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 唐 書 本紀第一 高祖   高祖神堯大聖大光孝皇帝姓李氏,諱淵。其先隴西狄道人,涼武昭王暠七代孫也。暠生歆。歆生重耳,仕魏為弘農太守。重耳生熙,為金門鎮將 ,領豪傑鎮武川,因家焉。儀鳳中,追尊宣皇帝。熙生天錫,仕魏為幢主。大統中,贈司空。儀鳳中,追尊光皇帝。皇祖諱虎,後魏左僕射,封隴西郡公,與周文帝及太保李弼、大司馬獨孤信等以功參佐命,當時稱為「八柱國家」,仍賜姓大野氏。周受禪,追封唐國公,謚曰襄。至隋文帝作相,還復本姓。武德初,追尊景皇帝,廟號太祖,陵曰永康。皇考諱昺,周安州總管、柱國大將軍,襲唐國公,謚曰仁。武德初,追尊元皇帝,廟號世祖,陵曰興寧。   高祖以周天和元年生於長安,七歲襲唐國公。及長,倜儻豁達,任性真率,寬仁容眾 ,無貴賤鹹得其歡心。隋受禪,補千牛備身。文帝獨孤皇后,即高祖從母也,由是特見親愛,累轉譙、隴、岐三州刺史。有史世良者,善相人,謂高祖曰:「公骨法非常,必為人主,願自愛,勿忘鄙言。」高祖頗以自負。大業初,為滎陽、樓煩二郡太守,征為殿內少監。九年,遷衛尉少卿。遼東之役,督運於懷遠鎮。及楊玄感反,詔高祖馳驛鎮弘化郡,兼知關右諸軍事。高祖歷試中外,素樹恩德,及是結納豪傑,眾多款附。時煬帝多所猜忌,人懷疑懼。會有詔征高祖詣行在所,遇疾未謁。時甥王氏在後宮,帝問曰:「汝舅何遲?」王氏以疾對,帝曰:「可得死否?」高祖聞之益懼,因縱酒沉湎,納賄以混其跡焉。十一年,煬帝幸汾陽宮,命高祖往山西、河東黜陟討捕。師次龍門,賊帥母端兒帥眾數千薄於城下。高祖從十餘騎擊之,所射七十發,皆應弦而倒,賊乃大潰。十二年,遷右驍衛將軍。   十三年,為太原留守,郡丞王威、武牙郎將高君雅為副。群賊蜂起,江都阻絕,太宗與晉陽令劉文靜首謀 ,勸舉義兵。俄而馬邑校尉劉武周據汾陽宮舉兵反,太宗與王威、高君雅將集兵討之。高祖乃命太宗與劉文靜及門下客長孫順德、劉弘基各募兵,旬日間眾且一萬,密遣使召世子建成及元吉於河東。威、君雅見兵大集,恐高祖為變,相與疑懼,請高祖祈雨於晉祠,將為不利。晉陽鄉長劉世龍知之,以告高祖,高祖陰為之備。   五月甲子,高祖與威、君雅視事,太宗密嚴兵於外,以備非常。遣開陽府司馬劉政會告威等謀反,即斬之以徇 ,遂起義兵。甲戌,遣劉文靜使於突厥始畢可汗,令率兵相應。六月甲申,命太宗將兵徇西河,下之。癸巳,建大將軍府,並置三軍,分為左右:以世子建成為隴西公、左領大都督,左統軍隸焉;太宗為輕健蚺翩B右領大都督,右統軍隸焉。裴寂為大將軍府長史,劉文靜為司馬,石艾縣長殷開山為掾,劉政會為屬,長孫順德、劉弘基、竇琮等分為左右統軍。開倉庫以賑窮乏,遠近響應。秋七月壬子,高祖率兵西圖關中,以元吉為鎮北將軍、太原留守。癸丑,發自太原,有兵三萬。丙辰,師次靈石縣,營於賈胡堡。隋武牙郎將宋老生屯霍邑以拒義師。會霖雨積旬,饋運不給,高祖命旋師,太宗切諫乃止。有白衣老父詣軍門曰:「余為霍山神使謁唐皇帝曰:『八月雨止,路出霍邑東南,吾當濟師。』高祖曰:「此神不欺趙無恤,豈負我哉!」八月辛巳,高祖引師趨霍邑,斬宋老生,平霍邑。丙戌,進下臨汾郡及絳郡。癸巳,至龍門,突厥始畢可汗遣康稍利率兵五百人、馬二千匹,與劉文靜會於麾下。隋驍衛大將軍屈突通鎮河東,津梁斷絕,關中向義者頗以為阻。河東水濱居人,競進舟楫,不謀而至,前後數百人。   九月壬寅,馮翊賊帥孫華、士門賊帥白玄度各率其眾送款,並具舟楫以待義師。高祖令華與統軍王長諧、劉弘基引兵渡河。屈突通遣其武牙郎將桑顯和率眾數千,夜襲長諧,義師不利。太宗以游騎數百掩其後 ,顯和潰散,義軍復振。丙辰,馮翊太守蕭造以郡來降。戊午,高祖親率眾圍河東,屈突通自守不出,乃命攻城,不利而還。文武將吏請高祖領太尉,加置僚佐,從之。華陰令李孝常以永豐倉來降。庚申,高祖率軍濟河,捨於長春宮。三秦士庶至者日以千數,高祖禮之,鹹過所望,人皆喜悅。丙寅,遣隴西公建成、司馬劉文靜屯兵永豐倉,兼守潼關,以備他盜。太宗率劉弘基、長孫順德等前後數萬人,自渭北徇三輔,所至皆下。高祖從父弟神通起兵鄠縣,柴氏婦舉兵於司竹,至是並與太宗會。郿縣賊帥丘師利、李仲文,盩厔賊帥何潘仁等,合眾數萬來降。乙亥,命太宗自渭汭屯兵阿城,隴西公建成自新豐趣霸上。高祖率大軍自下邽西上,經煬帝行宮園苑,悉罷之,宮女放還親屬。   冬十月辛巳,至長樂宮,有眾二十萬。京師留守刑部尚書衛文升、右翊衛將軍陰世師、京兆郡丞滑儀挾代王侑以拒義師。高祖遣使至城下,諭以匡復之意,再三皆不報。諸將固請圍城。十一月丙辰 ,攻拔京城。衛文升先已病死,以陰世師、滑儀等拒義兵,並斬之。癸亥,率百僚,備法駕,立代王侑為天子,遙尊煬帝為太上皇,大赦,改元為義寧。甲子,隋帝詔加高祖假黃鉞、使持節、大都督內外諸軍事、大丞相,進封唐王,總錄萬機。以武德殿為丞相府,改教為令。以隴西公建成為唐國世子;太宗為京兆尹,改封秦公;姑臧公元吉為齊公。十二月癸未,丞相府置長史、司錄已下官僚。金城賊帥薛舉寇扶風,命太宗為元帥擊之。遣趙郡公孝恭招慰山南,所至皆下。癸巳,太宗大破薛舉之眾於扶風。屈突通自潼關奔東都,劉文靜等追擒於閿鄉,虜其眾數萬。河池太守蕭瑀以郡降。丙午,遣雲陽令詹俊、武功縣正李仲袞徇巴蜀,下之。   二年春正月戊辰,世子建成為撫寧大將軍、東討元帥,太宗為副,總兵七萬,徇地東都。二月 ,清河賊帥竇建德僭稱長樂王。吳興人沈法興據丹陽起兵。三月丙辰,右屯衛將軍宇文化及弒隋太上皇於江都宮,立秦王浩為帝,自稱大丞相。徙封太宗為趙國公。戊辰,隋帝進高祖相國,總百揆,備九錫之禮。唐國置丞相以下,立皇高祖已下四廟於長安通義裡第。   夏四月辛卯,停竹使符,頒銀菟符於諸郡。戊戌,世子建成及太宗自東都班師。五月乙巳,天子詔高祖冕十有二旒 ,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王后、王女爵命之號,一遵舊典。戊午,隋帝詔曰:   天禍隋國,大行太上皇遇盜江都,酷甚望夷,釁深驪北。憫予小子,奄造丕愆 ,哀號永感,心情糜潰。仰惟荼毒,仇復靡申,形影相吊,罔知啟處。相國唐王,膺期命世,扶危拯溺,自北徂南,東征西怨。致九合於諸侯,決百勝於千里。糾率夷夏,大庇氓黎,保乂朕躬,系王是賴。德侔造化,功格蒼旻,兆庶歸心,歷數斯在,屈為人臣,載違天命。在昔虞、夏,揖讓相推,苟非重華,誰堪命禹。當今九服崩離,三靈改卜,大運去矣,請避賢路。兆謀布德,顧己莫能,私僮命駕,須歸籓國。予本代王,及予而代,天之所廢,豈其如是!庶憑稽古之聖,以誅四凶;幸值惟新之恩,預充三恪。雪冤恥於皇祖,守禋祀為孝孫,朝聞夕殞,及泉無恨。今遵故事,遜於舊邸,庶官群辟,改事唐朝。宜依前典,趨上尊號,若釋重負,感泰兼懷。假手真人,俾除丑逆,濟濟多士,明知朕意。仍敕有司,凡有表奏,皆不得以聞。   遣使持節、兼太保、邢部尚書、光祿大夫、梁郡公蕭造,兼太尉、司農少卿裴之隱奉皇帝璽綬於高祖。高祖辭讓,百僚上表勸進,至於再三,乃從之。隋帝遜於舊邸。改大興殿為太極殿。   甲子,高祖即皇帝位於太極殿,命刑部尚書蕭造兼太尉,告於南郊,大赦天下,改隋義寧二年為唐武德元年。官人百姓,賜爵一級。義師所行之處,給復三年。罷郡置州,改太守為刺史。丁卯,宴百官於太極殿,賜帛有差。東都留守官共立隋越王侗為帝。壬申,命相國長史裴寂等修律令。   六月甲戌,太宗為尚書令,相國府長史裴寂為尚書右僕射,相國府司馬劉文靜為納言,隋民部尚書蕭瑀、相國府司錄竇威並為內史令。廢隋《大業律令》,頒新格。己卯,備法駕,迎皇高祖宣簡公已下神主,祔於太廟。追諡妃竇氏為太穆皇后,陵曰壽安。庚辰,立世子建成為後太子。封太宗為秦王,齊國公元吉為齊王。封宗室蜀國公孝基為永安王,柱國公道玄為淮陽王,長平公叔良為長平王,鄭國公神通為永康王,安吉公神符為襄邑王,柱國德良為長樂王,上開府道素為竟陵王,上柱國博乂為隴西王,奉慈為渤海王。諸州總管加號使持節。癸未,封隋帝為酅國公。薛舉寇涇州,命秦王為西討元帥征之。改封永康王神通為淮安王。壬辰,加秦王雍州牧,余官如故。辛丑,內史令竇威卒。秋七月丙午,刑部尚書蕭造為太子太保。追封皇子玄霸為衛王。西突厥遣使內附。秦王與薛舉大戰於涇州,我師敗績。   八月壬午,薛舉死,其子仁杲復僭稱帝,命秦王為元帥以討之。丁亥,詔曰:「隋太常卿高熲、上柱國賀若弼,並抗節不阿,矯枉無撓;司隸大夫薛道衡、刑部尚書宇文弼、左翊衛將軍董純,並懷忠抱義,以陷極刑:宜從褒飾,以慰泉壤。熲可贈上柱國、郯國公,弼贈上柱國、杞國公,各令有司加謚;道衡贈上開府、臨河縣公,贈上開府、平昌縣公,純贈柱國、狄道縣公。」又詔曰:「隋右驍衛大將軍李金才、左光祿大夫李敏,並鼎族高門,元功世胄,橫受屠殺,朝野稱冤。然李氏將興,天祚有應,冥契深隱,妄肆誅夷。朕受命君臨,志存刷蕩,申冤旌善,無忘寤寐。金才可贈上柱國、申國公,敏可贈柱國、觀國公。又前代酷濫,子孫被流者,並放還鄉里。」涼州賊帥李軌以其地來降,拜涼州總管,封涼王。   九月乙巳,親錄囚徒,改銀菟符為銅魚符。辛未,追諡隋太上皇為煬帝。宇文化及至魏州,鴆殺秦王浩,僭稱天子,國號許。   冬十月壬申朔,日有蝕之。李密率眾來降。封皇從父弟襄武公琛為襄武王,黃台公瑗為廬江王。癸巳,詔行傅仁均所造《戊寅歷》。十一月己酉,以京師谷貴,令四面入關者,車馬牛驢各給課米,充其自食。秦王大破薛仁杲於淺水原,降之,隴右平。乙巳,涼王李軌僭稱天子於涼州。詔頒五十三條格,以約法緩刑。十二月壬申,加秦王太尉、陝東道大行台。丁丑,封上柱國李孝常為義安王。庚子,李密反於桃林,行軍總管盛彥師追討斬之。   二年春正月乙卯,初令文官遭父母喪者聽去職。黃門侍郎陳叔達兼納言。二月丙戌,詔天下諸宗人無職任者,不在徭役之限,每州置宗師一人,以相統攝。丁酉,竇建德攻宇文化及於聊城,斬之,傳首突厥。閏月辛丑,劉武周侵我并州。己酉,李密舊將徐世勣以黎陽之眾及河南十郡降,授黎州總管,封曹國公,賜姓李氏。庚戌,上微行都邑,以察氓俗,即日還宮。甲寅,賊帥硃粲殺我使散騎常侍段確,奔洛陽。   夏四月乙巳,王世充篡越王侗位,僭稱天子,國號鄭。辛亥,李軌為其偽尚書安興貴所執以降,河右平。突厥始畢可汗死。五月己卯,酅國公薨,追崇為隋帝,謚曰恭。六月戊戌,令國子學立周公、孔子廟,四時致祭,仍博求其後。癸亥,尚書右僕射裴寂為晉州道行軍總管,以討劉武周。秋七月壬申,置十二軍,以關內諸府分隸焉。王世充遣其將羅士信侵我谷州,士信率其眾來降。西突厥葉護可汗及高昌並遣使朝貢。   九月辛未,賊帥李子通據江都,僭稱天子,國號吳。沈法興據毗陵,僭稱梁王。丁丑,和州賊帥杜伏威遣使來降,授和州總管、東南道行台尚書令,封楚王。裴寂與劉武周將宋金剛戰於介州,我師敗績,右武衛大將軍姜寶誼死之。并州總管、齊王元吉懼武周所逼,奔於京師,并州陷。乙未,京師地震。   冬十月己亥。封幽州總管羅藝為燕郡王,賜姓李氏。黃門侍郎楊恭仁為納言。殺民部尚書、魯國公劉文靜。乙卯,討劉武周,軍於蒲州,為諸軍聲援。壬子,劉武周進圍晉州。甲子,上親祠華岳。十一月丙子,竇建德陷黎陽,盡有山東之地。淮安王神通、左武候大將軍李世勣皆沒於賊。十二月丙申,永安王孝基、工部尚書獨孤懷恩、總管於筠為劉武周將宋金剛掩襲,並沒焉。甲辰,狩於華山。壬子,大風拔木。   三年春正月辛巳,幸蒲州,命祀舜廟。癸巳,至自蒲州。甲午,李世勣於竇建德所自拔歸國。建德僭稱夏王。二月丁酉,京師西南地有聲如山崩。庚子,幸華陰。工部尚書獨孤懷恩謀反,伏誅。三月癸酉,西突厥葉護可汗、高昌王曲伯雅遣使朝貢。突厥貢條支巨鳥。己卯,改納言為侍中,內史令為中書令,給事郎為給事中。甲戌,內史侍郎封德彝兼中書令。封賊帥劉孝真為彭城王,賜姓李氏。   夏四月壬寅,至自華陰。於益州置行台尚書省。甲寅,加秦王益州道行台尚書令。秦王大破宋金剛於介州,金剛與劉武周俱奔突厥,遂平并州。偽總管尉遲敬德、尋相以介州降。   六月壬辰,徙封楚王杜伏威為吳王,賜姓李氏,加授東南道行台尚書令。丙午,親錄囚徒。封皇子元景為趙王,元昌為魯王,元亨為酆王;皇孫承宗為太原王,承道為安陸王,承乾為恆山王,恪為長沙王,泰為宜都王。   秋七月壬戌,命秦王率諸軍討王世充。遣皇太子鎮蒲州,以備突厥。丙申,突厥殺劉武周於白道。冬十月庚子,懷戍賊帥高開道遣使降,授蔚州總管,封北平郡王,賜姓李氏。   四年春正月丁卯,竇建德行台尚書令胡大恩以大安鎮來降,封定襄郡王,賜姓李氏。辛巳,命皇太子總統諸軍討稽胡。三月,徙封宜都王泰為衛王。竇建德來援王世充,攻陷我管州。   夏四月甲寅,封皇子元方為周王,元禮為鄭王,元嘉為宋王,元則為荊王,元茂為越王。初置都護府官員。五月己未,秦王大破竇建德之眾於武牢,擒建德,河北悉平。丙寅,王世充舉東都降,河南平。秋七月甲子,秦王凱旋,獻俘於太廟。丁卯,大赦天下。廢五銖錢,行開元通寶錢。斬竇建德於市;流王世充於蜀,未發,為仇人所害。甲戌,建德餘黨劉黑闥據漳南反。置山東道行台尚書省於洺州。八月,兗州總管徐圓朗舉兵反,以應劉黑闥,僭稱魯王。   冬十月己丑,加秦王天策上將,位在王公上,領司徒、陝東道大行台尚書令;齊王元吉為司空。乙巳,趙郡王孝恭平荊州,獲蕭銑。十一月甲申,於洺州置大行台,廢洺州都督府。庚寅,焚東都紫微宮乾陽殿。會稽賊帥李子通以其地來降。十二月丁卯,命秦王及齊王元吉討劉黑闥。壬申,徙封宋王元嘉為徐王。   五年春正月丙申,劉黑闥據洺州,僭稱漢東王。三月丁未,秦王破劉黑闥於洺水上,盡復所陷州縣,黑闥亡奔突厥。蔚州總管、北平王高開道叛,寇易州。   夏四月庚戌,秦王還京師,高祖迎勞於長樂宮。壬申,代州總管、定襄郡王大恩為虜所敗,戰死。六月,劉黑闥引突厥寇山東。置諫議大夫官員。秋七月丁亥,吳王伏威來朝。隋漢陽太守馮盎以南越之地來降,嶺表悉定。八月辛亥,以洺、荊、並、幽、交五州為大總管府。改封恆山王承乾為中山王。葬隋煬帝於揚州。丙辰,突厥頡利寇雁門。己未,進寇朔州。遣皇太子及秦王討擊,大敗之。   冬十月癸酉,遣齊王元吉擊劉黑闥於洺州。時山東州縣多為黑闥所守,所在殺長吏以應之。行軍總管、淮陽王道玄與黑闥戰於下博,道玄敗沒。十一月甲申,命皇太子率兵討劉黑闥。丙申,幸宜州,簡閱將士。十二月丙辰,校獵於華池。庚申,至自宜州。皇太子破劉黑闥於魏州,斬之,山東平。   六年春正月,吳王杜伏威為太子太保。二月辛亥,校獵於驪山。三月乙未,幸昆明池,宴百官。   夏四月己未,舊宅改為通義宮,曲赦京城系囚,於是置酒高會,賜從官帛各有差。癸酉,以尚書右僕射、魏國公裴寂為左僕射,中書令、宋國公蕭瑀為右僕射,侍中、觀國公楊恭仁為吏部尚書。秋七月,突厥頡利寇朔州,遣皇太子及秦王屯并州以備之。   八月壬子,東南道行台僕射輔公祏據丹陽反,僭稱宋王,遣趙郡王孝恭及嶺南道大使、永康縣公李靖討之。丙寅,吐谷渾內附。九月丙子,突厥退,皇太子班師。改東都為洛州。高開道引突厥寇幽州。冬十月,幸華陰。   十一月,校獵於沙苑。十二月乙巳,以奉義監為龍躍宮,武功宅為慶善宮。甲寅,至自華陰。   七年春正月己酉,封高麗王高武為遼東郡王,百濟王扶余璋為帶方郡王,新羅王金真平為樂浪郡王。二月,高開道為部將張金樹所殺,以其地降。丁巳,幸國子學,親臨釋奠。改大總管府為大都督府。吳王伏威薨。三月戊寅,廢尚書省六司侍郎,增吏部郎中秩正四品,掌選事。戊戌,趙郡王孝恭大破輔公祏,擒之,丹陽平。   夏四月庚子,大赦天下,頒行新律令。以天下大定,詔遭父母喪者聽終制。五月,造仁智宮於宜州之宜君縣。李世勣討徐圓朗,平之。六月辛丑,幸仁智宮。   秋七月甲午,至自仁智宮。巂州地震山崩,江水咽流。八月戊辰,突厥寇并州,京師戒嚴。壬午,突厥退。乙未,京師解嚴。冬十月丁卯,幸慶善宮。癸酉,幸終南山,謁老子廟。十一月戊辰,校獵於高陵。庚午,至自慶善宮。   八年春二月己巳,親錄囚徒,多所原宥。   夏四月,造太和宮於終南山。六月甲子,幸太和宮。突厥寇定州,命皇太子往幽州,秦王往并州,以備突厥。八月,并州道總管張公謹與突厥戰於太谷,王師敗績,中書令溫彥博沒於賊。九月,突厥退。冬十月辛巳,幸周氏陂校獵,因幸龍躍宮。十一月辛卯,幸宜州。庚子,講武於同官縣。改封蜀王元軌為吳王,漢王元慶為陳王。加授秦王中書令,齊王元吉侍中。天策上將府司馬宇文士及權檢校侍中。十二月辛酉,至自宜州。   九年春正月丙寅,命州縣修城隍,備突厥。尚書左僕射、魏國公裴寂為司空。   二月庚申,加齊王元吉為司徒。戊寅,親祠社稷。三月辛卯,幸昆明池。夏五月辛巳,以京師寺觀不甚清淨,詔曰:   釋迦闡教,清淨為先,遠離塵垢,斷除貪慾。所以弘宣勝業,修植善根,開導愚迷,津梁品庶。是以敷演經教,檢約學徒,調懺身心,捨諸染著,衣服飲食,鹹資四輩。   自覺王遷謝,像法流行,末代陵遲,漸以虧濫。乃有猥賤之侶,規自尊高;浮惰之人,苟避徭役。妄為剃度,托號出家,嗜欲無厭,營求不息。出入閭裡,周旋闤闠,驅策田產,聚積貨物。耕織為生,估販成業,事同編戶,跡等齊人。進違戒律之文,退無禮典之訓。至乃親行劫掠,躬自穿窬,造作妖訛,交通豪猾。每罹憲網,自陷重刑,黷亂真如,傾毀妙法。譬茲稂莠,有穢嘉苗;類彼淤泥,混夫清水。又伽藍之地,本曰淨居,棲心之所,理尚幽寂。近代以來,多立寺捨,不求閒曠之境,唯趨喧雜之方。繕采崎嶇,棟宇殊拓,錯舛隱匿,誘納奸邪。或有接延廛邸,鄰近屠酤,埃塵滿室,膻腥盈道。徒長輕慢之心,有虧崇敬之義。且老氏垂化,實貴沖虛,養志無為,遺情物外。全真守一,是謂玄門,驅馳世務,尤乖宗旨。   朕膺期馭宇,興隆教法,志思利益,情在護持。欲使玉石區分,薰蕕有辨,長存妙道,永固福田,正本澄源,宜從沙汰。諸僧、尼、道士、女寇等,有精勤練行、守戒律者,並令大寺觀居住,給衣食,勿令乏短。其不能精進、戒行有闕、不堪供養者,並令罷遣,各還桑梓。所司明為條式,務依法教,違制之事,悉宜停斷。京城留寺三所,觀二所。其餘天下諸州,各留一所。余悉罷之。事竟不行。   六月庚申,秦王以皇太子建成與齊王元吉同謀害己,率兵誅之。詔立秦王為皇太子,繼統萬機,大赦天下。八月癸亥,詔傳位於皇太子。尊帝為太上皇,徙居弘義宮,改名太安宮。   貞觀八年三月甲戌,高祖宴西突厥使者於兩儀殿,顧謂長孫無忌曰:「當今蠻夷率服,古未嘗有。」無忌上千萬歲壽。高祖大悅,以酒賜太宗。太宗又奉觴上壽,流涕而言曰:「百姓獲安,四夷鹹附,皆奉遵聖旨,豈臣之力!」於是太宗與文德皇后互進御膳,並上服御衣物,一同家人常禮。是歲,閱武於城西,高祖親自臨視,勞將士而還。置酒於未央宮,三品已上鹹侍。高祖命突厥頡利可汗起舞,又遣南越酋長馮智戴詠詩,既而笑曰:「胡、越一家,自古未之有也。」太宗奉觴上壽曰:「臣早蒙慈訓,教以文道;爰從義旗,平定京邑。重以薛舉、武周、世充、建德,皆上稟睿算,幸而克定。三數年間,混一區宇。天慈崇寵,遂蒙重任。今上天垂祐,時和歲阜,被發左衽,並為臣妾。此豈臣智力,皆由上稟聖算。」高祖大悅,群臣皆呼萬歲,極夜方罷。   九年五月庚子,高祖大漸,下詔:「既殯之後,皇帝宜於別所視軍國大事。其服輕重,悉從漢制,以日易月。園陵制度,務從儉約。」是日,崩於太安宮之垂拱前殿,年七十。群臣上謚曰大武皇帝,廟號高祖。十月庚寅,葬於獻陵。高宗上元元年八月,改上尊號曰神堯皇帝。天寶十三載二月,上尊號神堯大聖大光孝皇帝。   史臣曰:有隋季年,皇圖板蕩,荒主燀燎原之焰,群盜發逐鹿之機,殄暴無厭,橫流靡救。高祖審獨夫之運去,知新主之勃興,密運雄圖,未伸龍躍。而屈己求可汗之援,卑辭答李密之書,決神機而速若疾雷,驅豪傑而從如偃草。洎謳謠允屬,揖讓受終,刑名大剷於煩苛,爵位不逾於珝軸。由是攫金有恥,伏莽知非,人懷漢道之寬平,不責高皇之慢罵。然而優柔失斷,浸潤得行,誅文靜則議法不從,酬裴寂則曲恩太過。奸佞由之貝錦,嬖倖得以掇蜂。獻公遂間於申生,小白寧懷於召忽。一旦兵交愛子,矢集申孫。匈奴尋犯於便橋,京邑鹹憂於左衽。不有聖子,王業殆哉!   贊曰:高皇創圖,勢若摧枯。國運神武,家難聖謨。言生床笫,禍切肌膚。《鴟鴞》之詠,無損於吾。   本紀第二 太宗上   太宗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諱世民,高祖第二子也。母曰太穆順聖皇后竇氏。隋開皇十八年十二月戊午,生於武功之別館。時有二龍戲於館門之外,三日而去。高祖之臨岐州,太宗時年四歲。有書生自言善相 ,謁高祖曰:「公貴人也,且有貴子。」見太宗,曰:「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年將二十,必能濟世安民矣。」高祖懼其言洩,將殺之,忽失所在,因采「濟世安民」之義以為名焉。太宗幼聰睿,玄鑒深遠,臨機果斷,不拘小節,時人莫能測也。   大業末,煬帝於雁門為突厥所圍,太宗應募救援,隸屯衛將軍雲定興營。將行,謂定興曰:「必繼旗鼓以設疑兵。且始畢可汗舉國之師 ,敢圍天子,必以國家倉卒無援。我張軍容,令數十里幡旗相續,夜則鉦鼓相應,虜必謂救兵雲集,望塵而遁矣。不然,彼眾我寡,悉軍來戰,必不能支矣。」定興從焉。師次崞縣,突厥候騎馳告始畢曰:王師大至。由是解圍而遁。及高祖之守太原,太宗時年十八。有高陽賊帥魏刀兒,自號歷山飛。來攻太原,高祖擊之,深入賊陣。太宗以輕騎突圍而進,射之,所向皆披靡,拔高祖於萬眾之中。適會步兵至,高祖與太宗又奮擊,大破之。時隋祚已終,太宗潛圖義舉,每折節下士,推財養客,群盜大俠,莫不願效死力。及義兵起,乃率兵略徇西河,克之。拜右領大都督,右三軍皆隸焉,封燉煌郡公。   大軍西上賈胡堡,隋將宋老生率精兵二萬屯霍邑,以拒義師。會久雨糧盡,高祖與裴寂議,且還太原 ,以圖後舉。太宗曰:「本興大義以救蒼生,當須先入咸陽,號令天下;遇小敵即班師,將恐從義之徒一朝解體。還守太原一城之地,此為賊耳,何以自全!」高祖不納,促令引發。太宗遂號泣於外,聲聞帳中。高祖召問其故,對曰:「今兵以義動,進戰則必克,退還則必散。眾散於前,敵乘於後,死亡須臾而至,是以悲耳。」高祖乃悟而止。   八月己卯,雨霽,高祖引師趣霍邑。太宗恐老生不出戰,乃將數騎先詣其城下,舉鞭指麾 ,若將圍城者,以激怒之。老生果怒,開門出兵,背城而陣。高祖與建成合陣於城東,太宗及柴紹陣於城南。老生麾兵疾進,先薄高祖,而建成墜馬,老生乘之,高祖與建成軍鹹卻。太宗自南原率二騎馳下峻阪,衝斷其軍,引兵奮擊,賊眾大敗,各捨仗而走。懸門發,老生引繩欲上,遂斬之,平霍邑。至河東,關中豪傑爭走赴義。太宗請進師入關,取永豐倉以賑窮乏,收群盜以圖京師,高祖稱善。太宗以前軍濟河,先定渭北。三輔吏民及諸豪猾詣軍門請自效者日以千計,扶老攜幼,滿於麾下。收納英俊,以備僚列,遠近聞者,鹹自托焉。師次於涇陽,勝兵九萬,破胡賊劉鷂子,並其眾。留殷開山、劉弘基屯長安故城。太宗自趣司竹,賊帥李仲文、何潘仁、向善志等皆來會,頓於阿城,獲兵十三萬。長安父老繼牛酒詣旌門者不可勝紀,勞而遣之,一無所受。軍令嚴肅,秋毫無所犯。尋與大軍平京城。高祖輔政,受唐國內史,改封秦國公。會薛舉以勁卒十萬來逼渭濱,太宗親擊之,大破其眾,追斬萬餘級,略地至於隴坻。   義寧元年十二月,復為右元帥,總兵十萬徇東都。及將旋,謂左右曰:「賊見吾還,必相追躡。」設三伏以待之。俄而隋將段達率萬餘人自後而至 ,度三王陵,發伏擊之,段達大敗,追奔至於城下。因於宜陽、新安置熊、谷二州,戍之而還。徙封趙國公。高祖受禪,拜尚書令、右武候大將軍,進封秦王,加授雍州牧。   武德元年七月,薛舉寇涇州,太宗率眾討之,不利而旋。九月,薛舉死 ,其子仁杲嗣立。太宗又為元帥以擊仁杲,相持於折址城,深溝高壘者六十餘日。賊眾十餘萬,兵鋒甚銳,數來挑戰,太宗按甲以挫之。賊糧盡,其將牟君才、梁胡郎來降。太宗謂諸將軍曰:「彼氣衰矣,吾當取之。」遣將軍龐玉先陣於淺水原南以誘之,賊將宗羅N並軍來拒,玉軍幾敗。既而太宗親御大軍,奄自原北,出其不意。羅N望見,復回師相拒。太宗將驍騎數十入賊陣,於是王師表裡齊奮,羅N大潰,斬首數千級,投澗谷而死者不可勝計。太宗率左右二十餘騎追奔,直趣折址以乘之。仁杲大懼,嬰城自守。將夕,大軍繼至,四面合圍。詰朝,仁杲請降,俘其精兵萬餘人、男女五萬口。既而諸將奉賀,因問曰:「始大王野戰破賊,其主尚保堅城,王無攻具,輕騎騰逐,不待步兵,逕薄城下,鹹疑不克,而竟下之,何也?」太宗曰:「此以權道迫之,使其計不暇發,以故克也。羅N恃往年之勝,兼復養銳日久,見吾不出,意在相輕。今喜吾出,悉兵來戰,雖擊破之,擒殺蓋少。若不急躡,還走投城,仁杲收而撫之,則便未可得矣。且其兵眾皆隴西人,一敗披退,不及回顧,散歸隴外,則折址自虛,我軍隨而迫之,所以懼而降也。此可謂成算,諸君盡不見耶?」諸將曰:「此非凡人所能及也。」獲賊兵精騎甚眾,還令仁杲兄弟及賊帥宗羅N、翟長孫等領之。太宗與之遊獵馳射,無所間然。賊徒荷恩懾氣,鹹願效死。時李密初附,高祖令密馳傳迎太宗於豳州。密見太宗天姿神武,軍威嚴肅,驚悚歎服,私謂殷開山曰:「真英主也。不如此,何以定禍亂乎?」凱旋,獻捷於太廟。拜太尉、陝東道行台尚書令,鎮長春宮,關東兵馬並受節度。尋加左武候大將軍、涼州總管。   宋金剛之陷澮州也,兵鋒甚銳。高祖以王行本尚據蒲州,呂崇茂反於夏縣,晉、澮二州相繼陷沒,關中震駭 ,乃手敕曰:「賊勢如此,難與爭鋒,宜棄河東之地,謹守關西而已。」太宗上表曰:「太原王業所基,國之根本,河東殷實,京邑所資。若舉而棄之,臣竊憤恨。願假精兵三萬,必能平殄武周,克復汾、晉。」高祖於是悉發關中兵以益之,又幸長春宮親送太宗。二年十一月,太宗率眾趣龍門關,履冰而渡之,進屯柏壁,與賊將宋金剛相持。尋而永安王孝基敗於夏縣,於筠、獨孤懷恩、唐儉並為賊將尋相、尉遲敬德所執,將還澮州。太宗遣殷開山、秦叔寶邀之於美良川,大破之,相等僅以身免,悉虜其眾,復歸柏壁。於是諸將鹹請戰,太宗曰:「金剛懸軍千里,深入吾地,精兵驍將,皆在於此。武周據太原,專倚金剛以為捍。士卒雖眾,內實空虛,意在速戰。我堅營蓄銳以挫其鋒,糧盡計窮,自當遁走。」   三年二月,金剛竟以眾餒而遁,太宗追之至介州。金剛列陣,南北七里,以拒官軍。太宗遣總管李世勣、程咬金、秦叔寶當其北 ,翟長孫、秦武通當其南。諸軍戰小卻,為賊所乘。太宗率精騎擊之,沖其陣後,賊眾大敗,追奔數十里。敬德、相率眾八千來降,還令敬德督之,與軍營相參。屈突通懼其為變,驟以為請。太宗曰:「昔蕭王推赤心置人腹中,並能畢命,今委任敬德,又何疑也。」於是劉武周奔於突厥,並、汾悉復舊地。詔就軍加拜益州道行台尚書令。   七月,總率諸軍攻王世充於洛邑,師次谷州。世充率精兵三萬陣於慈澗,太宗以輕騎挑之。時眾寡不敵,陷於重圍 ,左右鹹懼。太宗命左右先歸,獨留後殿。世充驍將單雄信數百騎夾道來逼,交搶競進,太宗幾為所敗。太宗左右射之,無不應弦而倒,獲其大將燕頎。世充乃拔慈澗之鎮歸於東都。太宗遣行軍總管史萬寶自宜陽南據龍門,劉德威自太行東圍河內,王君廓自洛口斷賊糧道。又遣黃君漢夜從孝水河中下舟師襲回洛城,克之。黃河已南,莫不響應,城堡相次來降。大軍進屯邙山。九月,太宗以五百騎先觀戰地,卒與世充萬餘人相遇,會戰,復破之,斬首三千餘級,獲大將陳智略,世充僅以身免。其所署筠州總管楊慶遣使請降,遣李世勣率師出轘轅道安撫其眾。滎、汴、洧、豫九州相繼來降。世充遂求救於竇建德。   四年二月,又進屯青城宮。營壘未立,世充眾二萬自方諸門臨谷水而陣。太宗以精騎陣於北邙山,令屈突通率步卒五千渡水以擊之,因誡通曰:「待兵交即放煙 ,吾當率騎軍南下。」兵才接,太宗以騎沖之,挺身先進,與通表裡相應。賊眾殊死戰,散而復合者數焉。自辰及午,賊眾始退。縱兵乘之,俘斬八千人,於是進營城下。世充不敢復出,但嬰城自守,以待建德之援。太宗遣諸軍掘塹,匝布長圍以守之。吳王杜伏威遣其將陳正通、徐召宗率精兵二千來會於軍所。偽鄭州司馬沈悅以武牢降,將軍王君廓應之,擒其偽荊王王行本。會竇建德以兵十餘萬來援世充,至於酸棗。蕭瑀、屈突通、封德彝皆以腹背受敵,恐非萬全,請退師谷州以觀之。太宗曰:「世充糧盡,內外離心,我當不勞攻擊,坐收其敝。建德新破孟海公,將驕卒惰,吾當進據武牢,扼其襟要。賊若冒險與我爭鋒,破之必矣。如其不戰,旬日間世充當自潰。若不速進,賊入武牢,諸城新附,必不能守。二賊併力,將若之何?」通又請解圍就險以候其變,太宗不許。於是留通輔齊王元吉以圍世充,親率步騎三千五百人趣武牢。   建德自滎陽西上,築壘於板渚,太宗屯武牢,相持二十餘日。諜者曰:「建德伺官軍芻盡,候牧馬於河北 ,因將襲武牢。」太宗知其謀,遂牧馬河北以誘之。詰朝,建德果悉眾而至,陳兵氾水,世充將郭士衡陣於其南,綿互數里,鼓噪,諸將大懼。太宗將數騎升高丘以望之,謂諸將曰:「賊起山東,未見大敵。今度險而囂,是無政令;逼城而陣,有輕我心。我按兵不出,彼乃氣衰,陣久卒饑,必將自退,追而擊之,無往不克。吾與公等約,必以午時後破之。」建德列陣,自辰至午,兵士饑倦,皆坐列,又爭飲水,逡巡斂退。太宗曰:「可擊矣!」親率輕騎追而誘之,眾繼至。建德回師而陣,未及整列,太宗先登擊之,所向皆靡。俄而眾軍合戰,囂塵四起。太宗率史大奈、程咬金、秦叔寶、宇文歆等揮幡而入,直突出其陣後,張我旗幟。賊顧見之,大潰。追奔三十里,斬首三千餘級,虜其眾五萬,生擒建德於陣。太宗數之曰:「我以干戈問罪,本在王世充,得失存亡,不預汝事,何故越境,犯我兵鋒?」建德股慄而言曰:「今若不來,恐勞遠取。」高祖聞而大悅,手詔曰;「隋氏分崩,崤函隔絕。兩雄合勢,一朝清蕩。兵既克捷,更無死傷。無愧為臣,不憂其父,並汝功也。」乃將建德至東都城下。世充懼,率其官屬二千餘人詣軍門請降,山東悉平。太宗入據宮城,令蕭瑀、竇軌等封守府庫,一無所取,令記室房玄齡收隋圖籍。於是誅其同惡段達等五十餘人,枉被囚禁者悉釋之,非罪誅戮者祭而誄之。大饗將士,班賜有差。高祖令尚書左僕射裴寂勞於軍中。   六月,凱旋。太宗親披黃金甲,陣鐵馬一萬騎,甲士三萬人,前後部鼓吹 ,俘二偽主及隋氏器物輦輅獻於太廟。高祖大悅,行飲至禮以享焉。高祖以自古舊官不稱殊功,乃別表徽號,用旌勳德。   十月,加號天策上將、陝東道大行台,位在王公上。增邑二萬戶,通前三萬戶。賜金輅一乘,袞冕之服 ,玉璧一雙,黃金六千斤,前後部鼓吹及九部之樂,班劍四十人。於時海內漸平,太宗乃銳意經籍,開文學館以待四方之士。行台司勳郎中杜如晦等十有八人為學士,每更直閣下,降以溫顏,與之討論經義,或夜分而罷。未幾,竇建德舊將劉黑闥舉兵反,據洺州。   十二月,太宗總戎東討。五年正月,進軍肥鄉,分兵絕其糧道,相持兩月。黑闥窘急求戰 ,率步騎二萬,南渡洺水,晨壓官軍。太宗親率精騎,擊其馬軍,破之,乘勝蹂其步卒,賊大潰,斬首萬餘級。先是,太宗遣堰洺水上流使淺,令黑闥得渡。及戰,乃令決堰,水大至,深丈餘,賊徒既敗,赴水者皆溺死焉。黑闥與二百餘騎北走突厥,悉虜其眾,河北平。時徐圓朗阻兵徐、兗,太宗回師討平之,於是河、濟、江、淮諸郡邑皆平。十月,加左右十二衛大將軍。   七年秋,突厥頡利、突利二可汗自原州入寇,侵擾關中。有說高祖云:「只為府藏子女在京師,故突厥來,若燒卻長安而不都 ,則胡寇自止。」高祖乃遣中書侍郎宇文士及行山南可居之地,即欲移都。蕭瑀等皆以為非,然終不敢犯顏正諫。太宗獨曰:「霍去病,漢廷之將帥耳,猶且志滅匈奴。臣忝備籓維,尚使胡塵不息,遂令陛下議欲遷都,此臣之責也。幸乞聽臣一申微效,取彼頡利。若一兩年間不系其頸,徐建移都之策,臣當不敢復言」。高祖怒,仍遣太宗將三十餘騎行剷。還日,固奏必不可移都,高祖遂止。八年,加中書令。   九年,皇太子建成、齊王元吉謀害太宗。六月四日,太宗率長孫無忌、尉遲敬德、房玄齡、杜如晦、宇文士及、高士廉、侯君集、程知節、秦叔寶、段志玄、屈突通、張士貴等於玄武門誅之。甲子,立為皇太子,庶政皆斷決。太宗乃縱禁苑所養鷹犬 ,並停諸方所進珍異,政尚簡肅,天下大悅。又令百官各上封事,備陳安人理國之要。己巳,令曰:「依禮,二名不偏諱。近代已來,兩字兼避,廢闕已多,率意而行,有違經典。其官號、人名、公私文籍,有『世民』兩字不連續者,並不須諱。」罷幽州大都督府。辛未,廢陝東道大行台,置洛州都督府,廢益州道行台,置益州大都督府。壬午,幽州大都督廬江王瑗謀逆,廢為庶人。乙酉,罷天策府。七月壬辰,太子左庶子高士廉為侍中,右庶子房玄齡為中書令,尚書右僕射蕭瑀為尚書左僕射,吏部尚書楊恭仁為雍州牧,太子左庶子長孫無忌為吏部尚書,右庶子杜如晦為兵部尚書,太子詹事宇文士及為中書令,封德彝為尚書右僕射。   八月癸亥,高祖傳位於皇太子,太宗即位於東宮顯德殿。遣司空、魏國公裴寂柴告於南郊。大赦天下。武德元年以來責情流配者並放還。文武官五品已上先無爵者賜爵一級,六品已下加勳一轉。天下給復一年。癸酉,放掖庭宮女三千餘人。甲戌 ,突厥頡利、突利寇涇州。乙亥,突厥進寇武功,京師戒嚴。丙子,立妃長孫氏為皇后。己卯,突厥寇高陵。辛巳,行軍總管尉遲敬德與突厥戰於涇陽,大破之,斬首千餘級。癸未,突厥頡利至於渭水便橋之北,遣其酋帥執失思力入朝為覘,自張形勢,太宗命囚之。親出玄武門,馳六騎幸渭水上,與頡利隔津而語,責以負約。俄而眾軍繼至,頡利見軍容既盛,又知思力就拘,由是大懼,遂請和,詔許焉。即日還宮。乙酉,又幸便橋,與頡利刑白馬設盟,突厥引退。九月丙戌,頡利獻馬三千匹、羊萬口,帝不受,令頡利歸所掠中國戶口。丁未,引諸衛騎兵統將等習射於顯德殿庭,謂將軍已下曰:「自古突厥與中國更有盛衰。若軒轅善用五兵,即能北逐獯鬻;周宣驅馳方、召,亦能制勝太原。至漢、晉之君,逮於隋代,不使兵士素習干戈,突厥來侵,莫能抗禦,致遺中國生民塗炭於寇手。我今不使汝等穿池築苑,造諸淫費,農民恣令逸樂,兵士唯習弓馬,庶使汝鬥戰,亦望汝前無橫敵。」於是每日引數百人於殿前教射,帝親自臨試,射中者隨賞弓刀、布帛。朝臣多有諫者,曰:「先王製法,有以兵刃至御所者刑之,所以防萌杜漸,備不虞也。今引裨卒之人,彎弧縱矢於軒陛之側,陛下親在其間,正恐禍出非意,非所以為社稷計也。」上不納。自是後,士卒皆為精銳。壬子,詔私家不得輒立妖神,妄設淫祀,非禮祠禱,一皆禁絕。其龜易五兆之外,諸雜占卜,亦皆停斷。長孫無忌封齊國公,房玄齡邢國公,尉遲敬德吳國公,杜如晦蔡國公,侯君集潞國公。   冬十月丙辰朔,日有蝕之。癸亥,立中山王承乾為皇太子。癸酉,裴寂食實封一千五百戶,長孫無忌、王君廓、尉遲敬德、房玄齡、杜如晦一千三百戶 ,長孫順德、柴紹、羅藝、趙郡王孝恭一千二百戶,侯君集、張公謹、劉師立一千戶,李世勣、劉弘基九百戶,高士廉、宇文士及、秦叔寶、程知節七百戶,安興貴、安修仁、唐儉、竇軌、屈突通、蕭瑀、封德彝、劉義節六百戶,錢九隴、樊世興、公孫武達、李孟常、段志玄、龐卿惲、張亮、李藥師、杜淹、元仲文四百戶,張長遜、張平高、李安遠、李子和、秦行師、馬三寶三百戶。十一月庚寅,降宗室封郡王者並為縣公。十二月癸酉,親錄囚徒。是歲,新羅、龜茲、突厥、高麗、百濟、黨項並遣使朝貢。   貞觀元年春正月乙酉,改元。辛丑,燕郡王李藝據涇州反,尋為左右所斬,傳首京師。庚午 ,以僕射竇軌為益州大都督。三月癸巳,皇后親蠶。尚書左僕射、宋國公蕭瑀為太子少師。丙午,詔:「齊故尚書僕射崔季舒、給事黃門侍郎郭遵、尚書右丞封孝琰等,昔仕鄴中,名位通顯,志存忠讜,抗表極言,無救社稷之亡,遂見龍逢之酷。其季舒子剛、遵子雲、孝琰子君遵,並以門遭時譴,淫刑濫及。宜從褒獎,特異常倫,可免內侍,量才別敘。」   夏四月癸巳,涼州都督、長樂王幼良有罪伏誅。六月辛巳,尚書右僕射、密國公封德彝薨。壬辰,太子少保宋國公蕭瑀為尚書左僕射。是夏,山東諸州大旱 ,令所在賑恤,無出今年租賦。秋七月壬子,吏部尚書、齊國公長孫無忌為尚書右僕射。八月戊戌,貶侍中、義興郡公高士廉為安州大都督。戶部尚書裴矩卒。是月,關東及河南、隴右沿邊諸州霜害秋稼。   九月辛酉,命中書侍郎溫彥博、尚書右丞魏徵等分往諸州賑恤。中書令、郢國公宇文士及為殿中監。御史大夫、檢校吏部尚書、參預朝政、安吉郡公杜淹署位。十二月壬午,上謂侍臣曰:「神仙事本虛妄,空有其名。秦始皇非分愛好,遂為方士所詐 ,乃遣童男女數千人隨徐福入海求仙藥,方士避秦苛虐,因留不歸。始皇猶海側踟躕以待之,還至沙丘而死。漢武帝為求仙,乃將女嫁道術人,事既無驗,便行誅戮。據此二事,神仙不煩妄求也。」尚書左僕射、宋國公蕭瑀坐事免。戊申,利州都督義安王孝常、右武衛將軍劉德裕等謀反,伏誅。是歲,關中饑,至有鬻男女者。   二年春正月辛丑,尚書右僕射、齊國公長孫無忌為開府儀同三司。徙封漢王屬為恪王,衛王泰為越王,楚王祐為燕王。復置六侍郎,副六尚書事 ,並置左右司郎中各一人。前安州大都督、趙王元景為雍州牧,蜀王恪為益州大都督,越王泰為揚州大都督。二月丙戌,靺鞨內屬。三月戊申朔,日有蝕之。丁卯,遣御史大夫杜淹巡關內諸州。出御府金寶,贖男女自賣者還其父母。庚午,大赦天下。   夏四月己卯,詔骸骨暴露者,令所在埋瘞。丙申,契丹內屬。初詔天下州縣並置義倉。夏州賊帥梁師都為其從父弟洛仁所殺,以城降。五月 ,大雨雹。六月庚寅,皇子治生,宴五品以上,賜帛有差,仍賜天下是日生者粟。辛卯,上謂侍臣曰:「君雖不君,臣不可以不臣。裴虔通,煬帝舊左右也,而親為亂首。朕方崇獎敬義,豈可猶使宰民訓俗。」詔曰:   天地定位,君臣之義以彰;卑高既陳,人倫之道斯著。是用篤厚風俗,化成天下。雖復時經治亂,主或昏明 ,疾風勁草,芬芳無絕,剖心焚體,赴蹈如歸。夫豈不愛七尺之軀,重百年之命?諒由君臣義重,名教所先,故能明大節於當時,立清風於身後。至如趙高之殞二世,董卓之鴆弘農,人神所疾,異代同憤。況凡庸小豎,有懷凶悖,遐觀典策,莫不誅夷。辰州刺史、長蛇縣男裴虔通,昔在隋代,委質晉籓,煬帝以舊邸之情,特相愛幸。遂乃志蔑君親,潛圖弒逆,密伺間隙,招結群丑,長戟流矢,一朝竊發。天下之惡,孰雲可忍!宜其夷宗焚首,以彰大戮。但年代異時,累逢赦令,可特免極刑,除名削爵,遷配驩州。   秋七月戊申,詔:「萊州刺史牛方裕、絳州刺史薛世良、廣州都督府長史唐奉義、隋武牙郎將高元禮,並於隋代俱蒙任用,乃協契宇文化及,構成弒逆。宜依裴虔通 ,除名配流嶺表。」太宗謂侍臣曰:「天下愚人,好犯憲章,凡赦宥之恩,唯及不軌之輩。古語曰:『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一歲再赦,好人瘖啞。』凡養稂莠者傷禾稼,惠奸宄者賊良人。昔文王作罰,刑茲無赦。又蜀先主嘗謂諸葛亮曰:『吾周旋陳元方、鄭康成間,每見啟告理亂之道備矣,曾不語赦也。』夫小人者,大人之賊,故朕有天下已來,不甚放赦。今四海安靜,禮義興行,非常之恩,施不可數,將恐愚人常冀僥倖,唯欲犯法,不能改過。」八月甲戌朔,幸朝堂,親覽冤屈。自是,上以軍國無事,每日視膳於西宮。癸巳,公卿奏曰:「依禮,季夏之月,可以居台榭。今隆暑未退,秋霖方始,宮中卑濕,請營一閣以居之。」帝曰:「朕有氣病,豈宜下濕。若遂來請,糜費良多。昔漢文帝將起露台,而惜十家之產。朕德不逮於漢帝,而所費過之,豈謂為民父母之道也。」竟不許。是月,河南、河北大霜,人饑。   九月丙午,詔曰:「尚齒重舊,先王以之垂范;還章解組,朝臣於是克終。釋菜合樂之儀,東膠西序之制 ,養老之義,遺文可睹。朕恭膺大寶,憲章故實,乞言尊事,彌切深衷。然情存今古,世踵澆季,而策名就列,或乖大體。至若筋力將盡,桑榆且迫,徒竭夙興之勤,未悟夜行之罪。其有心驚止足,行堪激勵,謝事公門,收骸閭裡,能以禮讓,固可嘉焉。內外文武群官年高致仕、抗表去職者,參朝之日,宜在本品見任之上。」丁未,謂侍臣曰:「婦人幽閉深宮,情實可愍。隋氏末年,求采無已,至於離宮別館,非幸御之所,多聚宮人,皆竭人財力,朕所不取。且灑掃之餘,更何所用?今將出之,任求伉儷,非獨以惜費,亦人得各遂其性。」於是遣尚書左丞戴胄、給事中杜正倫等,於掖庭宮西門簡出之。   冬十月庚辰,御史大夫、安吉郡公杜淹卒。戊子,殺瀛州刺史盧祖尚。十一月辛酉,有事於圓丘。十二月壬午,黃門侍郎王珪為侍中。   三年春正月辛亥,契丹渠帥來朝。戊午,謁太廟。癸亥,親耕籍田。辛未,司空、魏國公裴寂坐事免。二月戊寅,中書令、邢國公房玄齡為尚書左僕射,兵部尚書、檢校侍中、蔡國公杜如晦為尚書右僕射,刑部尚書、檢校中書令、永康縣公李靖為兵部尚書,右丞魏徵為守秘書監,參預朝政。   夏四月辛巳,太上皇徙居大安宮。甲子,太宗始於太極殿聽政。五月,周王元方薨。六月戊寅,以旱,親錄囚徒。遣長孫無忌、房玄齡等祈雨於名山大川,中書舍人杜正倫等往關內諸州慰撫。又令文武官各上封事,極言得失。已卯,大風折木。秋八月己巳朔,日有蝕之。薛延陀遣使朝貢。   九月癸丑,諸州置醫學。冬十一月丙午,西突厥、高昌遣使朝貢。庚申,以并州都督李世勣為通漢道行軍總管,兵部尚書李靖為定襄道行軍總管,以擊突厥。十二月戊辰,突利可汗來奔。癸未,杜如晦以疾辭位,許之。癸丑,詔建義以來交兵之處,為義士勇夫殞身戎陣者各立一寺,命虞世南、李伯藥、褚亮、顏師古、岑文本、許敬宗、硃子奢等為之碑銘,以紀功業。是歲,戶部奏言:中國人自塞外來歸及突厥前後內附、開四夷為州縣者,男女一百二十餘萬口。   本紀第三 太宗下   四年春正月乙亥,定襄道行軍總管李靖大破突厥,獲隋皇后蕭氏及煬帝之孫正道,送至京師。癸巳,武德殿北院火。二月己亥 ,幸溫湯。甲辰,李靖又破突厥於陰山,頡利可汗輕騎遠遁。丙午,至自溫湯。甲寅,大赦,賜酺五日。民部尚書戴胄以本官檢校吏部尚書,參預朝政。太常卿蕭瑀為御史大夫,與宰臣參議朝政。御史大夫、西河郡公溫彥博為中書令。三月庚辰,大同道行軍副總管張寶相生擒頡利可汗,獻於京師。甲申,尚書右僕射、蔡國公杜如晦薨。甲午,以俘頡利告於太廟。   夏四月丁酉,御順天門,軍吏執頡利以獻捷。自是西北諸蕃鹹請上尊號為「天可汗」,於是降璽書冊命其君長,則兼稱之。秋七月甲子朔 ,日有蝕之。上謂房玄齡、蕭瑀曰:「隋文何等主?」對曰:「克己復禮,勤勞思政,每一坐朝,或至日昃。五品已上,引之論事。宿衛之人,傳餐而食。雖非性體仁明,亦勵精之主也。」上曰:「公得其一,未知其二。此人性至察而心不明。夫心暗則照有不通,至察則多疑於物。自以欺孤寡得之,謂群下不可信任,事皆自決,雖勞神苦形,未能盡合於理。朝臣既知上意,亦復不敢直言,宰相已下,承受而已。朕意不然。以天下之廣,豈可獨斷一人之慮?朕方選天下之才,為天下之務,委任責成,各盡其用,庶幾於理也。」因令有司:「詔敕不便於時,即宜執奏,不得順旨施行。」八月丙午,詔三品已上服紫,五品已上服緋,六品七品以綠,八品九品以青;婦人從夫色。甲寅,兵部尚書、代國公李靖為尚書左僕射。九月庚午,令收瘞長城之南骸骨,仍令致祭。壬午,令自古明王聖帝、賢臣烈士墳墓無得芻牧,春秋致祭。   冬十月壬辰,幸隴州,曲赦隴、岐二州,給復一年。辛丑,校獵於貴泉谷。甲辰 ,校獵於魚龍川,自射鹿,獻於大安宮。甲子,至自隴州。戊寅,制決罪人不得鞭背,以明堂孔穴針灸之所。兵部尚書侯君集參議朝政。十二月辛亥,開府儀同三司、淮安王神通薨。甲寅,高昌王麴文泰來朝。是歲,斷死刑二十九人,幾致刑措。東至於海,南至於嶺,皆外戶不閉,行旅不賚糧焉。   五年正月癸酉,大蒐於昆明池,蕃夷君長鹹從。丙子,親獻禽於大安宮。己卯,幸左藏庫 ,賜三品已上帛,任其輕重。癸未,朝集使請封禪。己酉,封皇弟元裕為鄶王,元名為譙王,靈夔為魏王,元祥為許王,元曉為密王。庚戌,封皇子愔為梁王,貞為漢王,惲為郯王,治為晉王,慎為申王,囂為江王,簡為代王。   夏四月壬辰,代王簡薨。以金帛購中國人因隋亂沒突厥者男女八萬人,盡還其家屬。六月甲寅,太子少師、新昌縣公李綱薨。七月甲辰,遣使毀高麗所立京觀 ,收隋人骸骨,祭而葬之。戊申,初令天下決死刑必三覆奏,在京諸司五覆奏,其日尚食進蔬食,內教坊及太常不舉樂。九月乙丑,賜群官大射於武德殿。   冬十月,右衛大將軍、順州都督、北平郡王阿史那什缽苾卒。十二月壬寅,幸溫湯。癸卯,獵於驪山。丙午,賜新豐高年帛有差。戊申 ,至自溫湯。   六年春正月乙卯朔,日有蝕之。二月丙戌,置三師官員。戊子,初置律學。   三月戊辰,幸九成宮。六月己亥,酆王元亨薨。辛亥,江王囂薨。   冬十月乙卯,至自九成宮。十二月辛未,親錄囚徒,歸死罪者二百九十人於家,令明年秋末就刑。其後應期畢至,詔悉原之。是歲,黨項羌前後內屬者三十萬口。   七年春正月戊子,詔曰:「宇文化及弟智及、司馬德戡、裴虔通、孟景、元禮、楊覽、唐奉義、牛方裕、元敏、薛良、馬舉、元武達、李孝本、李孝質、張愷、許弘仁、令狐行達、席德方、李覆等,大業季年,鹹居列職,或恩結一代,任重一時;乃包藏凶慝,罔思忠義,爰在江都,遂行弒逆,罪百閻、趙,釁深梟獍。雖事是前代,歲月已久,而天下之惡,古今同棄,宜置重典,以勵臣節。其子孫並宜禁錮,勿令齒敘。」是日,上制《破陣樂舞圖》。辛丑,賜京城酺三日。丁卯,雨土。乙酉,薛延陀遣使來朝。庚寅,秘書監、檢校侍中魏徵為侍中。癸巳,直太史、將仕郎李淳風鑄渾天黃道儀,奏之,置於凝暉閣。夏五月癸未,幸九成宮。八月,山東、河南三十州大水,遣使賑恤。   冬十月庚申,至自九成宮。十一月丁丑,頒新定《五經》。壬辰,開府儀同三司、齊國公長孫無忌為司空。十二月丙辰,狩於少陵原,詔以少牢祭杜如晦、杜淹、李綱之墓。   八年正月癸未,右衛大將軍阿史那吐苾卒。辛丑,右屯衛大將軍張士貴討東、西五洞反獠,平之。壬寅,命尚書右僕射李靖、特進蕭瑀楊恭仁、禮部尚書王珪、御史大夫韋挺、鄜州大都督府長史皇甫無逸、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李襲譽、幽州大都督府長史張亮、涼州大都督李大亮、右領軍大將軍竇誕、太子左庶子杜正倫、綿州刺史劉德威、黃門侍郎趙弘智使於四方,觀省風俗。   二月乙巳,皇太子加元服。丙午,賜天下酺三日。三月庚辰,幸九成宮。五月辛未朔,日有蝕之。丁丑,上初服翼善冠,貴臣服進德冠。七月,始以雲麾將軍階為從三品。隴右山崩,大蛇屢見。山東、河南、淮南大水,遣使賑恤。八月甲子,有星孛於虛、危,歷於氐,十一月上旬乃滅。九月丁丑,皇太子來朝。   冬十月,右驍衛大將軍、褒國公段志玄擊吐谷渾,破之,追奔八百餘里。甲子,至自九成宮。十一月辛未,右僕射、代國公李靖以疾辭官,授特進。丁亥,吐谷渾寇涼州。己丑,吐谷渾拘我行入趙道德。十二月辛丑,命特進李靖、兵部尚書侯君集、刑部尚書任城王道宗、涼州都督李大亮等為大總管,各帥師分道以討吐谷渾。壬子,越王泰為雍州牧。乙卯,帝從太上皇閱武於城西。是歲,龜茲、吐蕃、高昌、女國、石國遣使朝貢。   九年春三月,洮州羌叛,殺刺史孔長秀。壬午,大赦。每鄉置長一人,佐二人。乙酉,鹽澤道總管高甑生大破叛羌之眾。庚寅,敕天下戶立三等,未盡升降,置為九等。   夏四月壬寅,康國獻獅子。閏月丁卯,日有蝕之。癸巳,大總管李靖、侯君集、李大亮、任城王道宗破吐谷渾於牛心堆。五月乙未,又破之於烏海,追奔至柏海。副總管薛萬均、薛萬徹又破之於赤水源,獲其名王二十人。庚子,太上皇崩於大安宮。壬子,李靖平吐谷渾於西海之上,獲其王慕容伏允。以其子慕容順光降,封為西平郡王,復其本國。秋七月甲寅,增修太廟為六室。   冬十月庚寅,葬高祖太武皇帝於獻陵。戊申,祔於太廟。辛丑,左僕射、魏國公房玄齡加開府儀同三司,余如故。十二月甲戌,吐谷渾西平郡王慕容順光為其下所弒,遣兵部尚書侯君集率師安撫之,仍封順光子諾曷缽為河源郡王,使統其眾。右光祿大夫、宋國公蕭瑀依舊特進,復令參預朝政。   十年春正月壬子,尚書左僕射房玄齡、侍中魏徵上梁、陳、齊、周、隋五代史,詔藏於秘閣。癸丑,徙封趙王元景為荊王,魯王元昌為漢王,鄭王元禮為徐王,徐王元嘉為韓王,荊王元則為彭王,滕王元懿為鄭王,吳王元軌為霍王,豳王元鳳為虢王,陳王元慶為道王,魏王靈夔為燕王,蜀王恪為吳王,越王泰為魏王,燕王祐為齊王,梁王愔為蜀王,郯王惲為蔣王,漢王貞為越王,申王慎為紀王。夏六月,以侍中魏徵為特進,仍知門下省事。壬申,中書令溫彥博為尚書右僕射。甲戌,太常卿、安德郡公楊師道為侍中。己卯,皇后長孫氏崩於立政殿。冬十一月庚寅,葬文德皇后於昭陵。十二月壬申,吐谷渾河源郡王慕容諾曷缽來朝。乙亥,親錄京師囚徒。是歲,關內、河東疾病,命醫賚藥療之。   十一年春正月丁亥朔,徙鄶王元裕為鄧王,譙王元名為舒王。癸巳,加魏王泰為雍州牧、左武候大將軍。庚子,頒新律令於天下。作飛山宮。甲寅,房玄齡等進所修《五禮》。詔所司行用之。   二月丁巳,詔曰:   夫生者天地之大德,壽者修短之一期。生有七尺之形,壽以百齡為限,含靈稟氣,莫不同焉,皆得之於自然,不可以分外企也。是以《禮記》云:「君即位而為椑」。莊周云:「勞我以形,息我以死。」豈非聖人遠鑒,通賢深識?末代已來,明辟蓋寡,靡不矜黃屋之尊,慮白駒之過,並多拘忌,有慕遐年。謂雲車易乘,羲輪可駐,異軌同趣,其蔽甚矣。有隋之季,海內橫流,豺狼肆暴,吞噬黔首。朕投袂發憤,情深拯溺,扶翼義師,濟斯塗炭。賴蒼昊降鑒,股肱宣力,提劍指麾,天下大定。此朕之宿志,於斯已畢。猶恐身後之日,子子孫孫,習於流俗,猶循常禮,加四重之櫬,伐百祀之木,勞擾百姓,崇厚園陵。今預為此制,務從儉約,於九嵕之山,足容棺而已。積以歲月,漸而備之。木馬塗車,土桴葦龠,事合古典,不為時用。   又佐命功臣,或義深舟楫,或謀定帷幄,或身摧行陣,同濟艱危,克成鴻業,追念在昔,何日忘之!使逝者無知,鹹歸寂寞;若營魂有識,還如疇曩,居止相望,不亦善乎!漢氏使將相陪陵,又給以東園秘器,篤終之義,恩意深厚,古人豈異我哉!自今已後,功臣密戚及德業佐時者,如有薨亡,宜賜塋地一所,及以秘器,使窀穸之時,喪事無闕。所司依此營備,稱朕意焉。   甲子,幸洛陽宮,命祭漢文帝。三月丙戌朔,日有蝕之。丁亥,車駕至洛陽。丙申,改洛州為洛陽宮。辛亥,大蒐於廣城澤。癸丑,還宮。   夏四月甲子,震乾元殿前槐樹。丙寅,詔河北、淮南舉孝悌淳篤,兼閒時務;儒術該通,可為師範;文辭秀美,才堪著述;明識政體,可委字人:並志行修立,為鄉閭所推者,給傳詣洛陽宮。六月甲寅,尚書右僕射、虞國公溫彥博薨。丁巳,幸明德宮。己未,定制諸王為世封刺史。戊辰,定制勳臣為世封刺史。改封任城王道宗為江夏郡王,趙郡王孝恭為河間郡王。己巳,改封許王元祥為江王。秋七月癸未,大霪雨。谷水溢入洛陽宮,深四尺,壞左掖門,毀宮寺十九所;洛水溢,漂六百家。庚寅,詔以災命百官上封事,極言得失。丁酉,車駕還宮。壬寅,廢明德宮及飛山宮之玄圃院,分給遭水之家,仍賜帛有差。丙午,修老君廟於亳州,宣尼廟於兗州,各給二十戶享祀焉。涼武昭王復近墓二十戶充守衛,仍禁芻牧樵采。九月丁亥;河溢,壞陝州河北縣,毀河陽中潭。幸白司馬阪以觀之,賜遭水之家粟帛有差。冬十一月辛卯,幸懷州。乙未,狩於濟源。丙午,車駕還宮。十二月辛酉,百濟王遣其太子隆來朝。   十二年春正月乙未,吏部尚書高士廉等上《氏族志》一百三十卷。壬寅,松、叢二州地震,壞人廬舍,有壓死者。二月乙卯,車駕還京。癸亥,觀砥柱,勒銘以紀功德。甲子,夜郎獠反,夔州都督齊善行討平之。乙丑,次陝州,自新橋幸河北縣,祀夏禹廟。丁卯,次柳谷頓,觀鹽池。戊寅,以隋鷹揚郎將堯君素忠於本朝,贈蒲州刺史,仍錄其子孫。閏二月庚辰朔,日有蝕之。丙戌,至自洛陽宮。夏五月壬申,銀青光祿大夫、永興縣公虞世南卒。六月庚子,初置玄武門左右飛騎。秋七月癸酉,吏部尚書、申國公高士廉為尚書右僕射。   冬十月己卯,狩於始平,賜高年粟帛有差。乙未,至自始平。己亥,百濟遣使貢金甲雕斧。十二月辛巳,右武候將軍上官懷仁大破山獠於壁州。   十三年春正月乙巳朔,謁獻陵。曲赦三原縣及行從大辟罪。丁未,至自獻陵。戊午,加房玄齡為太子少師。二月丙子,停世襲刺史。三月乙丑,有星孛於畢、昴。   夏四月戊寅,幸九成宮。甲申,阿史那結社爾犯御營,伏誅。壬寅,雲陽石燃者方丈,晝如灰,夜則有光,投草木於上則焚,歷年而止。自去冬不雨至於五月。甲寅,避正殿,令五品以上上封事,減膳罷役,分使賑恤,申理冤屈,乃雨。   六月丙申,封皇弟元嬰為滕王。秋八月辛未朔,日有蝕之。庚辰,立右武候大將軍、化州都督、懷化郡王李思摩為突厥可汗,率所部建牙於河北。   冬十月甲申,至自九成宮。十一月辛亥,侍中、安德郡公楊師道為中書令。十二月丁丑,吏部尚書、陳國公侯君集為交河道行軍大總管,帥師伐高昌。乙亥,封皇子福為趙王。壬午,巂州都督王志遠有罪,伏誅。詔於洛、相、幽、徐、齊、並、秦、蒲等州並置常平倉。己丑,吐谷渾河源郡王慕容諾曷缽來逆女。壬辰,狩於咸陽。是歲,滁州言:「野蠶食槲葉,成繭大如柰,其色綠,凡六千五百七十石。」高麗、新羅、西突厥、吐火羅、康國、安國、波斯、疏勒、于闐、焉耆、高昌、林邑、昆明及荒服蠻酋,相次遣使朝貢。   十四年春正月庚子,初命有司讀時令。甲寅,幸魏王泰宅。赦雍州及長安獄大辟罪已下。二月丁丑,幸國子學,親釋奠,赦大理、萬年系囚,國子祭酒以下及學生高第精勤者加一級,賜帛有差。庚辰,左驍衛將軍、淮陽王道明送弘化公主歸於吐谷渾。壬午,幸溫湯。辛卯,至自溫湯。乙未,詔以梁皇侃、褚仲都,周熊安生、沈重,陳沈文阿、周弘正、張機,隋何妥、劉焯、劉炫等前代名儒,學徒多行其義,命求其後。   三月戊午,置寧朔大使,以護突厥。夏五月壬戌,徙封燕王靈夔為魯王。六月乙酉,大風拔木。己丑,薛延陀遣使求婚。乙未,滁州野蠶成繭,凡收八千三百石。八月庚午,新作襄城宮。癸巳,交河道行軍大總管侯君集平高昌,以其地置西州。九月癸卯,曲赦西州大辟罪。乙卯,於西州置安西都護府。冬十月己卯,詔以贈司空、河間元王孝恭,贈陝東道大行台尚書右僕射、鄖節公殷開山,贈民部尚書、渝襄公劉政會等配饗高祖廟庭。閏月乙未,幸同州。甲辰,狩於堯山。庚戌,至自同州。丙辰,吐蕃遣使獻黃金器千斤以求婚。   十一月甲子朔,日南至。有事於圓丘。十二月丁酉,交河道旋師。吏部尚書、陳國公侯君集執高昌王麴智盛,獻捷於觀德殿,行飲至之禮,賜酺三日。乙卯,高麗世子相權來朝。   十五年春正月丁卯,吐蕃遣其國相祿東贊來逆女。丁丑,禮部尚書、江夏王道宗送文成公主歸吐蕃。辛巳,幸洛陽宮。三月戊申,幸襄城宮。庚午,發襄城宮。   夏四月辛卯,詔以來年二月有事泰山,所司詳定儀制。五月壬申,并州僧道及老人等抗表,以太原王業所因,明年登封已後,願時臨幸。上於武成殿賜宴,因從容謂侍臣曰:「朕少在太原,喜群聚博戲,暑往寒逝,將三十年矣。」時會中有舊識上者,相與道舊以為笑樂。因謂之曰:』他人之言,或有面諛。公等朕之故人,實以告朕,即日政教,於百姓何如?人間得無疾苦耶?」皆奏:「即日四海太平,百姓歡樂,陛下力也。臣等餘年,日惜一日,但眷戀聖化,不知疾苦。」因固請過并州。上謂曰:「飛鳥過故鄉,猶躑躅徘徊;況朕於太原起義,遂定天下,復少小遊觀,誠所不忘。岱禮若畢,或冀與公等相見。」於是賜物各有差。丙子,百濟王扶余璋卒。詔立其世子扶余義慈嗣其父位,仍封為帶方郡王。   六月戊申,詔天下諸州,舉學綜古今及孝悌淳篤、文章秀異者,並以來年二月總集泰山。己酉,有星孛於太微,犯郎位。丙辰,停封泰山,避正殿以思咎,命食減膳。   秋七月甲戌,孛星滅。   冬十月辛卯,大閱於伊闕。壬辰,幸嵩陽。辛丑,還宮。十一月壬戌,廢鄉長。壬申,還京師。癸酉,薛延陀以同羅、僕骨、回紇、靺鞨、髐妓釩袟z,屯於白道川。命營州都督張儉統所部兵壓其東境;兵部尚書李勣為朔方行軍總管,右衛大將軍李大亮為靈州道行軍總管,涼州都督李襲譽為涼州道行軍總管,分道以御之。十二月戊子朔,至自洛陽宮。甲辰,李勣及薛延陀戰於諾真水,大破之,斬首三千餘級,獲馬萬五千匹,薛延陀跳身而遁。勣旋破突厥思結於五台縣,虜其男女千餘口,獲羊馬稱是。   十六年春正月辛未,詔在京及諸州死罪囚徒,配西州為戶;流人未達前所者,徙防西州。兼中書侍郎、江陵子岑文本為中書侍郎,專知機密。夏六月辛卯,詔復隱王建成曰隱太子,改封海陵剌王元吉曰巢剌主。秋七月戊午,司空、趙國公無忌為司徒,尚書左僕射、梁國公玄齡為司空。   九月丁巳,特進、鄭國公魏徵為太子太師,知門下省事如故。冬十一月丙辰,狩於岐山。辛酉,使祭隋文帝陵。丁卯,宴武功士女於慶善宮南門。酒酣,上與父老等涕泣論舊事,老人等遞起為舞,爭上萬歲壽,上各盡一杯。庚午,至自岐州。十二月癸卯,幸溫湯。甲辰,狩於驪山,時陰寒晦冥,圍兵斷絕。上乘高望見之,欲捨其罰,恐虧軍令,乃回轡入谷以避之。是歲,高麗大臣蓋蘇文弒其君高武,而立武兄子藏為王。   十七年春正月戊辰,右衛將軍、代州都督劉蘭謀反,腰斬。太子太師、鄭國公魏徵薨。戊申,詔圖畫司徒、趙國公無忌等勳臣二十四人於凌煙閣。三月丙辰,齊州都督齊王祐殺長史權萬紀、典軍韋文振,據齊州自守,詔兵部尚書李勣、刑部尚書劉德威發兵討之。兵未至,兵曹杜行敏執之而降,遂賜死於內侍省。丁巳,熒惑守心前星,十九日而退。   夏四月庚辰朔,皇太子有罪,廢為庶人。漢王元昌、吏部尚書侯君集並坐與連謀,伏誅。丙戌,立晉王治為皇太子,大赦,賜酺三日。丁亥,中書令楊師道為吏部尚書。己丑,加司徒、趙國公長孫無忌太子太師,司空、梁國公房玄齡太子太傅;特進、宋國公蕭瑀太子太保,兵部尚書、英國公李勣為太子詹事,仍同中書門下三品。庚寅,上親謁太廟,以謝承乾之過。癸巳,魏王泰以罪降爵為東萊郡王。五月乙丑,手詔舉孝廉茂才異能之士。   六月己卯朔,日有蝕之。壬午,改葬隋恭帝。丁酉,尚書右僕射高士廉請致仕,詔以為開府儀同三司、同中書門下三品。閏月戊午,薛延陀遣其兄子突利設獻馬五萬匹、牛駝一萬、羊十萬以請婚,許之。丙子,徙封東萊郡王泰為順陽王。秋七月庚辰,京城訛言云:「上遣棖棖取人心肝,以祠天狗。」遞相驚悚。上遣使遍加宣諭,月餘乃止。丁酉,司空、太子太傅、梁國公房玄齡以母憂罷職。八月,工部尚書、鄖國公張亮為刑部尚書,參預朝政。九月癸未,徙庶人承乾於黔州。   冬十月丁巳,房玄齡起復本職。十一月己卯,有事於南郊。壬午,賜天下酺三日。以涼州獲瑞石,曲赦涼州,並錄京城及諸州系囚,多所原宥。   十八年春正月壬寅,幸溫湯。   夏四月辛亥,幸九成宮。秋八月甲子,至自九成宮。丁卯,散騎常侍清苑男劉洎為侍中,中書侍郎江陵子岑文本、中書侍郎馬周並為中書令。九月,黃門侍郎褚遂良參預朝政。冬十月辛丑朔,日有蝕之。甲辰,初置太子司議郎官員。甲寅,幸洛陽宮。安西都護郭孝恪帥師滅焉耆,執其王突騎支送行在所。十一月壬寅,車駕至洛陽宮。庚子,命太子詹事、英國公李勣為遼東道行軍總管,出柳城,禮部尚書、江夏郡王道宗副之;刑部尚書、鄖國公張亮為平壤道行軍總管,以舟師出萊州,左領軍常何、瀘州都督左難當副之。發天下甲士,召募十萬,並趣平壤,以伐高麗。十二月辛丑,庶人承乾死。   十九年春二月庚戌,上親統六軍發洛陽。乙卯,詔皇太子留定州監國;開府儀同三司、申國公高士廉攝太子太傅,與侍中劉洎、中書令馬周、太子少詹事張行成、太子右庶子高季輔五人同掌機務;以吏部尚書、安德郡公楊師道為中書令。贈殷比干為太師,謚曰忠烈,命所司封墓,葺祠堂,春秋祠以少牢,上自為文以祭之。三月壬辰,上發定州,以司徒、太子太師兼檢校侍中、趙國公長孫無忌,中書令岑文本、楊師道從。   夏四月癸卯,誓師於幽州城南,因大饗六軍以遣之。丁未,中書令岑文本卒於師。癸亥,遼東道行軍大總管、英國公李勣攻蓋牟城,破之。五月丁丑,車駕渡遼。甲申,上親率鐵騎與李勣會圍遼東城,因烈風發火弩,斯須城上屋及樓皆盡,麾戰士令登,乃拔之。   六月丙辰,師至安市城。丁巳,高麗別將高延壽、高惠真帥兵十五萬來援安市,以拒王師。李勣率兵奮擊,上自高峰引軍臨之,高麗大潰,殺獲不可勝紀。延壽等以其眾降,因名所幸山為駐蹕山,刻石紀功焉。賜天下大酺二日。秋七月,李勣進軍攻安市城,至九月不克,乃班師。   冬十月丙辰,入臨渝關,皇太子自定州迎謁。戊午,次漢武台,刻石以紀功德。十一月辛未,幸幽州。癸酉,大饗,還師。十二月戊申,幸并州。侍中、清苑男劉洎以罪賜死。是歲,薛延陀真珠毗伽可汗死。   二十年春正月,上在并州。丁丑,遣大理卿孫伏伽、黃門侍郎褚遂良等二十二人,以六條巡察四方,黜陟官吏。庚辰,曲赦并州,宴從官及起義元從,賜粟帛、給復有差。三月己巳,車駕至京師。己丑,刑部尚書、鄭國公張亮謀反,誅。閏月癸巳朔,日有蝕之。   夏四月甲子,太子太師、趙國公長孫無忌,太子太傅、梁國公房玄齡,太子太保、宋國公蕭瑀各辭調護之職,詔許之。六月,遣兵部尚書、固安公崔敦禮,特進、英國公李勣擊破薛延陀於郁督軍山北,前後斬首五千餘級,虜男女三萬餘人。秋八月甲子,封皇孫為陳王。己巳,幸靈州。庚午,次涇陽頓。鐵勒回紇、拔野古、同羅、僕骨、多濫葛、思結、阿跌、契苾、跌結、渾、斛薛等十一姓各遣使朝貢,奏稱:「延陀可汗不事大國,部落烏散,不知所之。奴等各有分地,不能逐延陀去,歸命天子,乞置漢官。」詔遣會靈州。九月甲辰,鐵勒諸部落俟斤、頡利發等遣使相繼而至靈州者數千人,來貢方物,因請置吏,鹹請至尊為可汗。於是北荒悉平,為五言詩勒石以序其事。辛亥,靈州地震有聲。   冬十月,前太子太保、宋國公蕭瑀貶商州刺史。丙戌,至自靈州。   二十一年春正月壬辰,開府儀同三司、申國公高士廉薨。丁酉,詔以來年二月有事泰山。甲寅,賜京師酺三日。二月壬申,詔以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谷梁赤、伏勝、高堂生、戴聖、毛萇、孔安國、劉向、鄭眾、杜子春、馬融、盧植、鄭康成、服子慎、何休、王肅、王輔嗣、杜元凱、范寧等二十一人,代用其書,垂於國胄,自今有事於太學,並命配享宣尼廟堂。丁丑,皇太子於國學釋菜。   夏四月乙丑,營太和宮於終南之上,改為翠微宮。五月戊子,幸翠微宮。六月癸亥,司徒、趙國公無忌加授揚州都督。秋七月庚子,建玉華宮於宜君縣之鳳凰谷。庚戌,至自翠微宮。八月壬戌,詔以河北大水,停封禪。辛未,骨利干國遣使貢名馬。丁酉,封皇子明為曹王。冬十一月癸卯,徙封順陽王泰為濮王。十二月戊寅,左驍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安西都護郭孝恪、司農卿楊弘禮為琯山道行軍大總管,以伐龜茲。是歲,墮婆登、乙利、鼻林送、都播、羊同、石、波斯、康國、吐火羅、阿悉吉等遠夷十九國,並遣使朝貢。又於突厥之北至於回紇部落,置驛六十六所,以通北荒焉。   二十二年春正月庚寅,中書令馬周卒。司徒、趙國公無忌兼檢校中書令,知尚書門下二省事。已亥,刑部侍郎崔仁師為中書侍郎,參知機務。戊戌,幸溫湯。戊申,還宮。二月,前黃門侍郎褚遂良起復黃門侍郎。中書侍郎崔仁師除名,配流連州。癸丑,西番沙缽羅葉護率眾歸附,以其俟斤屈裴祿為忠武將軍,兼大俟斤。戊午,以結骨部置堅昆都督。乙亥,幸玉華宮,乙卯,賜所經高年篤疾粟帛有差。己卯,蒐於華原。   四月甲寅,磧外蕃人爭牧馬出界,上親臨斷決,然後鹹服。丁巳,右武候將軍梁建方擊松外蠻,下其部落七十二所。五月庚子,右衛率長史王玄策擊帝那伏帝國,大破之,獲其王阿羅那順及王妃、子等,虜男女萬二千人、牛馬二萬餘以詣闕。使方土那羅邇娑婆於金飆門造延年之藥。吐蕃贊普擊破中天竺國,遣使獻捷。六月癸酉,特進、宋國公蕭瑀薨。秋七月癸卯,司空、梁國公房玄齡薨。八月己酉朔,日有蝕之。九月己亥,黃門侍郎褚遂良為中書令。   十月癸亥,至自玉華宮。十一月戊戌,眉、邛、雅三州獠反,右衛將軍梁建方討平之。庚子,契丹帥窟哥、奚帥可度者並率其部內屬。以契丹部為松漠都督,以奚部置饒樂都督。十二月乙卯,增置殿中侍御史、監察御史各二員,大理寺置平事十員。閏月丁丑朔,昆山道總管阿史那社爾降處密、處月,破龜茲大撥等五十城,虜數萬口,執龜茲王訶黎布失畢以歸,龜茲平,西域震駭。副將薛萬徹脅于闐王伏闍信入朝。癸未,新羅王遣其相伊贊千金春秋及其子文王來朝。是歲,新羅女王金善德死,遣冊立其妹真德為新羅王。   二十三年春正月辛亥,俘龜茲王訶黎布失畢及其相那利等,獻於社廟。二月丙戌,置瑤池都督府,隸安西都護府。丁亥,西突厥肆葉護可汗遣使來朝。三月丙辰,置豐州都督府。自去冬不雨,至於此月己未乃雨。辛酉,大赦。丁卯,敕皇太子於金液門聽政。是月,日赤無光。   四月己亥,幸翠微宮。五月戊午,太子詹事、英國公李勣為疊州都督。辛酉,開府儀同三司、衛國公李靖薨。己巳,上崩於含風殿,年五十二。遺詔皇太子即位於柩前,喪紀宜用漢制。秘不發喪。庚午,遣舊將統飛騎勁兵從皇太子先還京,發六府甲士四千人,分列於道及安化門,翼從乃入;大行御馬輿,從官侍御如常。壬申,發喪。六月甲戌朔,殯於太極殿。八月丙子,百僚上謚曰文皇帝,廟號太宗。庚寅,葬昭陵。上元元年八月,改上尊號曰文武聖皇帝。天寶十三載二月,改上尊號為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   史臣曰:臣觀文皇帝發跡多奇,聰明神武。拔人物則不私於黨,負志業則鹹盡其才。所以屈突、尉遲,由仇敵而願傾心膂;馬周、劉洎,自疏遠而卒委鈞衡。終平泰階,諒由斯道。嘗試論之:礎潤雲興,蟲鳴螽躍。雖堯、舜之聖,不能用檮杌、窮奇而治平;伊、呂之賢,不能為夏桀、殷辛而昌盛。君臣之際,遭遇斯難,以至抉目剖心,蟲流筋擢,良由遭值之異也。以房、魏之智,不逾於丘、軻,遂能尊主庇民者,遭時也。或曰:以太宗之賢,失愛於昆弟,失教於諸子,何也?曰:然,舜不能仁四罪,堯不能訓丹硃,斯前志也。當神堯任讒之年,建成忌功之日,苟除畏逼,孰顧分崩,變故之興,間不容髮,方懼「毀巢」之禍,寧虞「尺布」之謠?承乾之愚,聖父不能移也。若文皇自定儲於哲嗣,不騁志於高麗;用人如貞觀之初,納諫比魏徵之日。況周發、周成之世襲,我有遺妍;較漢文、漢武之恢弘,彼多慚德。跡其聽斷不惑,從善如流,千載可稱,一人而已!   贊曰:昌、發啟國,一門三聖。文定高位,友於不令。管、蔡既誅,成、康道正。貞觀之風,到今歌詠。   本紀第四 高宗上   高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諱治,太宗第九子也,母曰文德順聖長孫皇后。以貞觀二年六月,生於東宮之麗正殿。五年 ,封晉王。七年,遙授并州都督。幼而岐嶷端審,寬仁孝友。初授《孝經》於著作郎蕭德言,太宗問曰:「此書中何言為要?」對曰:「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君子之事上,進思盡忠,退思補過,將順其美,匡救其惡。」太宗大悅曰:「行此,足以事父兄,為臣子矣。」及文德皇后崩,晉王時年九歲,哀慕感動左右,太宗屢加慰撫,由是特深寵異。尋拜右武候大將軍。十七年,皇太子承乾廢,魏王泰亦以罪黜,太宗與長孫無忌、房玄齡、李勣等計議,立晉王為皇太子。太宗每視朝,常令在側,觀決庶政,或令參議,太宗數稱其善。十八年,太宗將伐高麗,命太子留鎮定州。及駕發有期,悲啼累日,因請飛驛遞表起居,並遞敕垂報,並許之。飛表奏事,自此始也。及軍旋,太子從至并州。時太宗患癰,太子親吮之,扶輦步從數日。二十三年五月己巳,太宗崩。庚午,以禮部尚書、兼太子少師、黎陽縣公於志寧為侍中,太子少詹事、兼尚書左丞張行成為兼侍中、檢校刑部尚書,太子右庶子、兼吏部侍郎、攝戶部尚書高季輔為兼中書令、檢校吏部尚書,太子左庶子、高陽縣男許敬宗兼禮部尚書。辛未,還京。   六月甲戌朔,皇太子即皇帝位,時年二十二。詔曰:「大行皇帝奄棄普天,痛貫心靈,若置湯火。思遵大孝 ,不敢滅身,永慕長號,將何逮及。粵以孤眇,屬當元嗣,思勵空薄,康濟黎元。敬順惟新,仰昭先德,宜布凱澤,被乎億兆。可大赦天下。內外文武賜勳官一級。諸年八十以上賚以粟帛。雍州及諸州比年供軍勞役尤甚之處,並給復一年。」辛巳,改民部尚書為戶部尚書。疊州都督、英國公勣為特進、檢校洛州刺史,仍於洛陽宮留守。癸未,詔司徒、揚州都督、趙國公無忌為太尉兼檢校中書令,知尚書門下二省事,余並如故,賜物三千段。癸巳,特進、英國公勣為開府儀同三司、同中書門下三品。秋七月丙午,有司請改治書侍御史為御史中丞,諸州治中為司馬,別駕為長史,治禮郎為奉禮郎,以避上名。以貞觀時不諱先帝二字,詔有司,奏曰:「先帝二名,禮不偏諱。上既單名,臣子不合指斥。」上乃從之。己酉,于闐王伏闍信來朝。八月癸酉朔,河東地震,晉州尤甚,壞廬舍,壓死者五千餘人。三日又震。詔遣使存問,給復二年,壓死者賜絹三匹。以開府儀同三司、英國公勣為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僕射始帶同中書門下。庚寅,葬太宗於昭陵。   九月甲寅,加授鄜州刺史、荊王元景為司徒,前安州都督、吳王恪為司空兼梁州刺史。丙寅,贈太尉、梁國公玄齡,贈司徒、申國公士廉 ,贈左僕射、蔣國公屈突通,並可配食太宗廟庭。冬十一月甲子,以瑤池都督阿史那賀魯為左驍衛大將軍。乙丑,晉州地又震。是冬無雪。   永徽元年春正月辛丑朔,上不受朝,詔改元。壬寅,御太極殿,受朝而不會。丙午。立妃王氏為皇后。丁未 ,以陳王忠為雍州牧。二月辛卯,封皇子孝為許王,上金為杞王,素節為雍王。夏四月己巳朔,晉州地又震。五月丁未,上謂群臣曰:「朕謬膺大位,政教不明,遂使晉州之地屢有震動。良由賞罰失中,政道乖方。卿等宜各進封事,極言得失,以匡不逮。」吐火羅遣使獻大鳥如駝,食銅鐵,上遣獻於昭陵。吐蕃贊普死,遣右武衛將軍鮮於匡濟賚璽書往弔祭。   六月庚辰,晉州地震。秋七月丙寅,以旱,親錄京城囚徒。九月癸卯,右驍衛郎將高侃執車鼻可汗詣闕 ,獻於社廟及昭陵。己未,尚書左僕射、英國公勣固請解職,許之,令以開府儀同三司同中書門下三品。十一月已未,中書令、河南郡公褚遂良左授同州刺史。十二月,瑤池都督、沙缽羅葉護阿史那賀魯以府叛,自稱可汗,總有西域之地。是歲,雍、絳、同等九州旱蝗,齊、定等十六州水。   二年春正月戊戌,詔曰:「去歲關輔之地,頗弊蝗螟,天下諸州,或遭水旱 ,百姓之間,致有罄乏。此由朕之不德,兆庶何辜?矜物罪己,載深憂惕。今獻歲肇春,東作方始,糧廩或空,事資賑給。其遭蟲水處有貧乏者,得以正、義倉賑貸。雍、同二州,各遣郎中一人充使存問,務盡哀矜之旨,副朕乃眷之心。」乙巳,黃門侍郎、平昌縣公宇文節加銀青光祿大夫,依舊同中書門下三品。守中書侍郎柳奭為中書侍郎,依舊同中書門下三品。夏四月乙酉,秩太廟令及獻、昭二陵令從五品,丞從七品。   五月壬辰,開府儀同三司及京官文武職事四品、五品,並給隨身魚。六月辛酉,開府儀同三司、襄邑王神符薨。秋七月丁未,賀魯寇陷金嶺城、蒲類縣 ,遣武候大將軍梁建方、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為弓月道總管以討之。八月乙丑,大食國始遣使朝獻。己巳,侍中、燕國公於志寧為尚書左僕射,侍中兼刑部尚書、北平縣公張行成為尚書右僕射,並同中書門下三品,猶不入銜。中書令兼檢校吏部尚書、條縣公高季輔為侍郎。九月癸巳,改九成宮為萬年宮,廢玉華宮以為佛寺。閏月辛未,頒新定律、令、格、式於天下。冬十月辛卯,晉州地震。十一月辛酉,有事於南郊。戊辰,定襄地震。丁丑,以高昌故地置安西都護府。白水蠻冠麻州,命左領軍將軍趙孝祖討平之。   三年春正月癸亥,以去秋至於是月不雨,上避正殿,降天下死罪及流罪遞減一等,徒以下鹹宥之。弓月道總管梁建方、契苾何力等大破處月硃耶孤注於牢山 ,斬首九千級,虜渠帥六千,俘生口萬餘,獲牛馬雜畜七萬。丙寅,太尉、趙國公無忌以旱請遜位,不許。己巳,同州刺史、河南郡公褚遂良為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丙子,親祠太廟。丁亥,籍於千畝,賜群官帛有差。三月辛巳,黃門侍郎、平昌縣公宇文節為侍中,中書侍郎柳奭為中書令。庚申,幸觀德殿,賜文武群官大射。   夏四月庚寅,左領軍將軍趙孝祖大破白水蠻大勃律。甲午,澧州刺史、彭王元則薨。五月庚辰,詔以周司沐大夫裴融,齊侍中崔季舒、給事黃門侍郎裴澤、尚書左丞封孝琰 ,隋儀同三司豆盧毓、御史中丞游楚客等,並門挺忠鯁,其子孫各宜甄擢。秋七月丁巳,立陳王忠為皇太子,大赦天下,五品己上子為父後者賜勳一轉,大酺三日。乙丑,左僕射於志寧兼太子少師,右僕射張行成兼太子少傅,侍中高季輔兼太子少保,侍中宇文節兼太子詹事。丁丑,上問戶部尚書高履行:「去年進戶多少?」履行奏稱:「進戶總一十五萬。」又問曰「隋日有幾戶?今見有幾戶?」履行奏:「隋開皇中有戶八百七十萬,即今見有戶三百八十萬。」九月丁巳,改太子中允為內允,中書舍人為內史舍人,諸率府中郎改為旅賁郎將,以避太子名。冬十月戊戌,幸同安大長公主第,又幸高陽長公主第,即日還宮。   十一月乙亥,駁馬國遣使朝貢。庚寅,弘化長公主自吐谷渾來朝。十二月癸巳,濮王泰薨。   四年春正月癸丑朔,上臨軒,不受朝,以濮王泰在殯故也。丙子,新除房州刺史、駙馬都尉房遺愛,司徒、秦州刺史、荊王元景,司空、安州刺史、吳王恪,寧州刺史、駙馬都尉薛萬徹,嵐州刺史、駙馬都尉柴令武謀反。   二月乙酉,遺愛、萬徹、令武等並伏誅;元景、恪、巴陵高陽公主並賜死。左驍衛大將軍、安國公執失思力配流巂州,侍中兼太子詹事、平昌縣公宇文節配流桂州。戊子,特進、太常卿、江夏王道宗配流桂州,恪母弟蜀王愔廢為庶人。己亥,絳州刺史、徐王元禮加授司徒,開府儀同三司、英國公勣為司空。三月壬子朔,頒孔穎達《五經正義》於天下,每年明經令依此考試。丙辰,上御觀德殿,陳逆人房遺愛等口馬資財為五垛,引王公、諸親、蕃客及文武九品己上射。   夏四月戊子,林邑國王遣使來朝,貢馴象。壬寅,以旱避正殿,減膳,親錄系囚,遣使分省天下冤獄,詔文武官極言得失。八月己亥,隕石十八於同州之馮翊,有聲如雷。九月壬寅,尚書右僕射、北平縣公張行成薨。甲戌,吏部尚書、河南郡公褚遂良為尚書右僕射,依舊知政事。   冬十月庚子,幸新豐之溫湯。甲辰,曲赦新豐。乙巳,至自溫湯。