下,全忠使大將胡元琮圍之,身還汴。宗權間許無備,襲取其州,執守將元琮,引兵復收許。   宗權還,為愛將申叢所囚,折一足以待命。全忠署叢節度留後,叢中悔,夷其族。宗權至汴,全忠以禮迎勞,且曰:「公昔陷許,能戢兵賜盟,戮力勤王,烏有今日乎?」宗權曰:「英雄不兩立,天亡僕以資公也。」謷然無懼色。全忠以檻車上送京師,兩神策兵縻護。昭宗御延喜樓受俘,京兆尹曳以組練,徇兩市,引頸視車外,呼曰:「宗權豈反者耶?顧輸忠不效耳。」觀者大笑。與妻趙俱斬獨柳下。宗權以中和三年叛,居六年而誅。   董昌,杭州臨安人。始籍土團軍,以功擢累石鏡鎮將。中和三年,刺史路審中臨州,昌率兵拒,不得入,即自領州事。鎮海節度使周寶不能制,因表為刺史。昌已破劉漢宏,兵益強,進義勝軍節度使、檢校尚書右僕射。僖宗始還京師,昌取越民裴氏藏書獻之,補秘書之亡,授兼諸道採訪圖籍使。   始,為治廉平,人頗安之。當是時,天下貢輸不入,獨昌賦外獻常參倍,旬一道,以五百人為率,人給一刀,後期即誅。朝廷賴其入,故累拜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爵隴西郡王。視詔書訖,字償一縑,歸當制官。而小人意足,浸自侈大,托神以詭眾。始立生祠,刳香木為軀,內金玉紈素為肺府,冕而坐,妻媵侍別帳,百倡鼓吹於前,屬兵列護門滿C屬州為土馬獻祠下,列牲牢祈請,或紿言土馬若嘶且汗,皆受賞。昌自言:「有饗者,我必醉。」蝗集祠旁,使人捕沈鏡湖,告曰:「不為災。」客有言:「嘗游吳隱之祠,止一偶人。」昌聞,怒曰:「我非吳隱之比!」支解客祠前。   始,罷榷鹽以悅人,豐衣食,後稍峭法,笞至千百,或小過輒夷族,血流刑場,地為之赤。有五千餘姓當族,昌曰:「能孝於我,貸而死。」皆曰:「諾。」昌厚養之,號「感恩都」,刻其臂為誓,親族至號泣相別者。凡民訟,不視獄,但與擲博齒,不勝者死。用人亦取勝者。   昌得郡王,吒曰:「朝廷負我,吾奉金帛不貲,何惜越王不吾與?吾當自取之!」下厭其虐,乃勸為帝。近縣舉狂逼諓|請,昌令曰:「時至,我當應天順人。」其屬吳繇、秦昌裕、盧勤、硃瓚、董庠、李暢、薛遼與妖人應智、王溫、巫韓媼皆贊之。昌益兵城四縣自防。山陰老人偽獻謠曰:「欲知天子名,日從日上生。」昌喜,賜百縑,免稅征。命方士硃思遠築壇祠天,詭言天符夜降,碧楮硃文不可識。昌曰:「讖言『兔上金床』,我生於卯,明年歲旅其次,二月朔之明日,皆卯也,我以其時當即位。」客倪德儒曰:「鹹通末,《越中秘記》言:『有羅平鳥,主越禍福。』中和時,鳥見吳、越,四目而三足,其鳴曰『羅平天冊』,民祀以攘難。今大王署名,文與鳥類。」即圖以示昌,昌大喜。   乾寧二年,即偽位,國號大越羅平,建元曰天冊,自稱「聖人」,鑄銀印方四寸,文曰「順天治國之印」。又出細民所上銅鉛石印十床及它鳥獸龜蛇陳於廷,指曰「天瑞」。其下制詔,皆自署名,或曰帝王無押詔,昌曰:「不親署,何由知我為天子?」即榜南門曰天冊樓。先是,州寢有赤光,長十餘丈;虺長尺餘,金色,見思道亭。昌署寢曰明光殿,亭曰黃龍殿,以自神。以次拜置百官,監軍與官屬皆西北向慟哭,乃北面臣昌。或請署近侍,昌曰:「吾假處此位,安得如宮禁?」不許。下書屬州曰:「以某日權即位,然昌荷天子恩,死不敢負國。」   初,官屬不徇昌旨者,節度副使黃碣、山陰令張遜皆誅死。鎮海節度使錢鏐書讓昌曰:「開府領節度,終身富貴,不能守,閉城作天子,滅親族,亦何賴?