戊申,睦州女子陳碩貞舉兵反,自稱文佳皇帝,攻陷睦州屬縣。婺州刺史崔義玄、揚州都督府長史房仁裕各率眾討平之。十一月癸丑,兵部尚書、固安縣公崔敦禮為侍中。頒新律疏於天下。十二月庚子,侍中兼太子少保、條縣公高季輔卒。   五年春三月戊午,幸萬年宮。辛未,曲赦所經州縣系囚。以工部尚書閻立德領丁夫四萬築長安羅郭。   夏四月,守黃門侍郎穎川縣公韓瑗、守尚書侍郎來濟,並加銀青光祿大夫,依舊同中書門下三品。閏五月丁丑夜,大雨,水漲暴溢,漂溺麟游縣居人及當番衛士,死者三千餘人。六月,恆州大雨,滹沱河泛溢,溺五千餘家。癸丑,蒲州汾陰縣暴雨,漂溺居人,浸壞廬舍。癸亥,中書令柳奭兼吏部尚書。丙寅,河北諸州大水。   七月辛巳,有小鳥如雀,生大鳥如鳩於萬年宮皇帝舊宅。八月,大理奏決死囚,總管七十餘人。辛亥,詔自今已後,五品已上有薨亡者,隨身魚並不須追收。辛未,吐蕃使人獻馬百匹及大廬可高五丈,廣袤各二十七步。九月丁酉,至自萬年宮。冬十一月癸酉,築京師羅郭,和雇京兆百姓四萬一千人,板築三十日而罷,九門各施觀。十二月癸丑,倭國獻琥珀、碼瑙,琥珀大如斗,碼瑙大如五斗器。戊午,發京師謁昭陵,在路生皇子賢。已未,敕二年一定戶。   六年春正月壬申朔,親謁昭陵,曲赦醴泉縣民,放今年租賦。陵所宿衛將軍、郎將進爵一等,陵令、丞加階賜物。甲戌,至自昭陵。於陵側建佛寺。庚寅,封皇子弘為代王,賢為潞王。二月乙巳,皇太子忠加元服,內外文武職事五品已上為父後者,賜勳一級。大酺三日。   三月,營州都督程名振破高麗於貴端水。嘉州辛道讓妻一產四男。壬戌,昭儀武氏著《內訓》一篇。夏五月癸未,命左屯衛大將軍、盧國公程知節等五將軍帥師出蔥山道以討賀魯。黃門侍郎、穎川郡公韓瑗為侍中,中書侍郎、南陽男來濟為中書令。兼吏部尚書、河東縣男柳奭貶遂州刺史。六月,大食國遣使朝貢。秋七月乙亥,侍中、固安縣公崔敦禮為中書令。乙酉,均天下州縣公廨。八月,尚藥奉御蔣孝璋員外特置,仍同正。員外同正,自蔣孝璋始也。己酉,大理更置少卿一員。先是大雨,道路不通,京師米價暴貴,出倉粟糶之,京師東西二市置常平倉。   九月庚午,尚書右僕射、河南郡公褚遂良以諫立武昭儀,貶授潭州都督。乙酉,洛州大水,毀天津橋。冬十月己酉,廢皇后王氏為庶人,立儀武昭氏為皇后,大赦天下。十一月丁卯朔,臨軒,命司空勣、左僕射志寧冊皇后,文武群官及番夷之長,奉朝皇后於肅義門。十一月己巳,皇后見於廟。癸酉,追贈後父故工部尚書、應國公、贈并州都督武士鷿為司空。丙子,淄州高苑縣吳文威妻魏氏一產四男,三見育。癸巳,應國夫人楊氏改封代國夫人。十二月,遣禮部尚書、高陽縣男許敬宗每日待詔於武德殿西門。   七年春正月辛未,廢皇太子忠為梁王,立代王弘為皇太子。壬申,大赦,改元為顯慶。文武九品已上及五品己下子為父後者,賜勳官一轉。大酺三日。甲子,尚書左僕射兼太子少師、燕國公於志寧兼太子太傅,侍中韓瑗、中書令來濟、禮部尚書許敬宗,並為太子賓客。始有賓客也。御玄武門,餞蔥山道大總管程知節。   二月庚寅,名《破陣樂》為《神功破陣樂》。辛亥,贈司空武士鷿為司徒、周國公。三月辛巳,皇后祀先蠶於北郊。丙戌,戶部侍郎杜正倫為守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   夏四月戊申,御安福門,觀僧玄奘迎御制並書慈恩寺碑文,導從以天竺法儀,其徒甚盛。五月己卯,太尉長孫無忌進史官所撰梁、陳、周、齊、隋《五代史志》三十卷。弘文館學士許敬宗進所撰《東殿新書》二百卷,上自製序。六月,岐州刺史、潞王賢為雍州牧。秋七月癸未,中書令兼檢校太子詹事、固安縣公崔敦禮為太子少師、同中書門下三品。改戶部尚書為度支尚書,侍郎亦然。   八月丙申,太子少師崔敦禮卒。左衛大將軍程知節與賀魯所部歌邏祿獲剌頡發及處月預支俟斤等戰於榆幕谷,大破之,斬首千餘級,獲駝馬牛羊萬計。九月癸酉,初詔戶滿三萬已上為上州,二萬已上為中州;先為上州、中州者各依舊。皇后制《外戚誡》。庚辰,括州海水泛溢,壞安固、永嘉二縣,損四千餘家。辛巳,初制都督及上州各置執刀十五人,中州、下州十人。癸未,初置驃騎大將軍,官為從一品。程知節與賀魯男咥運戰,斬首數千級,進至怛篤城,俘其部落戶口及貨物巨積。   冬十一月乙丑,皇子顯生,詔京官、朝集使各加勳級。十二月乙酉,置算學。左屯衛大將軍程知節坐討賀魯逗留,追賊不及,減死免官。罷蘭州都督。鄯州置都督。   二年春正月庚寅,幸洛陽。命右屯衛將軍蘇定方等四將軍為伊麗道將軍,帥師以討賀魯。二月辛酉,入洛陽宮,曲赦洛州。庚午,封皇第七子顯為周王,徙封許王素節為郇王。三月甲子,中書侍郎李義府為中書令兼檢校御史大夫,黃門侍郎杜正倫兼度支尚書,依舊同中書門下三品。夏五月丙申,幸明德宮。秋七月丁亥,還洛陽宮。八月丁卯,侍中、穎川縣公韓瑗左授振州刺史,中書令兼太子詹事、南陽侯來濟左授台州刺史,皆坐諫立武昭儀為皇后,救褚遂良之貶也。禮部尚書、高陽郡公許敬宗為侍中,以立武後之功也。九月庚寅,度支尚書杜正倫為中書令。   冬十月戊戌,親講武於許、鄭之郊,曲赦鄭州。遣使祭鄭大夫國僑、漢太丘長陳實墓。十二月乙卯,還洛陽宮。庚午,改「皞」「葉」字。丁卯,手詔改洛陽宮為東都,洛州官員階品並准雍州。廢谷州,以福昌等四縣,並懷州河陽、濟源、溫,鄭州汜水並隸洛州。已巳,中書省置起居舍人兩員,品同起居郎。庚午,以周王顯為洛州牧。壬午,分散騎常侍為左右各兩員,其右散騎常侍隸中書省。   三年春正月戊子,太尉、趙國公無忌等修《新禮》成,凡一百三十卷,二百五十九篇,詔頒於天下。二月丁巳,車駕還京。壬午,親錄囚徒,多所原宥。蘇定方攻破西突厥沙缽羅可汗賀魯及咥運、闕啜。賀魯走石國,副將蕭嗣業追擒之,收其人畜前後四十餘萬。甲寅,西域平,以其地置濛池、昆陵二都護府。復於龜茲國置安西都護府,以高昌故地為西州。置懷化大將軍正三品,歸化將軍從三品,以授初附首領,仍分隸諸衛。六月,程名振攻高麗。九月,廢書、算、律學。有司奏請造排車七百乘,擬行幸載排城;上以為勞民,乃於舊頓置院牆焉。   冬十一月乙酉,兼中書令、皇太子賓客兼檢校御史大夫、河間郡公李義府左授普州刺史,兼中書令、皇太子賓客、襄陽郡公杜正倫左授橫州刺史。中書侍郎李友益除名,配流巂州。戊戌,侍中許敬宗權檢校中書令。戊子,侍中、皇太子賓客、權檢校中書令、高陽郡公許敬宗為中書令,賓客已下如故;大理卿辛茂將為侍中。鴻臚卿蕭嗣業於石國取賀魯至,獻於昭陵。甲辰,開府儀同三司、鄂國公尉遲敬德薨。   四年春二月乙亥,上親策試舉人,凡九百人,惟郭待封、張九齡五人居上第,令待詔弘文館,隨仗供奉。三月,以左驍衛大將軍、郕國公契苾何力往遼東經略。夏四月己未,太子太傅、尚書左僕射、燕國公於志寧為太子太師,仍同中書門下三品。乙丑,黃門侍郎許圉師同中書門下三品。丙戌,太子太師、同中書門下三品、燕國公於志寧免官,放還私第。戊戌,太尉、揚州都督、趙國公無忌帶揚州都督於黔州安置,依舊准一品供給。五月丙申,兵部尚書任雅相、度支尚書盧承慶並參知政事。秋七月壬子,普州刺史李義府為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冬十月乙巳,皇太子加元服,大赦天下,文武五品己上子孫為父祖後者加勳官一級,大酺三日。閏十月戊寅,幸東都,皇太子監國。戊戌,至東都。十一月,以中書侍郎許圉師為散騎常侍、檢校侍中。戊午,兼侍中辛茂將卒。癸亥,以邢國公蘇定方為神丘道總管,劉伯英為昆夷道總管。   五年春正月甲子,幸并州。二月辛巳,至并州。丙戌,宴從官及諸親、并州官屬父老,賜帛有差。曲赦并州及管內諸州。義旗初職事五品已上身亡歿墳墓在并州者,令所司致祭。佐命功臣子孫及大將軍府僚佐已下今見存者,賜階級有差,量才處分。起義之徒職事一品己下,賜物有差。年八十已上,版授刺史、縣令。佐命功臣食別封身已歿者,為後子孫各加兩階。賜酺三日。甲午,祠舊宅,以武士鷿、殷開山、劉政會配食。   三月丙午,皇后宴親族鄰里故舊於朝堂,命婦婦人入會於內殿,及皇室諸親賜帛各有差,及從行文武五品以上。制以皇后故鄉并州長史、司馬各加勳級。又皇后親預會,每賜物一千段,期親五百段,大功已下及無服親、鄰里故舊有差。城內及諸婦女年八十已上,各版授郡君,仍賜物等。己酉,講武於并州城西,上御飛閣,引群臣臨觀。辛亥,發神丘道軍伐百濟。丁巳,左右領始改左右千牛。   夏四月戊寅,車駕還東都,造八關宮於東都苑內。癸亥,至自并州。五月壬戌,幸八關宮,改為合璧宮。六月庚午朔,日有蝕之。辛卯,詔文武五品己上四科舉人。甲午,駕還東都。秋七月乙巳,廢梁王忠為庶人,徙於黔州。戊辰,度支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盧承慶以罪免。八月庚辰,蘇定方等討平百濟,面縛其王扶余義慈。國分為五部,郡三十七,城二百,戶七十六萬,以其地分置熊津等五都督府。曲赦神丘、昆夷道總管已下,賜天下大酺三日。九月戊午,賜英國公勣墓塋一所。   冬十月丙子,代國夫人楊氏改榮國夫人,品第一,位在王公母妻之上。十一月戊戌朔,邢國公蘇定方獻百濟王扶余義慈、太子隆等五十八人俘於則天門,責而宥之。乙卯,狩於許、鄭之郊。十二月己卯,至自許州。   六年春正月乙卯,於河南、河北、淮南六十七州募得四萬四千六百四十六人,往平壤帶方道行營。二月乙未,以益、綿等州皆言龍見,改元。曲赦洛州。龍朔元年三月丙申朔,改元。壬戌,幸合璧宮。夏五月丙申,命左驍衛大將軍、涼國公契苾何力為遼東道大總管,左武衛大將軍、邢國公蘇定方為平壤道大總管,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樂安縣公任雅相為浿江道大總管,以伐高麗。是日,皇后請禁天下婦人為俳優之戲,詔從之。甲子晦,日有蝕之。   六月庚寅,中書令許敬宗等進《累璧》六百三十卷,目錄四卷。秋七月癸卯,車駕還東都。八月丙戌,令諸州舉孝行尤著及累葉義居可以勵風俗者。九月甲辰,以河南縣大女張年百三歲,親幸其第。又幸李勣之第。天宮寺是高祖潛龍時舊宅,上周歷殿宇,感愴久之,度僧二十人。皇后至許圉師第。壬子,徙封潞王賢為沛王。是日,以雍州牧、幽州都督、沛王賢為揚州都督、左武候大將軍,牧如故。以洛州牧、周王顯為并州都督。是日,敕中書門下五品已上諸司長官、尚書省侍郎並諸親三等已上,並詣沛王宅設宴禮,奏《九部樂》。禮畢,賜帛雜彩等各有差。   冬十月丁卯,狩於陸渾。癸酉,還宮。是歲,新羅王金春秋卒,其子法敏嗣立。   二年春正月乙巳,太府寺更置少卿一員,分兩京檢校。丙午,東都初置國子監,並加學生等員,均分於兩都教授。二月甲子,改京諸司及百官名:尚書省為中台,門下省為東台,中書省為西台,左右僕射為左右匡政,左右丞為肅機,侍中為左相,中書令為右相,自余各以義訓改之。又改六宮內職名。甲戌,司戎太常伯、浿江道總管、樂安縣公任雅相卒於軍。三月甲申,自東都還京。癸丑,幸同州。蘇定方破高麗於葦島,又進攻平壤城,不克而還。   夏四月庚申朔,至自東都。辛巳,造蓬萊宮成,徙居之。五月丙申,左侍極許圉師為左相。乙巳,復置律、書、算三學。   六月己未朔,皇子旭輪生。乙丑,初令道士、女冠、僧、尼等,並盡禮致拜其父母。乙亥,制蓬萊宮諸門殿亭等名。秋七月丁亥朔,以東宮誕育滿月,大赦天下,賜酺三日。八月甲午,右相許敬宗乞骸骨。壬寅,許敬宗為太子少師,同東西台三品,仍知西台事。九月,司禮少常伯孫茂道奏稱:「八品、九品舊令著青,亂紫,非卑品所服,望令著碧。」詔從之。戊寅,前吏部尚書、河間郡公李義府起復為司列太常伯,同東西台三品。   冬十月丁酉,幸溫湯,皇太子弘監國。丁未,至自溫湯。庚戌,西台侍郎上官儀同東西台二品。十一月辛未左相許圉師下獄。癸酉,封皇第四子旭輪為殷王。十二月辛丑,改魏州為冀州大都督府,改冀州為魏州。又以並、揚、荊、益四都督府並為大都督府。沛王賢為揚州大都督,周王顯為并州大都督,殷王旭輪遙領冀州大都督。左相許圉師解見任。   三年春正月,左武衛大將軍鄭仁泰等帥師討鐵勒余種,盡平之。乙丑,司列太常伯李義府為右相。二月丙戌,隴、雍、同、岐等一十五州戶口,征修蓬萊宮。癸巳,置太子左右諭德及桂坊大夫等官員,改司經局為桂坊館,崇賢館罷隸左春坊。丁酉,減京官一月俸,助修蓬萊宮。庚戌,詔曰:「天德施生,陽和在節,言念幽圄,載惻分宵。雖復每有哀矜,猶恐未免枉濫。在京系囚應流死者,每日將二十人過。」於是親自臨問,多所原宥,不盡者令皇太子錄之。詔以書學隸蘭台,算學隸秘閣,律學隸詳刑寺。改燕然都護府為瀚海都護府,瀚海都護府為雲中都護府。二月,前左相許圉師左遷虔州刺史。太子弘撰《瑤山玉彩》成,書凡五百卷。   夏四月乙丑,右相李義府下獄。戊子,李義府除名,配流巂州。丙午,幸蓬萊宮新起含元殿。秋八月癸卯,彗星見於左攝提。戊申,詔百僚極言正諫。命司元太常伯竇德玄、司刑太常伯劉詳道等九人為持節大使,分行天下。仍令內外官五品已上各舉所知。   冬十月丙申,絳州麟見於介山。丙午,含元殿前麟趾見。十一月癸酉,雨冰。十二月庚子,詔改來年正月一日為麟德元年。   麟德元年春正月甲子,改雲中都護府為單于大都護府,官品同大都督府。二月丁亥,加授殷王旭輪單于大都護。戊子,幸萬年宮。三月辛亥,展大射禮。丁卯,長女追封安定公主,謚曰思,其鹵簿鼓吹及供葬所須,並如親王之制,於德業寺遷於崇敬寺。   夏四月,衛州刺史、道王元慶薨。五月,許王孝薨。乙卯,於昆明之弄棟川置姚州都督府。秋八月丙子朔,至自萬年宮,便幸舊宅。己卯,降萬年縣系囚,因幸大慈恩寺。壬午,還蓬萊宮。戊子,兼司列太常伯、檢校沛王府長史、城陽縣侯劉祥道兼右相,大司憲竇德玄兼司元太常伯、檢校左相。九月己卯,詔曰:「周京兆尹、左右宮伯大將軍、司衛上將軍、少塚宰、廣陵郡公宇文孝伯,忠亮存心,貞賢表志。淫刑既逞,方納諫而求仁;忍忌將加,甘捐軀而徇節。年載雖久,風烈猶生,宜峻徽章,式旌胤胄。其孫左威衛長史思純,可加授朝散大夫。」十二月丙戌,殺西台侍郎上官儀。戊子,庶人忠坐與儀交通,賜死。右相、城陽縣侯劉祥道為司禮太常伯。太子右中護檢校西台侍郎樂彥瑋、西台侍郎孫處約同知政事。是冬無雪。   二年春正月壬午,幸東都。丁酉,幸合璧宮。戊子,慮雍、洛二州及諸司囚。甲子,以發向泰山,停選。三月甲寅,兼司戎太常伯、永安郡公姜恪同東西台三品。辛未,東都造乾元殿成。閏月癸酉,日有蝕之。四月丙午,曲赦桂、廣、黔三都督府管內大辟罪已上。丙寅,講武邙山之陽,御城北樓觀之。戊辰,左侍極、仍檢校大司成、嘉興縣子陸敦信為檢校右相,其大司成宜停。西台侍郎孫處約、樂彥瑋並停知政事。   五月辛卯,以秘閣郎中李淳風造歷成,名《麟德歷》,頒之。以司空、英國公李勣,少師、高陽郡公許敬宗,右相、嘉興縣子陸敦信,左相、鉅鹿男竇德玄為檢校封禪使。六月,鄜州大水,壞城邑。秋七月,鄧王元裕薨。   冬十月戊午,皇后請封禪,司禮太常伯劉祥道上疏請封禪。癸亥,高麗王高藏遣其子福男來朝。丁卯,將封泰山,發自東都。是歲大稔,米斗五錢,麥不列市。十一月丙子,次於原武,以少牢祭漢將紀信墓,贈驃騎大將軍。庚寅,華州刺史、燕國公於志寧卒。十二月丙午,御齊州大耤C乙卯,命有司祭泰山。丙辰,發靈巖頓。   本紀第五 高宗下   麟德三年春正月戊辰朔,車駕至泰山頓。是日親祀昊天上帝於封祀壇,以高祖、太宗配饗。己巳,帝升山行封禪之禮。庚午,禪於社首 ,祭皇地祇,以太穆太皇太后、文德皇太后配饗;皇后為亞獻,越國太妃燕氏為終獻。辛未,御降禪壇。   壬申,御朝覲壇受朝賀。改麟德三年為乾封元年,諸行從文武官及朝覲華戎岳牧、致仕老人朝朔望者,三品已上賜爵二等,四品已下、七品以上加階 ,八品已下加一階,勳一轉。諸老人百歲已上版授下州刺史,婦人郡君;九十、八十節級。齊州給復一年半,管岳縣二年。所歷之處,無出今年租賦。乾封元年正月五日已前,大赦天下,賜酺七日。癸酉,宴群臣,陳《九部樂》,賜物有差,日掍╪蚑}。丙子,皇太子弘設會。丁丑,以前恩薄,普進爵及階勳等。男子賜古爵。兗州界置紫雲。仙鶴、萬歲觀,封巒、非煙、重輪三寺。天下諸州署觀、寺一所。丙戌,發自泰山。甲午,次曲阜縣,幸孔子廟。追贈太師,增修祠宇,以少牢致祭。其褒聖侯德倫子孫,並免賦役。   二月己未,次亳州。幸老君廟,追號曰太上玄元皇帝,創造祠堂。其廟置令、丞各一員。改谷陽縣為真源縣,縣內宗姓特給復一年。夏四月甲辰 ,車駕至自泰山,先謁太廟而後入。五月庚寅,改鑄乾封泉寶錢。六月壬寅,高麗莫離支蓋蘇文死。其子男生繼其父位,為其弟男建所逐,使其子獻誠詣闕請降,詔左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率兵以應接之。秋七月乙丑,徙封殷王旭輪為豫王。庚午,左侍極、檢校右相、嘉興子陸敦信緣老病乞辭機揆,拜大司成,兼知左侍極。大司憲兼檢校右中護劉仁軌兼右相、檢校右中護。八月辛丑,兼司元太常伯、兼檢校左相、鉅鹿男竇德玄卒。丁未,殺司衛少卿武惟良、淄州刺史武懷運,仍改姓蝮氏。冬十月己酉,命司空、英國公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以伐高麗。   二年春正月丁丑,以去冬至於是月無雨雪,避正殿,減膳,親錄囚徒。罷乾封錢 ,復行開元通寶錢。二月戊戌,涪陵郡王愔薨。辛丑,改萬年宮依舊名九成宮。夏六月乙卯,西台侍郎楊武,西台侍郎、道國公、檢校太子左中護戴至德,正諫議大夫、檢校東台侍郎、安平郡公李安期,東台侍郎張文瓘,並同東西台三品。秋八月己丑朔,日有蝕之。丙辰,東台侍郎李安期出為荊州大都督府長史。   三年春正月庚寅,詔繕工大監兼瀚海都護劉審禮為西域道安撫大使。壬子,以右相劉仁軌為遼東道副大總管。二月戊午,遼東道破薛賀水五萬人,陣斬首五千餘級 ,獲生口三萬餘人,器械牛馬不可勝計。丙寅,以明堂制度歷代不同,漢、魏以還,彌更訛舛,遂增損古今,新制其圖。下詔大赦,改元為總章元年。二月戊寅,幸九成宮。己卯,分長安、萬年置乾封、明堂二縣,分理於京城之中。癸未,皇太子弘釋奠於國學。贈顏回太子少師,曾參太子少保。   夏四月丙辰,有彗星見於畢、昴之間。乙丑,上避正殿,減膳,詔內外群官各上封事 ,極言過失。於是群臣上言:「星雖孛而光芒小,此非國眚,不足上勞聖慮,請御正殿,復常饌。」帝曰:「朕獲奉宗廟,撫臨億兆,謫見於天,誡朕之不德也,當責躬修德以禳之。」群臣復進曰:「星孛於東北,此高麗將滅之征。」帝曰:「高麗百姓,即朕之百姓也。既為萬國之主,豈可推過於小蕃!」竟不從所請。乙亥,彗星滅。辛巳,西台侍郎楊武卒。秋八月癸酉,至自九成宮。九月癸巳,司空、英國公勣破高麗,拔平壤城,擒其王高藏及其大臣男建等以歸。境內盡降,其城一百七十,戶六十九萬七千,以其地為安東都護府,分置四十二州。   二年春正月,封諸王嫡子皆為郡王。二月,東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兼知左史事張文瓘署位,始入銜。三月,東台侍郎郝處俊同東西台三品。癸酉 ,皇后親祀先蠶。夏四月乙酉,幸九成宮。置司列少常伯、司戎少常伯各兩員。   五月庚子,移高麗戶二萬八千二百,車一千八十乘,牛三千三百頭,馬二千九百匹 ,駝六十頭,將入內地,萊、營二州般次發遣,量配於江、淮以南及山南、並、涼以西諸州空閒處安置。六月戊申朔,日有蝕之。括州大風雨,海水泛溢永嘉、安固二縣城郭,漂百姓宅六千八百四十三區,溺殺人九千七十、牛五百頭,損田苗四千一百五十頃。冀州大水,漂壞居人廬舍數千家。並遣使賑給。秋七月,劍南益、瀘、巂、茂、陵、邛、雅、綿、翼、維、始、簡、資、榮、隆、果、梓、普、遂等一十九州旱,百姓乏絕,總三十六萬七千六百九十戶,遣司珍大夫路勵行存問賑貸,癸巳,冀州大都督府奏,自六月十三日夜降雨,至二十日水深五尺,其夜暴水深一丈已上,壞屋一萬四千三百九十區,害田四千四百九十六頃。遣右衛大將軍、涼國公契苾何力為駕海道行軍大總管。秋八月甲戌,改瀚海都護府為安北都護府。   九月己亥,發自九成宮。壬寅,停華林頓,大蒐於岐。乙巳,至岐州。高祖初仕隋為扶風太守 ,故曲赦岐州管內。高祖時胥徒隨材擢用,賜高年衣物粟帛各有差。冬十月丁巳,至自九成宮。十一月庚辰,發九州人夫,轉發太原倉米粟入京。丁亥,徙封豫王旭輪為冀王,仍令單名輪。十二月戊申,司空、太子太師、英國公勣薨。是冬無雪。   三年春正月丁丑,右相、樂成男劉仁軌致仕。辛卯,列遼東地為州縣。二月戊申,以旱,親錄囚徒 ,祈禱名山大川。癸丑,日色出如赭。三月甲戌朔,大赦天下,改元為鹹亨元年。三月丁丑,改蓬萊宮為含元殿。壬辰,太子少師、同東西台三品許敬宗致仕。   夏四月,吐蕃寇陷白州等一十八州,又與于闐合眾襲龜茲撥換城,陷之。罷安西四鎮。辛亥,以右威衛大將軍薛仁貴為邏娑道行軍大總管 ,右衛員外大將軍阿史那道真、左衛將軍郭待封為副,領兵五萬以擊吐蕃。庚午,幸九成宮。雍州大雨雹。   五月丙戌,詔曰:「諸州縣孔子廟堂及學館有破壞並先來未造者,遂使生徒無肄業之所,先師闕奠祭之儀,久致飄露 ,深非敬本。宜令所司速事營造。」六月壬寅朔,日有蝕之。秋七月戊子,前西台侍郎李敬玄起復本職,仍依舊同東西台三品。薛仁貴、郭待封至大非川,為吐蕃大將論欽陵所襲,大敗,仁貴等並坐除名。吐谷渾全國盡沒,唯慕容諾曷缽及其親信數千帳內屬,仍徙於靈州界。八月甲子,至自九成宮。梁州都督、趙王福薨。丙寅,以久旱,避正殿,尚食減膳。九月甲申,衛國夫人楊氏薨,贈魯國夫人,謚曰忠烈。閏月壬子,故贈司徒、周忠孝公士鷿贈太尉、太子太師、太原郡王,贈魯國忠烈太夫人贈太原王妃。甲寅,葬太原王妃,京官文武九品已上及外命婦,送至便橋宿次。   冬十月癸酉,大雪,平地三尺餘,行人凍死者贈帛給棺木。令雍、同、華州貧窶之家,有年十五已下不能存活者 ,聽一切任人收養為男女,充驅使,皆不得將為奴婢。丙申,太子右中護兼攝正諫大夫、同東西台三品趙仁本為左肅機,罷知政事。十二月庚寅,諸司及百官各復舊名。是歲,天下四十餘州旱及霜蟲,百姓饑乏,關中尤甚。詔令任往諸州逐食,仍轉江南租米以賑給之。   二年春正月乙巳,幸東都。留皇太子弘於京監國,令侍臣戴至德、張文瓘、李敬玄等輔之。唯以閻立本、郝處俊從。甲子,至東都。二月丁亥,雍州人梁金柱請出錢三千貫賑濟貧人。夏四月戊子 ,大風折木。六月戊寅,左散騎常侍兼檢校秘書、太子賓客、周國公武敏之以罪復本姓賀蘭氏,除名,流雷州。丁亥,以旱,親錄囚徒。秋九月,地震。司徒、潞州刺史、徐王元禮薨。冬十月,搜揚明達禮樂之士。十一月甲午朔,日有蝕之。庚戌,幸許、汝等州教習。癸酉,冬狩,校獵於許州葉縣昆水之陽。十二月丙戌,還東都。   三年春正月辛丑,發梁、益等一十八州兵,募五千三百人,遣右衛副率梁積壽往姚州擊叛蠻。辛未,制雍、洛二州人聽任本州官。二月己卯 ,侍中、永安郡公姜恪卒於河西鎮守。   夏四月戊寅,幸合璧宮。壬午,於水南教旗。上問中書令閻立本、黃門侍郎郝處俊:「伊尹負鼎俎於湯,應是補緝時政,不知鑄鼎所緣 ,復在何國?將為國之重器,歷代傳寶?」閻立本以古義對。五月乙未,五品已上改賜新魚袋,並飾以銀;三品已上各賜金裝刀子、礪石一具。六月丙子,於洛州柏崖置倉。八月壬子,特進、高陽郡公許敬宗卒。九月乙卯,冀州大都督府復為魏州,魏州復為冀州。壬寅,沛王賢徙封雍王。   冬十月己未,皇太子監國。壬戌,車駕還京師。乙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道國公戴至德加兼戶部尚書,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張文瓘檢校大理卿 ,黃門侍郎、甑山縣公、同中書門下三品郝處俊為中書侍郎,兼檢校吏部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李敬玄為吏部侍郎,並依舊同中書門下三品。十一月戊子朔,日有蝕之。甲辰,至自東都。十二月癸卯,太子左庶子劉仁軌同中書門下三品。是冬,左監門大將軍高侃大敗新羅之眾於橫水。   四年春正月甲午,詔鹹亨初收養為男女及驅使者,聽量酬衣食之直,放還本處。丙辰,絳州刺史、鄭王元懿薨。二月壬午 ,以左金吾將軍裴居道女為皇太子弘妃。夏四月丙子,幸九成宮。閏五月丁卯,燕山道總管李謹行破高麗叛黨於瓠盧河之西,高麗平壤餘眾遁入新羅。秋七月庚午,九成宮太子新宮成,上召五品已上諸親宴太子宮,極歡而罷。辛巳,婺州暴雨,水泛溢,漂溺居民六百家,詔令賑給。八月辛丑,上痁疾,令太子受諸司啟事。己酉,大風毀太廟鴟吻。   冬十月壬午,中書令、博陵縣子閻立本卒。乙未,皇太子弘納妃畢,曲赦岐州,大酺三日。庚子 ,還京師。乙巳,至自九成宮。十一月丙寅,上制樂章,有《上元》、《二儀》、《三才》、《四時》、《五行》、《六律》、《七政》、《八風》、《九宮》、《十洲》、《得一》、《慶雲》之曲,詔有司諸大祠享即奏之。十二月丙午,弓月、疏勒二國王入朝請降。   五年春二月壬午,遣太子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劉仁軌為雞林道大總管,以討新羅,仍令衛尉卿李弼、右領大將軍李謹行副之。三月辛亥朔,日有蝕之。己巳 ,皇后祀先蠶。   夏四月辛卯,以尚輦奉御、周國公武承嗣為宗正卿。五月己未,詔:「春秋二社,本以祈農,如聞此外別為邑會。此後除二社外 ,不得聚集,有司嚴加禁止。」六月壬寅,太白入東井。秋八月壬辰,追尊宣簡公為宣皇帝,懿王為光皇帝,太祖武皇帝為高祖神堯皇帝,太宗文皇帝為文武聖皇帝,太穆皇后為太穆神皇后,文德皇后為文德聖皇后。皇帝稱天皇,皇后稱天後。改鹹亨五年為上元元年,大赦。戊戌,敕文武官三品己上服紫,金玉帶;四品深緋,五品淺緋,並金帶;六品深綠,七品淺綠,並銀帶;八品深青,九品淺青,瑜石帶;庶人服黃,銅鐵帶。一品已下文官,並帶手巾、算袋、刀子、礪石,武官欲帶亦聽之。   九月辛亥,百僚具新服,上宴之於麟德殿。癸丑,追復長孫無忌官爵,仍以其曾孫翼襲封趙國公 ,許歸葬於昭陵先造之墳。十一月丙午朔,幸東都。己酉,狩於華山之曲武原。戊辰,至東都。十二月,蔣王惲薨。戊子,于闐王伏闍雄來朝。辛卯,波斯王卑路斯來朝。壬寅,天後上意見十二條,請王公百僚皆習《老子》,每歲明經一准《孝經》、《論語》例試於有司。又請子父在為母服三年。虢王鳳薨。   二年春正月甲寅,熒惑犯房。壬戌,支汗郡王獻碧玻璃。丙寅,以于闐為毗沙都督府,以尉遲伏闍雄為毗沙都督 ,分其境內為十州,以伏闍雄有擊吐蕃功故也。庚午,龜茲王白素稽獻銀頗羅。辛未,吐蕃遣其大臣論吐渾彌來請和,不許。   二月,雞林道行軍大總管大破新羅之眾於七重城,斬獲甚眾。新羅遣使入朝獻方物,伏罪。赦之,復其王金法敏官爵。三月丁未 ,日色如赭。丁巳,天後親蠶於邙山之陽。時帝風疹不能聽朝,政事皆決於天後。自誅上官儀後,上每視朝,天後垂簾於御座後,政事大小皆預聞之,內外稱為「二聖」。帝欲下詔令天後攝國政,中書侍郎郝處俊諫止之。   夏四月,分括州永嘉、永固二縣置溫州,析臨海縣為樂安、永寧二縣。辛巳,周王顯妃趙氏以罪幽死。己亥,皇太子弘薨於合璧宮之綺雲殿。時帝幸合璧宮 ,是日還東都。五月己亥,追諡太子弘為孝敬皇帝。   六月戊寅,以雍王賢為皇太子,大赦。秋七月辛亥,洛州復置緱氏縣,以管孝敬皇帝恭陵。慈州刺史、杞王上金坐事 ,於澧州安置。八月庚子,太子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樂成侯劉仁軌為左僕射,依舊監修國史。中書門下三品、大理卿張文瓘為侍中。中書侍郎、同三品、甑山公郝處俊為中書令,監修國史如故。吏部侍郎、檢校太子左庶子、監修國史李敬玄吏部尚書兼太子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依前監修國史。左丞許圉師為戶部尚書。九月丙午,宰相劉仁軌、戴至德、張文瓘、郝處俊並兼太子賓客。   冬十月,析永州營道、江華、唐興三縣置道州。壬午,星孛於角、亢之南,長五尺。十二月丁亥,龜茲王白素稽獻名馬。   三年春正月戊戌,徙封冀王輪為相王。二月甲戌,移安東都護府於遼東。乙亥,堅昆獻名馬。丁亥,幸汝州之溫湯。三月癸卯,黃門侍郎來恆、中書侍郎薛元超並同中書門下三品。甲辰,還東都。閏三月己巳朔,吐蕃入寇鄯、廓、河、芳等四州。乙酉,洛州牧、周王顯為洮州道行軍元帥,領工部尚書劉審禮等十二總管;并州都督、相王輪為涼州道行軍元帥,領左衛將軍契苾何力等軍,以討吐蕃。二王竟不行。戊午,敕制比用白紙,多為蟲蠹,今後尚書省下諸司、州、縣,宜並用黃紙。其承製敕之司,量為卷軸,以備披檢。庚寅,車駕還京。   夏四月戊申,至自東都。甲寅,中書侍郎李義琰同中書門下三品。戊午,幸九成宮。六月癸丑,黃門侍郎高智周同中書門下三品。秋七月,彗起東井,指北河,漸東北,長三丈,掃中台,指文昌宮,五十八日方滅。八月乙未,吐蕃寇疊州。庚子,以星變,避殿,減膳,放京城系囚,令文武官各上封事言得失。壬寅,置南選使,簡補廣、交、黔等州官吏。青、齊等州海泛溢,又大雨,漂溺居人五千家,遣使賑恤之。   九月甲子朔,車駕還京。丙申,郇王素節削戶三分之二,於袁州安置。癸丑,於北京置金鄰州。十一月丁卯,敕新造《上元舞》,圓丘、方澤、享太廟用之,余祭則停。壬申,以陳州言鳳凰見於宛丘,改上元三年曰儀鳳元年,大赦。庚寅,吏部尚書李敬玄為中書令。十二月丙申,皇太子賢上所注《後漢書》,賜物三萬段。戊午,遣使分道巡撫:宰相來恆河南道,薛元超河北道,左丞崔知悌等江南道。   二年春正月乙亥,上躬籍田於東郊。庚辰,京師地震。壬辰,幸司竹園,即日還宮。二月丁巳,工部尚書高藏授遼東都督,封朝鮮郡王,遣歸安東府,安輯高麗餘眾;司農卿扶余隆熊津州都督,封帶方郡王,令往安輯百濟餘眾。仍移安東都護府於新城以統之。   夏四月,以河南、河北旱,遣使賑給。八月,徙封周王顯為英王,改名哲。乙巳,太白犯軒轅。十二月乙卯,敕關內、河東諸州召募勇敢,以討吐蕃。詔京文武職事官三品已上,每年各舉文武才能堪任將帥牧守者一人。是冬無雪。三年四月丁亥朔,以旱,避正殿,親錄囚徒,悉原之。戊申,大赦,改來年正月一日為通乾。癸丑,涇州獻二小兒,連心異體,年四歲。五月壬戌,幸九成宮。以相王輪為洛州牧。秋七月丁巳,宴近臣諸親於鹹亨殿。上謂霍王元軌曰:「去冬無雪,今春少雨,自避暑此宮,甘雨頻降,夏麥豐熟,秋稼滋榮。又得敬玄表奏,吐蕃入龍支,張虔勖與之戰,一日兩陣,斬馘極多。又太史奏,七月朔,太陽合虧而不虧。此蓋上天垂祐,宗社降靈,豈虛薄所能致此!又男輪最小,特所留愛,比來與選新婦,多不稱情;近納劉延景女,觀其極有孝行,復是私衷一喜。思與叔等同為此歡,各宜盡醉。」上因賦七言詩效柏梁體,侍臣並和。   九月丁巳,還京師。辛酉,至自九成宮。癸亥,侍中張文瓘卒。丙寅,洮河道行軍大總管中書令李敬玄、左衛大將軍劉審禮等與吐蕃戰於青海之上,王師敗績,審禮被俘。上以蕃寇為患,問計於侍臣中書舍人郭正一等,鹹以備邊不深討為上策。十月丙午,徐州刺史、密王元曉薨。閏十月戊寅,熒惑犯鉤鈐。十一月乙未,昏霧四塞,連夜不解。丙申,雨木冰。壬子,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來恆卒。十二月,詔停明年「通乾」之號,以反語不善故也。   四年正月辛未,戶部尚書、平恩縣公許圉師卒。己酉,幸東都。庚戌,尚書右僕射、道國公戴至德薨。二月壬戌,吐蕃贊普卒,遣使弔祭之。乙丑,東都饑,官出糙米以救饑人。   夏四月戊午,熒惑入羽林星。左丞崔知悌為戶部尚書,中書令郝處俊為侍中。五月壬午,盜殺正諫大夫明崇儼。丙戌,皇太子賢監國。戊戌,造紫桂宮於沔池之西。六月辛亥,制大赦天下,改儀鳳四年為調露元年。秋七月己卯朔,詔以今年冬至有事嵩岳,禮官學士詳定儀注。   八月丁巳,侍中郝處俊、左庶子高智周、黃門侍郎崔知溫、給事中劉景先兼修國史。九月壬午,吏部侍郎裴行儉討西突厥,擒其十姓可汗阿史那都支及別帥李遮匐以歸。冬十月,單于大都護府突厥阿史德溫傅及奉職二部相率反叛,立阿史那泥熟匐為可汗,二十四州首領並叛。遣單于大都護長史蕭嗣業,將軍花大智、李景嘉等討之。與突厥戰,為賊所敗。嗣業配流桂州。壬子,令將軍曹懷舜率兵往恆州守井陘,崔獻往絳州守龍門,以備突厥。庚申,前詔封嵩山,宜停。癸亥,吐蕃文成公主遣其大臣論塞調傍來告喪,請和親,不許。遣郎將宋令文使吐蕃,會贊普之葬。十一月戊寅朔,左庶子、同三品高智周罷知政事。癸未,以吏部侍郎裴行儉為禮部尚書,賞擒都支、遮匐之功也。甲辰,裴行儉為定襄道大總管,與營州都督周道務等兵十八萬,並西軍程務挺、東軍李文暕等,總三十萬以討突厥。甲寅,臨軒試應岳牧舉人。   二年春正月乙酉,宴諸王、諸司三品已上、諸州都督刺史於洛城南門樓,奏新造《六合還淳》之舞。二月丙午,詔曰:「故符璽郎李延壽撰《正典》一部,辭殫雅正,雖已淪亡,功猶可錄,宜賜其家絹五十疋。」壬子,霍王元軌率文武百僚,請出一月俸料助軍,以討突厥。癸丑,幸汝州溫湯。丁巳,至少室山。戊午,親謁少姨廟。賜故玉清觀道士王遠知謚曰升真先生,贈太中大夫。又幸隱士田游巖所居。己未,幸嵩陽觀及啟母廟,並命立碑。又幸逍遙谷道士潘師正所居。甲子,自溫湯還東都。   三月,裴行儉大破突厥於黑山,擒其首領奉職。偽可汗泥熟匐為其部下所殺,傳首來降。夏四月乙丑,幸紫桂宮。戊辰,黃門侍郎裴炎崔知溫、中書侍郎王德真並同中書門下三品。五月癸未,熒惑犯輿鬼。丁酉,太白經天。秋七月,吐蕃寇河源,屯於良非川。河西鎮撫大使李敬玄與吐蕃將贊婆戰於湟中,官軍敗績。時左武衛將軍黑齒常之力戰,大破蕃軍,遂擢為河源軍經略大使;令李敬玄鎮鄯州,為之援。丙申,江王元祥薨。是月,突厥餘眾圍雲州,中郎將程務挺擊破之。八月丁未,自紫桂宮還東都。丁巳,鄯州都督李敬玄左遷衡州刺史。甲子,廢皇太子賢為庶人,幽於別所。乙丑,立英王哲為皇太子。改調露二年為永隆元年,赦天下,大酺三日。太子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張大安坐庶人左遷普州刺史。九月,河南、河北諸州大水,遣使賑恤,溺死者官給棺槥,其家賜物七段。   冬十月壬寅,蘇州刺史曹王明封零陵郡王,於黔州安置,坐附庶人賢也。己酉,自東都還京。十一月朔,日有蝕之。洛州饑,減價官糶,以救饑人。   二年春正月,突厥寇原、慶等州。乙亥,命將軍李知十、王杲等分兵御之。癸巳,遣禮部尚書裴行儉為定襄道大總管,率師討突厥溫傅部落。己亥,詔雍、岐、華、同民戶宜免兩年地稅,河南、河北遭水處一年。上詔雍州長史李義玄曰:「朕思還淳返樸,示天下以質素。如聞游手墮業,此類極多,時稍不豐,便致饑饉。其異色綾錦,並花間裙衣等,糜費既廣,俱害女工。天後,我之匹敵,常著七破間裙,豈不知更有靡麗服飾?務遵節儉也。其紫服赤衣,閭閻公然服用。兼商賈富人,厚葬越禮。卿可嚴加捉搦,勿使更然。」二月丙午,皇太子親行釋奠禮。   三月辛卯,左僕射、同三品劉仁軌兼太子少傅。侍中郝處俊為太子少保,罷知政事。五月丙戌,定襄道總管曹懷舜與突厥史伏念戰於橫水,官軍大敗。懷舜減死,配流嶺南。六月壬子,故江王元祥男卓以犯名教,斬於大理寺後園。七月,太平公主出降薛紹,赦京城系囚。閏七月丁未,黃門侍郎裴炎為侍中,黃門侍郎崔知溫、中書侍郎薛元超並為中書令。庚申,上以服餌,令皇太子監國。丙寅,雍州大風害稼,米價騰踴。是月,裴行儉大破突厥史伏念之眾,伏念為程務挺急追,遂執溫傅來降,行儉於是盡平突厥餘黨。行儉執伏念、溫傅,振旅凱旋。   八月丁卯朔,河南、河北大水,許遭水處往江、淮已南就食。丁亥,戶部尚書崔知悌卒。辛卯,改交州為安南都護府。九月丙申,彗星見於天市,長五尺。冬十月丙寅朔,日有蝕之。乙丑,改永隆二年為開耀元年。曲赦定襄軍及緣征突厥官吏兵募等。丙寅,斬阿史那伏念及溫傅等五十四人於都市。丁亥,新羅王金法敏薨,仍以其子政襲位。十一月癸卯,徙庶人賢於巴州。十二月,吐火羅獻金衣一領,上不受。辛未,太子少保、甑山縣公郝處俊薨。   永淳元年正月乙未朔,以年饑,罷朝會。關內諸府兵,令於鄧、綏等州就谷。   二月癸未,以太子誕皇孫滿月,大赦。改開耀二年為永淳元年,大酺三日。戊午,立皇孫重照為皇太孫,欲開府置僚屬。吏部郎中王方慶曰:「按周禮,有嫡子無嫡孫。漢、魏已來,皇太子在,不立太孫,但封王耳。晉立愍懷太子子彧為太孫,齊立文惠太子子昭業為太孫,便居東宮;而皇太子在而立太孫,未有前例。」上曰:「自我作古,可乎?」曰:「可。」然竟不立府僚。是春,關內旱,日色如赭。四月甲子朔,日有蝕之。丙寅,幸東都。皇太子京師留守,命劉仁軌、裴炎、薛元超等輔之。上以谷貴,減扈從兵,士庶從者多殍踣於路。辛未,以裴行儉為金牙道行軍大總管,與將軍閻懷旦等三總管兵分道討十姓突厥阿史那車薄。行儉未行而卒。安西副都護王方翼破車薄、咽面,西域平。戊寅,次澠池之紫桂宮。乙酉,至東都。丁亥,黃門侍郎郭待舉、兵部侍郎岑長倩、中書侍郎郭正一、吏部侍郎魏玄同並同中書門下同承受進止平章事。上謂參知政事崔知溫曰:「待舉等歷任尚淺,且令預聞政事,未可即與卿等同名稱。」自是外司四品已下知政事者,遂以平章為名。   五月壬寅,置東都苑總監。自丙午連日澍雨,洛水溢,壞天津及中橋、立德、弘教、景行諸坊,溺居民千餘家。六月,關中初雨,麥苗澇損,後旱,京兆、岐、隴螟蝗食苗並盡,加以民多疫癘,死者枕藉於路,詔所在官司埋瘞。丁丑,以岐州刺史蘇良嗣為雍州長史。京師人相食,寇盜縱橫。秋七月己亥,造奉天宮於嵩山之陽,仍置嵩陽縣。又於藍田造萬全宮。庚申,零陵王明薨。是秋,山東大水,民饑。吐蕃寇柘、松、翼等州。冬十月甲子,京師地震。丙寅,黃門侍郎劉景先同平章事。十二月,南天竺、于闐各獻方物。突厥餘黨阿史那骨篤祿等招合殘眾,據黑沙城,入寇并州北境。   二年春正月甲午朔,幸奉天宮,遣使祭嵩岳、少室、箕山、具茨等山,西王母、啟母、巢父、許由等祠。二月甲午,洛州長史李仲玄為宗正卿。庚午,突厥寇定州、媯州之境。己卯,左領軍衛大將軍薛仁貴卒。三月庚寅,突厥阿史那骨篤祿、阿史德元珍等圍單于都護府。丙午,彗見五車北,二十五日而滅。癸丑,中書令崔知溫卒。夏四月己巳,還東都。甲申,綏州部落稽白鐵余據城平縣反,命將軍程務挺將兵討之。   五月庚寅,幸芳桂宮,陰雨,還東都。突厥寇蔚州,殺刺史李思儉,豐州都督崔智辨率師出朝那山掩擊之,為賊所敗,遂寇嵐州。秋七月已丑,封皇孫重福為唐昌郡王。甲辰,相王輪改封豫王,更名旦。己丑,令唐昌郡王重福為京留守,劉仁軌副之。召皇太子至東都。己巳,河水溢,壞河陽城,水面高於城內五尺,北至鹽坎,居人廬舍漂沒皆盡,南北並壞。庚戌,熒惑入輿鬼,犯質星。十一月,皇太子來朝。癸亥,幸奉天宮。時天後自封岱之後,勸上封中岳。每下詔草儀注,即歲饑、邊事警急而止。至是復行封中岳禮,上疾而止。上苦頭重不可忍,侍醫秦鳴鶴曰:「刺頭微出血,可愈。」天後帷中言曰:「此可斬,欲刺血於人主首耶!」上曰:「吾苦頭重,出血未必不佳。」即刺百會,上曰:「吾眼明矣。」戊戌,命將軍程務挺為單于道安撫大使,以招討總管討山賊元珍、骨篤祿、賀魯等。詔皇太子監國,裴炎、劉齊賢、郭正一等於東宮同平章事。丁未,自奉天宮還東都。上疾甚,宰臣已下並不得謁見。十二月己酉,詔改永淳二年為弘道元年。將宣赦書,上欲親御則天門樓,氣逆不能上馬,遂召百姓於殿前宣之。禮畢,上問侍臣曰:「民庶喜否?」曰:「百姓蒙赦,無不感悅。」上曰:「蒼生雖喜,我命危篤。天地神祇若延吾一兩月之命,得還長安,死亦無恨。」是夕,帝崩於真觀殿,時年五十六。宣遺詔:「七日而殯,皇太子即位於柩前。園陵制度,務從節儉。軍國大事有不決者,取天後處分。」群臣上謚曰天皇大帝,廟號高宗。文明元年八月庚寅,葬於乾陵。天寶十三載,改謚曰天皇大弘孝皇帝。   史臣曰:大帝往在籓儲,見稱長者;暨升旒扆,頓異明哉。虛襟似納於觸鱗,下詔無殊於扇暍。既蕩情於帷薄,遂忽怠於基扃。惑麥斛之佞言,中宮被毒;聽趙師之誣說,元舅銜冤。忠良自是脅肩,奸佞於焉得志。卒致盤維盡戮,宗社為墟。古所謂一國為一人興,前賢為後愚廢,信矣哉!   贊曰:藉文鴻業,僅保餘位。封岱禮天,其德不類。伏戎於寢,構堂終墜。自蘊禍胎,邦家殄瘁。   本紀第六 則天皇后   則天皇后武氏,諱曌,并州文水人也。父士鷿,隋大業末為鷹揚府隊正。高祖行軍於汾、晉,每休止其家。義旗初起 ,從平京城。貞觀中,累遷工部尚書、荊州都督,封應國公。   初,則天年十四時,太宗聞其美容止,召入宮,立為才人。及太宗崩 ,遂為尼,居感業寺。大帝於寺見之,復召入宮,拜昭儀。時皇后王氏、良娣蕭氏頻與武昭儀爭寵,互讒毀之,帝皆不納。進號宸妃。永徽六年,廢王皇后而立武宸妃為皇后。高宗稱天皇,武後亦稱天後。後素多智計,兼涉文史。帝自顯慶已後,多苦風疾,百司表奏,皆委天後詳決。自此內輔國政數十年,威勢與帝無異,當時稱為「二聖」。   弘道元年十二月丁巳,大帝崩,皇太子顯即位,尊天後為皇太后。既將篡奪,是日自臨朝稱制。庚午 ,加授澤州刺史、韓王元嘉為太尉,豫州刺史、滕王元嬰為開府儀同三司,絳州刺史、魯王靈夔為太子太師,相州刺史、越王貞為太子太傅,安州都督、紀王慎為太子太保。元嘉等地尊望重,恐其生變,故進加虛位,以安其心。甲戌,劉仁軌為尚書左僕射,岑長倩為兵部尚書,魏玄同為黃門侍郎,並依舊知政事。劉齊賢為侍中,裴炎為中書令。嗣聖元年春正月甲申朔,改元。   二月戊午,廢皇帝為廬陵王,幽於別所,仍改賜名哲。己未,立豫王輪為皇帝 ,令居於別殿。大赦天下,改元文明。皇太后仍臨朝稱制。庚午,廢皇太孫重照為庶人。太常卿兼豫王府長史王德真為侍中,中書侍郎、豫王府司馬劉禕之同中書門下三品。   三月,庶人賢死於巴州。夏四月,滕王元嬰薨。改封畢王上金為澤王,葛王素節為許王。丁丑,遷廬陵王哲於均州。閏五月 ,禮部尚書武承嗣同中書門下三品。秋七月,突厥骨咄祿、元珍寇朔州,命左威衛大將軍程務挺拒之。彗星見西北方,長二丈餘,經三十三日乃滅。九月,大赦天下,改元為光宅。旗幟改從金色,飾以紫,畫以雜文。改東都為神都,又改尚書省及諸司官名。初置右肅政御史台官員。故司空李勣孫柳州司馬徐敬業偽稱揚州司馬,殺長史陳敬之,據揚州起兵,自稱上將,以匡復為辭。冬十月,楚州司馬李崇福率所部三縣以應敬業。命左玉鈐衛大將軍李孝逸為大總管,率兵三十萬以討之。殺內史裴炎。丁酉,追削敬業父祖官爵,復其本姓徐氏。十二月,前中書令薛元超卒。殺左威衛大將軍程務挺。   垂拱元年春正月,以敬業平,大赦天下,改元。劉仁軌薨。三月,遷廬陵王哲於房州。頒下親撰《垂拱格》於天下。夏四月 ,內史騫味道左授青州刺史。五月,秋官尚書裴居道為內史,納言王德真配流象州,冬官尚書蘇良嗣為納言。詔內外文武九品已上及百姓,鹹令自舉。是夏大旱。二年春正月,皇太后下詔,復政於皇帝。以皇太后既非實意,乃固讓。皇太后仍依舊臨朝稱制,大赦天下。初令都督、刺史並准京官帶魚。   三月,初置匭於朝堂,有進書言事者聽投之,由是人間善惡事多所知悉。夏四月,岑長倩為內史。六月 ,蘇良嗣為文昌左相,天官尚書韋待價為文昌右相,並同鳳閣鸞台三品。右肅政御史大夫韋思謙為納言。三年春正月,封皇子成義為恆王,隆基為楚王,隆范為衛王,隆業為趙王。二月,韋思謙請致仕,許之。夏四月,裴居道為納言,夏官侍郎張光輔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庚午,劉禕之賜死於家。秋八月,地官尚書魏玄同檢校納言。   四年春二月,毀乾元殿,就其地造明堂。山東、河南甚饑乏,詔司屬卿王及善、司府卿歐陽通、冬官侍郎狄仁傑巡撫賑給。夏四月,魏王武承嗣偽造瑞石 ,文云:「聖母臨人,永昌帝業。」令雍州人唐同泰表稱獲之洛水。皇太后大悅,號其石為「寶圖」,擢授同泰游擊將軍。   五月,皇太后加尊號曰聖母神皇。秋七月,大赦天下。改「寶圖」曰「天授聖圖」,封洛水神為顯聖,加位特進 ,並立廟。就水側置永昌縣。天下大酺五日。八月壬寅,博州刺史、琅邪王沖據博州起兵,命左金吾大將軍丘神勣為行軍總管討之。庚戌,沖父豫州刺史、越王貞又舉兵於豫州,與沖相應。九月,命內史岑長倩、鳳閣侍郎張光輔、左監門大將軍鞠崇裕率兵討之。丙寅,斬貞及沖等,傳首神都,改姓為虺氏。曲赦博州。韓王元嘉、魯王靈夔、元嘉子黃國公譔、靈夔子左散騎常侍范陽王藹、霍王元軌及子江都王緒、故虢王元鳳子東莞公融坐與貞通謀,元嘉、靈夔自殺,元軌配流黔州,譔等伏誅,改姓虺氏。自是宗室諸王相繼誅死者,殆將盡矣。其子孫年幼者鹹配流嶺外,誅其親黨數百餘家。十二月己酉,神皇拜洛水,受「天授聖圖」,是日還宮。明堂成。   永昌元年春正月,神皇親享明堂,大赦天下,改元,大酺七日。三月 ,張光輔為內史,武承嗣為納言。夏四月,誅蔣王惲、道王元慶、徐王元禮、曹王明等諸子孫,徙其家屬於巂州。五月,命文昌右相韋待價為安息道大總管以討吐蕃。   六月,令文武官五品已上各舉所知。秋七月,紀王慎被誣告謀反,載以檻車,流於巴州 ,改姓虺氏。韋待價坐遲留不進,士卒多饑饉而死,配流繡州。八月,左肅政御史大夫王本立同鳳閣鸞台三品。辛巳,誅內史張光輔。九月,納言魏玄同賜死於家。冬十月,春官尚書范履冰、鳳閣侍郎邢文偉並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改羽林軍百騎為千騎。   載初元年春正月,神皇親享明堂,大赦天下。依周制建子月為正月,改永昌元年十一月為載初元年正月,十二月為臘月 ,改舊正月為一月,大酺三日。神皇自以「曌」字為名,遂改詔書為制書。春一月,蘇良嗣為特進,武承嗣為文昌左相,岑長倩為文昌右相,裴居道為太子少傅,並依舊同鳳閣鸞台三品。鳳閣侍郎武攸寧為納言,邢文偉為內史。秋七月,殺豫章王亶,遷其父舒王元名於和州。有沙門十人偽撰《大雲經》,表上之,盛言神皇受命之事。制頒於天下,令諸州各置大雲寺,總度僧千人。丁亥,殺隨州刺史澤王上金、舒州刺史許王素節並其子數十人。   九月九日壬午,革唐命,改國號為周。改元為天授,大赦天下,賜酺七日。乙酉 ,加尊號曰聖神皇帝,降皇帝為皇嗣。丙戌,初立武氏七廟於神都。追尊神皇父贈太尉、太原王士鷿為孝明皇帝。兄子文昌左相承嗣為魏王,天官尚書三思為梁王,堂侄懿宗等十二人為郡王。司賓卿史務滋為納言,鳳閣侍郎宗秦客為內史。給事中傅遊藝為鸞台侍郎,仍依舊知鳳閣鸞台平章事。令史務滋等十人分道存撫天下。改內外官所佩魚並作龜。冬十月,改并州文水縣為武興縣,依漢豐、沛例,百姓子孫相承給復。   二年正月,親祀明堂。春三月,改唐太廟為享德廟。夏四月,令釋教在道法之上,僧尼處道士女寇之前。六月 ,命岑長倩率諸軍討吐蕃。左肅政御史大夫格輔元為地官尚書,鸞台侍郎樂思晦並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秋七月,徙關內雍、同等七州戶數十萬以實洛陽。分京兆置鼎、稷、鴻、宜四州。夏官尚書歐陽通知納言事。九月,傅遊藝下獄死。右羽林衛大將軍、建昌王攸寧為納言,洛州司馬狄仁傑為地官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   冬十月,制官人者鹹令自舉。殺文昌左相岑長倩、納言歐陽通、地官尚書格輔元。   三年正月,親祀明堂。春一月,冬官尚書楊執柔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三月,五天竺國並遣使朝貢。四月,大赦天下,改元為如意,禁斷天下屠殺。秋七月,大雨,洛水泛溢,漂流居人五千餘家,遣使巡問賑貸。八月,魏王承嗣為特進,建昌王攸寧為冬官尚書,楊執柔為地官尚書,並罷知政事。秋官侍郎崔元琮為鸞台侍郎,夏官侍郎李昭德為鳳閣侍郎,檢校天官侍郎姚□為文昌左丞,地官侍郎李元素為文昌右丞,並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九月,大赦天下,改元為長壽。改用九月為社,大酺七日。并州改置北都。冬十月,武威軍總管王孝傑大破吐蕃,復龜茲、于闐、疏勒、碎葉鎮。   二年春一月,親享明堂。癸亥,殺皇嗣妃劉氏、竇氏。臘月,改封皇孫成器為壽春郡王,恆王成義為衡陽郡王,隆基為臨淄郡王,衛王隆范為巴陵郡王,隆業為彭城郡王。春二月,尚方監裴匪躬坐潛謁皇嗣,腰斬於都市。秋九月,上加金輪聖神皇帝號,大赦天下,大酺七日。辛丑,司賓卿豆盧欽望為內史,文昌右丞韋巨源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秋官侍郎陸元方為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   三年春一月,親享明堂。三月,鳳閣侍郎李昭德檢校內史,鸞台侍郎蘇味道同鳳閣鸞台平章事。韋巨源為夏官侍郎,依舊知政事。四月,夏官尚書王孝傑同鳳閣鸞台三品。五月,上加尊號為越古金輪聖神皇帝,大赦天下,改元為延載,大酺七日。秋八月,司賓少卿姚□為納言。左肅政御史中丞楊再思為鸞台侍郎,洛州司馬杜景儉為鳳閣侍郎,仍並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梁王武三思勸率諸蕃酋長奏請大征斂東都銅鐵,造天樞於端門之外,立頌以紀上之功業。九月,內史李昭德左授欽州南賓縣尉。冬十月,文昌右丞李元素為鳳閣鸞台平章事。   證聖元年春一月,上加尊號曰慈氏越古金輪聖神皇帝,大赦天下,改元,大酺七日。戊子,豆盧欽望、韋巨源、杜景儉、蘇味道、陸元方並左授趙、鄜、集、綏等州刺史。丙申夜,明堂災,至明而並從煨燼。庚子,以明堂災告廟,手詔責躬,令內外文武九品已上各上封事,極言正諫。春二月,上去慈氏越古尊號。秋九月,親祀南郊,加尊號天冊金輪聖神皇帝,大赦天下,改元為天冊萬歲,大辟罪已下及犯十惡常赦所不原者,鹹赦除之,大酺九日。   萬歲登封元年臘月甲申,上登封於嵩岳,大赦天下,改元,大酺九日。丁亥,禪於少室山。己丑,又制內外官三品已上通前賜爵二等,四品已下加兩階。洛州百姓給復二年,登封、告成縣三年。癸巳,至自嵩岳。甲午,親謁太廟。春三月,重造明堂成。夏四月,親享明堂,大赦天下,改元為萬歲通天,大酺七日。以天下大旱,命文武官九品以上極言時政得失。五月,營州城傍契丹首領松漠都督李盡忠與其妻兄歸誠州刺史孫萬榮殺都督趙文翽,舉兵反,攻陷營州。盡忠自號可汗。乙丑,命鷹揚將軍曹仁師、右金吾大將軍張玄遇、右武威大將軍李多祚、司農少卿麻仁節等二十八將討之。秋七月,命春官尚書、梁王三思為安撫大使,納言姚□為之副。制改李盡忠為盡滅,孫萬榮為萬斬。秋八月,張玄遇、曹仁師、麻仁節與李盡滅戰於西硤石黃獐谷,官軍敗績,玄遇、仁節並為賊所虜。九月,命右武衛大將軍、建安王攸宜為大總管以討契丹。并州長史王方慶為鸞台侍郎,與殿中監李道廣並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吐蕃寇涼州,都督許欽明為賊所執。庚申,王方慶為鳳閣侍郎,仍依舊知政事。李盡滅死,其黨孫萬斬代領其眾。   冬十月,孫萬斬攻陷冀州,刺史陸寶積死之。十一月,又陷瀛州屬縣。   二年正月,親享明堂。鳳閣侍郎李元素、夏官侍郎孫元亨坐與綦連耀謀反,伏誅。原州都督府司馬婁師德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春二月,王孝傑、蘇宏暉等率兵十八萬與孫萬斬戰於硤石谷,王師敗績,孝傑沒於陣,宏暉棄甲而遁。夏四月,鑄九鼎成,置於明堂之庭,前益州大都督府長史王及善為內史。五月,命右金吾大將軍、河內王懿宗為大總管,右肅政御史大夫婁師德為副大總管,右武威衛大將軍沙吒忠義為前軍總管,率兵二十萬以討孫萬斬。   六月,內史李昭德、司僕少卿來俊臣以罪伏誅。孫萬斬為其家奴所殺,餘黨大潰。魏王承嗣、梁王三思並同鳳閣鸞台三品。秋八月,納言姚□為益州大都督府長史。九月,以契丹李盡滅等平,大赦天下,改元為神功,大酺七日。婁師德為納言。冬十月,前幽州都督狄仁傑為鸞台侍郎,司刑卿杜景儉為鳳閣侍郎,並同鳳閣鸞台平章事。聖歷元年正月,親享明堂,大赦天下,改元,大酺九日。春三月,召廬陵王哲於房州。夏五月,禁天下屠殺。突厥默啜上言,有女請和親。秋七月,令淮陽王武延秀往突厥,納默啜女為妃。遣右豹韜衛大將軍閻知微攝春官尚書,赴虜庭。   八月,突厥默啜以延秀非唐室諸王,乃囚於別所,率眾與閻知微入寇媯、檀等州。命司屬卿高平王重規、右武威衛大將軍沙吒忠義、幽州都督張仁亶、右羽林衛大將軍李多祚等率兵二十萬逆擊,乃放延秀還。己丑,默啜攻陷定州,刺史孫彥高死之,焚燒百姓廬舍,遇害者數千人。魏王承嗣卒。庚子,梁王三思為內史,狄仁傑為納言。九月,建昌王攸寧同鳳閣鸞台平章事。默啜攻陷趙州,刺史高睿遇害。丙子,廬陵王哲為皇太子,令依舊名顯,大赦天下,大酺五日。令納言狄仁傑為河北道行軍元帥。辛巳,皇太子謁太廟。天官侍郎蘇味道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癸未,默啜盡殺所掠趙、定州男女萬餘人,從五回道而去,所至殘害,不可勝紀。   冬十月,夏官侍郎姚元崇、麟台少監李嶠並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是月,閻知微自突厥叛歸,族誅之。   二年春二月,封皇嗣旦為相王。初為寵臣張易之及其弟昌宗置控鶴府官員,尋改為奉宸府,班在御史大夫下。左肅政御史中丞魏元忠為鳳閣侍郎,吉頊為天官侍郎,並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戊子,幸嵩山,過王子晉廟。丙申,幸緱山。丁酉,至自嵩山。   夏四月,吐蕃大論贊婆來奔。秋七月,上以春秋高,慮皇太子、相王與梁王武三思、定王武攸寧等不協,令立誓文於明堂。八月,王及善為文昌左相,豆盧欽望為文昌右相,仍並同鳳閣鸞台三品。冬十月乙亥,幸福昌縣。王及善薨。   三年正月戊寅,梁王三思為特進,天官侍郎吉頊配流嶺表。臘月辛巳,封皇太子男重潤為邵王。狄仁傑為內史。戊寅,幸汝州之溫湯。甲戌,至自溫湯、造三陽宮於嵩山。春三月,李嶠為鸞台侍郎,知政事如故。   夏四月戊申,幸三陽宮。五月癸丑,上以所疾康復,大赦天下,改元為久視,停金輪等尊號,大酺五日。六月,魏元忠為左肅政御史大夫,仍舊知政事。是夏大旱。秋七月,至自三陽宮。天官侍郎張錫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其甥鳳閣鸞台平章事李嶠為成均祭酒,罷知政事。壬寅,制曰:「隋尚書令楊素,昔在本朝,早荷殊遇。稟凶邪之德,有諂佞之才,惑亂君上,離間骨肉。搖動塚嫡,寧唯握蠱之禍;誘扇後主,卒成請蹯之釁。隋室喪亡,蓋惟多僻,究其萌兆,職此之由。生為不忠之人,死為不義之鬼,身雖倖免,子竟族誅。斯則奸逆之謀,是為庭訓;險薄之行,遂成門風。刑戮雖加,枝胤仍在,何得肩隨近侍,齒列朝行?朕接統百王,恭臨四海,上嘉賢佐,下惡賊臣。常欲從容於萬機之餘,褒貶於千載之外,況年代未遠,耳目所存者乎!其楊素及兄弟子孫已下,並不得令任京官及侍衛。」九月,內史狄仁傑卒。冬十月甲寅,復舊正朔,改一月為正月,仍以為歲首,正月依舊為十一月,大赦天下。韋巨源為地官尚書,文昌左丞韋安石為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丁卯,幸新安,曲赦其縣。壬申,至自新安。十二月,開屠禁,諸祠祭令依舊用牲牢。   大足元年春正月,制改元。二月,鸞台侍郎李懷遠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三月,姚元崇為鳳閣侍郎,依舊知政事。丙申,鳳閣侍郎張錫坐贓配循州。夏五月,幸三陽宮。命左肅政御史大夫魏元忠為總管以備突厥。天官侍郎顧琮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六月,夏官侍郎李迥秀同鳳閣鸞台平章事。辛未,曲赦告成縣。秋七月甲戌,至自三陽宮。九月,邵王重潤為易之讒構,令自死。   冬十月,幸京師,大赦天下,改元為長安。   二年春正月,突厥寇鹽、夏等州,殺掠人吏。秋九月乙丑,日有蝕之,不盡如鉤,京師及四方見之。冬十月,日本國遣使貢方物。十一月,相王旦為司徒。戊子,親祀南郊,大赦天下。   三年春三月壬戌,日有蝕之。夏四月庚子,相王旦表讓司徒,許之。改文昌台為中台。李嶠知納言事。六月,寧州雨,山水暴漲,漂流二千餘家,溺死者千餘人。秋七月,殺右金吾大將軍唐休璟。秋九月,正諫大夫硃敬則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戊申,相王旦為雍州牧。是月,御史大夫兼知政事、太子右庶子魏元忠為張昌宗所譖,左授端州高要尉。京師大雨雹,人畜有凍死者。冬十月丙寅,駕還神都。乙酉,至自京師。   四年春正月,造興泰宮於壽安縣之萬安山。天官侍郎韋嗣立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硃敬則請致仕,許之。三月,進封平恩郡王重福為譙王,夏官侍郎宗楚客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夏四月,韋安石知納言事,李嶠知內史事。丙子,幸興泰宮六月,天官侍郎崔玄暐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李嶠為國子祭酒,知政事如故。七月丙戌,楊再思為內史。甲午,至自興泰宮。宗楚客左授原州都督。   八月,姚元崇為司僕卿,知政事;韋安石檢校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冬十月,秋官侍郎張柬之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十一月,李嶠為地官尚書,張柬之為鳳閣鸞台平章事。自九月至於是,日夜陰晦,大雨雪,都中人有饑凍死者,令官司開倉賑給。   神龍元年春正月,大赦,改元。上不豫,制自文明元年已後得罪人,除揚、豫、博三州及諸逆魁首,鹹赦除之。癸亥,麟台監張易之與弟司僕卿昌宗反,皇太子率左右羽林軍桓彥范、敬暉等,以羽林兵入禁中誅之。甲辰,皇太子監國,總統萬機,大赦天下。是日,上傳皇帝位於皇太子,徙居上陽宮。戊申,皇帝上尊號曰則天大聖皇帝。冬十一月壬寅,則天將大漸,遺制祔廟、歸陵,令去帝號,稱則天大聖皇后;其王、蕭二家及褚遂良、韓瑗等子孫親屬當時緣累者,鹹令復業。是日,崩於上陽宮之仙居殿,年八十三,謚曰則天大聖皇后。二年五月庚申,祔葬於乾陵。睿宗即位,詔依上元年故事,號為天後,未幾,追尊為大聖天後,改號為則天皇太后。太后嘗召文學之士周思茂、范履冰、衛敬業,令撰《玄覽》及《古今內范》各百卷,《青宮紀要》、《少陽政范》各三十卷,《維城典訓》、《鳳樓新誡》、《孝子列女傳》各二十卷,《內軌要略》、《樂書要錄》各十卷,《百僚新誡》、《兆人本業》各五卷,《臣范》兩卷,《垂拱格》四卷,並文集一百二十卷,藏於秘閣。   史臣曰:治亂,時也,存亡,勢也。使桀、紂在上,雖十堯不能治;使堯、舜在上,雖十桀不能亂;使懦夫女子乘時得勢,亦足坐制群生之命,肆行不義之威。觀夫武氏稱制之年,英才接軫,靡不痛心於家索,扼腕於朝危,竟不能報先帝之恩,衛吾君之子。俄至無辜被陷,引頸就誅,天地為籠,去將安所?悲夫!昔掩鼻之讒,古稱其毒;人彘之酷,世以為冤。武後奪嫡之謀也,振喉絕襁褓之兒,菹醢碎椒塗之骨,其不道也甚矣,亦奸人妒婦之恆態也。然猶泛延讜議,時禮正人。初雖牝雞司晨,終能復子明辟,飛語辯元忠之罪,善言慰仁傑之心,尊時憲而抑幸臣,聽忠言而誅酷吏。有旨哉,有旨哉!   贊曰:龍漦易貌,丙殿昌儲。胡為穹昊,生此夔魖?奪攘神器,穢褻皇居。窮妖白首,降鑒何如。   本紀第七 中宗睿宗   中宗大和聖昭孝皇帝諱顯,高宗第七子,母曰則天順聖皇后。顯慶元年十一月乙丑,生於長安。明年封周王,授洛州牧。儀鳳二年 ,徙封英王,改名哲,授雍州牧。永隆元年,章懷太子廢,其年立為皇太子。弘道元年十二月,高宗崩,遺詔皇太子柩前即帝位。皇太后臨朝稱制,改元嗣聖。元年二月,皇太后廢帝為廬陵王,幽於別所。其年五月,遷於均州,尋徙居房陵。聖歷元年,召還東都,立為皇太子,依舊名顯。時張易之與弟昌宗潛圖逆亂。神龍元年正月,鳳閣侍郎張柬之、鸞台侍郎崔玄暐、左羽林將軍敬暉、右羽林將軍桓彥范、司刑少卿袁恕己等定策率羽林兵誅易之、昌宗,迎皇太子監國,總司庶政。大赦天下。鳳閣侍郎韋承慶、正諫大夫房融、司禮卿崔神慶等下獄。甲辰,命地官侍郎樊忱往京師告廟陵。司刑少卿兼相王府司馬袁恕己為鳳閣鸞台平章事。   乙巳,則天傳位於皇太子。丙午,即皇帝位於通天宮,大赦天下,唯易之黨與不在原限。為周興、來俊臣所枉陷者 ,鹹令雪免。內外文武官加兩階,三品已上加爵二等,入五品等特減四考。大酺五日。以并州牧相王旦及太平公主有誅易之兄弟功,相王加號安國相王,進拜太尉、同鳳閣鸞台三品;公主加號鎮國太平公主,仍賜實封,通前滿五千戶。皇親先被配沒者,子孫令復屬籍,仍量敘官爵。出宮女三千。丁未,天後徙居上陽宮。庚戌,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張柬之為夏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封漢陽郡公;鸞台侍郎兼檢校太子右庶子、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崔玄暐為守內史,封博陵郡公;袁恕己同鳳閣鸞台三品,封南陽郡公;敬暉為納言、平陽郡公;桓彥范為納言、譙郡公:並加銀青光祿大夫,賜實封五百戶。右羽林大將軍、遼國公李多祚進封遼陽郡王,賜實封六百戶;內直郎、駙馬都尉王同皎為雲麾將軍、右千牛將軍、琅邪郡公,食實封五百戶。並賞誅張易之兄弟功。其餘封各有差。上天後尊號為則天大聖皇帝。   二月甲寅,復國號,依舊為唐。社稷、宗廟、陵寢、郊祀、行軍旗幟、服色、天地、日月、寺宇、台閣、官名,並依永淳已前故事。神都依舊為東都,北都為并州大都督府 ,老君依舊為玄元皇帝。諸州百姓免今年租稅,房州百姓給復三年。改左右肅政台為左右御史台。韋承慶貶高要尉,房融配流欽州。中書令楊再思為戶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京留守;太僕卿、同中書門下三品姚元之出為亳州刺史。己未,封堂兄左金吾將軍、鬱林郡公千里為成紀郡王、左金吾衛大將軍,實封五百戶。令貢舉人停習《臣軌》,依舊習《老子》。甲子,立妃韋氏為皇后,大赦天下,內外官陪位者賜勳一轉,大酺三日。後父故豫州刺史玄貞為上洛郡王,後母崔氏贈上洛郡王妃。初,韓王元嘉、霍王元軌等自垂拱以來皆遭非命,是日追復官爵,令備禮改葬,有胤嗣者即令承襲,無胤嗣者聽取親為後。詔九品已上及朝集使極言朝政得失,兼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丙寅,左散騎常侍、譙王重福貶濮州員外刺史,不知州事。特進、太子賓客、梁王武三思為司空、同中書門下三品,加實封五百戶,通前一千五百戶。丁卯,右散騎常侍、定安郡王、駙馬都尉武攸暨封定王,為司徒,更加實封四百戶,通前一千戶。辛未,上往觀風殿朝天後。太尉、安國相王旦固讓太尉及知政事,遂從其請。甲戌,國子祭酒祝欽明同中書門下三品。黃門侍郎、知侍中事韋安石為刑部尚書,罷知政事。丙子,諸州置寺、觀一所,以「中興」為名。丁丑,武三思固讓司空、同中書門下三品,武攸暨固讓司徒、封王,許之。改封義興郡王重俊為衛王,北海郡王重茂為溫王。   三月辛巳,追復故司空、英國公李勣官爵,令所司為起墳改葬。甲申,制文明已來破家臣僚所有子孫,並還資廕。其揚州構逆徒黨 ,唯徐敬業一房不在免限,余並原宥。丁亥,廢左右司員外郎。其酷吏劉光業、王德壽、王處貞、屈貞筠、劉景陽等五人,雖已身死,官爵並宜追奪;景陽見在,貶祿州樂單尉。丘神勣、來子珣,萬國俊、周興、來俊臣、魚承曄、王景昭、索元禮、傅遊藝、王弘義、張知默、裴籍、焦仁亶、侯思立、郭霸、李敬仁、皇甫文備、陳嘉言等雖已身死,並宜除名。唐奉一配流,李秦授、曹仁哲並改與嶺南遠惡處。己丑,中書侍郎兼檢校相王府長史、南陽郡公袁恕己為中書令,兼檢校安國相王府長史。詔曰:「君臣朝序,貴賤之禮斯殊;兄弟大倫,先後之儀亦異。聖人之制,率由斯道。朕臨茲寶極,位在崇高。負扆當陽,雖受宗枝之敬;退朝私謁,仍用家人之禮。近代以來,罕遵軌度,王及公主,曲致私情,姑叔之尊,拜於子侄,違法背禮,情用惻然。自今已後,宜從革弊。安國相王某及鎮國太平公主更不得輒拜衛王重俊兄弟及長寧公主姊妹等。宜告宗屬,知朕意焉。」先是,諸王及公主皆以親為貴,天子之子,諸姑叔見之必先致拜,若致書則稱為啟事。上志欲敦睦親族,故下制革之。庚寅,衛王重俊上洛州牧。王乘駟馬車,鹵簿從;諸王公已下、中書門下五品已上及諸親並祖送,禮儀甚盛。事畢,賜物有差。辛卯,以故司僕少卿徐有功執法平恕,追贈越州都督,並授一子官。戊戌,左右千牛衛各置大將軍一員。罷奉宸府官員。以安北大都護、安國相王旦為左右千牛大將軍,每大朝會內供奉。丙午,改秋社依舊用仲秋。戊申,相王旦於太常膉W。王公諸親祖送,衛尉張設,光祿造食。禮畢,賜物如衛王上洛州牧之儀。   夏四月乙丑,端州尉魏元忠為衛尉卿、同中書門下三品。甲戌,左庶子韋安石為吏部尚書,太子賓客李懷遠為右散騎常侍,右庶子唐休璟為輔國大將軍 ,右庶子崔玄暐為特進、檢校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判都督事,右庶子、西留守、戶部尚書、弘農郡公楊再思為檢校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判都督事,少詹事兼侍讀、國子祭酒祝欽明為刑部尚書:並依前知政事,以上在春宮故僚也。乙亥,張柬之為中書令。戊寅,追贈邵王重潤為懿德太子。同官縣大雨雹,燕雀多死,漂溺居人四百家,遣使賑給。五月壬午,遷武氏七廟神主於西京崇尊廟。東都創置太廟社稷。戊子,制依舊以周、隋為二王后。壬辰,封成紀郡王千里為成王。癸巳,侍中敬暉封為平陽郡王;侍中桓彥范扶陽郡王,賜姓韋氏;中書令張柬之漢陽郡王;中書令袁恕己南陽郡王;特進崔玄暐海陵郡王;並加授特進,罷知政事。吏部尚書韋安石為兼中書令,兵部尚書魏元忠為兼侍中。丙申,皇后表請天下士庶為出母為三年服,年二十二成丁,五十九免役。癸卯,降梁王武三思為德靜郡王,定王武攸暨為樂壽郡王,河內王武懿宗等十餘人並降為國公。甲辰,特進、芮國公豆盧欽望為尚書左僕射,輔國大將軍、酒泉郡公唐休璟為尚書右僕射:依舊同中書門下三品。丙午,制以鄒魯之邑百戶為太師、隆道公宣尼采邑,用供薦享。又授裔孫褒聖侯崇基朝散大夫,仍許子孫傳襲。   六月丁巳,河北十七州大水,漂沒人居。癸亥,尚書左僕射豆盧欽望,軍國重事中書門下可共平章;檢校中書令韋安石中書令 ,兼檢校吏部尚書;檢校侍中魏元忠兼檢校兵部尚書;楊再思兼戶部尚書,兼檢校中書令。丁卯,祔孝敬皇帝神主於太廟。廟號義宗,非禮也。戊辰,洛水暴漲,壞廬舍二千餘家,溺死者甚眾。秋七月辛巳,太子賓客韋巨源同中書門下三品。乙未,以特進、漢陽郡王張柬之為襄州刺史,仍不知州事。八月戊申,以水災,令文武官九品以上直言極諫。河南洛陽百姓被水兼損者給復一年。甲子,追冊故妃趙氏為恭皇后,尊孝敬妃裴氏為哀皇后。乙亥,上親祔太祖景皇帝、獻祖光皇帝、世祖元皇帝、高祖神堯皇帝、皇祖太宗文武皇帝、皇孝高宗天皇大帝、皇兄義宗孝敬皇帝神主於太廟。皇后廟見。丁丑,御洛城南門觀鬥象。九月壬午,親祀明堂,大赦天下。禁《化胡經》及婚娶之家父母親亡停喪成禮。天下大酺三日。戊戌,太子賓客韋巨源為禮部尚書,依舊知政事。冬十月癸亥,幸龍門香山寺。乙丑,幸新安。改弘文館為修文館。辛未,魏元忠為中書令,楊再思為侍中。   十一月戊寅,加皇帝尊號曰應天,皇后尊號曰順天。壬午,皇帝、皇后親謁太廟,告受徽號之意 ,大赦天下,賜酺三日。己丑,御洛城南門樓觀潑寒胡戲。辛丑,衛王重俊為左衛大將軍,遙領揚州大都督;溫王重茂為右衛大將軍,遙領并州大都督。十二月壬寅,則天皇太后崩。   二年春正月丙申,護則天靈駕還京。戊戌,吏部尚書李嶠同中書門下三品,中書侍郎於惟謙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閏月丙午朔,置公主府官員。乙卯 ,以特進敬暉、桓彥范、袁恕己等三人為滑、洺、豫刺史。二月乙未,刑部尚書韋巨源同中書門下三品。遣十使巡察風俗。丙申,僧會范、道士史崇玄等十餘人授官封公,以常賞聖善寺功也。三月甲辰,中書令韋安石為戶部尚書,罷知政事。戶部尚書蘇瑰為侍中、京留守。乙巳,黃霧四塞。唐休璟請致仕,許之。庚戌,殺光祿卿、駙馬都尉王同皎。壬子,洛陽城東七里許,地色如水,側近樹木、往來車馬歷歷影見水中,經月餘乃滅。是月,大置員外官,自京諸司及諸州佐凡二千餘人,超授閹官七品已上及員外者千餘人。壬戌,贈後父韋玄貞太師、益州都督。   夏四月甲戌,又贈玄貞為酆王,玄貞弟四人並贈郡王。己卯,左散騎常侍、同中書門下三品李懷遠請致仕,許之。辛巳 ,洛水暴漲,壞天津橋。六月戊寅,特進、朗州刺史、平陽郡王敬暉貶崖州司馬,特進、毫州刺史、扶陽郡王桓彥范瀧州司馬,特進、郢州刺史袁恕己竇州司馬,特進、均州刺史、博陵郡王崔玄暐白州司馬,特進、襄州刺史、漢陽郡王張柬之新州司馬,並員外置,長任,舊官封爵並追奪。秋七月丙午,立衛王重俊為皇太子。丙寅,中書令兼檢校兵部尚書齊國公魏元忠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令,仍知兵部事;吏部尚書李嶠為中書令;刑部尚書韋巨源為吏部尚書,依舊同中書門下三品。庚午,禮部尚書祝欽明為中丞蕭至忠所劾。前左散騎常侍李懷遠為左散騎常侍、同中書門下三品、東都留守。   九月,祝欽明貶青州刺史。壬寅,幸白馬寺。戊午,左散騎常侍李懷遠卒。壬寅,置戶部侍郎一員。   冬十月己卯,車駕還京師。戊戌,至自東都。十一月乙巳,大赦天下,行從文武官賜勳一轉。改河南為合宮,洛陽為永昌,嵩陽為登封,陽城為告成。戊午,兼秘書鄭普思坐妖逆配流儋州,其黨與皆伏誅。十二月己卯,突厥默啜寇靈州鳴沙縣,靈武軍大總管沙吒忠義逆擊之,官軍敗績,死者三萬。丁巳,突厥進寇原、會等州,掠隴右牧馬萬餘而去。甲申,募能斬默啜者,封授諸大衛大將軍。丙戌,以突厥犯邊,京師亢旱,令減膳徹樂。河北水,大饑,命侍中蘇瑰存撫賑給。丙申,特進、尚書左僕射、兼安國相王府長史、芮國公豆盧欽望為開府儀同三司,依舊平章軍國重事;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令、知兵部事、齊國公魏元忠為尚書左僕射兼中書令,仍兼知兵部事。是冬,牛大疫。   三年春正月庚子朔,不受朝會,喪未再期也。庚戌,以默啜寇邊,制募猛士武藝超絕者,各令自舉,內外群官各進破滅突厥之策。丙辰,以旱,親錄囚徒。己巳,遣武攸暨、武三思往乾陵祈雨於則天皇后,既而雨降,上大感悅。二月辛未,制武氏崇恩廟依舊享祭,仍置五品令、七品丞,其昊陵、順陵置令、丞如廟。壬午,贈太師、酆王廟號褒德,陵號榮先,置六品令、八品丞。庚寅,改中興寺、觀為龍興,內外不得言「中興」。辛卯,幸安樂公主宅。   三月丙子,吐蕃贊普遣大臣悉董熱獻方物。是春,自京師至山東疾疫,民死者眾。河北、河南大旱。夏四月辛巳,以嗣雍王守禮女為金城公主,出降吐蕃贊普。庚寅,幸薦福寺,曲赦雍州。五月戊戌,左屯衛大將軍兼檢校洛州長史張仁亶為朔方道大總管,以備突厥。丙午,突厥默啜殺我行人臧思言。六月丁卯逆,日有蝕之。戊子,姚雋道討擊使、侍御史唐九征擊姚州叛蠻,破之,俘虜三千計,遂於其處勒石紀功焉。是夏,山東、河北二十餘州旱,饑饉疾疫死者數千計,遣使賑恤之。秋七月庚子,皇太子重俊與羽林將軍李多祚等,率羽林千騎兵三百餘人,誅武三思、武崇訓,遂引兵自肅章門斬關而入。帝惶遽登玄武樓,重俊引兵至下,上自臨軒諭之,眾遂散去,殺李多祚。重俊出奔至鄠縣,為部下所殺。癸卯,大赦天下。八月丙子,改玄武門為神武門,樓為制勝樓。丙戌,左僕射兼中書令魏元忠請致仕,授特進。   九月丁酉,兵部尚書、郢國公宗楚客,左衛將軍兼太府卿紀處訥並同中書門下三品;吏部侍郎兼左御史台中丞蕭至忠為黃門侍郎兼左御史中丞、同中書門下三品;中書侍郎、東海郡公於惟謙國子祭酒,罷知政事。庚子,上皇帝尊號曰應天神龍,皇后尊號曰順天翊聖,大赦天下,改元為景龍。兩京文武官,三品已上賜爵一級,四品已下加一階,外官賜勳一轉。景龍元年九月甲辰,特進魏元忠左授務川尉,言與重俊通謀也。庚辰,侍中兼左御史台大夫楊再思為中書令,吏部尚書韋巨源、太府卿紀處訥並為侍中,侍中蘇瑰為吏部尚書。壬戌,改左右羽林衛千騎為萬騎,仍分為左右。   冬十月壬午,彗見於西,月餘而滅。壬午,皇后上《神武頌》,令兩京及四大都督府皆刻之於石。十二月乙丑朔,日有蝕之。丁丑,京師雨土。   二年春正月丙申,滄州雨雹,大如雞卵。二月辛未,幸左金吾大將軍、陳國公陸頌宅。皇后自言衣箱中裙上有五色雲起,令畫工圖之,以示百僚,乃大赦天下。癸未夜,天保星墜西南,有聲如雷,野雉皆雊。乙酉,帝以後服有慶雲之瑞,大赦天下。內外五品已上母妻各加邑號一等,無妻者聽授女;天下婦人八十已上,版授鄉、縣、郡等君。三月丙子,朔方道大總管張仁亶築受降城於河上。   夏四月庚午,左散騎常侍、樂壽郡王、駙馬都尉武攸暨讓郡王,改封楚國公。癸未,修文館增置大學士八員,直學士十二員。己丑,幸長樂公主莊,即日還宮。   六月丁亥,改太史局為太史監,罷隸秘書省。秋七月辛卯,台州地震。癸巳,左屯衛大將軍、攝右御史台大夫、朔方道行營大總管、韓國公張仁亶同中書門下三品。有赤氣竟天,其光燭地,經三日乃止。冬十一月庚申,突厥首領娑葛叛,自立為可汗,遣弟遮弩率眾犯塞。己卯,以安樂公主出降,假皇后仗出於禁中,以盛其儀,帝及後御安福樓以觀之。禮畢,大赦天下,賜酺三日。癸未,安西都護牛師獎與娑葛戰於火燒城,師獎敗績,沒於陣。是冬,西京吏部置兩侍郎銓試,東都又置兩銓,恣行囑請。又有斜封授官,預用秋闕。   三年春正月丁卯,黃霧四塞。癸酉,幸薦福寺。乙亥,宴侍臣及近親於梨園亭。二月己丑,幸玄武門,與近臣觀宮女大酺,既而左右分曹,共爭勝負。上又遣宮女為市肆,鬻賣眾物,令宰臣及公卿為商賈,與之交易,因為忿爭,言辭猥褻。上與後觀之,以為笑樂。壬寅,侍中、舒國公韋巨源為尚書左僕射,並同中書門下三品。戊午,兵部尚書、郢國公宗楚客中書令,中書侍郎、酇國公蕭至忠為侍中,太府卿韋嗣立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中書侍郎、檢校吏部侍郎崔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兵部侍郎趙彥昭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庚申,日赤紫色,無光。戊寅,禮部尚書兼揚州大都督、曹國公韋溫為太子少保兼揚州大都督、同中書門下三品。太常少卿兼檢校吏部侍郎鄭愔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夏五月丙戌,崔湜、鄭愔坐贓,湜貶襄州刺史,愔貶江州司馬。   六月癸丑,太白晝見於東井。庚子,以經籍多缺,使天下搜括。壬寅,以旱,避正殿,減膳,親錄囚徒。癸卯,尚書右僕射楊再思薨。秋七月乙卯朔,鎮軍大將軍、右驍衛將軍、兼知太史事迦業至忠配流柳州。丙辰,娑葛遣使來降。辛酉,幸梨園亭,宴侍臣學士。皇后表請諸婦人不因夫子而加邑號者,許同見任職事官,聽子孫用廕,從之。壬戌,安福門外設無遮齋,三品已上行香。癸亥,御承慶殿,錄囚徒。壬午,遣使冊驍衛大將軍、兼衛尉卿、金河王突騎施守忠為歸化可汗。八月乙酉,特進、行中書令、趙國公李嶠為特進、同中書門下三品,侍中、酇國公蕭至忠為中書令,特進、鄖國公韋安石為侍中。庚寅,諸州各置司田參軍一員。吐蕃贊普遣使勃祿星奉進國信、贊普祖娑進物,及上中宮、安國相王、太平公主有差。壬辰,遣十使巡察天下。有星孛於紫宮。令特進佩魚。散職佩魚,自此始也。乙未,親送朔方軍總管、韓國公張仁亶於通化門外,上制序賦詩。乙巳,幸安樂公主山亭,宴侍臣、學士,賜繒帛有差。九月壬戌,幸九曲亭子,宴侍臣、學士。戊辰,吏部尚書、懷縣公蘇瑰為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   冬十月庚寅,幸安樂公主金城新宅,宴侍臣、學士。十一月乙丑,親祀南郊,皇后登壇亞獻,左僕射舒國公韋巨源為終獻。大赦天下,見系囚徒及十惡鹹赦除之,雜犯流人並放還。京文武三品已上賜爵一等,四品已下加一階,京官及應襲岳牧入三品五品減考,高年版授。大酺三日。壬申,幸見子陵。甲戌,開府儀同三司、芮國公豆盧欽望薨。吐蕃贊普遣其大臣尚贊吐來逆女。十二月壬戌,前尚書右僕射、宋國公唐休璟為太子少師、同中書門下三品。甲子,上幸新豐之溫湯。庚子,幸兵部尚書韋嗣立莊,封嗣立為逍遙公,上親制序賦詩,便游白鹿觀。甲辰,曲賜新豐縣,百姓給復一年,行從官賜勳一轉。是日幸驪山。乙巳,至自溫湯。乙酉,令諸司長官向醴泉坊看潑胡王乞寒戲。   四年春正月乙卯,於化度寺門設無遮大齋。丙寅上元夜,帝與皇后微行觀燈,因幸中書令蕭至忠之第。是夜,放宮女數千人看燈,因此多有亡逸者。丁卯夜,又微行看燈。丁丑,命左驍衛大將軍、河源軍使楊矩為送金城公主入吐蕃使。己卯,幸始平,送金城公主歸吐蕃。   二月壬午,曲赦咸陽、始平,改始平為金城縣。便幸長安令王光輔馬嵬北原莊。癸未,至自金城。庚戌,令中書門下供奉官五品已上、文武三品已上並諸學士等,自芳林門入,集於梨園球場,分朋拔河,帝與皇后、公主親往觀之。三月甲寅,幸臨渭亭修禊飲,賜群官柳棬以辟惡。丙辰,游宴桃花園。庚申,京師雨木冰,井溢。壬戌,賜宰臣已下內樣巾子。夏四月丁亥,上游櫻桃園,引中書門下五品已上諸司長官學士等入芳林園嘗櫻桃,便令馬上口摘,置酒為樂。乙未,幸隆慶池,結綵為樓,宴侍臣,泛舟戲樂,因幸禮部尚書竇希宅。五月辛酉,秘書監、賜虢王邕改封汴王。乙丑,皇后請加嗣王三品。丁卯,前許州司兵參軍燕欽融上書,言皇后干預國政,安樂公主、武延秀、宗楚客等同危宗社。帝怒,召欽融廷見,撲殺之。時安樂公主志欲皇后臨朝稱制,而求立為皇太女,自是與後合謀進鴆。   六月壬午,帝遇毒,崩於神龍殿,年五十五。秘不發喪,皇后親總庶政。癸未,以刑部尚書裴談、工部尚書張錫並同中書門下三品,依舊東都留守。吏部尚書張喜福、中書侍郎岑羲、吏部侍郎崔湜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命左右金吾衛大將軍趙承恩、右監門大將軍薛簡帥兵五百人往均州,備譙王重福。立溫王重茂為皇太子。甲申,發喪於太極殿,宣遺制。皇太后臨朝,大赦天下,改元為唐隆。見系囚徒常赦所不免者鹹赦除之,長流任放歸田里,負犯痕瘕鹹從洗滌。內外官三品已上賜爵一級,四品已下加一階。以安國相王旦為太子太師。進封雍王守禮為邠王,壽春郡王成器為宋王,宗正卿晉封新興王。丁亥,皇太子即帝位於柩前,時年十六。皇太后韋氏臨朝稱制,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鹹赦除之。內外兵馬諸親掌,仍令韋溫總知。時召諸府折衝兵五萬人分屯京城,列為左右營,諸韋子侄分統之。壬辰,遣使諸道巡撫,紀處訥關內道,張嘉福河北道,岑羲河南道。庚子夜,臨淄王諱舉兵誅諸韋、武,皆梟首於安福門外,韋太后為亂兵所殺。九月丁卯,百官上謚曰孝和皇帝,廟號中宗。十一月己酉,葬於定陵。天寶十三載二月,改謚曰大和大聖大昭孝皇帝。   史臣曰:廉士可以律貪夫,賢臣不能輔孱主。誠以志昏近習,心無遠圖,不知創業之難,唯取當年之樂。孝和皇帝越自負扆,遷於房陵,崎嶇瘴癘之鄉,契闊幽囚之地。所以張漢陽徘徊於克復,狄梁公哽咽以奏論,遂得生還,庸非己力。洎滌除金虎,再握璇衡,不能罪己以謝萬方,而更漫遊以隳八政。縱艷妻之煽黨,則棸、楀爭衡;信妖女以撓權,則彝倫失序。桓、敬由之覆族,節愍所以興戈,竟以元首之尊,不免齊眉之禍。比漢、晉之惠、盈輩為優,苟非繼以命世之才,則土德去也。   睿宗玄真大聖大興孝皇帝,諱旦,高宗第八子,中宗母弟。龍朔二年六月己未,生於長安。其年封殷王,遙領冀州大都督、單于大都護、右金吾衛大將軍。及長,謙恭孝友,好學,工草隸,尤愛文字訓詁之書。乾封元年,徙封豫王。總章二年,徙封冀王。上初名旭輪,至是去「旭」字。上元二年,徙封相王,拜右衛大將軍。儀鳳三年,遷洛牧;改名旦,徙封豫王。嗣聖元年,則天臨朝,廢中宗為廬陵王,立豫王為皇帝,仍臨朝稱制。及革命,改國號為周,降帝為皇嗣,令依舊名輪,徙居東宮,其具儀一比皇太子。聖歷元年,中宗自房陵還。帝數稱疾不朝,請讓位於中宗。則天遂立中宗為皇太子,封帝為相王,又改名旦,授太子右衛率。長安中,拜司徒、右羽林衛大將軍。自則天初臨朝及革命之際,王室屢有變故,帝每恭儉退讓,竟免於禍。神龍元年,以誅張易之昆弟功,進號安國相王,遷太尉,加實封。其年立為皇太弟,固辭不受。   景龍四年夏六月,中宗崩,韋庶人臨朝,引用其黨,分握政柄,忌帝望實素高,潛謀危害。庚子夜,臨淄王諱與太平公主子薛崇簡、前朝邑尉劉幽求、長上果毅麻嗣宗、苑總監鍾紹京等率兵入北軍,誅韋溫、紀處訥、宗楚客、武延秀、馬秦客、葉靜能、趙履溫、楊均等,諸韋、武黨與皆誅之。辛丑,帝挾少帝御安福門樓慰諭百姓,大赦天下,見系囚徒常赦所不免者鹹赦除之。內外文武官三品已上賜爵一級,四品已下加一階,親皇三等已上加兩階,四等已下及諸親賜勳三轉,天下百姓免今年田租之半。進封臨淄王為平王,以薛崇簡為立節郡王。鍾紹京為中書侍郎,劉幽求為中書舍人,並參知機務,加實封。其餘封賞有差。遣使分行諸道宣諭,仍令往均州慰勞譙王。壬寅,左千牛中郎將、宋王成器為左衛大將軍,司農少卿同正員、衡陽王成義為右衛大將軍,太府少卿同正員、巴陵王隆范為左羽林衛大將軍,太僕少卿同正員、彭城王隆業為右羽林衛大將軍。黃門侍郎李日知同中書門下三品。癸卯,殿中兼知內外閒廄、檢校龍武右軍、仍押左右廂萬騎平王諱同中書門下三品。中書侍郎、穎川郡公鍾紹京為中書令。中書令、酇國公蕭至忠為許州刺史,兵部尚書、逍遙公韋嗣立為宋州刺史,中書侍郎趙彥昭為絳州刺史,蕭、韋、趙特置位。誅吏部尚書張嘉福於懷州。其日,王公百僚上表,鹹以國家多難,宜立長君,以帝眾望所歸,請即尊位。   甲辰,少帝詔曰:「自古帝王,必有符命,兄弟相及,存諸典禮。朕以孤藐,遭家艱難,顧茲蒙識,未洽治途。茫茫四海,將何所屬,累聖丕基,若墜於地。王室多難,義擇長君,思與群公,推崇明聖。叔父相王,高宗之子,昔以天下,讓於先帝,孝友寬簡,彰信兆人。神龍之初,己有明旨,將立太弟,以為副君。為王懇辭,未行冊命,所以東宮虛位,至於歷年。徹綴在辰,禍變倉卒,後掖稱制,計立沖人。欽奉前懷,願遵理命。上申天聖之旨,下遂蒼生之心;俯稽圖緯之文,仰跂祖宗之烈。擇今日,請叔父相王即皇帝位。朕退守本籓,歸於舊邸。凡百卿士,敬承朕言,克讚我天人之休期,光我有唐之勳業。佈告遐邇,鹹使聞知。」相王上表,讓曰:「臣以宗社事重,家國情深,誅鋤巨逆,奉戴嗣主。今承製旨,猥推宸極。在臣虛薄,不敢祗膺。循環震驚,無任感哽!」制答曰:「皇極大寶,天下至公,王者臨之,蓋非獲已。王先聖舊意,蒼生推仰,龍光紫宸,貴允系望。請遵前旨,勿或推讓。」於是少帝遜於別宮。是日即皇帝位,御承天門樓,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免並原之。內外官四品已上加一階,相王府官吏加兩階。流人長流、長任未還者並放還。立功人王承曄已下千餘人,賜爵秩有差。封少帝為溫王。其日,景雲見。乙巳,中書令鍾紹京為戶部尚書、越國公,實封五百戶;中書舍人劉幽求為尚書左丞、徐國公,實封五百戶:並依前知政事。左衛大將軍、宋王成器為太子太師、雍州牧、揚州大都督,加實封二百戶。宮人比來取百姓子女入宮者,放還其家。丙午,新除太常少卿薛稷為黃門侍郎,參知機務。丁未,許州刺史、梁縣侯姚元之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兵部尚書韋嗣立為中書令。追削武三思、武崇訓官爵。戊申,蕭至忠、韋嗣立、趙彥昭、崔湜並停刺史。衡陽王成義封申王,巴陵王降范封岐王,彭城王隆業封薛王。己酉,鎮國太平公主加實封五百戶,通前一萬戶。   秋七月癸丑,兵部侍郎兼知雍州長史崔日用為黃門侍郎,參知機務。丙辰,則天大聖皇后依舊號為天後。追諡雍王賢為章懷太子,庶人重俊曰節愍太子。復敬暉、桓彥范、崔玄暐、張柬之、袁恕己、成王千里、李多祚等官爵。丁巳,河南、洛陽、華州並依舊名。以洛州長史宋璟為檢校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中書侍郎岑羲為右散騎常侍。壬戌,以蕭至忠為晉州刺史,韋嗣立為許州刺史,趙彥昭為宋州刺史,兵部尚書姚元之兼太子右庶子,吏部尚書宋璟兼太子左庶子。癸亥,吏部侍郎崔湜為尚書右丞,罷知政事。甲子,右僕射許國公蘇瑰、兵部尚書姚元之、吏部尚書宋璟、右常侍判刑部尚書岑羲並充使冊定陵。丙寅,姚元之兼中書令。丁卯,蘇瑰為尚書左僕射,仍舊同中書同下三品。宋國公唐休璟致仕。右武衛大將軍、攝右御史大夫、同中書門下三品、韓國公張仁亶右衛大將軍。戊辰,崔日用為雍州長史,薛稷為右散騎常侍,並停知機務。特進、同中書門下三品、趙國公李嶠為懷州刺史。廢司田參軍。己巳,冊平王為皇太子。大赦天下,改元為景雲。內外官九品已上及子為父後者各加勳一轉,自神龍以來直諫枉遭非命者鹹令式墓,天下州縣名目天授以來改為「武」字者並令復舊。廢武氏崇恩廟,其昊陵、順陵並去陵名。   景雲元年七月己巳,制自今授左右僕射、侍中、中書令、六尚書已上官聽讓,其餘停讓。追廢皇后韋氏為庶人,安樂公主為悖逆庶人。丁丑,改太史監為太史局,隸秘書省。八月癸巳,新除集州刺史、譙王重福潛入東都構逆,州縣討平之。先是,中宗時官爵渝濫,因依妃、主墨敕而授官者,謂之斜封,至是並令罷免。癸卯,改門下坊為左春坊,典書坊為右春坊,左右羽林衛依舊為左右羽林軍。九月庚戌,封皇太子男嗣貞為許昌郡王,嗣謙為真定郡王。冬十月甲申,詔孝敬皇帝神主先祔太廟,有違古義,於東都別立義宗廟。丁未,姚元之為中書令,兼檢校兵部尚書。十一月己酉,葬孝和皇帝於定陵。辛亥,太子太師、宋王成器為尚書左僕射。蘇瑰為太子少傅,侍中、鄖國公韋安石為太子少保,改封郇國公,並罷知政事。戊辰,宋王成器為司徒,兼領揚州大都督。庚午,太子少傅蘇瑰薨。   是歲,韋庶人、悖逆庶人並以禮改葬,武三思父子剖棺戮屍。二年春正月丁未朔,以山陵日近,不受朝賀。癸丑,改泉州為閩州,置都督府,改武榮州為泉州。突厥默啜遣使請和親,許之。己未,太僕卿郭元振、中書侍郎張說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甲子,改封溫王重茂為襄王,遷於集州。乙丑,追尊皇后劉氏為肅明皇后,墓曰惠陵;德妃竇氏為昭成皇后,墓曰靖陵。   二月丁丑,令皇太子監國。甲辰,姚元之左授申州刺史,宋璟左授楚州刺史。韋安石為侍中。丙戌,劉幽求為戶部尚書,罷知政事。戊子,詔中宗時斜封官並許依舊。庚申,復置太子左右諭德、太子左右贊善,各置兩員。戊戌,郭元振為兵部尚書,仍依舊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己未,改修文館為昭文館。黃門侍郎李日知為左台御史大夫,依舊同中書門下三品。   夏四月庚辰,張說為兵部侍郎,依舊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癸未,分瀛州置鄭州。詔以釋典玄宗,理均跡異,拯人化俗,教別功齊。自今每緣法事集會,僧尼、道士、女冠等宜齊行道集。甲申,韋安石為中書令;宋王成器為太子賓客,仍依舊遙領揚州大都督。丙申,李日知為侍中。壬寅,大赦天下,重福徒黨放雪。京官四品已下加一階,外官賜勳一轉,三品已上各賜爵一級。天下濫度僧尼、道士、女冠並依舊。又令內外官依上元元年九品已上文武官,鹹帶手巾算袋,武官鹹帶七事揖e鞢並足。其腰帶一品至五品並用金,六品七品並用銀,八品九品並用瑜石。魚袋著紫者金裝,著緋者銀裝。景龍三年已前逋懸並放免。天下大酺五日。   五月庚戌,復武氏昊陵、順陵,仍量置官屬,太平公主為武攸暨請也。庚申,韋安石加開府儀同三司。辛丑,改西城公主為金仙公主,昌隆公主為玉真公主,仍置金仙、玉真兩觀。壬戌,殿中監竇懷貞為左台御史大夫、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六月壬午,依漢代故事,分置二十四都督府。閏六月,初置十道按察使。   秋七月,新置都督府並停。唯雍洛州長史、揚益荊並四大都督府長史階為三品。八月乙卯,詔以興聖寺是高祖舊宅,有柿樹,天授中枯死,至是重生,大赦天下。其謀殺、劫殺、造偽頭首並免死配流嶺南,官典受贓者特從放免。天下大酺三日。丁巳,皇太子釋奠於太學。己巳,韋安石為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兼太子賓客,禮部尚書竇希玠為太子少傅。庚午,改左右屯衛為左右威衛,左右宗衛率府為左右司御府,渾儀監為太史監。九月丁卯,竇懷貞為侍中。   冬十月甲辰,吏部尚書劉幽求為侍中,散騎常侍魏知古同中書門下三品,太子詹事崔湜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中書侍郎陸象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韋安石為尚書左僕射、東都留守,侍中李日知為戶部尚書,兵部尚書郭元振為吏部尚書,侍中兼檢校左台御史大夫竇懷貞為左台御史大夫,兵部侍郎兼左庶子張說為尚書左丞:罷知政事。十一月戊寅,改太史監為太史局,依舊隸秘書省。改王師為傅。   三年春正月辛未朔,親謁太廟。癸酉,上始釋慘服,御正殿受朝賀。甲戌,並、汾、絳三州地震,壞人廬舍。辛巳,南郊。戊子,躬耕籍田。己丑,大赦天下,改元為太極。內外官四品已下加一階,三品已上加爵一級。孔宣父祠廟,本州取側近三十戶以供灑掃。天下大酺五日,特賜老人九十已上緋衫牙笏,八十已上綠衫木笏。乙未,戶部尚書岑羲、左台御史大夫竇懷貞並同中書門下三品。二月丁酉,秘書增少監一員,光祿、大理、鴻臚、太府、衛尉、宗正各增置少卿一員,少府監、將作監增置少監一員,國子監增置司業一員,左右台各增置中丞一員。雍洛二州、並益荊揚四大都督府各增置司馬一員,仍分為左右司馬。丁亥,皇太子釋奠於國學。追贈顏回為太子太師,曾參為太子太保。每年春秋釋奠,以四科弟子、曾參從祀,列於二十二賢之上。辛酉,廢右御史台官員。己巳,頒新格式於天下。   夏四月辛丑,制曰:   朕聞措刑由於用刑,去殺存乎必殺。明罰峻典,自古而然;立制齊人,於是乎在。自我朝建國,僅將百年,天下和平,其來已久。往承隋季,守法頗專;比襲時安,持綱日緩。況朕薄德,甚莫逮先;惟人難理,遠不如昔。粵從守位,三載於茲,庶務煩勞,不損晷景。嘗謂自我作則,感而成化;痛乎迷俗忘返,不威罔懲。將至純風,先歸重典。比者贓賄不息,渝濫公行,放心未寧,禁犯無懼。此焉暫革,期於承平,遂割小慈,以崇大體。自今已後,造偽頭首者斬,仍沒一房資財,同用廕者並停奪。非頭首者絞。其承前造偽人,限十日內首使盡。官典主司枉法受贓一匹已上,先決杖一百。其緣贓及惡狀被解及與替者,非選時不得輒入京城。縱家貫在京,不得輒至朝堂,妄有披訴。如有此色,並決杖仍加貶斥。其先在京城者,限三日內勒還。上下官僚輒緣私情相囑者,其受囑人宜封狀奏聞。成器已下,朕自決罰。其餘王公已下,並解見任官,三五年間不須齒錄。其進狀人別加褒賞。御史宜令分察諸司。   五月戊寅,親祀北郊。辛未,大赦天下,改元為延和。桓彥范、敬暉、崔玄暐、張柬之、袁恕己等,特還其子孫實封二百戶。天下大酺五日。六月癸丑,戶部尚書岑羲為侍中。乙卯,追奠則天皇后曰天後聖帝。庚申,幽州都督孫儉率左驍衛將軍李楷洛、左威衛將軍周以悌等,將兵三萬,與奚首領李大輔戰於硎山,為賊所敗,儉沒於陣。壬戌,魏知古為戶部尚書,仍依舊同中書門下三品。秋七月庚午,竇懷貞為尚書右僕射,平章軍國重事。己卯,上觀樂於安福門,以燭繼晝,經日乃止。   八月庚子,帝傳位於皇太子,自稱太上皇帝,五日一度受朝於太極殿,自稱曰朕,三品已上除授及大刑獄,並自決之,其處分事稱誥、令。皇帝每日受朝於武德殿,自稱曰予,三品已下除授及徒罪並令決之,其處分事稱制、敕。甲辰,大赦天下,改元為先天。八月戊申,皇帝子許昌王嗣直改封郯王,真定王嗣謙為郢王。己酉,以宋王成器為司空,依舊遙領揚州大都督。庚戌,竇懷貞為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仍兼御史大夫;劉幽求為尚書右僕射,依舊同中書門下三品;魏知古為侍中;崔湜為中書令;並監修國史。丁巳,立皇帝妃王氏為皇后。癸亥,劉幽求配流封州。九月丁卯朔,日有蝕之。甲申,封皇帝子嗣升為陝王。冬十月庚子,皇帝親謁太廟,禮畢,御延喜門,大赦天下。壬寅,祔昭成皇后、肅明皇后神主於儀坤廟。癸卯,皇帝幸新豐之溫湯,校獵於渭川。十二月丁未,誥禁人屠殺犬雞。戊午,改箕州為儀州。   二年春正月,敕河北諸州團結兵馬,皆令本州刺史押掌。乙亥,吏部尚書兼太子右諭德、酇國公蕭至忠為中書令。上元日夜,上皇御安福門觀燈,出內人連袂踏歌,縱百僚觀之,一夜方罷。二月丙申,改隆州為閬州,始州為劍州。分冀州置深州。初,有僧婆陀請夜開門然燈百千炬,三日三夜。皇帝御延喜門觀燈縱樂,凡三日夜。左拾遺嚴挺之上疏諫之,乃止。   三月辛卯,皇后祀先蠶。癸巳,制敕表狀、書奏、箋牒年月等數,作一十、三十、四十字。夏六月丙辰,兵部尚書、朔方道行軍大總管郭元振加同中書門下三品。秋七月甲子,太平公主與僕射竇懷貞、侍中岑羲、中書令蕭至忠、左羽林大將軍常元楷等謀逆,事覺,皇帝率兵誅之。窮其黨與,太子少保薛稷、左散騎常侍賈膺福、右羽林將軍李慈李欽、中書舍人李猷、中書令崔湜、尚書左丞盧藏用、太史令傅孝忠、僧惠范等皆誅之。兵部尚書郭元振從上御承天門樓,大赦天下,自大辟罪已下,無輕重鹹赦除之。翌日,太上皇誥曰:』朕將高居無為,自今後軍國刑政一事以上,並取皇帝處分。」   開元四年夏六月甲子,太上皇帝崩於百福殿,時年五十五。秋七月己亥,上尊謚曰大聖貞皇帝,廟曰睿宗。冬十月庚午,葬於橋陵。天寶十三載二月,改謚曰玄真大聖大興孝皇帝。   史臣曰:法不一則奸偽起,政不一則朋黨生,上既啟其泉源,下胡息於奔競。觀夫天後之時,雲委於二張之第;孝和之世,波注於三王之門。獻奇則除設盈庭,納賄則斜封滿路,鹹以進趨相軌,奸利是圖,如火投泉,安得無敗?洎景龍繼統,污俗廓清,然猶投杼於乘輿之間,抵掌於太平之日。以至書頻告變,上不自安,宮臣致御魅之科,天子慊巡邊之詔。彼既彎弓而射我,我則號泣以行刑。此雖鎮國之尤,亦是臨軒之失。夫君人孝愛,錫之以典刑,納之於軌物,俾無僭逼,下絕覬覦,自然治道惟新,亂階不作。孝和既已失之,玄真亦未為得。   贊曰:孝和、玄真,皆肖先人。率情背禮,取樂於身。夷塗不履,覆轍攸遵。扶持聖嗣,賴有賢臣。   本紀第八 玄宗上   玄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諱隆基,睿宗第三子也,母曰昭成順聖皇后竇氏。垂拱元年秋八月戊寅,生於東都。性英斷多藝,尤知音律 ,善八分書。儀範偉麗,有非常之表。   三年閏七月丁卯,封楚王。天授三年十月戊戌,出閣,開府置官屬,年始七歲。朔望車騎至朝堂 ,金吾將軍武懿宗忌上嚴整,訶排儀仗,因欲折之。上叱之曰:「吾家朝堂,干汝何事?敢迫吾騎從!」則天聞而特加寵異之。尋卻入閣。長壽二年臘月丁卯,改封臨淄郡王。聖歷元年,出閣,賜第於東都積善坊。大足元年,從幸西京,賜宅於興慶坊。長安中,歷右衛郎將、尚輦奉御。   神龍元年,遷衛尉少卿。景龍二年四月,兼潞州別駕。十二月,加銀青光祿大夫。州境有黃龍白日昇天。嘗出畋,有紫雲在其上 ,後從者望而得之。前後符瑞凡一十九事。四年,中宗將祀南郊,來朝京師。將行,使術士韓禮筮之,蓍一莖孑然獨立。禮驚曰:「蓍立,奇瑞非常也,不可言。」屬中宗末年,王室多故,上常陰引材力之士以自助。上所居宅外有水池,浸溢頃余,望氣者以為龍氣。四年四月,中宗幸其第,因游其池,結綵為樓船,令巨象踏之。   至六月,中宗暴崩,韋後臨朝稱制。韋溫、宗楚客、紀處訥等謀傾宗社,以睿宗介弟之重,先謀不利。道士馮道力、處士劉承祖皆善於占兆 ,詣上布誠款。上所居裡名隆慶,時人語訛以「隆」為「龍」;韋庶人稱制,改元又為唐隆,皆符御名。上益自負,乃與太平公主謀之,公主喜,以子崇簡從。上乃與崇簡、朝邑尉劉幽求、長上折衝麻嗣宗、押萬騎果毅葛福順李仙鳧、寶昌寺僧普潤等定策誅之。或曰:「先啟大王。」上曰:「我拯社稷之危,赴君父之急,事成福歸於宗社,不成身死於忠孝,安可先請,憂怖大王乎!若請而從,是王與危事;請而不從,則吾計失矣。」遂以庚子夜率幽求等數十人自苑南入,總監鍾紹京又率丁匠百餘以從。分遣萬騎往玄武門殺羽林將軍韋播、高嵩,持首而至,眾歡叫大集。攻白獸、玄德等門,斬關而進,左萬騎自左入,右萬騎自右入,合於凌煙閣前。時太極殿前有宿衛梓宮萬騎,聞噪聲,皆披甲應之。韋庶人惶惑走入飛騎營,為亂兵所害。於是分遣誅韋氏之黨,比明,內外討捕,皆斬之。乃馳謁睿宗,謝不先啟請之罪。睿宗遽前抱上而泣曰:「宗社禍難,由汝安定,神祇萬姓,賴汝之力也。」拜殿中監、同中書門下三品,兼押左右萬騎,進封平王。   睿宗即位,與侍臣議立皇太子,僉曰:「除天下之禍者,享天下之福;拯天下之危者,受天下之安。平王有聖德 ,定天下,又聞成器已下鹹有推讓,宜膺主鬯,以副群心。」睿宗從之。丙午,制曰:   舜去四凶而功格天地,武有七德而戡定黎人,故知有大勳者必受神明之福,仗高義者必為匕鬯之主。朕恭臨寶位,亭育寰區 ,以萬物之心為心,以兆人之命為命。雖承繼之道,鹹以塚嫡居尊;而無私之懷,必推功業為首。然後可保安社稷,永奉宗祧。第三子平王基孝而克忠,義而能勇。比以朕居籓邸,虔守國彝,貴戚中人,都無引接。群邪害正,凶黨實繁,利口巧言,讒說罔極。韋溫、延秀,朋黨競起;晉卿、楚客,交構其間。潛結回邪,排擠端善,潛貯兵甲,將害朕躬。基密聞其期,先難奮發,推身鞠弭,眾應如歸,呼吸之間,凶渠殄滅。安七廟於幾墜,拯群臣於將殞。方舜之功過四,比武之德逾七。靈祇望在,昆弟樂推。一人元良,萬邦以定。為副君者,非此而誰?可立為皇太子。有司擇日,備禮冊命。   七月己巳,睿宗御承天門,皇太子詣朝堂受冊。是日有景雲之瑞,改元為景雲,大赦天下。   二年,又制曰:「惟天生丞人,牧以元後;維皇立國,副以儲君。將以保綏家邦,安固後嗣者也。朕纂承洪業,欽奉寶圖,夜分不寢,日昃忘倦。茫茫四海,懼一人之未周;蒸蒸萬姓,恐一物之失所。雖卿士竭誠,守宰宣化,緬懷庶域,仍未小康。是以求下人之變風,遵先朝之故事。皇太子基仁孝因心,溫恭成德,深達禮體,能辨皇猷,宜令監國,俾爾為政。其六品以下除授及徒罪已下,並取基處分。」延和元年六月,凶黨因術人聞睿宗曰:「據玄象,帝座及前星有災,皇太子合作天子,不合更居東宮矣。」睿宗曰:「傳德避災,吾意決矣。」七月壬午,制曰:   朕以寡昧,虔奉鴻休,本殊王季之賢,早達延陵之節。昔在聖歷,已讓皇嗣之尊;爰暨神龍,終辭太弟之授。豈唯衣冠所睹,抑亦兆庶咸知。頃屬國步不夷,時艱主幼,大業有綴旒之懼,寶位深墜地之憂,議迫公卿,遂司契篆,日慎一日,以至於今。一紀之勞,勤亦至矣;萬方之俗,化漸行矣。將成宿願,脫屣寰區。昔堯之禪舜,唯能是與,禹以命啟,匪私其親,神器之重,允歸公授。皇太子基有大功於天地,定阽危於社稷,溫文既習,聖敬克躋。委之監國,已移歲年,時政益明,庶工惟序。朕之知子,庶不負時,歷數在躬,宜陟元後。可令即皇帝位,有司擇日授冊。朕方比跡洪古,希風太皇,神與化游,思與道合,無為無事,豈不美歟!王公百僚,宜識朕意。   上意惶懼,馳見叩頭,請所以傳位之旨。睿宗曰:「吾因汝功業得宗社。今帝座有眚,思欲遜避,唯聖德大勳,始轉禍為福。易位於汝,吾知晚矣。」上始居武德殿視事,三品以下除授及徒罪皆自決之。   先天二年七月三日,尚書左僕射竇懷貞、侍中岑羲、中書令蕭至忠崔湜、雍州長史李晉、左羽林大將軍常元楷、右羽林將軍李慈等與太平公主同謀,期以其月四日以羽林軍作亂。上密知之,因以中旨告岐王范、薛王業、兵部尚書郭元振、將軍王毛仲,取閒廄馬及家人三百餘人,率太僕少卿李令問、王守一、內侍高力士、果毅李守德等親信十數人,出武德殿,入虔化門。梟常元楷、李慈於北闕。擒賈膺福、李猷於內客省以出。執蕭至忠、岑羲於朝,皆斬之。睿宗明日下詔曰:「朕將高居無為,自今軍國政刑一事已上,並取皇帝處分。」上御承天門樓,下制曰:   朕承累聖之洪休,荷重光之積慶。昔因多難,內屬構屯,寶位深墜地之憂,神器有綴旒之懼。事殷家國,義感神祇,吟嘯風雲,龔行雷電,致君親於堯、舜,濟黔首於休和。遂以孟秋,允升儲貳;旋承內禪,繼體宸居。拜首之請空勤,讓立之誠莫展,恭臨億兆,二載於茲。上稟聖謨,下凝庶績,八荒同軌,瀛海無波。不謂奸慝潛謀,蕭牆竊發。逆賊竇懷貞等並以庸妄,權齒朝廷,毫髮之效未申,丘山之釁乃積,共成梟獍,將肆奸回。太上皇聖斷宏通,英謀獨運,命朕率岐王范、薛王業等躬事誅鋤。齊斧一麾,凶渠盡殪。太陽朗耀,澄氛靄於天衢;高風順時,厲肅殺於秋序。神靈協贊,夷夏相歡,四族之慝既清,七百之祚方永。爰承後命,載闡休期,總軍國之大猷,施雲雨之鴻澤。承乾之道,既光被於無垠;作解之恩,思式覃於品物。當與億兆,同此惟新。可大赦天下,大辟罪已下鹹赦除之。加邠王守禮實封三百戶,宋王成器、申王成義各加實封一千戶,岐王范、薛王業各加實封七百戶。文武官三品以下賜爵一級,四品已下各加一階。內外官人被諸道按察使及御史所摘伏,咸宜洗滌;選日依次敘用。   丁卯,崔湜、盧藏用除名,長流嶺表。壬申,王琚為銀青光祿大夫、戶部尚書,封趙國公,實封三百戶;姜皎銀青光祿大夫、工部尚書,封楚國公,實封五百戶;李令問銀青光祿大夫、殿中監,實封三百戶;王毛仲輔國大將軍、左武衛大將軍、檢校內外閒廊兼知監牧使、霍國公,實封五百戶;王守一銀青光祿大夫、太常卿同正員,進封晉國公,實封五百戶:並賞其定策功。琚、皎、令問固讓。癸丑,中書侍郎陸象先為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兼劍南道按察兵馬使,尚書左丞張說為檢校中書令。甲戌,令毀天樞,取其銅鐵充軍國雜用。庚辰,王琚為中書侍郎,加實封二百戶;姜皎殿中監,仍充內外閒廄使,加實封二百戶;李令問殿中少監、知尚食事,加實封二百戶。己丑,周孝明高皇帝依舊追贈太原王,宜去帝號;孝明皇后宜稱太原王妃;昊陵、順陵並稱太原王及妃墓。   八月壬辰,封州流人劉幽求為尚書左僕射、知軍國重事、徐國公,仍依舊實封七百戶。制曰:「凡有刑人,國家常法。掩骼埋胔,王者用心。自今已後,輒有屠割刑人骨肉者,依法科殘害之罪。」九月,司空兼揚州大都督、宋王成器為太尉兼揚州大都督,益州大都督兼右金吾大將軍、申王成義為司徒兼益州大都督,單于大都護兼左金吾大將軍、邠王守禮為司空。癸丑,封華岳神為金天王。   九月丁卯,宋王成器為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左僕射劉幽求同中書門下三品,檢校中書令、燕國公張說為中書令,特進王仁皎為開府儀同三司。己卯,宴王公百僚於承天門,令左右於樓下撒金錢,許中書門下五品已上官及諸司三品已上官爭拾之,仍賜物有差。郭元振兼御史大夫。丙戌,又置右御史台。冬十一月甲申,幸新豐之溫湯。癸卯,講武於驪山。兵部尚書、代國公郭元振坐虧失軍容,配流新州;給事中、攝太常少卿唐紹以軍禮有失,斬於纛下。甲辰,畋獵於渭川。同州刺史、梁國公姚元之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乙巳,至自溫湯。十一月乙丑,幽求兼知侍中。戊子,上加尊號為開元神武皇帝。十二月庚寅朔,大赦天下,改元為開元,內外官賜勳一轉。改尚書左、右僕射為左、右丞相,中書省為紫微省,門下省為黃門省,侍中為監。雍州為京兆府,洛州為河南府,長史為尹,司馬為少尹。國初以來宰相及食實封功臣子孫,一應沉翳未承恩者,令量才擢用。開元元年十二月己亥,禁斷潑寒胡戲。癸丑,尚書左丞相兼黃門監劉幽求為太子少保,罷知政事;紫微令張說為相州刺史。甲寅,門下侍郎盧懷慎同紫微黃門平章事。   二年春正月,關中自去秋至於是月不雨,人多饑乏,遣使賑給。制求直諫昌言弘益政理者。名山大川,並令祈祭。丙寅,紫微令姚崇上言請檢責天下僧尼,以偽濫還俗者二萬餘人。甲申,并州大都督府長史兼檢校左衛大將軍薛訥同紫微黃門三品,仍總兵以討奚、契丹。二月,突厥默啜遣其子同俄特勤率眾寇北庭都護府,右驍衛將軍郭虔瓘擊敗之,斬同俄於城下。己酉,以旱,親錄囚徒。改太史監罷隸秘書省。閏月癸亥,令道士、女冠、僧尼致拜父母。丁卯,復置十道按察使。己未,突厥默啜妹婿火拔頡利發石失畢與其妻來奔,封燕山郡王,授左衛員外大將軍。紫微侍郎、趙國公王琚左授澤州刺史,賜實封一百戶,余並停。丁亥,劉幽求為睦州刺史。   三月甲辰,青州刺史、郇國公韋安石為沔州別駕;太子賓客、逍遙公韋嗣立為岳州別駕;特進致仕李嶠先隨子在袁州,又貶滁州別駕:並員外置。去年九月有詔毀天樞,至今春始。夏五月辛亥,黃門監魏知古工部尚書,罷知政事。六月丁巳,開府儀同三司、宋王成器為岐州刺史,司徒、申王成義為豳州刺史,司空、邠王守禮為虢州刺史:委務於上佐。內出珠玉錦繡等服玩,又令於正殿前焚之。乙丑,兵部尚書致仕、韓國公張仁願卒。   七月,薛訥與副將杜賓客、崔宣道等總兵六萬自檀州道遇賊於灤河,為賊所敗。訥等屏甲遁歸,減死,除名為庶人。辛未,光祿卿竇希瑊為太子太傅。房州刺史、襄王重茂薨於梁州,謚曰殤帝。丙午,昭文館學士柳沖、太子左庶子劉子玄刊定《姓族系錄》二百卷,上之。以興慶裡舊邸為興慶宮。諸王傅並停。京官所帶跨巾算袋,每朝參日著,外官衙日著,餘日停。吐蕃寇臨洮軍,又游寇蘭州、渭州,掠群牧,起薛訥攝左羽林將軍、隴右防禦使,率杜賓客、郭知運、王晙、安思順以御之。太常卿、岐王范為華州刺史,秘書監、薛王業為同州刺史。   八月戊午,西天竺國遣使獻方物。九月戊申,幸新豐之溫泉。甲寅,制曰:「自古帝王皆以厚葬為誡,以其無益亡者,有損生業故也。近代以來,共行奢靡,遞相倣傚,浸成風俗,既竭家產,多至凋弊。然則魂魄歸天,明精誠之已遠;卜宅於地,蓋思慕之所存。古者不封,未為非達。且墓為真宅,自便有房,今乃別造田園,名為下帳,又冥器等物,皆競驕侈。失禮違令,殊非所宜;戮屍暴骸,實由於此。承前雖有約束,所司曾不申明,喪葬之家,無所依準。宜令所司據品令高下,明為節制:冥器等物,仍定色數及長短大小;園宅下帳,並宜禁絕;墳墓塋域,務遵簡儉;凡諸送終之具,並不得以金銀為飾。如有違者,先決杖一百。州縣長官不能舉察,並貶授遠官。」冬十月戊午,至自溫泉。薛訥破吐蕃於渭州西界武階驛,斬首一萬七十級,馬七萬七匹,牛羊四萬頭。豐安軍使郎將、判將軍王海賓先鋒力戰,死之。十一月庚寅,葬殤帝於武功西原。十二月乙丑,封皇子嗣真為鄫王,嗣初為鄂王,嗣玄為鄄王。時右威衛中郎將周慶立為安南市舶使,與波斯僧廣造奇巧,將以進內。監選使、殿中侍御史柳澤上書諫,上嘉訥之。   三年春正月丁亥,立郢王嗣謙為皇太子,降死罪已下,大酺三日。癸卯,黃門侍郎盧懷慎為檢校黃門監。甲辰,工部尚書魏知古卒。二月,禁斷天下采捕鯉魚。十姓部落左廂五咄六啜、右廂五弩失畢五俟斤,及高麗莫離支高文簡、都督鳷跌思太等,各率其眾自突厥相繼來奔,前後總二千餘帳。析許州、唐州置仙州。   夏四月,岐王范兼虢州刺史,薛王業兼幽州刺史。六月,山東諸州大蝗,飛則蔽景,下則食苗稼,聲如風雨。紫微令姚崇奏請差御史下諸道,促官吏遣人驅撲焚瘞,以救秋稼,從之。是歲,田收有獲,人不甚饑。秋七月,刑部尚書李日知卒。冬十月甲寅,制曰:「朕聽政之暇,常覽史籍,事關理道,實所留心,中有闕疑,時須質問。宜選耆儒博學一人,每日入內侍讀。」以光祿卿馬懷素為左散騎常侍,與右散騎常侍褚無量並充侍讀。甲子,幸郿縣之鳳泉湯。十一月已卯,至自鳳泉湯。乙酉,幸新豐之溫湯。丁亥,妖賊崔子巖等入相州作亂。戊子,州司討平之。甲午,至自溫湯。十二月庚午,以軍器使為軍器監,置官員。是冬無雪。   四年春正月癸未,尚衣奉御長孫昕恃以皇后妹婿,與其妹夫楊仙玉毆擊御史大夫李傑,上令朝堂斬昕以謝百官。以陽和之月不可行刑,累表陳請,乃命杖殺之。丁亥,宋王成器、申王成義以「成」字犯昭成皇后謚號,於是成器改名憲,成義改為摠。刑部尚書、中山郡公李乂卒。   二月丙辰,幸新豐之溫湯。丁卯,至自溫湯。以關中旱,遣使祈雨於驪山,應時澍雨。令以少牢致祭,仍禁斷樵采。夏六月庚寅,月蝕既。癸亥,太上皇崩於百福殿。辛未,京師、華、陝三州大風拔木。癸酉,突厥可汗默啜為九姓拔曳固所殺,斬其首送於京師。默啜兄子小殺繼立為可汗。是夏,山東、河南、河北蝗蟲大起,遣使分捕而瘞之。其回紇、同羅、驉B勃曳固、僕固五部落來附,於大武軍北安置。秋七月丙申,分巂、雅二州置黎州。   冬十月癸丑,戶部尚書、新除太子詹事畢構卒。庚午,葬睿宗大聖貞皇帝於橋陵。以同州蒲城縣為奉先縣,隸京兆府。十一月丁亥,徙中宗神主於西廟。甲午,尚書左丞源乾曜為黃門侍郎、同紫微黃門平章事。辛丑,黃門監兼吏部尚書盧懷慎卒。十二月乙卯,幸新豐之溫湯。其夜,定陵寢殿災。乙丑,至自溫湯。尚書、廣平郡公宋璟為吏部尚書兼黃門監,紫微侍郎、許國公蘇頲同紫微黃門平章事。兵部尚書兼紫微令、梁國公姚崇為開府儀同三司,黃門侍郎、安陽男源乾曜守京兆尹,並罷知政事。停十道採訪使。   五年春正月壬寅朔,上以喪制不受朝賀。癸卯寅時,太廟屋壞,移神主於太極殿,上素服避正殿,輟朝五日,日躬親祭享。辛亥,幸東都。戊辰,昏霧四塞。   二月甲戌,至自東都,大赦天下,唯謀反大逆不在赦限,余並宥之。河南百姓給復一年,河南、河北遭澇及蝗蟲處,無出今年地租。武德、貞觀以來勳臣子孫無位者,訪求其後奏聞;有嘉遁幽棲養高不仕者,州牧各以名薦。三月庚戌,於柳城依舊置營州都督府。丁巳,以辛景初女封為固安縣主,妻於奚首領饒樂郡王大酺。   夏四月己丑,皇帝第九子嗣一薨,追封夏王,謚曰悼。甲午,以則天拜洛受圖壇及碑文並顯聖侯廟,初因唐同泰偽造瑞石文所建,令即廢毀。六月壬午,鞏縣暴雨連月,山水氾濫,毀郭邑廬舍七百餘家,人死者七十二。汜水同日漂壞近河百姓二百餘家。秋七月甲子,詔曰:「古者操皇綱執大象者,何嘗不上稽天道,下順人極,或變通以隨時,爰損益以成務。且衢室創製,度堂以筵。因之以禮神,是光孝德;用之以布政,蓋稱視朔,先王所以厚人倫感天地者也。少陽有位,上帝斯歆,此則神貴於不黷,禮殷於至敬。今之明堂,俯鄰宮掖,比之嚴祝,有異肅恭,苟非憲章,將何軌物?由是禮官博士公卿大臣廣參群議,欽若前古,宜存露寢之式,用罷辟雍之號。可改為乾元殿,每臨御依正殿禮。」九月壬寅,改紫微省依舊為中書省,黃門省為門下省,黃門監為侍中。   冬十月丙子,京師修太廟成。丁丑,詔以故越王貞死非其罪,封故許王男琳為嗣越王,以繼其後。戊寅,祔神主於太廟。十一月己亥,契丹首領松漠郡王李失活來朝,以宗女為永樂公主以妻之。司徒兼鄧州刺史、申王摠兼虢州刺史。   六年春正月丙辰朔,以未經大祥,不受朝賀。辛酉,禁斷天下諸州惡錢,行二銖四分已上好錢,不堪用者並即銷破復鑄。將作大匠韋湊上疏,請遷孝敬神主,別立義宗廟。以太子少師兼許州刺史、岐王范兼鄭州刺史。二月甲戌,禮幣征嵩山隱士盧鴻。夏五月乙未,孝敬哀皇后祔於恭陵。契丹松漠郡王李失活卒。六月甲申,瀍水暴漲,壞人廬舍,溺殺千餘人。乙酉,制以故侍中桓彥范敬暉、故中書令兼吏部尚書張柬之、故特進崔玄暐、故中書令袁恕己配饗中宗廟庭,故司空蘇瑰、故左丞相太子少保郴州刺史劉幽求配饗睿宗廟庭。秋七月已未,秘書監馬懷素卒。九月乙未,遣工部尚書劉知柔持節往河南道存問。冬十月丙申,車駕還京師。   十一月辛卯,至自東都。丙申,親謁太廟,回御承天門,詔:「七廟元皇帝已上三祖枝孫有失官序者,各與一人五品京官。內外官三品已上有廟者,各賜物三十匹,以備修祭服及俎豆。」賜文武官有差。乙巳,傳國八璽依舊改稱寶,符璽郎為符寶郎。十二月,以開府儀同三司兼澤州刺史、宋王憲為涇州刺史,司徒兼虢州刺史、申王摠為絳州刺史,以太子少師兼鄭州刺史、岐王范為岐州刺史,以太子少保兼衛州刺史、薛王業為虢州刺史。   七年春正月,吐蕃遣使朝貢。三月丁酉,左武衛大將軍、霍國公王毛仲加特進。渤海靺鞨郡王大祚榮死,其子武藝嗣位。夏四月癸酉,開府儀同三司王仁皎薨。五月已丑朔,日有蝕之。秋七月丙辰,制以亢陽日久,上親錄囚徙,多所原免。諸州委州牧、縣宰量事處置。八月癸丑,敕:「周公制禮,歷代不刊;子夏為傳,孔門所受。逮及諸家,或變例。與其改作,不如好古。諸服紀宜一依舊文。」九月甲子,改昭文館依舊為弘文館。宋王憲徙封寧王。冬十月,於東都來庭縣廨置義宗廟。辛卯,幸新豐之溫湯。癸卯,至自溫湯。戊寅,皇太子詣國學行齒胄禮,陪位官及學生賜物有差。十二月丙戌,置弘文、崇文兩館讎校書郎官員。   八年春正月甲子朔,皇太子加元服。乙丑,皇太子謁太廟。丙寅,會百官於太極殿,賜物有差。壬申,右散騎常侍、舒國公褚元量卒。己卯,侍中宋璟為開府儀同三司,中書侍郎蘇頲為禮部尚書,並罷知政事。京兆尹源乾曜為黃門侍郎,并州大督府長史張嘉貞為中書侍郎,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二月丁酉,皇子敏薨,追封懷王,謚曰哀。   夏五月丁卯,源乾曜為侍中,張嘉貞為中書令。南天竺國遣使獻五色鸚鵡。   六月壬寅夜,東都暴雨,谷水泛漲。新安、澠池、河南、壽安、鞏縣等廬舍蕩盡,共九百六十一戶,溺死者八百一十五人。許、衛等州掌閒番兵溺者千一百四十八人。秋九月,突厥欲谷寇甘、涼等州,涼州都督楊敬述為所敗,掠契苾部落而歸。以御史大夫王晙為兵部尚書兼幽州都督,黃門侍郎韋抗為御史大夫、朔方總管以御之。甲子,太子少師兼岐州刺史、岐王范兼太子太傅,太子少保兼虢州刺史、薛王業為太子太保,余並如故。   冬十月辛巳,幸長春宮。壬午,畋於下邽。十一月乙丑,至自長春宮。辛未,突厥寇涼州,殺人掠羊馬數萬計而去。   九年春正月丙辰,改蒲州為河中府,置中都。丙寅,幸新豐之溫湯。   夏四月庚寅,蘭池州叛胡顯首偽稱葉護康待賓、安慕容,為多覽殺大將軍何黑奴,偽將軍石神奴、康鐵頭等,據長泉縣,攻陷六胡州。兵部尚書王晙發隴右諸軍及河東九姓掩討之。甲戌,上親策試應制舉人於含元殿,謂曰:「古有三道,今減二策。近無甲科,朕將存其上第,務收賢俊,用寧軍國。」仍令有司設食。   秋七月戊申,罷中都,依舊為蒲州。己酉,王晙破蘭池州叛胡,殺三萬五千騎。丙辰,揚、潤等州暴風,發屋拔樹,漂損公私船舫一千餘隻。辛酉,集諸酋長,斬康待賓。先天中,重修三九射禮,至是,給事中許景先抗疏罷之。   九月己巳朔,日有蝕之。丁未,開府儀同三司、梁國公姚崇薨。丁巳,御丹鳳樓,宴突厥首領。庚申,幸中書省。癸亥,右羽林將軍、權檢校并州大都督府長史、燕國公張說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冬十一月丙辰,左散騎常侍元行衝上《群書目錄》二百卷,藏之內府。庚午冬至,大赦天下,內外官九品己上加一階,三品已上加爵一等。自六月二十日、七月三日匡衛社稷食實封功臣,坐事削除官爵,中間有生有死,並量加收贈。致仕官合佩魚者聽其終身。賜酺三日。十二月乙酉,幸新豐之溫湯。壬午,至自溫湯。是冬無雪。   十年春正月丁巳,幸東都。甲子,省王公已下視品官參佐及京三品已上官伏身職員。乙丑,停天下公廨錢,其官人料以稅戶錢充,每月准舊分例數給。戊申,內外官職田,除公廨田園外,並官收,給還逃戶及貧下戶欠丁田。二月戊寅,至東都。三月戊申,詔自今內外官有犯贓至解免已上,縱逢赦免,並終身勿齒。   夏四月丁酉,封契丹首領松漠都督李鬱於為松漠郡王,奚首領饒樂都督李魯蘇為饒樂郡王。五月,東都大雨,伊、汝等水泛漲,漂壞河南府及許、汝、仙、陳等州廬舍數千家,溺死者甚眾。閏五月壬申,兵部尚書張說往朔方軍巡邊。戊寅,敕諸番充質宿衛子弟,並放還國。六月辛丑,上訓注《孝經》,頒於天下。癸卯,以余姚縣主女慕容氏為燕郡公主,出降奚首領饒樂郡王李魯蘇。己巳,增置京師太廟為九室,移孝和皇帝神主以就正廟。秋八月丙戌,嶺南按察使裴胄先上言安南賊帥梅叔鸞等攻圍州縣,遣驃騎將軍兼內侍楊思勖討之。丁亥,遣戶部尚書陸象先往汝、許等州存撫賑給。丙申,博、棣等州黃河堤破,漂損田稼。   九月,張說擒康願子於木盤山。詔移河曲六州殘胡五萬餘口於許、汝、唐、鄧、仙、豫等州,始空河南朔方千里之地。甲戌,秘書監、楚國公姜皎坐事,詔杖之六十,配流欽州,死於路。都水使者劉承祖配流雷州。乙亥,制曰:「朕君臨宇內,子育黎元。內修睦親,以敘九族;外協庶政,以濟兆人。勳戚加優厚之恩,兄弟盡友於之至。務崇敦本,克慎明德。今小人作孽,已伏憲章,恐不逞之徒,猶未能息。凡在宗屬,用申懲誡:自今已後,諸王、公主、駙馬、外戚家,除非至親以外,不得出入門庭,妄說言語。所以共存至公之道,永協和平之義,克固籓翰,以保厥休。貴戚懿親,宜書座右。」又下制,約百官不得與卜祝之人交遊來往。乙卯夜,京兆人權梁山偽稱襄王男,自號光帝,與其黨權楚璧,以屯營兵數百人,自景風、長樂等門斬關入宮城構逆。至曉兵敗,斬梁山,傳首東都。廢河陽柏崖倉。   冬十月癸丑,乾元殿依舊題為明堂。甲寅,幸壽安之故興泰宮。畋獵於土宜川。庚申,至自興泰宮。波斯國遣使獻獅子。十一月乙未,初令宰相共食實封三百戶。十二月,停按察使。   十一年春正月丁卯,降都城見楚囚徒,流、死罪減一等,余並原之。己巳,北都巡狩,敕所至處存問高年、鰥寡惸獨、徵人之家;減流、死罪一等,徒以下放免。庚辰,幸并州、潞州,宴父老,曲赦大辟罪已下,給復五年。別改其舊宅為飛龍宮。辛卯,改并州為太原府,官吏補授,一准京兆、河南兩府。百姓給復一年,貧戶復二年,元從戶復五年。武德功臣及元從子孫,有才堪文武未有官者,委府縣搜揚,具以名薦。上親制《起義堂頌》及書,刻石紀功於太原府之南街。戊申,次晉州。壇場使、中書令張嘉貞貶為幽州刺史。壬子,祠后土於汾陰之脽上,升壇行事官三品已上加一爵,四品已上加一階,陪位官賜勳一轉。改汾陰為寶鼎縣。癸亥,兵部尚書張說兼中書令。三月庚午,車駕至京師,制所經州、府、縣無出今年地稅,京城見禁囚徒並原免之。   夏四月丙辰,遷祔中宗神主於太廟。癸亥,張說正除中書令,吏部尚書、中山公王晙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五月己巳,北都置軍器監官員。王晙為朔方節度使,兼知河北郡、隴右、河西兵馬使。六月,王晙赴朔方軍。秋八月戊申,尊八代祖宣皇帝廟號獻祖,光皇帝廟號懿祖,始祔於太廟之九廟。九月己巳,頒上撰《廣濟方》於天下,仍令諸州各置醫博士一人。春秋二時釋奠,諸州宜依舊用牲牢,其屬縣用酒酺而已。   冬十月丁酉,幸新豐之溫泉宮。甲寅,至自溫泉。十一月戊寅,親祀南郊,大赦天下,見禁囚徒死罪至徒流已下免除之。升壇行事及供奉官三品已上賜爵一級,四品轉一階。武德以來實封功臣、知政宰輔淪屈者,所司具以狀聞。賜酺三日,京城五日。是月,自京師至於山東、淮南大雪,平地三尺餘。丁亥,廢軍器監官員,少府監加置少監一人以充之。十二月甲午,幸鳳泉湯。戊申,至自鳳泉湯。庚申,王晙授蘄州刺史。   十二年春正月。   夏四月,封故澤王上金男義珣為嗣澤王。嗣許王瓘左授鄂州別駕,以弟璆為上金嗣故也。癸卯,嗣江王禕降為信安郡王,嗣蜀王堳\為廣漢郡王,嗣密王徹為濮陽郡王,嗣曹王臻為濟國公,嗣趙王琚為中山郡王,武陽郡王堪為澧國公。禕等並自神龍之後外繼為王,以瓘利澤王之封,盡令歸宗改封焉。秋七月壬申,月蝕既。己卯,廢皇后王氏為庶人。後弟太子少保、駙馬都尉守一貶為澤州別駕,至藍田,賜死。戶部尚書、河東伯張嘉貞貶台州刺史。冬十一月庚申,幸東都,至華陰,上制岳廟文,勒之於石,立於祠南之道周。戊寅,至自東都。庚辰,司徒、申王摠薨,追諡曰惠莊太子。五溪首領覃行璋反,遣鎮軍大將軍兼內侍楊思勖討平之。閏十二月丙辰朔,日有蝕之。   十三年春正月乙酉,以幽州都督府為大都督府。戊子,降死罪從流,流已下罪悉原之。分遣御史中丞蔣欽緒等往十道疏決囚徒。二月戊午,幸龍門,即日還宮。乙亥,初置擴騎,分隸十二司。丙子,改豳州為邠州,鄚州為莫州,梁州為褒州,沅州為巫州,舞州為鶴州,泉州為福州,以避文相類及聲相近者。三月甲午,皇太子嗣謙改名鴻;郯王嗣直改名潭,徙封慶王;陝王嗣升改名浚,徙封忠王;鄫王嗣真改名洽,徙封棣王;鄂王嗣初改名涓,徙封郎王;嗣玄改名滉,封榮王。又第八子涺封為光王,第十二男濰封為儀王,第十三男沄封為穎王,第十六男澤封為永王,第十八男清封為壽王,第二十男洄封為延王,第二十一男沐封為盛王,第二十二男溢封為濟王。丙申,御史大夫程行諶奏:「周朝酷吏來子珣、萬國俊、王弘義、侯思止、郭霸、焦仁亶、張知默、李敬仁、唐奉一、來俊臣、周興、丘神勣、索元禮、曹仁哲、王景昭、裴籍、李秦授、劉光業、王德壽、屈貞筠、鮑思恭、劉景陽、王處貞等二十三人,殘害宗枝,毒陷良善,情狀尤重,子孫不許仕宦。陳嘉言、魚承曄、皇甫文備、傅遊藝四人,情狀雖輕,子孫不許近任。請依開元二年二月五日敕。」   夏四月丁巳,改集仙殿為集賢殿,麗正殿書院改集賢殿書院;內五品已上為學士,六品已下為直學士。癸酉,令朝集使各舉所部孝悌文武,集於泰山之下。五月庚寅,妖賊劉定高率其黨夜犯通洛門,盡擒斬之。六月乙亥,廢都西市。   冬十月癸丑,新造銅儀成,置於景運門內,以示百官。辛酉,東封泰山,發自東都。   十一月丙戌,至兗州岱宗頓。丁亥,致齋於行宮。己丑,日南至,備法駕登山,仗衛羅列岳下百餘里。詔行從留於谷口,上與宰臣、禮官升山。庚寅,祀昊天上帝於上壇,有司祀五帝百神於下壇。禮畢,藏玉冊於封祀壇之石雪P,然後燔柴。燎發,群臣稱萬歲,傳呼自山頂至岳下,震動山谷。上還齋宮,慶雲見,日抱戴。辛卯,祀皇地祇於社首,藏玉冊於石雪P,如封祀壇之禮。壬辰,御帳殿受朝賀,大赦天下,流人未還者放還。內外官三品已上賜爵一等,四品已下賜一階,登山官封賜一階,褒聖侯量才與處分。封泰山神為天齊王,禮秩加三公一等,近山十里,禁其樵采。賜酺七日。侍中源乾曜為尚書左丞相兼侍中,中書令張說為尚書右丞相兼中書令。甲午,發岱岳。丙申,幸孔子宅,親設奠祭。十二月己巳,至東都。時累歲豐稔,東都米斗十錢,青、齊米斗五錢。是冬,分吏部為十銓,敕禮部尚書蘇頲、刑部尚書韋抗、工部尚書戶從願等分掌選事。   十四年春正月癸亥,改封契丹松漠郡王李召固為廣化王,奚饒樂郡王李魯蘇為奉誠王,封宗室外甥女二人為公主,各以妻之。二月庚戌朔,邕州獠首領梁大海、周光等據賓、橫等州叛,遣驃騎大將軍兼內侍楊思勖討之。三月壬寅,以國甥東華公主降於契丹李召固。   夏四月癸丑,御史中丞宇文融與御史大夫崔隱甫彈尚書右丞相、兼中書令張說,鞫於尚書省。丁巳,戶部侍郎李元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庚申,張說停兼中書令。丁卯,太子少師、岐王范薨,冊贈惠文太子。辛丑,於定、恆、莫、易、滄等五州置軍以備突厥。五月癸卯,戶部進計帳,今年管戶七百六萬九千五百六十五,管口四千一百四十一萬九千七百一十二。   六月戊午,大風,拔木發屋,毀端門鴟吻,都城門等及寺觀鴟吻落者殆半。上以旱、暴風雨,命中外群官上封事,指言時政得失,無有所隱。秋七月癸丑夜,瀍水暴漲入漕,漂沒諸州租船數百艘,溺者甚眾。九月己丑,檢校黃門侍郎兼磧西副大都護杜暹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秋,十五州言旱及霜,五十州言水,河南、河北尤甚,蘇、同、常、福四州漂壞廬舍,遣御史中丞宇文融檢覆賑給之。   冬十月,廢麟州。庚申,幸汝州廣成湯。己巳,還東都。十一月甲戌,突厥遣使來朝。辛丑,渤海靺鞨遣其子義信來朝,並獻方物。十二月丁巳,幸壽安之方秀川。己未,日色赤如赭。壬戌,還東都。   十五年春正月戊寅,制草澤有文武高才,令詣闕自舉。庚子,太史監復為太史局,依舊隸秘書省。辛丑,涼州都督王君掞破吐蕃於青海之西,虜輜車、馬羊而還。二月,遣左監門將軍黎敬仁往河北賑給貧乏,時河北牛畜大疫。己巳,尚書右丞相張說、御史大夫崔隱甫、中丞宇文融以朋黨相構,制說致仕,隱甫免官侍母,融左遷魏州刺史。夏五月,晉州大水,漂損居人廬舍。癸酉,以慶王潭為涼州都督兼河西諸軍節度大使,忠王浚為單于大都護、朔方節度大使,棣王洽為太原冀北牧、河北諸軍節度大使,鄂王涓為幽州都督、河北節度大使,榮王滉為京兆牧、隴右節度大使,光王涺為廣州都督、五府節度大使,儀王濰為河南牧,穎王潭為安東都護、平盧軍節度大使,永王澤為荊州大都督,壽王清為益州大都督、劍南節度大使,延王洄為安西大都護、磧西節度大使,盛王沐為揚州大都督,並不出閣。秋七月甲戌,雷震興教門樓兩鴟吻,欄檻及柱災。禮部尚書蘇頲卒。庚寅,鄜州洛水泛漲,壞人廬舍。辛卯,又壞同州馮翊縣廨宇,及溺死者甚眾。丙申,改武臨縣為穎陽縣。己亥,赦都城系囚,死罪降從流,徒已下罪悉免之。   九月丙子,吐蕃寇瓜州,執刺史田元獻及王君掞父壽,殺掠人吏,盡取軍資倉糧而去。丙戌,突厥毗伽可汗使其大臣梅錄啜來朝。閏月庚子,突騎施蘇祿、吐蕃贊普圍安西,副大都護趙頤貞擊走之。庚申,車駕發東都,還京師。回紇部落殺王君掞於甘州之鞏筆驛。制檢校兵部尚書蕭嵩兼判涼州事,總兵以御吐蕃。是秋,六十三州水,十七州霜旱;河北饑,轉江淮之南租米百萬石以賑給之。   冬十月己卯,至自東都。十二月乙亥,幸溫泉宮。丙戌,至自溫泉宮。   十六年春正月庚子,始聽政於興慶宮。春、瀧等州獠首領瀧州刺史陳行范、廣州首領馮仁智、何游魯叛,遣驃騎大將軍楊思勖討之。壬寅,安西副大都護趙頤貞敗吐蕃於曲子城。甲子,黑水靺鞨遣使來朝獻。秋七月,吐蕃寇瓜州,刺史張守珪擊破之。乙巳,檢校兵部尚書蕭嵩、鄯州都督張志亮攻拔吐蕃門城,斬獲數千級,收其資畜而還。丙辰,新羅王金興光遣使貢方物。八月己巳,特進張說進《開元大衍歷》,詔命有司頒行之。辛卯,蕭嵩又遣杜賓客擊吐蕃於祁連城,大破之,獲其大將一人,斬首五千級。九月丙午,以久雨,降死罪從流,徒以下原之。   冬十月己卯,幸溫泉宮。己丑,至自溫泉宮。十一月癸巳朔,檢校兵部尚書、河西節度判涼州事蕭嵩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余如故。十二月丁卯,幸溫泉宮。丁丑,至自溫泉宮。   十七年二月丁卯,巂州都督張審素攻破蠻,拔昆明城及鹽城,殺獲萬人。庚子,特進張說復為尚書左丞相,同州刺史陸象先為太子少保。甲寅,禮部尚書、信安王禕帥眾攻拔吐蕃石堡城。夏四月癸亥,令中書門下分就大理、京兆、萬年、長安等獄疏決囚徒。制天下系囚死罪減一等,余並宥之。丁亥,大風震電,藍田山崩。   五月癸巳,復置十道按察使。右散騎常侍徐堅卒。六月甲戌,尚書左丞相源乾曜停兼侍中,黃門侍郎杜暹為荊州大都督府長史,中書侍郎李元紘為曹州刺史。兵部尚書蕭嵩兼中書令。戶部侍郎兼鴻臚卿宇文融為黃門侍郎,兵部侍郎裴光庭為中書侍郎,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秋七月辛丑,工部尚書張嘉貞卒。八月癸亥,上以降誕日,宴百僚於花萼樓下。百僚表請以每年八月五日為千秋節,王公已下獻鏡及承露囊,天下諸州鹹令宴樂,休暇三日,仍編為令,從之。丙寅,越州大水,漂壞廨宇及居人廬舍。己卯,中書侍郎裴光庭兼御史大夫,依舊知政事。乙酉,尚書右丞相、開府儀同三司兼吏部尚書宋璟為尚書左丞相,尚書左丞相源乾曜為太子少傅。九月壬子,宇文融左遷汝州刺史,俄又貶昭州平樂尉。壬寅,裴光庭為黃門侍郎,依舊知政事。   冬十月戊午朔,日有蝕之,不盡如鉤。癸未,睦州獻竹實。庚申,前太子賓客元行沖卒。十一月庚申,親饗九廟。辛卯,發京師。丙申,謁橋陵。上望陵涕泣、左右並哀感。制奉先縣同赤縣,以所管萬三百戶供陵寢,三府兵馬供宿衛,曲赦縣內大辟罪已下。戊戌,謁定陵。己亥,謁獻陵。壬寅,謁昭陵。乙巳,謁乾陵。戊申,車駕還宮。大赦天下,流移人並放還,左降官移近處。百姓無出今年地稅之半。每陵取側近六鄉供陵寢。內外官三品巳上加爵一等,四品已下賜一階,五品已上清官父母亡者,依級賜官及邑號。十二月辛酉,幸溫泉宮。乙丑,校獵渭濱。壬申,至自溫泉宮。是冬無雪。   十八年春正月辛卯,黃門侍郎裴光庭為侍中,依舊兼御史大夫。左丞相張說加開府儀同三司。丙午,幸薛王業宅,即日還宮。二月丙寅,大雨雪,俄而雷震,左飛龍廄災。三月辛卯,改定州縣上中下戶口之數,依舊給京官職田。夏四月乙卯,築京城外郭城,凡十月而功畢。壬戌,幸寧親公主第,即日還宮。乙丑,裴光庭兼吏部尚書。是春,命侍臣及百僚每旬暇日尋勝地宴樂,仍賜錢令所司供帳造食。丁卯,侍臣已下宴於春明門外寧王憲之園池,上御花萼樓邀其回騎,便令坐飲,遞起為舞,頒賜有差。五月,契丹衙官可突干殺其主李召固,率部落降於突厥,奚部落亦隨西叛。奚王李魯蘇來奔,召固妻東華公主陳氏及魯蘇妻東光公主韋氏並奔投平盧軍。制幽州長史趙含章率兵討之。   六月庚申,命左右丞相、尚書及中書門下五品已上官,舉才堪邊任及刺史者。甲子,彗星見於五車。癸酉,有星孛於畢、昴。丙子,命單于大都護、忠王浚為河北道行軍元帥,御史大夫李朝隱、京兆尹裴胄先為副,率十八總管以討契丹及奚等。事竟不行。壬午,東都瀍、洛泛漲,壞天津、永濟二橋及提象門外仗捨,損居人廬舍千餘家。閏月甲申,分幽州置薊州。已丑,令范安及、韓朝宗就瀍、洛水源疏決,置門以節水勢。辛卯,禮部奏請千秋節休假三日,及村閭社會,並就千秋節先賽白帝,報田祖,然後坐飲散之。   秋七月庚辰,幸寧王憲第,即日還宮。八月丁亥,上御花萼樓,以千秋節百官獻賀,賜四品已上金鏡、珠囊、縑彩,賜五品已下束帛有差。上賦八韻詩,又制《秋景詩》。辛亥,幸永穆公主宅,即日還宮。九月,先是高戶捉官本錢;乙卯,御史大夫李朝隱奏請薄稅百姓一年租錢充,依舊高戶及典正等捉,隨月收利,供官人稅錢。冬十月,吐蕃遣其大臣名悉獵獻方物,請降,許之。庚寅,幸岐州之鳳泉湯。癸卯,至自鳳泉湯。十一月丁卯,幸新豐溫泉宮。十二月戊子,豐州刺史袁振坐妖言下獄死。戊申,尚書左丞相、燕國公張說薨。是歲,百僚及華州父老累表請上尊號內請加「聖文」兩字,並封西嶽,不允。   十九年春正月壬戌,開府儀同三司、霍國公王毛仲貶為襄州別駕,中路賜死,黨與貶黜者十數人。辛卯,遣鴻臚卿崔琳入吐蕃報聘。丙子,親耕於興慶宮龍池。己卯,禁采捕鯉魚。天下州府春秋二時社及釋奠,停牲牢,唯用酒酺,永為常式。   二月甲午,以崔琳為御史大夫。三月乙酉朔,崔琳使於吐蕃。夏四月壬午,於京城置禮院。丙申,令兩京及天下諸州各置太公尚父廟,以張良配饗,春秋二時仲月上戊日祭之。五月壬戌,五嶽各置老君廟。六月乙酉,大風拔木。秋八月辛巳,降天下死罪從流,徒已下悉原之。九月辛未,吐蕃遣其國相論尚他硉來朝。冬十月丙申,幸東都。   十一月丙辰,至自東都。甲子,太子少傅源乾曜薨。十二月,巂州都督張審素以劫制使監察御史楊汪伏誅。是冬,浚苑內洛水,六十餘日而罷。戊戌,裴光庭上《瑤山往則》、《維城前軌》各一卷,上令賜太子、諸王各一本。   二十年春正月乙卯,以禮部尚書、信安王禕率兵討契丹。丁巳,幸長芬公主宅;乙丑,幸薛王業宅:並即日還宮。二月己未,敕文武選人,承前例三月三十日為例,然開選門,比團甲進官至夏來。自今已後,選門並正月內開,團甲二月內訖。分命宰相錄京城諸獄系囚。三月,信安王禕與幽州長史趙含章大破奚、契丹於幽州之北山。   夏四月乙亥,宴百僚於上陽東州,醉者賜以床褥,肩輿而歸,相屬於路。癸巳,改造天津橋,毀皇津橋,合為一橋。五月癸卯,寒食上墓,宜編入五禮,永為恆式。辛亥,金仙長公主薨。戊辰,信安王獻奚、契丹之俘,上御應天門受之。   六月丁丑,單于大都護、河北東道行軍元帥、忠王浚加司徒,都護如故;副大使信安王禕加開府儀同三司。庚寅,幽州長史趙含章坐盜用庫物,左監門員外將軍楊元方受含章饋餉,並於朝堂決杖,流瀼州,皆賜死於路。其月,遣范安及於長安廣花萼樓,築夾城至芙蓉園。   秋七月戊辰,幸寧王憲宅,即日還宮。八月辛未朔,日有蝕之。己卯,戶部尚書王晙卒。九月乙巳,中書令蕭嵩等奏上《開元新禮》一百五十卷,制所司行用之。渤海靺鞨寇登州,殺刺史韋俊,命左領軍將軍蓋福順發兵討之。   冬十月丙戌,命巡幸所至,有賢才未聞達者舉之。仍令中書門下疏決囚徒。辛卯,至潞州之飛龍宮,給復三年,兵募丁防先差未發者,令改出余州。辛丑,至北都。癸丑,曲赦太原,給復三年。十一月庚午,祀后土於脽上,大赦天下,左降官量移近處。內外文武官加一階,開元勳臣盡假紫及緋。大酺三日。十二月壬申,至京師。   其年戶部計戶七百八十六萬一千二百三十六,口四千五百四十三萬一千二百六十五。   二十一年春正月庚子朔,制令士庶家藏《老子》一本,每年貢舉人量減《尚書》、《論語》兩條策,加《老子》策,乙巳,遷祔肅明皇后神主於廟,毀儀坤廟。丁巳,幸溫泉宮。己未,命工部尚書李嵩使於吐蕃。癸亥,至自溫泉宮。三月乙巳,侍中裴光庭薨。甲寅,尚書右丞韓休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閏月,幽州道副總管郭英傑等討契丹,為所敗於都山之下,英傑死之。夏四月丁巳,以久旱,命太子少保陸象先、戶部尚書杜暹等七人往諸道宣慰賑給,及令黜陟官吏,疏決囚徒。丁酉,寧王憲為太尉,薛王業為司徒,慶王潭為太子太師,忠王浚為開府儀同三司,棣王洽為太子少傅,鄂王涓為太子太保。五月甲申,皇太子納妃薛氏。制天下死罪降從流,流已下釋放。京文武官賜勳一轉。秋七月乙丑朔,日有蝕之。九月壬午,封皇子溢為濟王,沔為信王,泚為義王,漼為陳王,澄為豐王,潓為恆王,漩為涼王,滔為深王。   冬十月庚戌,幸溫泉宮。十一月戊子,尚書右丞相宋璟以年老請致仕,許之。十二月丁未,兵部尚書、徐國公蕭嵩為尚書右丞相,黃門侍郎韓休為兵部尚書,並罷知政事。京兆尹裴耀卿為黃門侍郎,前中書侍郎張九齡起復舊官,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歲,關中久雨害稼,京師饑,詔出太倉米二百萬石給之。   二十二年春正月癸亥朔,制古聖帝明皇、岳、瀆、海鎮用牲牢,余並以酒酺充奠。己巳,幸東都。辛未,太府卿嚴挺之、戶部侍郎裴寬於河南存問賑給。乙酉,懷、衛、邢、相等五州乏糧,遣中書舍人裴敦復巡問,量給種子。己丑,至東都。二月壬寅,秦州地震,廨宇及居人廬舍崩壞殆盡,壓死官吏以下四十餘人,殷殷有聲,仍連震不止。命尚書右丞相蕭嵩往祭山川,並遣使存問賑恤之,壓死之家給復一年,一家三人已上死者給復二年。辛亥,初置十道採訪處置使。征恆州張果先生,授銀青光祿大夫,號曰通玄先生三月,沒京兆商人任令方資財六十餘萬貫。壬午,欲令不禁私鑄錢,遣公卿百僚詳議可否。眾以為不可,遂止。四月乙未,伊西、北庭且依舊為節度。廢太廟署,以太常寺奉宗廟。庚子,唐州界准勝州例立表,測候日晷影長短。乙巳,詔京都見禁囚徒,令中書門下及留守檢覆降罪,天下諸州委刺史。丁未,眉州鼎皇山下江水中得寶鼎。甲寅,北庭都護劉渙謀反,伏誅。   五月戊子,黃門侍郎裴耀卿為侍中,中書侍郎張九齡為中書令,黃門侍郎李林甫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關中大風拔木,同州尤甚。是夏,上自於苑中種麥,率皇太子已下躬自收穫,謂太子等曰:「此將薦宗廟,是以躬親,亦欲令汝等知稼穡之難也。」因分賜侍臣,謂曰:「比歲令人巡檢苗稼,所對多不實,故自種植以觀其成;且《春秋》書麥禾,豈非古人所重也!」六月乙未,遣左金吾將軍李佺於赤嶺與吐蕃分界立碑。   七月己巳,司徒、薛王業薨,追諡為惠宣太子。甲申,遣中書令張九齡充河南開稻田使。八月,先是駕至東都,遣侍中裴耀卿充江淮、河南轉運使,河口置輸場。壬寅,於輸場東置河陰縣。又遣張九齡於許、豫、陳、亳等州置水屯。九月壬申,改饒樂都督府為奉誠都督府。辛巳,移登州平海軍於海口安置。冬十月甲辰,試司農卿陳思問以贓私配流瀼州。十二月戊子朔,日有蝕之。乙巳,幽州長史張守珪發兵討契丹,斬其王屈烈及其大臣可突干於陣,傳首東都,余叛奚皆散走山谷。立其酋長李過折為契丹王。是歲,突厥毗伽可汗死。斷京城乞兒。   二十三年春正月己亥,親耕籍田,上加至九推而止,卿已下終其畝。大赦天下。京文武官及朝集採訪使三品已下加一爵,四品已下加一階,外官賜勳一轉。其才有霸王之略、學究天人之際、及堪將帥牧宰者,令五品已上清官及刺史各舉一人。致仕官量與改職,依前致仕。賜酺三日。   三月丁卯,殿中侍御史楊萬頃為仇人所殺。夏五月戊寅,宗子請率月俸於興慶宮建龍池,上《聖德頌》。秋七月丙子,皇太子鴻改名瑛,慶王直已下十四王並改名。又封皇子玭為義王,珪為陳王,珙為豐王,琪為恆王,璿為涼王,袚q為汴王。其榮王琬已下並開府置官屬,各食實封二千戶。八月戊子,制鰥寡惸獨免今年地稅之半,江淮已南有遭水處,本道使賑給之。九月戊申,移泗州就臨淮縣置。冬十月辛亥,移隸伊西、北庭都護屬四鎮節度。突騎施寇北庭及安西撥換城。十一月壬申朔,日有蝕之。十二月,新羅遣使朝獻。   二十四年春正月,吐蕃遣使獻方物。北庭都護蓋嘉運率兵擊突騎施,破之。   三月乙未,始移考功貢舉遣禮部侍郎掌之。夏六月丙午,京兆醴泉妖人劉志誠率眾為亂,將趨京城,咸陽官吏燒便橋以斷其路,俄而散走,京兆府盡擒斬之。是夏大熱,道路有暍死者。秋七月庚子,太子太保陸象先卒。辛丑,李林甫為兵部尚書,依舊知政事。己巳,初置壽星壇,祭老人星及角、亢等七宿。   八月戊申朔,加親舅小功服,舅母緦麻服,堂舅袒免。己亥,深王滔薨九月壬午,改尚書主爵曰司封。冬十月戊申,車駕發東都,還西京。甲子,至華州,曲赦行在系囚。丁丑,至自東都。十一月壬寅,侍中裴耀卿為尚書左丞相,中書令張九齡為尚書右丞相,並罷知政事。兵部尚書李林甫兼中書令,殿中監牛仙客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尚書右丞相蕭嵩為太子太師,工部尚書韓休為太子少保。十二月戊申,太子太師、慶王琮為司徒。丙寅,牛仙客知門下省事。   本紀第九 玄宗下   開元二十五年春正月壬午,制:「朕猥集休運,多謝哲王,然而哀矜之情,小大必慎。自臨寰宇 ,子育黎烝,未嘗行極刑,起大獄。上玄降鑒,應以祥和,思協平邦之典,致之仁壽之域。自今有犯死刑,除十惡罪,宜令中書門下與法官詳所犯輕重,具狀奏聞。崇德尚齒,三代丕義;敦風勸俗,五教攸先。其曾任五品已上清資官以禮去職者,所司具錄名奏,老疾不堪厘務者與致仕。道士、女冠宜隸宗正寺,僧尼令祠部檢校。百司每旬節休假,並不須入曹司,任游勝為樂。宣示中外,知朕意焉。」癸卯,道士尹愔為諫議大夫、集賢學士兼知史館事。二月,新羅王金興光卒,其子承慶嗣位,遣贊善大夫邢□攝鴻臚少卿,往弔祭,冊立之。壬子,加宗正丞一員。戊午,罷江淮運,停河北運。癸酉,張守珪破契丹餘眾於斥S山,殺獲甚眾。   三月乙卯,河西節度使崔希逸自涼州南率眾入吐蕃界二千餘里。己亥,希逸至青海西郎佐素文子觜,與賊相遇,大破之 ,斬首二千餘級。   夏四月庚戌,陳、許、豫、壽四州開稻田。辛酉,監察御史周子諒上書忤旨,Ξ之殿庭,朝堂決杖死之。甲子 ,尚書右丞相張九齡以曾薦引子諒,左授荊州長史。乙丑,皇太子瑛、鄂王瑤、光王琚並廢為庶人。太子妃兄駙馬都尉薛鏽長流瀼州,至藍田驛賜死。   六月壬戌,熒惑犯房,至心星越度而過。秋七月己卯,大理少卿徐岵奏:「天下今歲斷死刑五十八,幾致刑措 ,鳥巢寺之獄。」上特推功元輔,庚辰,封李林甫為晉國公,牛仙客為豳國公。己卯,敕諸陵廟並隸宗正寺,其宗正寺官員,自今並以宗枝為之。九月壬申,頒新定《令》、《式》、《格》及《事類》一百三十卷於天下。冬十月,制自今年每年立春日迎春於東郊,其夏及秋冬如常。以十二月朔日於正殿受朝,讀時令。十一月壬申,幸溫泉宮。丁丑,開府儀同三司、廣平郡公宋璟薨。十二月丙午,惠妃武氏薨,追諡為貞順皇后,葬於敬陵。吐蕃使其大臣屬盧論莽藏來朝貢。   二十六年春正月乙亥,工部尚書牛仙客為侍中。丁丑,親迎氣於東郊,祀青帝。制天下系囚,死罪流嶺南 ,余並放免。鎮兵部還。京兆府新開稻田,並散給貧人。百官賜勳絹。長安、萬年兩縣各與本錢一千貫,收利供馹,仍付雜馹。天下州縣,每鄉一學,仍擇師資,令其教授。諸鄉貢每年令就國子監謁先師,明經加口試。內外八品已下及草澤有博學文辭之士,各委本司本州聞薦。   二月辛卯,以李林甫遙領隴右節度使。甲辰,禁大寒食以雞卵相饋送。庚申,葬貞順皇后於敬陵。乙卯,以牛仙客遙領河東道節度使。辛酉 ,廢仙州,分其屬縣隸許、汝等州。三月己巳朔,減秘書省校書、正字官員。丙子,有星孛於紫微垣中,歷斗魁十餘日,因陰雲不見。己酉,河南、洛陽兩縣亦借本錢一千貫,收利充人吏課役。癸未,京兆地震。吐蕃寇河西,左散騎常侍崔希逸擊破之;鄯州都督杜希望又攻拔新羅城,制以其城為威戎軍。夏四月己亥朔,始令太常卿韋絛讀時令於宣政殿,百僚於殿上列坐而聽之。五月乙酉,以李林甫遙領河西節度使,兼判梁州事。庚寅,幸咸宜公主宅。六月庚子,立忠王璵為皇太子。秋七月己巳,冊皇太子,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免者鹹赦除之。內外文武官及五品已上為父後者各賜勳一轉。忠王府官及侍講加一階。賜酺三日。庚辰,分越州置明州。九月丙申朔,日有蝕之。庚子,於舊六胡州地置宥州。益州長史王昱率兵攻吐蕃安戎城,為賊所據,官軍大敗,昱棄甲而遁,兵士死者數千人。   冬十月戊寅,幸溫泉宮。是歲渤海靺鞨王大武藝死,其子欽茂嗣立,遣使弔祭,冊立之。其冬 ,兩京建行宮,造殿宇各千餘間。潤州刺史齊浣開伊婁河於揚州南瓜洲浦。析左右羽林軍置左右龍武軍,以左右萬騎營隸焉。   二十七年春正月乙巳,大雨雪。二月己巳,加尊號開元聖文神武皇帝,大赦天下,常赦所不免者鹹赦除之 ,開元已來諸色痕瘕人鹹從洗滌,左降官量移近處。百姓免今年租稅。三品已上賜爵一級,四品已上加一階。宗廟薦饗,自今已後並用宗子。賜酺五日。   夏四月丁丑,廢洮州隸蘭州,改臨州為洮州。乙酉,太子少傅竇蛈痊偉}府儀同三司,吏部尚書李暠為太子少傅。丁酉 ,侍中牛仙客為兵部尚書兼侍中;兵部尚書兼中書令李林甫為吏部尚書,依舊兼中書令。以東宮內侍隸內侍省為署。五月癸卯,置龍武軍官員。先是,鄎國公主之子薛諗與其黨李談、崔洽、石如山同於京城殺人,或利其財,或違其志,即白日椎殺,煮而食之。其夏事發,皆決殺於京兆府門,諗以國親流瀼州,賜死於城東驛。   六月甲戌,內常侍牛仙童坐贓,決殺之。幽州節度使、兼御史大夫張守珪以賄貶為括州刺史。太子太師、徐國公蕭嵩以嘗賂仙童,左授青州刺史。秋七月辛丑,熒惑犯南鬥。北庭都護蓋嘉運以輕騎襲破突騎施於碎葉城 ,殺蘇祿,威震西陲。八月,吐蕃寇白草、安人等。甲申,制追贈孔宣父為文宣王,顏回為兗國公,余十哲皆為侯,夾坐。後嗣褒聖侯改封為文宣公。九月,皇太子改名紹。汴州刺史齊浣請開汴河下流,自虹縣至淮陰北合於淮,逾時而功畢。因棄沙壅舊路,行者弊之,尋而新河之水勢淙急,遂填塞矣。前刑部尚書致仕崔隱甫卒。冬十月,將改作明堂。偽言官取小兒埋於明堂之下,以為厭勝。村野童兒藏於山谷,都城騷然,鹹言兵至。上惡之,遣主客郎中王佶往東都及諸州宣慰百姓,久之定。冬十月,毀東都明堂之上層,改拆下層為乾元殿。戊戌,幸溫泉宮。辛丑,至自溫泉宮。十二月,東都副留守、太子賓客崔沔卒。以益州司馬章仇兼瓊權劍南節度等使。是歲,蓋嘉運大破突騎施之眾,擒其王吐火仙,送於京師。二十八年春正月,兩京路及城中苑內種果樹。癸巳,幸溫泉宮。庚子,至自溫泉宮。壬寅,以望日御勤政樓宴群臣,連夜燒燈,會大雪而罷,因命自今常以二月望日夜為之。三月丁亥朔,日有蝕之。壬子,權判益州長史章仇兼瓊拔吐蕃安戎城,分兵鎮守之。夏五月乙未,太子少師韓休、太子少傅李暠卒。六月,懷州刺史、信安王禕為太子少師。庚寅,太子賓客李尚隱卒。秋七月壬寅,追尊宣皇帝陵名曰建初,光皇帝陵名曰啟運,仍置官員。九月,魏州刺史盧暉開通濟渠,自石灰窠引流至州城而西,卻注魏橋。九月庚寅,封皇孫俶等十九人為郡王。冬十月甲子,幸溫泉宮。辛巳,至自溫泉宮。乙酉夜,東都新殿後佛光寺災。吐蕃寇安戎城。十一月,牛仙客停遙兼朔方、河東節度使。十二月乙卯,突騎施酋長莫賀達干率眾內屬。己未,禮部尚書杜暹卒。是歲,金城公主薨,吐蕃遣使來告喪。其時頻歲豐稔,京師米斛不滿二百,天下乂安,雖行萬里不持兵刃。   二十九年春正月丁丑,制兩京、諸州各置玄元皇帝廟並崇玄學,置生徒,令習《老子》、《莊子》、《列子》、《文子》,每年准明經例考試。內外官有伯叔兄弟子侄堪任刺史、縣令 ,所司親自保薦。禁九品已下清資官置客舍邸店車坊、士庶厚葬。三月,吐蕃、突厥各遣使來朝。丙午,風霾,日色無影。夏四月庚戌朔。丙辰,以太原裴胄先為工部尚書。韋虛心卒。親王已下及內外官各賜錢令宴樂。壬午,以左右金吾大將軍裴寬為太原尹、北都留守。秋七月乙卯,洛水泛漲,毀天津橋及上陽宮仗捨。洛、渭之間,廬舍壞,溺死者千餘人。突厥登利可汗死。北州刺史王斛斯為幽州節度使;幽州節度副使安祿山為營州刺史,充平廬軍節度副使,押兩番、渤海、黑水四府經略使。   九月,大雨雪,稻禾偃折,又霖雨月餘,道途阻滯。是秋 ,河北博、洺等二十四州言雨水害稼,命御史中丞張倚往東都及河北賑恤之。壬申,御興慶門,試明《四子》人姚子產、元載等。冬十月丙申,幸溫泉宮。戊戌,分遣大理卿崔翹等八人往諸道黜陟官吏。十一月庚戌,司空、邠王守禮薨。辛酉,至自溫泉宮。己巳,雨木冰,凝寒凍冽,數日不解。辛未,太尉、寧王憲薨,謚為讓皇帝,葬於惠陵。十二月丁酉,吐蕃入寇,陷廓州達化縣及振武軍石堡城,節度使蓋嘉運不能守。女國王趙曳夫及佛逝國王、日南國王遣其子來朝獻。   天寶元年春正月丁未朔,大赦天下,改元,常赦不原鹹赦除之。百姓所欠負租稅及諸色並免之。前資官及白身人有儒學博通、文辭秀逸及軍謀武藝者,所在具以名薦。京文武官才堪為刺史者各令封狀自舉。改黃鉞為金鉞。內外官各賜勳兩轉。甲寅 ,陳王府參軍田同秀上言:「玄元皇帝降見於丹鳳門之通衢,告賜靈符在尹喜之故宅。」上遣使就函谷故關尹喜台西發得之,乃置玄元廟於大寧坊。陝郡太守李齊物先鑿三門,辛未,渠成放流。   二月丁亥,上加尊號為開元天寶聖文神武皇帝。辛卯,親享玄元皇帝於新廟。