願王改圖。」昌不聽,燜悉兵三萬攻之,望城再拜曰:「大王位將相,乃不臣。能改過,請諭還諸軍。」昌懼,獻鏐錢二百萬緡犒軍,執應智、王溫、韓媼、吳繇、秦昌裕送於鏐,且待罪。燜乃還,表於朝,以為昌不可赦,復討之,傅城而壘。昌又執硃思遠、王守真、盧勤送鏐軍求解。昭宗遣中人李重密勞師,除昌官爵,授鏐浙東道招討使。昌乃求援於淮南楊行密,行密遣將台濛圍蘇州,安仁義、田頵攻杭州,以救昌。鏐將顧全武等數敗昌軍,昌將多降,遂進圍越州。   候人言外師強,輒斬以徇;紿告鏐兵老,皆賞。昌身閱兵五雲門,出金帛傾鏐眾。全武等益奮,昌軍大潰,遽還,去偽號,曰:「越人勸我作天子,固無益,今復為節度使。」全武四面攻,未克,會台濛取蘇州,鏐召全武還,全武曰:「賊根本在甌、越,今失一州而緩賊,不可。」攻益急。城中以口率錢,雖簪珥皆輸軍。昌從子真得士心,昌信讒殺之,眾始不用命。又減戰糧欲犒外軍,下愈怨,反攻昌,昌保子城。鏐將駱團入見,紿言:「奉詔迎公居臨安。」昌信之,全武執昌還,及西江,斬之,投屍於江,傳首京師,夷其族。於是斬偽大臣李邈、蔣瑰等百餘人,發昌先墓,火之。昌敗,猶積糧三百萬斛,金幣大抵五百餘帑,而兵不及萬人。鏐遂為鎮海、鎮東兩軍節度雲。   贊曰:唐亡,諸盜皆生於大中之朝,太宗之遺德餘澤去民也久矣,而賢臣斥死,庸懦在位,厚賦深刑,天下愁苦。方是時也,天將去唐,諸盜並出,歷五姓,兵未嘗少解,至宋然後天下復安。漢之亡也,天下大亂,至晉然後稍定;晉之亡也,天下大亂,至唐然後復安。治少而亂多者,古今之勢,盛王業業以求治,可少忽哉! ●附錄 進新唐書表   臣公亮言:竊惟唐有天下幾三百年,其君臣行事之始終,所以治亂興衰之跡,與其典章制度之英,宜其粲然著在簡冊。而紀次無法 ,詳略失中,文采不明,事實零落,蓋又百有五十年,然後得以發揮幽沫,補緝闕亡,黜正偽繆,克備一家之史,以為萬世之傳。成之至難,理若有待。   臣公亮誠惶誠恐,頓首頓首:伏惟體天法道欽文聰武聖神孝德皇帝陛下,有虞舜之智而好問,躬大禹之聖而克勤,天下和平,民物安樂。而猶垂心積精,以求治要,日與鴻生舊學講誦《六經》,考覽前古,以謂商、周以來,為國長久,惟漢與唐,而不幸接乎五代。衰世之士,氣力卑弱,言淺意陋,不足以起其文,而使明君賢臣,俊功偉烈,與夫昏虐賊亂,禍根罪首,皆不得暴其善惡以動人耳目,誠不可以垂勸戒,示久遠,甚可歎也!乃因邇臣之有言,適契上心之所閔,於是刊修官翰林學士兼龍圖閣學士、給事中、知制誥臣歐陽修,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龍圖閣學士、尚書吏部侍郎臣宋祁,與編修官禮部郎中、知制誥臣范鎮,刑部郎中、知制誥臣王疇,太常博士、集賢校理臣宋敏求,秘書丞臣呂夏卿,著作佐郎臣劉羲叟等,並膺儒學之選,悉發秘府之藏,俾之討論,共加刪定,凡十有七年,成二百二十五卷。其事則增於前,其文則省於舊。至於名篇著目,有革有因,立傳紀實,或增或損,義類凡例,皆有據依。纖悉綱條,具載別錄。臣公亮典司事領,徒費日月,誠不足以成大典,稱明詔,無任慚懼戰汗屏營之至。臣公亮誠惶誠懼,頓首頓首謹言。   嘉佑五年六月 日   提舉編修推忠佐理功臣正奉大夫尚書禮部侍郎參知政事臣曾公亮上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