甲午,親享太廟。丙申,合祭天地於南郊。制天下囚徒 ,罪無輕重並釋放。流人移近處,左降官依資敘用,身死貶處者量加追贈。枉法贓十五疋當絞,今加至二十疋。莊子號為南華真人,文子號為通玄真人,列子號為沖虛真人,庚桑子號為洞虛真人。其四子所著書改為真經。崇玄學置博士、助教各一員,學生一百人。桃林縣改為靈寶縣。改侍中為左相,中書令為右相,左右丞相依舊為僕射,又黃門侍郎為門下侍郎。東都為東京,北都為北京,天下諸州改為郡,刺史改為太守。陝州河北縣為平陸縣。老幼版授,文武官三品已上加一爵,四品已下加一階。庚子,平盧節度使安祿山進階驃騎大將軍。夏六月庚寅,武功山水暴漲,壞人廬舍,溺死數百人。秋七月癸卯朔,日有蝕之。辛未,左相、豳國公牛仙客卒。   八月丁丑,刑部尚書、兼御史大夫李適之為左相。丁亥,突厥阿布思及默啜可汗之孫、登利可汗之女相與率其黨屬來降。壬辰,吏部尚書兼右相李林甫加尚書左僕射,左相李適之兼兵部尚書 ,左僕射裴耀卿為尚書右僕射。九月辛卯,上御花萼樓,出宮女宴毗伽可汗妻可登及男女等,賞賜不可勝紀。丙寅,改天下縣名不穩及重名一百一十處。兩京玄元廟改為太上玄元皇帝宮,天下准此。冬十月丁酉,幸溫泉宮。辛丑,改驪山為會昌山,仍於秦坑儒之所立祠宇,以祀遭難諸儒。新成長生殿名曰集靈台,以祀天神。十一月己巳,至自溫泉宮。是歲,命陝郡太守韋堅引滻水開廣運潭於望春亭之東,以通河、渭;京兆尹韓朝宗又分渭水入自金光門,置潭於西市之兩衙,以貯材木。是冬無冰。其年,天下郡府三百六十二,縣一千五百二十八,鄉一萬六千八百二十九。戶部進計帳,今年管戶八百五十二萬五千七百六十三,口四千八百九十萬九千八百。   二年春正月丙辰,追尊玄元皇帝為大聖祖玄元皇帝,兩京崇玄學改為崇玄館,博士為學士。三月壬子,親祀玄元廟以冊尊號。制追尊聖祖玄元皇帝父周上御史大夫敬曰先天太上皇 ,母益壽氏號先天太后,仍於譙郡本鄉置廟。尊咎繇為德明皇帝。改西京玄元廟為太清宮,東京為太微宮,天下諸郡為紫極宮。韋堅開廣運潭畢功,盛陳舟艦。丙寅,上幸廣運樓以觀之,即日還宮。夏六月甲戌夜,雷震東京應天門觀災,延燒至左、右延福門,經日不滅。七月癸丑,致仕禮部尚書王丘卒。丙辰,尚書右僕射裴耀卿薨。九月,太子少保崔琳卒。辛酉,譙郡紫極宮改為太清宮。冬十月戊辰,太子太保、信安王禕卒。戊寅,幸溫泉宮。十一月乙卯,至自溫泉宮。十二月己亥,東京應天門改為乾元門。戊申,幸溫泉宮。丙辰,至自溫泉宮。十二月乙酉,太子賓客賀知章請度為道士還鄉。是冬無雪。   三載正月丙辰朔,改年為載。赦見禁囚徒。庚子,遣左右相已下祖別賀知章於長樂坡,上賦詩贈之。壬寅,幸溫泉宮。二月己巳 ,還京。丁丑,封讓皇帝男琳為嗣寧王,故邠王守禮男承寧為嗣邠王,讓帝男□為嗣申王,惠宣太子男珍為嗣岐王,蚼為嗣薛王。庚寅,皇太子紹改名亨。是月,河南尹裴敦復卒。閏月辛亥,有星如月,墜於東南,墜後有聲。京師訛言官遣棖捕人肝以祭天狗。人相恐,畿縣尤甚,發使安之。   三月庚午,武威郡上言:番禾縣天寶山有醴泉湧出,嶺石化為瑞,遠近貧乏者取以給食。改番禾為天寶縣。癸酉,制天下見禁囚徒死罪降流 ,流已下並原之。夏四月,南海太守劉巨鱗擊破海賊吳令光,永嘉郡平。敕兩京、天下州郡取官物鑄金銅天尊及佛各一軀,送開元觀、開元寺。五月戊寅,長安令柳升坐贓,於朝堂決殺之。秋八月丙午,九姓拔悉密葉護攻殺突厥烏蘇米施可汗,傳首京師。庚申,內外文武官六品已下,自今已後,赴任之後,計載終滿二百日已上,許其成考。   冬十月癸巳,幸溫泉宮。丁未,改史國為來威國。十一月癸卯,還京。癸丑,每載依舊取正月十四日、十五日、十六日開坊市門燃燈 ,永以為常式。玉真公主先為女道士,讓號及實封,賜名持盈。十二月甲午,分新豐縣置會昌縣。甲寅,親祀九宮貴神於東郊,禮畢,大赦天下。百姓十八已上為中男,二十三已上成丁。每歲庸調,八月起征,可延至九月。詔天下民間家藏《孝經》一本。   四載春三月甲申,宴群臣於勤政樓。壬申,封外孫獨孤氏女為靜樂公主,出降契丹松漠都督李懷節;封外孫楊氏女為宜芳公主,出降奚饒樂都督李延寵。秋八月甲辰 ,冊太真妃楊氏為貴妃。是月,河南睢陽、淮陽、譙等八郡大水。九月,契丹及奚酋長各殺公主,舉部落叛。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與吐蕃戰於石堡城,官軍不利,副將褚直廉等死之。冬十月,於單于都護府置金河縣,安北都護府置陰山縣。丁酉,幸溫泉宮。壬子,以會昌縣為同京縣。十二月戊戌,還京。   五載春正月癸酉,刑部尚書韋堅貶括蒼太守;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貶播川太守,尋決死於黔中。乙亥,敕大小縣令並准畿官吏三選聽集。《禮記月令》改為《時令》。封中岳為中天王,南嶽為司天王 ,北嶽為安天王。天下山水,名稱或同,義且不經,多因於里諺,宜令所司各據圖籍改定。丙子,遣禮部尚書席豫、左丞崔翹、御史中丞王□等七人分行天下,黜陟官吏。夏四月庚寅,左相、渭源伯李適之為太子少保,罷知政事。丁酉,門下侍郎陳希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五月庚申,敕今後每至旬節休假,中書門下文武百僚不須入朝,外官不須衙集。癸卯,停郡縣差丁白直課錢。   六月,敕三伏內令宰相辰時還宅。秋七月丙子,韋堅為李林甫所構,配流臨封郡,賜死。堅妹皇太子妃聽離 ,堅外甥嗣薛王蚼貶夷陵郡別駕,女婿巴陵太守盧幼臨長流合浦郡。太子少保李適之貶宜春太守,到任,飲藥死。八月,以戶部侍郎郭虛己為御史大夫、劍南節度使。九月壬子,於太清宮刻石為李林甫、陳希烈像,侍於聖容之側。冬十月丁酉,幸溫泉宮。改臨淄郡為濟南郡。十一月己巳,還京。十二月辛未,贊善大夫杜有鄰、著作郎王曾、左驍衛兵曹柳勣等為李林甫所構,並下獄死。   六載正月辛巳朔,北海太守李邕、淄川太守裴敦復並以事連王曾、柳勣,遣使就殺之。丁亥,親享太廟。戊子,親祀圜丘 ,禮畢,大赦天下,除絞、斬刑,但決重杖。於京城置三皇、五帝廟,以時享祭。其章懷、節愍、惠莊、惠文、惠宣等太子,宜與隱太子、懿德太子同為一廟。每日立仗食及設仗於庭,此後並宜停廢。五嶽既已封王,四瀆當升公位,封河瀆為靈源公,濟瀆為清源公,江瀆為廣源公,淮瀆為長源公。三月戊戌,南海太守彭果坐贓,決杖,長流溱溪郡,死於路。   夏四月戊午,門下侍郎陳希烈為左相兼兵部尚書。癸酉,復置軍器監。自五月不雨至秋七月。乙酉,以旱,命宰相、台寺、府縣錄系囚 ,死罪決杖配流,徒已下特免。庚寅始雨。   冬十月戊申,幸溫泉宮,改為華清宮。十一月乙亥,戶部侍郎楊慎矜及兄少府少監慎余與弟洛陽令慎名,並為李林甫及御史中丞王□所構 ,下獄死。十二月丙辰,工部尚書陸景融卒。壬戌,還京。   七載春正月己卯,禮部尚書席豫卒。己亥,韋絛奏御案褥袱帷等望去紫用赤黃,從之。三月乙酉,大同殿柱產玉芝 ,有神光照殿。群臣請加皇帝尊號曰開元天寶聖文神武應道,許之。夏四月辛丑,以高力士為驃騎大將軍。五月壬午,上御興慶宮,受冊徽號,大赦天下,百姓免來載租庸。三皇以前帝王,京城置廟,以時致祭。其歷代帝王肇跡之處未有祠守者,所在各置一廟。忠臣、義士、孝婦、烈女德行彌高者,亦置祠宇致祭。賜酺三日。六月,范陽節度使安祿山賜實封及鐵券。秋八月己亥朔,改千秋節為天長節。壬子,改萬年縣為咸寧縣。   冬十月庚午,幸華清宮,封貴妃姊二人為韓國、虢國夫人。十二月戊戌,言玄元皇帝見於華清宮之朝元閣,乃改為降聖閣。改會昌縣為昭應縣 ,會昌山為昭應山;封山神為玄德公,仍立祠宇。辛酉,還京。   八載春正月甲申,賜京官絹,備春時游賞。二月戊申,引百官於左藏庫縱觀錢幣,賜絹而歸。三月 ,朔方節度使張齊丘於中受降城北築橫塞城。夏四月,咸寧太守趙奉璋決杖而死,著作郎韋子春貶端溪尉,李林甫陷之也。幸華清宮觀風樓。五月辛巳,於開遠門外作振旅亭。戊子,南海太守劉巨鱗坐贓,決死之。六月,大同殿又產玉芝一莖。隴右節度使哥舒翰攻吐蕃石堡城,拔之。閏月己丑,改石堡城為神武軍。劍南索磨川新置都護府,宜以保寧為名。丙寅,上親謁太清宮,冊聖祖玄元皇帝尊號為聖祖大道玄元皇帝。高祖、太宗、高宗、中宗、睿宗五帝,皆加「大聖皇帝」之字;太穆、文德、則天、和思、昭皇后,皆加「順聖皇后」之字。群臣上皇帝尊號為開元天地大寶聖文神武應道皇帝。丁卯,上御含元殿受冊,大赦天下。自今後每至禘祫,並於太清宮聖祖前序昭穆。初,太白山人李渾言太白山金星洞有帝福壽玉版石記,求得之,乃封太白山為神應公,金星洞為嘉祥公,所管華陽縣為貞符縣。戊辰,太子太師、徐國公蕭嵩薨。丁亥,南衙立仗馬宜停,省進馬官。秋八月戊子,郡別駕宜停,下郡置長史。冬十月丙寅,幸華清宮。十一月丁巳,幸御史中丞楊釗莊。   九載春正月庚寅朔,與歲次同始,受朝於華清宮。己亥,還京。庚戌,群臣請封西嶽 ,從之。二月壬午,御史中丞宋渾坐贓及奸,長流高要郡。三月庚戌,改匭使為獻納。辛亥,西嶽廟災。時久旱,制停封西嶽。夏五月庚寅,以旱,錄囚徒。乙卯,安祿山進封東平郡王。節度使封王,自此始也。秋七月己亥,國子監置廣文館,領生徒為進士業者。   九月乙卯,處士崔昌上《五行應運歷》,以國家合承周、漢,請廢周、隋不合為二王后。冬十一月庚寅,幸華清宮。己丑 ,制自今告獻太清宮及太廟改為朝獻,巡陵為朝拜,告宗廟為奏,天地享祀文改昭告為昭薦,以告者臨下之義故也。辛卯,幸楊國忠亭子。辛丑,立周武王、漢高祖廟於京城,司置官吏。十二月乙亥,還京。   十載春正月乙酉朔。壬辰,朝獻太清宮。癸巳,朝饗太廟。甲午,有事於南郊,合祭天地 ,禮畢,大赦天下。太廟置內官,供灑掃諸陵廟。己亥,改傳國寶為承天大寶。丁未,李林甫領安北副大都護、朔方節度使。庚戌,大風,陝郡運船失火,燒米船二百餘隻,人死者五百計。癸丑,分遣嗣吳王祇等十三人祭岳瀆海鎮。二月丁巳,安祿山兼雲中太守、河東節度使。夏四月,劍南節度使鮮於仲通將兵六萬討雲南,與雲南王閣羅鳳戰於瀘川,官軍大敗,死於瀘水者不可勝數。五月丁亥,改諸衛幡旗緋色者為赤黃,以符土運。秋八月乙卯,廣陵郡大風,潮水覆船數千艘。丙辰,京城武庫災,燒器械四十七萬事。是秋,霖雨積旬,牆屋多壞,西京尤甚。   冬十月辛亥,幸華清宮。十一月乙未,幸楊國忠宅。丙午,兵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楊國忠兼領劍南節度使。   十一載春正月辛亥,還京。二月癸酉,禁惡錢,官出好錢以易之。既而商旅不便,訴於國忠,乃止之。三月,朔方節度副使、奉信王阿布思與安祿山同討契丹,布思與祿山不協,乃率其部下叛歸漠北。丙午,制今後每月朔望,宜令薦食於太廟,每室一牙盤,仍五日一開室門灑掃。改吏部為文部,兵部為武部,刑部為憲部,其部內諸司有部字者並改,將作大匠、少匠為大、少二監。夏四月,御史大夫兼京兆尹王□賜死,坐弟銲與凶人邢縡謀逆故也。楊國忠兼京兆尹。五月戊申,慶王琮薨,贈靖德太子。六月戊子,東京大風,拔樹發屋。八月己丑,幸左藏庫,賜群臣帛有差。九月甲寅,改諸衛士為武士。冬十月戊寅,幸華清宮。   十一月乙卯,尚書左僕射兼右相、晉國公李林甫薨於行在所。庚申,御史大夫兼蜀郡長史楊國忠為右相兼文部尚書。十二月甲戌,楊國忠奏請兩京選人銓日便定留放,無長名。己亥,還京。   十二載春正月壬子,楊國忠於尚書省注官,注訖,於都堂對左相與諸司長官唱名。二月庚辰,選人鄭懟等二十餘人以國忠銓注無滯,設齋於勤政殿下,立碑於尚書省門。癸未,追削故右相李林甫在身官爵,男將作監岫、宗黨李復道等五十人皆流貶,國忠誣奏林甫陰結叛胡阿布思故也。夏五月乙酉,以魏、周、隋依舊為三恪及二王后,復封韓、介、酅等公。辛亥,太廟諸陵署依舊隸太常寺。   七月壬子,天下齊人不得鄉貢,須補國子學生然後貢舉。八月,京城霖雨,米貴,令出太倉米十萬石,減價糶與貧人。仍令中書門下就京兆、大理疏決囚徒。   九月己亥朔,隴右節度使、涼國公哥舒翰進封西平郡王,食實封五百戶。冬十月戊申,幸華清宮。和雇京城丁戶一萬三千人築興慶宮牆,起樓觀。至十二月,改橫塞城為天德軍。庚寅,行從官憲部尚書張筠等請上尊號為開元天地大寶聖文神武孝德證道皇帝。   十三載春正月丁酉朔,上御華清宮之觀風樓,受朝賀。己亥,安慶緒獻俘於行在,帝引見於禁中,賞賜巨萬。乙巳,加安祿山尚書左僕射,賜實封千戶,奴婢十房,莊、宅各一區;又加閒廄、五坊、宮苑、隴右群牧都使,以武部侍郎吉溫為副。丙午,還京。二月癸酉,上親朝獻太清宮,上玄元皇帝尊號曰大聖祖高上大廣道金闕玄元天皇大帝。甲戌,親饗太廟,上高祖謚曰神堯大聖大光孝皇帝,太宗謚曰太宗文武大聖大孝皇帝,高宗謚曰高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中宗謚曰中宗太和大聖大昭孝皇帝,睿宗謚曰睿宗玄真大聖大興孝皇帝。乙亥,御興慶殿受徽號,禮畢,大赦天下。左降官遭父母憂,放歸。獻陵等五署改為台,令、丞各升一階。文武三品已上賜爵一級,四品已下加一階。賜酺三日。戊寅,右相兼文部尚書楊國忠守司空,余如故。甲申,司空楊國忠受冊,天雨黃土,沾於朝服。祿山奏前後討契丹立功將士跳蕩等,請超三資,告身仍望好寫;於是超授將軍者五百餘人,中郎將者二千餘人。   三月丁酉,太常卿張□貶盧溪郡司馬,□兄憲部尚書均貶建安太守。丙午,御躍龍殿門張樂宴群臣,賜右相絹一千五百疋,彩羅三百疋,彩綾五百疋;左相絹三百疋,彩羅綾各五十疋;余三品八十疋,四品五品六十疋,六品七品四十疋,極歡而罷。壬戌,御勤政樓大酺。北庭都護程千里生擒阿布思獻於樓下,斬之於硃雀街。乙丑,左羽林上將軍封常清權北庭都護、伊西節度使。萬春公主出降楊朏。夏五月,熒惑守心五十餘日。六月乙丑朔,日有蝕之,不盡如鉤。侍御史、劍南留後李宓率兵擊雲南蠻於西洱河,糧盡軍旋,馬足陷橋,為閣羅鳳所擒,舉軍皆沒。廢濟陽郡,以所領五縣隸東平郡。秋八月丁亥,以久雨,左相、許國公陳希烈為太子太師,罷知政事;文部侍郎韋見素為武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秋,霖雨積六十餘日,京城垣屋頹壞殆盡,物價暴貴,人多乏食,令出太倉米一百萬石,開十場賤糶以濟貧民。東都瀍、洛暴漲,漂沒一十九坊。上御勤政樓試四科制舉人,策外加詩賦各一首。制舉加詩賦,自此始也。冬十月壬寅,幸華清宮。貶河東太守韋陟為桂嶺尉,武部侍郎吉溫為澧陽郡長史。乙巳,開府儀同三司、畢國公竇蛈笠屆C戊午,還京。其載,戶部計今年見管州縣戶口:管郡總三百二十一,縣一千五百三十八,鄉一萬六千八百二十九;戶九百六十一萬九千二百五十四,三百八十八萬六千五百四不課,五百三十萬一千四十四課;口五千二百八十八萬四百八十八,四千五百二十一萬八千四百八十不課,七百六十六萬二千八百課。   十四載春三月丙寅,宴群臣於勤政樓,奏《九部樂》,上賦詩學柏梁體。癸未,遣給事中裴士淹等巡撫河南、河北、淮南等道。八月壬辰,上親錄囚徒。   冬十月壬辰,幸華清宮。甲午,頒《御注老子》並《義疏》於天下。十一月戊午朔,始寧太守羅希奭以停止張博濟決杖而死,吉溫自縊於獄。丙寅,范陽節度使安祿山率蕃、漢之兵十餘萬,自幽州南向詣闕,以誅楊國忠為名,先殺太原尹楊光翽於博陵郡。壬申,聞於行在所。癸酉,以郭子儀為靈武太守、朔方節度使。封常清自安西入奏,至行在。甲戌,以常清為范陽、平盧節度使、兼御史大夫,令募兵三萬以御逆胡。戊寅,還京。以羽林大將軍王承業為太原尹,以衛尉卿張介然為陳留太守、河南節度採訪使,以金吾將軍程千里為潞州長史,並令討賊。甲申,以京兆牧、榮王琬為元帥,命高仙芝副之,於京城召募,號曰天武軍,其眾十萬。丙戌,高仙芝等進軍,上御勤政樓送之。十二月丙戌朔,祿山於靈昌郡渡河。辛卯,陷陳留郡,殺張介然。甲午,陷滎陽郡,殺太守崔無詖。丙申,封常清與賊戰於成皋罌子谷,官軍敗績,常清奔於陝郡。丁酉,祿山陷東京,殺留守李□、中丞盧奕、判官蔣清。時高仙芝鎮陝郡,棄城西保潼關。常山太守顏杲卿與長史袁履謙、賈深等殺賊將李欽湊,執賊將何千年、高邈送京師。辛丑,詔皇太子統兵東討。以永王璘為山南節度使,以江陵長史源洧副之;穎王□為劍南節度使,以蜀郡長史崔圓副之。二王不出閤。丙午,斬封常清、高仙芝於潼關,以哥舒翰為太子先鋒兵馬元帥,領河、隴兵募守潼關以拒之。辛亥,榮王琬薨,贈靖恭太子。   十五載春正月乙卯,御宣政殿受朝。其日,祿山僭號於東京。庚申,以李光弼為雲中太守、河東節度使。壬戌,賊將蔡希德陷常山郡,執太守顏杲卿、長史袁履謙,殺民吏萬餘,城中流血。甲子,哥舒翰進位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乙丑,賊將安慶緒犯潼關,哥舒翰擊退之。乙巳,加平原太守顏真卿戶部侍郎,獎守城也。   二月丙戌,李光弼、郭子儀將兵東出井陘,與賊將史思明戰,大破之,進取郡縣十餘。丙辰,誅工部尚書安思順。三月壬午朔,以河東節度使李光弼為御史大夫、范陽節度使。乙酉,以平原太守顏真卿為河北採訪使。己亥,改常山郡為平山郡,房山縣為平山縣,鹿泉縣為獲鹿縣,鹿成縣為束鹿縣。夏四月丙午,以贊善大夫來瑱為穎川太守、招討使。   五月戊午,南陽太守魯炅與賊將武令珣戰於滍水上,官軍大敗,為賊所虜,進寇我南陽。詔嗣虢王巨自藍田出師救南陽。六月癸未朔,顏真卿破賊將袁知泰於堂邑,北海太守賀蘭進明收信都。庚寅,哥舒翰將兵八萬與賊將崔乾祐戰於靈寶西原,官軍大敗,死者十六七。其日,李光弼與賊將史思明戰於常山東嘉山,大破之,斬獲數萬計。辛卯,哥舒翰至潼關,為其帳下火拔歸仁以左右數十騎執之降賊,關門不守,京師大駭,河東、華陰、上洛等郡皆委城而走。甲午,將謀幸蜀,乃下詔親征,仗下,從士庶恐駭,奔走於路。乙未,凌晨自延秋門出,微雨沾濕,扈從惟宰相楊國忠、韋見素、內侍高力士及太子,親王,妃主、皇孫已下多從之不及。平明渡便橋,國忠欲斷橋。上曰:「後來者何以能濟?」命緩之。辰時,至咸陽望賢驛置頓,官吏駭散,無復儲供。上憩於宮門之樹下,亭午未進食。俄有父老獻鋋,上謂之曰:「如何得飯?」於是百姓獻食相繼。俄又尚食持御膳至,上頒給從官而後食。是夕次金城縣,官吏已遁,令魏方進男允招誘,俄得智藏寺僧進芻粟,行從方給。丙辰,次馬嵬驛,諸衛頓軍不進。龍武大將軍陳玄禮奏曰:「逆胡指闕,以誅國忠為名,然中外群情,不無嫌怨。今國步艱阻,乘輿震盪,陛下宜徇群情,為社稷大計,國忠之徒,可置之於法。」會吐蕃使二十一人遮國忠告訴於驛門,眾呼曰:「楊國忠連蕃人謀逆!」兵士圍驛四合。及誅楊國忠、魏方進一族,兵猶未解。上令高力士詰之,回奏曰:「諸將既誅國忠,以貴妃在宮,人情恐懼。」上即命力士賜貴妃自盡。玄禮等見上請罪,命釋之。丁酉,將發馬嵬驛,朝臣唯韋見素一人,乃命見素子京兆府司錄諤為御史中丞,充置頓使。議其所向,軍士或言河、隴,或言靈武、太原,或言還京為便。韋諤曰:「還京,須有捍賊之備,兵馬未集,恐非萬全,不如且幸扶風,徐圖所向。」上詢於眾,鹹以為然。及行,百姓遮路乞留皇太子,願戮力破賊,收復京城,因留太子。戊戌,次扶風縣。己亥,次扶風郡。軍士各懷去就,鹹出醜言,陳玄禮不能制。會益州貢春彩十萬匹,上悉命置於庭,召諸將諭之曰:「卿等國家功臣,陳力久矣,朕之優獎,常亦不輕。逆胡背恩,事須迴避。甚知卿等不得別父母妻子,朕亦不及親辭九廟。」言發涕流。又曰:「朕須幸蜀,路險狹,人若多往,恐難供承。今有此彩,卿等即宜分取,各圖去就。朕自有子弟中官相隨,便與卿等訣別。」眾鹹俯伏涕泣曰:「死生願從陛下。」上曰:「去住任卿。」自此悖亂之言稍息。庚子,以司勳郎中、劍南節度留後崔圓為蜀郡長史、劍南節度副大使。以穎王□為劍南節度大使,以監察御史宋若思為御史中丞充置頓使,韋諤充巡閣道使,並令先發。辛丑,發扶風郡,是夕,次陳倉。壬寅,次散關。分部下為六軍,穎王□先行,壽王瑁等分統六軍,前後左右相次。丙午,次河池郡,崔圓奏劍南歲稔民安,儲供無闕,上大悅,授圓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蜀郡長史、劍南節度如故。以前華州刺史魏犀為梁州長史。秋七月癸丑朔。壬戌,次益昌縣,渡吉柏江,有雙魚夾舟而躍,議者以為龍。甲子,次普安郡,憲部侍郎房琯自後至,上與語甚悅,即日拜為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丁卯,詔以皇太子諱充天下兵馬元帥,都統朔方、河東、河北、平盧等節度兵馬,收復兩京;永王璘江陵府都督,統山南東路、黔中、江南西路等節度大使;盛王琦廣陵郡大都督,統江南東路、淮南、河南等路節度大使;豐王珙武威郡都督,領河西、隴石、安西、北庭等路節度大使。初,京師陷賊,車駕倉皇出幸,人未知所向,眾心震駭,及聞是詔,遠近相慶,鹹思效忠於興復。庚午,次巴西郡,太守崔渙奉迎。即日以渙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韋見素為左相。庚辰,車駕至蜀郡,扈從官吏軍士到者一千三百人,宮女二十四人而已。   八月癸未朔,御蜀都府衙,宣詔曰:「朕以薄德,嗣守神器,每乾乾惕厲,勤念生靈,一物失所,無忘罪己。聿來四紀,人亦小康,推心於人,不疑於物。而奸臣凶豎,棄義背恩,割剝黎元,擾亂區夏,皆朕不明之過也。今巡撫巴蜀,訓厲師徒,仍令太子諸王蒐兵重鎮,誅夷凶丑,以謝昊穹;思與群臣重弘理道,可大赦天下。」癸巳,靈武使至,始知皇太子即位。丁酉,上用靈武冊稱上皇,詔稱誥。己亥,上皇臨軒冊肅宗,命宰臣韋見素、房琯使靈武,冊命曰:「朕稱太上皇,軍國大事先取皇帝處分,後奏朕知。候克復兩京,朕當怡神姑射,偃息大庭。」   明年九月,郭子儀收復兩京。十月,肅宗遣中使啖廷瑤入蜀奉迎。丁卯,上皇發蜀郡。十一月丙申,次鳳翔郡。肅宗遣精騎三千至扶風迎衛。十二月丙午,肅宗具法駕至咸陽望賢驛迎奉。上皇御宮之南樓,肅宗拜慶樓下,嗚咽流涕不自勝,為上皇徒步控轡,上皇撫背止之,即騎馬前導。丁未,至京師,文武百僚、京城士庶夾道歡呼,靡不流涕。即日御大明宮之含元殿,見百僚,上皇親自撫問。人人感咽。時太廟為賊所焚,權移神主於大內長安殿,上皇謁廟請罪,遂幸興慶宮。三載二月,肅宗與群臣奉上皇尊號曰太上至道聖皇帝。乾元三年七月丁未,移幸西內之甘露殿。時閹宦李輔國離間肅宗,故移居西內。高力士、陳玄禮等遷謫,上皇浸不自懌。   上元二年四月甲寅,崩於神龍殿,時年七十八。群臣上謚曰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廟號玄宗。初,上皇親拜五陵,至橋陵,見金粟山崗有龍盤鳳翥之勢,復近先塋,謂侍臣曰:「吾千秋後宜葬此地,得奉先陵,不忘孝敬矣。」至是,追奉先旨以創寢園,以廣德元年三月辛酉葬於泰陵。   史臣曰:孔子稱「王者必世而後仁」。李氏自武後移國三十餘年,朝廷罕有正人,附麗無非險輩。持苞苴而請謁,奔走權門;效鷹犬以飛馳,中傷端士。以致斷喪王室,屠害宗枝。骨鯁大臣,屢遭誣陷,舞文酷吏,坐致顯榮。禮儀無復興行,刑政壞於犬馬,端揆出阿黨之語,冕旒有和事之名,朋比成風,廉恥都盡。   我開元之有天下也,糾之以典刑,明之以禮樂,愛之以慈儉,律之以軌儀。黜前朝徼幸之臣,杜其奸也;焚後庭珠翠之玩,戒其奢也;禁女樂而出宮嬪,明其教也;賜酺賞而放哇淫,懼其荒也;敘友於而敦骨肉,厚其俗也;蒐兵而責帥,明軍法也;朝集而計最,校吏能也。廟堂之上,無非經濟之才;表著之中,皆得論思之士。而又旁求宏碩,講道藝文。昌言嘉謨,日聞於獻納;長轡遠馭,志在於昇平。貞觀之風,一朝復振。於斯時也,烽燧不驚,華戎同軌。西蕃君長,越繩橋而競款玉關;北狄酋渠,捐毳幕而爭趨雁塞。像郡、炎州之玩,雞林、鯷海之珍,莫不結轍於象胥,駢羅於典屬。膜拜丹墀之下,夷歌立仗之前,可謂冠帶百蠻,車書萬里。天子乃覽雲台之義,草泥金之札,然後封日觀,禪雲亭,訪道於穆清,怡神於玄牝,與民休息,比屋可封。於時垂髫之倪,皆知禮讓;戴白之老,不識兵戈。虜不敢乘月犯邊,士不敢彎弓報怨。「康哉」之頌,溢於八紘。所謂「世而後仁」,見於開元者矣。年逾三紀,可謂太平。   於戲!國無賢臣,聖亦難理;山有猛虎,獸不敢窺。得人者昌,信不虛語。昔齊桓公行同禽獸,不失霸主之名;梁武帝靜比桑門,竟被台城之酷。蓋得管仲則淫不害霸,任硃異則善不救亡。開元之初,賢臣當國,四門俱穆,百度唯貞,而釋、老之流,頗以無為請見。上乃務清淨,事薰修,留連軒後之文,舞詠伯陽之說,雖稍移於勤倦,亦未至於怠荒。俄而朝野怨咨,政刑紕繆,何哉?用人之失也。自天寶已還,小人道長。如山有朽壞,雖大必虧;木有蠹蟲,其榮易落。以百口百心之讒諂,蔽兩目兩耳之聰明,苟非鐵腸石心,安得不惑!而獻可替否,靡聞姚、宋之言;妒賢害功,但有甫、忠之奏。豪猾因茲而睥睨,明哲於是乎卷懷,故祿山之徒,得行其偽。厲階之作,匪降自天,謀之不臧,前功並棄。惜哉!   贊曰:開元握圖,永鑒前車。景氣融朗,昏氛滌除。政才勤倦,妖集廷除。先民之言,「靡不有初」。   本紀第十 肅宗   肅宗文明武德大聖大宣孝皇帝諱亨,玄宗第三子,母曰元獻皇后楊氏。景雲二年乙亥生。初名嗣升,二歲封陝王,五歲拜安西大都護、河西四鎮諸蕃落大使。上仁愛英悟 ,得之天然;及長,聰敏強記,屬辭典麗,耳目之所聽覽,不復遺忘。   開元十五年正月,封忠王,改名浚。五月,領朔方大使、單于大都護。十八年,奚、契丹犯塞 ,以上為河北道元帥,信安王禕為副,帥御史大夫李朝隱、京兆尹裴胄先等八總管兵以討之。仍命百僚設次於光順門,與上相見。左丞相張說退謂學士孫逖、韋述曰:「嘗見太宗寫真圖,忠王英姿穎發,儀表非常,雅類聖祖,此社稷之福也。」二十年,諸將大破奚、契丹,以上遙統之功,加司徒。二十三年,改名璵。二十五年,皇太子瑛得罪。二十六年六月庚子,立上為皇太子,改名紹。後有言事者云:紹與宋太子名同,改今名。初,太子瑛得罪,上召李林甫議立儲貳,時壽王瑁母武惠妃方承恩寵,林甫希旨,以瑁對。及立上為太子,林甫懼不利己,乃起韋堅、柳勣之獄,上幾危者數四。後又楊國忠依倚妃家,恣為褻穢,懼上英武,潛謀不利,為患久之。   天寶十三載正月,安祿山來朝,上嘗密奏,雲祿山有反相。玄宗不聽。十四載十一月,祿山果叛 ,稱兵詣闕。十二月丁未,陷東京。辛丑,制太子監國,仍遣上親總諸軍進討。時祿山以誅楊國忠為名,由是軍民切齒於楊氏。國忠懼,乃與貴妃謀間其事,上遂不行。乃召河西節度使哥舒翰為皇太子前鋒兵馬元帥,令率眾二十萬守潼關。   明年六月,哥舒翰為賊所敗,關門不守,國忠諷玄宗幸蜀。丁酉,至馬嵬頓 ,六軍不進,請誅楊氏。於是誅國忠,賜貴妃自盡。車駕將發,留上在後宣諭百姓。眾泣而言曰:「逆胡背恩,主上播越,臣等生於聖代,世為唐民,願戮力一心,為國討賊,請從太子收復長安。」玄宗聞之曰:「此天啟也。」乃令高力士與壽王瑁送太子內人及服御等物,留後軍廄馬從上。令力士口宣曰:「汝好去!百姓屬望,慎勿違之。莫以吾為意。且西戎北狄,吾嘗厚之,今國步艱難,必得其用,汝其勉之!」上回至渭北,便橋已斷,水暴漲,無舟楫;上號令水濱百姓,歸者三千餘人。渭水可涉,又遇潼關散卒,誤以為賊,與之戰,士眾多傷。乃收其餘眾北上,軍既濟,其後皆溺,上喜,以為天之佑。時從上惟廣平、建寧二王及四軍將士,才二千人。自奉天而北,夕次永壽,百姓遮道獻牛酒。有白雲起西北,長數丈,如樓閣之狀,議者以為天子之氣。戊戌,至新平郡。時晝夜奔馳三百餘里,士眾器械亡失過半,所存之眾,不過一旅。己亥,至安定郡,斬新平太守薛羽、保定太守徐翩A以其棄郡也。庚子,至烏氏驛,彭原太守李遵謁見,率兵士奉迎,仍進衣服糧糗。上至彭原,又募得甲士四百,率私馬以助軍。辛丑,至平涼郡,蒐閱監牧公私馬,得數萬疋,官軍益振。時賊據長安,知上治兵河西。三輔百姓皆曰:「吾太子大軍即至!」賊望西北塵起,有時奔走。戊申,扶風人康景龍殺賊宣慰使薛總等二百餘人,陳倉令薛景仙率眾收扶風郡守之。由是關輔豪右皆謀殺賊,賊故不敢侵軼。   上在平涼,數日之間未知所適,會朔方留後杜鴻漸、魏少游、崔漪等遣判官李涵奉箋迎上,備陳兵馬招集之勢,倉儲庫甲之數 ,上大悅。鴻漸又發朔方步騎數千人於白草頓奉迎。時河西行軍司馬裴冕新授御史中丞赴闕,遇上於平涼,亦勸上治兵於靈武以圖進取,上然之。上初發平涼,有彩雲浮空,白鶴前引,出軍之後,有黃龍自上所憩屋騰空而去。上行至豐寧南,見黃河天塹之固,欲整軍北渡,以保豐寧,忽大風飛沙,跬步之間,不辨人物,及回軍趨靈武,風沙頓止,天地廓清。   七月辛酉,上至靈武,時魏少游預備供帳,無不畢備。裴冕、杜鴻漸等從容進曰:「今寇逆亂常,毒流函谷 ,主上倦勤大位,移幸蜀川。江山阻險,奏請路絕,宗社神器,須有所歸。萬姓顒顒,思崇明聖,天意人事,不可固違。伏願殿下順其樂推,以安社稷,王者之大孝也。」上曰:「俟平寇逆,奉迎鑾輿,從容儲闈,侍膳左右,豈不樂哉!公等何急也?」冕等凡六上箋。辭情激切,上不獲已,乃從。是月甲子,上即皇帝位於靈武。禮畢,冕等跪進曰:「自逆賊恁陵,兩京失守,聖皇傳位陛下,再安區宇,臣稽首上千萬歲壽。」群臣舞蹈稱萬歲。上流涕歔欷,感動左右。即日奏其事於上皇。是日,御靈武南門,下制曰:   朕聞聖人畏天命,帝者奉天時。知皇靈睠命,不敢違而去之;知歷數所歸,不獲已而當之。在昔帝王,靡不由斯而有天下者也。乃者羯胡亂常 ,京闕失守,天未悔禍,群凶尚扇。聖皇久厭大位,思傳眇身,軍興之初,已有成命,予恐不德,罔敢祗承。今群工卿士僉曰:「孝莫大於繼德,功莫盛於中興。」朕所以治兵朔方,將殄寇逆,務以大者,本其孝乎。須安兆庶之心,敬順群臣之請,乃以七月甲子,即皇帝位於靈武。敬崇徽號,上尊聖皇曰上皇天帝,所司擇日昭告上帝。朕以薄德,謬當重位,既展承天之禮,宜覃率士之澤,可大赦天下,改元曰至德。內外文武官九品已上加兩階、賜兩轉,三品已上賜爵一級。   以朔方度支副使、大理司直杜鴻漸為兵部郎中,朔方節度判官崔漪為吏部郎中,並知中書舍人。以御史中丞裴冕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河西兵馬使周佖為河西節度使,隴右兵馬使彭元暉為隴右節度使,前蒲州刺史呂崇賁為關內節度使兼順化郡太守。以陳倉縣令薛景仙為扶風太守 ,以隴右節度使郭英乂為天水郡太守。改靈武郡為大都督府,上縣為望,中縣為上。丁卯,逆胡害霍國長公主、永王妃侯莫陳氏、義王妃閻氏、陳王妃韋氏、信王妃任氏、駙馬楊朏等八十餘人於崇仁之街。甲戌,賊黨同羅部五千餘人自西京出降朔方軍。己卯,京兆尹崔光遠、長安令蘇震等率府縣官吏大呼於西市,殺賊數千級,然後來赴行在。詔改扶風為鳳翔郡。   八月壬午,朔方節度使郭子儀、范陽節度使李光弼破賊於常山郡之嘉山。上以治兵收京城,詔子儀等旋師,子儀、光弼率所統步騎五萬至自河北。詔以子儀為兵部尚書,依前靈州大都督府長史;光弼為戶部尚書 ,兼太原尹、北京留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回紇、吐蕃遣使繼至,請和親,願助國討賊,皆宴賜遣之。是日,上皇至成都,大赦。癸巳,上所奉表始達成都。丁酉,上皇遜位稱誥,遣左相韋見素、文部尚書房琯、門下侍郎崔渙等奉冊書赴靈武。   九月戊辰,上南幸彭原郡。封故邠王守禮男承寀為燉煌王,令使回紇和親,冊回紇可汗女為毗伽公主,仍令僕固懷恩送承寀至回紇部。內官邊令誠背上皇投賊 ,至是復來見,上命斬之。丙子,至順化郡,韋見素、房琯、崔渙等自蜀郡賚上冊書及傳國寶等至。己卯,斬潼關敗將李承光於纛下。   十月辛巳朔,日有蝕之,既。癸未,彭原郡以軍興用度不足,權賣官爵及度僧尼。上素知房琯名 ,至是琯請為兵馬元帥收復兩京,許之,仍令兵部尚書王思禮為副。分兵為三軍,楊希文、劉貴哲、李光進等各將一軍,其眾五萬。辛丑,琯與賊將安守忠戰於陳濤斜,官軍敗績,楊希文、劉貴哲等降於賊,琯亦奔還。平原太守顏真卿以食盡援絕,棄城渡河,於是河北郡縣盡陷於賊。十一月辛亥,河西地震有聲,圮裂廬舍,張掖、酒泉尤甚。戊子,回紇引軍來赴難,與郭子儀同破賊黨同羅部三千餘眾於河上。詔宰相崔渙巡撫江南,補授官吏。   十二月戊子,以王思禮為關內節度。彭原郡百姓給復二載,郡同六雄,縣升緊、望。以秦州都督郭英乂為鳳翔太守,諫議大夫高適為廣陵長史、淮南節度兼採訪使。賊將阿史那承慶攻陷穎川郡 ,執太守薛願、長史龐堅。甲辰,江陵大都督府永王璘擅領舟師下廣陵。   二載春正月庚戌朔,上在彭原受朝賀。是日通表入蜀賀上皇。上皇在蜀,每得上表疏,訊其使者,知上涕戀晨省 ,乃下誥曰:「至和育物,大孝安親,古之哲王,必由斯道。朕往在春宮,嘗事先後,問安靡闕,視膳無違。及同氣天倫,聯華棣萼,居嘗共被,食必分甘。今皇帝奉而行之,未嘗失墜,每有銜命而來,戒途將發,必肅恭拜跪,涕泗漣洏,左右侍臣,罔不感動。間者抱戴、赤雀、白狼之瑞,接武荐臻,此皆皇帝聖敬之符,孝友之感也。故能誕敷德教,橫於四海,信可以光宅寰宇,永綏黎元者哉!其天下有至孝友悌行著鄉閭堪旌表者,郡縣長官采聽聞奏,庶孝子順孫沐於玄化也。」甲寅,以襄陽太守李峘為蜀郡長史、劍南節度使,將作少監魏仲犀為襄陽、山南道節度使,永王傅劉匯為丹陽太守兼防禦使。以憲部尚書李麟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上皇遣平章事崔圓奉誥赴彭原。乙卯,逆胡安祿山為其子慶緒所殺。辛酉,於江寧縣置金陵郡,仍置軍,分人以鎮之。甲子,幸保定郡。丙寅,武威郡九姓商胡安門物等叛,殺節度使周佖,判官崔稱率眾討平之。是日,蜀郡健兒賈秀等五千人謀逆,上皇御蜀郡南樓,將軍席元慶等討平之。   二月戊子,幸鳳翔郡。文城太守武威郡九姓齊莊破賊五千餘眾。上議大舉收復兩京,盡括公私馬以助軍。給事中李暠署云「無馬」,大夫崔光遠劾之,貶暠江華太守。節度使李光弼大破賊將蔡希德之眾於城下 ,斬虜七萬,軍資器杖稱是。朔方節度使郭子儀大破賊將崔乾祐於潼關,收河東郡。永王璘兵敗,奔於嶺外,至大庾嶺,為洪州刺史皇甫侁所殺。三月癸亥,河西自去冬地震,至是方止。辛酉,以左相韋見素、平章事裴冕為左右僕射,並罷知政事。以前憲部尚書致仕苗晉卿為左相。吐蕃遣使和親,遣給事中南巨川報命。癸亥大雨,至癸酉不止,詔疏理刑獄,甲戌方止。夏四月戊寅朔,以郭子儀為司空,兼副元帥,統諸節度;李光弼為司徒。乙酉,太史奏歲星、太白、熒惑集於東井。   五月癸丑,郭子儀與賊將安守忠戰於清渠,官軍敗績,子儀退保武功。丁巳,房琯為太子少師 ,罷知政事。以諫議大夫張鎬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武部侍郎杜鴻漸為河西節度。庚申,誥追贈故妃楊氏為元獻皇太后,上母也。甲子,郭子儀以失律讓司空,許之。七月庚戌夜,蜀郡軍人郭千仞謀逆,上皇御玄英樓,節度使李峘討平之。丁巳,賊將安武臣陷陝郡,民無遺類。八月甲申,以黃門侍郎崔渙為餘杭太守、江東採訪防禦使。己丑,以平章事張鎬兼河南節度、採訪處置等使。靈昌太守許叔冀為賊所攻,援兵不至,拔眾投睢陽郡。癸巳,大閱諸軍,上御城樓以觀之。丁酉,改雍縣為鳳翔縣,陳倉為寶雞縣。閏八月辛未,賊將遽寇鳳翔,崔光遠行軍司馬王伯倫、判官李椿率眾捍賊。賊退,乘勝至中渭橋,殺賊守橋眾千人,追擊入苑中。時賊大軍屯武功,聞之燒營而去。伯倫與賊血戰而死,李椿力窮被執,然自是賊不敢西侵。   九月丁丑,上黨節度使程千里與賊挑戰,為賊將蔡希德所擒。燉煌王承寀自回紇使還,拜宗正卿;納回紇公主為妃,回紇封為葉護 ,持四節,與回紇葉護太子率兵四千助國討賊。葉護入見,宴賜加等。丁亥,元帥廣平王統朔方、安西、回紇、南蠻、大食之眾二十萬,東向討賊。壬寅,與賊將安守忠、李歸仁等戰於香積寺西北,賊軍大敗,斬首六萬級,賊帥張通儒棄京城東走。癸卯,廣平王收西京。甲辰,捷書至行在,百僚稱賀,即日告捷於蜀。上皇遣裴冕入京,啟告郊廟社稷。冬十月乙巳朔,以崔光遠為京兆尹。詔曰:「緣京城初收,要安百姓,又灑掃宮闕,奉迎上皇。以今月十九日還京,應緣供頓,務從減省。」吐蕃寇陷西平郡。癸丑,賊將尹子奇陷睢陽,害張巡、姚誾、許遠。賊自香積之敗,悉眾保陝郡,廣平王統郭子儀等進攻,與賊戰於陝西之新店,賊眾大敗,斬首十萬級,橫屍三十里。庚申,安慶緒與其黨奔河北。壬戌,廣平王入東京,陳兵天津橋南,士庶歡呼路側。陷賊官偽署侍中陳希烈、中書令張□等三百餘人素服待罪。癸亥,上自鳳翔還京,仍遣太子太師韋見素入蜀迎上皇,鳳翔郡給復五載。丙寅,至望賢宮,得東京捷書至,上大喜。丁卯,入長安。士庶涕泣拜忭曰:「不圖復見吾君!」上亦為之感惻。九廟為賊所焚,上素服哭於廟三日,入居大明宮。是日,上皇發蜀郡。己巳,文武脅從官免冠徒跣,朝堂待罪,禁之府獄,命中丞崔器劾之。回紇葉護自東京還,宴之於宣政殿,便辭還蕃。乃封葉護為忠義王,約每年送絹二萬疋,至朔方王便交授。   十一月壬申朔,上御丹鳳樓,下制曰:「我國家出震乘乾,立極開統。謳歌歷數,啟聖千齡;文物聲名 ,握圖六葉。安祿山夷羯賤類,粗立邊功,遂肆凶殘,變起倉卒,而毒流四海,塗炭萬靈。朕興言痛憤,,提戈問罪,靈武聚一旅之眾,至鳳翔合百萬之師,親總元戎,掃清群孽。廣平王俶受委元帥,能振天聲;郭子儀決勝無前,克成大業。兼回紇葉護、雲南子弟、諸蕃兵馬,力戰平凶,勢若摧枯,易同破竹。朕早承聖訓,嘗讀禮經,義切奉先,恐不克荷。今復宗廟於函洛,迎上皇於巴蜀;導鑾輿而反正,朝寢門而問安;寰宇載寧,朕願畢矣。且復人將有主,敬當天地之心;興豈在予,實憑社稷之祐。今兩京無虞,三靈通慶,可以昭事,宜在覃恩,待上皇到日,當取處分。」是時河南、河東諸郡縣皆平。宮省門帶「安」字者改之。偽御史大夫嚴莊來降。新成九廟神主,上親告享。   十二月丙午,上皇至自蜀,上至望賢宮奉迎。上皇御宮南樓,上望樓辟易,下馬趨進樓前 ,再拜蹈舞稱慶。上皇下樓,上匍匐捧上皇足,涕泗嗚咽,不能自勝。遂扶侍上皇御殿,親自進食;自御馬以進,上皇上馬,又躬攬轡而行,止之後退。上皇曰:「吾享國長久,吾不知貴,見吾子為天子,吾知貴矣。」上乘馬前導,自開遠門至丹鳳門,旗幟燭天,綵棚夾道。士庶舞忭路側,皆曰:「不圖今日再見二聖!」百僚班於含元殿庭,上皇御殿,左相苗晉卿率百辟稱賀,人人無不感咽。禮畢,上皇詣長樂殿謁九廟神主,即日幸興慶宮。上請歸東宮,上皇遣高力士再三尉譬而止。受賊偽署左相陳希烈、達奚珣等二百餘人並禁於楊國忠宅鞫問。甲寅,以左相苗晉卿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二月戊午朔,上御丹鳳門,下制大赦。蜀郡靈武元從功臣太子太師、豳國公韋見素,內侍、齊國公高力士,右龍武大將軍陳玄禮,各加實封三百戶。田長文、張崇俊、杜休祥各加二百戶。右僕射裴冕冀國公,殿中監李輔國成國公,宗正卿李遵鄭國公,兼進封邑。廣平王俶封楚王,加實封二千戶。左僕射、朔方節度郭子儀加司徒,進封代國公,實封一千戶。兵馬使僕固懷恩封豐國公,右金吾將軍李嗣業封虢國公,司徒兼太原尹李光弼薊國公,關內節度王思禮霍國公,淮南節度來瑱穎國公,南陽太守魯炅岐國公,仍並加實封。京兆尹崔光遠鄴國公,開府李光進范陽郡公,左相苗晉卿為侍中、封韓國公,憲部尚書、平章事李麟褒國公,中書侍郎崔圓為中書令、趙國公,中書侍郎張鎬南陽縣公。近日所改百司額及郡名官名,一依故事。改蜀郡為南京,鳳翔府為西京,西京改為中京,蜀郡改為成都府。鳳翔府官僚並同三京名號。其李□、盧弈、顏杲卿、袁履謙、許遠、張巡、張介然、蔣清、龐堅等即與追贈,訪其子孫,厚其官爵。文武三品已上賜爵一級,四品已下加一階。賜酺五日。進封南陽王系為趙王,新城王僅為彭王,穎川王僩為兗王。第七男侹為涇王,第九男璜封襄王,第十男n封興王,第十一男倕封杞王,第十二男侗封定王。甲子,上皇御宣政殿,授上傳國璽,上於殿下涕泣而受之。己丑,賊將偽范陽節度使史思明以其兵眾八萬之籍,與偽河東節度使高秀巖並表送降。庚午,制:「人臣之節,有死無二;為國之體,叛而必誅。況乎委質賊廷,宴安逆命,耽受寵祿,淹延歲時,不顧思義,助其效用,此其可宥,法將何施?達奚珣等或受任台輔,位極人臣;或累葉寵榮,姻聯戚里;或歷踐台閣,或職通中外。夫以犬馬微賤之畜,猶知戀主;龜蛇蠢動之類,皆能報恩。豈曰人臣,曾無感激?自逆胡作亂,傾覆邦家,凡在黎元,皆含怨憤,殺身殉國者,不可勝數。此等黔首,猶不背國恩。受任於梟獍之間,咨謀於豺虺之輩,靜言此情,何可放宥。達奚珣等一十八人,並宜處斬;陳希烈等七人,並賜自盡;前大理卿張均特宜免死,配流合浦郡。」是日斬達奚珣等於子城西南隅獨柳樹,仍集百僚往觀之。   三載正月甲戌朔。戊寅,上皇御宣政殿,冊皇帝尊號曰光天文武大聖孝感皇帝。上以徽號中有「大聖」二字,上表固讓,不允。乙酉 ,敕:「因亂所失庫物,先差使搜檢,如聞下吏因便擾人,其搜檢使一切並停,務令安輯。」內出宮女三千人。庚寅,大閱諸軍於含元殿庭,上御棲鸞閣觀之。庚子,冊良娣張氏為淑妃。   二月癸卯朔,賊將偽淄青節度能元皓以其地請降,用為河北招討使,並其子昱並授官爵。乙巳,上御興慶宮 ,奉冊上皇徽號曰太上至道聖皇大帝。丁未,御明鳳門,大赦天下,改至德三載為乾元元年。成都、靈武扈從功臣三品已上與一子官,五品已下與一子出身,六品已下量與改轉。死王事、陷賊不受偽命而死者,並與追贈。陷賊官先推鞫者,例減罪一等。今後醫卜入仕者,同明法例處分。三月癸酉朔。甲戌,元帥楚王俶改封成王。乙亥,山南東道、河南、淮南、江南皆置節度使。辛卯,以歲饑,禁酤酒,麥熟之後,任依常式。太史監為司天台,取承寧坊張守珪宅置,仍補官員六十人。夏四月癸卯,以太子少師、嗣虢王巨為東京留守、河南尹,充京畿採訪處置使。己酉,冊淑妃張氏為皇后。辛亥,九廟成,備法駕自長安殿迎九廟神主入新廟。甲寅,上親享九廟,遂有事於圓丘,即日還宮。翌日,御明鳳門,大赦天下。戊辰,上進煉石英金灶於興慶宮。五月壬申朔,回紇、黑衣大食各遣使朝貢,至閣門爭長,詔其使各從左右門入。壬午,詔:「近緣狂寇亂常,諸道分置節度,蓋總管內征發、文牒往來,仍加採訪,轉滋煩擾。其諸道先置採訪、黜陟二使宜停。」癸未夜,月掩心前星。戊子,以河南節度、中書侍郎、平章事張鎬為荊州大都督府長史、本州防禦使,以禮部尚書崔光遠為河南節度。庚寅,立成王俶為皇太子。以荊州長史季廣琛赴河南行營會計討賊於河北。已未,中書令崔圓為太子少師,刑部尚書、同平章事李麟為太子少傅,並罷知政事。以太常少卿、知禮儀事王璵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申,敦煌王承寀薨。   六月辛丑朔,吐火羅、康國遣使朝貢。己酉,初置太一神壇於圓丘東。是日,命宰相王璵攝行祠事。癸丑夜,月入南斗魁。戊午 ,詔:「三司所推劾受賊偽官等,恩澤頻加,科條遞減,原其事狀,稍近平人,所推問者,並宜釋放。」秋七月辛未朔,吐火羅葉護烏利多並九國首領來朝,助國討賊,上令赴朔方行營。丙戌,初鑄新錢,文曰「乾元重寶」,用一當十,與開元通寶同行用。丁亥,制上第二女寧國公主出降回紇英武威遠毗伽可汗。   八月壬寅,以青徐等五州節度使季廣琛兼許州刺史,河南節度使崔光遠兼汴州刺史。以青州刺史許叔冀兼滑州刺史,充青滑六州節度使。甲辰,上皇誕節 ,上皇宴百官於金明門樓。朔方節度使郭子儀、河東節度使李光弼、關內節度使王思禮來朝,加子儀中書令,光弼侍中,思禮兵部尚書,餘如故。   九月庚午朔,右羽林大將軍趙泚為蒲州刺史、蒲同虢三州節度使,貝州刺史能元皓為齊州刺史、齊兗鄆等州防禦使。庚寅,大舉討安慶緒於相州。命朔方節度郭子儀、河東節度李光弼、關內潞州節度使王思禮、淮西襄陽節度魯炅、興平節度李奐、滑濮節度許叔冀、平盧兵馬使董秦、北庭行營節度使李嗣業、鄭蔡節度使季廣琛等九節度之師,步騎二十萬 ,以開府魚朝恩為觀軍容使。癸巳,廣州奏大食國、波斯國兵眾攻城,刺史韋利見棄城而遁。十月乙未,以鳳翔尹李齊物為刑部尚書,以濮州刺史張方須為廣州都督、五府節度使。郭子儀奏破賊十萬於衛州,獲安慶緒弟慶和,進收衛州。甲寅,上皇幸華清宮,上送於灞上。許叔冀奏:「衛州婦人侯四娘、滑州婦人唐四娘、某州婦人王二娘相與歃血,請赴行營討賊。」皆補果毅。壬申,王思禮破賊二萬於相州。   十一月丁丑,郭子儀收魏州,得偽署刺史蕭華於州獄,詔復以華為刺史。是日,上皇至自華清宮 ,上迎於灞上。上自控上皇馬轡百餘步,誥止之,乃已。十二月癸卯,以河南節度崔光遠為魏州刺史,遣蕭華赴相州行營。甲辰,以升州刺史韋黃裳為蘇州刺史、浙西節度使。庚戌,以戶部尚書李峘充淮南、浙西觀察使、處置節度使。丙寅,立春,上御宣政殿,讀時令,常參官五品已上升殿序坐而聽之。時王師圍相州,慶緒食盡,求於史思明,率眾來援。丁卯,思明復陷魏州,刺史崔光遠出奔。   二年春正月己巳朔,上御含元殿,受尊號曰乾元大聖光天文武孝感皇帝。是日,史思明自稱燕王於魏州,僭立年號。丁丑 ,上親祀九宮貴神,齋宿於壇所。戊寅,有事於籍田,上行九推,禮官奏太過,上曰:「朕勸農率下,所恨不終千畝耳。」癸未夜,月掩歲星。乙丑,以御史中丞崔寓都統浙江、淮南節度處置使。丙申,開府儀同三司、衛尉卿、懷州北庭行營節度使、虢國公李嗣業卒於相州行營。庚子,以太子少師崔圓充東京留守,判尚書省事。   二月壬子望,月蝕既。百官請加皇后張氏尊號曰「翊聖」,上以月蝕陰德不修而止。貶東京留守、嗣虢王巨以遂州刺史,苛政也。丙辰,月犯心大星。壬戌 ,遣侍中苗晉卿、王璵分錄囚徒。三月丁卯朔。己巳,皇后祀先蠶於苑中。壬申,相州行營郭子儀等與賊史思明戰,王師不利,九節度兵潰,子儀斷河陽橋,以餘眾保東京。辛卯,以衛尉卿荔非元禮為懷州刺史,權鎮西、北庭行營節度使;以滑州刺史許叔冀充滑、汴、曹、宋等州節度使;以鄆州刺史尚衡為徐州刺史,充亳、穎等州節度使。甲午,以兵部侍郎呂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太子賓客薛景仙為鳳翔尹、本府防禦使。乙未,侍中苗晉卿為太子太傅,平章事王璵為刑部尚書,並罷知政事。以京兆尹李峴為吏部尚書,禮部侍郎李揆為中書侍郎,與戶部侍郎第五琦等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申,以郭子儀為東畿、山南東、河南等道節度、防禦兵馬元帥,權東京留守,判尚書省事。以河西節度副使來瑱為陝州刺史,充虢華節度、潼關防禦團練等使。四月丁酉朔,王思禮奏於潞城縣東直千嶺破賊萬人。壬寅,詔以寇孽未平,務懷摠挹,「自今以後,朕常膳及服御等物,並從節減,諸作坊造坊並停」。「比緣軍國務殷,或宣口敕處分。今後非正宣,並不得行用,中外諸務,各歸有司。英武軍及六軍諸使,比因論竟便行追攝。今後須經台府,如處斷不平,具狀聞奏。自文武五品已上正官各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一人,任自封進。兩省官十日一上封事。御史台欲彈事,不須進狀,仍服豸冠。殘妖未殄,國步猶難,共體至公,以康庶政。朕推誠御物,與眾共之,思與蒼生,臻夫至道。宣示中外,知朕意焉。」甲辰,以鄧州刺史魯炅為鄭州刺史,充陳、鄭、穎、亳節度使;以徐州刺史尚衡為青州刺史,充青、淄、密、登、萊、沂、海等州節度使;以商州刺史、興平軍節度李奐兼豫、許、汝等州節度使。乙巳,第五琦依舊判度支、租庸等使。史思明僭號於魏州。貶季廣琛宣州刺史。崔光遠為太子少保。癸亥,以久旱徙市,雩祈雨。五月辛巳,貶宰相李峴蜀州刺史。丁亥,上御宣政殿試文經邦國等四科舉人。乃以汝州刺史劉展為滑州刺史,以平盧軍節度都知兵馬使董秦為濮州刺史。六月乙未朔,以右僕射裴冕為御史大夫、成都尹,持節充劍南節度副大使、本道觀察使;以邠州刺史房琯為太子賓客;以饒州刺史顏真卿為升州刺史,充浙江西道節度使。已巳,以明州刺史呂延之為越州刺史,充浙江東道節度使;以右羽林大將軍彭元曜為鄭州刺史,充陳、鄭、申、光、壽等州節度使。秋七月乙丑朔,以禮部尚書韋陟充東京留守。太子少傅、兗國公李麟卒。辛巳,制以趙王系為天下兵馬元帥,司空兼侍中李光弼為副。丁亥,以兵部尚書、潞州大都督府長史、潞沁節度、霍國公王思禮兼太原尹,充北京留守、河東節度副大使。刑部尚書王璵為蒲州刺史,充蒲、同、絳三州節度使。八月乙亥,襄州偏將康楚元逐刺史王政,據城自守。丙辰,寧國公主自回紇還宮。副元帥李光弼兼幽州大都督府長史、河北節度等使。九月甲午,襄州賊張嘉延襲破荊州,澧、朗、復、郢、硤、歸等州官吏皆棄城奔竄。戊辰,新鑄大錢,文如乾元重寶,而重其輪,用一當五十,以二十二斤成貫。丁亥,以太子少保崔光遠充荊、襄等州招討使,右羽林大將軍王仲升充申、安、沔等州節度使,右羽林將軍李抱玉為鄭州刺史、鄭陳穎亳四州節度使。庚寅,逆胡史思明陷洛陽,副元帥李光弼守河陽,汝、鄭、滑等州陷賊。冬十月丁酉,制親征史思明,竟不行。乙巳,李光弼奏破賊於城下。壬戌,宰相呂諲起復,依前平章事。十一月甲子朔,商州刺史韋倫破康楚元,荊襄平。庚午,戶部侍郎、同平章事第五琦貶忠州長史,御史大夫賀蘭進明貶溱州司馬。十二月癸巳朔,神策將軍衛伯玉破賊於陝東強子阪。甲寅,以御史大夫史翽為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節度、觀察處置等使。   三年春正月癸亥朔。辛巳,李光弼進位太尉、兼中書令,余如故。以杭州刺史侯令儀為升州刺史,充浙江西道節度兼江寧軍使。戊子,以朔方節度使郭子儀兼邠寧、鄜坊兩道節度使。二月癸巳朔 ,以右丞崔寓為蒲州刺史,充蒲、同、晉、絳等州節度使。庚戌,第五琦除名,長流夷州。癸丑,以太子少保崔光遠為鳳翔尹、秦隴節度使。   三月壬申,以京兆尹李若幽為成都尹、劍南節度使。甲申,以蒲州為河中府,其州縣官吏所置,同京兆、河南二府。四月甲午 ,李光弼奏破賊於懷州、河陽。甲辰,以禮部尚書、東京留守韋陟為吏部尚書,太子賓客房琯為禮部尚書。以太子賓客、平章事張鎬為左散騎常侍,太子賓客崔渙為大理卿。是歲饑,米斗至一千五百文。戊申,襄州軍亂,殺節度使史翽,部將張維瑾據州叛。丁巳夜,彗出東方,在婁、胃間,長四尺許。戊午,以右丞蕭華為河中尹、兼御史中丞,充同、晉、絳等州節度、觀察處置使。己未,以陝州刺史來瑱為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襄鄧等十州節度、觀察處置等使。庚申,以右羽林大將軍郭英乂為陝州刺史、陝西節度、潼關防禦等使。閏四月辛酉朔,彗出西方,其長數丈。壬戌,以禮部尚書房琯為晉州刺史。甲子,制彭王僅充河西節度大使,兗王僩北庭節度大使,涇王侹隴右節度大使,杞王倕陝西節度大使,興王n鳳翔節度大使,蜀王偲邠寧節度大使,並不出閣。丁卯,太原尹王思禮進位司空。甲戌,天下兵馬元帥、趙王系改封越王。己卯,以星文變異,上御明鳳門,大赦天下,改乾元為上元。追封周太公望為武成王,依文宣王例置廟。時大霧,自四月雨至閏月末不止。米價翔貴,人相食,餓死者委骸於路。壬午,以刑部尚書王璵為太常卿,右散騎常侍韓擇木為禮部尚書。   五月庚寅朔。丙午,以太子太傅、韓國公苗晉卿為侍中。壬子,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呂諲為太子賓客,罷知政事。癸丑,以河南尹劉晏為戶部侍郎 ,勾當度支、鑄錢、鹽鐵等使。是夜,月掩昴。   六月乙丑,詔先鑄重稜錢一當五十,宜減當三十文;開元宜一當十。七月己丑朔。丁未,上皇自興慶宮移居西內。丙辰,開府高力士配流巫州;內侍王承恩流播州 ,魏悅流溱州;左龍武大將軍陳玄禮致仕。丙辰,御史大夫崔器卒。八月辛未,吏部尚書韋陟卒。丁丑,以太子賓客呂諲為荊州大都督府長史、澧朗硤忠五州節度觀察處置等使。己卯,以將作監王昂為河中尹、本府晉絳等州節度使。丁亥,贈故興王n為恭懿太子。   九月甲午,以荊州為南都,州曰江陵府,官吏制置同京兆。其蜀郡先為南京,宜復為蜀郡。十月壬申 ,以廬州刺史趙良弼為越州刺史,充浙江東道節度使;青州刺史殷仲卿為淄州刺史、淄沂滄德棣等州節度使。甲申,以兵部侍郎尚衡為青州刺史、青登等州節度使。十一月乙巳,李光弼奏收懷州。宋州刺史劉展赴鎮揚州,揚州長史鄧景山以兵拒之,為展所敗,展進陷揚、潤、升等州。十二月庚辰,以右羽林軍大將軍李鼎為鳳翔尹、興鳳隴等州節度使。癸未夜,歲星掩房。   二年春正月丁亥朔。辛卯,溫州刺史季廣琛為宣州刺史,充浙江西道節度使。甲午,上不康,皇后張氏刺血寫佛經。甲寅 ,詔府縣、御史台、大理疏理系囚,死罪降從流,流已下並釋放。乙卯,平盧軍兵馬使田神功生擒劉展,揚、潤平。   二月己未,黨項寇寶雞,入散關,陷鳳州,殺刺史蕭辿 ,鳳翔李鼎邀擊之。癸亥,以鳳翔尹崔光遠為成都尹、劍南節度、度支營田觀察處置等使,以太子詹事、趙國公崔圓為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觀察等使。辛未夜,月有蝕之,既。戊寅,李光弼率河陽之軍五萬,與史思明之眾戰於北邙,官軍敗績。光弼、僕固懷恩走保聞喜,魚朝恩、衛伯玉走保陝州,河陽、懷州共陷賊,京師戒嚴。癸未,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李揆貶為袁州長史。以前河中尹蕭華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集賢殿崇文館大學士,兼修國史。   三月甲子,史朝義率眾夜襲我陝州,衛伯玉逆擊,敗之。戊戌,史思明為其子朝義所殺。李光弼以失律讓太尉、中書令 ,許之,授侍中、河中尹、晉絳等州節度觀察使。夏四月乙亥朔,嗣岐王珍得罪,廢為庶人,於溱州安置。連坐竇如玢、崔昌處斬,駙馬都尉楊洄、薛履謙賜自盡,左散騎常侍張鎬貶辰州司戶長任。己未,以吏部侍郎裴遵慶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青州刺史尚衡、兗州刺史能元皓並奏破賊。壬午,梓州刺史段子璋叛,襲破遂州,殺刺史嗣虢王巨。東川節度使李奐戰敗,奔成都。   五月甲午,思明偽將滑州刺史令狐彰以滑州歸朝,授彰御史中丞,依前滑州刺史、滑魏德貝相六州節度使。乙未,劍南節度使崔光遠率師與李奐擊敗段子璋於綿州 ,擒子璋殺之。綿州平。李光弼來朝,進位太尉、兼侍中,充河南副元帥,都統河南、淮南、山南東道五道行營節度,鎮臨淮。北京留守、守司空、太原尹、河東節度副大使、霍國公王思禮卒。辛丑,以鴻臚卿、趙國公管崇嗣為太原尹、兼御史大夫,充北京留守、河東節度副大使。壬子,太子少傅、宗正卿李齊物卒。六月癸丑朔。己卯,以鳳翔尹李鼎為鄯州刺史、隴右節度營田等使。秋七月癸未朔,日有蝕之,既。大星皆見。甲辰,延英殿御座樑上生玉芝,一莖三花,上制《玉靈芝詩》。   八月癸丑朔,以中官李輔國守兵部尚書,於尚書省上,命宰臣百官送之,酣宴竟日。自七月霖雨 ,至是方止,牆宇多壞,漉魚道中。辛巳,以殿中監李若幽為戶部尚書,充朔方鎮西北庭陳鄭等州節度使,鎮絳州,賜名國貞。九月壬午朔。壬辰,以太子賓客、集賢殿學士、昌黎伯韓擇木為禮部尚書。壬寅,制:朕獲守丕業,敢忘謙沖,欲垂范而自我,亦去華而就實。其「乾元大聖光天文武孝感」等尊崇之稱,何德以當之?欽若昊天,定時成歲,《春秋》五始,義在體元,惟以紀年,更無潤色。至於漢武,飾以浮華,非前王之茂典,豈永代而作則。自今已後,朕號唯稱皇帝,其年號但稱元年,去上元之號。其以今北庭潞儀隰等州行營、本管節度觀察等事,移鎮絳州。壬申,嗣寧王棣薨。癸酉,河南副元帥李光弼破賊於許州城下,收復許州。建辰月庚辰朔。壬午,詔天下見禁系囚,無輕重一切釋放。丙戌夜,月有白冠。癸巳,以襄州刺史來瑱為安州刺史,充淮西申、安、蘄、黃、沔等十六州節度使。甲午,黨項奴剌寇梁州,刺史李勉棄郡走。丙申,黨項寇奉天。上不康,百僚於佛寺齋僧。丁未,詔左降官、流人一切放還。戊申,中書侍郎、平章事、徐國公蕭華為禮部尚書,罷知政事。以尚書戶部侍郎元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禮部尚書韓擇木為太子太保。建巳月庚戌朔。壬子,楚州刺史崔侁獻定國寶玉十三枚:一曰玄黃天符,如笏,長八寸,闊三寸,上圓下方,近圓有孔,黃玉也。二曰玉雞,毛文悉備,白玉也。三曰谷璧,白玉也,逕可五六寸,其文粟粒無雕鐫之跡。四曰西王母白環,二枚,白玉也,逕六七寸。五曰碧色寶,圓而有光。六曰如意寶珠,形圓如雞卵,光如月。七曰紅靺鞨,大如巨栗,赤如櫻桃。八曰琅玕珠,二枚,長一寸二分。九曰玉玦,形如玉環,四分缺一。十曰玉印,大如半手,斜長,理如鹿形,陷入印中,以印物則鹿形著焉。十一曰皇后採桑鉤,長五六寸,細如箸,屈其末,似真金,又似銀。十二曰雷公石斧,長四寸,闊二寸,無孔,細緻如青玉。十三寶置於日中,皆白氣連天。ル表云:「楚州寺尼真如者,恍惚上升,見天帝。帝授以十三寶,曰:『中國有災,宜以第二寶鎮之。』」甲寅,太上至道聖皇天帝崩於西內神龍殿。上自仲春不豫,聞上皇登遐,不勝哀悸,因茲大漸。乙丑,詔皇太子監國。又曰:「上天降寶,獻自楚州,因以體元,葉乎五紀。其元年宜改為寶應,建巳月為四月,餘月並依常數,仍依舊以正月一日為歲首。」丁卯,宣遺詔。是日,上崩於長生殿,年五十二。群臣上謚曰文明武德大聖大宣孝皇帝,廟號肅宗。寶應二年三月庚午,葬於建陵。   史臣曰:臣每讀《詩》至許穆夫人聞宗國之顛覆,周大夫傷宮室之黍離,其辭情於邑,賦諭勤懇,未嘗不廢書興歎。及觀天寶失馭 ,流離奔播,又甚於詩人之於邑也。當其戎羯負恩,奄為豨突,豺豕遽興於轂下,胡越寧慮於舟中,借人之戈,持之反刺,變生於不意也。所幸太王去國,豳人不忘於周君;新莽據圖,黔首仍思於漢德。是以宣皇帝蒙六聖之遺業,因百姓之樂推。號令朔方,旬日而車徒雲合;旋師右輔,期月而關、隴砥平。故兩都再復於鑾輿,九廟復歆於黍稷。觀其迎上皇於蜀道,陳拜慶於望賢,父子於是感傷,行路為之隕涕。昔太公迎子,或從家令之言;而西伯事親,靡怠寢門之問。曾參、孝己,足以擬倫。然而道屈知幾,志微遠略。殘妖未殄,宜先恢復之謀;餘燼才收,何暇昇平之禮。方聽王璵伏奏,輔國贊成,紺轅躬籍於春郊,翠AW先蠶於繭館、或御殿曉宣時令,或登壇宿禮貴神。禮即宜然,時何暇給。鍾懸未移於簨虡,思明已陷於洛陽,是知祝史疇人,安能及遠。猶賴大臣宣力,諸將效忠,旄頭終隕於三川,杲日重明於六合。比平王之遷洛,我則英雄;論元帝之渡江,彼誠麼麼。寧親復國,肅乃休哉!   贊曰:犬羊犯順,輦輅播遷。兇徒竟斃,景祚重延。星馳蜀道,雨泣望賢。孝宣之謚,誰曰不然?   本紀第十一 代宗   代宗睿文孝武皇帝諱豫,肅宗長子,母曰章敬皇太后吳氏。以開元十四年十二月十三日生於東都上陽宮。初名俶,年十五封廣平王。玄宗諸孫百餘,上為嫡皇孫。宇量弘深 ,寬而能斷。喜懼不形於色。仁孝溫恭,動必由禮。幼而好學,尤專《禮》、《易》,玄宗鍾愛之。   祿山之亂,京城陷賊,從肅宗搜兵靈武,以上為天下兵馬元帥。時朝廷草創,兵募寡弱 ,上推心示信,招懷流散,比至彭原,兵眾數萬。及肅宗回幸鳳翔,時房琯、郭子儀繼戰不利,賊鋒方銳,屢來寇襲。上選求勇干,頻挫其鋒,聖慮遑寧,士心大振。及師進討,百官辭送,步出闕門,方始乘馬。回紇葉護王子率兵入助,勇冠諸蕃,上接以優恩,結為兄弟,故香積之戰,賊徒大敗,遂委西京而遁。雖子儀、嗣業之奮命,由上恩信結於士心,故人思自效。既收京城,令行禁止,民庶按堵,秋毫不犯,耆老歡迎,對之歔欷。聞賊殘眾猶保陝郊,即日長驅,東趨虢洛。新店之役,一戰大捷,慶緒之黨,十殲七八。數旬之間,河南底定,兩都恢復,二聖迴鑾,統率之功,推而不受。肅宗還京,大赦,改封楚王。   乾元元年三月,改封成王。四月庚寅,立為皇太子,改名豫。上元末年,兩宮不豫 ,太子往來侍疾,躬嘗藥膳,衣不角帶者久之,及承監國命,流涕從之。   寶應元年四月,肅宗大漸,所幸張皇后無子,後懼上功高難制,陰引越王繫於宮中 ,將圖廢立。乙丑,皇后矯詔召太子。中官李輔國、程元振素知之,乃勒兵於凌霄門,俟太子至,即衛從太子入飛龍廄以俟其變。是夕,勒兵於三殿,收捕越王系及內官硃光輝、馬英俊等禁錮之,幽皇后於別殿。丁犯,肅宗崩,元振等始迎上於九仙門,見群臣,行監國之禮。己巳,即皇帝位於柩前。甲戌,詔:「國之大事,戎馬為先,朝有舊章,親賢是屬。故求諸必當,用制於中權;存乎至公,豈慚於內舉。特進、奉節郡王適可天下兵馬元帥。」乙亥,以兵部尚書、判元帥行軍、閒廄等使李輔國進號尚父,飛龍閒廄副使程元振為右監門將軍。流宦官硃光輝、啖庭瑤、陳仙甫等於黔中。   五月己卯朔,以李輔國為司空兼中書令,余如故。辛卯,制曰:「三年之喪,天下達禮 ,苟或變革,何以教人?朕遘此閔凶,攀號罔極,公卿固請,俾聽朝務,斬焉縗絰,痛貫心靈,豈可便議公除,遽移諒陰。昨見所司儀注,今月十三日大祥,十五日從吉。仰憑遺制,又欲抑予,竅惟哀思,深謂未可。其百僚並以此釋服,朕將繼武丁之道,《素冠》之詩,恭默再周,不忍權奪。凡庶在位,宜悉哀懷。」宰臣苗晉卿等三上表請依遺制,方聽政。丙戌,嗣魯王宇改封鄒王,奉節郡王適進封魯王,李光弼進封臨淮王。貶禮部尚書蕭華為陝州司馬。改行乾元錢。重稜小錢一當二,重稜大錢一當三。丙申,以戶部侍郎元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度支轉運使。改乾元大小錢一當一。丁酉,御丹鳳樓,大赦。子儀、光弼、李光進諸道節度使並加實封。四月十七日立功人並號「寶應功臣」。內外文武官三品已上進爵,四品已下加階。諸州防禦使並停。內外官三考一轉。益昌郡王邈進封鄭王,延慶郡王迥進封韓王。故庶人皇后王氏、故誣人太子瑛、鄂王瑤、光王琚並宜復封號。棣王琰、永王璘並與昭雪。建昌王追封齊王,崇恩王追封衛王,靈昌王追封鄆王。壬寅,以來瑱復為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六月己酉朔,百僚臨於西宮,上不視朝。自是每朔望皆如之,迄於山陵。凡人臣有事辭見,先臨西宮,然後詣朝。改豫州為蔡州,避上名也。待中苗晉卿以老疾,請三日一入中書,從之。己未,罷尚父李輔國判元帥行軍及兵部尚書、閒廄等使。輔國請遜位。辛酉,以輔國為博陸王,罷中書令,許朝朔望。壬申,以通州刺史劉晏為戶部侍郎、兼御史大夫、京兆尹,充度支轉運鹽鐵諸道鑄錢等使。秋七月己卯朔。辛巳,觀軍容使魚朝恩封馮翊郡開國公,宦官程元振為鎮軍大將軍、保定郡開國公。乙酉,襄州剌史裴阞欓y費州,賜死於藍田驛。庚寅,詔不許匭使閱投匭人文狀,賜道州司馬敬羽自盡。來瑱自襄州來朝。郭子儀自河中來朝。八月己酉朔。自七月不雨,至此月癸丑方雨。庚午夜,西北有赤光亙天,貫紫微,漸移東北,瀰漫半天。貶太子少傅李遵為袁州刺史。台州賊袁晁陷台州,連陷浙東州縣。九月丁丑朔,魯王適改封雍王。以山南東道節度使來瑱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節度如故。程元振進封邠國公。丙申,右僕射、山陵使裴冕貶施州刺史。戊戌,回紇登裡可汗率眾來助國討逆,令御史大夫尚衡宣慰之。甲午,太州至陝州二百餘里黃河清,澄澈見底。甲午,秘書監韓穎、中書舍人劉烜配流嶺表,尋賜死,坐狎暱李輔國也。   冬十月辛酉,詔天下兵馬元帥雍王統河東、朔方及諸道行營、回紇等兵十餘萬討史朝義,會軍於陝州。加朔方行營節度使、大寧郡王僕固懷恩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丁卯夜,盜殺李輔國於其第,竊首而去。戊辰 ,元帥雍王率諸軍進發,留郭英乂、魚朝恩鎮陝州。壬申,王師次洛陽北郊。甲戌,戰於橫水,賊大敗,俘斬六萬計。史朝義奔冀州。乙亥,雍王奏收東京、河陽、汴、鄭、滑、相、魏等州。乙酉,陝西節度使郭英乂權知東京留守。丁酉,偽恆州節度使張忠志以趙、定、深、恆、易五州歸順,以忠志檢校禮部尚書、恆州刺史,充成德軍節度使,賜姓名曰李寶臣。於是河北州郡悉平。賊范陽尹李懷仙斬史朝義首來獻,請降。十二月庚戌,太子太師,邠國公韋見素薨。辛未,僕固懷恩為尚書左僕射、兼中書令,靈州大都督府長史、河北副元帥。邛州新置鎮南軍。是歲,江東大疫,死者過半。吐蕃陷我臨、洮、成、渭等州。   二年春正月丁亥朔。甲午,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都統淮南節度觀察等使、越國公李峘卒。國子祭酒、兼御史大夫、京兆尹劉晏為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度支諸使如故。壬寅,制開府儀同三司、行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山南東道節度觀察處置等使、上柱國、穎國公來瑱削在身官爵,長流播州 ,尋賜死於路。閏月戊申,以史朝義下降將李寶臣為檢校禮部尚書、兼御史大夫、恆州刺史、清河郡王,充成德軍節度使;薛嵩為檢校刑部尚書、相州刺史、相衛等州節度使;李懷仙檢校兵部尚書、兼侍中、武威郡王、幽州節度使;田承嗣檢校戶部尚書、魏州刺史、雁門郡王、魏博等州都防禦使。   二月甲午,回紇登裡可汗辭歸蕃。三月甲辰朔,襄州右兵馬使梁崇義殺大將李昭,據城自固,仍授崇義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丁未 ,袁參破袁晁之眾於浙東。玄宗、肅宗歸祔山陵。自三月一日廢朝,至於晦日,百僚素服詣延英門通名起居。   四月戊寅朔,太州依舊為華州,太陰縣為華陰縣。庚辰,河南副元帥李光弼奏生擒袁晁,浙東州縣盡平。辛巳 ,屬臣請上尊號。五月癸卯朔。丙寅,尚書省試制舉人,命左右丞、侍郎對試,賜食如舊儀。太常卿杜鴻漸奏:「婚葬合給鹵簿,望於國立大功及二等已上親則給,余不在給限。」從之。六月癸酉朔。癸未,以陳鄭澤潞節度使李抱玉檢校司空,封武威郡王;河中節度使王昂檢校刑部尚書,封雲國公;同華節度使李讓檢校工部尚書。同日入省,宰相送上。甲申,以前淮西節度使王仲升為右羽林大將軍,兼御史大夫。六軍將軍兼大夫,自仲升始也。甲午,觀軍容使魚朝恩自陝州入朝。上御達禮門,命公卿百僚觀兵馬。同華節度使李懷讓自殺,為程元振所構。   秋七月壬寅朔。戊申,群臣上尊號曰寶應元聖文武皇帝,御含元殿受冊。壬子,御宣政殿宣制,改元曰廣德 ,大赦天下,常赦不原者鹹赦除之。安祿山、史思明親族應在諸道,一切原免不問。民戶三丁免一丁庸,租稅依舊每畝二升。男子二十成丁,五十入老。元帥雍王兼尚書令,河北副元帥僕固懷恩加太保,回紇登裡可汗進徽號。功臣皆賜鐵券,藏名太廟,畫像凌煙閣。刺史、縣令自今後改轉,刺史以三年為限,縣令四年為限,員外及攝試,不得厘務。丁巳,僕固瑒兼御史大夫,充朔方行營節度。是月,吐蕃大寇河、隴,陷我秦成、渭三州,入大震關,陷蘭、廓、河、鄯、洮、岷等州,盜有隴右之地。八月,以荊南節度使李峴為宗正卿。九月壬戌朔,僕固懷恩拒命於汾州,遣宰臣裴遵慶往宣撫之。已丑,吐蕃寇涇州,刺史高暉以城降,因為吐蕃鄉導。   冬十月庚午朔。辛未,高暉引吐蕃犯京畿,寇奉天、武功、盩厔等縣。蕃軍自司竹園渡渭,循南山而東。丙子,駕幸陝州 ,上出苑門,射生將王獻忠率四百騎叛,脅豐王已下十王歸京。從官多由南山諸谷赴行在。郭子儀收合散卒,屯於商州。丁丑,次華州,官吏藏竄,無復儲擬。會魚朝恩領神策軍自陝來迎駕,乃幸朝恩軍。戊寅,吐蕃入京師,立廣武王承宏為帝,仍逼前翰林學士於可封為制封拜。辛巳,車駕至陝州。子儀在商州會六軍使張知節,烏崇福、長孫全緒等率兵繼至,軍威遂振。舊將王甫誘聚京城惡少,齊擊街鼓於硃雀街,蕃軍震懾,狼狽奔潰。庚寅,子儀收京城。壬辰,以宰臣元載判天下元帥行軍司馬,京兆尹、兼吏部侍郎嚴武為黃門侍郎,朗州刺史第五琦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癸巳,以郭子儀為京留守。高暉聞吐蕃潰,以三百騎東奔至潼關,為關守李伯越所殺。十一月辛丑朔,太常博士柳伉上疏,以蕃寇犯京師,罪由程元振,請斬之以謝天下。上甚嘉納,以元振有保護之功,削在身官爵,放歸田里。   十二月甲辰,宦官市舶使呂太一逐廣南節度使張休,縱下大掠廣州。丁亥,車駕發陝郡還京。辛卯,鄂州大風 ,火發江中,焚船三千艘,焚居人盧捨二千家。甲午,上至自陝州。乙未,以侍中苗晉卿為太保,黃門侍郎、同平章事裴遵慶為太子少傅,並罷知政事;宗正卿、梁國公李峴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申,放廣武王承宏於華州,一切不問。丁酉,朔方行營節度使僕固瑒為帳下梟首來獻。懷恩聞瑒死,燒營遁入吐蕃。朝臣稱賀,上不悅,曰:「朕之涼德,信不及人,致勳臣顛覆,用增愧恧,何至賀焉!」程元振自三原縣衣婦人服入京城,京兆府擒之以聞,乃下御史台鞫問。吐蕃陷松州、維州、雲山城、籠城。   二年春正月己亥朔。壬寅,御史台以程元振獄狀聞,配流溱州。既行,追念舊勳,特矜遐裔 ,令於江陵府安置。甲辰,復置京畿觀察使,以御史中丞領之。癸卯,尚書右丞顏真卿為刑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充朔方宣慰使。癸亥,吏部尚書、同平章事、度支轉運使劉晏為太子賓客,黃門侍郎、同平章事李峴為太子詹事,並罷知政事。以前右散騎常侍王縉為黃門侍郎,太常卿杜鴻漸為兵部侍郎,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罷度支使,以戶部侍郎第五琦專判度支及諸道鹽鐵、轉運鑄錢等使。甲子,元帥,尚書令雍王三上章讓皇太子。第五琦奏諸道置常平倉使司,量置本錢和糴,許之。丁卯,司徒、兼中書令郭子儀充河東副元帥、河中等處觀察,兼雲州大都督、單于鎮北大都護。   二月己巳朔,冊天下兵馬元帥,尚書令,雍王適為皇太子。癸酉,上親薦獻太清宮、太廟。乙亥 ,祀昊天上帝於圓丘,即日還宮。戊寅,以灃州刺史裴冕為左僕射兼御史大夫,充東都、河南、江南、淮南轉運使。乙未,第五琦開決汴河。五月丁酉朔。戊午,敕中書、門下兩省加置散騎常侍四員,官為正三品。庚申,罷歲貢孝悌力田、童子等科。甲子,禁鈿作珠翠等,委所司切加捉搦。癸未,制:「太保、兼中書令、靈州大都督府長史、單于鎮北副大都護、充朔方節度、關內度支營田鹽池押諸蕃部落副大使、知節度事、六城水運使、河北副元帥、上柱國、大寧郡王僕固懷恩,先任靈州大都督府長史、單于鎮北副元帥、朔方節度使宜並停,其太保、兼尚書令、大寧郡王如故。七月己酉,河南副元帥、太尉、兼侍中、臨淮王李光弼薨於徐州,廢朝三日。判度支第五琦兼京兆尹、御史大夫。八月丁卯,宰臣王縉為侍中,持節都統河南、淮西、淮南、山南東道節度行營事,進封太原郡公。固讓侍中,從之。宰相杜鴻漸判門下省事。癸巳,王縉兼領東京留守。   九月乙未朔。丙申,詔征河中兵討吐蕃,將發,是夜軍眾喧噪,劫節度使崔寓家財及民家財產殆盡 ,皆重裝而行,吏不能禁。自七月大雨未止,京城米斗值一千文。蝗食田。丙午,河東節度使辛雲京檢校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太原尹、北京留守。己酉,江南西道觀察,洪州刺史張鎬卒。辛亥,河東副元帥、中書令、汾陽郡王郭子儀加太尉,充北道邠寧、涇原、河西已東通和吐蕃及朔方招撫使;陳鄭、澤潞節度使李抱玉進位司徒,充南道通和吐蕃使、鳳翔秦隴臨洮已東觀察使。子儀三表懇讓太尉,許之。己未,劍南節度嚴武攻拔吐蕃當狗城,破蕃軍七萬。尚書左丞楊綰知東京選,禮部侍郎賈至知東都舉。兩都分舉選,自此始也。辛酉,以太子詹事李峴為吏部尚書、兼御史大夫,知江南東西及福建道選,並觀農宣慰使。仍命洪州刺史李勉副知選事。是秋,蝗食田殆盡,關輔尤甚。米斗千錢。   冬十月丙寅,僕固懷恩引吐蕃二萬寇邠州,節度使白孝德閉城拒守。丁卯,寇奉天,京師戒嚴。先鋒郭晞斬賊營於邠州西 ,俘斬數百計。子儀屯涇陽,蕃軍挑戰,子儀不出。甲申,河南尹蘇震卒。劍南嚴武奏收吐蕃鹽川城。十一月乙未,懷恩與蕃軍自潰,京師解嚴。丁未,子儀自涇陽入覲,詔宰臣百僚迎之於開遠門,上御安福寺待之。十二月乙丑,加子儀關內、河中副元帥兼尚書令,吏部侍郎暢璀為左散騎常侍、河中尹。子儀三表讓尚書令,詞情懇切,優詔從之。丁卯夜,星流如雨。戊辰,子儀於都省領副元帥事,宰臣百僚送,仍令射生五百戎服自光范門送至省門。右僕射郭英乂以樂迎之。是日便赴奉天。是歲,戶部計帳,管戶二百九十三萬三千一百二十五,口一千六百九十二萬三百八十六。   永泰元年正月癸巳朔,制曰:   葉五紀者,建號以體元;授四時者,布和而須氣。天心可見,人欲是從,爰立大中之道,式受惟新之命。朕嗣膺下武,獲主萬方,顧以薄德,乘茲艱運,戎麾問罪,今已十年。飲至策勳,惟凶渠之授首;勞師黷武,豈人主之用心。軍役屢興,干戈未戢,茫茫士庶,斃於鋒鏑。皇穹以朕為子,蒼生以朕為父,至德不能被物,精誠不能動天。俾我生靈,淪於溝壑,非朕之咎,孰之過歟?朕所以馭朽懸旌,坐而待曙,勞懷罪己之念,延想安人之策。亦惟群公卿士,百辟庶僚,鹹聽朕命,協宣乃力,履清白之道,還淳素之風。率是黎元,歸於仁壽,君臣一德。何以尚茲。乃者刑政不修,惠化未洽,既盡財力,良多抵犯,靜惟哀矜,實軫於懷。今將大振綱維,益明懲勸,肇舉改元之典,弘敷在宥之澤,可大赦天下,改廣德三年為永泰元年。   是日雪盈尺。戊申,澤潞李抱玉兼鳳翔隴右節度使,兼南道通和吐蕃、鳳翔「秦隴,臨洮已東」,觀察處置等使。仍命四鎮行營節度使馬璘為副和吐蕃使。癸丑,罷岐州之鳳翔縣,併入天興縣。乙卯,左散騎常侍高適卒。戊午,劍南節度使嚴武加檢校吏部尚書,山南節度使張獻誠加檢校工部尚書。以前袁州刺史李遵為太子少保,聽朝朔望。   二月甲子夜。雷霆震擊。丁丑,內出宮女千人,品官六百人守洛陽宮。戊寅,黨項羌寇富平;焚定陵寢殿。庚辰,儀王璲薨。諸陵署復隸太常寺。戊子,河西黨項永、定等十二州部落內屬,請置宜、芳等十五州,許之。三月壬辰朔,詔左僕射裴冕、右僕射郭英乂、太子少傅裴遵慶、檢校太子少保白志貞、太子詹事臧希讓、左散騎常侍暢璀、檢校刑部尚書王昂高昇、檢校工部尚書崔渙、吏部侍郎李季卿王延昌、禮部侍郎賈至、涇王傅吳令瑤等十三人,並集賢院待詔。上以另臣罷節制者,京師無職事,仍合於禁門書院,間以文儒公卿,寵之也。仍特給飧本錢三千貫。庚子夜,降霜,木有冰。歲饑,米斗千錢,諸谷皆貴。丙午,鳳翔李抱玉讓司徒,從之,授左僕射、同平章事。庚戌,吐蕃請和。詔宰臣元載、杜鴻漸與蕃使同盟於興唐寺。辛亥,大風拔木。是春大旱,京師米貴,斛至萬錢。   夏四月己巳,乃雨。戊子,太保致仕苗晉卿薨。庚寅,劍南節度使、檢校吏部尚書嚴武卒。五月癸丑,以尚書右僕射、定襄郡王郭英乂為成都尹、御史大夫,充劍南節度使。是月麥稔。判度支第五琦奏請十畝稅一畝,效古什一而征,從之。   六月癸亥,吏部尚書李峴南選回,至江陵,貶衢州刺史。自春無雷,至此月甲申,大風而雷。代州置代北軍,平州置柳城,析通州石鼓縣置巴渠縣。秋七月辛卯朔,淄青節度使侯希逸為副將李懷玉所逐。制以鄭王邈為平盧、淄青節度大使,令懷玉權知留後事。以久旱,遣近臣分錄京城諸獄系囚。甲午,昇平公主出降駙馬都尉郭曖。庚子,雨。時久旱,京師米斗一千四百,他谷食稱是。   八月乙亥,河南道副元帥、涇原節度使馬璘封扶風郡王。九月辛卯,太白經天。丁酉,僕固懷恩死於靈州之鳴沙縣。時懷恩誘吐蕃數十萬寇邠州,客將尚品息贊磨、尚悉東贊等寇奉天、醴泉,黨項羌、渾、奴剌寇同州及奉天,逼鳳翔府、盩厔縣,京師戒嚴。時以星變,羌虜入寇,內出《仁王佛經》兩輿付資聖、西明二佛寺,置百尺高座講之。及奴虜寇逼京畿,方罷講。己酉,郭子儀自河中至,進屯涇陽,李忠臣屯東渭橋,李光進屯雲陽,馬璘、郝玉屯便橋,駱奉仙、李伯越屯盩厔,李抱玉屯鳳翔,周智光屯同州,杜冕屯坊州。上親率六軍屯苑內。庚戌,下詔親征。內官魚朝恩上言,請括私馬,京城男子悉皁衣團結,塞京城二門之一。士庶大駭,有逾垣鑿竇出城者,吏不能禁。自丙午至甲寅大雨,平地水流。丁巳,吐蕃大掠京畿男婦數萬計,焚廬舍而去。同華節度周智光以兵追擊於澄城,破賊萬計。   冬十月己未,復講《仁王經》於資聖寺。吐蕃至邠州,與回紇相遇,復合從入寇。辛酉,逼奉天。癸亥,黨項攻同州,焚州民廬舍。丁丑,郭子儀說諭回紇,令與吐蕃疑貳。庚辰,子儀先鋒將白元光合回紇軍擊吐蕃之眾於靈台縣之西原,斬首五萬級,俘獲人畜凡三百里不絕。辛巳,京師解嚴。壬午,僕固懷恩大將僕固名臣以千騎來降。詔稅百官錢;市絹十萬以賞回紇。乙酉,回紇首領胡祿都督來朝。癸卯,朔方將李回方奏收靈武郡。丁亥,分宣饒、歙戶口於秋浦縣置池州,分信州弋陽置貴溪縣。閏十月辛卯,以京兆少尹黎干為京兆尹。丙午,封朔方大將孫守亮等九人為異姓王,李國臣等十三人為同姓王。丁未,百僚上表,以軍興急於糧,請納職田以助費,從之。戊申,進封渭北節度使李光進為武威郡王。以刑部侍郎路嗣恭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靈州大都督府長史,充關內副元帥,兼知朔方節度等使。劍南節度使郭英乂為其檢校西山兵馬使崔旰所殺,邛州柏茂林、瀘州楊子琳、劍南李昌□皆起兵討旰,蜀中亂。十一月,宰臣河南都統王縉請減諸道軍資錢四十萬貫修洛陽宮,從之。十二月己酉,敕:「如聞諸州承本道節度、觀察使牒,科役百姓,致戶口凋弊,此後委轉運使察訪以聞。」   二年春正月丁巳朔,大雪平地二尺。壬申,減子孫襲實封者半租,永為常式。乙酉,制:   治道同歸,師氏為上,化人成俗,必務於學。俊造之士,皆從此途,國之貴游,罔不受業。修文行忠信之教,崇祗庸孝友之德,盡其師道,乃謂成人。然後揚於王庭,敷以政事,徵之以理,任之以官,置於周行,莫匪邦彥,樂得賢也,其在茲乎!朕志承理體,尤重儒術,先王設教,敢不虔行。頃以戎狄多虞;急於經略,太學空設,諸生蓋寡。弦誦之地,寂寥無聲,函丈之間,殆將不掃,上庠及此,甚用閔焉。今宇縣乂寧,文武並備,方投戈而講藝,俾釋菜以行禮。使四科鹹進,六藝復興,神人以和,風化浸美,日用此道,將無間然。其諸道節度、觀察、都防禦等使,朕之腹心,久鎮方面,眷其子弟,為奉義方,修德立知,是資藝業。恐干戈之後,學校尚微,僻居遠方,無所咨稟,負經來學,宜集京師。其宰相朝官、六軍諸將子弟,欲得習學,可並補國子學生。其中身雖有官,欲附學讀書者亦聽,其學官委中書門下選行業堪為師範者充。其學生員數,所習經業,供承糧料,增修學館,委本司條奏以聞。   丙戌,以戶部尚書劉晏充東都京畿、河南、淮南、江南東西道、湖南、荊南、山南東道轉運、常平、鑄錢、鹽鐵等使,以戶部侍郎第五琦充京畿、關內、河東、劍南西轉運、常平、鑄錢、鹽鐵等使。至是天下財賦,始分理焉。   二月丁亥朔,釋奠於國學,賜宰臣百官飧錢五百貫,於國學食。壬辰,鎮南都護依舊為安南都護府。乙未,貶刑部尚書顏真卿為峽州員外別駕,以不附元載,載陷之於罪也。壬子,命黃門侍郎、同平章事杜鴻漸兼成都尹,持節充山南西道、劍南東川等道副元帥,仍充劍南西川節度使,以平郭英乂之亂也。以四鎮行營節度使馬璘兼邠州刺史。癸丑,以山南西道節度使、梁州刺史張獻誠兼充劍南東川節度觀察使,邛州刺史柏茂林充邛南防禦使,劍南西山兵馬使崔旰為茂州刺史、充劍南西山防禦使,從杜鴻漸請也。三月辛未,張獻誠與崔旰戰於梓州,為旰所敗,僅以身免。   夏四月辛亥,詔尚書省郎中授中州刺史,員外郎授下州刺史,為定制。五月丙辰,稅青苗地錢使、殿中侍御韋光裔諸道稅地回。是歲得錢四百九十萬貫。自乾元已來,天下用兵,百官俸錢折,乃議於天下地畝青苗上量配稅錢,命御史府差使徵之,以充百官俸料,每年據數均給之,歲以為常式。六月戊戌,以淮南節度使崔圓檢校尚書右僕射。自春旱,此月庚子始雨。丁未,日重輪。其夜,月重輪。   秋七月辛酉,檢校兵部尚書、衢州刺史李峴卒。自五月大雨,洛水泛溢,漂溺居人廬舍二十坊。河南諸州水。加荊南節度使衛伯玉檢校工部尚書。癸未,太廟二室芝草生。八月丁亥,國子監釋奠復用牲牢。上元二年,詔諸祠獻熟,至是魚朝恩請復舊制。壬寅,以茂州刺史崔旰為成都尹、兼御史大夫、劍南西川節度行軍司馬,邛南防禦使、邛州刺史柏茂林為邛南節度使,從杜鴻漸所請也。癸卯,太子少保裴遵慶為吏部尚書,吏部尚書崔寓為太子少傅。甲辰,以開府儀同三司、右監衛大將軍、觀軍容宣慰處置使、神策軍兵馬使、上柱國、馮翊郡開國公魚朝恩加內侍監、判國子監事,充鴻臚禮賓等使,進封鄭國公。辛亥,以檢校禮部尚書裴士淹充禮儀。九月庚申,京兆尹黎干以京城薪炭不給。奏開漕渠,自南山谷口入京城,至薦福寺東街,北抵景風、延喜門入苑,闊八尺,深一丈。渠成,是日上幸安福門以觀之。丙子,宣州刺史李佚坐贓二十四萬貫,集眾杖死,籍沒其家。   冬十月癸未朔。己丑,宗正卿吳王祗奏上《皇室永泰新論》二十卷,太常博士柳芳撰。和蕃使楊漳與蕃使論位藏等來朝。丙申,令宰臣宴論位藏於中書省。   十一月甲寅,乾陵令於陵署得赤兔以獻。丙辰,詔:   古者量其國用,而立稅典,必於經費,則之重輕。公田之籍,可謂通制;履畝而稅,斯誠弊法。所期折中,以便於時。億兆不康,君孰與足?故愛人之體,先以博施;富國之源,必均節用。朕自臨宸極,比屬艱難,嘗欲闡淳樸之風,守沖儉之道,每念黎庶,思致和平。而邊事猶殷,戎車屢駕,軍與取給,皆出邦畿。九伐之師,尚勤王略;千金之費,重困吾人。乃者遵冉有之言,守周公之制,什而稅一,務於行古。今則編戶流亡,而墾田減稅,計量入之數,甚倍征之法。納隍之懼,當寧軫懷。慮失三農,憂深萬姓,務從省約,稍冀蠲除。用申勤恤之懷,以救惸嫠之弊。京兆府今年合征八十二萬五千石數內,宜減放一十七萬五千石。青苗地頭錢宜三分取一。在京諸司官員久不請俸,頗聞艱辛。其諸州府縣官,及折衝府官職田,據苗子多少,三分取一,隨處糶貨,市輕貨以送上都,納青苗錢厙,以助均給百官。   甲子,日長至,上御含元殿,下制大赦天下,改永泰二年為大歷元年。十二月己亥,彗起匏瓜,其長尺餘,犯宦者星。癸卯,同華節度使周智光專殺陝州監軍張志斌、前虢州刺史龐充,據華州謀叛。是冬無雪。   、二年春正月壬子朔。丁巳,密詔關內、河東副元帥郭子儀治兵討周智光。壬戌,貶智光為灃州剌史。甲子,以兵部侍郎張仲光為華州刺史、潼關防禦使,大理卿敬括為同州刺史、長春宮等使。是日,周智光帳下將斬智光並子元耀、元干三首,傳之以獻。己巳,詔潼關置兵三千。癸酉,詔:   天文著象,職在於疇人;讖緯不經,蠹深於疑眾。蓋有國之禁,非私家所藏。雖裨灶明徽,子產尚推之人事;王彤必驗,景略猶置於典刑。況動皆訛謬,率是矯誣者乎!故聖人以經籍之義,資理化之本,側言曲學,實紊大猷,去左道之亂政,俾彝倫而攸敘。自四方多故,一紀於茲,或有妄庸,輒陳休咎,假造符命,私習星歷。共肆穹鄉之辯,相傳委巷之談,作偽多端,順非僥澤。熒惑州縣,詿誤閭閻,壞紀挾邪,莫逾於此。其玄象器局、天文圖書、《七曜歷》、《太一雷公式》等,私家不合輒有。今後天下諸州府,切宜禁斷。本處分明榜示,嚴加捉搦,先藏蓄此等書者,敕到十日內送官,本處長吏帶領集眾焚燬。限外隱藏為人所告者,先決一百,留禁奏聞。所告人有官即與超資注擬,無官者給賞錢五百貫。兩京委御史台處分。各州方面勳臣,洎百僚庶尹,罔不誠亮王室,簡於朕心,無近憸人,慎乃有位,端本靜末,其誡之哉!   丁丑,升魏州為大都督府,戊寅,敕:「同、華兩州,頃因盜據,民力凋殘,宜給復二年,一切蠲免。」庚辰,禁王公、宗子、郡縣主之家,不得與軍將婚姻交好,委御史台察訪彈奏。   二月壬午,幸昆明池踏青。丙戌,封華州牙將姚懷為感義郡王,李延俊為承化郡王,以斬智光之功也。郭子儀自河中來朝。癸卯,宰臣元載王縉、左僕射裴冕、戶部侍郎第五琦、京兆尹黎干各出錢三十萬,置宴於子儀之第。三月辛亥夜,大風。丁巳,河中府獻玄狐。汴宋節度使田神功來朝。戊辰,貶太子少保李遵永州司馬,坐贓也。甲戌,魚朝恩宴子儀、宰相、節度、度支使、京兆尹於私第。乙亥,子儀亦置宴於其第。戊寅,田神功宴於其第。時以子儀元臣,寇難漸平,蹈舞王化,乃置酒連宴。酒酣,皆起舞。公卿大臣列坐於席者百人。子儀、朝恩、神功一宴費至十萬貫。   夏四月巳亥,以江面西道都團練觀察等使、洪州刺史李勉為京兆尹,刑部侍郎魏少游為洪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江西觀察團練等使。庚子,宰臣內侍魚朝恩與吐蕃同盟於興唐寺。丙午,加田神功檢校右僕射。癸酉,以工部侍郎徐浩為廣州刺史、嶺南節度觀察使。   六月戊戌,山南、劍南副元帥杜鴻漸自蜀入朝。壬寅,荊南節度使衛伯玉封城陽郡王。癸卯,御史大夫王翊卒。秋七月戊申朔,以右散騎常侍於休烈為檢校工部尚書、知省事。時方面勳臣升八座者多非正員。朝命正員者以知省事為名。以中書舍人張延賞檢校河南尹。丙寅,以劍南西川節度行軍司馬崔旰為劍南西川節度觀察等使,遂州刺史杜濟為劍南東川節度觀察等使。以杭州刺史張伯儀為安南都護。癸酉,析道州延唐縣置大歷縣。甲戌酉時,有白氣竟天。八月庚辰,鳳翔節度使李抱玉來朝。壬午,月入氐。丙戌,渤海朝貢。辛卯,潭、衡水災。丙申,月犯畢。壬寅,太常卿、駙馬都尉姜慶初得罪,賜自盡。敕陵廟署復隸宗正寺。九月戊申朔,歲星守東井七日。甲寅,吐蕃寇靈州,進寇邠州。詔子儀率師三萬,自河中鎮涇陽,京師戒嚴。戊午夜,白霧起西北竟天。子儀移鎮奉天。乙丑晝,有大流星出於午,沒於亥。命左丞李涵宣慰河北。熒惑犯南鬥。辛未,靺鞨使來朝。桂州山獠陷州城,刺史李良遁去。十月戊寅,靈州奏破吐蕃二萬,京師解嚴。甲申,減京官職田三分之一,給軍糧。乙酉,醴泉出於櫟陽,飲之愈疾。回紇、黨項使來朝。癸卯,上御紫宸殿。策試茂才異行、安貧樂道、孝悌力田、高蹈不仕等四科舉人。十一月庚申,改黃門侍郎依舊為門下侍郎。詔曰:「春秋以九命作上公。而謂之宰臣者,三公之職。漢制:中書令出納詔命,典司樞密;侍中上殿稱制,參議政事。魏、晉已還益重其任。職有關於公府,事不繫於尚書,雖陳啟沃之謀,未專宰臣之稱,所以委遇斯大,品秩非崇。至於國朝,實執其政,當左輔右弼之寄,總代天理物之名,典領百僚,陶鎔景化。豈可具瞻之地,命數不加。固當進以等威,副其僉屬。其侍中、中書令宜升入正二品,門下、中書侍郎升入正三品。」壬戌夜,月暈南北河、東井,鎮星入輿鬼,久之方散。甲子,月去軒轅一尺。己丑,率百官京城士庶出錢以助軍。壬申,京師地震,自東北來,其聲如雷。十二月甲申,鳳翔李抱玉來朝。丁酉,太原節度使辛雲京來朝。熒惑入壁壘。戊戌黑氣如塵,竟北方。是秋,河東、河南、淮南、浙江東西、福建等道五十五州奏水災。   三年春正月丙午朔。辛亥,劍南西山置乾州,管招武、寧遠二縣。壬子夜,月掩畢。甲子,冊新羅國王金乾運母為太妃。甲戌,以工部侍郎蔣渙為尚書左丞,浙西團練觀察使、蘇州刺史韋元甫為尚書右丞。左丞李涵、右丞賈至並為兵部侍郎。乙亥,永和公主薨。二月己卯,以常州刺史李棲筠為蘇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浙西團練觀察使。壬午,邠寧節度使馬璘來朝。三月乙巳朔,日有蝕之。壬申,割恆州行唐縣置泜州,以靈壽、恆陽隸之。   夏四月戊寅,以山南西道節度使、鄧國公張獻誠為檢校戶部尚書。以疾辭位也。右羽林將軍張獻恭為梁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充山南西道節度觀察使。兄獻誠所薦也。壬寅,滑亳節度使令狐彰加檢校工部尚書。劍南西川節度使、兼御史大夫崔旰來朝。   五月戊申,加崔旰檢校右散騎常待。乙卯,追諡故齊王倓為承天皇帝,興信公主亡女張氏為恭順皇后,祔葬。辛酉,改桂州臨源縣為全義縣。癸酉,以左散騎常侍崔昭為京兆尹。是日地震。戊辰,以劍南西川節度使崔旰檢校工部尚書,改名寧。寧為柏茂林、楊子琳所攻,寧既入朝,子琳乘虛襲據成都府。朝廷憂之,即日詔寧還成都。庚午,以邛州剌史鮮於叔明為梓州刺史,充劍南東川節度使。   六月戊子,承天皇帝祔奉天皇帝廟,同殿異室,庚寅,太子少師王璵卒。壬辰,幽州節度使、檢校侍中、幽州大都督府長史李懷仙為麾下兵馬使硃希彩所殺。庚子,淮南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知省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趙國公崔圓卒。閏月己酉,郭子儀加司徒。庚申,宰臣充河南副元帥王縉兼幽州節度使。以尚書右丞韋元甫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兼御史大夫,充淮南節度觀察等使。西卯,以幽州節度副使、試太常卿硃希彩知幽州留後。遣兵部侍郎李涵兼御史大夫,使河北宣慰,以幽州亂故也。庚午,相州薛嵩、魏州田承嗣、恆州李寶臣並加左右僕射。七月壬申,崔寧弟寬攻破楊子琳,收復成都府。是月,五星並聚於東井,占曰:中國之利也。乙亥,王縉赴鎮州。   八月己未,月掩畢。辛酉,月入東井。壬戌,吐蕃十萬寇靈武。熒或犯太微垣。丁卯,吐蕃寇邠寧,節度使馬璘破吐蕃二萬於邠州。御史大夫崔渙為稅地青青錢使。給百官俸錢不平,詔尚書左丞蔣渙按鞫,貶崔渙為道州刺史。庚午,河東節度使、檢校左僕射、太原尹、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辛雲京卒。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幽州長史、持節、河南副元帥、都統河南淮西山南東道諸節度行營、兼幽州盧龍等軍節度使、太微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兼東都留守、齊國公王縉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東軍節度,余官使並如故。辛未,以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山劍副元帥、太清宮使、崇玄館大學士杜鴻漸兼東都留守。   九月壬申。郭子儀自河中移鎮奉天。歲星入輿鬼。丁丑,濟王環薨。熒惑入太微垣。壬午,吐蕃寇靈州。甲申,以尚書左丞蔣渙為華州刺史,充鎮國軍潼關防禦使。丙戌,檢校戶部尚書、知省事、鄧國公張獻誠卒。丁亥。工部尚書趙國珍卒。庚寅,以華州刺史張重光為尚書左丞。壬辰,靈州將白元光破吐蕃二萬於靈武。戊戌,靈武奏破吐蕃六萬,百僚稱賀,京師解嚴。   冬十月甲寅,朔方留後、靈武大都督府長史常廉光加檢校工部尚書。乙未,以京兆尹李勉為廣州刺史,充嶺南節度使。丁卯,子儀自奉天來朝。十一月丁亥,幽州留後硃希彩為幽州長史,充幽州盧龍節度使,癸巳,加廊下百官廚料,增舊五分之一。十二月壬寅,道州刺史崔渙卒。己酉,以邠寧節度使馬璘為涇原節度,移鎮涇州,其邠寧割隸朔方軍。邠州將吏以燒馬坊為亂,兵馬使段秀實斬其凶首八人,方定。   四年春正月庚午朔。甲戌,大風。乙亥,大雪,平地盈尺。甲申,日有蝕之。子儀回河中。戊子,敕有司定王公士庶每戶稅錢,分上、中、下三等。宗室穎州刺史李岵專殺,法司以議親,宜賜自盡。乙未,福建觀察使李承昭請徙汀州於長汀縣之白石村,從之。黑衣大食國使朝貢。二月乙巳,以瀘州刺史楊子琳為陝州刺史。乙卯,宰臣杜鴻漸讓山劍副元帥,從之。丙辰夜,地震,有聲如雷者三。辛酉,以湖南都團練觀察使、衡州刺史韋之晉為潭州刺史。因是徙湖南軍於潭州。江西團練使魏少游來朝。三月壬申,詔:   夫計人而置官,度事而賦任,因時立制,損益在焉。吏足以理人,人足以奉吏,則官稱其祿,祿當其秩,然後上下相樂,公私不匱。昔漢光武時及魏太和中,並減吏員,兼省鄉邑,致理之道,此其一隅。今連歲治戎,天下凋瘵,京師近甸,煩苦尤重,比屋流散,念之惻然。人寡吏多,困於供費,欲其蘇息,不可得也,設令廉恥守分,以奉科條,猶有錄廩之煩,役使之弊;而況貪猾縱慾,而動逾典章,作威以虐下,厚斂以潤已者乎!古者縣置大夫一員,足以為治,奚必貳佐分掌而後治耶?且京畿戶口,減耗大半,職員如舊,何以堪之?豈可以重困之人,供不給之費。使人不倦,其在變通,制事之宜,式從省便。其京兆府長安、萬年宜各減丞一員、尉兩員,余縣各減丞、尉一員。餘委吏部條件處分。   吏部尚書裴遵慶為右僕射,劉晏改吏部尚書。庚寅,江西團練使魏少游封趙國公。丙申復置仙州。   夏四月壬寅,陝州虞邑縣復為安邑縣,虢州天平縣復為湖城縣。五月丙戌,京師地震。辛卯,以僕固懷恩女為崇徽公主,嫁回紇可汗,仍命兵部侍郎李涵往冊命。六月丁酉,以太子詹事臧希讓檢校工部尚書,充渭北節度;以渭北節度李光進為太子太保。辛亥,升辰州為都督府,析辰、巫、溪、錦、業等州置團練觀察使。秋七月己巳,以灃州刺史崔瓘為潭州刺史、湖南都團練觀察使。癸未,以天下刑官濫刑,詔:   至理之代,先德後刑,上歡然以臨下,下欣然而奉上,禍亂不作,法令可施。去聖久遠,薄於教化,簡書填委,獄訟煩興。苛吏舞文,冤人致辟,思欲刷恥改行,厥路無由,豈天地父母慈愛之意也!朕主三靈之重,托群後之上,夕惕若厲,不敢荒寧。內訪卿士,外咨方岳,日不暇給,八年於茲,而大道淳風,郁而不振。四郊多壘,連歲備邊,師旅在外,役費尤廣,賦役轉輸,疾耗吾人,困竭無聊,窮期濫矣。下庶暗昧,不見刑綱,戎士在軍,未習法令,犯禁抵罪,其徒實繁。狴犴之間,未詳事實,吏議不決,動淹時月,傷沮和氣,屢彰咎徵。此皆朕之不明,教之未至。上失其道而繩下以刑,敢不罪己以答災眚。人者君之支體,害之則君有所傷;刑者教之輔助,失之則人無所措。慮有冤濫,慘然憂傷,用明慎罰之典,俾弘在宥之澤。其天下見禁囚,死罪降從流,流已下釋放。左降、流人、移隸等,委所司奏聽進止。如聞州縣官比來率意恣行粗杖,不依格令,致使殞斃,深可哀傷。頻有處分,仍聞乖越。自今已後,非灼然蠹害,不得輒加非理,所司嚴加糾察以聞。   先是,皇姨弟薛華因酒色之急,手刃三人,棄屍於井,事發系獄,賜自盡,故有是詔。八月丙申朔。自夏四月連雨至此月,京城米斗八百文。官出米二萬石,減估而糶,以惠貧民。己卯,虎入長壽坊元載家廟,射生將周皓引弩斃之。   冬十月乙卯,以汝州刺史孟皞為京兆尹。十一月辛未,禁畿內弋獵。乙亥,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衛國公杜鴻漸卒。丙子以左僕射、冀國公裴冕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東都留守、河南淮南淮西山南東道副元帥。十二月乙未,敕左右補闕、拾遺、內供奉員左右各置兩員,余罷之。戊戌,裴冕卒。辛酉,敕京兆府稅宜分作兩等,上等每畝稅一鬥,下等稅六升,能耕墾荒地者稅二升。   五年春正月乙丑朔。辛卯,以陝州節度使皇甫溫判鳳翔尹,充鳳翔、河隴節度使;鳳翔節度使李抱玉判梁州事,充山南西道節度使。壬申,河南尹張延賞兼御史大夫,充東都留守。罷河南、淮西、山南東道副元帥,所管軍隸東都留守。   二月戊戌,李抱玉移鎮   ,鳳翔軍仇,縱兵大掠,數日乃止。己亥。廢仙州,以襄城、葉縣隸汝州。詔罷魚朝恩觀軍容使。己巳,朝恩自縊而死。戊寅,詔定京兆府戶稅。夏稅,上田畝稅六升,下田四升。秋稅,上田畝五升,下田三升。荒田開墾者二升。己丑,敕:   唐虞之際,內有百揆,庶政惟和。至於宗周,六卿分職,以倡九牧。《書》曰:「龍作納言,帝命惟允。《詩》云:仲山甫,王之喉舌。皆尚書之任也。雖西漢以二府分理,東京以三公總務;至於領錄天下之綱,綜核萬事之要,邦國善否,出納之由,莫不處正於會府也。令、僕以綜詳朝政,丞、郎以彌綸國典,法天地而分四序,配星辰而統五行,元本於是乎在。九卿之職,亦中台之輔助,小大之政,多所關決。自王室多難,一紀於茲,東征西伐,略無寧歲。內外薦費,徵求調發,皆迫於國計,切於軍期,率於權便裁之,新書從事,且求當時之急,殊非致理之道。今外虞既平,罔不率俾,天時人事,表裹相符。將明畫一之法,大布惟新之命,陶甄化源,去末歸本。   魏、晉有度支尚書,校計軍國之用,國朝但以郎官署領,辦集有餘。時艱之後,方立使額,參佐既眾,簿書轉煩,終無弘益,又失事體。其度支使及關內、河東、山南西道、劍南西川轉運常平鹽鐵等使宜停。禮儀之本,職在奉常,往年置使,因循未改,有乖舊制,實曠司存。委太常卿自舉本職,其使宜停。漢朝丞相與公卿已下五日一決事,帝親斷可否。且國之安危,不獨注於將相;考之理亂,固亦在於庶官。尚書、侍郎、左右丞及九卿,參領要重,朕所親倚,固當朝夕進見,以之匡益也。並宜詳校所掌,具陳損益,如非時宜,須有奏議,亦聽詣閣請對。當親覽其意,擇善而從。   朕受昊天之成命,承累聖之鴻業,齊心滌慮,夙夜憂勞。顧以不敏不明,薄於德化,致使舊章多廢,至理未弘,其心愧恥,終食三歎。雖詔書屢下,以申振恤,且朝典未舉,猶深郁悼。思與百辟卿士,勵精於理,俾國經王道,可舉而行,各宜承式,以恭爾位。諸州置屯亦宜停。   於是悉以度支之務委於宰相。辛卯,以兵部侍郎賈至為京兆尹。以京西兵馬使李忠臣為鳳翔尹,代皇甫溫。溫移鎮陝州。   夏四月庚子,湖南都團練使崔旰為其兵馬使臧玠所殺,玠據潭州為亂,灃州刺史楊子琳、道州刺史裴虯、衡州刺史楊漳出軍討玠。乙巳夜,歲星入軒轅。丙午,復置先農、馬祖壇,祀之。丁未,封幽州節度使硃希彩為高密郡王。己未夜,彗起五車,長三丈。庚申,宰臣太原尹王縉入朝。五月辛未,刑部侍郎黎干為桂州刺史、桂管防禦經略招討觀察等使。己卯夜,彗起北方,其色白。庚辰,貶禮儀使、禮部尚書裴士淹為虔州刺史,戶部侍郎、判度支第五琦為饒州刺史。皆魚朝恩黨也。元載既誅朝恩,下制罷使,仍放黜之。癸未,以羽林大將軍辛京杲為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甲申,西北白氣竟天。徙置當、悉、柘、靜、恭五州於山險要害地,備吐蕃也。   六月己未彗星始滅,赦天下見禁囚徒。秋七月丁卯,以浙東觀察使、越州刺史、御史大夫薛兼訓為檢校工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東節度使。是月,京城斗米千文。八月辛卯,宰臣元載上疏請置中都於河中府,秋杪行幸,春中還京,以避蕃戎侵寇之患。疏入不報。載疏大旨以關輔、河東等十州戶稅入奉京師,創置精兵五萬,以威四方。辭多捭闔,欲權歸於己也。   九月丁丑,以宣、歙、池等州都團練觀察使、宣州刺史、兼御史中丞陳少游充浙江東道團練觀察使。吐蕃寇永壽。汴州田神功來朝。十二月乙未,改巫州為漵州,業州為蔣州。   六年春正月己未朔。戊寅,於鄜州之鄜城置肅戎軍。二月乙酉御史大夫敬括卒。夏四月丁巳,上御宣政殿試制舉人,至夕,策未成者,令太官給燭,俾盡其才。己未,灃州刺史楊子琳來朝,賜名猷。丁丑,改果州為充州。戊寅,詔:「纂組文繡,正害女紅。今師旅未息,黎元空虛,豈可使淫巧之風,有虧常制。其綾錦花文所織盤龍、對鳳、麒麟、獅子、天馬、辟邪、孔雀、仙鶴、芝草、萬字、雙勝、透背、及大□綿、竭鑿、六破已上、並窒禁斷。其長行高麗白錦、大小花綾錦,任依舊例織造。有司明行曉諭。」五月癸卯,以河南尹張延賞為御史大夫。秋七月乙巳,月掩畢。   八月乙卯,淮南節度使韋元甫卒。丙辰,以東都副留守常休明為檢校左散騎常侍、河陽三城使。夏旱,此月己未始雨。庚午,以御史大夫張延賞為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使。丙午、以蘇州刺史、浙江觀察使李棲筠為御史大夫。丁丑,獲白兔於太極殿之內廊。庚辰夜,月入紫微垣。九月壬辰夜,熒惑犯哭星。自八月連雨,害秋稼。戊申,於輪台置靜塞軍。辛亥,熒惑入壁壘。   冬十月壬午,滄州置橫海軍。十一月己亥,文單國王婆彌來朝,獻馴像一十一。壬寅夜,月入太微,又掩氐。十二月己未,江西觀察使、檢校刑部尚書魏少游卒。庚午,制以文單王婆彌開府儀同三司、試殿中監。是歲春旱,米斛至萬錢。   七年春正月癸未朔。戊子,於魏州頓邱縣置澶州。以頓邱縣之觀城店置觀城縣,以張之清豐店置清豐縣,並割魏州之臨黃縣,並隸澶州。以貝州臨清縣之張橋店置永濟縣。乙未,月犯軒轅。庚子,以檢校戶部尚書路嗣恭為洪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江西觀察使。辛丑,太常卿楊綰兼充禮儀使。甲辰,回紇使出鴻臚寺劫坊市,吏不能禁止,復三百騎犯金光、硃雀等門。是日皇城諸門皆閉,慰諭之方止。二月甲寅,以兵部侍郎李涵為蘇州剌史、兼御史中丞,充浙西觀察使。鎮星臨太微。戊午夜,月掩天關。三月壬辰,詔諫議大夫置四員為定。   夏四月甲寅,回紇王子李秉義卒,歸國宿衛賜名也。五月乙酉,雨雹,大風折樹。丙戌夜,月入太微。辛卯,徙忻州之七聖容於太原府之紫極宮。乙未,詔:   躋於道者,化淳而刑措;善於理者,網舉而綱疏。朕涉道未弘,燭理多昧,常亦遐想太古,高挹玄風,保合太和,在宥天下,蓋德薄而未臻也。是用因時以設教,便俗以立防,務盡平恕,用申哀恤,又化淺而多犯也。加以邊虞未戢,徭賦適繁,荒廢之際,寇攘期起。遂令圓土嘉石之下,積有系囚;竹章牙簡之中,困於法吏。屬盛陽之候,大暑方蒸,仍念狴牢,何堪郁灼?所以汨傷和氣,感致咎徵,天道人事,豈相遠也!如聞天下諸州,或愆時雨,首種不入,宿麥未登。哀我矜人,何時不恐?皆由朕過,益用懼焉。惕然憂嗟,深自咎責。所以減膳徹樂,別居齋宮,禱於神明,冀獲嘉應。仲夏之月,靜事無為,以助晏陰,以弘長養。斷薄決小,已過於麥秋;繼長增高,宜順乎天意。可大赦天下,見禁囚徒,罪無輕重,一切釋放。   癸亥,以檢校禮部尚書蔣渙充東都留守。六月庚戌,有司言日蝕,陰雲不見。丁丑,詔誡薄葬,不得造假花果及金手脫寶鈿等物。秋七月癸巳,回紇蕃客奪長安縣令邵說所乘馬,人吏不能禁。八月庚戌,賜北庭都護曹令忠姓名曰李元忠。   九月乙未,工部尚書於休烈卒。   冬十月壬子,上畋於苑中,矢一發貫二兔,從臣皆賀。辛未,以權知幽州盧龍節度留後硃泚檢校左散騎常侍,充幽州盧龍節度使。丙子,以太府卿呂崇賁為廣州都督,充嶺南節度使。十一月庚辰,詔:自頃蕃戎入寇,巴南屢多征役。其巴、蓬、渠、集、壁、充、通、開等州,宜放二年租庸。甲申,以福建觀察使李承昭為禮部尚書,華州刺史李琦為福州刺史、福建都團練觀察使。辛卯,以嶺南節度李勉為工部尚書。十二月丙寅,雨士。是夜,長星出於參。辛未,滑州置永平軍。壬子,禁鑄銅器。癸酉,大雪。是秋稔。回紇、吐蕃、大食、渤海、室韋、靺鞨、契丹、奚、牂柯、康國、石國並遣使朝貢。   八年春正月丁丑朔,壬午,昭義軍節度、檢校右僕射、相州刺史薛嵩卒。癸卯,敕天下青苗地頭錢每畝十五文,率京畿三十文,自今一例十五文。京官三品已上郎官御史,每年各舉一人堪為刺史縣令者。二月甲子,御史大夫李棲筠彈吏部侍郎徐浩。丁卯,幽州節度使硃泚加檢校戶部尚書,封懷寧郡王。徐浩、薛邕違格,並停知選事。壬申,永平軍節度使、檢校右僕射、滑州刺史、霍國公令狐彰卒,遣表薦劉晏、李勉代己。三月丙子,以工部尚書李勉兼御史大夫、滑州刺史,充永平軍節度、滑亳觀察等使。   夏四月戊申,乾陵上仙觀天尊殿有雙鵲銜紫泥補殿之隙缺,凡十五處。戊午,以太僕卿吳仲孺為鄂州刺史、鄂岳沔等州團練觀察使。五月乙酉,貶吏部侍郎徐浩明州別駕,薛邕歙州刺史,京兆尹杜濟杭州刺史,皆坐典選也。以太府卿於頎為京兆尹。辛卯,鄭王邈薨,贈昭靜太子。壬辰,曲赦京城系囚。癸卯,詔赦天下系囚,死罪降從流,流已下並放。六月隴州華亭縣置義寧軍。癸亥,戶部侍郎、判度支韓滉奏安邑鹽池生乳鹽。是夏,城奉天以備蕃寇。秋七月己卯,太白入東井。乙未,月掩畢。   八月甲寅,詔吏部尚書劉晏知三銓選事。己未,吐蕃寇靈武。庚午,靈武奏蕃軍退去。辛未,幽州節度使硃泚弟滔率五千騎來朝,請河西防秋。詔千騎迓於國門,許自皇城南面出開遠門,赴涇州行營。九月癸酉,臨晉公主薨。壬午,嶺南節度使、廣州刺史呂崇賁為部將哥舒晃所殺。癸未,晉州男子郇謨以麻辮發,持竹筐及葦席,哭於東市,請進三十字,如不稱旨,請裹屍於席筐。上召見,賜衣館之禁中。內二字曰「監團」,欲去諸道監軍、團練使也。丁亥,貶左巡使、殿中侍御史楊護,以其抑郇謨而不上聞也,戊子,詔京官五品以上各上封事,議政得失。己丑夜,太白入太微。甲午,東都留守蔣瓊兼知東都貢舉。戊戌,以辰、錦觀察使李昌□為桂州刺史、桂管防禦觀察使。大鳥見武功,肉翅狐首,四足有爪,爪長四尺三寸,毛赤如蝙蝠,群鳥隨而噪之。神策將張日芬射斃以獻。   冬十月癸卯,魏博田承嗣加同平章事。丁巳夜,月掩畢。吐蕃寇涇州、邠州。甲子,子儀先鋒將琿瑊與吐蕃戰於宜錄,我師不利。瑊與涇原馬璘極力追躡,蕃軍潰去。乙丑,以江西觀察使路嗣恭為廣州刺史,充嶺南節度使,封翼國公。以浙東觀察使、越州刺史陳少游為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淮南節度使。戊辰,郭子儀奏破吐蕃十萬,百僚稱賀。己卯夜,月入羽林。癸巳,月入太微。十一月壬寅朔。庚戌,汴宋節度使田神功來朝。辛酉,淮西節度使李忠臣來朝。十二月癸酉,月入羽林。是冬無雪。是歲大有年。   九年正月庚子朔。壬寅,汴宋節度使、太子少師、檢校尚書右僕射、兼御史大夫、汴州刺史田神功卒。灃朗兩州鎮遏使、灃州刺史楊猷擅浮江而下,至鄂州。詔許赴汝州,遂溯漢而上,復、郢、襄等州皆閉城拒之。二月己丑,以田神功弟神玉權知汴宋留後。癸巳,郭子儀自邠州來朝,李抱玉自鳳翔來朝。三月丙午,禁畿內漁獵采捕,自正月至五月晦,永為常式。戊子,以灃州刺史楊猷為洮州刺史。   夏四月丁丑,月入太微。己卯,以桂管觀察使黎干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甲申,中書舍人常袞率兩省官一十八人詣閣請論事,詔三人各盡所懷。乙酉,詔郭子儀等大閱兵師以備吐蕃。壬辰,詔赦大辟以下系囚,無輕重釋放。乙未,華陽公主薨,上悲惜之,累日不聽朝,宰臣抗疏陳請。五月庚戌,廢泜州。庚申,詔度支使支七十萬貫、轉運使五十萬貫和糴,歲豐谷賤也。乙丑,詔:   四海之內,方協大寧,西戎無厭,獨阻王命,不可忘戰,尚勞邊事。朕頃以兵革之後,軍國空耗,躬率節儉,務勤農桑。上玄儲休,仍歲大稔,益用多愧,不知其然。雖屬此人和,近於家給,而邊谷未實,戎備猶虛。因其天時,思致豐積,將設平糴,以之餽軍。然以中都所供,內府不足,粗充常入之數,豈齊倍餘之收。其在方面藎臣,成茲大計。共佐公家之急,以資塞下之儲。每道歲有防秋兵馬,其淮南四千人,浙西三千人,魏博四千人,昭義二千人,成德三千人,山南東道三千人,荊南二千人,湖南三千人,山南西道二千人,劍南西川三千人,東川二千人,鄂岳一千五百人。宣歙三千人,福建一千五百人。其嶺南、浙東、浙西,亦合准例。恐路遠往來增費,各委本道每年取當使諸色雜錢及回易利潤、贓贖錢等,每人計二十貫。每道據合配防秋人數多少,都計錢數,市輕貨送納上都,以備和糴,仍以秋收送畢。   涇原節度使馬璘來朝。丙寅,加馬璘尚書左僕射、知省事。璘諷將士進狀求宰相,故有是授。幽州節度使硃泚遣弟滔奉表請自入朝,兼自率五千騎防秋。許之,詔所司築第待之。六月己卯,月掩南鬥。庚辰,月入太微。秋七月甲辰,月掩房,又入羽林。久旱,京兆尹黎干歷禱諸祠,未雨。又請禱文宣廟,上曰「丘之禱久矣。」八月辛未,以虢州刺史宋晦為同州刺史,充長春宮營田等使。戊寅,以陝州大都督府長史皇甫溫為越州剌史,充浙東觀察使。辛卯,月掩軒轅。九月庚子,幽州節度使硃泚來朝。乙巳,渭北節度使、坊州刺史臧希讓卒。是秋大雨。   冬十月壬申,信王□薨。乙亥,梁王璿薨。以前宣州刺史季廣琛為右散騎常侍。十一月戊戌,大雪。平地盈尺。庚子,以商州刺史李國清為陝州大都督府長史,充陝州觀察使。十二月庚寅,以中書舍人楊炎、秘書少監韋肇並為吏部侍郎,中書舍人常袞為禮部待郎。壬辰,赦京系囚,死罪降從流,流已下並釋放。   十年春正月乙未朔。己酉,昭義牙將裴志清逐其帥薛摐,薛摐奔洺州,上章待罪。志清率眾歸田承嗣。壬寅,壽王瑁薨。乙未,硃泚抗表乞留京師,西征吐蕃,請以弟滔權為幽州留後,許之。以昭義將薛擇為相州刺史,薛雄為衛州刺史,薛堅為洺州刺史,皆嵩之族人也。戊申,遣使慰諭田承嗣,令各守封疆,承嗣不奉詔。壬子,充州復為果州。癸丑。田承嗣盜取洺州,又破衛州。二月乙丑,盜殺衛州刺史薛雄。丙寅,罷辰、錦、溪、獎、漵五州經略使,復隸黔中。辛未,制第四子述封睦王,充嶺南節度度支營田、王府經略觀察處置等大使。第五子逾可封郴王,充渭北鄜坊等州節度大使。第六子連封恩王。第七子韓王迥可充汴宋節度大使。第八子遘可封鄜王。第十三子造封忻王,充昭義節度大使。第十四子暹封韶王。十五子運封嘉王。十六子遇封端王。十七子遹封循王。十八子通封恭王。十九子達封原王。二十子逸封雅王。並可開府儀同三司,不出閣。丙子,以華州刺史李承昭為相州刺史。知昭義兵馬留後。時田承嗣盡盜入相、衛所管四州之地,自署長吏。是日河陽軍亂,逐城使常休明,迫牙將王惟恭為留後,軍士大掠數日,休明奔東都。甲申,以平盧淄青節度觀察海運押新羅渤海兩蕃等使、檢校工部尚書、青州刺史李正己檢校尚書左僕射;前隴右節度副使、隴州刺史馬燧為商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   三月甲午,陝州軍亂,逐觀察使李國清,縱兵大掠。國清卑詞遍拜將士,方免禍,一夕而定。乙巳,薛崿、常休明至闕下,素服待罪。丁未,以左散騎常侍孟皞為華州刺史,充潼關防禦使。庚戌,熒惑入壁壘。四月,太常寺奏:諸州府所用斗秤,當寺給銅斗秤,州府依樣製造而行,從之。乙丑,制:魏博節度使、開府儀岵司、太尉、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魏州大都督府長史、上柱國、雁門郡王田承嗣可貶永州刺史。仍詔河東、鎮冀、幽州、淄青、淮西、滑毫、汴宋、澤潞、河陽道出師進討。甲申,大雨雹,暴風拔樹,飄屋瓦,落鴟吻,人震死者十之二,京畿損稼者七縣。五月乙未,田承嗣部將霍榮國以磁州歸。癸卯,劍南置昌州。罷兩都貢舉,都集上都,停童子科。   六月辛未,田承承嗣遣其黨裴志清攻圍冀州,為李寶臣所敗。秋七月己未。戶部尚書暢璀卒。杭州大風,海水翻潮,溺州民五千家,船千艘。八月丁卯,田承嗣上表請束身歸朝。戊子夜,月入太微。己丑,田承嗣將盧子期攻磁州。九月戊戌,荊南節度使衛伯玉來朝。壬寅,宥京城系囚。戊申,回紇白晝殺人於市,吏捕之,拘於萬年獄。其首領赤心持兵入縣,劫囚而出,斫傷獄吏。月暈,熒惑犯昴、五車、參、東井等星。癸丑,吐蕃寇隴州,鳳翔李抱玉擊之。戊午,幽州節度使硃泚鎮奉天。   冬十月辛酉日,日有蝕之。癸亥,以商州刺史馬燧檢校左散騎常侍、河陽三城使。甲子,昭義節度使李承昭與盧子期戰於磁州清水縣,大破之,生擒子期以獻。丙寅,貴妃獨孤氏薨,追贈曰貞懿皇后。己丑,尚書右僕射裴遵慶卒。十一月辛卯,新平公主薨。丁酉,田承嗣所署瀛州刺史吳希光以城降。丁未,路嗣恭攻破廣州,擒哥舒晃,斬首以獻。   十一年春正月庚寅朔,田承嗣上表請罪。壬辰,遣諫議大夫杜亞使魏州宣慰,許其自新。辛亥。劍南節度使崔寧奏大破吐蕃二十萬,斬首萬級,生擒首領一千一百五十人,獻於闕下。二月癸亥,荊南節度使衛伯玉卒於京師。戊子,河陽軍復亂,大掠三日,監軍使冉廷蘭率兵斬其亂首。方定。戊申,昌樂公主薨。辛亥,御史大夫李棲筠卒。   夏四月戊午朔。丙子,以浙西觀察使、蘇州刺史、御史大夫李涵知台事,充京畿觀察使。己卯,以前淮南節度使、陽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張延賞為江陵尹、兼御史大夫充荊南節度使。五月癸巳,以永平軍節度使李勉為汴州刺史,充汴宋等八州節度觀察留後,時汴將李靈耀專殺濮州刺史孟鑒,北連田承嗣。故命勉兼領汴州。授靈耀濮州刺史,靈耀不受詔。   六月戊戌,以李靈耀為汴州刺史,充節度留後。秋七月戊子夜,暴澍雨,平地水深盈尺,溝渠漲溢,壞坊民千二百家。庚寅,田承嗣兵寇滑州,李勉拒戰而敗。八月丙寅,幽州節度使硃泚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靈耀據汴叛。甲申,命淮西李忠臣、滑州李勉、河陽馬燧三鎮兵討之。閏月丁酉,太白經天。九月乙丑,李忠臣等兵進營鄭州,靈耀之眾來薄戰。淮西兵亂,乃退軍於滎澤。戊辰,淄青李正己奏取鄆、濮二州。   冬十月乙酉,忠臣等宮破賊於中牟,進軍,又敗賊於汴州郭外,乃攻之。乙丑,承嗣遣侄悅率兵三萬援靈耀。丙午,淮西、河陽之師合擊田悅營,其眾大敗,悅脫身北走。靈耀聞悅之敗,棄城遁走。汴州平。丁未,滑將杜如江生擒靈耀而獻。十二月丁亥,加平盧淄青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青州刺史、饒陽王李正己為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成德軍節度使、太子太傅、檢校尚書左僕射、隴西郡王李寶臣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庚寅,涇原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知省事、扶風郡王馬璘卒。丁酉,以涇原節度副使、試太常卿、張掖郡王段秀實權知河東節度留後,北都留守薛兼訓病故也。昭義節度使李承昭搞表稱疾,以澤潞行軍司馬李抱真權知磁、邢兵馬留後。庚戌,加淮西節度、檢校右僕射、安州刺史、西平郡王李忠臣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兼汴州刺史。   十二年春正月甲寅朔。辛酉,以四鎮北庭涇原節度副使、知節度使事、張掖郡王段秀實為涇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本州團練使。月掩軒轅。渤海使獻日本國舞女十一人。癸酉夜,月掩心前大星,又入南斗魁。京師旱,分命祈禱。二月戊子,淄青節度使李正己之子納為青州刺史,充淄青節度留後。丁未,以朗州刺史李國清為黔州刺史、經略招討觀察使。   三月乙卯,河西隴右副元帥、鳳翔懷澤潞秦隴等州節度觀察等使、兵部尚書門下平章事、潞州大都督府長史、知鳳翔府事、上柱國、涼國公李抱玉卒。壬戌,月入太微。癸亥,以太原少尹、河東節度行軍司馬、權知河留後鮑防為太原尹、御史大夫,充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戊辰夜,月逼心前星。庚午,左降官永州刺史田承嗣復授魏博節度使,余官並如故。承嗣侄悅、子綰緒綸並復舊官。庚辰,宰相元載、王縉得罪下獄,命吏部尚書劉晏訊鞫之。辛巳,制:中書侍郎、平章事元載賜自盡,門下侍郎、平章事王縉貶括州刺史。   夏四月壬午,以朝議大夫、守太常卿、兼修國史楊綰為中書侍郎,尚書禮部郎、集賢院學士常袞為門下侍郎,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癸未,以右庶子潘炎為禮部侍郎。貶吏部侍郎楊炎為道州司馬,元載黨也。諫議大夫、知制誥韓洄王定包佶徐璜,戶部侍郎趙縱,大理少卿裴翼,太常少卿王紞,起居舍人韓會等十餘人,皆坐元載貶官也。給事中杜亞使魏州,賜田承嗣鐵券。癸巳,以前秘書監李揆為睦州刺史。揆故宰相,為元載所忌,二十年流落丐食江湖間,載誅,方得為郡。又召顏真卿於湖州,亦載所忌斥外也。乙未,月掩心前星。丁酉,西川破吐蕃於望漢城,擒蕃將大籠官論器然以獻。壬寅,以前商州刺史烏崇福為安南都護、本營經略使。渤海、奚、契丹、室韋、靺鞨並遣使朝貢。己酉,加京官料錢,文武班諸司共二千七百九十六員,文官一千八五十四員,武官九百四十二員,歲加給一十五萬六千貫,並舊給凡二十六萬貫。以關內副元帥、兵馬使渾瑊兼邠州刺史。   五月辛亥。罷天下州團練守捉使名。甲寅,諸道邸務在上都名曰留後,改為進奏院。丙辰夜,月入太微。辛酉,貶刑部尚書王昂連州刺史,昂至萬州卒。庚午,敕毀元載祖、父墳,剖棺棄骸,焚燬私廟主於大寧裡。甲戌,以前安南都護張伯儀為廣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嶺南節度使。六月癸巳,時小旱,上齋居祈禱,聖體不康,是日不視朝。秋七月戊午,罷潤州丹陽軍、蘇州長洲軍。己巳,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崇文館大學士、兼修國史楊綰卒。八月癸巳,賜東川節度使鮮於叔明姓李氏。癸卯,宰臣讓賜食。先是元載、王縉輔政,每日賜食,因為故事。至是,常袞等上表云:「飧錢已多,更頒御膳,胡顏自安,乞停賜食。」從之。甲辰,以湖州刺史顏真卿為刑部尚書。乙巳,以久雨宥常參百僚,不許御史點班。九月乙卯,許以庶人禮葬元載。辛酉,以涇原節度副使段秀實為四鎮北庭行營、涇原鄭穎等節度使。庚午,吐蕃寇坊州,掠黨項羊馬而去。是秋,宋、亳、陳、滑等州水。   冬十月丁亥,戶部待郎、判度支韓滉言解縣兩池生瑞鹽,乃置祠,號寶應靈慶池。壬寅夜,月掩昴,又入太微。乙巳,以滑州牙將劉洽為宋州刺史。京兆尹黎干奏水損田三萬一千頃。度支使韓滉奏所損不多。兼渭南令劉藻曲附滉,亦云部內田不損。差御史趙計檢渭南田,亦附滉雲不損。上曰:「水旱鹹均,不宜渭南獨免。」覆命御史硃敖檢之,渭南損田三千頃。上歎息曰:「縣令職在字人,不損亦宜稱損,損而不聞,豈有恤隱之意耶!劉藻、趙計皆貶官。十一月癸丑,太白臨哭星。乙卯夜,月入羽林。癸酉,以右散騎常侍蕭昕為工閱尚書。刑部尚書顏真卿獻所著《韻海鏡源》三百六十卷。十二月丁亥,西川崔寧奏於西山破吐蕃十萬,斬首八千,生擒九百人。己亥,天下仙洞靈跡禁樵捕。庚子,以幽州節度使硃泚兼隴右節度副大使,權知河西、澤潞行營兵馬事。京兆尹請修六門堰,許之。   十三年春正月戊申朔。辛酉,壞白渠碾磑八十餘所,以奪農溉田也。壬戌,刑部尚書、魯郡公顏真卿三抗章乞致仁,不允。淄青節度使李正己請附屬籍,從之。戊辰,回紇寇太原,鮑防與之戰,我師不利。硃泚徙封遂寧郡王。二月庚辰,代州都督張光晟擊回紇,戰於羊武谷,破之,北人乃安。己亥,吐蕃寇靈武。甲辰,太僕寺佛堂有小脫空金剛右臂忽有黑汁滴下,以紙承之,色類血。   三月甲戌,河陽將士劫回紇輜重,因與相鬥,縱兵大掠,久之方定。四月丁亥,以浙西觀察留後李道昌為蘇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充浙西都團練觀察使。己丑,以前浙西觀察使李涵為御史大夫。甲辰,吐蕃寇靈州,朔方留後常謙光擊敗之。五月戊午,宦官劉清潭賜名忠翼。六月戊戌,隴右節度使硃泚於軍士趙貴家得貓鼠同乳不相害,籠而獻之。秋七月壬子,中書舍人崔祐甫知吏部選事。癸丑,劍南節度使崔寧加檢校司空,東川李叔明加檢校工部尚書。辛未,吐蕃寇鹽州、慶州。八月甲戌朔,成德軍節度使李寶臣抗章請復本姓張氏,從之。   冬十月丁酉,葬貞懿皇后於莊陵。十一月丁卯,日長至,有司禮昊天上帝於南郊,上不視朝故也。十二月丙戌,以吏部尚書劉晏為左僕射,判使如故。以給事中杜亞為洪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充江西觀察使。以江西觀察使路嗣恭為兵部尚書。是歲,郴州黃芩山崩,壓死者有數百人。   十四年春正月壬寅朔。壬戌,以楚州刺史李泌為澧州刺史。二月癸未,魏博七州節度使、太尉、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魏州大都督府長史田承嗣卒。甲申,以魏博中軍兵馬使、左司馬田悅兼御史中丞,充魏博節度留後。   三月丁未,汴宋節度使李忠臣為麾下將族侄李希烈所逐,忠臣狼狽歸朝。上以忠臣立功於國,乃授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庚戌,以河南尹嚴郢為京兆尹,河中少尹、知府事趙惠伯為河南尹。辛酉,以前容管經略使、容州刺史王翃為河中少尹、知府事。   夏四月癸未,成德軍節度使張寶臣復請姓李,從之。五月癸卯,上不康,至辛亥,不視朝。北都留守鮑防以北庭歸朝。辛酉,詔皇太子監國。是夕,上崩於紫宸之內殿。遺詔皇太子柩前即位。壬戌,遷神柩於太極殿,發喪。八月庚申,群臣上尊謚曰睿文孝武皇帝,廟號代宗。十月己酉,葬於元陵。十二月丁酉,祔於太廟。   史臣曰:嗚呼,治道之失也,若河決金堤,火炎昆崗,雖神禹之乘四載,玄冥之灑八瀛,亦不能堙洪濤而撲烈焰者,何也?良以勢既壞而不能遽救也。觀夫開元之治也,則橫制六合,駿奔百蠻;及天寶之亂也,天子不能守兩都,諸侯不能安九牧。是知有天下者,治道其可忽乎!明皇之失馭也,則思明再陷於河洛;大歷之失馭也,則懷恩鄉導於犬戎。自三盜合從,九州羹沸,軍士膏於原野,民力殫於轉輸,室家相吊,人不聊生,而子儀號泣於用兵,元載殷憂於避狄。然而代宗皇帝少屬亂離,老於軍旅,識人間之情偽,知稼穡之艱難,內有李、郭之效忠,外有昆戎之幸利。遂得凶渠傳首,叛黨革心,關輔載寧,獯戎漸弭。至如稔輔國之惡,議元振之罪,去朝恩之權,不以酷刑,俾之自咎,亦立法念功之旨也。罪己以傷僕固,徹樂而悼神功,懲縉、載之奸回,重袞、綰之儒雅,修己以禳星變,側身以謝咎徵,古之賢君,未能及此。而猶有李靈耀作梗,田承嗣負恩,命將出軍,勞師弊賦者,蓋陽九之未泰,豈君道之過歟!   贊曰:群盜方梗,諸戎競侵。猛士嘗膽,忠臣痛心。掃除沴氣,敷衍德音。延洪納祉,帝慮何深。   本紀第十二 德宗上   德宗神武孝文皇帝諱適,代宗長子,母曰睿真皇后沈氏。天寶元年四月癸巳,生於長安大內之東宮。其年十二月,拜特進 ,封奉節郡王。代宗即位之年五月,以上為天下兵馬元帥,改封魯王。八月,改封雍王。時史朝義據東都,十月,遣上會諸軍於陝州,大舉討賊。十一月,破賊於洛陽,進收東都,河南平定。朝義走河北。分命諸將追之,俄而賊將懷仙斬朝義首以獻,河北平。以元帥功拜尚書令,食實封二千戶,與郭子儀等八人圖形凌煙閣。廣德二年二月,立為皇太子。   大歷十四年五月辛酉,代宗崩。癸亥,即位於太極殿。閏月壬申,貶中書舍人崔祐甫為河南少尹。甲戌,貶門下侍郎、平章事常袞為潮州刺史。召崔祐甫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子 ,詔諸州府、新羅、渤海歲貢鷹鷂皆停。戊寅,詔山南枇杷、江南柑橘,歲一貢以供宗廟,余貢皆停。庚寅,以兵部尚書路嗣恭為東都留守,以常州刺史蕭復為潭州刺史、湖南團練觀察使。辛巳,罷邕府歲貢奴婢。癸未,改括州為處州,括蒼縣為麗水縣。停梨園使及伶官之冗食者三百人,留者皆隸太常。劍南歲貢春酒十斛,罷之。甲申,以司徒、兼中書令、河中尹、靈州大都督、單于鎮北大都護充關內河東副元帥、朔方節度、關內支度鹽池六城水運大使、押諸蕃部落、管內及河陽等道觀察使、上柱國、汾陽郡王、山陵使、食實封一千九百戶郭子儀可加號尚父,守太尉,余官如故,加實封通前二千戶,月給一千五百人糧、馬二百匹草料。以朔方都虞候李懷光為河中尹,邠、寧、慶、晉、絳、慈、\顯等州節度觀察使;以朔方右留後常謙光靈州大都督,西受降城、定遠軍、天德、鹽、夏、豐節度等使;以朔方左留後、單于副都護渾璘為單于大都護,振武軍、東中二受降城、鎮北及綏、銀、麟、勝等軍州節度營田使。丙戌,詔禁天下不得貢珍禽異獸,銀器勿以金飾。丁亥,詔文單國所獻舞像三十二,令放荊山之陽,五坊鷹犬皆放之,出宮女百餘人。己丑,以右羽林大將軍吳希光檢校散騎常侍、兼御史中丞,充渭北鄜坊丹延都團練觀察使。辛卯,以河陽三城鎮遏使馬燧檢校工部尚書,兼太原尹、御史大夫、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壬辰,以河東節度留後鮑防為京畿觀察使;陳州刺史李芃檢校太常少卿,為河陽三城鎮遏使。癸巳,以壽州刺史杜亞為江西觀察使。甲午,冊太尉子儀。自開元以來,冊禮多廢,天寶中楊國忠冊司空,至是行子儀之冊。以江西觀察使杜亞為陝州長史,充轉運使。丙申,詔兵部侍郎黎干害若豺狼,特進劉忠翼掩義隱賊,併除名長流。既行,俱賜死。丁酉,以京畿觀察使鮑防為福州刺史、福建都團練觀察使。以戶部侍郎、判度支韓滉為太常卿,吏部尚書劉晏判度支鹽鐵轉運等使。初,晏與滉分掌天下財賦,至是晏都領之。   六月己亥朔,御丹鳳樓,大赦天下,罪無輕重,鹹赦除之。內外文武三品已上賜爵一級 ,四品已下加一階,致仕官同見任,百姓為戶者賜古爵一級。加李正己司徒、太子太傅,崔寧、李勉本官同平章事。天下進獻,事緣郊祀陵廟所須,依前勿闕,余並停。諸州刺史上佐今後准式入計。諸州刺史、常參官,父在未有官,量與五品致仕官;父亡歿,與追贈。自至德已來別敕,或因人奏,或臨事頒行,差互不同。使人疑惑,中書門下與詳定官決,取堪久長行用者編入格條。自今更不得奏置寺觀及度人。庚子,封元子育為宣王,次子謨為舒王,諶為通王,諒為虔王,詳為肅王,並加開府儀同三司。乙巳,封皇弟乃為益王,迅為隨王。丙午,舉先天故事,非供奉侍衛之官,自文武六品已上清望官,每日二人更直待制,以備顧問,乃以延英南藥院故地為廨。癸丑,詔皇族五服等已上居四方者,家一人赴山陵,縣次給食。己未,揚州每年貢端午日江心所鑄鏡,幽州貢麝香,皆罷之。辛酉,罷宣歙池、鄂岳沔二都團練觀察使。陝虢都防禦使,以其地分隸諸道。復置東都京畿觀察使,以御史中丞為之。壬戌,處州刺史王縉、湖州刺史第五琦皆為太子賓客,睦州刺史李揆為國子祭酒,並留司東都。中官邵光超送淮西旌節,李希烈遺縑七百匹,事發,杖六十,配流。由是中官不敢受賂。癸亥,詔中書門下、御史台五品已上,諸司三品已上長官,各舉可任刺史縣令者一人,中書門下量才進擬,有犯坐舉主。秋   七月戊辰朔,日有蝕之。禮儀使、吏部尚書顏真卿奏:「列聖謚號,文字繁多,請以初謚為定。」兵部侍郎袁參議云:「陵廟玉冊已刻,不可輕改。」罷。參妄奏 ,不知玉冊皆刻初謚而已。庚午,詔:邕州所奏金坑,誠為潤國,語人以利,非朕素懷。其坑任人開採,官不得禁。辛未,以吏部侍郎房宗偃為御史中丞、東都畿觀察使。罷右銀台門客省歲給廩料萬二千斛。自永泰已來,或四方奏計未遣者,或上書言事忤旨者,及蕃客未報者,常數百人,於客省給食,橫費已甚,故罷之。壬申,毀元載、馬璘、劉忠翼之第,以其雄侈逾制也。癸酉,減宮中服御常貢者千數。丁丑,復置廄馬隨仗於月華門外。己卯,詔王公卿士不得與民爭利,諸節度觀察使於揚州置回易邸,並罷之。庚辰,詔鴻臚寺,蕃客入京,各服本國之服。罷商州歲貢黑鷜式C辛卯,罷天下榷酒。丁酉,詔國用未給。其宣王已下開府俸料皆罷給。   八月甲辰,以門下侍郎、平章事崔祐甫為中書侍郎、平章事,以道州司馬同正楊炎為門下侍郎、平章事,以懷州刺史喬琳為御史大夫、同平章事、京畿觀察使。乙巳,遣太常少卿韋倫使吐蕃 ,以蕃俘五百人還之,修好也。癸亥,詔人死亡於外以棺柩還城者勿禁。九月甲戌,以淮西節度為淮寧軍。辛巳,以檢校刑部尚書白孝德為太子少傅。丙戌,秘書少監邵說為吏部侍郎,給事中劉乃為兵部侍郎,中書舍人令狐峘為禮部侍郎。   冬十月丁酉朔,吐蕃合南蠻之眾號二十萬,三道寇茂州、扶、文、黎、雅等州,連陷郡邑。發兵四千助蜀,大破之。己酉 ,葬代宗於元陵。戊午,九成宮貢立獸炭爐,襄州貢種蔗蒻之工,皆罷之。散官豢豬三千頭給貧民。十一月辛未,以鴻臚卿賈耽為梁州刺史、山南西道節度觀察使。丁丑,以陝州長史杜亞為河中尹、河中晉絳慈隰都防禦觀察使。壬午,御史大夫、平章事喬琳為工部尚書,罷知政事。加劍南西川節度觀察度支營田等使、檢校司空、平章事、成都尹崔寧兼御史大夫、京畿觀察使。癸巳,加崔寧兼靈州大都督、單于鎮北大都護、朔方節度等使、出鎮坊州。以荊南節度使、檢校禮部尚書、兼江陵尹、御史大夫張延賞檢校兵部尚書兼成都尹、御史大夫、劍南西川節度度支營田觀察等使。以朔方節度虞候杜希全為靈州留後;以鄜州刺史張光晟單于振武軍使、東中二受降城綏銀鄜勝等軍州留後;延州刺史李建為鄜坊慶延留後。楊炎素惡崔寧,雖授以三鎮,仍署此三人為留後,奪寧之權也,人皆憤之。十二月己亥,南選使可以專達,勿復以御史臨之。乙卯,制:宣王某可立為皇太子。丙寅晦,日有蝕之。詔元日朝會不得奏祥瑞事。   建中元年春正月丁卯朔,御含元殿,政元建中,群臣上尊號曰聖神文武皇帝。己巳,上朝太清宮。庚午 ,謁太廟。辛未,有事於郊丘。是日還宮,御丹鳳門,大赦天下。自艱難以來,徵賦名目頗多。今後除兩稅外,輒率一錢,以枉法論。常參官、諸道節度觀察防禦等使、都知兵馬使、刺史、少尹、畿赤令、大理司直評事等,授訖三日內,於四方館上表讓一人以自代。其外官委長吏附送其表,付中書門下。每官闕,以舉多者授之。王府六品以上官及諸州縣有司可並省及諸官減者,量事廢省。天下子為父後者賜勳兩轉。己巳,福建觀察使鮑防、湖南觀察使蕭復讓憲官,從之。自兵興已來,方鎮重任必兼台省長官,以至外府僚佐,亦帶台省銜。至是除韓滉蘇州刺史,杜亞河中少尹,而領都團練觀察使,不帶台省兼官。自是諸道非節度而兼憲官者皆讓。甲午,詔:「東都河南江淮山南東道等轉運租庸青苗鹽鐵等使、尚書左僕射晏,頃以兵車未息,權立使名,久勤元老,集我庶務,悉心瘁力,垂二十年,朕以徵稅多門,鄉邑凋耗,聽於群議,思有變更,將置時和之理,宜復有司之制。晏所領使宜停,天下錢谷委金部、倉部,中書門下揀兩司郎官,准格式調掌。」是月,浚豐州陵陽渠。   二月丙申,遣黜陟使一十一人分行天下。癸卯,以戶部郎中韓洄為諫議大夫,以涇原節度使段秀實為司農卿。己酉,貶尚書左僕射劉晏為忠州刺史。癸丑 ,昭義軍節度留後李抱真為本道節度使。甲寅,貶史館修撰、禮部侍郎令狐峘郴州司馬,右補闕柳冕巴州司戶。日本國朝貢。癸亥,硃泚兼四鎮北庭行軍、涇原節度使。   三月丙寅,禮儀使奏東都太廟闕木主,請造。詔下議之,不決。庚午,監察御史張著以法冠彈中丞嚴郢浚陵陽渠匿詔不行 ,消郢官,著賜緋魚。辛未,左散騎常侍、翰林學士張涉放歸田里。甲戌,以前司農卿庾准為江陵尹、兼御史中丞、荊南節度使。癸巳,以諫議大夫韓洄為戶部侍郎、判度支。時將貶劉晏,罷使名,歸尚書省本司。今又命洄判度支,令金部郎中杜佑權勾當江淮水陸運使,一如劉晏、韓滉之則,蓋楊炎之排晏也。   夏四月乙未朔,涇原裨將劉文喜據城叛。己亥,地震。辛未,命江西觀察使崔昭冊命回紇可汗。戊申,以福建觀察使鮑防為洪州刺史、江西團練觀察使。癸丑 ,上誕日,不納中外之貢,唯李正己、田悅各獻縑三萬匹,詔付度支。妃父王景先、駙馬高怡獻金銅像,上曰:「有何功德?非吾所為。」退還之。壬戌,以衡州刺史、嗣曹王皋為潭州刺史、湖南團練觀察使,御史中丞元全柔為杭州刺史。五月甲子朔。戊辰,以太常少卿韋倫為太常卿,復使吐蕃。己卯,右金吾衛大將軍李通為黔州刺史、黔中經略招討觀察鹽鐵等使。潮州刺史常袞為福建觀察使。涇州將劉光國殺劉文喜降,涇州平。   六月甲午朔,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崔祐甫卒。辛丑,築奉天城。加試殿中監劉海賓兼御史中丞封兵平郡王。海賓涇州將,賞殺劉文喜也。乙卯,京兆尹源休使回紇 ,冊武義成功可汗。秋七月丁丑,罷內出盂蘭盆,不命僧為內道場。壬申,以鴻臚寺左右威遠營隸金吾。己醜惡,忠州刺史劉晏賜自盡。   八月甲午,振武軍使張光晟殺領蕃回紇首領突董統等千人,收駝馬千餘、繒錦十萬匹。乃征光晟歸朝,以彭令芳代之。乙未,河中晉、絳觀察使杜亞為睦州刺史。丁未 ,加硃泚中書令,余官使並如故。以舒王謨為涇原節度大使,尚書右丞孟皞為涇州刺史、知留後。東僰烏蠻守來朝貢。丁巳,遙尊上母沈氏曰皇太后。戊午,以吏部尚書顏真卿為太子少師,依前禮儀使。改封嗣舒王藻為嗣郢王。九月戊辰,判度支韓洄奏請於商州紅崖冶洛源監置十爐鑄錢。江淮七監每鑄一千費二千文,請皆罷,從之。己卯,雷。   冬十月甲午,貶尚書左丞薛邕為連山尉,坐贓也。乙巳,太子少傅、昌化郡王白孝德卒。庚寅,以睦王述為奉迎皇太后使 ,工部尚書喬琳為副。十一月辛酉朔,朝集使及貢使見於宣政殿,兵興已來,四方州府不上計、內外不朝會者二十有五年,至此始復舊制。州府朝集者一百七十三人,詔每令分番二人待詔。乙丑,贈敬暉等五王官,又贈張九齡司徒,鍾紹京太子太傅。戊寅,諸王有官者初令出閣就班。又出嫁岳陽等一十縣主,皆在諸王院久而未適人者,上悉命以禮出降。十二月辛卯,韋倫使回,與吐蕃宰相論欽明思等五十五人同至,獻方物,修好也。丁酉,令詳定國初以來將相功臣房玄齡等一百八十七人,據功績分為三等。是歲,戶部計帳,戶總三百八萬五千七十有六,賦入一千三百五萬六千七十貫,鹽利不在此限。   二年春正月庚申朔。戊辰,成德軍節度、恆定等州觀察使、司空、兼太子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恆州刺史、隴西郡王李寶臣卒。丙子,以汴宋滑亳陳穎泗節度觀察使、檢校帶領部尚書、同平章事李勉為永平軍節度、汴滑陳等州觀察等使;以兵部尚書、東都留守路嗣恭為鄭汝陝河陽三城節度、東畿觀察等使;以宋州刺史劉洽為宋亳穎節度使。以鄭州隸永平軍。自去年十月無雪,至甲申方雨雪。丁亥,檢校戶部尚書張獻恭為東都留守。以河南尹趙惠伯為河中尹、河中晉絳慈\顯都防禦觀察使 ,以前鄭州刺史於頎為河南尹。   二月乙未,以御史中丞盧杞為御史大夫、京畿觀察使,以桂管觀察使李昌□為江陵尹、兼御史大夫、荊南節度等使。以前荊南節度使庾准為左丞。甲辰,以容州刺史盧岳為桂州防禦觀察使。乙巳,以門下侍郎楊炎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以御史大夫盧杞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午,以宋亳節度為宣武軍。丁未,以御史中丞袁高為京畿觀察使。乙卯,振武軍亂,殺其帥彭令芳、監軍劉惠光。   三月庚申朔,築汴州城。初,大歷中李正己有淄、青、齊、海、登、萊、沂、密、德、棣、曹、濮、徐、兗、鄆十五州之地,李寶臣有恆、定、易、趙、深、冀、滄七州之地,田承嗣有魏、博、相、衛、洺、貝、澶七州之地 ,梁崇義有襄、鄧、均、房、復、郢六州之地,各聚兵數萬。始因叛亂得位,雖朝廷寵待加恩,心猶疑貳,皆連衡盤結以自固。朝廷增一城,浚一池,便飛語有辭,而諸盜完城繕甲,略無寧日。至是田悅初稟命,劉文喜殄除,群凶震懼。又奏計者還,都無賜與,既歸,皆構怨言。先是汴州以城隘不容眾,請廣之。至是築城,正己、田悅移兵於境為備,故詔分汴、宋、滑為三節度,移京西防秋兵九萬二千人以鎮關東。又於郾城置殷州。辛巳,以汾州刺史王翃為振武軍使、東中二受降城鎮北綏銀麟勝等州留後。以萬年令崔漢衡為殿中少監,使吐蕃。   夏四月己酉朔,省沔州。庚寅,襄州梁崇義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己亥,省燕州、順化州。乙卯,並平琴州為黨州。丁巳 ,貶禮部侍郎於召桂州刺史,御史中丞袁高韶州長史。五月丙寅,以軍興十一而稅。己巳,以淮寧軍節度使李希烈充漢南北諸道都知兵馬招撫處置等使,封南平王。庚寅,以浙江西道為鎮海軍。加蘇州刺史韓滉檢校禮部尚書、潤州刺史,充鎮海軍節度使、浙江東西道觀察等使。以御史中丞一員為理匭使,諫議大夫一員知匭使;給事中、中書舍人為監考使。辛丑,尚父、中書令、汾旭郡王郭子儀薨。丙午,以檢校秘書少監鄭叔則為御史中丞、東都畿觀察使。壬子,以懷鄭、河陽節度副使李芃為河陽三城、懷州節度使,仍割東畿五縣隸焉。   秋七月戊子朔,詔曰:「二庭四鎮,統任西夏五十七蕃、十姓部落,國朝以來,相奉率職。自關、隴失守 ,東西阻絕,忠義之徒,泣血相守,慎固封略,奉遵禮教,皆侯伯守將交修共理之所致也。伊西、北庭節度觀察使李元忠可北庭大都護,四鎮節度留後郭昕可安西大都護、四鎮節度觀察使。」自河、隴陷虜,伊西、北庭為蕃戎所隔,間者李嗣業、荔非元禮、孫志直、馬璘輩皆遙領其節度使名。初,李元忠、郭昕為伊西北庭留後,隔絕之後,不知存亡,至是遣使歷回紇諸蕃入奏,方知音信,上嘉之。其伊西、北庭將士敘官,仍超七資。庚申,以中書侍郎、平章事楊炎為左僕射,以前永平軍節度使張鎰為中書待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司空、淮陽郡王侯希逸卒,丁丑,以河中尹關播為給事中,同州刺史李承為河中尹、晉絳都防禦觀察使。辛巳,以邠寧節度使李懷光兼靈州大都督、單于鎮北大都護、朔方節度使。以鄜坊、丹延觀察留後李建徽為坊州刺史、鄜坊丹延都團練觀察使。壬午,以幽州隴右節度使、中書令硃泚為太尉。田悅攻寇臨洺,守將張伾城守。   八月辛卯,平盧淄青節度觀察使、司徒、太子太保、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正己卒。庚戌,以中書舍人衛晏為御史中丞、京畿觀察使。壬子,淮寧軍節度使李希烈攻襄陽,誅梁崇義 ,斬其同惡三十餘人。   九月辛酉,以易州刺史張孝忠為恆州刺史,充成德軍節度觀察使。壬戌,加李希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癸亥,兵部尚書、翼國公路嗣恭卒。甲子 ,以晉絳觀察使李承為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觀察等使。戊辰,以杭州刺史元全柔為黔中經略招討觀察等使。   冬十月乙酉,尚書左僕射楊炎貶崖州司馬,尋賜死。戊申,加宣武軍節度使劉洽御史大夫。徐州刺史李洧棄其帥李納,以州來降。十一月辛未 ,宣武節度劉洽與神策將曲環大破李納之眾於徐州。己巳,詔:「成德軍節度都知兵馬使、恆州刺史、襲隴西郡王李惟岳,以其父寶臣有忠勞於王室,惟岳隳墜父業,蔑棄國恩,縗絰之中,擅掌戎務。外結凶黨,益固奸謀,不孝不忠,宜肆原野。削爾在身官爵。」乙亥,貶戶部侍郎、判度支韓洄蜀州刺史,以江淮轉運使、度支郎中杜佑代判度支、戶部事。丁丑,以陝州長史李齊為河中尹,充河中晉絳防禦觀察使;以商州刺史姚明揚為陝州長史、本州防禦、陸運使;以權鹽鐵使、戶部郎中包佶充江淮水陸運使。李納將海州刺史王涉以州降。十二月庚寅,河中節度使馬燧檢校左僕射,澤潞節度使李抱真檢校兵部尚書,賞破田悅之功也。丙申,太子賓客王縉卒。   三年春正月乙卯朔。丙寅,幽州節度使硃滔、張孝忠破李惟岳之兵於束鹿。辛未,詔供御及太子諸王常膳有司宜減省之,於是宰臣上言,減堂廚百官月俸 ,請三分省一以助軍,從之。庚辰,追封皇叔僖為宋王,贈皇弟選荊王。閏月丙申,以文宣王三十七代孫齊賢為兗州司功,襲文宣公。辛丑,復置具員簿。甲辰,成德軍兵馬使王武俊殺李惟岳,傳首京師。庚戌,馬燧、李芃破田悅兵於洹水,進攻魏州。   二月戊午,惟岳將定州刺史楊政義以州降。加硃滔檢校司徒,以張孝忠檢校兵部尚書、易定滄三州節度使,以檢校太子賓客王武俊檢校秘書監、恆州刺史、恆冀都團練觀察使,康日知為趙州刺史、深趙都團練觀察使。三月丁亥 ,贈故衛尉卿顏杲卿司徒,故常山太守袁履謙左散騎常侍,故許州長史龐堅右散騎常侍,故鞏縣主簿蔣清禮部侍郎。贈故驍衛將軍、代國公安金藏兵部尚書,授其子承恩廬州長史。乙未,以徐州刺史李洧為徐、沂、海團練觀察使。戊戌,田悅、洺州刺史田昂以城降。以嶺南節度使張伯儀檢校兵部尚書,兼江陵尹、御史大夫、荊南節度等使;以容管經略使元琇為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丙午,貶京兆尹盧惎撫州長史。   夏四月,李納守德州將李士真、守棣州將李長卿皆以城降。庚申,先陷蕃僧尼將士八百人自吐蕃而還。壬戌,封硃滔為通義郡王。硃滔、王武俊與田悅合從而為叛。太常博士韋都賓、陳京以軍興庸調不給,請借京城富商錢 ,大率每商留萬貫,余併入官,不一二十大商,則國用濟矣。判度支杜佑曰:「今諸道用兵,月費度支錢一百餘萬貫,若獲五百萬貫,才可支給數月。」甲子,詔京兆尹、長安萬年令大索京畿富商,刑法嚴峻,長安令薛蘋荷校乘車,於坊市搜索,人不勝鞭笞,乃至自縊。京師囂然,如被盜賊。搜括既畢,計其所得才八十萬貫,少尹韋禛又取僦櫃質庫法拷索之,才及二百萬。丁丑,彭王傅徐浩卒,贈太子少師。戊寅,以中書侍郎、平章事張鎰兼鳳翔尹、隴右節度使,以代硃泚。加泚實封五百戶,賜竇氏名園、涇水上腴田及錦彩金銀器,以安其意,時滔叛故也。壬午,貶御史大夫嚴郢為費州長史,杖殺左巡使、殿中侍御史鄭詹。郢歲余卒。   五月丙戌,增兩稅、鹽榷錢,兩稅每貫增二百,鹽每斗增一百。丁亥,貶太子詹事邵說歸州刺史 ,卒於貶所。辛卯,詔朔方節度使李懷光率神策及朔方軍東討。丙申,詔:「故伊西北庭節度使楊休明、故河西節度使周鼎、故西州刺史李琇璋、故瓜州刺史張銑等,寄崇方鎮,時屬殷憂,固守西陲,以抗期戎虜。歿身異域,多歷歲年,以迨於茲,旅櫬方旋,誠深追悼,宜加寵贈,以賁幽泉。休明可贈司徒,鼎贈太保,琇璋贈戶部尚書,銑贈兵部侍郎。」皆隴右牧守,至德已來陷吐蕃而歿故,至是西蕃通和,方得歸葬也。丁酉,加河東節度使、檢校左僕射馬燧同平章事,澤潞李抱真檢校右僕射,河陽李芃檢校兵部尚書,神策營招討使李晟右散騎常侍,賞破田悅功也。乙巳,貶戶部侍郎、判度支杜佑為蘇州刺史,以中書舍人趙贊為戶部侍郎、判度支。辛亥,易定節度賜名義武軍。   六月丁巳,尚書左丞庾准卒。甲子,京師地震。以左散騎常侍李涵為入回紇弔祭使,京兆少尹源休為光祿卿。戊寅,以前衢州刺史趙涓為尚書左丞 ,右庶子柳載為右丞。辛未,硃滔、王武俊兵救田悅,至魏州北。是日李懷光兵亦至,馬燧、抱真、李芃等盛軍容迓懷光。硃滔等慮其掩襲,遽出兵,懷光與之接戰於連篋山之西,王師不利,各還營壘。賊乃壅河決水,絕我糧道。秋七月甲申,以前振武軍使王翃為京兆尹,以兵部郎中楊真為御史中丞、京畿觀察使。以括率商戶,人情不安,癸巳,詔除已收納入庫外,一切停,已貯納者仍明置簿歷,各給文牒,後准元數卻還。甲午,以前同州刺史蕭復為兵部侍郎。庚子,馬燧、李懷光、李抱真、李芃等四節度兵退保魏橋。硃滔、王武俊、田悅之眾亦屯於魏橋東南,與官軍隔河對壘。自五月不雨,甲辰始雨。宣武節度李勉為檢校司徒,懷寧李希烈檢校司空,邠寧李懷光同平章事,李芃封開陽郡王。   八月丁未,初分置汴東西水陸運兩稅鹽鐵事,從戶部侍郎、判度支趙贊奏也。戊午,太子賓客第五琦卒於位,辛酉 ,以涇原節度留後姚令言為涇原節度使。戊辰,以江淮鹽鐵使、太常少卿包佶為汴東水陸運兩稅鹽鐵使。己巳,加劍南西川節度使張延賞檢校吏部尚書。甲戌,以大理少卿崔縱為汴西水陸運兩稅鹽鐵使。丁丑,以禮儀使、太子少師顏真卿為太子太師。庚辰,徐、海、沂都團練使李洧卒。江淮訛言有毛人捕人,食其心,人情大恐。   九月丁亥,以李洧部將高承宗為徐州刺史、徐海沂都團練使。判度支趙贊上言,請為兩都、江陵、成都、鎩汴、蘇、洪等州署常平輕重本錢。上至百萬貫,下至十萬貫,收貯觔斗匹段絲麻 ,候貴則下價出賣,賤則加估收糴,權輕重以利民。從之。贊乃於諸道津要置吏稅商貨,每貫稅二十文,竹木茶漆皆什一稅一,以充常平之本。己亥夜,有猛獸入宜陽裡,傷二人,詰朝獲之。   冬十月辛亥,以湖南觀察使嗣曹王皋為洪州刺史、江西節度使。丙辰,以吏部侍郎關播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都官員外郎樊澤使吐蕃回,與蕃相尚結贊約來年正月望日會盟清水。丙子,肅王詳薨。十一月己卯 ,以山南西道節度使賈耽檢校工部尚書、兼襄州刺史、御史大夫、山南東道節度使,以興鳳團練使嚴震為梁州刺史、山南西道節度使。甲午,以前山南東道節度使李承為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是月,硃滔、田悅、王武俊於魏縣軍壘各相推獎,僭稱王號。滔稱大冀王,武俊稱趙王,悅稱魏王。又勸李納稱齊王。僭署官名如國初親王行台之制。丁丑,李希烈自稱天下都元帥、太尉、建興王,與硃滔等四盜膠固為逆。   四年春正月戊寅朔。丁亥,鳳翔節度使張鎰與吐蕃宰相尚結贊同盟於清水。庚寅,李希烈陷汝州,執州將李元平而去,東都震駭。甲午 ,遣顏真卿宣慰李希烈軍。戊戌,以龍武大將軍哥舒曜為東都畿汝節度使,率鳳翔、邠寧、涇原等軍,東討希烈。丙午,福建觀察使常袞卒。二月戊申,於河陽三城置河陽軍節度。乙卯,哥舒曜收汝州。丁丑,以工部侍郎蔣鎮充禮儀使。   三月己卯,復置沔州。癸未,以左散騎常侍孟皞為福建都團練觀察使。辛卯,嗣曹王皋擊李希烈將陳質之眾,敗之 ,收復黃州。丁酉,荊南張伯儀與賊戰,敗績。嗣曹王收復蘄州。   夏四月庚申,以永平宣武河陽等軍節度都統、檢校司待、平章事李勉為淮西招討使,襄陽帥賈耽、江西嗣曹王等為之副。甲子,京師地震,生黃白毛 ,長尺餘。丙子,哥舒曜進軍至穎橋,大震雷,人死者十之三四,乃退保襄城。五月辛巳夜,京師地震。乙酉,穎王□薨。乙巳,滑、濮二州黃河清。滑州馬生角。   六月庚戌,初稅屋間架、除陌錢。時馬燧、李懷光、李抱真、李芃屯魏縣,李晟屯易定,李勉、陳少游、哥舒曜屯懷汝間,神策諸軍皆臨賊境。凡諸道之軍出境 ,仰給於度支,謂之食出界糧,月費錢一百三十萬貫,判度支趙贊巧法聚斂,終不能給。至是又稅屋,所由吏秉筆持算,入人廬舍而抄計,峻法繩之,愁歎之聲,遍於天下。秋七月甲申,以國子祭酒李揆為禮部侍郎,復其爵。甲午,以揆為左僕射、兼御史大夫,為入吐蕃會盟使。八月丁未,李希烈率眾三萬攻哥舒曜於襄城。湖南觀察使李承卒。九月戊寅,龍見於汝州之城濠。丙戌,李勉將唐漢臣、劉德信喪師於扈澗,汴軍自此不振,東都危急。   冬十月丙午,詔涇原節度使姚令言率涇原之師救哥舒曜。丁未,涇原軍出京城,至滻水,倒戈謀叛 ,姚令言不能禁。上令載繒彩二車,遣晉王往慰諭之,亂兵已陳於丹鳳闕下,促神策軍拒之。無一人至者。與太子諸王妃主百餘人出苑北門,右龍武軍使令狐建方教射於軍中,聞難,聚射士得四百人扈從。其夕至咸陽,飯數匕而過。戊申,至奉天。己酉,元帥都虞候渾瑊以子弟家屬至,乃以瑊為行在都虞候,神策軍使白志貞為行在都知兵馬使,以令狐建為中軍鼓角使,金吾將軍侯仲莊為奉天防城使。亂兵既剽京城,屯於白華,乃於晉昌裡迎硃泚為帥,稱太尉,居含元殿。上以奉天隘,欲幸鳳翔,壬子,鳳翔軍亂,殺節度使張鎰,乃止。癸丑,李希烈陷襄城,哥舒曜走洛陽。乙卯,賜檢校司空崔寧薨。丁巳,以吏部尚書蕭復,刑部侍郎劉從一、諫議大夫姜公輔並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邠寧節度韓游瑰與論惟明率兵三千至,才入奉天,賊軍亦至,乃出拒之,王師不利。賊乘勝攻門,自卯至午,殺傷殆半,會有草車在門外,渾瑊令焚之,賊眾遂退。癸巳,泚賊三面攻城,渾瑊力戰御之,方退。大將呂希倩死之。賊自丁未攻城,至己巳二十餘日,矢石不絕。   十一月乙亥,以隴右節度判官、隴州留後、殿中侍御史韋皋為隴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奉義軍節度使。靈武留後杜希全、鹽州刺史戴休顏、夏州刺史時常春合兵六千來援,至漠谷,為賊所敗而退。賊由是攻城愈急,矢石雨下 ,薨傷者眾,人心危蹙,上與渾瑊對泣。硃泚據干陵作樂,下瞰城中,詞多侮慢。戊子,賊造雲橋,攻東北隅,兵仗不能及,城中憂恐,相顧失色。渾瑊預為地道,及雲橋傅城,腳陷不得進,瑊命焚之,風回焰轉,橋焚而賊退。朔方節度李懷光遣兵馬使張韶奉表,言大軍將至,乃令舁韶巡城,叫呼歡聲動地,賊不之測,疑懼緩攻。癸巳,懷光軍次醴泉,是夜賊解圍而去。神策將李晟自定州率師赴難,軍於渭橋。甲午,以商州都虞候王仙鶴權商州防禦使。十二月壬戌,貶門下侍郎、平章事盧杞為新州司馬,貶行在都知兵馬使白志貞為恩州司馬,戶部侍郎、判度支趙贊為播州司馬。癸亥,以京兆少尹裴腆判度支。甲子,以湖南觀察留後趙憬為湖南觀察使。乙丑,以祠部員外郎陸贄為考功郎中,金部員外郎吳通微為職方郎中,翰林學士並如故。以侍御史吳通玄為起居舍人,充翰林學士。己巳,以河中尹李齊運為宗正卿。庚午,李希烈陷汴州。以右庶子崔縱為京兆尹。癸酉,以中書侍郎、平章事關播為刑部尚書,司封郎中杜黃裳為給事中。命給事中孔巢父淄青宣慰,華州刺史董晉河北宣慰。   興元元年春正月癸酉朔,上在奉天行宮受朝賀。詔曰:   立政興化,必在推誠;忘己濟人,不吝改過。朕嗣服丕構,君臨萬邦,失守宗祧,越在草莽。不念率德,誠莫追於既往;永言思咎,期有復於將來。明征其義,以示天下。小子懼德不嗣,罔敢怠荒。然以長於深宮之中,暗於經國之務,積習易溺,居安忘危。不知稼穡之艱難,不恤征戍之勞苦。致澤靡下究,情不上通,事既壅隔,人懷疑阻。猶昧省己,遂用興戎,征師四方,轉餉千里。賦車籍馬,遠近騷然;行繼居送,眾庶勞止。力役不息,田萊多荒。暴令峻於誅求,疲民空於杼軸,轉死溝壑,離去鄉里,邑里丘墟,人煙斷絕。天譴於上而朕不寤,人怨於下而朕不知。馴致亂階,變起都邑,賊臣乘釁,肆逆滔天,曾莫愧畏,敢行凌逼。萬品失序,九廟震驚,上累於祖宗,下負於蒸庶。痛心靦面,罪實在予,永言愧悼,若墜泉谷。賴天地降祐,人祗協謀,將相竭誠,爪牙宣力,群盜斯屏,皇維載張。將弘遠圖,必布新令。朕晨興夕惕,惟省前非。乃者公卿百僚用加虛美,以「聖神文武」之號,被蒙暗寡昧之躬,固辭不獲,俯遂群議。昨因內省,良所瞿然。自今已後,中外書奏不得言「聖神文武」之號。   今上元統歷,獻歲發祥,宜革紀年之號,式敷在宥之澤,可大赦天下,改建中五年為興元元年。李希烈、田悅、王武俊、李納,鹹以勳舊,繼守籓維,朕扶馭乖方,致其疑懼,皆由上失其道而下罹其災。一切並與洗滌,復其爵位,待之如初,仍即遣使宣諭。硃滔以泚連坐,路遠必不同謀,永念舊勳,務存弘貸,如能交辦順,亦與維新。硃反易天常,盜竊名器,暴犯陵寢,所不忍言,獲罪祖宗,朕不敢赦。除泚外,並從原宥。應赴奉天並進收京城將士,並賜名「奉天定難功臣」,身有過犯,減罪三等,子孫過犯,減罪二等。先稅除陌、間架等錢,竹木茶漆等稅,並停。奉天升為赤縣。   分命朝臣諸道宣諭。以奉天行營都團練使楊惠元檢校工部尚書。丙戌,以吏部侍郎蕭復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以吏部侍郎盧翰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戊子,命宰臣蕭復往山南、荊南、湖南、江西、鄂岳、浙江東西、福建等道宣慰。己丑,以京兆尹裴腆為戶部侍郎、判度支。丙申,以山南東道行軍司馬樊澤為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以渾瑊為行在都知兵馬使;以前趙州觀察使康日知兼同州刺史,充奉誠軍節度使。辛丑,詔六軍各置統軍一員,秩從二品;左右常侍各加一員;太子賓客加四員。   二月戊寅,詔故司農卿張掖王段秀實贈太尉,謚曰忠烈,賜實封五百戶。贈滑州兵馬使賈隱林左僕射,以滑州刺史李澄兼汴州刺史、汴滑節度使。是日,李晟自咸陽移兵東渭橋,避懷光也。晟以懷光反狀已明,請上幸蜀。王武俊效順,加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幽州節度使,令討硃滔。吐蕃遣使來朝,請以兵助國討逆,乃令御史大夫於頎入蕃宣諭之。甲子,加李懷光太尉,仍賜鐵券,赦三死罪。懷光怒曰:「凡人臣反逆,乃賜鐵券,今賜懷光,是反必矣!」乃投之於地。上命翰林學士陸贄曉諭之。是日人心恐駭。懷光奪楊惠元、李建徽所將兵,惠元被害。丁卯,車駕幸梁州,留戴休顏守奉天,以御史中丞齊映為沿路置頓使。李晟大集兵賦,以收復為己任。李懷光患之,移軍涇陽,連硃泚,欲同滅晟。晟卑詞厚意,致書諭之,冀其感悟,懷光頗增愧懼。   三月甲申,以秘書監崔漢衡為上都留守,右散騎常侍於頎為京兆尹。是日,懷光燒營,走歸河中。其將孟涉、段威勇等千人奔歸李晟。丙戌,以前饒州刺史杜佑為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加神策節度使李晟兼京畿渭北鄜坊丹延節度觀察使。庚寅,車駕次城固。唐安公主薨,上愛女,悼惜之甚。壬申,至梁州。丁丑,宣武節度使劉洽加冊平章事。己亥,以行在都知兵馬使渾瑊檢校左僕射、同平章事、靈州大都督,充朔方節度使、邠寧振武永平奉天行營副元帥。是日,詔授李懷光太子太保,其餘官職並罷。涇州亂,牙將田希鑒殺其帥馮河清,自稱留後。四月辛丑朔。時將士未給春衣,上猶夾服,漢中早熱,左右請御暑服,上曰:「將士未易冬服,獨御春衫可乎!」俄而貢物繼至,先給諸軍而始御之。壬寅,詔奉天隨從將士並賜號「元從功臣。」以邠寧兵馬使韓游瑰為邠寧節度伎。尚書左丞趙涓卒。己巳,以陝虢防遏使唐朝臣為河中尹、河中同晉絳節度使,御史大夫李齊運兼京兆尹。魏博行軍司馬田緒殺其帥田悅,詔贈悅太尉,以緒為魏州長史、魏博節度觀察使。甲寅,以諫議大夫、平章事姜公輔為左庶子,加劍南節度使張延賞平章事,以前山南東道節度使貢耽為工部尚書。甲子,入蕃使、左僕射李揆卒於鳳州。乙丑,渾瑊與吐蕃將論莽羅之眾破賊將韓旻之眾於武功,斬首萬級。丙寅,加李納平章事。丁卯,義王玭薨。   五月,淮南節度使陳少游加檢校司徒,東川節度使李叔明太子太傅,鎮海軍韓滉檢校右僕射。癸酉,涇王侹薨。徐沂海團練使高承宗卒,以其子明應知徐州事。丙子,李抱真、王武俊破硃滔於經城東南,斬首三萬級,擒偽相硃良祐、李俊以獻。硃滔遁歸幽州。癸未,岳州李兼、黔南元全柔、桂管盧岳加御史大夫,岳加中丞。庚寅,李納上章稟命,乃贈李正己太尉。壬辰,商州尚可孤破賊於藍田。乙未,安西四鎮節度使郭昕、北庭都護李元忠加左右僕射。是夜,李晟自渭北移軍於光泰門外。賊來薄,我軍爭奪擊,大敗之,蹙入光泰門,斬馘數千計,賊黨慟哭而入白華。戊辰,列陳於光泰門外。遣騎將史萬頃往神麚村,開苑牆二百餘步,賊樹柵當之。我軍爭柵,雲合電擊,與賊血戰,賊黨大敗,追擊至白華,硃泚、姚令言率眾萬餘遁去。晟收復京城。是日,渾瑊與戴休顏亦破賊三千於咸陽,韓游瑰追硃泚於經州。   六月庚子朔,升恆州為大都督府。癸卯,贈神策兵馬使楊惠元右僕射。是日,李晟上《收京城露布》,上覽之,涕下沾襟。涇州田希鑒斬姚令言,幽州軍士韓旻於彭原斬硃泚,並傳首至行在。乙巳,遣吏部侍郎班宏入京宣諭。己酉,加李晟司徒、兼中書令,實封一千戶;駱元光、尚可孤加檢校左右僕射,皆實封五百戶。以涇州將田希鑒為涇州刺史、涇原節度使。癸丑,詔以梁州為興元府,南鄭縣為赤畿,官名品制視京兆、河南,百姓給復二年,見任官員加兩階,耆老與版授,南鄭縣令賜緋。加興元尹嚴震檢校右僕射,賜實封一百戶。加渾瑊待中,實封八百戶;韓游瑰檢校左僕射,實封四百戶;戴休顏檢校右僕射,實封二百戶。考功郎中、知制誥陸贄,司封郎中、知刺誥吉中孚,並為諫議大夫;水部員外郎顧少連為禮部郎中:並依前充翰林學士。行在左右廂兵馬使令狐建、時常春並加散騎常侍。丙辰,斬偽相李忠臣,籍沒其家。李晟奏受賊偽署同惡抵法之家,所沒財物、牛馬、奴婢,請以賞軍士。從之。戊午,車駕還京,發興元,是日大雨,及入斜谷,晴霽,從官將士歡然以為天助。秋七月丙子,車駕次鳳翔府,詔放管內今年秋稅;耆壽侍老八十已上,各與版授刺史,賜紫,其餘版授上佐,賜緋;府、縣置頓官,考滿日放選。受偽署官喬琳、蔣鎮、張光晟、李通、蔣暻吤騆搳C硃泚害郡王、王子、王孫七十七人於馬璘宅,丁丑,令所司具凶禮收殮於淨域寺。庚辰,詔:   李懷光往因職任,頗著干能,朕嗣之初,首加拔擢,托為心膂,授以節旄。頃歲河朔不寧,俾令征討,任兼將相,恩極丘山。及硃泚猖狂,擾亂京邑,懷光回軍赴難,宗社再寧,保佑朕躬,厥功甚茂。故元帥、河中之權,太尉、中書之秩,仍加實封,爰及宗親,人臣之榮,孰可為比?非朕於懷光不厚,豈朕報懷光不崇!賊寇未除,猜嫌已構,受硃泚奸凶之說,聽張n罔惑之言,曾不沈思,遂生疑阻,交通逆孽,殘害忠良。朕志在推誠,事皆掩覆,禮遇轉厚,委任益隆。懷光都不改圖,愈深不軌。敕書慰問將士,懷光並不令宣;三軍鹹欲收城,懷光並不令出。自雲已共硃泚定約,不能更事國家。朕以眇身,獲承鴻業,務全大計,移幸山南,倉皇之間,備歷危險。據其罪狀,情實難容,然以解圍奉天,其功不細,昨又遣男璀謝罪,請束身歸朝,朕憫其知過之心,念其赴難之效,以功贖罪,務在優恩。今遣給事中孔巢父繼先授懷光太子太保敕牒,往河中宣諭,三日內便與懷光同赴上都,如欲家口同行,亦聽懷光自便。朕必能保全終始,寵待如初。   朔方將士,嘗立大功,子儀再收京城,鹹是此軍之效,昨遠從河朔,赴難奉天,逆賊畏威,望風奔遁,永言勞績,朕不暫忘。將士各竭忠謀,中遭迫協,朕每念及,痛心自咎。此者君臣阻隔,只為懷光一人,懷光既請入朝,尚舠邡銝o,況諸將士並是功臣,各宜坦然,勿更憂慮。先賜官封,一切如舊。   壬午,至自興元。時渾瑊、韓游瑰、戴休顏以其眾扈從,李晟、駱元光、尚可孤以其眾奉迎,步騎十餘萬,旌旗連亙數十里,都民僧道,歡呼感泣。李晟見於三橋,自陳收城遲晚之咎,伏地請罪,上慰勞遣之。丁亥,河中宣慰使孔巢父、中官啖守盈並為懷光所害。辛卯,御丹鳳樓,大赦天下。賜李晟永崇裡第,女樂八人。甲午,命宰臣諸將送晟入新賜第。教坊樂,京兆府供帳食饌,鼓吹導從,京城以為榮觀。   八月辛丑,詔所司為贈太尉段秀實樹碑立廟。淄青節度使承前帶陸海運、押新羅渤海兩蕃等使,宜令李納兼之。癸卯,加司徒、中書令、合川郡王李晟兼鳳翔尹,充鳳翔隴右節度等使、涇原四鎮北庭行營兵馬副元帥,改封西平郡王。河東保寧軍節度使、太原尹、北都留守、檢校司徒、平章事、北平郡王馬燧為奉誠軍晉絳慈隰節度行營兵馬副元帥;以靈鹽節度使、侍中、兼靈州大都督、樓煩郡王渾瑊為河中尹、晉絳節度使、河中同陝虢等州及管內行營兵馬副元帥,改封咸寧郡王。時方命瑊與馬燧各出師討懷光故也。甲辰,以金吾大將軍杜希全為靈州大都督、西受降城天德軍靈鹽相夏節度營田等使;以同絳節度使唐朝臣為鄜坊丹延等州節度使;以保義軍節度使、鳳翔尹李楚琳為金吾大將軍;以奉義軍節度使、隴州刺史韋皋為左金吾衛大將軍。戊申,以奉天行營節度戴休顏為左龍武統軍。己酉,以延王玢、隨王迅、西平長公主薨,廢朝。己未,前湖州刺史袁高為給事中。   九月庚午,宗正卿李琬卒。賜渾瑊大寧裡第,並女樂五人,詔宰臣諸將賜樂饋贈如送李晟入第故事。壬午,贈故右僕射致仕李涵太子太保。乙亥,王武俊加檢校司徒,李抱真檢校司空,並賜實封五百戶,賞破硃滔之功也。甲申,以前嶺南節度使元琇為戶部侍郎、判度支。丁亥,上顧謂宰臣曰:「今大盜雖除,時猶多難,宜廣延納,以達下情。近日諫官都無論奏,自今每正衙及延英坐日常令朝臣三兩人奏時政得失,庶有弘益也。」是秋,螟蝗蔽野,草木無遺。   冬十月乙丑,馬燧收絳州。戊辰,令中官竇文場、王希遷監左右神策軍都知兵馬使。閏月庚午,詔:「朕臨御萬方,失於君道,兵革不息,於今五年。閔眾庶之勞,悔征伐之事。而李希烈蔑義棄德,反道虐人。朕哀彼生靈,陷於塗炭。敬存拯物,不憚屈身,故於歲首特布新令,赦其殊死,待以至誠。使臣才及於郊圻,巨猾已聞其僭竊。酷烈滋甚,吞噬無厭。將相大臣,鹹懷憤激,繼陳章疏,固請討除。朕以所行天誅,本去人害,兵戈既接,玉石難分。言念勳臣,橫遭脅制,雖思改革,厥路無由。受污終身,銜冤沒代,淪胥以逞,誠可痛傷。豈孽自一夫,而毒流萬姓,為人父母,寧不愧懷!宜令諸道節度使明行曉諭,罪止元兇,脅制之徒,一切不問。」唐朝臣奏收永樂縣。癸酉,以右龍武大將軍李觀為涇州刺史、涇原節度使。乙亥,詔宋亳、淄青、澤潞、河東、恆冀、幽、易定、魏博等八節度,螟蝗為害,蒸民饑饉,每節度賜米五萬石,河陽、東畿各賜三萬石,所司般運,於楚州分付。丁丑,李晟至涇州,誅節度使田希鑒,罪其殺馮河清也。戊子,希烈將李澄以滑州歸國。甲午,以李澄為汴州刺史、汴滑節度使,封武威郡王。神策行營節度使、檢校尚書右僕射、馮翊郡王尚可孤卒。   十一月癸卯,宋亳節度使劉洽與曲環破希烈之眾於陳州,俘斬三萬級,生擒賊將翟崇暉以獻。戊午,劉洽大破希烈之眾,擒其偽相鄭賁等五人以獻。希烈遁歸蔡州,汴州平。乙丑,宰相蕭復三上章乞罷免,許之。十二月乙亥,淮南節度使、檢校司空、平章事陳少游卒。贈蕭定太子太師。以壽州刺史張建封為濠壽都團練使。庚辰,以刑部侍郎杜亞為揚州長史、淮南節度使,戊子,以吏部郎中崔造為給事中。辛卯,以諫議大夫陸贄為中書舍人,依前翰林學士。詔翰林學士朝服班序,宜同諸司官知制誥例。   貞元元年正月丁酉朔,御含元殿受朝賀,禮畢,宣制大赦天下,改元貞元。戊戌,大風雪,寒。去秋螟蝗,冬旱,至是雪,寒甚,民饑凍死者踣於路。丁未,以饒州刺史盧為福州刺史、福建允察使。癸丑,始聞太子太師、魯郡公顏真卿為希烈所害,追贈司徒,廢朝五日,謚曰文忠,乃特授男頵、碩等官。壬戌,以吉州長史盧杞為澧州別駕,尋卒。二月丙寅朔,遣工部尚書賈耽、侍郎劉太真分往東都、兩河宣慰。河南、河北饑,米斗千錢。癸未,李抱真、嚴震來朝。寒食節,上與諸將擊鞠於內殿。丙戌,以檢校秘書監金良相為檢校太尉、使持節、大都督、雞林州刺史、寧海軍使,襲封新羅王。辛卯,大雨。   三月丙申朔,以蜀州刺史韓洄為兵部侍郎,以汴東水陸運等使、左庶子包佶為刑部侍郎。辛丑,戶部侍郎、判度支元琇兼諸道水陸運使。丁未,李希烈陷南陽,殺守將黃金岳。甲寅,詔宰臣宣諭御史,今後上封彈奏,人自陳論,不得群署章疏。戊午,宣武帥劉洽檢校司空;以汴滑節度使李澄普滑州刺史,充鄭滑節度使。加李納司空。   夏四月乙丑朔,普王誼改封舒王。癸酉,鄂岳觀察使李謙為洪州刺史、西都團練觀察使。江陵度支院失火,燒租賦錢谷百餘萬。時關東大饑,賦調不入,由是國用益窘。關中饑民蒸蝗蟲而食之。汴帥劉洽賜名玄佐。   五月癸卯,分命朝臣禱群神以祈雨。蝗自海而至,飛蔽天,每下則草木及畜毛無復孑遺。谷價騰踴。辛酉,以河陽都知兵馬使雍希顏為河陽懷都團練使。   六月丙子,以兵部侍郎韓洄為京兆尹。辛巳,劉玄佐兼汴州史。壬午,以工部尚書賈耽兼御史大夫、東都留守、都畿汝州防禦刺使,以汴州刺史薛玨為河南尹。辛卯,以左金吾衛大將軍韋皋檢校戶部尚書,兼成都尹、御史大夫、劍南西川節度觀察使。以國子祭酒董晉為左金吾衛大將軍。幽州硃滔卒,贈司徒。   秋七月甲午朔,河東節度使馬燧自河中行營來朝。庚子,大風拔樹。辛丑,以左散騎常侍李泌為陝州長史、陝虢都防禦觀察陸運使。丙午,以鎮海軍、浙江東西道節度使韓滉檢校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江淮轉運使,以河南尹薛玨為河南水陸運使。戊申,馬燧還行營。辛亥,加檢校工部尚書王士真為德棣都團練觀察使。壬子,以前涿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劉怦為幽州長史、御史大夫、幽州盧龍節度副大使,兼知節度管理度支營田觀察、押奚契丹經略盧龍等軍使。丁巳,以左散騎常侍柳渾為兵部侍郎。庚申,以諫議大夫高參為中書舍人。關中蝗食草木都盡,旱甚,灞水將竭,井多無水。有司計度支錢谷,才可支七旬。甲子,詔:「夫人事失於下,則天變形於上,咎徵之作,必有由然。自頃已來,災沴仍集,雨澤不降,綿歷三時,蟲蝗繼臻,彌亙千里。菽粟翔貴,稼穡枯瘁,嗷嗷蒸人,聚泣田畝,與言及此,實切痛傷。遍祈百神,曾不獲應,方悟禱祠非救災之術,言詞非謝譴之誠。憂心如焚,深自刻責。得非刑法舛繆。忠良郁湮,暴賦未蠲,勞師靡息。事或無益,而重為煩費;任或非當,而橫肆侵蟊。有一於茲,足傷和氣。本其所以,罪實在予,萬姓何辜,重罹饑殍。所宜出次貶食,節用緩刑,側身增修,以謹天戒。朕自今視朝不御正殿,有司供膳並宜減省,不急之務,一切停罷。除諸軍將士外,應食糧人諸色用度,本司本使長官商量減罷,以救凶荒。俟歲豐登,即令復舊。」甲子,李懷光大將尉圭以焦籬堡降。丁卯,懷光將徐庭光以長春宮兵六千人降。甲戌,朔方大將牛名俊斬李懷光,傅首闕下。馬燧收復河中。丁丑,始雨。己卯,詔:「朕誠信未著,撫御失宜,致使功臣陷於誅戮,謂之克敵,能不愧心!然以懷光一家,在法無捨;念其昔居將相,嘗寄腹心。罪雖掛於刑書,功已藏於王府。以干紀之跡,固合滅身;以赴難之勳,所宜有後。宜以懷光男一人為嗣,賜莊宅各一區。仍還懷光屍首,任其收葬。懷光妻、諸兒女遞送澧州,委李皋逐便安置,使得存立。其出嫁女、諸親並釋放。陷賊將士,一切並與洗雪。河中、絳百姓,給復一年。北平王馬燧、咸寧王渾瑊並與一子五品正員官。燧可侍中,瑊可檢校司空。駱元光、韓游瑰、唐朝臣各賜實封二百戶,與一子六品正員官。昨河中行營將士,共賜二十萬端匹以充宴賞,放歸本道。」新除中書侍郎、平章事張延賞為尚書左僕射。時宰相劉從一病,詔征延賞。李晟與延賞有隙,自鳳翔上表論之。延賞罷鎮西川還,行至興元,改授左僕射。戊子,前河陽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開陽郡王李芃卒。   九月己亥,幽州節度劉怦病,請以子濟權知軍州事,從之。癸卯,以牛名俊為丹州刺史。御史大夫崔縱奏:「准制勘會內外官員,商量並省停減,詳議聞奏者。伏以兵戎未息,仕進頗多,在官者既合序遷,有功者又頒褒賞。比來每至選集,不免據闕留人,嘗歎遺才,仍招怨望。況有恩詔,甄錄功勞,諸道敘優,人數甚廣,見須處置,不可稽留。今若停減吏員,實恐未便於事,非但承優者無官可授,抑又敘進者無路可容,本冀便人,翻成斂怨。事仍舊貫,以適時宜,更待事平,然後經度。」制從之。乙巳,上御正殿,策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等三科舉人。辛亥,宰相劉從一以疾辭任,授戶部尚書。庚申劉從一卒。幽州節度使劉怦卒。辛巳,以權知幽州盧龍軍府事劉濟為幽州長史、兼御史大夫、幽州盧龍節度觀察、押奚契丹兩蕃等使。丙戌,渾瑊自河中來朝。   十一月癸巳朔,山南嚴震來朝。癸卯,上親祀昊天上帝於圓丘。時河中渾瑊、澤潞李抱真、山南嚴震、同華駱元光、邠寧韓游瑰、鄜坊唐朝臣、奉誠康日知等大將侍祠。郊壇畢,還宮,御丹鳳樓,大赦天下。丁丑,詔文武常參官共賜錢七百萬貫,以歲凶谷貴,衣冠窘乏故也。   十二月戊辰,詔延英視事日,令常參官七人引對,陳時政得失。自是群官互進,有不達理道者,因多詆訐,不適事宜,上亦優容遣之。   二年春正月壬辰朔,以歲饑罷元會,禮也。丙申,詔以民饑,御膳之費減半,宮人月共糧米都一千五百石,飛龍馬減半料;台郎御史與兼官出為畿赤令。庚子,大雪,平地尺餘。壬寅,以散騎常侍劉滋、給事中崔造、中書舍人齊映並守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門下侍郎、平章事盧翰為太子賓客。丁未,以禮部侍郎鮑防為京兆尹,京兆尹韓洄為刑部侍郎,國子祭酒包佶知禮部貢舉。以江陵少尹李復為容州刺史、本管經略使。癸丑,御史大夫崔縱為吏部侍郎。諫議大夫、知制誥、翰林學士吉中孚為戶部侍郎、判度支兩稅,元琇判諸道鹽鐵、榷酒。詔宰相齊映判兵部,李勉判刑部,劉滋判吏部、禮部,崔造判戶部、工部。甲寅,詔天下兩稅錢物,委本道觀察使、刺史差人送上都;其先置諸道水陸轉運使及度支巡院、江淮轉運等使並停。時崔造專政,改易錢谷,職事多隳敗;造尋以憂病歸第。二月癸亥,山南樊澤奏破希烈將杜文朝之眾五千,擒文朝以獻。乙丑,鹿入含元殿,衛士執之。甲戌,戶部侍郎元琇為尚書左丞,京兆少尹李竦為戶部侍郎、判鹽鐵榷酒。   三月壬寅,滑州李澄奏破希烈之眾於鄭州。乙巳,以司農卿李模為黔中觀察使。四月丙寅,淮西李希烈為其牙將陳仙奇所CG,並誅其妻子,仙奇以淮西歸順。戊辰,以前黔中觀察使元全柔為湖南觀察使。辛巳,陝州觀察使李泌奏盧氏山冶出瑟瑟,請禁以充貢奉。上曰:「瑟瑟不產中土,有則與民共之,任人採取。」甲申,詔以淮西牙將陳仙奇為蔡州刺史、淮西節度使,都統劉玄佐、李澄、曲環、李皋、賈耽、張建封各與一子正員官,賞平淮、蔡功也。丁未,以劍南東川節度使李叔明為太子太傅,以東川兵馬使王叔邕梓州刺史、劍南東川節度使。五月丙申,自癸巳大雨至於茲日,饑民俟夏麥將登,又此霖澍,人心甚恐,米復千錢。丁酉,以伊西北庭節度留後楊襲古為北庭大都護、伊西北庭節度度支營田瀚海等使。己亥,百僚請上復常膳;是時民久饑困,食新麥過多,死者甚眾。伊西北庭節度使李元忠卒,贈司空。辛酉,大風雨,街陌水深數尺,人有溺死者。癸未,橫海軍使、滄州刺史程日華卒,以其子懷直權知軍州事。   秋七月戊子,黔中觀察使理所復在黔州。辛卯,以開州別駕白志貞為果州刺史。乙未,福建觀察盧惎卒。己酉,以虔王諒為申光、隨、蔡節度大使,以淮西兵馬使吳少誠為蔡州刺史、知節度留後,加東都留守賈耽東都畿唐、汝、鄧都防禦觀察使,以隴右行營節度使曲環為陳許節度使。戊午,以鄜坊節度唐朝臣為單于大都護、振武綏銀節度使,右金吾大將軍論惟明為鄜州刺史、鄜坊都防禦觀察使。己巳,以金吾大將軍董晉為尚書右丞。庚辰,右散騎常侍蔣沇卒。丙戌,吐蕃寇涇、隴、邠、寧,諸鎮守閉壁自固,京師戒嚴。遣河中節度駱元光鎮咸陽。   九月,詔:「左右金吾及十六衛將軍,故事皆擇勳臣,出鎮方隅,入居侍從。自天寶艱難之後,衛兵雖然廢闕,將軍品秩尤高。此誠文武勳臣出入轉遷之地,宜增祿秩,以示優崇。並宜加給料錢及隨身糧課,仍舉故事,置武班朝參,其廊下食亦宜加給。其十六衛各置上將軍一人,秩從二品;左右金吾上將軍,俸料次於六統軍支給。欲求致理,必藉兼才,文武遞遷,不全限隔。自今內外文武缺官,於文武班中量才望相參敘用。仍依故事,於本衛量置衛兵。所司條件以聞。」丁酉,義成軍節度、鄭滑觀察等使、檢校尚書左僕射、滑州刺史、武威郡王李澄卒。以東都畿、唐、鄧、汝等防禦觀察使賈耽檢校尚書右僕射,兼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鄭滑等州觀察使。戊戌,以吏部侍郎崔縱檢校禮部尚書、東都留守、東都畿唐鄧汝防禦觀察使。己亥,敕左右衛上將軍、大將軍並於衛內宿。乙巳,吐蕃寇好畤,京師戒嚴。李晟部將王佖擊吐蕃於汧陽城,敗其中軍。辛亥,寇鳳翔,李晟出師御之,一夕而退。   冬十月壬午,奏關內、河中,河南等道秋夏兩稅、青苗等錢,悉折納粟麥,兼加估收糴以便民,從之。是月,李晟破吐蕃摧沙堡。十一月甲午,冊淑妃王氏為皇后。乙未,兩浙節度使韓滉來朝。丁酉,冊皇后王氏。是日後崩,謚曰昭德。辛丑,吐蕃陷鹽州。壬寅,劉玄佐、曲環、鄂岳盧玄卿並來朝。十二月丁巳,以韓滉兼度支、諸道鹽鐵轉運使。吐蕃陷夏州,又陷銀州。庚申,以給事中、同平章事崔造為右庶子。貶尚書右丞、度支元琇為雷州司戶,為韓滉誣奏,人以為非罪,諫官屢論之。辛未,鳳翔李晟來朝。壬申,京城畿內榷酒,每斗榷錢一百五十文,蠲酒戶差役,從度支奏也。   三年春正月丙戌朔。壬寅,以左僕射張延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乙巳,禮部侍郎薛播卒。辛亥,以戶部侍郎李竦為鄂岳觀察使。壬子,以兵部侍郎柳渾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劉滋守本官,罷知政事;中書舍人、平章事齊映貶夔州刺史。戊寅,度支鹽鐵轉運使、鎮海軍節度、浙江東西道觀察等使、檢校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晉國公韓滉卒,贈太傅。以果州刺史白志貞為潤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浙西觀察使,宣州刺史皇甫政為越州刺史、浙東觀察使。   三月庚寅,詔今年朝集使宜停。丙午,鳳翔隴右元帥副兵馬使吳詵為福建觀察使,鳳翔都虞候邢君牙為鳳翔尹、本府團練使。丁未,制鳳翔隴右涇原四鎮北庭管內兵馬副元帥、鳳翔隴右道節度使、奉天靖難功臣、司徒兼中書令、鳳翔尹、上柱國、西平郡王、食實封一千五百戶李晟可太尉兼中書令。庚戌,以晟甥元帥兵馬使王佖為右威衛上將軍。辛亥,河東馬燧來朝。時蕃相尚結贊使大將論頰熱卑辭厚意告馬燧,請兩國同盟和好,上疑其不誠,不允,故燧自將論頰熱入朝,盛言蕃相請盟,可以保信。上乃從之,許盟於平涼。   夏四月庚申,詔:「蕃寇雖退,疆理猶虞,安邊之策,必有良算,宜令常參官各陳邊事,隨所見封進以聞。」入蕃使崔翰奏於蕃中誘問給役者,求蕃國人馬真數,雲凡五萬九千餘人,馬八萬六千匹,可戰者僅三萬人,余悉老幼。庚午,御麟德殿,試《定難樂曲》,馬燧所獻。   五月丁亥,以侍中渾瑊為吐蕃清水會盟使,兵部尚書崔漢衡副之;瑊與駱元光率師二萬往會盟所。丁酉,以左丞暢悅為湖南觀察使。戊戌,左右神策、左右龍武各加將軍一員。丙午,以嶺南節度使杜佑為尚書右丞,以容管經略使李復為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蕃相尚結贊請改會盟之所於原州之土梨樹,神策將馬有麟奏:「土梨地多險厄,恐蕃軍隱伏;不如平涼川,其地坦平,又近涇州。」乃改盟於平涼川。   十月,東都、河南、江陵、汴州、揚州大水,漂民廬舍。閏月乙卯,以國子司業裴胄為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戊午,陝虢李泌獻瑞麥,一莖五穗。庚申,詔省州縣官員,上州留上佐、錄事、參軍、司戶、司士各一員,中州上佐、錄事、參軍、司戶、司兵各一員,下州上佐、錄事、司戶各一員,京兆河南兩府司錄、判司及四赤丞、簿、尉量留一半,諸赤畿縣留令、丞、尉各一員。時宰相張延賞請減官收俸料以助軍討吐蕃故也。壬戌,日有黑暈,自辰及申方散。癸亥,以荊南節度使、檢校戶部尚書、嗣曹王皋為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襄鄧郢安隨唐等州觀察使,以山南東道節度使樊澤為江陵尹、荊南節度使。辛未,侍中渾瑊與吐蕃宰相尚結贊同盟於平涼,為蕃兵所劫,瑊狼狽遁而獲免,崔漢衡已下將吏陷沒者六十餘人。癸酉,遣使繼書以讓結贊,蕃界不受。戊寅,枉矢墜於虛危。辛巳,以少府監盧岳為陝虢觀察使。是月,太白晝見,凡四十餘日。   六月丙戌,以檢校司徒、侍中馬燧為司徒兼侍中,以贊吐蕃之盟失策而罷兵柄也。以陝虢觀察使李泌為中書侍郎、平章事,以左龍武將軍李自良為檢校工部尚書、太原尹、河東節度使。乙巳,浙西觀察使白志貞卒。是月,吐蕃驅鹽、夏二州居民,焚其州城而去。   七月甲寅,渾瑊自盟所來,素服待罪,釋之。乙卯,詔:「朕頃緣興師備邊,資用不給,遂權議減官,以務集事。近聞授官者皆已隨牒之任,扶老攜幼,盡室而行。俸祿未請,歸還無所,衣冠之弊,流寓何依?其先敕所減官員,並宜仍舊。」初既減員,內外咨怨張延賞。李泌初入相,乃諷官論之,乃下此詔。丙辰,平涼陷蕃官員崔漢衡已下各與一子正員官。以左羽林大將軍韓潭為夏州刺史、夏綏銀等州節度使。壬申,賜駱元光姓曰李元諒。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張延賞薨,贈太保。癸酉,復置吏部小選。   八月辛巳朔,日有蝕之。丁亥,陷蕃兵部尚書崔漢衡得還。己丑,以兵部侍郎、平章事柳渾為散騎常侍,罷知政事。壬申,以給事中王緯為潤州刺史、浙西觀察使,常州刺史劉贊為宣州刺史、宣歙池觀察使。戊戌,貶前門下侍郎、平章事蕭復為太子左庶子,饒州安置,坐宗人位、佩、儒、偲、鼎等連郜國長公主奸蠱事也。戊辰,吐蕃犯寒,諸軍戒嚴。九月丁巳,吐蕃大掠汧陽、吳山、華亭界民庶,徙於安化峽西。庚申,左庶子崔造卒。癸亥,回紇可汗遣使合闕將軍請婚於我,許以鹹安公主降之。丙寅,吐蕃陷華亭,又陷涇州之連雲堡。甲戌,吐蕃退,俘掠邠、涇、隴等州民戶殆盡。自是蕃寇常至涇、隴。   冬十月,吐蕃修原州城,屯據之。丁亥,太子太傅李叔明卒。丙戌,神策將魏循上言:「射生將韓欽緒等十餘人與資敬寺妖僧李廣弘同謀不軌,廣弘自言當為人主,約十月十日大舉,已署置將相名目。」詔捕劾之,連坐死者百餘人;欽緒游瑰之子,特赦之。是月,復降魚書停刺史務。十一月丁丑,以湖南觀察使趙憬為給事中。是夜,京師地震者三,鳥巢散落。壬申,禁商人不得以口馬兵械市於黨項。辛丑,鄜坊節度使論惟明卒。是歲,作玄英觀於大明宮北垣。   本紀第十三 德宗下   貞元四年春正月庚戌朔,上御丹鳳樓,制曰:「朕以菲薄,托於王公之上,恭承天地之序 ,虔奉祖宗之訓,遐想至理,思臻大和。而誠不感物,化不柔遠,聲教猶郁,徵賦仍繁。頃者務於安人,不憚屈己,與西蕃結好,申以齊盟。而戎心不厭,背義虧信,劫脅士庶,屢犯封疆,元元何辜,皆朕之失。乃者輦轂之下,凶狂結構,上帝垂祐,悉自伏誅,刑以止殺,諒非獲已。今三陽布和,萬物資始,思與群公兆庶,惟新政理,宜敷在宥之澤,以覃作解之恩。可大赦天下,大辟已下罪鹹赦除之。」是日質明,含元殿前階基欄檻壞損三十餘間,壓死衛士十餘人。京師地震,辛亥又震,壬子又震。壬戌,以左龍武大將軍王棲曜為麟州刺史、鄜州刺史、鄜坊丹延節度使。丁卯,京師地震,戊辰又震,庚午又震。以宣武軍行營節度使劉昌為涇州刺史、四鎮北庭行軍涇原等州節度使。癸酉,京師地震。甲戌,以華州潼關節度使李元諒兼隴右節度使、臨洮軍使。乙亥,地震,金、房尤甚,江溢山裂,廬舍多壞,居人露處。陳留雨木如大指,長寸餘,有孔通中,下而植於地,凡十里許。辛巳,李泌以京官俸薄,請取中外給用除陌錢,及闕官俸外一分職田、額內官俸,及刺史執刀司馬軍事等錢,令戶部別庫貯之,以給京官月俸,令御史中丞竇參專掌之。歲得錢三百萬貫,謂之戶部別處錢,朝臣歲支不過五十萬,常有二百餘萬以資國用。壬午,地震,甲申又震,乙酉又震,丙申又震。甲辰,太僕郊牛生犢六足,又豕生兩首四足。築延喜門北復道屬永春門。涇原劉昌復築連雲堡。戊辰,鹿入京師市門。甲寅,地震。宴群臣於麟德殿,設《九部樂》,內出舞馬,上賦詩一章,群臣屬和。己未,地震。丁卯,有司條奏省官,其左右常侍、太子賓客請依前置四員,從之。庚午,地震。詔涇原劉昌於平涼會盟所收被害將士骸骨,葬於淺水原,為二塚,立石堠志之,題曰懷忠塚。辛未,地震。中書省梧樹有鵲以泥為巢。癸巳,以太子左庶子暢悅為桂管觀察使。改左右射生為左右神威軍。福建兵亂,逐觀察使吳詵。丁未,隴右李元諒築良原城。丁巳,右龍武統軍張伯儀卒。辛酉,以吉州刺史張庭為安南都護、本管經略使。升鄆州為大都督府。壬戌,加置諫議大夫八員,分中書四員為右,門下四員為左。檢校左庶子蕭復卒於饒州。丙寅,地震,丁卯,又震。月犯歲星。辛未,太子賓客吳湊為福建觀察使。乙亥,熒惑、歲、鎮三星聚營室,凡二十日。是月,吐蕃寇涇、邠、寧、慶、鄜等州,焚彭原縣,邊將閉城自固。賊驅人畜三萬計,凡二旬而退。吐蕃入寇以秋冬,今盛暑而來,華人陷蕃者道之也。   六月丁丑,鄂岳觀察使李竦卒。乙酉,以尚書左丞杜祐為陝州長史、陝虢觀察使。征夏縣處士先除著作郎陽城為諫議大夫。城以褐衣詣闕,上賜之章服而後召。乙丑,桂管都防禦觀察使暢悅卒。乙未 ,以諫議大夫何士干為鄂、岳、沔、蘄、黃等州都團練觀察使。乙亥,封皇子、皇弟邕王謜等七人為王,兼卿、監、祭酒等官。癸卯,熒惑退行入羽林。   秋七月庚戌,以左金吾將軍張獻甫為邠寧節度使;陳許防禦兵馬使韓全義檢校工部尚書,充長武城及諸軍行營節度使。癸丑,邠寧軍因韓游瑰受代,憚張獻甫之嚴 ,乘其無帥,縱兵大掠,仍脅監軍楊明義奏請范希朝為帥。都虞候楊朝晟斬其亂首二百餘人,方定。朝命仍以希朝副獻甫。己未,奚、室韋寇振武軍。壬戌,詔以太尉、中書令、西平郡王李晟長子願為銀青光錄大夫、太子賓客,賜勳上柱國,與晟門並列戟。乙丑,以前撫州刺史戴叔倫為容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本管經略使。丁丑,以兵部尚書崔漢衡為晉州刺史、晉慈隰觀察使。壬申,詔:「嗣王、郡王朝會,班位在本官班之上。左右庶子准令在左右丞侍郎之下、諸司四品之上,今在少卿之下,非也,宜改之。」乙亥,以蘇州刺史孫晟為桂州刺史、桂管觀察使。荊河自陝州至河陰,水色如墨,流入汴口,至汴州,一宿而復。又汴鄭管內烏皆入田緒、李納之境,銜柴為城,方十餘里,高二三尺,緒、納惡而去之,信宿復如之,烏口皆流血。   八月,以權判吏部侍郎吉中孚為中書舍人。乙酉,檢校司徒、兼太子太師、汧國公李勉薨。甲午,京師地震,其聲如雷。九月丙午 ,詔:「比者卿士內外,左右朕躬,朝夕公門,勤勞庶務。今方隅無事,烝庶小康,其正月晦日、三月三日、九月九日三節日,宜任文武百僚選勝地追賞為樂。每節宰相及常參官共賜錢五百貫文,翰林學士一百貫文,左右神威、神策等軍每廂共賜錢五百貫文,金吾、英武、威遠諸衛將軍共賜錢二百貫文,客省奏事共賜錢一百貫文,委度支每節前五日支付,永為常式。」戊申,晉慈隰觀察使崔漢衡加都防禦使名。癸丑,賜百僚宴於曲江亭,仍作《重陽賜宴詩》六韻賜之。群臣畢和,上品其優劣,以劉太真、李紓為上等,鮑防、於邵為次等,張濛、殷亮等二十人又次之。唯李晟、馬燧、李泌三宰相之詩不加優劣。庚申,吐蕃寇邠、寧、坊等州。   冬十月,詔中書門下選常參官曾為牧宰有理行者以名聞。宰臣奏於頎、董晉等十二人前任有治跡,詔頎等於左右丞膃U言政要,左右丞條奏,上乃御宣政殿親試其言而後用之。丙戌 ,以右神策將軍李長榮為河陽三城懷州團練使,仍賜名元。戊子,回紇公主將妾媵六十餘人、馬二千匹來迎鹹安公主,命刑部尚書關播送公主歸蕃。十二月辛巳,少府監李觀卒。   五年春正月壬辰朔。乙卯,詔:「四序嘉辰,歷代增置,漢崇上巳,晉紀重陽 ,或說禳除,雖因舊俗,與眾共樂,鹹合當時。朕以春方發生,候及仲月,勾萌畢達,天地和同,俾其昭蘇,宜助暢茂。自今宜以二月一日為中和節,以代正月晦日,備三令節數,內外官司休假一日。」宰臣李泌請中和節日令百官進農書,司農獻穜AL之種,王公戚里上春服,士庶以刀尺相問遺,村社作中和酒,祭勾芒以祈年谷,從之。丁卯,右散騎常侍宜城縣子柳渾卒。   二月己丑,貶京兆尹鄭叔則為永州長史。戊戌,以滄景留後程懷直為滄景觀察使。庚子,以大理卿董晉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御史中丞竇參為中書侍郎、平章事兼轉運使;以戶部尚書,依前度支轉運副使。   三月甲辰,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泌卒。乙卯,以兵部郎中姚南仲為御史中丞,司農卿薛玨為京兆尹,以大理卿李速為黔州刺史、黔州觀察使。癸亥,以資州刺史龐復為安南都護、本管經略使。丙寅,貶禮部侍郎劉太真為信州刺史。以給事中杜黃裳為河南尹。戊辰,詔以李懷光外孫燕八八為左衛率府胄曹參軍,賜姓名曰李承緒,仍賜錢千貫,俾自營居業。   夏四月乙未,以太子少師蕭昕為工部尚書,致仕,給半祿、料,永為常式。初致仕官只給半祿,無料,上加之以待老臣,半料自昕始也。五月戊辰,宋州麥一莖九岐者百餘本。六月乙未,以光祿卿裴腆為桂管觀察使。   秋七月,以嗣滕王湛然為太子賓客、入回紇使。八月辛未,以同州刺史竇覦為戶部侍郎。九月壬戌,詔褚遂良已下至李晟等二十七,圖形於凌煙閣,以繼國初功臣之像。   冬十月丙午,西川韋皋奏與東蠻合力大破吐蕃於故巂州,擒其將臧遮遮。自是吐蕃挫銳,竟復巂州。庚午,百僚請復徽號,不允。己丑,易定節度使、檢校司空、平章事張孝忠以擅出兵襲蔚州,降檢校司空為左僕射。桂管觀察、御史中丞孫晟卒。癸巳,以戶部侍郎竇覦為揚州長史、兼御史大夫、淮南節度使。十二月庚午,回紇汨咄錄長壽天親昆伽可汗卒。辛未,以淮南節度使杜亞為東都留守、畿汝州都防禦使,兵部侍郎裴諝為河南尹,司農卿李翼為陝虢都防禦觀察使。壬申,以陝虢觀察使杜祐檢校禮部尚書,兼揚州長史、淮南節度使。六年春正月戊辰朔。戊申,大雪。   二月戊辰朔,百僚會宴於曲江亭,上賦《中和節群臣賜宴》七韻。是日,百僚進《兆人本業》三卷,司農獻黍粟各一鬥。岐州無憂王寺有佛指骨寸餘,先是取來禁中供養,乙亥,詔送還本寺。珍戌,以中書舍人陸贄權兵部侍郎。甲午,以吏部侍郎劉滋為吏部尚書。丁酉,王武俊守隸州將趙鎬以郡歸李納,武俊怒,以兵攻之。   三月庚子,百僚宴於曲江亭,上賦《上巳詩》一篇賜之。壬寅,渾瑊自河中來朝。戊午,牂柯蠻來朝。甲子,以旱,日色如血,無光。   夏四月甲辰,大風雷。閏月庚申,太白、辰星聚東井。戊午,始雨。五月丙寅朔,上御紫宸受朝。上以是月一陰生,臣子道長,父子必以是朔面焉,故取朔日受朝。壬午,以寧州刺史范希朝為單于大都護、麟勝節度使。是夏,淮南、浙東西、福建等道旱,井泉多涸,人渴乏,疫死者眾。   秋七月丙寅,淮南節度使竇覦卒。癸酉,復呼親王母曰太妃,公主母曰太儀。八月丁未,工部尚書致仕鮑防卒。九月乙丑,收諸道進奏院官印,悉毀之。己卯,詔:「十一月八日,有事於南郊太廟,行從官吏將士等,一切並令自備食物。其諸司先無公廚者,以本司闕職物充。其王府官,度支量給廩物。其儀仗禮物,並仰御史撙節處分。」冬十月己亥,文武百僚京城道俗抗表請徽號,上曰:「朕以春夏亢旱,粟麥不登,朕精誠祈禱,獲降甘雨,既致豐穰,告謝郊廟。朕倘因禮祀而受徽號,是有為為之。勿煩固請也。」辛亥,回紇弔祭使、鴻臚卿郭鋒覆命,回紇遣達北勒梅錄將軍來,告九姓回紇登裡邏沒密施俱錄忠貞昆伽可汗之喪。   十一月庚午,日南至,上親祀昊天上帝於郊丘。禮畢還宮,御丹鳳樓宣赦,見禁囚徒減罪一等,立仗將士及諸軍兵,賜十作萬段匹。今後刺史、縣令以四考為限。青州李納以棣州還王武俊,並其兵士三千。是歲,吐蕃陷北庭都護府,節度使楊襲古奔西州。回紇大相頡干迦斯紿襲古,請合軍收復北庭,乃殺襲古,安西因是阻絕,唯西州猶固守之。回紇亦為吐蕃所逼,取浮圖川,乃遷部落羊馬於牙帳之南以避之。   七年春正月壬戌朔。己巳,襄王璜薨。庚辰,以湖南觀察使裴胄為洪州刺史、江西觀察使,以常州刺史李衡為御史中丞。   二月己巳,涇原帥劉昌復築平涼城。城去故原州一百五十里,本原之屬縣,地當御戎之衝要。昌復浹辰而功畢,分兵戍之,邊患稍弭。庚子,侍中渾瑊自河中來朝。   三月辛酉,陳許節度使曲環奏請權停當道冗官,待一二後,民力稍給,則復之。壬戌,左龍武統軍戴休顏卒。甲子,涇原節度使劉昌築胡谷堡,改名彰義堡。堡在平涼西三十五里,亦御戎之要。壬申,詔:「頃來賜衣,文彩不常,非制也。朕今思之,宜有定制,節度使宜以鶻銜綬帶,觀察使宜以雁銜威儀。」威儀,瑞草也。關輔牛疫死,十亡五六。上遣中使以諸道兩稅錢賣牛,散給畿民無牛者。辛巳,詔神威、神策六軍將士自相訟,軍司推劾;與百姓相訟,委府縣推劾;小事移牒,大事奏取處分,軍司、府縣不得相侵。癸未,義武軍節度使、檢校司空、平章事張孝忠卒。   夏四月庚子,太子少師致仕蕭昕卒。汴州獻白烏。戊午,詔:「仲夏之時,萬物敷暢,陽德方茂,陰事始承。昔者觀於法象,因天地交會之序,為父子相見之儀,沿習成風,古今不易。王者制事,感動因人,酌其情而用中,順其俗以為禮。鹹覿之義,既行於父子之間;資事之情,豈隔君臣之際。申恩卿士,自我為初。起今年五月朔,御正殿,召見文武百官,外官因朝奏,鹹聽就列。仍編禮式,以為常典。」己未,安南首領杜英翰叛,攻都護府,都護高正平憂死。五月庚申朔,上御宣政殿見百官,從新制也。辛未,置柔遠軍於安南都護府。甲申,端王遇薨。許州獻白烏。戊子,以衡州刺史齊映為桂管觀察使。六月庚子朔。乙巳,太常卿崔縱卒。   秋七月庚午,以信州刺史鄭叔則為福建觀察使。癸酉,上幸章敬寺,賦詩九韻,皇太子與群臣畢和,題之寺壁。戊寅,以邕王謜為義武軍節度使、易定觀察等大使,以定州刺史張升雲為留後。庚辰,以虔州刺史趙昌為安南都護、經略招討使。八月己丑,以翰林學士歸從敬為工部尚書。甲午,給事中鄭瑜為中書舍人。丙申,貶宗正卿李翰為雅王傅;翰林學士陸贄為兵部侍郎。罷學士。庚戌,夏州奏開延化渠,引烏水入庫狄澤,溉田二百頃。九月庚申,兵部尚書致仕馬炫卒。   冬十月癸丑,每御延英令諸司官長二人奏本司事。尋又敕常參官每一日二人引對,訪以政事,謂之巡對。   十一月乙丑,令常參官趨朝入閣,不得奔走。周親已下喪者禁慘服,朝會須服本色綾袍金玉帶。丁酉,以前福建觀察使吳湊為陝州長史、陝虢觀察使。是冬無雪。   八年春正月丙辰朔。癸酉,罷桂管經略招討使。   二月丁亥,許州人李狗兒持杖入含元殿,擊欄檻,又格擒者。誅之。庚子,京師雨土。己酉,吏部尚書李紓卒。乙丑,山南東道節度使、檢校戶部尚書嗣曹王皋薨。庚午,宣武軍節度使、司徒、平章事劉玄佐卒。癸酉,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奏請,有當道閒員官吏,增其俸祿,從之。己亥,以湖南觀察使李衡為洪州刺史、江西觀察使。襄州軍亂,掠府庫民財殆盡,都將徐誠斬其亂首楊清潭,方止。丙子,以荊南節度使樊澤為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以江西觀察使裴胄為江陵尹、荊南節度使。以戶部尚書班宏判度支,戶部侍郎張滂為諸道鹽鐵轉運使。己卯,以陝虢觀察使吳溱為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汴宋等州觀察使。辛巳,以同州刺史姚南仲為陝虢觀察使。壬午,以左庶子李充為京兆尹,以蘇州刺史齊抗為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   夏四月丁丑,貶左金吾大將軍嗣虢王則之為昭州司馬,左諫議大夫、知制誥吳通玄為泉州司馬,給事中竇申道州司馬。戊子,以雅王傅李翰為金吾衛大將軍。翰前為竇參所惡貶官,至是參敗,上遽召翰,口授將軍,便令金吾仗上事,翌日除書方下。庚寅,以汴州長史劉士寧為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使。時吳湊行次汜水,聞其有變而還。乙未,貶中書侍郎、平章事竇參為郴州別駕,竇申景州司戶。尋杖殺申。諸竇皆貶。以尚書左丞趙憬、兵部侍郎陸贄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丁酉,韋皋請十二而稅,以給官吏,從之。丙午,以東都、河南、淮南、江南、嶺南、山南東道兩稅等物,令戶部侍郎張滂主之;以河內、河東、劍南、山南西道等財,戶部尚書、判度支班宏主之。一遵大歷故事,如劉晏、韓滉分掌焉。給事中韋夏卿左遷常州刺史,坐交諸竇也。是月,吐蕃寇靈州。   五月乙卯朔,上御宣政殿受朝。丙辰,初增稅京兆青苗畝三錢,以給掌閒芞s騎。戊午,以光祿少卿崔穆為黔州觀察使。己未,大風,吹壞廬舍、門闕。丙寅,以大理卿王翃為福建觀察使。戊辰,初令授台省官者各具舉主於授官詔。先是郎官缺,左右丞舉之,御史缺,大夫、中丞舉之,詔書不具所舉。及趙憬、陸贄為相,建議郎官不宜專於左右丞,宜令尚書、丞、郎各舉其可,詔書具所舉官名,御史亦如之,異日考殿最以舉主能否。從之。癸酉,平盧淄青節度使、檢校司徒、平章事李納卒。癸未,前太僕少卿劉士干有罪賜死,劉玄佐養子也。六月,吐蕃寇涇州。   秋七月甲寅朔,戶部尚書、判度支蕭國公班宏卒。以桂管觀察使齊映為洪州刺史、江西觀察使;以翰林學士歸崇敬為兵部尚書,致仕。辛巳,大雨。八月乙丑,以天下水災,分命朝臣宣撫賑貸。河南、河北、山南、江淮凡四十餘州大水,漂溺死者二萬餘人。辛卯,以青州刺史李師古為鄆州大都督府長史、平盧淄青等州節度觀察海運陸運、押新羅渤海兩蕃等使。丁未,詔以歲凶罷九日賜宴。九月丁巳,韋皋攻吐蕃之維州,獲蕃將論莽熱以獻。貶太子賓客於邵江州別駕,尋卒。乙亥,以太子賓客薛玨為嶺南節度使。   冬十月己亥,追封故皇弟遐為均王。庚戌,覆命金吾置門籍。   十一月壬子朔,日有蝕之。己巳,貶左庶子薑公輔泉州別駕。嚴震奏破吐蕃於芳州。壬申,詔自今死刑勿決,先杖。十二月庚寅,詔賜遭水縣乏絕戶米三十萬石。丁未,以給事中李巽為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閏月癸酉,門下省奏:「郵驛條式,應給紙券。除門下外,諸使諸州不得給往還券,至所詣州府納之,別給俾還朝。常參官在外除授及分司假寧往來,並給券。」從之。甲戌,牂柯、室韋、靺鞨皆使朝貢。   九年春正月庚辰朔,朝賀畢,上賦《退朝觀仗歸營詩》。乙酉,劍南東川節度使王叔邕來朝。癸卯,初稅茶,歲得錢四十萬貫,從鹽鐵使張滂所奏。茶之有稅,自此始也。甲辰,禁賣劍銅器。天下有銅山,任人採取,其銅官買,除鑄鏡外,不得鑄造。   二月庚戌朔。先是宰相以三節賜宴,府縣有供帳之弊,請以宴錢分給,各令諸司選勝宴會,從之。是日中和節宰相宴於曲江亭,諸司隨便,自是分宴焉。易定留守張升雲為義武軍節度使。辛酉,詔復築鹽州城。貞元三年,城為吐蕃所毀,自是塞外無堡障,犬戎入寇,既城之後,邊患息焉。   三月己亥,以駕部郎中、知制誥張式為虢州刺史。   夏四月辛酉,地震,有聲如雷,河中、關輔尤甚,壞城壁廬舍,地裂水湧。五月庚申,廢諸州府執刀。甲辰,以義成軍節度使、檢校右僕射賈耽為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尚書左丞盧邁本官同平章事。以鄭州刺史李融為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使。乙巳,韋皋奏,遣軍出西山,破吐蕃峨和城、定廉城、通鶴軍,凡平堡五十餘所。是日以蕃俘器仗來獻。丙戌,以門下侍郎、平章事董晉為禮部尚書,罷知政事。甲寅,加韋皋檢校右僕射,以司農少卿裴延齡為戶部侍郎、判度支。庚申,以給事中李衡為戶部侍郎、諸道鹽鐵轉運使。   秋七月己未,敕縣令以四考為限,無替者宜至五考。庚子,以信州刺史孫公器為邕管經略使。故事,宰相秉筆決事,每人十日一易。至是賈耽、趙憬、陸贄、盧邁同平章政事,百僚有所關白,更相讓而不言。始詔令旬日秉筆,後詔每日更秉筆。劍南西山羌女國王湯立志、哥鄰王董臥庭、白狗王羅陀匆、弱水王董避和、逋租王弟鄧告知、南水王侄尚悉曩等六國君王,自來朝貢。六國初附吐蕃,韋皋擊西山討吐蕃,故六蠻內附,各授官秩遣之。八月庚戌,太尉、中書令、西平郡王李晟薨,贈太師,廢朝五日。己巳,皇太子長男廣陵王淳納妃郭氏。九月己卯,罷九日宴,以太師晟喪也。   冬十月己酉,侍中馬燧對於延英。燧足疾,詔令不拜,行僕於地,命宦者扶持之。止謂之曰:「前日卿與太尉晟俱來,今公獨至。」因歔欷泣下。及燧退,上送及階。癸酉,環王國獻犀牛,上令見於太廟。   十一月乙酉,日南至,上親郊圓丘。是日還宮,御丹鳳樓,制曰:「朕以寡德,祗膺大寶,勵精理道,十有五年。夙夜惟寅,罔敢自逸,小大之務,莫不祗勤。皇靈懷顧,宗社垂祐,年谷豐阜,荒服會同,遠至邇安,中外鹹若。永惟多祐,實荷玄休。是用虔奉禮章,躬薦郊廟,克展因心之敬,獲申報三之誠。慶感滋深,悚惕惟勵,大福所賜,豈獨在予,思與萬方,均其惠澤,可大赦天下。」辛卯,華州潼關鎮國軍、隴右節度使李元諒卒於良原,以其部將阿史那敘統元諒之眾,戍良原。壬寅,河南尹、東都留守裴諝卒。甲辰制以冬薦官,宜令尚書丞、郎於都堂訪以理術,試時務狀,考其通否及歷任考課事跡,定為三等,並舉主姓名。仍令御史一人為監試。如授官後政事能否,委御史台、觀察使以聞,而殿最舉主。十二月丙午朔,制:「今後使府判官、副使、行軍已下,使罷後,如是檢校試五品以上官,不合集於吏部選,任准罷使郎官、御史例,冬季聞奏。」丙辰,宣武軍亂,逐節度使劉士寧。壬戌,以通王諶為宣武軍節度使,以宣武軍節度副使李萬榮為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汴宋等州觀察留後。朔方靈鹽節度副大使、太子少師、檢校左僕射、餘姚郡王杜希全卒。   十年春正月乙亥朔。乙酉,以虔王諒為朔方靈鹽豐節度大使,以朔方等道行軍司馬李欒為留後。壬辰,南詔異牟尋大破吐蕃於神川,使來獻捷。己亥,昭義節度使、檢校司空平章事李抱真請降官,乃授檢校左僕射。時抱真病,巫祝言宜降爵,故有是請。   二月丙午,以瀛州刺史劉澭為秦州刺史、隴右經略軍使、理普潤縣,仍以普潤軍為名。乙卯,以給事中齊抗為河南尹。乙丑,義成軍節度使、鄭滑觀察使李融卒。丁卯,詔:「君臣之際,義莫重焉,每聞薨殂,良深悼惻。應文武朝臣薨卒者,其月俸、料宜全給,仍更准本官一月俸料,以為賻贈。」三月乙亥,黃霧四塞,日無光。以華州刺史李復為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使。滄州程懷直來朝,賜安業坊宅,妓一人,復令還鎮。庚辰,南詔異牟尋攻收吐蕃鐵橋已東城壘一十六,擒其王五人,降其民眾十萬口。壬申,以同州刺史盧征為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辛丑,以延州刺史李如暹所部蕃落賜名曰安塞軍,以如暹為軍使。   夏四月戊辰,地震,癸丑復震。恆州奏見巨人跡。以雲南告捷使高細龍為左武衛將軍。是月,太白晝見。有大鳥飛集宮中,食雜骨。是春霖雨,罕有晴日。   六月壬寅朔。昭義軍節度使、檢校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義陽王李抱真卒,詔以其將王延貴權知昭義軍事。癸丑,以祠部郎中袁滋兼御史中丞,為冊南詔使。甲寅,以辰州刺史房孺復為容管經略使。丙寅,韋皋奏西山峨和城擊破吐蕃城柵,斬首二千八百級。庚午,度支使裴延齡兼靈、鹽等州鹽池井榷使。辛未晦,有水鳥集於左藏庫,是夜暴雨,大風折木。   秋七月壬申朔,以邕朔,以邕王謜為昭義軍節度使,以昭義軍押衙王延貴為潞府左司馬,充昭義節度留後,賜名虔休。抱真別將權知洺州事元誼不悅虔休為留後,據洺州叛,陰結田緒。庚辰,賜南詔異牟尋金印銀窠,其文曰「貞元冊南詔印」。先是,吐蕃以金印授南詔,韋皋因其舊而請之。汴州軍亂,攻節度留後李萬榮,不勝而潰,萬榮悉捕斬其孥。己亥,前汴州節度使劉士寧宜於郴州安置,飲州守鎮黃少卿叛,攻邕管經略使孫公器,又陷欽、橫、潯、貴等州。吐蕃大將論乞髯、陽沒藏、悉諾硉以其家內附,授歸義將軍。因置四品已下武官,以授四夷歸附者,仍定懷化大將軍已下俸錢。九月辛未朔,以袁州刺史董鎮為邕管經略使。戊子,賜百僚九日宴,上賦詩賜之。辛卯。南詔獻鐸槊、浪人劍、吐蕃印八紐。戊戌,定州張升雲改名茂昭。   冬十月癸卯,御宣政殿,試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等舉人。壬戌,刑部尚書劉滋卒。   十一月乙酉,諸道鹽鐵轉運使張滂為衛尉卿,以浙西觀察使王緯為諸道鹽鐵轉運使。庚寅,秘書監致仕穆寧卒。十二月庚子朔。壬戌,貶中書侍郎、平章事陸贄為太子賓客。   十一年春正月庚午朔。乙亥,嶺南節度使薛玨卒。乙未,以秘書少監王礎為黔中經略觀察使,衛尉少卿武少儀為邕管經略使。丙申,以邕管經略使王鍔為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   二月癸卯,以衢州刺史李若初為福建觀察使。乙巳,岫渤海大欽茂之子嵩為渤海郡王、忽汗州都督。乙卯,於涇州彰信堡置潘原縣。甲子,九姓回紇骨咄祿昆伽奉誠可汗卒。   三月庚午,司徒兼侍中馬燧以疾請罷侍中,不許。辛未,賜宰臣兩省供奉官宴於曲江亭。乙丑,以吏部侍郎鄭瑜為河南、淮南水陸轉運使。丙申,諸州准例薦隱居丘園不求聞達蔡廣成等九人,各授試官,令給公乘,到京日量才敘用。   夏四月,旱。壬戌,貶太子賓客陸贄為忠州別駕,京兆尹李充信州長史,衛尉卿張滂汀州長史。癸亥,以兵部侍郎韓皋為京兆尹。甲子,賜南詔敕書,始列中書三官奉宣行,復舊制也。丙寅,幽州劉濟奏大破奚王啜剌等六萬餘眾。   五月丁卯朔。庚午,命有司慮囚,旱故也。丁丑,以宣武留後李萬榮為汴州刺史、宣武節度副使、知節度事。以昭義軍節度留後王虔休為潞州大都督府長史、昭義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管內度支營田、潞澤磁邢洺觀察使。又以朔方留後李欒為靈州大都督府長史、朔方靈鹽豐夏四州受降定遠城天德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管內度支營田觀察押蕃落等使。甲申,以河東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太原尹李自良卒。庚寅,遣使冊九姓回紇騰裡羅羽錄沒密施合胡六骨咄祿毗伽懷信可汗。癸巳,以通王諶為河東節度使,以河東行軍司馬李悅為河東節度營田觀察留後、北都副留守。甲午,初鑄河東監軍印。監軍有印,自王定遠始也。六月,河陽獻白烏。甲辰,晉慈隰觀察使崔漢衡卒。癸丑,以絳州刺史姚齊梧為晉慈隰都防禦觀察使。   秋七月丙寅朔,右諫議大夫陽城為國子司業。河東監軍王定遠配流崖州,坐專殺也。辛卯,江西觀察使、洪州刺史齊映卒。八月辛亥,司徒兼侍中、北平郡王馬燧薨,贈太傅。丙辰,以楚州刺史路寰為洪州刺史、江西觀察使。閏月己丑,國子司業裴澄表上《乘輿月令》十一卷,《禮典》十二卷。九月己卯,賜宰臣兩省供奉官宴於曲江,賦詩六韻賜之。丁巳,加韋皋統押近界諸蠻及西山八國、雲南安撫等使。滄州大將程懷信逐其帥程懷直。   冬十月丁丑,以虔王諒為橫海軍節度大使,以兵馬使程懷信為留後。   十一月丙申,日南至,不受朝賀,以司徒馬燧葬也。辛丑,太常定馬燧謚曰「景武」,上曰:「景,太祖謚,改莊武可也。」己酉,潭州獻赤烏。十二月戊辰,上獵苑中,戎多殺,止行三驅之禮,勞士而還。   十二年春正月甲午朔。庚子,元誼、李文通率洺州兵五千、民五萬家東奔田緒。壬子,以前滄州節度使程懷直為左龍武統軍。乙丑,成德軍節度使、檢校司徒、兼侍中渾瑊兼中書令;興元節度使嚴震、魏博田緒、西川韋皋並加檢校左右僕射、中書門下平章事。於是方鎮皆敘進兼官。上制《貞元廣利藥方》五百八十六首,頒降天下。   三月癸巳。甲午,韋皋奏收降蠻七千戶,得吐蕃所賜金字告身五十五片。乙巳,以戶部侍郎裴延齡為戶部尚書。戊申,以兵部尚書董晉充東都留守、判東都尚書省、東畿汝州都防禦使。四月壬戌朔。戊辰,左右十軍使奏:去年冬車駕幸諸營,欲於銀台亭子門外立碑以紀聖跡。從之。庚午、魏情節度使、度支營田觀察使,檢校左僕射、平章事、魏州長史、駙馬都尉、雁門郡王田緒卒。庚辰,上降誕日,命沙門、道士加文儒官討論三教,上大悅。   五月辛卯朔。丙申,邠寧節度使張獻甫卒。甲辰,以邠寧都虞候楊朝晟為邠州刺史、邠寧、慶節度使。銀夏節度使韓潭讓新授禮部尚書,乞雪崔寧,許其家收葬。丁已,駙馬郭暖、王士平、曖弟煦暄,坐代宗忌辰飲宴,貶官歸第。六月壬戌,故驩州司戶竇參,許其家收葬。乙丑,初置左右護軍中尉監、中護軍監,以授宦官。以左右神策軍使竇文場、霍仙鳴為左右神策護軍中尉監,以左右神威軍使張尚進、焦希望為左右神威中護軍監。辛巳,宣歙觀察使、宣州刺史劉贊卒。   七月乙未,以東都留守、兵部尚書董晉檢校左僕射、同中書目門下平章事、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使、宋亳穎觀察使。時李萬榮病,萬榮子乃自署為兵馬使,軍人又逐乃,汴州亂,故命董晉帥之。以太子賓客為東都留守、判東都尚書省事、東畿汝都防禦使。是日,汴州節度使李萬榮卒。八月辛未朔,日有蝕之。己巳,以前魏博節度副使田季安為魏州長史、魏博節度觀察等使。庚午,增修望仙門,廣夾城、十王宅、六王宅。癸酉,以虢州刺史崔衍為宣、歙、池觀察使,以乞髯子湯忠義為歸德將軍。丙子,以汝州刺史陸長源為宣武行軍司馬。丙戌,門下侍郎、平章事趙憬薨。九月甲午,以河東行軍司馬李景略為豐州刺史、天德軍豐州西受降城都防禦使。丙午,戶部尚書、判度支裴延齡卒。庚戌,幸魚藻宮,即日還內。壬子,吐蕃寇慶州。   冬十月壬戌,詔以京畿旱,放租稅。甲戌,諫議大夫崔損、給事中趙宗儒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俱賜金紫。以少府監崔穆為晉州刺史、晉慈隰觀察使。   十一月辛卯,昭義王虔休造《誕聖樂曲》以獻。十二月己未,大雪平地二尺,竹柏多死。環王國所獻犀牛,甚珍愛之,是冬亦死。上著《刑政箴》一首。癸未,回紇、南詔、劍南西山國女國王並朝賀。   十三年春正月戊子朔。庚寅,太子少師致仕關播卒。壬寅,吐蕃贊普遣使修好,塞上以聞,上以犬戎負約,不受其使。東都尚書省火。   二月丁巳,賜宰臣、兩省供奉官宴於曲江亭。乙亥,度支郎中蘇弁為戶部侍郎、判度支,兵部郎中王紹判戶部。   三月戊子,造會慶亭於麟德殿前。乙巳,以福建都團練使李若初為明州刺史、浙東觀察使,以婺州刺史柳冕為福建觀察使。   夏四月壬戌,上幸興慶宮龍堂祈雨。乙丑,大雪。庚午,義成軍節度使、鄭滑觀察營田、檢校左僕射、滑州刺史李復卒。己卯,以大理卿於□為陝州長史、陝虢觀察使。庚辰,以陝虢都防禦觀察轉運等使姚南仲為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鄭滑觀察使。五月丙戌朔,韋皋收復巂州,畫圖來上。壬子,以庫部郎中、翰林學士鄭餘慶為工部侍郎、知吏部選事。六月己卯朔,以衡州刺史陳雲為邕管經略使。辛巳,引龍首渠水自通化門入,至太清宮前。壬午,韋皋奏於巂州破吐蕃,生擒大籠官七人,馬畜器械不可勝紀。   秋七月丙戌,宰相盧邁請告累月,四表避相位,是日,命宰臣問疾於盧邁私第。己丑,右神策中尉霍仙鳴病,賜馬十匹,令於諸寺齋僧。壬辰,浚湖渠、魚藻池,深五尺。乙未,地震。甲辰,以兵部郎中、判戶部王紹為戶部侍郎。乙丑,詔今後嗣王薨葬,所司並供鹵簿,永為常式。   八月丁巳,詔京兆尹韓皋修昆明池石炭、賀蘭兩堰兼湖渠。壬午,容管經略使房孺復卒。九月己丑,盧邁懇讓相位,乃授太子賓客。辛卯九日,宴宰臣百官於曲江,上賦詩以賜之。己未,江西觀察使路寰卒。甲辰,升定州為大都督府。以湖南觀察使李巽為江州刺史、江西觀察使,以禮部侍郎呂渭為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   冬十月癸丑朔,以前滁州刺史房濟為容管經略使。丙辰,黔中觀察使奏:「溪州人戶訴,被前刺史魏從琚於兩稅外,每年加進硃砂一千斤、水銀二百馱,戶民疾苦,請停。」從之。淮西吳少誠擅開淘刁河、汝河,詔使不能禁。癸酉,宰相賈耽以疾避相位,不允。丁丑,徐泗節度使張建封來朝,上嘉之,次日於延英召對。癸巳,贈太傅馬燧祔廟,命所司供少牢祭,仍給鹵簿,從宅至廟。十二月庚辰,右龍武統軍韓游瑰卒。   十四年春正月壬午朔。庚寅,詔諸道州府應貞元八年至十一年兩稅及榷酒錢,在百姓腹內者,總五百六十萬七千貫,併除放。甲午,敕:「比來朝官或相過從,金吾皆上聞。其間如是親故,或嘗同僚,伏臘歲時,須有還往,亦人倫常禮,今後不須奏聞。」因張建封奏議也。二月壬子朔。戊午,上御麟德殿,宴文武百僚,初奏《破陳樂》,遍奏《九部樂》,及宮中歌舞妓十數人列於庭。先是上制《中和樂舞曲》,是日奏之,日晏方罷。比詔二月一日中和節宴,以雨雪,改用此日。上又賦《中春麟德殿宴群臣詩》八韻,群臣頒賜有差。乙亥,賜光蔡節度曰彰義軍。   三月丙申,右神策行營節度、鳳翔隴右觀察使、檢校尚書右僕射、鳳翔尹邢君牙卒。以右神策將軍張昌為鳳翔尹、右神策行營節度、鳳翔隴右節度使,仍改名敬則。   夏四月乙丑,以左諫議大夫、平章事崔損為修奉八陵使。先是昭陵寢殿為火所焚,至是獻、昭、乾、定、泰五陵各造屋三百八十間,橋、元、建三陵據闕補造。五月庚辰朔。甲午,前東都留守、東畿汝都防禦使、檢校吏部尚書杜亞卒。丙午,戶部侍郎、判度支蘇弁為太子詹事。上特召度支郎中于于延英,兼御史中丞,賜金紫,令判度支。閏月庚申,以左神策行營節度韓全義為夏州刺史,兼鹽、夏、綏、銀節度使,以代韓潭。甲子,貶太子詹事蘇弁為汀州司戶,兄贊善大夫袞為永州司戶,兄贊善大夫袞為永州司戶,前京兆府士曹冕為信州司戶。   六月癸卯,太子賓客盧邁卒。乙巳,以旱儉,出太倉粟賑貸。   秋七月,以吉州刺史杜春為邕管經略使。乙卯,貶京兆尹韓皋為撫州司馬。召右金吾將軍吳湊於延英,面授京兆尹,即令入府府視事。是夏,熱甚。壬申,以給事中、中書門下平章事趙宗儒為太子左庶子,以左諫議大夫、平章事崔損為門下侍郎、平章事,以工部侍郎鄭餘慶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左神策護軍中尉霍仙鳴卒。丁丑,以宦者第五守亮代仙鳴為中尉。己卯,左右神策置統軍,品秩奉給視六軍統軍例。甲午,崔損修奉八陵寢宮畢,群臣於宣政殿行稱賀。浙西觀察使、潤州刺史王緯卒。   九月丁未朔。己酉,山南東道節度使、檢校尚書右僕射、襄州刺史樊澤卒。乙卯,以同州刺史崔宗為陝州大都督府長史、陝虢觀察水陸轉運使,以浙東觀察李若初為潤州刺史、浙西觀察使及諸道鹽鐵轉運使,又以常州刺史裴肅為越州刺史、浙東觀察使。丙辰,以陝虢觀察使於□為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丁卯,杞王倕薨。以太常卿杜確為同州刺史、本州防禦、長春宮使。癸酉,諫議大夫田登奏言:「兵部武舉人持弓挾矢,數千百人入皇城,恐非所宜。」上聞之瞿然,乃命停武舉。   冬十月癸酉,以歲凶谷貴,擊太倉粟三十萬石,開場糶以惠民。庚子,夏州韓全義奏破吐蕃鹽州。   十一月己未,韋皋進《開西南蠻事狀》十卷,敘開復南詔之由。十二月戊子,太子少師致仕郢國公韋倫卒。癸酉,出東都含嘉倉粟七萬石,開場糶以惠河南饑民。己亥,南詔異牟尋遣使賀正旦。明州鎮將栗鍠殺刺史盧雲。   十五年春正月丙午朔。甲寅,雅王逸薨。甲戌,浙西觀察使李若初卒。   二月,罷中和節宴會,年凶故也。丁丑,宣武軍節度使、檢校左僕射、平章事、汴州刺史董晉卒。乙酉,以行軍司馬陸長源檢校禮部尚書、汴州刺史、御史大夫、宣武軍節度度支營田、汴宋亳穎觀察等使。以常州刺史李錡為潤州刺史、浙西觀察使及諸道鹽鐵轉運使。是日,汴州軍亂,殺陸長源及節度判官孟叔度、丘穎,軍人臠而食之。監軍俱文珍以宋州刺史劉逸准久為汴之大將,以書招之,俾靜亂。乙丑,以宋州刺史劉逸准檢校工部尚書、兼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使,仍賜名全諒。乙未,裴肅奏於台州擒栗鍠以獻,斬於獨柳樹。癸卯,罷三月群臣宴賞,歲饑也。出太倉粟十八萬石,糶於京畿諸縣。   三月甲寅,吳少誠寇唐州,殺監軍邵國朝,掠居民千餘而去。丁巳,以度支郎中、兼中丞於為戶部侍郎,依前判度支。戊午,昭義軍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王虔休卒。戊辰,以河陽三城節度使李元為潞州長史、昭義軍節度、澤潞磁邢洺觀察使,以河陽節度押衙衡濟為懷州刺史、河陽三城懷州節度使。辛未,太子少師致仕於頎卒。壬申,於易州滿城縣置永清軍。癸酉,令江淮歲運米二百萬石。雖有是命,然歲運不過四十萬石。   四月丁丑,以久旱,令陰陽人法術祈雨。壬午,內侍省加置內給事二員。癸未,以安州刺史伊慎為安黃節度營田觀察使。庚寅,應京城內外諸軍縣鎮職員官,見共五萬八千二百七十一人,宜令每人賜粟一石。乙未,特進、兵部尚書歸崇敬卒。五月甲辰朔。戊辰,宗正卿嗣吳王巘薨。   六月己卯,黔中觀察使、御史中丞王礎卒。癸巳,山南西道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平章事嚴震卒。   秋七月乙巳,以興州刺史、興元都虞候嚴礪為興元尹、兼御史大夫、山南西道節度度支營田觀察等使。丙午,故唐安公主賜謚曰莊穆。公主賜謚,自唐安始也。丁未,以王礎卒,廢朝一日。觀察使卒廢朝,自礎始也。戊午,貶諫議大夫苗拯萬州刺史,左拾遺李繁播州參軍,以私議除拜嚴礪不當而無章疏,而偽言累上疏故也。鄭、滑大水。八月壬申朔。丙申,陳許節度使、檢校尚書右僕射、許州刺史曲環卒。丁酉,以洋州刺史韋士宗為黔中觀察使。丙午,以陳許兵馬使、前陳州刺史上官兌為許州刺史、陳許節度使。吳少誠謀逆漸甚,陷臨穎,進圍許州。庚戌,宣武軍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汴州刺史劉全諒卒。丙辰,年:「吳少誠非次擢用,授以節旄,秩居端揆之榮,任總列城之重。期申報效,奉我典章,而秉心匪彝,自底不類。凶狡成性,扇構多端,擅動甲兵,暴越封□。壽州茶園,輒縱凌奪;唐州詔使,潛構殺傷。干犯國章,罪在無赦。朕以王者之德,在乎好生;人君之體,務於含垢。寧屈已以宥罪,不殘人以興師。以上稽宗社之威,外抑忠賢之請,庶有悛革,尚議優容。幸鄰境之喪,逞貪亂之志,焚略縣邑,殘暴吾民。朕尤冀知非,為之忍恥,及頒恩命,未許出師。至乃攻逼許州,肆其蠆毒,恣行殺戮,流害黎蒸。惡稔禍盈,人神同棄。興言致討,實悼於懷。宜令諸道各出師徒,掎角齊進。吳少誠在身官爵,並宜削奪。」己巳,自今中和、重陽二節,每節只禁屠一日。辛酉,以大理評事宣武軍都知兵馬使韓弘檢校工部尚書,兼汴州刺史、御史大夫、宣武軍節度使。   冬十月己丑,邕王謜薨。吏部侍郎奚陟卒。   十一月乙巳,冬至,罷朝會,兵興也。壬子,襄州於□奏,於朗山破淮西賊三千人。十二月庚午,朔方等道副元帥、河中絳州節度使、檢校司徒、兼奉朔中書令渾瑊薨。乙未,戰淮西賊於小殷河,王師不利,諸軍自潰。丁酉,以同州刺史杜確為河中尹、河中絳州觀察使。   十六年春正月庚子朔。乙巳,恆冀、定州、許、河陽四鎮之師與賊戰,皆不利而退。南詔獻《奉聖樂舞曲》,上閱於麟德殿前。   二月己酉,以左神策行營、銀夏節度等使韓全義為蔡州行營招討使,陳許節度使上官兌副之。己丑,左龍武統軍程懷直卒。己酉,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使盧征卒。壬子,以尚書右丞袁滋為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使。   夏四月丁亥,黔中知宴設吏傅近逐觀察使韋士宗。己丑,以義成軍節度使姚南仲為右僕射。以權知新羅國事金俊邕襲祖開府檢校太尉、雞林州都督、新羅國王。辛卯,以義成軍行軍司馬盧群為滑州刺史、兼御史中丞、義成軍節度使。壬申,檢校兵部尚書、京兆尹吳湊卒。   五月戊戌朔,以雨罷朝。庚戌,韓全義與蔡賊將吳少誠戰於殷水南,王師敗績。徐泗濠節度使、檢校尚書右僕射、徐州刺史張建封卒。壬子,徐州軍亂,不納行軍司馬韋夏卿,迫建封子愔為留後。丙寅,韋士宗卻入黔州。丁卯,以吏部侍郎顧少連為京兆尹。六月丙午,鄆州李師古、淮南杜祐並加同平章事,以祐兼領徐、泗、濠節度,以前虢州參軍張愔起復驍衛將軍,兼徐州刺史、御史中丞、本州團練使、知徐州留後。   秋七月,湖南觀察使呂渭卒。八月癸酉,以河中尹王囗為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九月,宥吳少誠。駙馬都尉郭曖卒。義成軍節度使盧群卒。丙午,前太常卿裴郁卒。戊辰,以左丞李元素為滑州刺史、兼御史大夫、義成軍節度使。庚戌,貶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鄭餘慶為郴州司馬,戶部侍郎、判度支於為泉州司戶。以戶部侍郎王紹判度支,以戶閱郎中崔從質為戶部侍郎。癸酉,吳少誠賊迫官軍殷水砦下營,韓全義退保陳州,諸軍散還本道,官軍不振。以河南少尹張式為河南尹、水陸轉運使。庚申,以太常卿齊抗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癸亥,以虔王諒為徐州節度使,張愔為留後。   冬十月辛未,興元嚴礪希監軍旨,誣奏流人通州別駕崔河圖,長流崖州,賜死,人士傷之。吳少誠引兵歸蔡州,上表待罪。戊子,詔雪吳少誠,復其官爵。乙丑,河東節度使、檢校禮部尚書、太原尹、兼御史大夫、北都留守李悅卒。甲午,以河東行軍司馬鄭儋檢校工部尚書、太原尹、河東節度使。   十一月癸卯,泗州、濠州宜隸淮南觀察使。戊申,以太府卿韋渠牟為太常寺卿。十二月戊寅,罷吏部復考判官及禮部別頭貢舉。   十七年春正月甲午朔。甲寅,韓全義自蔡州行營還,詔歸鎮華州。   二月癸巳朔,賜群臣宴於曲江亭,上賦《中和節賜宴曲江詩》六韻賜之。丁酉,雨雹。己亥,雨霜。戊申夜,雷震,雨雹。庚戌,大雨兼雹。   三月乙丑,賜群臣宴於曲江亭。己巳,黔中觀察使韋士宗復為三軍所逐。癸酉,衢州刺史鄭式瞻進絹五千匹,銀二千兩,上曰:「式瞻犯贓,已詔御史按問,所進宜付左藏庫。」丁丑,省天下州府別駕、司馬、田曹、參軍;京兆、河南、太原三府外,諸府判司雙曹者省一。   夏四月丁未,始命駙馬及郡縣主婿無子者,養男不用母廕。辛亥,以諫議大夫裴佶為黔中觀察使。五月壬戌朔,日有蝕之。乙酉,邠寧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邠州刺史楊朝晟卒。丙戌,以工部侍郎趙植為廣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嶺南節度使。六月戊戌,以定平鎮兵馬使李朝寀校工部尚書,兼邠州刺史、朔方邠寧慶節度使;以中官楊志廉為右神策護軍中尉。浙西人崔善真詣闕上書,論浙西觀察使李錡罪狀。上覽奏不悅,令械善真送於李錡。為鑿坑待善真,既至,和械推而埋之。由是錡恣橫叛。己酉,以邠寧兵馬使高固為邠州刺史、兼御史大夫、邠寧慶節度使。丁巳,成德軍節度使、恆冀深趙德棣觀察等使、恆州大都督府長史、檢校太尉、中書令、琅邪郡王王武俊薨,贈太師,謚曰忠烈。   秋七月戊寅,吐蕃寇鹽州。辛巳,以前成德軍節度副使、檢校工部尚書、知恆府事、清河郡王王士真起復授恆州長史,充成德軍節度使。乙酉,太常卿韋渠牟卒。己丑,吐蕃陷麟州,殺刺史郭鋒,毀城壘而去。八月戊午,以河東行軍司馬嚴綬檢校工部尚書、兼太原尹、御史大夫、河東節度使。九月壬戌,韋皋奏大破吐蕃於雅州。戊辰,群臣宴曲江,上賦《九日賜宴曲江亭詩》六韻賜之。丁丑,禮部尚書李齊運卒。   冬十月,加韋皋檢校司徒、中書令,封南康郡王,賞破吐蕃功也。戊午,鹽州刺史杜彥先委城奔慶州。辛未,宰相賈耽上《海內華夷圖》及《古今郡國縣道四夷述》四十卷。甲戌,翰林侍詔戴少平死十六日復生。庚戌,以京兆尹顧少連為吏部尚書,以吏部侍郎韋夏卿為京兆尹。淮南節度使杜祐進《通典》,凡九門,共二百卷。   十八年春正月戊午朔,大雨雪,罷朝賀。乙丑,驃國王遣使悉利移來朝貢,並獻其國樂十二曲與樂工三十五人。乙亥,韋皋以所擒蕃相論莽熱來獻。庚辰,以常州刺史賈全為越州刺史、浙東觀察使。   二月戊子朔,賜群臣宴於馬璘之山池。   三月癸未,以劍南東川行軍司馬李康為梓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劍南東川節度使。乙丑,賜群臣宴於馬璘之山池。己巳,以蘄州刺史鄭紳為鄂州刺史、鄂岳蘄沔觀察使。癸酉,以浙東團練副使齊總為衢州刺史,總以橫賦進奉希恩,給事中許孟容封還制書。丙戌,以河中行軍司馬鄭元為河中尹、兼御史大夫、河中絳節度使。五月癸亥,以竇群為左拾遺。庚辰,以祠部員外郎裴泰為檢校兵部郎中,充安南都護、本管經略使。六月癸巳,以吏部尚書顧少連為兵部尚書、東都留守、東都畿汝防禦使。前東都留守、檢校禮部尚書王翃卒。   秋七月庚辰,蔡、申、光三州春水夏旱,賜帛五萬段,米十萬石,鹽三千石。八月壬寅,以邕管經略使徐申為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甲辰,以嶺南節度掌書記、試大理評事張正元為邕州刺史、御史中丞、邕管經略使,給事中許孟容以非次遷授,封還詔書。丁未,以戶部侍郎、判度支王紹為戶部尚書、判度支。九月乙卯朔,以太常少卿楊憑為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賜群臣宴於馬璘山池,上賦《九日賜宴詩》六韻賜之。   冬十月丁亥,以刑部尚書王鍔為淮南節度副使兼行軍司馬。己酉,鄜坊丹延節度使、檢校禮部尚書王棲耀卒。   十一月丙辰,以同州刺史劉公濟為鄜州刺史、鄜坊丹延節度使。十二月乙巳,貶大理卿李正臣為衛尉少卿,正臣為御史彈劾下獄,不堪其辱而死。戊申,黎州蠻、牂柯使入朝。   十九年春正月癸丑朔。   二月壬午朔,賜宴馬璘山池。丁亥,修含元殿。賜安黃節度曰奉義軍。丙申,以桂管留後韋武為桂州刺史、桂管觀察使。己亥,安南經略使裴泰為州將王季元所逐。甲辰,淮南節度使杜祐來朝。   三月壬子朔,以杜祐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太清宮使。以淮南行軍司馬王鍔檢校尚書右僕射,兼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使。丁卯,以今年孟夏禘饗,前議太祖、懿、獻之位未決,至此禘祭,方正太祖東向之位,已下列序昭穆。其獻祖、懿祖祔於德明、興聖之廟,每禘祫年就本室饗之。乙亥,以司農卿李實為京兆尹。   夏四月乙未,涇原節度使劉昌奏請移行原州於平涼城,從之。戊戌,百官以祔廟畢,蹈舞稱賀。五月辛亥,荊南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江陵尹裴胄卒。乙未,以荊南行軍司馬裴筠為江陵尹、兼御史大夫、荊南節度使。甲子,四鎮北庭行軍涇原節度使、檢校右僕射、涇州刺史劉昌卒。甲戌,以涇原節度留後段祐為涇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四鎮北庭行軍涇原節度使。乙亥,吐蕃遣使論頻熱入朝。甲辰,以陳許行軍司馬劉昌裔檢校工部尚書,兼許州刺史、陳許節度使。自正月至是未雨,分命祈禱山川。   秋七月戊午,以關輔,罷吏部選、禮部貢舉。己未,中書侍郎、平章事齊抗為太子賓客,病免也。甲戌,雨。乙亥,尚書右僕射姚南仲薨。貸京畿民麥種。八月乙未,大雨霖。   冬十月乙未,以太子賓客韋夏卿為東都留守、東都畿汝都防禦使。閏月丁巳,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崔損卒。   十一月戊寅朔,以鹽州兵馬使李興干為鹽州刺史,許專達於上,不隸夏州。丙午,振、武、麟、勝節度使范希朝來朝。戊午,以振武行軍司馬閻巨源檢校工部尚書,兼單于大都護、振武麟勝節度使。庚申,以太常卿高郢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壬申,監察御史崔薳入台近,不練故事,違式入右神策軍。上怒,笞四十,配流崖州。   二十年春正月丁丑朔。丙申,天德軍防禦團練使、豐州刺史李景略卒,以其判官任迪簡代領其任。己亥,以鄜、坊、丹、延節度使劉公濟為工部尚書,以其行軍司馬裴玢代領其任。   二月丙午朔,罷中和節宴,歲儉也。庚戌,大雷震,雨雹。   三月甲申,以吐蕃贊普卒,廢朝。己亥,以國子祭酒趙昌為安南都護、御史大夫、本管經略使。   夏四月辛酉,太子賓客齊抗卒。丙寅,吐蕃使臧河南觀察使論乞冉等五十四人來朝貢。陳許節度賜號忠武軍。五月甲戌朔,罷御宣政殿。乙亥,以史館修撰、秘書監張薦為工部侍郎、兼御史大夫,充入吐蕃弔祭使。七月癸酉朔,大雨雹。辛卯,福建觀察使柳冕奏置萬安監牧於泉州界,置群牧五,悉索部內馬牛羊近萬頭匹,監史主之。八月戊申,以房州刺史卻士美為黔中觀察使。己未,以昭義兵馬使盧從史為檢校工部尚書,兼潞州長史、昭義軍節度、澤潞磁邢洺觀察使。九月庚辰,賜群臣宴於馬璘山池。   冬十月甲辰,於景州南皮縣置唐昌軍。辛亥,易定節度使張茂昭來朝。   十一月丁酉,以監察御史李程、秘書正字張聿、藍田縣尉王涯並為翰林學士。十二月,吐蕃、南詔、日本國並遣使朝貢。庚午,以桂管防禦使顏證為桂州刺史、桂管觀察使。   二十一年春正月辛未朔,御含元殿受朝賀。是日,上不康。丙子,以浙東觀察判官凌准為翰林學士,癸巳,會郡臣於宣政殿,宣遺詔:皇太子宜於柩前即位。是日,上崩於會寧殿,享壽六十四。甲午,遷神柩於太極殿。丙申,發喪,群臣縞素。皇太子即位。永貞元年九月丁卯,群臣上謚曰神武孝文,廟號德宗。十月己酉,葬於崇陵,昭德皇后王氏祔焉。   史臣曰:德宗皇帝初總萬機,勵精治道。思政若渴,視民如傷。凝旒延納於讜言,側席思求於多士。其始也,去無名之費,罷不急之官;出永巷之嬪嬙,放文單之馴象;減太官之膳,誡服玩之奢;解鷹犬而放伶倫,止榷酤而絕貢奉。百神鹹秩,五典克從,御正殿而策賢良,輟廷臣而治畿甸。此皆前王之能事,有國之大猷,率是而行,夫何敢議。加以天才秀茂,文思雕華。灑翰金鑾,無愧淮南之作;屬辭鉛槧,何慚隴坻之書。文雅中興,□高前代,《二南》三祖,豈盛於茲。然而王霸跡殊,淳醨代變,揆時而理,斟酌斯難。苟於交喪之秋,輕取鄙夫之論,歷觀近世,靡不敗亡。德宗在籓齒胄之年,曾為統帥;及出震承乾之日,頗負經綸。故從初罷郭令戎權,非次聽楊炎謬計,遂欲混同華裔,束縛奸豪,南行襄漢之誅,北舉恆陽之代。出車雲擾,命將星繁,罄國用不足以餽軍,竭民力未聞於破賊。一旦德音掃地,愁歎連甍,果致五盜僭擬於天王,二硃憑陵於宗社,奉天之窘,可為涕零,罪已之言,補之何益。所賴忠臣戮力,否運再昌。雖知非竟逐於楊炎,而受佞不忘於盧杞。用延賞之私怨,奪李晟之兵符;取延齡之奸謀。罷陸贄之相位,知人則哲,其若是乎!貞元之辰,吾道窮矣。   贊曰:聰明文思,惟睿作聖。保奸傷善,聽斷不令。御歷三九,適逢天幸。賜宴之辰,徒矜篇詠。   本紀第十四 順宗 憲宗上   順宗至德大聖大安孝丘帝諱誦,德宗長子,母昭德皇后王氏。上元二年正月生於長安之東內。大歷十四年六月,封宣王。建中元年正月丁卯,立為皇太子。   上元二十一年正月癸巳,德宗崩,丙申,即位於太極殿。上自二十年九月風病,不能言,暨德宗不豫,諸王親戚皆侍醫藥,獨上臥病不能侍。德宗彌留,思見太子,涕咽久之。大行發喪,人情震懼。上力疾衰服,見百僚於九仙門。既即位,知社稷有奉,中外始安。庚子,群臣上書請聽政。   二月辛丑朔。甲申,以河陽三城行軍司馬元韶為懷州刺史、河陽懷州節度使。丙午,罷翰林醫工、相工、占星、射覆、冗食者四十二人。己酉,以易定張茂昭兼同平章事,以來朝,故寵之。是夜,太白犯昴。辛卯,以吏部郎中韋執誼為尚書左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辛酉,貶京兆尹李實通州長史,尋卒。壬子,淄青李師古以兵寇滑之東鄙,聞國喪也。甲寅,釋仗內囚嚴懷志、呂溫等一十六人。平涼之盟陷蕃。久之得還,以習蕃中事,不欲令出外,故囚之仗內,至是方釋之。日本國王並妻還蕃,賜物遣之。壬寅,以太子侍書、翰林待詔王伾為左散騎常侍,充翰林學士。以前司功參軍、翰林待詔王叔文為起居舍人,充翰林學士。以鴻臚卿王權為京兆尹。甲子,御丹鳳樓,大赦天下。諸道除正敕率稅外,諸色榷稅並宜禁斷;除上供外,不得別有進奉。百姓九十已上,賜米二石,絹兩匹,版授上佐、縣君,仍令本部長吏就家存問;百歲已上,賜米五石,絹二匹,綿一屯,羊酒,版授下州刺史、郡君。戊辰,以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使持節、大都督雞林州諸軍事、雞林州刺史、上柱國、新羅王金重熙兼寧海軍使,以重熙母和氏為太妃,妻樸氏為妃。   三月庚午,出宮女三百人於安國寺,又出掖庭教坊女樂六百人於九仙門,召其親族歸之。戊寅,以韋皋兼檢校太尉,李師古、劉濟兼檢校司空。張茂昭司徒。丙戌,檢校司空、同平章事杜祐為度支鹽鐵使。戊子,徐州節度賜名武寧軍。蔡州吳少誠兼同平章事。以翰林學士王叔文為度支鹽鐵轉運副使。杜祐雖領使名,其實叔文專總。宰相賈耽兼檢校司空,鄭瑜吏部尚書,高郢刑部尚書,韋執誼中書侍郎,鎮冀王士真、淮南王鍔、魏博田季安皆檢校司空。癸巳,詔冊廣陵郡王淳為皇太子,改名純。   夏四月壬寅,制第十弟諤封欽王,第十一弟諴封珍王。男建康郡王渙封郯王,改名經;洋川郡王沔封均王,改名緯;臨淮郡王洵封漵王,改名縱;弘農王浼封莒王,改名紓;漢東郡王泳封密王,改名綢;晉陵郡王堤封郇王,改名總;高平郡王漵封邵王,改名約;雲安郡王滋封宋王,改名結;宣城郡王淮封集王,改名緗;德陽郡王湑封冀王,改名絿;河東郡王浥封和王,改名綺。十七男絢封衡王,十九男纁封會王,二十男綰封福王,二十一紘男封撫王,二十三男緄封岳王,二十四男紳封袁王,二十五男綸封桂王,二十七男繟封翼王,彌臣國嗣王道勿禮封彌臣國王。西平郡王晟男左羽林大將軍願襲封岐公,食邑三千戶。戊申,詔以冊太子禮畢,赦京城系囚,大辟降從流,流以下減一等。以給事中陸質、中書舍人崔樞並為太子侍讀。庚戌,封太子男寧、寬、宥、察、寰、寮等六人為郡王,並食邑三千戶。癸丑,贈吐蕃使、工部侍郎、兼御史大夫張薦禮部尚書。丙寅,罷萬安監牧。戊辰,以杭州刺史韓皋為尚書右丞。   五月己巳,以右金吾衛大將軍范希朝為右神策統軍,充左右神策、京西諸城鎮行營兵馬節度使。丁丑,以邕管經略使韋丹為河南少尹,以萬年縣令房啟為容管經略招討使。癸未,以郴州司馬鄭餘慶為尚書左丞。甲辰,以檢校司空、忽汗州都督、渤海國王大嵩璘檢校司徒。承徽王氏、趙氏可昭儀,崔氏、楊氏可充儀,王氏可昭媛,王氏可昭容,牛氏可修儀,張氏可美人。以右丞韓皋為鄂岳沔蘄都團練觀察使。丁亥,升襄州為大都督府。臨漢縣仍徙於鄧城。辛卯,以鹽鐵轉運使副王叔文為戶部侍郎。   六月丙申,詔二十一年十月已前百姓所欠諸色課利、租賦、錢帛,共五十二萬六千八百四十一貫、石、匹、束,並宜除免。七月戊辰朔,吐蕃使論悉諾來朝貢。丙子,鄆州李師古加檢校侍中。贈故忠州別駕陸贄兵部尚書,謚曰宣;贈故道州刺史陽城為左散騎常侍。戊寅,以戶部侍郎潘孟陽為度支鹽鐵轉運使副。丙戌,關東蝗食田稼。癸已,橫海軍節度伎、滄州刺史程懷信卒,以其子副使執恭起復滄州刺史、橫海軍節度使。甲午,度支使杜祐奏:「太倉見米八十萬石,貯來十五年,東渭橋米四十五萬石,支諸軍皆不悅。今歲豐阜,請權停北河轉運,於濱河州府和糴二十萬石,以救農傷之弊。」乃下百僚議,議者同異,不決而止。乙未,詔:「朕承九聖之烈,荷萬邦之重。顧以寡德,涉道未明,虔恭寅畏,懼不克荷。恐上墜祖宗之訓,下貽卿士之憂,夙夜祗勤,如臨淵谷。而積疾未復,至於經時,怡神保和,常所不暇。永惟四方之大,萬務之殷,不躬不親,慮有曠廢。加以山陵有日,霖潦逾旬,是用儆於朕心,以答天戒。其軍國政事,宜令皇太子勾當。」時上久疾,不復延納宰臣共論大政。事無鉅細皆決於李忠言、王ルA、王叔文。物論喧雜,以為不可。籓鎮屢上箋於皇太子,指三豎之撓政,故有是詔。以太常卿杜黃裳為門下侍郎,左金吾衛大軍袁滋為中書侍郎,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鄭珣瑜為吏部尚書,高郢刑部尚書,並罷知政事。皇太子見百僚於朝堂。丙申,皇太子於麟德殿西亭見奏事官。   八月丁酉朔。庚子,詔:「惟皇天祐命烈祖,誕受方國,九聖儲祉,萬邦鹹休。肆予一人,獲績丕業,嚴恭守位,不遑暇逸。而天祐不降,疾恙無瘳,將何以奉宗廟之靈,展郊、禋之禮!疇咨庶尹,對越上玄,內愧於朕心,上畏於天命。夙夜祗阨腄A深惟永圖。一日萬機,不可以久曠;天工人代,不可以久違。皇太子純睿哲溫文,寬和仁惠,孝友之德,愛敬之誠,通乎神明,格於上下。是用法皇王至公之道,遵父子傳歸之制,付之重器,以撫兆人。必能宣祖宗之重光,荷天地之休命,奉若成憲,永綏四方。宜令皇太子即皇帝位,朕稱太上皇,居興慶宮,制稱誥。」辛丑,誥:「有天下傳歸於子,前王之制也。欽若大典,斯為至公,式揚耿光,用體文德。朕獲奉宗廟,臨御萬方,降疾不瘳,庶政多闕。乃命元子,代予守邦,爰以令辰,光膺冊禮,宜以今月九日冊皇帝於宣政殿。國有大命,恩俾惟新,宜因紀元之慶,用覃在宥之澤。宜改貞元二十一年為永貞元年。自貞元二十一年八月五日已前,天下死罪降從流,流以下遞減一等。」誥立良娣王氏為太上皇后,良媛董氏為太上皇德妃。壬寅,貶右散騎常侍王伾為開州司馬,前戶部侍郎、度支鹽鐵轉運使王叔文為渝州司戶。   元和元年正月丙寅朔,皇帝率百僚上太上皇尊號曰應乾聖壽。甲申,太上皇崩於興慶宮之咸寧殿,享年四十六歲。六月乙卯,皇帝率群臣上大行太上皇謚曰至德大聖大安孝皇帝,廟號順宗。秋七月壬申,葬於豐陵。   史臣韓愈曰:順宗之為太子也,留心藝術,善隸書。德宗工為詩,每賜大臣方鎮詩制,必命書之。性寬仁有斷,禮重師傅,必先致拜。從幸奉天,賊泚逼迫,常身先禁旅,乘城拒戰,督勵將士,無不奮激。德宗在位歲久,稍不假權宰相。左右幸臣如裴延齡、李齊運、韋渠牟等,因間用事,刻下取功,而排陷陸贄、張滂輩,人不敢言,太子從容論爭,故卒不任延齡、渠牟為相。嘗侍宴魚藻宮。張水嬉,彩埏岍J靡,宮人引舟為棹歌,絲竹間發,德宗歡甚,太子引詩人「好樂無荒」為對。每於敷奏,未嘗以顏色假借宦官。居儲位二十年,天下陰受其賜。惜乎寢疾踐祚,近習弄權;而能傳政元良,克昌運祚,賢哉!   憲宗聖神章武孝皇帝諱純,順宗長子也,母曰莊憲王太后。大歷十三年二月生於長安之東內。六七歲時,德宗抱置膝上,問曰:「汝誰子,在吾懷?」對曰:「是第三天子。」德宗異而憐之。貞元四年六月,封廣陵王。順宗即位之年四月,冊為皇太子。七月乙未,權勾當軍國政事。   八月丁酉朔,受內禪。乙巳,即皇帝位於宣政殿。先是,連月霖雨,上即位之日晴霽,人情欣悅。丙午,昇平公主進女口十五人,上曰:「太上皇不受獻,朕何敢違!其還郭氏。」丁未,始御紫宸對百僚。己酉,以道州刺史路怒為邕管經略使。庚戌,荊南獻龜二,詔曰:「朕以寡昧,纂承丕業,永思理本,所寶惟賢。至如嘉禾神芝,奇禽異獸,蓋王化之虛美也。所以光武形於詔令,《春秋》不書祥瑞,朕誠薄德,思及前人。自今已後,所有祥瑞,但令准式申報有司,不得上聞;其奇禽異獸,亦宜停進。」癸丑,劍南西川節度使、檢校太尉、中書令、南康郡王韋皋薨。甲寅,以常州刺史穆贊為宣歙池觀察使,以前宣歙觀察使崔衍為工部尚書。己未,以中書侍郎、平章事袁滋為劍南東西兩川、山南西道安撫大使,時昌韋皋卒,劉辟據蜀邀節鉞故也。辛酉,太上皇誥冊良娣王氏為太上皇后。癸亥,以朝請大夫、守尚書左丞、輕車都尉、賜紫金魚袋鄭餘慶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寅,以饒州刺史李吉甫為考功郎中,夔州刺史唐次為吏部郎中。並知制誥。   九月丁卯朔。己巳,罷教坊樂人授正員官之制。辛未,河陽三城節度使元韶卒。癸酉,以陳州刺史孟元陽為懷州刺史、河陽三城孟懷節度使。丙子,敕申光蔡、陳許兩道比遭亢旱,宜加賑恤,申、光、蔡賑米十萬石,陳、許五萬石。丁丑,前戶部侍郎蔡弁卒。襄州於□進鷹,詔還之。己卯,京西神策行營節度行軍司馬韓泰貶撫州刺史,司封郎中韓曄貶池州刺史,禮部員外郎柳宗元貶邵州刺史,屯田員外郎劉禹錫貶連州刺史,坐交王叔文也。辛巳,給事中陸質卒。   冬十月丙申朔。丁酉,集百僚發曾太皇太后沈氏哀於肅章門外。檢校司空兼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魏國公賈耽卒。戊戌,以宰臣劍南安撫使袁滋檢校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觀察等使,以西川行軍司馬齊闢為給事中。舒王誼薨。庚子,南詔使趙迦寬來赴山陵。浙東觀察使賈全卒。辛丑,吐蕃使論乞縷貢助山陵金銀衣服。太常上大行曾太皇太后沈氏謚曰睿真皇后。丙午,以華州刺史楊於陵為越州刺史、浙東觀察使。丁未,改桂州純化縣為慕化縣,蒙州純義縣為正義縣。乙酉,葬德宗皇帝於崇陵。甲寅,以刑部尚書高郢為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使,御史中丞李鄘為京兆尹。貶京兆尹王權為雅王傅。久雨,京師鹽貴,出庫鹽二萬石,糶以惠民。乙巳,祔睿真皇后神主、德宗皇帝神主於太廟。壬申,貶正議大夫、中書侍郎、平章事韋執誼為崖州司馬,以交王叔文也。潤、池、揚、楚、湖、杭、睦、江等州旱。貶劍南西川節度使袁滋為吉州刺史,以其慰撫三川逗留不進故也。以左驍衛將軍李演為夏州刺史、夏綏銀等州節度使,以右庶子武元衡為御史中丞。己卯,再貶撫州刺史韓泰為虔州司馬,河中少尹陳諫台州司馬,邵州刺史柳宗元為永州司馬,連州刺史劉禹錫朗州司馬,池州刺史韓曄饒州司馬,和州刺史凌准連州司馬,岳州刺史程異郴州司馬,皆坐交王叔文。初貶刺史,物議罪之,故再加貶竄。辛巳,宣、撫、和、郴、郢、袁、衢七州旱。壬午,吏部尚書鄭珣瑜卒。甲申,以湖南觀察使楊憑為洪州刺史、江西觀察使,以虢州刺史薛蘋為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鄂、岳、婺、衡等州旱。癸巳,宣歙觀察使穆贊卒。   十二月丙申朔。庚子,以東都留守韋夏卿為太子少保,以兵部尚書王紹為東都留守。壬寅,改淳縣為清溪縣,姓淳於者改姓于。甲辰,襄陽於□加平章事。丙申,月犯畢。己酉,以新除給事中、西川行軍司馬劉闢為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使。歲星犯太微西垣。庚戌,金州復析漢陰縣置石泉縣。壬子,以右諫議大夫韋丹為梓州刺史,充劍南東川節度使,以常州刺史路應為宣州刺史、宣歙池觀察使。壬戌,以朝請大夫、守中書舍人、翰林學士、上柱國鄭絪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集賢殿學士。以考功郎中、知制誥李吉甫為中書舍人,以考功員外郎裴為考功郎中、知制誥,並充翰林學士。   元和元年春正月丙寅朔,皇帝率群臣於興慶宮奉上太上皇號曰應乾聖壽太上皇。丁卯,御含元殿受朝賀。禮畢,御丹鳳樓,大赦天下,改元曰元和。自正月二日昧爽已前,大辟罪已下,常赦不原者,鹹赦除之。辛未,以鄂岳沔觀察使韓皋為鄂、岳、蘄、安、黃等州節度使。丁丑,太子少保韋夏卿卒。辛巳,以興元元從功臣、右神策護軍使副薛盈珍為右神策護軍中尉。壬午,成德軍節度使、檢校司空王士真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癸未,詔以太上皇舊恙愆和,親侍藥膳,起今月十六日已後,權不聽政。以左神策長武城防秋都知兵馬使高崇文檢校工部尚書,充神策行營節度使。甲申,太上皇崩於興慶宮,遷殯於太極殿,發喪。乙酉,宰相杜祐攝塚宰,杜黃裳為禮儀使,右僕射伊慎大明宮留守,視事於尚書省。壬辰,復置斜谷路館驛。戊子,制:「劍南西川,疆界素定,籓鎮守備,各有區分。頃因元臣薨謝,鄰籓不睦,劉辟乃因虛構隙,以忿結仇,遂勞王軍,兼害百姓。朕志存含垢,務欲安人,遣使諭宣,委之旄鉞。如聞道路擁塞,未息干戈,輕肆攻圍,擬圖吞併。為君之體,義在勝殘,命將興師,蓋非獲已。宜令興元嚴礪、東川李康掎角應接,神策行營節度使高崇文、神策兵馬使李元奕率步騎之師,與東川、興元之師類會進討。其糧料供餉,委度支使差官以聞。」甲午,高崇文之師由斜谷路,李元奕之師由駱谷路,俱會於梓潼。辛卯,群臣請聽政。   二月乙未朔,以度支郎中敬寬為山劍行營糧料使。嚴礪奏收劍州。乙丑,入朝奚王梅落可銀青光錄大夫、檢校司空,封饒樂郡王,放還蕃。癸卯,贈宣武軍節度使陸長源為右僕射,贈故吉州刺史姜公輔禮部尚書。甲辰,以錢少,禁用銅器。癸丑,以魏博田季安同平章事。戊戌,謂宰臣曰:「前代帝王,或怠於聽政,或躬決繁務,其道如何。」杜黃裳對曰:「帝王之務,在於修己簡易,擇賢委任,宵旰以求民瘼,捨己從人以厚下,固不宜怠肆安逸。然事有綱領小大,當務知其遠者大者;至如簿書訟獄,百吏能否,本非人主所自任也。昔秦始皇自程決事。見嗤前代;諸葛亮王霸之佐,二十罰以上皆自省之,亦為敵國所誚,知不久堪;魏明帝欲省尚書擬事,陳矯言其不可;隋文帝日旰聽政,令衛士傳餐,文皇帝亦笑其煩察。為人主之體固不可代下司職,但擇人委任,責其成效,賞罰必信,誰不盡心。《傳》稱帝舜之德曰:『夫何為哉?恭己南面而已!』誠以能舉十六相,去四凶也。豈與勞神疲體自任耳目之主同年而語哉!但人主常勢。患在不能推誠,人臣之弊,患在不能自竭。由是上疑下詐,禮貌或虧,欲求致理,自然難致。苟無此弊,何患不至於理。』上稱善久之。以京兆尹李鄘為尚書右丞,以金吾大將軍鄭雲逵為京兆尹。   三月乙丑朔。戊辰,詔常參官寒食拜墓,在畿內聽假日往還,他州府奏取進止。辛未,御史中丞武元衡奏:「中書門下御史台五品已上官、尚書省四品已上、諸司正三品已上、從三品職事官、東都留守、轉運鹽鐵節度觀察使、團練防禦招討經略等使、河南尹、同華州刺史、諸衛將軍三品已上官除授,皆入合謝,其餘官許於宣政南班拜訖便退。」詔曰:「如此例中有加使及職掌並准此。」又「兵部、吏部、禮部貢院官員,每舉選限內,有十月至二月不奉朝參。若稱事繁,則中書門下、御史台、度支、京兆府公事至重,朝謁如常。況旬節已賜歸休,又許分日,一月之內,才奉十日朝參,甚暑甚寒,又蒙矜放。臣求故實,以為王顏任中丞日嘗論其事,舉對甚詳。伏請准貞元十二年四月二十七日敕,永為常式。」從之。丙子,嚴礪收梓州。丁丑,制削奪劉辟在身官爵。先是韓全義入朝,令其甥楊惠琳知留後,俄有詔除李演為節度,代全義。演赴任,惠琳據城叛,詔發河東、天德兵誅之。辛巳,夏州兵馬使張承金斬惠琳,傳首以獻。壬辰,大行太上皇德妃董氏卒。以右神策行營節度高崇文檢校兵部尚書、梓州刺史、劍南東川節度。戊戌,以安南經略副使張舟為安南都護、本管經略使。己亥,以前劍南東川節度使韋丹為晉絳觀察使。壬寅,以前安南經略使趙昌為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癸卯,前嶺南節度使徐申卒。丙午,命宰臣監試制舉人於尚書省,以制舉人先朝所征,不欲親試也。丁未,以檢校司空、平章事杜祐為司徒,所司備禮冊拜,平章事如故;罷領度支、鹽鐵、轉運等使,從其讓也,仍以兵部侍即李巽代領其任。戊申,以隴右經略使、秦州經略使、秦州刺史劉澭為保義軍節度使。賑浙東米十萬石。己未,武元衡奏,常參官兼御史大夫、中丞者,准檢校省官例,立在本品同類之上。壬戌,邵王約薨。武元衡奏:「正衙待制官,本置此官以備問。比來正衙多不奏事。自今後請以尚書省六品以上職事官、東宮師傅賓詹、王傅等,每坐日令兩人待制,退朝,詔於延英候對。」從之。   五月甲子朔。丁卯,京兆尹鄭雲逵卒。辛未,以兵部侍郎韋武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壬申,貶劍南東川節度使李康為雷州司馬。陳、許、蔡等州旱。以橫海軍留後程執恭橫海軍節度使。庚辰,左丞、同平章事鄭餘慶為太子賓客,罷知政事。辛卯,冊太上皇后王氏為皇太后。   六月癸己朔,以冊太后禮畢,赦天下系囚,死罪降從流,流以下遞減一等。文武內外官加母邑號,太后諸親,量與優給。丙申,冊德宗充容武氏為崇陵德妃。大風折樹。丁酉,高崇文破賊萬人於鹿頭關。加幽州劉濟侍中,淄青李師古檢校司徒。癸卯,高崇文收漢州。閏六月壬子朔,淄青李師古卒。戊辰,以秘書監董叔經為京兆尹。壬午,諫議大夫去左、右字,只置四員。以前司封員外郎韋況為諫議大夫。甲申,吐蕃論勃藏來朝貢。   秋七月壬辰朔。壬寅,葬順宗於豐陵。己酉,太子少保致仕韓全義卒。八月辛酉朔。癸亥,以左衛大將軍李願檢校禮部尚書、夏州刺史,充夏、綏、銀節度使。甲子,郇王母王昭儀、宋王母趙昭儀、郯王母張昭訓、衡王母閻昭訓等,各以其王並為太妃。以許氏為美人,尹氏、段氏為才人。潯陽公主母崔昭訓為太妃。韓全義子進女樂八人,詔還之。丁卯,封王子平原郡王寧為鄧王,同安郡王寬為澧王,建安郡王宥為遂王,彭城郡王察為深王,高密郡王寰為洋王,文安郡王寮為絳王,第十男審為建王。己巳,以建王審為鄆州大都督、平盧淄青節度使;以節度副使李師道權知鄆州事,充節度留後。乙亥,冊妃郭氏為貴妃。靈武李欒奏,黃河岸塌處得古錢三千三百,其形小,方孔,三足。壬午,左降官韋執誼,韓泰、陳諫、柳宗元、劉禹錫、韓曄、凌准、程異等八人,縱逢恩赦,不在量移之限癸未。,京兆尹董叔經卒。甲申,御史台奏,常參官在城未上及在外未到、假故等,在外未到,計水陸程外,滿百日,並停解,從之。丙戌,以尚書右丞李鄘為京兆尹。   九月辛卯朔。癸卯,詔自今後兩省官每坐日一人對。丙午,以太子賓客鄭餘慶為國子祭酒。辛亥,高崇文奏收成都,擒劉辟以獻。癸丑,以山人李渤為左拾遺,征不至。甲子,易定張茂昭來朝。丙寅,以劍南東川節度使、檢校兵部尚書、梓州刺史、封渤海郡王高崇文檢校司空,兼成都尹、御史大夫,充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管內度支營田觀察使、處置統押近界諸蠻及西山八國雲南安撫等使,仍改封南平郡王,食邑三千戶。戊戌,以山南西道節度使嚴礪為梓州刺史、劍南東川節度使;以將作監柳晟檢校工部尚書,兼興元尹,充山南西道節度使。庚辰,以吉州刺史袁滋為御史大夫,充義成軍節度使。壬午,以淄青節度使留後李師道檢校工部尚書,兼鄆卅大都督府長史,充平盧淄青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丙戌,以渤海國王大嵩璘檢校太尉。戊子,斬劉辟並子超郎等九人於獨柳樹下。   十一月庚寅朔。己巳,以簡王傅王權為河南尹。丁未,以司農卿李上公為陝州大都督府長史,充陝虢觀察使。甲申,以武寧軍節度張愔為工部尚書,以東都留守王紹檢校右僕射,兼徐州刺史、武寧軍節度使、徐泗濠等州觀察等使。庚戌,以吏部侍郎趙宗儒為東都留守、東畿汝防禦使,以國子祭酒鄭餘慶為河南尹。甲寅,以給事中劉宗經為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丙辰,以內常侍吐突承璀為神策護軍中尉。十二月丙申朔,太常奏隱太子、章懷、懿德、節愍、惠莊、惠文、惠宣、請恭、昭靖以下九太子陵,代數已遠,官額空存,今請陵戶外並停。乙亥,工部尚書張愔卒。丙戌,新羅、渤海、牂柯、回紇各遣使朝貢。   二年春正月己丑朔,上親獻太清宮、太廟。辛卯,祀昊天上帝於郊丘,是日還宮,御丹鳳樓,大赦天下。先是,將及大禮,陰晦浹辰,宰臣請改日,上曰:「郊廟事重,齋戒有日,不可遽更。」享獻之辰,景物晴霽,人情欣悅。丁酉,司徒杜祐辭知政事。詔令每月三度入朝,便於中書商量政事。庚子,回紇請於河南府、太原府置摩尼寺,許之。乙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南陽郡開國公杜黃裳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河中尹、河中晉絳等州節度使。停諸陵留守。己卯,以戶部侍郎、賜緋魚袋武元衡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賜紫金魚袋,以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李吉甫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丁巳,停中和、重陽二節賜宴;其上巳宴,仍舊賜之。   二月辛酉,詔僧尼道士全隸左右街功德使,自是祠部司封不復關奏。丙寅,左右羽林軍應管月翻騎總五千六百一十三人,並停。己巳,起居舍人鄭隨次對,面受進止;令宣與兩省供奉官,自今已後,有事即進狀,次對官宜停。庚午,司天造新歷成,詔題為《元和觀象歷》。壬申夜,月掩歲星。丁丑,寒食節,宴群臣於麟德殿,賜物有差。壬午,以第五國軫為右神策軍中尉。   三月辛卯,賜群臣宴於曲江亭。癸卯,判度支李巽為兵部尚書,依前判度支鹽鐵轉運使。   夏四月甲子,禁鉛錫錢。以右金吾衛大將軍范希朝為檢校司空、靈州長史、朔方靈鹽節度使。戊寅,近置英武軍額,宜停。庚辰,嶺南節度使趙昌進瓊、管、儋、振、萬安六州《六十二洞歸降圖》。   六月丁巳朔,始置百官待漏院於建福門外。故事,建福、望仙等門,昏而閉,五更而啟,與諸坊門同時。至德中有吐蕃囚自金吾仗亡命,因敕晚開門,宰相待漏於太僕寺車坊。至是始令有司據班品置院。戊午,鳳翔節度使張敬則卒。乙丑,五坊色役戶及中書門下兩省納課陪廚戶及捉錢人,並歸府縣色役。己巳,停舒、廬、滁、和四州團練使額。癸酉,東都莊宅使織造戶,並委府縣收管,乙亥,停潤州丹陽軍額。丙子,左神策軍新築夾城,置玄化門晨耀樓。辛巳,以京兆尹李鄘為鳳翔尹、鳳翔隴右節度使。蔡州水,平地深七八尺。   秋七月丙戌朔,敕刑部侍郎許孟容等刪定《開元格後敕》。丁亥,敕外命婦朝謁皇太后,多有前卻,今後諸親委宗正寺,百官母妻委台司,如有違越者,夫子在一月俸,頻不到,有司具狀奏聞。戊子,錄配享功臣之後,得蘇瑰孫系,用為京兆府司錄;崔玄暐孫元方、張說孫騑,並為監察御史;狄仁傑後玄范,為右拾遺;敬暉孫元亮、袁恕己孫德師,相次敘用。癸巳,太僕寺丞令狐丕進亡父堨憍瓞間m代宗實錄》四十卷,詔贈峘工部尚書。   八月丙辰朔。辛酉,宰相武元衡兼判戶部事。壬戌,刑部奏改《律》卷第八普《斗競律》。甲子,以職方員外郎王潔為嶺南選補使,監察御史崔元方監之。甲戌,中書奏:「先停諸道奏祥瑞。伏以所獻祥瑞,皆緣臘饗、告廟、元會奏聞,今後諸大瑞隨表聞奏,中瑞、下瑞申有司,其元日奏祥瑞,請依令式。」從之。辛巳,封杜黃裳為邠國公,於□為燕國公。沒蕃僧惟良闡等四百五十人自蕃中還。九月乙酉,密王綢薨。   十月己酉,以浙西節度使李錡為左僕射;以御史大夫李元素為潤州刺史,鎮海軍、浙西節度使。庚申,李錡據潤州反,殺判官王澹、大將趙琦。時錡詐請入朝,署澹為留後,因諷詔:「李錡屬列宗枝,任居方伯,赫奕之跺,飽綢繆之恩。待以親賢,報之以逆節;授其師旅,用元以亂常。屢獻表章,亟請朝會,初則詐疾,後萬縱兵。僚佐以獻規受屠,王臣以傳命見脅。朕切於含垢,未忍發明,累降中人,令遵前旨。無軺車之戒路,有沴氣之滔天。加以日逞淫刑,月興暴賦。朕為人父母,聞甚惻然,顧惟紀綱,焉敢廢墜!李錡在身官爵,並宜削奪。」以淮南節度使王鍔充諸道行營招討使,內官薛尚衍為監軍,率汴、徐、鄂、淮南、宣歙之師,取宣州路進討。丁卯,以門下侍郎、平章事武元衡檢校吏部尚書、兼門下侍郎、平章事、成都尹、充劍南西川節度使,仍封臨淮郡公。將行,上御安福門慰勞之。癸酉,潤州大將張子閬、李奉獨等執李錡以獻。辛巳,錡從父弟宋州刺史銛、通事舍人銑坐貶嶺外。   十一月甲申,斬李錡於獨柳樹下,削錡屬籍。丙戌,以擒李錡潤州牙將張子良為左金吾衛將軍,封南陽郡王;田少卿、李奉仙等為羽林將軍,並封公。甲辰,詔司徒杜祐筋力未衰,起今後每日入中書視事。十二月甲寅,宰相李吉甫封贊皇侯。丙辰,上謂宰臣曰:「朕覽國書,見文皇帝行事,少有過差,諫臣論諍,往複數四。況朕之寡昧,涉道未明,今後事或未當,卿等每事十論,不可一二而止。」丁巳,東都國子監增置學生一百人。癸亥,御史台奏:「文武常參官准乾元元年三月十四日敕,如有朝堂相弔慰及跪拜、待漏行立失序,語笑喧嘩;入衙入閣,執笏不端,行立遲慢;立班不正,趨拜失儀,言語微喧嘩穿班穿仗,出入閣門,無故離位;廊下飲食,行坐失儀喧鬧;入朝及退朝不從正衙出入;非公事入中書等:每犯奪一月俸。班列不肅,所由指摘,猶或飾非,即具聞奏貶責。臣等商量,於舊條每罰各減一半,所貴有犯必舉。」從之。丙寅,以劍南西川節度使高崇文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邠州刺史、邠寧慶節度使,充京西諸軍都統。壬申,禮部舉人,罷試口義,試墨義十條,五經通五,明經通六,即放進士。舉人曾為官司科罰,曾任州縣小吏,雖有辭藝,長吏不得舉送,違者舉送官停任,考試官貶黜。丙子,令宰臣宣敕:百僚游宴過從餞別,此後所由不得奏報,務從歡泰。保義軍節度使劉澭卒。己卯,史官李吉甫撰《元和國計簿》,總計天下方鎮凡四十八,管州府二百九十五,縣一千四百五十三,戶二百四十四萬二百五十四,其鳳翔、鄜坊、邠寧、振武、涇原、銀夏、靈鹽、河東、易定、魏博、鎮冀、范陽、滄景、淮西、淄青十五道,凡七十一州,不申戶口。每歲賦入倚辦,止於浙江東西、宣歙、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等八道,合四十九州,一百四十四萬戶。比量天寶供稅之戶,則四分有一。天下兵戎仰給縣官者八十三萬餘人,比量天寶士馬,則三分加一,率以兩戶資一兵。其他水旱所損,征科發斂,又在常役之外。吉甫都纂其事,成書十卷。是歲,吐蕃、回紇、奚、契丹、渤海、牂柯、南詔並朝貢。   三年春正月癸未朔。癸巳,群臣上尊號曰睿聖文武皇帝。御宣政殿受冊,禮畢,移仗御丹鳳樓,大赦天下。庚子,涇原段祐請修臨涇城,在涇州北九十里,扼犬戎之衝要,詔從之。戊申,罷左右神威軍,合為一,號天威軍。   二月丙申,宰相李吉甫進封趙國公。己丑,以武昌軍節度使韓皋為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浙西觀察使。辛未,贈故佈衣崔善真睦州司馬,忠諫而死於李錡也。癸丑,以鄜坊節度使裴玢為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丙子,以右金吾衛大將軍路恕為鄜州刺史、鄜坊節度使。戊寅,鹹安大長公主卒於回紇。   三月癸巳,郇王總薨。庚子,以定平鎮兵馬使硃士明為四鎮、北庭、涇原等州節度使。乙巳,御宣政殿試制科舉人。   夏四月癸丑,中使郭裡旻酒醉犯夜,杖殺之,金吾薛伾、巡使韋纁皆貶逐。賜硃士明名曰忠亮。乙丑,貶翰林學士王涯虢州司馬,時涯甥皇甫湜與牛僧孺、李宗閔並登賢良方正科第三等,策語太切,權幸惡之,故涯坐親累貶之。壬申,大風毀含元殿欄檻二十七間。乙亥,以嶺南節度使趙昌為江陵尹、荊南節度使,以戶部侍郎楊於陵為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丁丑,以荊南節度使裴均為左僕射、判度支。敕五月一日御殿受朝賀禮宜停。己卯,裴均於尚書省都堂上僕射。其送印及呈孔目唱案授案,皆尚書郎為之,文武三品已上升階列坐,四品五品及郎官、御史拜於膉U,然後召御史中丞、左右丞、侍郎升階答拜。雖修故事行之,議者論其太過。   五月壬辰,兵部請復武舉,從之。甲午,敕東都畿、汝州都防禦使及副使宜停,所管將士三千七百三十人,隨畿、汝界分留守及汝州防禦使分掌之。辛丑,右僕射裴均請取荊南雜錢萬貫修尚書省,從之。丙午,正衙冊九姓回紇可汗為登囉哩汨蜜施合毗伽保義可汗。六月戊辰,詔以錢少,欲設畜錢之令,先告諭天下商貢畜錢者,並令逐便市易,不得畜錢。天下銀坑,不得私耵騿C癸亥,以邕管將黃少卿為歸順州刺史,弟少高、少溫並授官,西原蠻酋也,貞元中屢寇邕管,至是歸款。乙丑,罷江淮私堰埭二十二,從轉運使奏也。甲戌,以河南尹關除慶為東都留守。丁丑,沙陀、突厥七百人攜其親屬歸振武節度伎范希朝,乃授其大首領曷勒河波陰山府都督。   秋七月辛巳朔,日有蝕之。己亥,復以度支安邑、解縣兩池留後為榷鹽使。丁未,涪州復隸黔中道。八月庚申,復置東都防禦兵七百人。九月己丑,淮南節度使王鍔來朝。庚寅,以山南東道節度使於□守司空、同平章事;以右僕射裴均檢校左僕射、同平章事、襄州長史,充山南東道節度使;加宣武韓弘同平章事。丙申,以戶部侍郎裴洎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戊戌,以中書侍郎、平章事李吉甫檢校兵部尚書、兼中書侍郎、平章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使。以淮南節度使王鍔檢校司徒、河中尹、河中晉絳慈隰節度使。河中節度使、檢校司空、同平章事邠國公杜黃裳卒。是秋,京師大雨。   十月己酉朔。癸亥,以太常卿高郢為御史大夫。甲子,以御史中丞竇群為湖南觀察使,既行,改為黔中觀察使。群初為李吉甫所擢用,及持憲,反傾吉甫,吉甫謐其陰事,故貶之。丁卯,度支使下判案官,以四員為定。   十一月甲午,橫海軍節度使程執恭來朝。十二月庚戌,以臨涇縣為行原州,命鎮將郝玼為刺史。自玼鎮臨涇,西戎不敢犯塞。甲子,南詔異牟尋卒。辛未,以諫議大夫段平仲使南詔弔祭,仍立其子驃信苴蒙閣勸為南詔王。是歲,淮南、江南、江西、湖南、山南東道旱。   夏四月丙子朔。戊寅,國子祭酒馮伉卒。壬午,裴均進銀器一千五百兩,以違敕,付左藏庫。甲申,令皇太子居少陽院。武功人張英奴撰《回波辭》惑眾,杖殺之。丙申,撫州山人張洪騎牛冠履,獻書於光順門,書不足采,遣之。庚子,制故太尉、西平郡王李晟宜編附屬籍。以太常卿李元素為戶部尚書、判度支,以商州刺史元義方為福建觀察使。甲辰,以兵部侍郎權德輿為太常卿,仍賜金紫。以御史大夫高郢為兵部尚書,以刑部郎中、侍御史知雜李夷簡為御史中丞。五月丙午朔。辛酉,刑部尚書鄭元卒。丁卯,鹽鐵使、吏部尚書李巽卒。六月乙亥朔。丁丑,以河東節度使李鄘為刑部尚書以充諸道鹽鐵轉運使;以靈鹽節度使范希朝為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以右衛上將軍王佖為靈州大都督府長史、靈鹽節度使。辛丑,五嶺已北銀坑任人開採,禁錢不過嶺南。   秋七月乙巳朔,御制《前代君臣事跡》十四篇,書於六扇屏風。是月,出書屏以示宰臣,李籓等表謝之。丁未,渭南暴水,壞廬舍二百餘戶,溺死六百人,命府司賑給。乙卯,右羽林統軍高固卒。壬戌,御史中丞李夷簡彈京兆尹楊憑前為江西觀察使時贓罪,貶憑臨賀尉。戊辰,以尚書右丞許孟容為京兆尹,賜金紫。八月甲戌朔。癸未,兗州魚台縣移置於黃台市。丙申,安南都護張舟奏破環王國三萬餘人,獲戰象、兵械,並王子五十九人。癸卯,贈太師裴冕宜配享代宗廟庭,贈太師李晟、贈太尉段秀實宜配享德宗廟庭。   九月甲辰朔。庚戌,以成德軍都知兵馬使、鎮府右司馬王承宗起復檢校工部尚書,充成德軍節度使;以德州刺史薛昌朝檢校左常侍,充保信軍節度、德棣等州觀察等使。昌朝,薛嵩之子,婚於王氏,時為德州刺史。朝廷以承宗難制,乃割二州為節度,以授昌朝。制才下,承宗以兵虜昌朝歸鎮州。丁卯,邠寧節度使、檢校司空、同平章事高崇文卒。   冬十月癸酉朔,以右羽林統軍閻巨源為邠州刺史、邠寧慶節度使,以少府監崔頲為同州刺史、本州防禦、長春宮等使、癸未,詔:「成德軍節度使王承宗頃在苫廬,潛窺戎鎮。而內外以事君之禮,叛而必誅;分土之儀,專則有辟。朕念其先祖嘗有茂勳,貸以私恩,抑於公議。使臣旁午以告諭,孽童俯伏以陳誠,願獻兩州,期無二事。朕亦收其後效,用以曲全,授節制於舊疆,齒勳賢於列位。況德、棣本非成德所管,昌朝又是承宗懿親,俾撫近鄰,斯誠厚澤,外雖兩鎮,內是一家。而承宗象恭懷奸,肖貌稔惡,欺裴武於得位之後,囚昌朝於授命之中。加以表疏之章,悖慢斯甚,義士之所興歎,天地之所不容。恭行天誅,蓋示朝典,承宗在身官爵,並宜削奪。」以神策左軍中尉吐突承璀為鎮州行營招討處置等使,以龍武將軍趙萬敵為神策先鋒將,內官宋惟澄、曹進玉、馬朝江等為行營館驛糧料等使。京兆尹許孟容與諫官面論,征伐大事,不可以內官為將帥,補闕獨孤郁其言激切。詔旨只改處置為宣慰,猶存招討之名。己丑,詔軍進討,其王武俊、士真墳墓,軍士不得樵采,其士平、士則各守本官,仍令士則各襲武俊之封。庚寅,冊鄧王寧為皇太子。癸巳,以冊儲,肆赦系囚,死罪降從流,流以下遞降一等。文武常參官、外州府長官子為父後者,賜勳兩轉。工部侍郎歸登、給事中呂元膺為皇太子諸王侍讀。己亥,吐突承璀軍發京師,上御通化門勞遣之。   十一月癸卯朔,浙西蘇、潤、常州旱儉,賑米二萬石。甲子,河南尹杜兼卒。己巳,彰義軍節度使、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吳少誠卒。十二月壬申朔,以戶部侍郎張弘靖為陝府長史、陝虢觀察陸運等使,賜金紫。以陝虢觀察使房式為河南尹。中丞李夷簡奏:「諸州府於兩稅外違格科率,請諸道鹽鐵、轉運、度支、巡院察訪報台司,以憑舉奏。」從之。   五年春正月壬寅朔,己巳,浙西觀察使韓皋以杖決安吉令孫澥致死,有乖典法,罰一月俸料。   二月辛未朔。戊子,禮院奏東宮殿閣名及宮臣姓名,與太子名同者改之,其上台官列、王官爵土無例輒改,從之。東台監察御史元稹攝河南尹房式於台,擅令停務,貶江陵府士曹參軍。   三月辛丑朔,宰相杜祐與同列宴於樊川別墅,上遣中使賜酒饌。乙巳,以御史中丞李夷簡為戶部侍郎、判度支,以兵部侍郎王播為御史中丞。癸巳,以太子賓客鄭絪檢校禮部尚書、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己未,制以遂王宥為彰義軍節度使,以申州刺史吳少陽為申光蔡節度留後。甲子,大風折木。丁卯,宰相於□請依杜祐例一月三朝,從之。   夏四月庚午朔。癸酉,戶部尚書李元素卒。甲申,鎮州行營招討使吐突承璀執昭義節度使盧從史,載從史送京師。丁亥,河東范希朝奏破賊於木刀溝。福州復置侯官、長樂二縣,建州置將樂縣。壬申,以昭義都知兵馬使、潞州左司馬烏重胤為懷州刺史、河陽三城懷州節度使,以河陽節度使孟元陽為潞州長史、昭義軍節度、澤潞磁邢洺觀察使。戊戌,貶前昭義節度使盧從史為驩州司馬。   五月庚子朔。乙巳,昭義軍三千人夜潰奔魏州。右神策軍使段祐卒。庚申,吐蕃使論思即熱朝貢,並歸鄭叔矩、路泌之柩。六月庚午朔。戊寅,以太府卿李少和為洪州刺史、江西觀察使。奚、回紇、室韋寇振武。癸巳,應給食實封例,節度使兼宰相,每食實封百戶,歲給八百端匹,若是絹,加給綿六百兩;節度使不兼宰相,每百戶給四百端匹;軍使諸衛大將軍,每百戶給三百五十端匹。   秋七月己亥朔。庚子,承宗遣判官崔遂上表自首,請輸常賦,朝廷除授官吏。丁未,詔昭洗王承宗,復其官爵,待之如初。諸道行營將士,共賜物二十八萬四百三十端匹。時招討非其人,諸軍解體,而籓鄰觀望養寇,空為逗撓,以弊國賦。而李師道、劉濟亟請昭雪,乃歸罪盧從史而宥承宗。不得已而行之也。幽州劉濟加中書令,魏博田季安加司徒,淄青李師道加僕射,並以罷兵加賞也。乙卯,幽州節度使劉濟為其子總鴆死。庚申,以虔州刺史馬總為安南都護、本管經略使。八月乙巳朔。乙亥,上顧謂宰臣曰:「神仙之事信乎?李籓對曰:「神仙之說,出於道家;所宗《老子》五千文為本。《老子》指歸,與經無異。後代好怪之流,假托老子神仙之說。故秦始皇遣方士載男女入海求仙,漢武帝嫁女與方士求不死藥,二主受惑,卒無所得。文皇帝服胡僧長生藥,遂致暴疾不救。古詩云:『服食求神仙,多為藥所誤。』誠哉是言也。君人者,但務求理,四海樂推,社稷延永,自然長年也。」上深然之。以浙東觀察使薛蘋為潤州刺史、浙西觀察使,以常州刺史李遜為越州刺史、浙東觀察使。以都官郎中韋貫之為中書舍人,起居舍人裴度為司封員外郎、知制誥。癸巳,以鄧州刺史崔詠為邕州刺史、本管經略使。   九月戊戌朔。辛亥,以吐突承璀復為左軍中尉。諫官以承璀建謀討伐無功,請行朝典。上宥之,降承璀為軍器使。乃以內官程文干為左軍中尉。壬戌,以瀛州刺史劉總起復受幽州長史,充幽州盧龍軍節度使。癸亥,以兵部尚書高郢為右僕射致仕。丙寅,制以正議大夫、守太常卿、上柱國、襄武縣開國侯、賜紫金魚袋權德輿可守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丁卯,翰林學士獨孤郁守本官起居,以妻父權德輿在中書,避嫌也。   冬十月戊辰朔,以京兆尹許孟容為兵部侍郎,以中丞王播代容,又以呂元膺代播。昇平大長公主薨。庚辰,宰相裴□進所撰《德宗實錄》五十卷,賜□錦彩三百匹、銀器等,史官蔣武、韋處厚等頒賜有差。辛巳,定州將楊伯玉誘三軍為亂,拘行軍司馬任迪簡。別將張佐元殺伯玉,迪簡謀歸朝,三軍懼,乃殺佐元。壬辰,制以迪簡檢校工部尚書、定州長史,充義武軍節度觀察、北平軍等使。甲午,以前義武軍節度、檢校太尉、兼太子太傅、同平章事張茂昭檢校太尉、兼中書令、河中尹,充河中晉絳慈隰節度使。   十一月戊戌朔,浙西奏當鎮舊有丹陽軍,今請並為鎮海軍,從之。庚子,右金吾衛大將軍伊慎降為右衛將軍,以行賂三十萬與中尉第五從直,求為河東節度故也。甲辰,會王纁薨。庚戌,以前河中節度使王鍔檢校司空、兼太子太傅、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以代州刺史阿跌光進為單于大都護、振武麟勝節度度支營田觀察押蕃落等使。庚申,以中書侍郎、平章事裴□為兵部尚書。以前保信軍節度使、德州刺史薛昌朝為右武衛將軍。前為王承宗虜之,囚於鎮州,至是歸朝故也。丙寅,吏部郎中柳公綽獻《太醫箴》,上深喜納,遣中使勞之。   十二月丁卯朔。癸酉,諸道鹽鐵轉運使、刑部尚書李鄘檢校吏部尚書,兼揚府長史,充淮南節度使。以河南尹房式為宣州刺史、宣歙池觀察、採石軍等使。以前宣歙觀察使盧坦為刑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使。壬午,以吏部郎中柳公綽為御史中丞。以前御史中丞呂元膺為鄂州刺史、鄂黃岳沔蘄安黃等州觀察使。以鄂岳察使郗士美為河南尹。新授諫議大夫蔣武請改名乂。以吏部侍郎崔邠為太常卿。   六年春正月丙寅朔。丙申,以彰義軍留後吳少陽檢校工部尚書,充彰義軍節度、申光蔡等州觀察使。敕諫議大夫孟簡、給事中劉伯芻、工部侍郎歸登、右補闕蕭俯等於豐泉寺翻譯《大乘本生心地觀音經》。庚申,以淮南節度使、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趙國公李吉甫復知政事、集賢殿大學士、監修國史。   二月丙寅朔。壬申,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籓為太子詹事。籓與吉甫不葉,吉甫既用事,故罷籓相位。丙子,河中節度使、檢校太尉、中書令張茂昭卒。以太府卿裴次元為福建觀察使。己丑,訴王造薨。癸巳,以陝虢觀察使絳弘靖檢校禮部尚書、河中尹、晉絳慈等州節度使,以右丞衛次公為陝府長史、陝虢觀察使。以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李張為戶部侍郎。以京畿民貧,貸常平義倉粟二十四萬石,諸道州府依此賑貸。   三月乙未朔,以河南尹郗士美檢校工部尚書,兼潞府長史、昭義軍節度使。丁未,以檢校右僕射嚴綬為江陵尹荊南節度使。河東舊使錫錢,民頗為弊,宜於蔚州置五爐鑄錢。乙卯,畿內軍鎮牧放,駙馬貴族略獲,並不得帶兵仗,恐雜盜也。   夏四月乙丑朔。戊辰,兵部尚書裴□為太子賓客,以諫議大夫裴堪為同州防禦從事使。庚午,以戶部侍郎、判度支李夷簡檢校禮部尚書、襄州大都督府長史、山南東道節度使;以刑部侍郎、鹽鐵轉運使盧坦為戶部侍郎、判度支;京兆尹王播為刑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使;以福建觀察使元義方為京兆尹。癸酉,以張茂昭家妓四十七人歸定州。己卯,月近房。以前荊南節度使趙宗儒為刑部尚書。東都留守鄭餘慶為兵部尚書,依前留守。王播奏:江淮河嶺已南、兗鄆等鹽院,元和五年都收賣鹽價錢六百九十八萬五千五百貫。校量未改法已前四倍抬估,虛錢一千七百四十六萬三千七百貫。除鹽本外,付度支收管。從之。辛卯,戶部奏置巡官。   五月甲午朔,取受王承宗錢物人品官王伯恭杖死。庚子,以左金吾衛將軍李惟簡檢校戶部尚書、鳳翔尹、隴右節度使。丙午,前山南東道節度使、檢校左僕射、平章事裴均卒。壬子,以振武節度阿跌光進夙彰誠節,久立茂勳,宜賜姓李氏。弟洺州刺史光顏,已從別敕處分。   六月甲子朔,減教坊樂人衣糧。丁卯,中書門下奏:   官省則事省,事省則人清;官煩則事煩,事煩則人濁。清濁之由,在官之煩省。國家自天寶已後,中原宿兵,見在軍士可使者八十餘萬。其餘浮為商販,度為僧道,雜入色役,不歸農桑者,又十有五六。則是天下常以三分勞筋苦骨之人,奉七分坐衣待食之輩。今內外官給俸料者不下一萬餘員,其間有職出異名,奉離本局,府寺曠廢,簪組因循者甚眾。況斂財日寡而授祿至我,設官有限而入色無數,九流安得不雜,萬物安得不煩。漢初置郡不過六十,文景醲化,百官莫先,則官少不必政紊,郡多不必事理。今天下三百郡,一千四百縣。故有一邑之地,虛設群司,一鄉之甿,徒分縣職,所費至廣,所制全輕。伏請敕吏兵部侍郎、郎中、給事中、中書舍人各一人,錯綜利病,詳定廢置,吏員可並省者並省之,州縣可併合者併合之,每年入仕者可停減者停減之。此則利廣而易求,官少而易理,稍減冗食,足寬疲甿。又國家舊章,依品制俸,官一品月俸三十千,其餘職田祿米,大約不過千石,自一品以下,多少可知。艱難已來,禁綱漸弛,於是增置使額,厚請俸錢。故大歷中權臣月俸有至九千貫者,列郡刺史無大小給皆千貫。常袞為相,始立限約,至李泌又量其閒劇,隨事增加,時謂通濟,理難減削。然猶有名存職廢,額去俸存,閒劇之間,厚薄頓異。將為永式,須立常規。   從之。乃命給事中段平仲、中書舍人韋貫之、兵部侍郎許孟容、戶部侍郎李絳等詳定減省。甲申,以御史中丞柳公綽為湖南觀察使。丁亥,太白近右執法。戊子,賜御史中丞竇易直緋魚袋。   秋七月癸巳朔,尚書右僕射致仕高郢卒。庚申,贈銀青光祿大夫、太子賓客裴□太子少傅。八月癸亥朔,戶部侍郎李絳奏:「諸州闕官職田祿米,及見任官抽一分職田,請所在收貯,以備水旱賑貸。」從之。乙丑,以天德軍防禦使張煦為夏州刺史、夏綏銀等州節度使。丁卯,荊南先置永安軍,宜停。辛巳,以常州刺史崔芃為洪州刺史、江西觀察使。九月癸巳朔,以蜀州刺史崔能為黔中觀察使。戊戌,富平縣人梁悅為父復仇,殺秦杲,投獄請罪。特敕免死,決杖一百,配流循州。職方員外郎韓愈獻議執奏之。減諸司流外總一千七百六十九人。貶黔中觀察使竇群為開州刺史,以為政煩苛,辰、錦二州蠻叛故也。   冬十月,以前夏州節度使李願檢校兵部尚書、徐州刺史,充武寧軍節度使。戊辰,以戶部尚書韓皋為東都留守,判東都尚書省事。以太子詹事李籓為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使。以東都留守鄭餘慶為吏部尚書。己巳,詔:「朕於百執事、群有司,方澄源流,以責實效。轉運重務,專委使臣,每道有院,分督其任;今陝路漕引悉歸中都,而尹守職名尚仍舊貫。又諸道都團練使,足修武備以靖一方;而別置軍額,因加吏祿,亦既虛設,頗為浮費。思去煩以循本,期省事以使人。其河水陸運、陝府陸運、潤州鎮海軍、宣州採石軍、越州義勝軍、洪州南昌軍、福州靖海軍等使額,並宜停。所收使已下俸料一事已來,委本道充代百姓闕額兩稅,仍具數奏聞。」戊寅,詔:「王者之牧黎元也,愛之如子,視之如傷。苟或風雨不時,稼穡不稔,則必除煩就簡,惜力重勞,以圖便安,以阜生業。況邦畿之內,百役所業,雖勤恤之令亟行,而供億之制猶廣。重以經夏炎掑S,自秋霖澤,南畝虧播植之功,西成失豐登之望。內管口食,外牽王徭,豈惟轉輸之虞,慮有餒殍之患。斯蓋理道猶郁,和氣未通,永言於茲,良所咎歎。京兆府每年所配折糶粟二十五萬石宜放。於百姓有粟情願折納者,時估外特加優饒。今春所貸義倉粟,方屬歲饑,容至豐熟歲送納。元和五年已前諸色逋租並放。百官職田,其數甚廣,今緣水潦,諸處道路不通,宜令所在貯納,度支支用,令百官據數於太倉請受。遭水旱處,通計所損,便與除破,不得檢覆。為理之本,在乎安人。咨爾尹京宰邑之臣,實為親人阜俗之寄,必當詢其疾苦,奉我詔條,恤隱為心,無怠於事,罔或徇利以剝下,吐剛而茹柔,使閭井鹹安,惸嫠獲濟。各勉忠孝,宜悉朕懷。」丙戌,以諫議大夫孔戣為皇太子諸王侍讀。   十一月壬辰朔。癸巳,新授華州刺史李籓卒。乙巳,以工部尚書趙昌檢校兵部尚書,兼華州刺史,充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   十二月癸亥朔。壬申,詔委宗正卿選人門嫁十六宅諸王女,仍封為縣主。甲申,京兆尹元義方、戶部侍郎判度支盧坦以違令立戟,罰一月俸,收奪所請門戟。己丑,制以朝義郎、守尚書戶部侍郎、驍騎尉、賜紫金魚袋李絳為朝議大夫、守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閏十二月辛卯朔,右衛上將軍伊慎卒。辛亥,皇太子寧薨,謚曰惠昭,廢朝三日。國典無太子薨禮,國子司業裴苣精禮學,特賜於西內定儀。   本紀第十五   ●憲宗下   元和七年春正月辛酉朔,己巳,以刑部尚書趙宗儒檢校吏部尚書、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庚午,以兵部尚書王紹判戶部事。辛未,以京兆尹元義方為鄜州刺史、鄜坊丹延觀察使,以司農卿李銛為京兆尹。是夜,月掩熒惑。壬申,廢信州永豐縣、越州山陰縣、衢州盈川縣。癸酉,振武河溢,毀東受降城。   二月庚寅朔。壬辰,詔以去秋旱歉,賑京畿粟三十萬石;其元和六年春賑貸百姓粟二十四萬石,並宜放免。辛丑,尚書省重定左、右僕射上事儀注。壬寅,以兵部侍郎許孟容為河南尹。辛亥,山南西道節度使裴玢卒。癸丑,入蕃使不得與私覿正員官,量別支給以充私覿。舊使絕域者,許賣正員官十餘員,取貨以備私覿,雖優假遠使,殊非典法,故革之。敕:「錢重物輕,為弊頗甚,詳求適變,將以便人。所貴緡貨通行,里閭寬恤。宜令群臣各隨所見利害狀以聞。」三月己未。辛酉,以惠昭太子葬,罷曲江上巳宴。庚午,以旱,敕諸司疏決系囚。   夏四月戊子朔。癸巳,敕天下州府民戶,每田畝,種桑二樹,長吏逐年檢計以聞。辛亥,鹽鐵使王播奏元和六年賣鹽鐵,除峽內井鹽外,計收六百八十五萬九千二百貫。   五月戊午朔。庚申,上謂宰臣曰:「卿等累言吳越去年水旱,昨有御史自江淮回,言不至為災,人非甚困。」李絳對曰:「臣得兩浙、淮南狀,繼言歉旱。方隅授任,皆朝廷信重之臣。御史非良,或容希媚,此正當奸佞之臣。況推誠之道,君人大本,任大臣以事,不可以小臣言間之。伏望明示御史姓名,正之典刑。」上曰:「卿言是也。朝廷大體,以恤人為本,一方不稔,即宜賑救,濟其饑寒,況可疑之也!向者不思而有此問,朕言過矣。」絳等拜賀。癸亥,熒惑近太微右執法。   六月丁亥朔,舒州桐城梅天陂內,有黃白二龍,自陂中乘風雷躍起,高二百尺,行六里,入浮塘陂。癸巳,以金紫光錄大夫、守司徒、同平章事、崇文館大學士,太清宮使、上柱國、岐國公杜佑為光祿大夫,守太保致仕,宜朝朔望,佑累表懇請故也。己亥,月近南斗魁第四星。鎮州甲仗庫一十三間災,兵仗都盡。王承宗常蓄叛謀,至是始懼天罰,凶氣稍奪,仍殺主庫吏百餘人。乙丑,以兵部員外郎王涯知制誥。乙亥,制立遂王宥為皇太了,改名恆。己卯,以新羅大宰相金彥升為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使持節、大都督雞林州諸軍事、雞林州刺史,兼寧海軍使、上柱國,封新羅國王;仍冊彥升妻貞氏為妃。   八月丁亥朔,新除新羅國大宰相金崇斌等三人,宜令本國准例賜戟。戊戌,魏博節度使田季安卒。辛丑,廢蓬州宕渠縣。甲辰,宣歙觀察使房式卒。丙午,以蘇州刺史范傳正為宣歙觀察使。戊申,制:「諸州府五品已上官替後,委本道長官量其才行、官業、資歷,每年冬季一度聞薦。其罷使郎官、御史,許朝臣每年冬季准此聞薦,諸使府參佐、檢校官,從元授官月日計,如是五品已上官及台省官,經三十個月外,任與轉改;余官經三十六個月奏轉改。如未經考便有事故及停替官,本限之外更加十個月,即任申奏。」辛亥,以左龍武大將軍薛平為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使。   冬十月乙未,魏博三軍舉其衙將田興知軍州事。時田季安死,子懷諫年十一,為副大使、知軍府事,軍政一決於家僮蔣士則,數易大將,軍情不安。因田興入衙,兵環而劫請,興頓僕於地,軍眾不散。興曰:「欲聽吾命,勿犯副大使。」眾曰:「諾。」但殺蔣士則等十數人而止。即日移懷諫於外,令朝京師。甲辰,以魏博都知兵馬使、兼御史中丞、沂國公田興為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工部尚書,兼魏州大都督府長史,充魏博節度使。庚戌,澧王寬改名惲,深王察改名忭,洋王寰改名忻,絳王寮改名悟,建王審改名恪。以鄭滑節度使袁滋為戶部尚書。   十一月丙辰朔。乙丑,詔:「田興以魏博請命,宜令司封郎中、知制誥裴度往彼宣慰,賜三軍賞錢一百五十萬貫,以河陰院諸道合進內庫物充。六州諸縣宣達朝旨。辛未,太保致仕杜祐卒。東川觀察使潘孟陽奏龍州武安縣嘉禾生,有麟食之。麟食來,群鹿環之,光彩不可正視。使畫工圖之以獻。乙亥,以給事中李逢吉、司勳員外郎李巨並充皇太子諸王侍讀。戊寅,吏部尚書鄭餘慶請復置吏部考官三員,吏部郎中楊於陵執奏以為不便。乃詔考官韋顗等三人祇考及第科目人,其餘吏部侍郎自定,己卯,江西觀察伎崔芃卒。辛巳前魏情節度副使田懷諫為右監門衛將軍,賜宅一區、芻粟等。甲申,以同州刺史裴堪為江西觀察使。十二月丙戌朔,以吏部尚書鄭餘慶為太子少傅。丙辰,左拾遺楊歸厚以自娶婦,進狀借禮會院,貶國子主簿分司。戊戌,以京兆尹裴向為同州防禦使。己亥,魏博奏管內州縣官員二百五十三員,請吏部銓注。   八年春正月乙卯朔。庚午,冊大言義為渤海國王,授秘書監、忽汗州都督。辛未,制以正議大夫、守禮部尚書、同平章事、上柱國、扶風郡開國公權德輿守禮部尚書,罷知政事。癸未,以山南東道節度使李夷簡檢校戶部尚書、成都尹,充劍南西川節度使。以戶部尚書袁滋檢校兵部尚書、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節度使。   二月乙酉朔。辛卯,田興改名弘正。宰相李吉甫進所撰《元和郡國圖》三十卷,又進《六代略》三十卷,又為《十道州郡圖》五十四卷。宰相於□男太常丞敏專殺梁正言奴,棄溷中。事發,□與男季友素服待罪。貶□恩王傅。於敏長流雷州,錮身發遣。殿中少監、駙馬都尉於季友誑罔公主,藏隱內人,轉授凶兄,移貯外捨,傷風黷禮,莫大於茲,宜削奪所任官,令在家修省。贊善大夫於正、秘書丞於方並停見任,皆□祿之子也。捕獲受於□賂為致出鎮人梁正言,及交構權貴僧鑒虛,並付京兆府杖死。甲子,以劍南西川節度使、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吏部尚書、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上柱國、臨淮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武元衡復入中書知政事,兼崇玄館大學士、太清宮使。辛未,上以久旱,親於禁中求雨,是夜,澍雨沾足。丙子,大風壞崇陵寢殿鴟尾,折門戟六。   夏四月癸未朔。乙酉,以邕管經略使房啟為桂管觀察使,以開州刺史竇群為邕管經略使。丙戌,以錢重貨輕,出庫錢五十萬貫,令兩常平倉收市布帛,每段匹於舊估加十之一。鄜坊觀察使元義方卒,辛卯,以將作監薛伾為鄜坊觀察使。乙未,長安西市豕生三耳八足二尾。僧鑒虛為高崇文納賂四萬五千貫與宰相杜黃裳,共引致人永樂縣仿吳憑,付錢與黃裳男載。敕吳賃配流昭州,黃裳、崇文已薨歿,所用錢不須勘問,杜載釋放。辛亥,賜魏博田弘正錢二十萬貫,收市軍糧。庚申,河中尹張弘靖奏修古舜城。   六月辛巳朔。時積雨,延英不開十五日。是日,上謂宰臣曰:「今後每三日,雨亦對來。」乙酉,工部尚書致仕裴佶卒。丙戌,以東都留守韓皋檢校吏部尚書,兼許州刺史,充忠武軍節度使。庚寅,京師大風雨,毀屋飄瓦,人多壓死。所在川瀆暴漲,行人不通。辛丑,出宮人二百車,任從所適,以水災故也。壬寅,宰臣武元衡李吉甫李絳、舊相鄭餘慶權德輿各奉詔令進舊詩。   秋七月辛亥朔。癸丑,以權德輿檢校吏部尚書、東都留守。丁卯,以振武節度使李光進為靈州大都督府長史、靈武節度使。癸酉,命中尉彭中獻修興唐觀,壯其規制,北拒禁城,開復道以通行幸。是夜,月近五諸侯。丁丑,新授桂管觀察使房啟降為太僕少卿。啟初拜桂管,啟吏賂吏部主者,私得官告以授啟。俄有詔命中使繼告牒與啟,曰:「受之五日矣。」上怒,杖吏部令史,罰郎官,啟亦即降之。以安南都護馬總為桂管觀察使,以江州刺史張勉為安南都護、本管經略招討使。鄜坊觀察使薛伾卒。   八月辛巳朔。癸未,以蘄州刺史裴行立為安南都護、本管經略招討使,以張勉耄年也。丁亥,以司農卿裴武為鄜坊觀察使。庚寅,詔毀家徇國故徐州刺史李洧等一十家子孫,並宜甄獎。甲午,太白近軒轅。辛丑,以東川節度使潘孟陽為戶部侍郎、判度支,盧坦為梓州刺史、劍南東川節度使。乙巳,廢天武軍,併入神策軍。   九月庚戌朔。丙辰,淄青李師道進鶻十二,命還之。戊午,賜群臣宴於曲江。乙丑,詔:「比聞嶺南五管並福建、黔中等道,多以南口餉遺,及於諸處博易,骨肉離析,良賤難分。此後嚴加禁止,如違,長吏必當科罰。」淮西吳少陽獻馬三百匹。丙寅,詔:「減死戍邊,前代美政,量其遠邇,亦有便宜。今後兩京、關內、河南、河東、河北、淮南、山南東西道州府,除大辟罪外,輕犯不得配流天德五城。,」戊辰,以給事中竇易直為陝虢防禦使,仍賜金紫。壬申,以恩王傅於□為太子賓客。以前朔方靈鹽節度使王佖為右衛將軍。將相出入,翰林草制,謂之白麻。至佖,奏罷中書草制,因為例也。太常習樂,始復用大鼓。   冬十月庚辰朔。己丑,熒惑近太微西垣南首星。庚寅,以湖南觀察使柳公綽為岳、鄂、沔、蘄、安、黃觀察使。辛卯,涇原節度使硃忠亮卒。壬辰,汴州韓弘進所撰《聖朝萬歲樂譜》,共三百首。己巳,以宗正少卿李道古為黔中觀察使,以蘇州刺史張正甫為湖南觀察使。丙申,以大雪放朝,人有凍踣者,雀鼠多死。戊戌,以神策普潤鎮使蘇光榮為涇州刺史、四鎮北庭行軍涇原節度使。翰林學士、司封員外郎韋弘景守本官,以草光榮詔漏敘功勳故也。壬辰,振武奏回紇千騎至鷿鵜泉。   十一月庚戌朔。丙辰,以福建觀察使裴次元為河南尹。丙寅,以鹽州隸夏州。自夏州至豐州,初置八驛。丁卯,以泗州刺史薛謇為福建觀察使。右龍武統軍劉昌裔卒。癸酉,昭義郗士美奏諸軍就食於臨洺。京畿水、旱、霜,損田三萬八千頃。十二庚辰朔,以京兆尹李銛為鄜坊觀察使,以代裴武入為京兆尹。辛巳,敕:「應賜王公、公主、百官等莊宅、碾磑、店舖、車坊、園林等,一任貼典貨賣,其所緣稅役,便令府縣收管。」敕:「張茂昭立功河朔,舉族歸朝,義烈之風,史冊收載。如聞身歿之後,家無餘財,追懷舊勳,特越常典,宜歲賜絹二千匹,春秋二時支給。」群臣上表,請立德妃郭氏為皇后。丙戌,以桂官觀察使馬總為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以邕管經略使崔詠為桂管觀察使。庚寅,以夔州刺史馬平陽為邕管經略使。振武軍亂,逐其帥李進賢,屠其家。乃以夏州節度使張煦代進賢,率兵二千赴鎮,許便宜擊斷。丙午,以金吾衛將軍田進為夏州刺史、夏綏銀節度使。以河溢浸滑州羊馬城之半,滑州薛平、魏博田弘正征役萬人,於黎陽界開古黃河道南北長十四里,東西闊六十步,深一丈七尺,決舊河水勢,滑人遂無水患。   九年春正月己酉朔。乙卯,大霧而雪。李吉甫累表辭相位,不許。乙亥,張煦入單于都護府,誅作亂軍士蘇國珍等二百五十二人。   二月巳卯朔,戶部侍郎、判度支潘孟陽兼京北五城營田使。丁丑,貶前振武節度使顧進賢為通州刺史,監軍路朝見配役於定陵。丁未,詔以歲饑,放關內元和八年己前逋租錢粟,賑常平義倉粟三十萬石。丙申,賜振武軍絹二萬匹。丁酉,月近心大星。癸卯,制朝議大夫、守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上柱國、高邑男李絳守禮部尚書,累表辭相位故也。   三月己酉朔。丙辰,巂州地震,晝夜八十震,壓死者百餘人。庚申,妖人梁叔高自廣州來,授書與吏部侍郎楊於陵,使為己輔。於陵執之以告,殺之。辛酉,以太子少傅鄭餘慶檢佼右僕射、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代趙宗儒為御史大夫。丁卯,隕霜殺桑。召大理卿裴棠棣男損、前昭應令杜式方男忭見於麟德殿前,各賜緋,許尚公主。   夏四月戊寅朔。庚寅,詔贈太師咸寧王渾瑊宜配享德宗廟庭。   五月丁未朔,以嶺南節度使鄭絪為工部尚書。庚申,移宥州於經略軍,郭下置延恩縣,隸夏州觀察使。是月旱,谷貴,出太倉粟七十萬石,開六場糶以惠饑民。乙丑,桂王綸薨。以旱,免京畿夏稅十三萬石、青苗錢五萬貫。   六月丙子朔。戊寅,以天德軍經略使周懷乂卒,廢朝一日。經略使廢朝,自懷乂始也。庚辰,以義武軍節度副使渾鎬檢校式工尚書,兼定州大都督府長史,充義武軍節度使、易定觀察使、北平軍等使。丙戌,以在龍武將軍燕重旰為豐州刺史、天德軍豐州西城中城都防禦押蕃落等使。乙未,置禮賓院於長興裡之北。丙申,以左丞孔戣為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壬寅,制河中晉絳慈隰等州節度使張弘靖守刑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秋七月丙午朔。乙未,以御史大夫趙宗儒檢校尚書右僕射,兼河中尹、河中晉絳等州節度使。戊辰,以太子司議郎杜忭為銀青光祿大夫、殿中少監、駙馬都尉,尚岐陽公主。閏八月乙巳朔。辛酉,以河陽節度使烏重胤兼汝州刺史。壬戌,以中書舍人王涯、屯田郎中韋綬為皇太子諸王侍讀。己巳,加田弘正檢校右僕射,賞三軍錢二十萬貫。九月甲戌朔,以洺州刺史李光顏為陳州刺史、忠武軍都知兵馬使。丙戌,以山南東道節度使袁滋檢校兵部尚書,兼江陵尹、荊南節度使。以荊南節度使嚴綬檢校司空、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己丑,月掩軒轅。淮西節度使吳少陽卒,其子元濟匿喪,自總兵柄乃焚劫舞陽等四縣。朝廷遣使弔祭,拒而不納。壬辰,真臘國朝貢。戊戌,加河東節度使王鍔檢校司空、同平章事,以給事中孟簡為越州刺史、浙東觀察使。贈吳少陽尚書右僕射。   冬十月甲辰朔。丙午,金紫光錄大夫、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集賢大學士、監修國史、上柱國、趙國公李吉甫卒。甲寅,以刑部員外郎令狐楚為職方員外郎、知制誥。壬戌,以忠武軍節度使韓皋為吏部尚書,以忠武軍節度副使兼陳州刺史李光顏為許州刺史、忠武軍節度使。甲子,制:「朕嗣膺寶位,於茲十年。每推至誠,以御方夏,庶以仁化,臻於太和,宵衣旰食,意屬於此。今淮西一道,未達朝經。擅自繼襲,肆行寇掠。將士等迫於受制,非是本心。思去三面之羅,庶遵兩階之義。宜以山南東道節度使嚴綬兼充申光蔡等州招撫使。」仍命內常侍崔潭峻為監軍。戊辰,以尚書左丞呂元膺檢校工部尚書、東都留守。舊例,命留守賜旗甲,與方鎮同,及元膺受命,不賜。諫官援華、汝、壽三州例有賜,居守之重,不宜獨闕,上曰:「此三處亦宜停賜。」   十一月甲戌朔。甲申,以吏部尚書韓皋為太子賓客。甲午,以御史中丞胡證為單于大都護、振武麟勝等軍節度使。丁酉,太子太傅范希朝卒。戊戌,以中書舍人裴度為御史中丞;以左金吾大將軍郭釗檢校工部尚書、邠州刺史,充邠寧節度使;以職方員外郎、知制誥令狐楚為翰林學士。十二月甲辰朔。丁未,振武節度使張煦卒。辛亥,邠寧節度使、檢校右僕射閻巨源卒。癸丑,兵部尚書王紹卒。己未,右羽林統軍孟元陽卒。丙寅,太子少保趙昌卒。戊辰,制以中大夫、守尚書右丞、上騎都尉、賜紫金魚袋韋貫之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十年春正月癸酉朔。乙酉,宣武軍節度使韓弘守司徒,平章事並如故。丙申,嚴綬帥師次蔡州界。己亥,制削奪吳元濟在身官爵。庚子,桂管奏移富州治於故城。   二月癸卯朔。甲辰,嚴綬軍為賊所襲,敗於磁丘,退守唐州。田弘正子布、韓弘子公武各率師隸李光顏討賊。辛亥,以禮部尚書李絳為華州潼關防禦鎮軍等使。壬戌,河東防秋將劉輔殺豐州刺史燕重旰。己巳,以羽林將軍李匯為涇原節度使。   三月壬申朔,以右金吾將軍李奉仙為豐州刺史、天德軍西城中城都防禦使。己卯,以劍南西川節度行軍司馬李程為兵部郎中、知制誥。乙酉,以虔州司馬韓泰為漳刑刺史,以永州司馬柳宗元為柳州刺史、饒州司馬韓曄為汀州刺史,朗州司馬劉禹錫為播州刺史,台州司馬陳諫為封州刺史。御史中丞裴度以禹錫母老,請移近處,乃改授連州刺史。贈故太常卿崔邠禮部尚書。李光顏破賊於南頓。辛亥,盜焚河陰轉運院,凡燒錢帛二十萬貫匹、米二萬四千八百石、倉室五十五間。防院兵五百人營於縣南,盜火發而不救,呂元膺召其將殺之。自盜火發河陰,人情駭擾。壬戌,以長安縣令徐俊為邕管經略使。   五月辛未朔。辛巳,御史中丞裴度兼刑部侍郎。時度自淮西行營宣慰還,所言軍機,多合上旨,故以兼官寵之。丙申,李光顏大破賊黨於洄曲。自徵兵討賊,凡十餘鎮之師,環於申、蔡,未立戰功。裴度使還,奏曰:「臣觀諸將,惟光顏見義能勇,必能立功。」至是告捷,京師相賀,上尤賞度之知人。   六月辛丑朔。癸卯,鎮州節度使王承宗盜夜伏於靖安坊,刺宰相武元衡,死之;又遣盜於通化坊刺御史中丞裴度,傷首而免。是日,京城大駭,自京師至諸門加衛兵;宰相導從加金吾騎士,出入則彀弦露刃,每過裡門,訶索甚諠;公卿持事柄者,以家僮兵仗自隨。武元衡死數日,未獲賊。兵部侍郎許孟容請見,奏曰:「豈有國相橫屍路隅,不能擒賊!」因灑泣極言,上為之憤歎。乃詔京城諸道,能捕賊者賞錢萬貫,仍與五品官,敢有蓋藏,全家誅戮。乃積錢二萬貫於東西市。京城大索,公卿節將復壁重郜O者皆搜之。庚戌,神策將士王士則、王士平以盜名上言,且言王承宗所使,乃捕得張晏等八人誅之。乙丑,制以朝議郎、守禦史丞、兼刑部侍郎、飛騎尉、賜紫金魚袋裴度為朝請大夫、守刑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秋七月庚午朔,靈武節度使李光進卒。辛未,以神策軍長武城使杜叔良為朔方、靈鹽、定遠城節度觀察使。甲戌,詔:「成德軍節度使王承宗,自滌瑕疵,累加獎拔,列在維籓之任,待以忠正之徒。謂懷君父之恩,克勵人臣之節。而動思棄命,恣逞非心,傲狠反常,橫辱無畏。以其先祖,嘗立忠動,每念含容,庶聞悛革。曾不知陰謀逆狀,久則逾彰;凶德禍機,盈而自覆。乃敢輕肆指斥,妄陳表章,潛遣奸人,內懷兵刃,賊殺元輔,毒傷憲臣,縱其凶殘,無所顧望。推窮事跡,罪狀昭明,周覽讞詞,良用驚歎。宜令絕其朝貢,其所部博野、樂壽兩縣本屬范陽,宜卻隸劉總。駙馬都尉王承系、太子贊善王承迪、丹王府司馬王承榮等,並宜遠郡安置。」先是,承宗上表怨咎武元衡,留中不報。又肆指斥,上使持其表以示百官,群臣皆請問罪。丙戌,涇原節度使李匯卒,以將作監王潛為涇州刺史、四鎮北庭涇原節度使。乙未,以京兆尹裴武為司農卿,以捕賊弛慢故也。   八月己亥朔,日有蝕之。丙寅,訶陵國遣使獻僧祗僮及五色鸚鵡、頻伽鳥並異香名寶。丁未,淄青節度使李師道陰與嵩山僧圓淨謀反,勇士數百人伏於東都進奏院,乘洛城無兵,欲竊發焚燒宮殿而肆行剽掠。小將場進、李再興告變,留守呂元膺乃出兵圍之,賊突圍而出,入嵩岳,山棚盡擒之。訊其首,僧圓淨主謀也。僧臨刑歎曰:「誤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九月癸酉,以宣武軍節度使韓弘充淮西行營兵馬都統。丁酉,以太子賓客韓皋為兵部尚書。冬十月庚子,始析山南東道為兩節度,以戶部侍郎李遜為襄州刺史,充襄、復、郢、均、房節度使;以右羽林將軍高霞寓為唐州刺史,充唐、隨、鄧節度使。刑部尚書權德輿奏請行用新刪定《敕格》三十卷,從之。壬子,以太子賓客於□為戶部尚書。   十一月戊辰,詔出內庫繒絹五十五萬匹供軍。乙亥,以山南東道節度使嚴綬為太子少保。戊寅,盜焚獻陵寢宮。詔發振武兵二千,會義武軍以討王承宗。十二月壬寅夜,太白犯鎮星。甲辰,李願擊敗李師道之眾九千,斬首二千級。壬子,東都留守呂元膺請募置三河子弟以衛宮城。甲寅,越州復置山陰縣。庚申,新造指南車、記裡鼓。出宮人七十二人置京城寺觀,有家者歸之。乙丑,河東節度使王鍔卒。是歲,渤海、新羅、奚、契丹、黑水、南詔、牂柯並遣使朝貢。   十一年春正月丁卯朔,以宿師於野,不受朝賀。己巳,以中書侍郎、平章事張弘靖檢校吏部尚書,兼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戊寅,詔群臣曰:「今用兵已久,利害相半。其攻守之宜,罰宥之要,宜各具議狀以聞。」庚辰,翰林學士錢徽、蕭俯各守本官,以上疏請罷兵故也。癸未,削奪王承宗在身官爵,所襲封邑賜武俊子金吾將軍士平。令河東、河北道諸鎮加兵進討。甲申,盜斷建陵門戟四十七竿。甲子,李光顏奏破賊。   二月癸卯,吐蕃贊普卒。以中書舍人、權知禮部貢舉、賜緋魚袋李逢吉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賜紫金魚袋。以內庫絹四萬匹賞幽、魏將士。甲寅,以華州刺史李絳為兵部尚書。丙辰,月掩心。戊午,南詔蠻酋龍蒙盛卒。   三月庚午,皇太后崩於興慶宮之咸寧殿。是日,群臣發喪於西宮兩儀殿,以宰臣裴度為禮儀使,吏部尚書韓皋為大明宮留守,設次於中書。辛未,敕諸司公事,宜權取中書門下處分。癸酉,分命朝臣告哀於天下。甲戌,見群臣於紫宸門外廡下。己卯,以宰臣李逢吉充大行皇太后山陵使。出內庫繒帛五萬匹充奉山陵。己丑,月近鎮星。   夏四月壬寅,西川節度使李夷簡遣使告哀於南詔。後喪,邊鎮告四夷,舊制也。庚戌,貶戶部侍郎、判度支楊於陵為郴州刺史,坐供軍有闕也。丁巳,以徐、宿饑,賑粟八萬石。   五月丁卯夜,辰、歲二宿合於東井。宥州軍亂,逐刺史駱怡。壬申,李光顏破賊於凌雲柵。六月甲辰,高霞寓敗於鐵城,退保新興柵,是日人情悚駭,宰相奏對,多請罷兵。上曰:「勝負兵家常勢,不可以一將失利,便沮成計。今但議用兵方略,朝廷庶務,制置可否耳。」是夜,月掩心後星。庚戌,田弘正軍討王承宗,次於南宮。辛酉,群臣上大行皇太后謚曰莊憲。   秋七月丁丑,貶隨、唐節度使高寓為歸州刺史。以河南尹鄭權為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節度使;以荊南節度使袁滋為唐州刺史、彰義軍節度使、申光唐蔡隨鄧州觀察使,權以唐州理為所;以華州刺史裴武為江陵尹,充荊南節度使。戊寅,以隨州刺史楊旻為唐州刺史,充行營都知兵馬使。以滋儒者,故復以旻將其兵。壬午,宣武軍奏破賊。   八月壬寅,以宰臣韋貫之為吏部侍郎,罷知政事。貫之以淮西、河北兩處用兵,勞於供餉,請緩承宗而專討元濟,與裴度爭論上前故也。戊申,容州奏颶風海水毀州城。甲申,祔莊憲皇后於豐陵。九月丁卯,饒州奏浮梁、樂平二縣,五月內暴雨水溢,失四千七百戶,溺死者一百七十人。丙子,新除吏部侍郎韋貫之再貶湖南觀察使。辛未,貶吏部侍郎韋顗為陝州刺史,刑部郎中李正為金州刺史,度支郎中薛公幹為房州刺史,屯田郎中李宣為忠州刺史,考功郎中韋處厚為開州刺史,禮部員外郎崔韶為果州刺史,並為補闕張宿所構,言與貫之朋黨故也。乙酉,蔡州軍前奏拔凌雲柵。   冬十月丁巳,以刑部尚書權德輿檢校吏部尚書,兼興元尹,充山南西道節度使。丙寅,幽州劉總加平章事,鄆州李師道加檢校司空。師道聞拔凌雲柵,乃懼,偽貢款誠,故有是令。庚午,以司農卿王遂為宣州刺史、宣歙池觀察使,以京兆尹要翛為潤州刺史、浙西觀察使。以遂、翛常歷計司,能聚斂,方藉供軍,故有斯授。壬申,敕諸道奏事官,非急切不得乘驛馬。丁丑,出內庫錢五十萬貫供軍。戊寅夜,月犯歲。辛巳,命內常侍梁守監淮西行營諸軍。仍以空名告身五百通及金帛付之。戊子夜,土、火合於虛、危。十二月丙午,以易州刺史陳楚為定州刺史、義武軍節度使。丁未,以翰林學士、尚書工部侍郎、知制誥王涯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甲寅,以閒廄宮苑使李醞檢校左散騎常侍,兼鄧州刺史,充唐、隨、鄧等州節度使。初置穎水運使。運揚子院米,自淮陰溯流至壽州,四十里入穎口,又溯流至穎州沈丘界,五百里至於項城,又溯流五百里入殷河,又三百里輸於郾城。得米五十萬石,茭一千五百萬束。省汴運七萬六千貫。己未,邕管奏黃洞賊屠巖州。未央宮及飛龍草場火。京畿水害田,潤、常、湖、衢、陳、許大水。是歲冬雷,桃、杏花。回鶻、奚、契丹、牂柯、渤海等朝貢。   十二年春正月辛酉朔,以用兵不受朝賀。癸未,貶義武軍節度使渾鎬為循州刺史,坐討賊失律也。甲申,貶唐、鄧節度袁滋為撫州刺史,以上疏請罷兵故也。乙酉夜,星見而雨。戊子夜,彗出畢南,長丈餘,指西南,凡三日,南近參旗而沒。   二月壬申,以內庫絹布六十九萬段匹、銀五千兩,付度支供軍。庚子,敕京城居人五家相保,以搜奸慝。時王承宗、李師道欲阻用兵之勢,遣人折陵廟之戟,焚芻稿之積,流矢飛書,恐駭京國,故搜索以防奸。及賊平,復得淄青簿領,中有賞蒲、潼關吏案,乃知容奸者關吏也,搜索不足以為防。庚申,敕宜於許汝行營側近置行郾城,以處賊中歸降人戶。甲寅,岳鄂團練使李道古師攻申州,克羅城,賊力戰,道古之眾大敗。   三月壬戌,昭義郗士美兵敗於柏鄉,兵士死者千人。戊辰,滄州程執恭改名權。太常定李吉甫謚曰「敬憲」,度支郎中張仲方非之,上怒,貶為遂州司馬。賜吉甫謚曰忠。丁丑,月犯心後星。癸未,賊將吳秀琳以文城柵兵三千降李醞。   夏四月辛卯,李光顏破賊三萬於郾城,殺其卒什二三,獲馬千匹、器甲三萬。辛丑,駙馬都尉於季友居嫡母喪,與進士劉師服歡宴夜飲。季友削官爵,苔四十,忠州安置;師服笞四十,配流連州;於□不能訓子,削階。己酉,出太倉粟二十五萬石糶於西京,以惠饑民。庚戌,敕改蔡州吳房縣為遂平縣,移置於文城柵南新城內。丁卯,賊郾城守將鄧懷金與縣令董昌以郾城降。甲戌,渭南雨雹,中人有死者。丙子,詔權罷河北行營,專討淮、蔡。   五月庚寅朔。癸巳,隨唐節度使李醞奏敗賊於吳房,獲賊將李祐。己亥,以尚書左丞許孟容為東都留守,充都畿防禦使。時東畿民戶供軍尤苦,車數千乘相錯於路,牛皆饋軍,民戶多以驢耕。己酉,作蓬萊池周廊四百間。   六月己未朔,以衛尉卿程異為鹽鐵使,代王播。時異為鹽鐵使副,自江南收拾到供軍錢一百八十五萬以進,故得代播。壬戌,賊吳元濟上表,請束身歸朝。時連破三柵,賊勢迫蹙,實欲歸朝,而制於左右,故不果行。乙酉,京師大雨,含元殿一柱傾,市中水深三尺,壞坊民二千家。   秋七月戊子朔。壬辰,詔以定州饑,募人入粟受官及減選、超資。河北水災,邢、洺尤甚,平地或深二丈。甲辰,戶部尚書於□請致仕,不允。嶺南節度使崔詠卒。乙酉,敕:「今後左降官及責授正員官等,宜從到任經五考滿,許量移;如未滿五考遇恩赦者,從節文處分;如犯十惡大逆、贓賄緣坐,奏取進止。」庚戌,以國子祭酒孔戣為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丙辰,制以中書侍郎、平章事裴度守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使持節蔡州諸軍事、蔡州刺史,充彰義軍節度、申光蔡觀察處置等使,仍充淮西宣慰處置使。以朝散大夫、守尚書戶部侍郎、上護軍、賜紫金魚袋崔群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刑部侍郎馬總兼御史大夫,充淮西行營諸軍宣慰副使;以太了右庶子韓愈兼御史中丞,充彰義軍行軍司馬;以司勳員外郎李正封、都官員外郎馮宿、禮部員外郎李宗閔皆兼侍御史,為判官書記:從度出征。詔以郾城為行蔡州治所。   八月戊午朔。庚申,裴度發赴行營,敕神策軍三百人衛從,上御通化門勞遣之。度望門再拜,銜涕而辭,上賜之犀帶。以河南尹辛秘為潞府長史、昭義軍節度使,代郗士美。以士美為工部尚書,孟簡為戶部侍郎。戊辰,以同州刺史張正甫為河南尹。甲申,裴度至郾城。   九月丁亥朔。戊子,出內庫羅綺、犀玉、金帶之具,送度支估計供軍。甲午,御史台奏;「同制除官,承前以名字高下為班位先後。或名在前身在外,及到,卻在舊人之上。今請以上日為先後。」敕曰:「名在前,上日在後,未逾月,不在此限。行立班次,即宜以敕內前後為定。」戊戌,劍南東川節度盧坦卒。己亥,貶京兆尹竇易直為金州刺史,以鞫獄得贓不實故也。辛丑,以御史中丞為京兆尹。壬寅,以湖南觀察使韋貫之為太子詹事分司。乙巳,以刑部郎中知雜崔元略為御史中丞。丁未,以朝議大夫、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逢吉檢校兵部尚書、使持節梓州諸軍事、梓州刺史,充劍南東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庚子,以撫州刺史袁滋為湖南觀察使。   冬十月壬申,裴度往□口觀板築五溝,賊遽至,注弩挺刃將及度,面李光顏,田布扼其歸路,大敗之。是日,度幾陷。癸酉,內出《元和辯謗略》三卷付史館。甲申,以淮南節度使、檢校左僕射李鄘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左丞衛次公代鄘為淮南節度使。己卯、隨、唐節度使李醞率師入蔡州,執吳元濟以獻,淮西平。甲申詔:「淮西立功將出,委韓弘、裴度條疏奏聞。淮西軍人,一切不問。宜准元敕給復二年。」十一月丙戌朔,御興安門受淮西之俘。以吳元濟徇兩市,斬於獨柳樹;妻沈氏,沒入掖庭;弟二人、子三人,配流,尋誅之;判官劉協等七人處斬。錄平淮西功:隨唐節度使、檢校左散騎常侍李醞檢校尚書左僕射、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節度、襄鄧隨唐復郢均房等州觀察等使;加宣武軍節度使韓弘兼侍中;忠武軍節度使李光顏、河陽節度使烏重胤並檢校司空。以宣武軍都虞候韓公武檢校左散騎常侍、鄜坊丹延節度使,以魏博行營兵馬使田布為右金吾衛將軍,皆賞破賊功也。甲午,恩王連薨。以蔡州郾城為殷,析上蔡、西平、遂平三縣隸焉。戊申,以淮西宣慰副使、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裴度守本官,賜上柱國、晉國公、食邑三千戶;以蔡州留後馬總檢校工部尚書、蔡州刺史、彰義軍節度使、殷州穎陳許節度使。丙子,以右庶子韓愈為刑部侍郎。是歲,河南、河北水。   十三年春正月己酉朔,御含元殿受朝賀,禮畢,御丹鳳樓,大赦天下。己丑,以文宣王三十八代孫孔惟晊襲文宣公。庚寅,敕李師道頻獻表章,披露懇誠,宜令諫議大夫張宿往彼宣慰。辛亥,以禮部尚書王播為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使。二月乙亥,御麟德殿,宴群臣,大合樂,凡三日而罷,頒賜有差。   三月庚寅,以前劍南西川節度使李夷簡為御史大夫。兩丙,以同州刺史鄭絪為東都留守、都畿汝防禦使。庚子,以御史大夫李夷簡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宰相李鄘守戶部尚書,罷知政事。丁未,以太子少師鄭餘慶為左僕射。辛亥,詔:「百司職田,多少不均,為弊日久,宜令逐司各收職田草粟都數,自長官以下,除留闕官物外分給。」至銀台待罪,請獻德、棣二州,兼入管內租稅。壬戌,前東都留守許孟容卒。庚辰,詔復王承宗官爵。以華州刺史鄭權為德州刺史、橫海軍節度、德棣滄景等州觀察使。   五月乙酉,鳳翔節度使李惟簡卒。乙未,月近心後星。丙辰,以忠武軍節度使李光顏為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使,以彰義軍節度使馬總為許州刺史、忠武軍節度使、陳許殷蔡觀察使。戊戌,以山南東道節度使李醞為鳳翔尹、鳳翔隴右節度使,辛丑,知渤海國務大仁秀檢校秘書監、忽汗州都督,冊為渤海國王。丙午,以戶部侍郎孟簡檢校工部尚書、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   六月癸丑朔,日有食之。乙丑,湖南觀察使袁滋卒。丁丑,以滄景節程權為邠州刺史、邠寧節度使。出內庫絹三十萬匹、錢三十萬貫,付度支供軍。   秋七月癸未,以新除鳳翔節度使李醞為徐州刺史、武寧軍節度使。甲申,以田弘正檢校司空。乙酉,詔削奪淄青節度使李師道在身官爵,仍令宣武、魏博、義成、武寧、橫海等五鎮之師,分路進討。辛丑,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夷簡檢校左僕射、同平章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使。己酉,詔諸道節度使先帶度支營田使名者,並罷之。庚戌,以左僕射鄭餘慶為鳳翔隴右節度使。八月壬子,以中書侍郎平章事王涯為兵部侍郎,罷知政事。戊午,以尚書右丞崔從為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甲戌,太白近左執法。乙亥,敕應同司官有大功已上親者,但非連判及勾檢之官並官長,則不在迴避改換之限。時刑部員外郎楊嗣復以父於陵除戶部侍郎,遂以近例避嫌,請出省,不從,因有是敕。丁丑,木、金、水、三宿聚於軫。戊寅,前山南西道節度使權德輿卒。   九月甲申,以左衛將軍高霞寓為單于大都護,、振武麟勝節度使。甲辰,以戶部侍郎、判度支皇甫鎛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依前判度支。以衛尉卿充諸道鹽鐵轉運使程異為工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依前充使。是時,上切於財賦,故用聚斂之臣居相位。詔下,群情驚駭,宰臣裴度、崔群極諫,不納。二人請退。熒惑近哭星。丁未,出內庫絹十萬匹給東軍。   冬十月甲寅,吐蕃寇宥州。壬戌,靈武奏破吐蕃二萬於定遠城。癸亥,前淮南節度使衛次公卒。甲子,平涼鎮遏兵馬使郝玼奏收復原州,破吐蕃二萬。是夜,月近昴。丙子,以左金吾衛大將軍薛平檢校刑部尚書、滑州刺史,充義成軍節度使;以義成軍節度使李光顏為許州刺史,充忠武軍節度使、陳許觀察等使。   十一月辛巳朔,夏州破吐蕃五萬。靈武奏攻破吐蕃長樂州羅城。丁亥,以山人柳泌為台州刺史,為上於天台山采仙藥故也。制下,諫官論之,不納。壬寅,以河陽節度使鳥重胤為滄州刺史、橫海軍節度、滄景德棣觀察等使。丁未,以華州刺史令狐楚為懷州刺史,充河陽三城、懷、孟節度使。十二月辛亥,敕左右龍武軍六軍及威遠營應納課戶共一千八百人衣糧並停,仍付府縣收管。戊寅,軍前擒到李師道將夏侯澄等四十七人,詔並釋付魏博及義成軍收管,要還賊中者,則量事優給放還。上顧謂宰臣曰:「人臣事君,但力行善事,自致公望,何乃好樹朋黨。」上曰:「他人之言,亦與卿等相似,豈易辯之哉?」度曰:「君子小人,觀其所行,當自區別矣。」上曰:「凡好事口說則易,躬行則難。卿等即言之,須行之,勿空口說。」度等謝曰:「陛下處分,可謂至矣,臣等敢不激勵。然天下之人,從陛下所行,不從陛下所言,臣等亦願陛下每言之則行之。」上頗欣納。是歲,回紇、南詔蠻、渤海、高麗、吐蕃、奚、契丹、訶陵國並朝貢。   十四年春正月庚辰朔,以東師宿野,不受朝賀。壬午,復置仗內教坊於延政裡。丁亥徐州軍破賊二萬於金鄉。迎鳳翔法門寺佛骨至京師,留禁中三日,乃送詣寺,王公士庶奔走捨施如不及。刑部侍郎韓愈上疏極陳其弊。癸巳,貶愈為潮州刺史。丙申,魏博軍破賊五萬於東阿。辛巳,斬前滄州刺史李宗奭於獨柳樹。朝廷初除鄭權滄州,宗奭拒詔不受代,既而為三軍所逐,乃入朝,故誅之。癸卯夜,月近南斗魁。丙午,魏博軍破賊萬人於陽谷。   二月己酉朔,以商州刺史嚴謨為黔中觀察使。乙卯,敕淄青行營諸軍,所至收下城邑,不得妄行傷殺,及焚燒廬舍,掠奪民財,開發墳墓,宜嚴加止絕。以鎮、冀水災,賜王承宗綾絹萬匹。辛酉,襄陽節度使孟簡舉鄖鄉鎮遏使趙潔為鄖鄉縣令,有虧常式,罰一月俸料。壬戌,田弘正奏,今月九日,淄青都知兵馬使劉悟斬李師道並男二人首請降,師道所管十二州平。甲了,上御宣政殿受賀。己巳,上御興安門受田弘正所獻賊俘,群臣賀於樓下。庚午,制以淄青兵馬使、金紫光錄大夫、試殿中監、兼監察御史劉悟檢校工部尚書、滑州刺史,充義成軍節度使,封彭城郡王,食邑三千戶,賜錢二萬貫、莊宅各一區。癸酉,田弘正加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三月己卯朔。丁酉,上以齊、魯初平,宴群臣於麟德殿,賜物有差。戊子,以華州刺史馬總鄆、濮、曹等州觀察等使;己丑,以義成軍節度使薛平為青州刺史,充平盧軍節度、淄青齊登萊等州觀察等使;以淄青四面行營供軍使王遂為沂州刺史,充沂、海、兗、密等州都團練觀察等使:析李師道所據十二州為三鎮也。庚寅,浙西觀察使李翛卒。辛卯,李師道妻魏氏並男沒入掖庭,堂弟師賢師智、侄弘巽配流。乙未,以中書舍人衛中行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辛丑,上顧謂宰臣曰:「聽受之間,大是難事。推誠選任,所謂委寄,必合盡心;及至所行,臨事不無偏黨。朕臨御已來,歲月斯久,雖不明不敏,然漸見物情,每於行為,務欲詳審。比令學士集前代昧政之事,為《辯謗略》,每欲披閱,以為鑒誡耳。」崔群對曰:「無情曲直,辯之至易;稍懷欺詐,審之實難。故孔子有眾好眾惡之論,浸潤膚受之說,蓋以曖昧難辯故也。若擇賢而任之,待之以誠,糾之以法,則人自歸公,孰敢行偽?陛下詳觀載籍,以廣聰明,實天下幸甚。」以撫州司馬令狐通為右衛將軍。給事中崔植封還制書,言通前刺史壽州,用兵失律,未宜獎用。上令宰臣諭植,以通父彰有功,不忍遂棄其子,其制方行。   夏四月戊申朔。乙卯,太白順行近東井。戊午,以刑部尚書李願為鳳翔尹,充鳳翔、隴右節度使。丙寅,詔:「諸道節度、都團練、防禦、經等使所管支郡,除本軍州外,別置鎮遏、守捉、兵馬者,併合屬刺史。如刺史帶本州團練、防禦、鎮遏等使,其兵馬額便隸此使。如無別使,即屬軍事。其有邊於溪洞連接蕃蠻之處,特建城鎮,不關州郡者,不在此限。」辛未,工部侍郎、同平章事、諸道鹽鐵轉運等使程異卒。丙子,制金紫光錄大夫、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弘文館大學士、上柱國、晉國公、食邑三千戶裴度可檢校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平章事、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東節度、觀察、處置等使。   五月戊寅朔,以刑部侍郎柳公綽充鹽鐵轉運等使。庚辰,以楚州刺史李聽為夏州刺史、夏綏銀宥等州節度使。丙戌,以河東節度使、檢校吏部尚書、同平章事張弘靖為吏部尚書;以忠武軍節度使李光顏為邠、寧、慶節度使,仍以忠武軍六千人赴鎮。庚寅,以工部尚書郗士美檢校刑部尚書、許州刺史,充忠武軍節度使。是夜,月近心大星。己亥,置臨海監牧,命淮南節度使兼之。敕李師古妻裴氏、女宜娘於鄧州安置,李宗奭妻韋氏放出掖庭:坐李師道族人籍沒,上愍之,宥以輕典。以宣歙觀察使竇易直為潤州刺史,充浙西觀察使韓弘進助平淄青絹二十萬匹,女樂十人。女樂還之。   六月丁未朔。癸丑,以福建觀察使元錫為宣州刺史、宣歙池觀察使。庚申,以戶部侍郎歸登為工部尚書。以鄭州刺史裴乂為福州刺史、福建觀察使。辛酉,敕定州大都督府復上州。甲子,以前兵部尚書李絳檢校吏部尚書、河中尹,充河中晉張慈隰觀察使。癸酉,詔左金吾大將軍胡證充京西北巡邊使,所經鎮戍,與守將審量利害,具事實奏聞。   秋七月丁丑。戊寅,汴州韓弘來朝。己卯,左散騎常侍致仕薛蘋卒。乙酉夜,月掩心大星。辛巳,群臣上尊號曰元和聖文神武法天應道皇帝。是日,御宣政殿受冊,禮畢,御丹鳳樓,大赦天下。京畿今年秋稅、青苗、榷酒等錢,每貫量放四百文;元和五年已前逋租賦並放。甲午,韓弘進p也絹二十八萬匹,銀器二百七十事。丁酉,以河陽三城懷州節度使、朝議郎、使持節懷州諸軍事、守懷州刺史、兼御史大夫、賜紫金魚袋令狐楚可朝議大夫、過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壬寅,以永州刺史韋正武為邕管經略使。癸卯,以前黔中觀察使魏義通為懷州刺史、河陽三城懷孟節度使。沂州軍亂,殺節度使王遂。甲辰,以棣州刺史曹華為沂州刺史,充沂、海、兗密等州都團練觀察使。乙巳,罷晉州防禦使。   八月丁未朔。乙酉,制宣武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汴宋亳穎等州觀察處置等使、開府儀同三司、守司徒、兼侍中、汴州刺史、上柱國、許國公、食邑三千戶韓弘可守司徒、兼中書令,宣武軍節度使。甲寅,於襄州谷城縣置臨漢監以牧馬,仍令山南東道節度使兼充監牧使。戊午,王承宗進位檢校左僕射。己未,田弘正來朝。上謂宰臣曰:「天下事重,一日不可曠廢。若遇連假不坐,有事即詣延英請對。」崔群以殘暑方甚,目同列將退。上止之曰:「數日一見卿等,時雖暑熱,朕不為勞。」久之方罷。丁亥,宴田弘正與大將判官二百人於麟德殿,賜物有差。戊辰,陳許節度使、檢校刑部尚書郗士美卒。   九月丙子朔。戊寅,考功郎中蕭祐進古畫、古書二十卷。斬沂州亂首王弁於東市。癸未,以國子祭酒李遜檢校禮部尚書、許州刺史、忠武軍節度、陳許殷蔡等觀察使。庚寅,貶右衛大將軍田縉為衡王傅。縉前鎮夏州,私用軍糧四萬石,強取黨項羊馬,致黨項引吐蕃入寇故也。甲午,以太子少師鄭餘慶兼判國子祭酒。辛丑,以田弘正兄相州刺史田融檢校刑部尚書,兼太子賓客,分司東都。甲辰,以魏博節度使、光祿大夫、檢校司徒、同平章事、兼魏州大都督長史、上柱國、沂國公、食邑三午戶田弘正依前檢校司徒、兼侍中,賜實封三百戶。時弘正三上表乞留闕庭,不許。乙巳,上顧謂宰臣曰:「朕讀《玄宗實錄》,見開元初銳意求理,至十六年已後,稍似懈倦,開元未又不及中年,何也?」崔群對曰:「玄宗少歷民間,身經迍難,故即位之初,知人疾苦,躬勤庶政。加之姚崇、宋璟、蘇頲、盧懷慎等守正之輔,孜孜獻納,故致治平。及後承平日久,安於逸樂,漸遠端士,而近小人。宇文融以聚斂媚上心,李林甫以奸邪惑上意,加之以國忠,故及於亂。願陛下以開元初為法,以天寶未為戒,即社稷無疆之福也。」時皇甫鎛以諂刻欺蔽在相位,故群因奏以諷之。   冬十月丙午朔。壬戌,安南軍亂,殺都護李象古並家屬,部曲千餘人皆遇害。丙寅,以唐州刺史桂仲武為安南都護,潮州刺史韓愈為袁州刺史。是月,吐蕃寇鹽州。   十一月乙亥朔,以戶部尚書李鄘為太子賓客、東都留守。辛卯,靈武大將史敬奉破吐蕃於鹽州城下,賜敬奉實封五十戶賞之。丁酉,以原王傅鄭權為右金吾大將軍,充右街使。上服方士柳泌金丹藥,起居舍人裴濆上表切諫,以「金石含酷烈之性,加燒煉則火毒難制。若金丹已成,且令方士自服一年,觀其效用,則進御可也。」上怒。己亥,貶裴濆為江陵令。十二月乙巳朔。庚戌,國子祭酒鄭餘慶奏見任文官一品至九品,外使兼京正員官者,每月於所請秋錢每貫抽十文,修國子監,從之。乙卯,以諫議大夫、守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崔群為潭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湖南觀察使。為皇甫鎛所譖。及群被貶,人皆切齒於鎛。   十五年春正月甲戌朔,上以餌金丹小不豫,罷元會。庚辰,鎮冀觀察使王承宗奏鎮冀深等州,每州請置錄事參軍一員,判司三員,每縣請置令一員,從之。壬午,以前湖南觀察使崔倰權知戶部侍郎、判度支。丙戌,沂、海四州觀察使府移置於兗州,改觀察使曹華為兗州刺常陰晦,微雨雪,夜則晴明,凡十七日方霽。丙申,月犯心大星,光彩相及。廢齊州豐齊縣入長清,廢全節縣入歷城,廢亭山縣入章丘縣。義成軍節度使劉悟來朝。戊戌,上對悟於麟德殿。上自服藥不佳,數不視朝,人情恟懼,及悟出道上語,京城稍安。庚子,以少府監韓璀為鄜州刺史、鄜坊丹延節度使。是夕,上崩於大明宮之中和殿,享年四十三。時以暴崩,皆言內官陳弘志弒逆,史氏諱而不書。辛丑,宣遺詔。壬寅,移仗西內。   五月丁酉,群臣上謚曰聖神章武孝皇帝,廟號憲宗。庚申,葬於景陵。   史臣蔣系曰:憲宗嗣位之初,讀列聖實錄,見貞觀、開元故事,竦慕不能釋卷,顧謂丞相曰:「太宗之創業如此,玄宗之致理如此,既覽國史,乃知萬倍不如先聖。當先聖之代,猶須宰執臣僚同心輔助,豈朕今日獨為理哉!」自是延英議政,晝漏率下五六刻方退。自貞元十年已後,朝廷威福日削,方鎮權重。德宗不委政宰相,人間細務,多自臨決,奸佞之臣,如裴延齡輩數人,得以錢谷數術進,宰相備位而已。及上自籓邸監國,以至臨御,訖於元和,軍國樞機,盡歸之於宰相。由是中外鹹理,紀律再張,果能剪削亂階,誅除群盜。睿謀英斷,近古罕儔,唐室中興,章武而已。任異、鎛之聚斂,逐群、度於籓方,政道國經,未至衰紊。惜乎服食過當,閹豎竊發,苟天假之年,庶幾於理矣!   贊曰:貞元失馭,群盜箕踞。章武赫斯,削平嘯聚。我有宰衡,耀德觀兵。元和之政,聞於頌聲。   本紀第十六 穆宗   穆宗睿聖文惠孝皇帝諱恆,憲宗第三子,母曰懿安皇后郭氏。貞元十一年七月,生於大明宮之別殿。初名宥,元和元年八月 ,進封遂王。五年三月,領彰義軍節度大使。七年十月,冊為皇太了,改今諱。   十五年正月庚子,憲宗崩。丙午,即皇帝位於太極殿東序。是日,召翰林學士段文昌杜元穎沈傳師李肇、侍讀薛放丁公著對于思政殿,並賜金紫。丁未 ,集群臣班於月華門外。貶門下侍郎、平章事皇甫鎛為崖州司戶。戊申,上見宰臣於紫宸門外。辛亥,以朝議郎、守禦史中丞、飛騎尉、襲徐國公、賜緋魚袋蕭俛為朝散大夫、守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武騎尉、賜紫金魚段文昌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上始御延英對宰臣。詔曰:「山人柳泌輕懷左道。上惑先朝。固求牧人,貴欲疑眾,自知虛誕,仍更遁逃。僧大通醫方不精,藥術皆妄。既延禍釁,俱是奸邪。邦國固有常刑,人神所宜共棄,付京兆府決杖處死。」金吾將軍李道古貶循州司馬。憲宗未年,銳於服餌,皇甫鎛與李道古薦術人柳泌、僧大通待詔翰林。泌於台州為上鍊神丹,上服之,日加躁渴,遽棄萬國。甲寅,二王后介國公宇文仲達卒,有司與舊典葬祭之。以監察御史李德裕、右拾遺李紳、禮部員外郎庾敬休並守本官,充翰林學士。丁巳,以劍南東川節度使李逢吉為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節度使;以吏部侍郎王涯檢校禮部尚書、梓州刺史,充劍南東川節度使。己未,改恆岳為鎮岳,恆州來鎮州,定州恆陽縣為曲陽縣。恆王房子孫改為泜王房。丙寅,以右神策大將軍張維清為單于大都護,充振武麟勝節度使。丁卯,上及群臣皆釋服從吉。戊辰,群臣始朝於宣政衙。是夜地震。庚午,冊大行皇帝貴妃郭氏為皇太后。貶諫議大夫李景儉為建州刺史。   二月癸酉朔。丁丑,御丹鳳樓,大赦天下。宣制畢,陳俳優百戲於丹鳳門內,上縱觀之。丁亥 ,幸左神策軍觀角抵及雜戲,日昃而罷。癸巳,罷邕管經略使,所管州縣隸邕府。甲午,以桂管觀察使裴行立為安南都護,充本管經略使。乙未,以太僕卿杜式方為桂州刺史,充桂管觀察使。丙申,丹王逾薨。丁酉。敕入回紇使宜與私覿正員官十三員,入吐蕃使與八員。庚子,太子賓客呂元膺卒。辛丑,以戶部侍郎楊於陵為戶部尚書。壬寅,敕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等科目人,宜令中書門下尚書省四品已上於尚書省同試。   三月癸卯朔,贈皇太后父郭曖太傅,母虢國大長公主贈齊國大長公主。壬子,召侍講學士韋處厚、路隨於太液亭講《毛詩關雎》、《尚書洪範》等篇。既罷,並賜緋魚袋。左右軍中尉馬進潭、梁守謙、魏弘簡等請立門戟 ,從之。以太子詹事分司東都韋貫之為河南尹。丁巳,御史中丞崔植奏:「元和十二年敕,御史台三院御史據除拜上日為先後,未上日不得計月數。又准其年九月十七日敕,逾一個月不在此限,行立班次,即宜以敕內先後為定。臣觀此後敕未便事宜,請自今後三院御史職事行立,一切依敕文先後為定,除拜上日便為月數。」從之。戊午,吏部尚書趙宗儒奏:「先奉敕,先朝所放制科舉人,令與中書門下四品已上官同於尚書省就試者。臣伏以制科所設,本在親臨,南省策試,亦非舊典。今覃恩既畢,庶政惟新,況山陵日近,公務繁迫,待問之士,就試非多。臣等商量,恐須停罷。」從之。罷申州歲貢茶。乙丑,以皇太后兄司農卿郭釗為刑部尚書兼司農卿,右金吾衛大將軍郭鏦檢校工部尚書。丁卯,貶太子賓客留司東都孟簡為吉州員外司馬。戊辰夜,大風雹。   夏四月壬申朔。丁丑,澧王薨。乙酉,三恪酅國公楊造卒。丁亥,敕:「內侍省見管高品官白身,都四千六百一十八人 ,除官員一千六百九十六人外,其餘單貧,無屋室居止,宜每人加衣糧半分。」五月壬寅朔。癸卯,詔:「以國用不足,應天下兩稅、鹽利、榷酒、稅茶及戶部闕官、除陌等錢,兼諸道雜榷稅等,應合送上都及留州、留使、諸道支用、諸司使職掌人課料等錢,並每貫除舊墊陌外,量抽五十文。仍委本道、本司、本使據數逐季收計。其諸道錢便差綱部送付度支收管,待國用稍充,即依舊制。其京百司俸料,文官已抽修國學,不可重有抽取;武官所給校薄,亦不在抽取之限。」壬子,詔:「入景陵玄宮合供千味食,魚肉肥鮮,恐致薰穢,宜令尚藥局以香藥代食。」庚申,葬憲宗於景陵。   六月辛未朔。,丁丑,以司徒、兼中書令韓弘為河中尹,充河中晉絳慈隰等州節度使。安南都護桂仲武奏誅賊首楊清,收復安南府戊寅 ,以金吾將軍李祐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夏州刺史,充夏綏銀宥節度使,代李聽。以聽為靈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朔方靈鹽節度使。以中書舍人王仲舒為洪州刺史、御史中丞,充江西觀察使。己卯,放京兆府今年夏青苗錢八萬三千五百六十貫,宜委令狐楚,以楚山陵用不盡綾絹,准實估付京兆府,代所放青苗錢。庚辰,加邠、寧、慶節度使李光顏特進,以城鹽州之功也。以考功員外郎、史館修撰李翱為朗州刺史,坐與李景儉相善故也。癸未,並兗州萊蕪縣入乾封縣。己丑,工部尚書歸登卒。壬辰,詔:「帝王所重者國體,所切者人情。苟得其體,必臻於大和;如失其情,是由於小利。況設官求理,頒祿責功,教既有常,寧宜就減。近以每歲經費,量入數少,外官俸料,據數收貫。朕再三思度,終所未安。今則歲屬豐登,兵方偃息,自宜克己以足用,何得剝下以為謀。臨軒載懷,實所增愧。其今年五月敕應給用錢每貫抽五十文,都計一百五十萬貫,宜並停抽。」仍出內庫錢三十七萬五千貫,付度支給用。初,憲宗用兵,擢皇甫鎛為相,苛斂剝下,人皆咎之,以至譴逐。至是宰臣創抽貫之利,制下,人情不悅,故罷之。癸巳,皇太后移居興慶宮,皇帝與六宮侍從大合宴於南內,回幸右軍,頒賜中尉等有差。自是凡三日一幸左右軍及御宸暉、九仙等門,觀角抵、雜戲。   秋七月辛朔。壬寅,以河中、晉、絳觀察使李絳為兵部尚書。甲辰,以大理卿孔戢為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乙巳,詔:「皇太后就安長樂,朝夕承顏 ,慈訓所加,慶感兼極。今月六日是朕載誕之辰,奉迎皇太后於宮中上壽。朕既深歡慰,欲與臣下同之。其日,百僚、命婦宜於光順門進名參賀,朕於光順門內殿與百僚相見,永為常式。」非典也。鄆曹濮等州節度賜號天平軍,從馬總奏也。丙午,敕:乙巳詔書載誕受賀儀宜停。先是,左丞韋綬奏行之,宰臣以古無降誕受賀之禮,奏罷之。丁未,苑內假山毀。壓死役者七人。自五月五雨,至此月壬子始雨。甲寅,御新成永安殿觀百戲,極歡而罷。乙卯,敕自今後新除節度、觀察使到任日,具見在錢帛、觔斗、器械數目分析以聞。安南都護行立卒。是日,上幸安國寺觀盂蘭盆。邕管經略使楊旻卒。平盧軍新加押新羅、渤海兩蕃使,賜印一面,許置巡官一人。新作寶慶殿。庚申夜,熒惑入羽林。壬戌,盛飾安國、慈恩、千福、開業、章敬等寺,縱吐蕃使者觀之。丙寅,以新成永安殿,與中宮貴主密宴以樂之,嬪妃皆預。丁卯,以門下待郎、平章事令狐楚為宣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宣、歙、池觀察使。楚為山陵使,縱吏於翬刻下,不給工徒價錢,積留錢十五萬貫,為羨餘以獻,故及於貶。   八月庚午朔。辛未,兵部尚書楊於陵總百僚錢貨輕重之議,取天下兩稅、榷酒、鹽利等,悉以布帛任土所產物充稅,並不徵見錢 ,則物漸重,錢漸輕,農人見免賤賣匹段。請中書門下、御史台諸官長重議施行。從之。癸酉,太子少傅致仕李鄘卒。甲戌,安南都護桂仲武斬叛將楊清首以獻,收復安南府。乙亥,賜教坊錢五千貫,充息利本錢。御勤政樓,問人疾苦。前江西觀察使裴次元卒。己卯,月掩牽牛。同州雨雪,害秋稼。京兆府戶曹參軍韋正牧專知景陵工作,刻削廚料充私用,計贓八千七百貫文;石作專知官奉仙縣令於翬刻削,計贓一萬三千貫,並宜決重杖處死。壬辰,幸魚藻池,發神策軍二千人浚魚藻池。戊戌,以朝議郎、守禦史中丞、武騎尉、賜紫金魚袋崔植為朝散大夫、守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己亥,宣歙觀察使令狐楚再貶衡州刺史。   九月庚子朔,改河北稅鹽使為榷鹽使。辛丑,大合樂於魚藻宮,觀競渡。又召李醞、李光顏入朝,欲於重陽日宴群臣。拾遺李玨等上疏諫云:「元朔未改 ,園陵尚新。雖易月之期,俯從人欲;而三年之制,猶服心喪。夫遏密弛禁,蓋為齊人;合樂內庭,事將未可。」不聽。乙巳,以駕部郎中、知制誥李宗閔為中書舍人。宋州大水,損田六千頃。戊申,以重陽節曲宴郭釗兄弟、貴戚、主婿等於宣和殿。己酉,大酺三日,至是雨雪,樹木無風而摧僕者十五六。以吏部侍郎崔群為御史大夫。滄、景水,損田。戊午,加河東節度使、金紫光錄大夫、檢校尚書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太原尹、北都留守、上柱國、晉國公、食邑三千戶裴度守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以邠寧節度使、檢校司空、邠州刺史、上柱國、武威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李光顏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武寧軍節度使、徐泗濠等州觀察等使、檢校尚書左僕射、徐州刺史、上柱國、涼國公、食邑三千戶李醞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潞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昭義軍節度、澤潞磁邢洺觀察處置等使。夏州奏移宥州於長澤縣置。辛酉,宴李光顏、李醞於麟德殿,頒賜優厚。以袁州刺史韓愈為朝散大夫、守國子祭酒,復賜金紫。丙寅,以御史大夫崔群檢校兵部尚書、徐州刺史,充武寧軍節度、徐泗宿濠觀察等使;以將作監崔能為廣州刺史,充嶺南節度使。丁卯以兵部尚書李絳為御史大夫。戊辰,以前嶺南節度使孔戣為吏部侍郎。   冬十月庚午朔,闍婆國遣使朝貢。庚辰,宰相與吐蕃使於中書議事。京百司共賜錢一萬貫,仰御史台據司額大小、公事閒劇均之。成德軍節度使王承宗卒,其弟承元上表請朝廷命帥 ,遣起居舍人柏耆宣慰之。辛巳,金公亮修成指南車、記裡鼓車。壬午,吐蕃寇涇州,命中尉梁守謙將神策軍四千人及八鎮兵赴援。乙酉,以魏博等州節度觀察等使、光祿大夫、檢校司徒、兼侍中、魏博大都督府長史、上柱國、沂國公、食邑三千戶、實封三百戶田弘正可檢校司徒、兼中書令、鎮州大都督府長史、成德軍節度、鎮冀深趙等州觀察處置等使。以鎮冀深趙等觀察度支使、朝議郎、試金吾左衛胄曹參軍兼監察御史王承元可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工部尚書、使持節滑州諸軍事、守滑州刺史、御史大夫,充義成軍節度、鄭滑等州觀察等使。以昭義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醞可本官,為魏州大都督府長史,充魏博等州節度、觀察等使。以義成軍節度使劉悟依前檢校右僕射、兼潞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昭義節度、澤潞邢洺磁等州觀察等使。以左金吾將軍田布為檢校左散騎常侍、兼懷州刺史、御史大夫,充河陽三城懷孟節度使。乙酉,涇州奏吐蕃退去。時夏州節度使田縉貪猥,侵刻黨項羌,羌引西蕃入寇,賴郝玼、李光顏奮命拒之,方退。丁亥,西川奏吐蕃侵雅州,令發兵鎮守。東川節度使王涯陳破吐蕃策,言以厚賂北蕃,俾入西蕃,據地得人多少賞之。   十一月乙亥朔。癸卯,制:「朕聞帝王丕宅四海,子育群生,如天無不覆,如日無不燭。乃睠冀方 ,初喪戎帥,念乎三軍之事,洎於四州之人。或懷忠積誠,而思用莫展;或災荒兵役,而望恤何階。今則昌運一開,誠節鹹著。王承元首陳章疏,願赴闕庭。永念父兄之忠,克固君臣之義,已加殊獎,別委重籓。又念成德軍將士等,葉謀向義,丹款載申,鹹欲效其器能,各宜列之爵秩。大將史重歸、牛元翼已超授寵榮,今更都加厚賜。宜令諫議大夫鄭覃往鎮州宣慰,賜錢一百萬貫。王澤所洽,天綱方恢,宥過釋冤,與人休泰。其管內見禁囚徒,罪無輕重,並宜釋放。朕以武俊之勳勞,光於彝鼎;士真之恭恪,繼被節旄。承宗感恩,亦克立效。永言十代之宥,俾賜一門之榮。承宗兄弟已授官爵,其承宗葬事亦差官監視,務令周厚。」丁未,封王承宗祖母李氏為晉國太夫人。辛亥,田弘正奏王承元以今月九日領兵二千人赴鎮滑州。成德軍徵賞錢頗急,乃命柏耆先往諭之。以華州刺史衛中行為陝州長史,充陝虢觀察使;以宗正卿李翱為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使。乙卯,上幸金吾將軍郭鏦城南莊,鏦以莊為獻。戊午,詔曰:「朕來日暫往華清宮,至暮卻還。」御史大夫李絳、常侍崔元略已下伏延英門切諫。上曰:「朕已成行,不煩章疏。」諫官再三論列。是日,田弘正奏今月十六日入鎮州訖。己未,上由復道出城幸華清宮,左右中尉擗仗,六軍諸使、諸王、駙馬千餘人從,至晚還宮。癸亥,檢校司徒、兼太子少少師鄭餘慶卒。以渭州刺史、涇原行營兵馬使、保定郡王郝玼為慶州刺史。將,深入吐蕃接戰,朝廷恐失勇將,故移之內地。十二月己巳朔。戊寅,召故女學士宋若華妹若昭入宮掌文奏。壬午,幸右軍擊鞠,遂畋於城西。丙戌,前昭義軍節度使辛秘卒。己丑,以庫部郎中、知制誥牛僧孺為御史中丞。嶺南奏崖州司戶參軍皇甫鎛卒。丙申,以司門員外郎白居易為主客郎中、知制誥。是歲,計戶帳,戶總二百三十七萬五千四百,口總一千五百七十六萬。定、鹽、夏、劍南東西川、嶺南、黔中、邕管、容管、安南合九十七州不申戶帳。   長慶元年正月己亥朔,上親薦獻太清宮、太廟。是日,法駕赴南郊。日抱珥,宰臣賀於前。辛丑,祀昊天上帝於圓丘 ,即日還宮,御丹鳳樓,大赦天下。改元長慶。內外文武及致仕官三品已上賜爵一及,四品已下加一階,陪位白身人賜勳兩轉,應緣大禮移仗宿衛御樓兵仗將士,普恩之外,賜勳爵有差。仍准舊例,賜錢物二十萬四千九百六十端匹。禮畢,群臣於樓前稱賀。仗退,上朝太后於興慶宮。壬寅,夏州節度使奏浙東、湖南等道防秋兵不習邊事,請留其兵甲,歸其人。靈武節度使李聽奏請於淮南、忠武、武寧等道防秋兵中取三千人衣賜月糧,賜當道自募一千五百人馬驍勇者以備邊。仍令五十人為一社,每一馬死,社人共補之,馬永無闕。從之。癸卯,以河陽、懷節度使。田布為涇州刺史,充四鎮北庭行營、涇原節度使;以刑部尚書兼司農卿郭釗檢校戶部尚書、懷州刺史,充河陽三城、懷節度使。以涇原節度使王潛檢校兵部尚書、江陵尹,充荊南節度使。乙巳,鄜坊節度使韓璀改名充。己酉,以前檢校大理少卿、駙馬都尉劉士涇為太僕卿。給事中韋弘景、薛存慶封還詔書,上諭之曰:「士涇父昌有邊功,久為少列十餘年,又以尚雲安公主,朕欲加恩,制官敕下。」制命始行。翰林學士、司勳員外郎李德裕上疏曰:「臣見國朝故事,駙馬國之親密,不合與朝廷要官往來,開元中止尤切。近日駙馬多至宰相及要官宅,此輩無他才可以延接,唯是漏洩禁密、交通中外。伏望宣示駙馬等,今後有事任至中書見宰臣,此外不得至宰臣及台省官私第。」從之。戊午夜,星孛於翼。壬戌,制朝議大夫、守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徐國公蕭俯為尚書右僕射,累表乞罷政事故也。癸亥,以左散騎常侍崔元略為黔州刺史,充黔中觀察使。丁卯,星孛於長辰,近太微西垣南第一星。   二月戊辰朔。癸酉,以尚書右僕射蕭俯為吏部尚。甲戌,以檢校右僕射兼吏部尚書韓皋守右僕射。乙亥夜,太白犯昴。丙子,上觀雜伎樂於麟德殿 ,歡甚,顧謂給事中丁公著曰:「比聞外間公卿士庶時為歡宴,蓋時和民安,甚慰予心。」公著對曰:「誠有此事。然臣之愚見,風俗如此,亦不足嘉。百司庶務,漸恐勞煩聖慮。」上曰:「何至於是?」對曰:「夫賓宴之禮,務達誠敬,不繼以淫。故詩人美『樂且有儀』。譏其屢舞。前代名士良辰宴聚,或清談賦詩,投壺雅歌,以杯酌獻酬,不至於亂。國家自天寶已後,風俗奢靡,宴席以喧嘩沉湎為樂。而居重位、秉大權者,優雜倨肆於公吏之間,曾無愧恥。公私相效,漸以成俗。則是物務多廢。獨聖心求理,安得不勞宸慮乎!陛下宜頒訓令,禁其過差,則天下幸甚。」時上荒於酒樂,公著因對諷之,頗深嘉納。己卯,幽州節度使劉總奏請去位落髮為僧。又請分割幽州所管郡縣為三道,請支三軍賞設錢一百萬貫。壬申,以中書侍郎、平章事段文昌檢校刑部尚書、同平章事、成都尹,充劍南西川節度等使,以朝散大夫、尚書戶部侍郎、知制誥、翰林學士、上柱國、建安縣開國男杜元穎守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劍南西川節度使王播為刑部尚書,充鹽鐵轉運使。乙酉,天平軍節度使馬總奏:「當道見管軍士三萬三千五百人,從去年正月巳後,情願居農者放,逃戶者不捕。」先是,平定河南,及王承元去鎮州,宰臣蕭俯等不顧遠圖,乃獻銷兵之議,請密詔天下軍鎮,每年限百人內破八人逃死,故總有是奏。丁亥夜,月犯歲星,在尾十三度。辛卯,寒食節,宴群臣於麟德殿,頒賜有差。壬辰,刑部侍郎李建卒。癸巳,九姓回紇毗伽保義可汗卒。   三月丁酉朔,浙東奏移明州於鄮縣置。劉總進馬一萬五千匹。甲辰,鄭滑節度使王承元祖母晉國太夫人李氏來朝,既見上,令朝太后於南內。丁未 ,宗正寺奏:「准貞元二十一年敕,宗子陪位,放五百七十人出身。准今年敕放三百人。伏緣人數至多,不沾恩澤,乞降特恩,更放二百人出身。」從之。平盧薛平奏:海賊掠賣新羅人口於緣海郡縣,請嚴加禁絕,俾異俗懷恩。從之。戊申,罷京西、京北和糴使,擾人故也。罷河北榷鹽法,許維計課利都數付榷鹽院。庚戌,以左丞韋綬為禮部尚書。是夜,太白近五車。辛亥,命給事中韋弘慶充幽州宣慰使,左拾遣狄兼謨副之。鹽鐵使王播奏江淮鹽估每斗加五十文,兼舊三百文。癸丑,以幽州盧龍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押奚、契丹兩蕃經略等使、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楚國公劉總可檢校司徒、兼侍中、天平軍節度、鄆曹濮等州觀察等使。以宣武軍節度使。檢校右僕射、同平章事張弘靖為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幽州大都督府長史,充幽州盧龍軍節度使。從劉總所奏故也。以鳳翔節度使李願檢校司空、汴州刺史,充宣武軍節度使;以邠寧節度使李光顏為鳳翔尹,依前檢校司空、平章事,充鳳翔隴右節度使。以右衛大將軍高霞寓檢校工部尚書、邠州刺史、充邠寧節度使。諫官上疏論霞寓敗軍左謫,未宜拜方鎮。不從。乙卯,以權知京兆尹盧士玫為瀛州刺史,充瀛莫等州團練觀察使。從劉總奏析置也。丁巳,制:「劉總已極上台,仍移重鎮,兄弟子侄,各授官榮,大將賓僚,亦宜超擢。幽州百姓給復一年,賜三軍賞設錢一百萬貫。令宣慰使薛存慶與弘靖計會支給。」戊午,封皇弟憬為鄜王,悅為瓊王,恂為沔王,懌為婺王,愔為茂王,怡為光王,協為淄王,憺為衢王,迉R為澶王;皇子湛為景王,涵為江王,湊為漳王,溶為安王,為穎王。以兵部侍郎柳公綽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己未,以屯田員外郎李德裕為考功郎中,左補闕李紳為司勳員外郎,並依前知制誥、翰林學士。敕今年錢徽下進士及第鄭朗等一十四人,宜令中書舍人王起、主客郎中知制誥白居易等重試以聞。甲子,劉總請以私第為佛寺,乃遣中使賜寺額曰「報恩」。幽州奏劉總堅請為僧,又賜以僧衣,賜號大覺。總是夜遁去,幽州人不知所之。乙丑,以漳州刺史韓泰為郴州刺史,汀州刺史韓曄為永州刺史,循州刺史陳諫為道州刺史,量移也。   夏四月丙寅朔,授劉總弟約及總男等一十一人官,內五人為刺史,余朝班環衛。庚午,易定奏劉總已為僧 ,三月二十七日卒於當道界,贈太尉。甲戌,秘書監蔣乂卒。丙子,以前天平軍節度使馬總復為天平節度使。丁丑,詔:「國家設文學之科,本求才實,苟容僥倖,則異至公。訪聞近日浮薄之徒,扇為朋黨,謂之關節,干擾主司,每歲策名,無不先定。永言敗俗,深用興懷。鄭朗等昨令重試,意在精覆藝能,不於異常之中,固求深僻題目,貴令所試成就,以觀學藝淺深。孤竹管是祭天之樂,出於《周禮》正經,閱其呈試之文,都不知其本事。辭律鄙淺,蕪累何多。亦令宣示錢徵,庶其深自懷愧。誠宜盡棄,以警將來。但以四海無虞,人心方泰,用弘寬假,式示殊恩。孔溫業、趙存約、竇洵直所試粗通,與及第;盧公亮等十一人可落下。自今後禮部舉人,宜准開元二十五年敕,及第人所試雜文並策,送中書門下詳覆。」貶禮部侍郎錢徽為江州刺史,中書舍人李宗閔為劍州刺史,右補闕楊汝士為開州開江令。戊寅,宰臣崔植、杜元穎奏請,坐日所有群臣獻替,事關禮體,便隨日撰錄,號為《聖政紀》,歲終付史館。從之。事亦不行。丙戌,正衙命使冊九姓回紇為登羅羽錄沒密施句主錄毗伽可汗。辛卯,以衡州刺史令狐楚為郢州刺史,吉州司馬孟簡為睦州刺史。壬辰,詔百辟卿士宜各徇公,勿為朋黨。甲午,以張弘靖入幽州,受朝賀。中書門下奏燕、薊八州平,准禮宜告陵廟,從之。   五月丙申朔。戊戌,以刑獄淹滯,立程:凡大事,大理寺三十五日詳斷訖,申刑部 ,三十日聞奏;中事,大理寺三十日,刑部二十五日;小事,大理寺二十五日,刑部二十日。所斷罪二十件已上為大,十件已上為中,十件已下為小。刑部四覆官、大理六丞每月常須二十日入省寺,其廚料令戶部加給。從中丞牛僧孺奏也。己亥,貶考功員外郎李渤為虔州刺史,以前書宰相考辭太過,宰相杜元穎等奏貶之。癸卯,幽州大將李參已下十八人並為刺史及諸衛將軍。己酉,右散騎常侍致仕柳登卒。辛亥,造百尺樓於宮中。壬子,加茶榷,舊額百文,更加五十文,從王播奏。拾遺李玨上參論其不可,疏奏不報。丙辰,建王審薨。丁巳,滄州先置景州於弓高縣,置歸化縣於福城草市,並宜停廢。壬戌,幽州宣慰使給事中薛存慶卒於鎮州。癸亥,敕先置殷州於郾城,宜廢;其郾城上蔡、西平、遂平兩縣復隸蔡州。皇妹太和公主出降回紇登羅骨沒施合毗伽可汗。甲子,命金吾大將軍胡證充送公主入回紇使,兼冊可汗。又以太府卿李銳為入回紇婚禮使。   六月乙丑朔。辛未,吐蕃犯青塞堡。甲申,賜御史中丞牛僧孺金紫。   秋七月乙未朔。壬寅,月掩房次相。壬子,群臣上尊號曰文武孝德皇帝。是日,上受冊於宣政殿,禮畢,御丹鳳樓,大赦天下。甲寅,幽州監軍使奏:「今月十日軍亂,囚節度使張弘靖別館。害判官韋雍、張宗元、崔仲卿、鄭塤。軍人取硃滔子洄為留後。」丁巳,貶張弘靖為太子賓客分司。己未,再貶弘靖為吉州刺史。硃洄自以年老,令軍人立其子無融為留後。初,劉總歸朝,籍其軍中素難制者送歸闕庭,克融在籍中。宰相崔植、杜元穎素不知兵,心無遠慮,謂兩河無虞,不復禍亂矣,遂奏劉總所籍大將並勒還幽州,故克融為亂,復失河北矣。庚申,以昭義軍節度使劉悟檢校司空,兼幽州大都督府長史,充幽州盧龍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以國子祭酒韓愈為兵部侍郎。辛酉,太和長色主發赴回紇,上以半仗御通化門臨送,群臣班於章敬寺前。   八月甲子朔。己巳,鎮州監軍宋惟澄奏:七月二十八日夜軍亂,節度使田弘正並家屬將佐三百餘口並遇害。軍人推衙將王廷湊為留後。辛未,以左金吾將軍楊元卿為涇州刺史,充四鎮北庭行軍、涇原節度使。敕公卿大臣至中書議幽、鎮討伐之謀。癸酉,王廷湊遣盜殺冀州刺史王進岌,據其郡。乙亥,以前涇原節度使田布起復檢校工部尚書,兼魏州大都督府長史,充魏博節度使。己卯,以深州刺史、本州團練使牛元翼充深冀節度使。辛巳夜,太白近軒轅左角。冀州刺史吳暐潛為幽州兵所逐。瀛州兵亂,囚觀察使盧士玫。瀛州尋為幽州兵所據。乙丑,以河東節度裴度充幽、鎮兩道招撫使。庚寅,以建州刺史李景儉為諫議大夫。壬辰夜,太白近太微西垣。癸巳,鎮州出兵圍深州。   九月甲午朔。丁酉,廢興州鳴水縣。戊戌夜,太白近太微右執法。壬寅,大雨震霆。乙巳,相州兵亂,殺刺史邢楚。丙午,令內常侍段文政監領鄭滑、河東、許三道兵,救援深州。吐蕃請盟,許之。辛亥夜,月近天關。壬子,幽州賊掠易州淶水、遂城、滿城。癸丑,以前魏博節度使李醞為太子少保。癸酉,魏博節度使田布奏,出師五千赴貝州行營。   冬十月甲子朔。丙寅,太中大夫、守刑部尚書、騎都尉王播可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依前充鹽鐵轉運使。以河東節度使裴度充鎮州四面行營都招討使。以左領軍衛大將軍杜叔良充深、冀諸道行營節度使。戊辰,以深、冀節度使牛元翼為鎮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成德軍節度、鎮冀深趙等州節度使。辛未,以中書舍人、知貢舉王起為禮部侍郎,兵部郎中楊嗣復為庫部郎中、知制誥。壬申,以東都留守鄭絪為吏部尚書。以吏部尚書李絳檢校右僕射,判東都尚書省事、東都留守、都畿防禦使。以工部尚書丁公著檢校左散騎常侍,兼越州刺史、御史中丞,充浙東觀察使。乙亥,沂州刺史王智興為武寧軍節度副使。丁丑,裴度奏,自將兵取故關路進討。硃克融兵寇蔚州。戊寅,王廷湊兵寇貝州。易州刺史柳公濟奏於白石嶺破燕軍三千。滄州烏重胤奏,於饒陽破賊。工部尚書韋貫之卒。壬午,以尚書主客郎中、知制誥白居易為中書舍人。河東節度使裴度三上章,論翰林學士元稹與中官知樞密魏弘簡交通,傾亂朝政。以稹為工部侍郎,罷學士。弘簡為弓箭庫使。甲申,以京兆尹、御史大夫柳公綽為吏部侍郎。丙戌,以深冀行營節度使杜叔良為滄州刺史、橫海軍節度使,以代烏重胤;授重胤檢校司徒、興元尹,充山南西道節度使。時上急於誅賊,杜叔良出征日面辭,奏云:「臣必旦夕破賊。」重胤善將知兵,以賊勢未可卒平,用兵稍緩,故有是拜。丁亥,前浙東觀察使薛戎卒。戊子,魏博田布奏,自率全師進討。太子少保李醞卒。己丑,以戶部侍郎、判度支崔為工部尚書、判度支。以山南西道節度使崔從為尚書左丞;以秘書監許季同為華州刺史,充潼關防禦、鎮國軍使。辛卯,昭義劉悟奏,自將兵次臨城。   十一月甲午朔,裴度奏破賊於會星鎮。硃克融兵大寇定州,節度使陳楚出師拒戰,破賊二萬。乙巳,徐州崔群奏,遣節度副使王智興率師赴行營。戊申,以司農卿裴武為鎮州行營供軍使。戊午,上御宣政殿,試制科舉人。辛酉,淄青牙將馬延崟謀逆,節度使薛平覺其謀而誅之。詔中書舍人白居易、繕部郎中陳岵、考功員外郎賈餗同考制策。十二月甲子朔。丙寅,以前容管經略使留後嚴公素為容州刺史、容管經略使。丁卯,貶諫議大夫李景儉為楚州刺史。庚午,杜叔良之軍與賊戰於博野,為賊所敗,七千人陷賊,叔良僅免。乙亥,敕諸道除上供外,留州留使錢內每貫割二百文以助軍用,賊平後仍舊。定州陳楚破硃克融賊二萬於望都。戊寅,以鳳翔節度使李光顏為忠武軍節度使,代李遜,仍兼深、冀行營節度。以李遜為鳳翔節度使。貶員外郎獨孤朗韶州刺史,起居舍人溫造朗州刺史,司勳員外郎李肇澧州刺史,刑部員外郎王鎰郢州刺史,坐與李景儉於史館同飲,景儉乘醉見宰相謾罵故也。兵部郎中知制誥馮宿、庫部郎中知制誥楊嗣復各罰一季俸料,亦坐與景儉同飲,然先起,不貶官。辛巳,李光顏赴鎮,百僚餞於章敬寺。上御通化門臨送,賜玉帶名馬。仍敕神策副使楊承和充深、冀行營都監押。壬午,出內庫錢五萬貫以助軍。乙酉,以幽州都知兵馬使硃克融檢校左散騎常侍,充幽州盧龍軍節度使,其拘囚張弘靖、殺害府僚之罪,一切釋放。時朝議以克融能保全弘靖,王廷湊殺害弘正,可赦燕而誅趙,故有是詔。是歲,天下戶計二百三十七萬五千八百五,口一千五百七十六萬二千四百三十二,元不進戶軍州不在此內。   二年春正月癸巳朔,以用兵罷元會。乙未,以夔州刺史王承弁為安南都護、本管經略招討使。丁酉,硃克融陷滄州弓高縣,賊攻下博,兼邀餉道車六百乘而去。庚子,魏博兵自潰於南宮縣。戊申,魏博牙將史憲誠奪師,田佈伏劍而卒。己酉,以魏博中軍先鋒兵馬使史憲誠檢校工部尚書,兼魏州大都督府長史魏博節度使。是日,大風霾。庚戌,以德州刺史王日簡為滄州刺史,充橫海軍節度、滄德棣觀察等使,以代叔良。壬子,貶叔良為歸州刺史,以獻計誅幽鎮無功,而兵敗喪所持旌節也。甲寅,以工部尚書、判度支崔倰檢校禮部尚書,兼鳳翔尹,充鳳翔隴節度使。以鴻臚卿、兼御史大夫張平叔判度支。復以弓高縣為景州。青州奏海凍二百里。乙卯,以前鳳翔節度使李遜為刑部尚書。己未,刑部尚書李遜卒。庚子,以兗、沂、密觀察使曹華為節度使;以天德軍防禦使李進誠兼靈州刺史,充朔方、靈、鹽定遠城等州節度使;以晉州刺史李岵為豐州刺史,充天德軍、豐州、東西受降城都防禦使。內出繒帛八萬匹以助軍。權停嶺南、黔中今年選補。   二月癸亥朔。甲子,詔雪王廷湊,仍授鎮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充成德軍節度、鎮冀深趙等州觀察等使。三軍將士,待之如初。仍令兵部侍郎韓愈往彼宣諭。以前吉州刺史張弘靖為撫州刺史。弘靖初貶官,尚在幽州,拘留半歲,克融授節,始得還,故有是命。丙寅,以前成德軍節度使牛元翼檢校工部尚書、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節度觀察、臨漢監牧等使。丁卯,以考功郎中、知制誥李德裕為書舍人,依前翰林學士。癸酉,以鄜坊節度使韓充為義成軍節度使,以代王承元。以承元為鄜坊節度使。甲戌夜,火、木星相近。滄州節度使王日簡賜姓名李全略。辛巳,以正議大夫、守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武騎尉、賜紫金魚袋崔植為刑部尚書,罷知政事。以工部侍郎元稹守本官、同平章事。以翰林學士、中書舍人李德裕為御史中丞。司勳員外郎、知制誥李紳為中書舍人,依前翰林學士。右庶子王仲周以奉使緩命,貶台州刺史。癸未,以深、冀行營諸軍節度、忠武軍節度使李光顏為滄州刺史、橫海軍節度使,兼忠武軍節度、深冀行營並如故;以橫海軍節度使李全略為德州刺史、德棣等州節度。丙戌,以兵部郎中、知制誥馮宿檢校左庶子,充山南道節度副使,權知襄州軍府事,以牛元翼在深州重圍故也。丁亥,以河東節度使、司空、兼門下侍郎、平章事裴度守司徒、平章事,充東都留守,判東都尚書省事、都畿汝防禦使、太微宮等使;以前靈武節度使李聽為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   三月壬辰朔,詔曰:「武班之中,淹滯頗久。又諸薦送大將,或隨節度使歸朝。自今已後,宜令神策六軍軍使及南衙常參武官,各具歷任送中書門下,素立大功及有才器者,量加獎擢。常參官依月限改轉,諸道軍府帶監察已上官者,限三週年即與改轉。軍士死王事者,三週年內不得停衣糧。先於留州留使錢內每貫割二百文助軍,今後不用抽取。」上於馭軍之道,未得其要,常雲宜姑息其臣。故即位之初,傾府庫頒賞之,長行所獲,人至巨萬,非時賜與,不可勝紀。故軍旅益驕,法令益弛,戰則不克,國祚日危。洎頒此詔,方鎮多以大將文符鬻之富賈,曲為論奏,以取朝秩者,疊委於中書矣。名臣扼腕,無如之何,癸巳,以兵部尚書蕭俛為太子少保,以前山南東道節度使李逢吉為兵部尚書。壬寅,左驍衛上將軍張奉國卒。以鴻臚卿、判度支張平叔為戶部侍郎唷職。平叔以曲承恩顧,上疏請官自賣鹽,可以富國強兵,陳利害十八條。詔下其疏,令公卿詳議。中書舍人韋處厚隨條詰難,固言不可,事遂不行。硃克融、王廷湊合兵攻深州,不解。裴度與書諭之,克融還鎮,廷湊攻城亦緩,乃並加檢校工部尚書。戊申,裴度來朝,對於麟德殿,伏奏龍墀,因敘河北用兵,嗚咽流涕,上改容慰勞之。壬子,以新授東都留守裴度為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淮南節度使。癸丑,徐州節度使崔群為其副使王智興所逐,智興自專軍務。甲寅,以右僕射韓皋為左僕射,以前淮南節度使李夷簡為右僕射。前東都留守李絳復拜舊官。丙辰,守司徒裴度正衙受冊訖,謁太廟,赴尚書省上,宰臣百僚皆送。丁己,以左丞崔從檢校禮部尚書、鄜州刺史、鄜坊節度使,以代王承元。以承元為鳳翔、隴節度使。戊午,司徒裴度復入中書知政事。以中書侍郎、平章事王播檢校右僕射,兼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淮南節度使,依前兼諸道鹽鐵轉運使。以鳳翔節茺使崔俛為河南尹。牛元翼率十餘騎突圍出深州來朝,深州大將臧平等一百八十人皆為王廷湊所殺。己未,以武寧軍節度副使王智興檢校工部尚書,兼徐州刺史,充武寧軍節度使。以德、棣節度使李全略復為滄州節度使,仍合滄、景、德、棣為一鎮。李光顏還鎮許州。   夏四月辛酉朔,日有蝕之。甲子,左僕射韓皋赴省上,中使賜酒饌,宰臣百僚送,一如近式。雲陽縣角抵力人張蒞負羽林官騎康憲錢。憲往徵之。蒞乘醉打憲將殞,憲男買德年十四,持木鍾擊蒞首破,三日而卒。刑部奏覆,敕曰:「買德尚在童年,能知子道。雖殺人當死,為父可哀。若從沉命之科,恐失原情之意。可減死罪一等。」忻州刺史李寰守博野,王廷湊玫之不下。其李寰所領兵宜割屬右神策,以寰為軍使,仍以忻州軍為名。庚辰,桂管觀察使杜式方卒。癸未,以武寧軍節度使崔群為秘書監,分司東都。翰林侍講學士韋處厚、路隨進所撰《六經法言》二十卷,賜錦彩二百匹、銀器二百事,處厚改中書舍人,隨改諫議大夫,並賜金紫。丁亥,以秘書監嚴譽為桂管觀察使。是夜,東北有流星,光彩燭地,殷殷有聲,擊天市垣,至郎位滅。   五月辛卯朔。以德州刺史李景儉為諫議大夫。癸丑,太子少傅嚴綬卒。戊午,幽州硃克融上表進馬萬匹、羊十萬口,先請其價賞軍。隴山有異獸如猴,腰尾皆長,色青赤而猛鷙,見蕃人則躍而食之,遇漢人則否。   六月庚申朔。甲子,司徒、平章事裴度守尚書右僕射,工部侍郎、平章事元稹為同州刺史史。以正議大夫、守兵部尚書、輕車都尉李逢吉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乙丑,大風震電,墜太廟鴟吻,霹御史台樹。丁卯,以易州刺史柳公濟為定州刺史、義武節度使。壬申,諫官論責裴度太重,元稹太輕,乃追稹制書,削長春宮使。戊寅,以前右僕射李夷簡為太子少保,分司東都。戊子,復置邕管,以安南副使崔結為邕管經略使。秋七月己丑朔。丙申,宋王結薨,廢朝。戊戌,汴州軍亂,逐節度使李願,立牙將李翽為留後。好畤縣山水漂溺居人三百家。陳、許、蔡等州水。壬寅,出中書舍人白居易為杭州刺史。乙巳,詔南北省五品已上官議討李翽。丙午,貶李願為隨州刺史。以鄭、滑節度使韓充為汴州刺史、宣武軍節蓄使、汴宋亳穎觀察等使,鄭、滑如故;以宣武軍節度押衙李N為右金吾衛將軍。丁未,內出綾絹五十萬匹付度支,以供軍用。陳、許水災,賑粟五萬石。己酉,中使楊瑞昌使鎮州。王廷湊奏:「奉詔取牛元翼家族,請至秋末發遣。其田弘正骸骨,尋訪不知所在。」辛亥,以贈司徒、忠烈公李邥d子源為諫議大夫,賜緋魚袋。乙卯,敕:「員外郎知刺誥二年後轉郎中,又二年後轉前行郎中,又一年即正除;諫議大夫知同前郎中;給事中並翰林學士別宣知者,不在此限。」以前義武軍節度使陳楚為東都留守、判尚書省事、東畿汝防禦使。本朝故事,東都留守罕用武臣,今用楚,以李翽擾汴、宋故也。八月己未朔,以絳州刺史崔弘禮為河南尹,兼東畿防禦副使。給事中韋穎以弘禮望輕,封還詔書,上遣中使諭之,乃下。詔陳、許李光顏將兵收汴州。戊辰,以左僕射韓皋為東都留守、判尚書省事、東畿汝防禦使。以東都留守陳楚為河陽懷節度使。癸酉,韓充奏今月六日發軍入汴州界,營於千塔。丙子,汴州監軍姚文壽與兵馬使李質同謀斬李翽及其黨薛志忠、秦鄰等。丁丑,韓充入汴州。以前東都留守李絳為華州刺史,充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浙東處州大水,溺居民。以兗、海沂密節度使曹華為滑州刺史,充義成軍節度、鄭滑穎等州觀察等使;以宋州刺史高承簡為兗州刺史、兗海沂密等州節度使;以汴州防城兵馬使李質為右金吾衛將軍。穎州棣鄭、滑觀察使。鹽鐵轉運使王播進《開穎口圖》。   九月戊子朔,浙西大將王國清謀叛,觀察使竇易直討平之,同惡二百餘人並誅之。韓充送李翽男道源、道樞、道瀹等三人,斬於西市;翽妻馬氏、小男道本、女汴娘配於掖庭。壬子,太子少師李夷簡卒贈太子太保。癸卯,以前河陽節度使郭釗為河中尹,兼河中、絳、隰等州節度使。御使中丞李德裕為潤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浙江西道都團練觀察處置等使,以代竇易直。以易直為吏部會議郎。加晉州刺史李寰為晉、慈等州都團練觀察使。乙巳,敕團練防禦州置判官一員,其副使推巡並停。辛亥,以吏部侍郎柳公綽為御史大夫。先有詔廣芙蓉苑南面,居人廬舍墳墓並移之,群情駭擾。癸丑,降敕罷之。德州軍亂,害剌史王稷,盡剽其家財奴僕。丁巳,以萬州刺史李元喜為安南都護。陰山府沙陀突厥兵馬使硃耶執宜來朝貢,賜官誥、錦彩、銀器。   冬十月戊午朔。壬戌,前河中晉、絳、慈、隰等州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守司徒、中書令、河中尹、上柱國、許國公韓弘可守司徒、兼中書令。甲子夜,月掩牽牛中星。戊辰,興元節度使以色列重胤來朝,移授天平軍節度使。己卯,以工部侍郎鄭權為工部尚書,以前華州刺史許季同為工部侍郎。是日,上由復道幸咸陽,止於善因佛寺,施僧錢百萬,咸陽令絹百匹。閏十月戊子朔,入回紇使金吾大將軍胡證、副使光祿卿李憲、婚禮使衛尉卿李銳、副使宗正少卿李子鴻等,送太和公主自蕃中回。庚寅,以吏部尚書鄭絪為太子少傅;以太常卿趙宗儒為吏部尚書;韋綬為興元尹,充山南西道節度使。壬辰,右驍衛大將軍韓公武卒,廢朝。以戶部尚書楊於陵為太常卿。丙申,回紇可汗遣使獻國信四床、女口六人、葛祿口四人。己亥,敕翰林侍講學士諫議大夫路隨、中書舍人韋處厚,兼充史館修撰《憲宗實錄》,仍更日入史館。《實錄》未成,且許不入內署,仍放朝參。甲寅,詔:「江淮諸州旱損多,所在米價不免踴貴,眷言疲睏,須議優矜。宜委淮南、浙西東、宣歙、江西、福建等道觀察使,各於當道有水旱處,取常平義倉觔斗,據時估減半價出糶,以惠貧民。」丙辰,以太子賓客令狐楚為陝、虢觀察使。十一月丁巳朔。丁卯,尚書左丞庾承宣為陝、虢觀察使。令狐楚復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楚已至陝州視事一日,追改之。庚午,命景王率禁軍五百騎,侍從皇太后幸華清宮,又幸石甕寺。辛未,以前安南都護桂仲武為邕管經略使。癸酉,上幸華清宮迎太后,巡狩於驪山下,即日馳還,太后翌日方還。丙子,集王緗薨。庚辰,上與內官擊鞠禁中,有內官欻然墜馬,如物所擊。上恐,罷鞠升殿,足不能履地,風眩就床。自是外不聞上起居者三日。是夜,月近房。十二月丁亥朔,詔五坊鷹隼並解放,獵具皆毀之。庚寅,宰臣李逢吉率百僚至延英門請見,上不許。中外與度等三上疏,請立皇太子。是夜,司徒、中書令韓弘卒。辛卯,上於紫宸殿御大繩床見百官,李逢吉奏景王成長,請立為皇太子,左僕射裴度又極言之。癸已,詔景王為皇太子。淮南奏和州饑,烏江百姓殺縣令以取官米。甲午,內出絹二百匹,賑兩市癃殘窮者。己未,兩軍容內司公主戚屬之家,並以上疾痊平,諸寺為僧齋。仍敕在京諸司疏放系囚。丙午,上御宣政殿冊皇太子。受冊畢,百僚謁太子於東宮,太子舉簾,執笏答拜,宮僚拜則受之。丁未,判度支、戶部侍郎張平叔貶通州刺史。是夜,月掩左角。己酉,以前天平軍節度使馬總檢校左僕射、守戶部尚書。庚戌,以吏部侍郎竇易直為戶部侍郎、判度支。癸丑,以太子冊禮畢,宣制赦囚徒。以前黔中觀察使崔元略為鄂、岳、蘄、黃、安等州觀察使。太子賓客孟簡卒。乙卯,以前陝虢觀察使衛中行為尚書右丞。是冬十月頻雪,其後恆燠,水不冰凍,草木萌發,如正二月之後。   三年正月丁已朔,上以疾不受朝賀。是日大風,昏翳竟日。嗣郢王佐宜於崖州安置,坐妄傳禁中語也。敕不得買新羅人為奴婢,已在中國者即放歸其國。禮部侍郎王起奏:當司所試貢舉人,試訖申送中書,候覆訖下當司,然後大字放榜。從之。   二月,天平軍監軍奏:節度使烏重胤病,牙將王贄割股肉以療,河陽節度使陳楚奏:移使府於三城,未有門戟,欲移懷州門戟於河陽。從之。廣東省議大夫殷侑奏禮部貢舉請置《三傳》、《三史》科,從之。戶部尚書。崔倰卒。   三月丁已,宰臣百僚賜宴於曲江亭。敕應御服及器用在淮南、兩浙、宣歙等道合供進者,並端午誕節常例進獻者,一切權停。其鷹犬之類,除備蒐狩外,並令解放。以牛僧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日晡晚後,有賊入通化門,斗死者一人,傷者六人。賜宣徽院從奉官錢一百二十貫文已下有差。   五月,山南西道奏移成州於寶井堡。山南東道節度使牛元翼卒。秘書少監李隨奏請造當司圖書印一面,從之。   六月,宰相監修圖史杜元穎奏:史官沈傳師除鎮湖南,其本分修史,便令將赴本任修撰。從之。敕京兆尹、御史大夫韓愈宜放台參,後不得為例。七月,國子祭酒韋乾慶卒。   八月,鄭、滑節度使曹華卒。檢校尚書右僕射、戶部尚書馬總卒。興元節度使韋綬卒。上由復道幸興慶宮,至通化門,賜持盂僧絹二百匹。因幸五方,賜從官金銀鋌有差。   九月,澤潞節度使劉悟進位平章事。賜宰臣百僚重九宴於曲江亭。南詔王丘佺進金碧文絲十有六品。十月,以京兆尹韓愈為兵部侍郎,以御史中丞李紳為江西觀察使。宰相李逢吉與李紳不協,紳有時望,恐用為相。及紳為中丞,乃除韓愈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仍放台參。紳性峭直,屢上疏論其事,遂與愈辭理往復,逢吉乃兩罷之。然紳出而愈留。宰相杜元穎罷知政事,除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使。龍武統軍陳楚卒。以兵部侍郎韓愈為吏部侍郎,新除江西觀察使李紳為戶部侍郎。紳既罷除江西,上令中使就第賜玉帶,紳因除敘泣而請留,中使具奏,故與愈俱改官。召翰林學士龐嚴對,因賜金紫。賜內園使公廨本錢一萬貫,軍器使三千貫。杜元穎赴鎮蜀,上御安福門餞,因賜皇城留守及金吾衛率等帛有差。   十一月,上御通化門,觀作毗沙門神,因賜絹五百匹。停浙東貢甜菜、海蚶。十二月,浙西觀察使李德裕奏去管內淫祠一千一十五所。   四年正月辛亥朔,上御殿受朝如常儀。上餌金石之藥,處士張皋上疏切諫,上悅,召之,求皋不獲。澤、潞判官賈直言新授諫議大夫,劉悟上表乞留,從之。禮部尚書致仕孔戣卒。辛未,上大漸,詔皇太子監國。壬申,上崩於寢殿,時年三十。群臣上謚曰睿聖文惠孝皇帝,廟號穆宗。十一月庚申,葬於光陵。   史臣曰:臣觀五運之推遷,百王之隆替,亦無常治,亦無常亂,在人而已,匪降自天。當軒黃御宇之秋,則百年無事;及商辛握圖之日,則四海橫流。昔章武皇帝國命之不行,惜朝綱之將墜,乃求賢俊,總攬英雄,果能扼大盜之喉,制奸臣之命。五十載已終之土,復入提封;百萬戶受弊之氓,重蘇景化。元和之政,幾致昇平。鴟梟方革於好音,龍鼎俄傷於短祚。苟或時有平、勃之佐,繼以文、景之才,則延湊、克融,自縮螳螂之臂;智興、李N,敢萌狗鼠之謀?強盜寧窺孟賁之金,餓隸不拾嬰兒之餌。觀夫孱主,可謂痛心,不知創業之艱難,不恤黎元之疾苦。謂威權在手,可以力制萬方;謂旒冕在躬,可以坐馳九有。曾不知聚則萬乘,散則獨夫,朝作股肱,暮為仇敵。仲長子所謂「至於運徙勢去,獨不覺悟者,豈非富貴生不仁,沉溺致愚疾。存亡以之迭代,治亂從此周復。」誠哉是言也!贊曰:惠王不令,敗度亂政。驕僻偶全,實賴遺慶。皇皇上帝,為民立正。此何人哉,遽主鼎命。   本紀第十七上 敬宗 文宗上   敬宗睿武昭愍孝皇帝諱湛,穆宗長子,母曰恭僖太后王氏。元和四年六月七日,生於東內之別殿。長慶元年三月,封景王。二年十二月 ,立為皇太子。四年正月壬申,穆宗崩。癸酉,皇太子即位柩前,時年十六。甲戌,左僕射韓皋卒。丙子,群臣准遺詔奏皇帝寶冊禮畢,詔賞神策諸軍士人絹十匹、錢十千、畿內諸軍鎮絹十匹、錢五千,其餘軍鎮頒給有差。內出綾絹三百萬段以助賞給。穆宗初即位,在京軍士人獲五十千,在外軍鎮差降無幾。至是,宰臣奏議請量國力頒賞,故差減於先朝,物議是之。群臣五上章請聽政,從之。二月辛巳朔,上縗服見群臣於紫宸門外。壬午,渤海送備宿衛大聰叡等五十人入朝。癸未,貶戶部侍郎李紳為端州司馬。丙戌,貶翰林學士、駕部郎中、知制誥龐嚴為信州刺史,翰林學士、司封員外郎、知制誥蔣防為汀州刺史,皆紳之引用者。以右拾遺吳思為殿中侍御史,充入蕃告哀使。李紳之貶,李逢吉受賀,群官至中書,而思獨不往,逢吉怒而斥為遠使。戊子,河北告哀使、諫議大夫高允恭卒於東都。辛卯,敕沒掖庭宮人、先配內園宮人,並宜放出,任其所適。己亥,冊大行皇帝皇太后為太皇太后。庚子,西川節度使杜元穎進罨畫打球衣五百事,非禮也。辛丑,上始御紫宸殿受朝。既退,幸飛龍院,厚賜內官等物有差。以米貴,出太倉粟四十萬石,於兩市賤糶,以惠貧民。癸未夜,太白犯東井北轅。乙巳,上率群臣詣光順門冊皇太后。丁未,御中和殿擊球,賜教坊樂官綾絹三千五百匹。戊申,擊球於飛龍院。己酉,大合樂於中和殿,極歡而罷,內官頒賜有差。   三月庚戌朔,貶司農少卿李彤吉州司馬,以前為鄧州刺史,坐贓百萬,仍自刻德政碑故也。壬子 ,上御丹鳳樓,大赦天下。京畿夏青苗錢並放,秋青苗錢每貫放二百文。天下常貢之外不得進獻。六宅、十宅諸王女,宜令每年於選人中選擇降嫁。今後戶帳田畝,五年一定稅。是日,風且雨。甲寅,始於延英對宰臣。丙辰,以尚書右丞韋顗為戶部侍郎。戊午,禮儀使奏:「外命婦正旦及四始日舊行起居之禮,伏以禮煩則瀆,請停。」從之。庚申,工部尚書胡證檢校戶部尚書、京兆尹。甲子,故山南東道節度使牛元翼家為王廷湊所害,上惜其冤橫,傷悼久之,仍歎宰執非才,縱奸臣跋扈。翰林學士韋處厚奏曰:「理亂之本,非有他術,順人則理,違人則亂。陛下常歎息,恨無蕭、曹。今有一裴度,尚不能用,此馮唐所以感悟漢文,雖有頗、牧不能用也。」以太子少保張弘靖為太子少師,分司東都太子賓客令狐楚河南尹。丁卯,以刑部尚書段文昌判左丞事。戊辰,群臣入閣,日高猶未坐,有不任立而踣者。諫議大夫李渤出次白宰相,俄而始坐。班退,左拾遺劉棲楚諫,頭叩龍墀血流,上為之動容,仍賜緋魚袋。編氓徐忠信闌入浴堂門,杖四十,配流天德。庚午,賜內教坊錢一萬貫,以備游幸。是夜,太白犯東井北轅。甲戌,夏州節度使李祐奏:於塞外築烏延、宥州、臨塞、陰河、陶子等五城,以備蕃寇。又以黨項為盜,於蘆子關北木瓜嶺築壘,以扼其沖。乙亥,幸教坊,賜伶官綾絹三千五百匹。   夏四月庚辰朔。甲申,以御史大夫王涯為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充鹽鐵轉運等使。壬辰,兵部侍郎武儒衡卒。丙申,賊張韶等百餘人至右銀台門 ,殺閽者,揮兵大呼,進至清思殿,登御榻而食,攻弓箭庫。左神策軍兵馬使康藝全率兵入宮討平之。是日,上聞其變,急幸左軍。丁酉,上還宮,群臣稱慶。諫議大夫李渤以上輕易致盜,言甚激切。己亥,九仙門等監共三十五人,並笞之。辛丑,染坊使田晟、段政直流天德,以張韶染坊役夫故也。詔雪吐突承璀之罪,令男士曄改葬之。丙午,宰臣李逢吉封涼國公,牛僧孺封奇章縣子。   五月己酉朔。乙卯,制以正議大夫、尚書吏部侍郎、上柱國、渭源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賜紫金魚袋李程守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朝議郎、守尚書戶部侍郎、兼御史大夫、判度支、上柱國、賜紫金魚袋竇易直為朝散大夫,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度支、戶部侍郎韋顗賜金紫。己未,割富平縣之豐水鄉、下邽縣之翟公鄉、澄城縣之撫道鄉、白水縣之會賓鄉,以奉景陵。癸亥 ,以鹽州刺史傅良弼為夏州節度使。東都、江陵監大轉運留後並改為知院官,從其使王涯請也。   六月己卯朔,以左神策大將康藝全為鄜坊節度使。辛巳,敕以霖雨命疏決京城系囚。庚辰,大風吹壞延喜、景風等門。工部侍郎張惟素卒。壬辰,以左金吾衛大將軍李願檢校司空 ,兼河中尹、御史大夫,充河中、絳、隰等州節度使。丙申,山南西道節度使、守司空裴度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度之拜興元也,為宰相李逢吉所排,不帶平章事,李程、韋處厚日為度論於上前,故有是命。加陳、許節度使李光顏守司徒。癸卯,太保張弘靖卒。己巳,浙西水壞太湖堤,水入州郭,漂民廬舍。丁未,以吏部尚書趙宗儒為太常卿,兵部尚書鄭絪為吏部尚書。   秋七月戊申朔。己酉,睦州、清溪等六縣大雨,山谷發洪水泛溢,漂城郭廬舍。庚辰,以前河中節度使郭釗為兵部尚書。戊午 ,太子賓客許季同卒。辛酉,疏靈州特進渠,置營田六百頃。乙丑,鄆、曹、濮暴雨水溢,壞城郭廬舍。丁卯,敕以谷貴,凡給百官俸內一半合給匹段,今宜給粟,每斗折錢五十文。辛未,以大理卿崔元略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甲戌,左金吾衛大將軍李祐進馬二百五十匹。御史溫造於閣內奏彈祐罷使違敕進奉,祐趨出待罪,詔宥之。襄、均、復等州漢江溢,漂民廬舍。丙子,浙西觀察使李德裕奏:「詔令當道造盝子二十具,計用銀一萬三千兩,金一百三十兩。昨已進兩具,用銀一千三百兩,當道在庫貯備銀無二三百兩,皆百計收市,方成此兩具。臣當道唯有留使錢五萬貫,每事節儉支費,猶欠十三萬貫不足。臣若因循不奏,則負陛下任使之恩;若分外誅求,又累陛下慈儉之德。伏乞宣令宰臣商議,何以遣臣得上不違宣索,下不闕軍須,不困疲人,不斂物怨。」時有詔罷進奉,故德裕有是奏。   八月丁酉朔。是夜,火犯土星。妖賊馬文忠與品官季文德等凡一千四百人,將圖不軌,皆杖一百處死。癸未,火犯東井。甲寅 ,詔於關內、關東折糴、和糴粟一百五十萬石。陳、許、蔡、鄆、曹、濮等州水害稼。丁亥,火入東井。己丑,以李邥d孫宏為河南府兵曹參軍,蔣清孫禺為伊陽令,錄忠臣後也。是夜,金犯軒轅右角。壬辰,江王府長史段釗上言,稱前任龍州刺史,近郭有牛心山,山上有仙人李龍遷祠,頗靈應,玄宗幸蜀時,特立祠廟。上遣高品張士謙往龍州檢行,回奏牛心山有掘斷處。群臣言宜須修築。時方冱寒,役民數萬計,東川節度使李絳表訴之。甲子,以太常卿趙宗儒為太子少師。乙巳,宣武軍節度韓充卒。   九月丙午朔。丁未,波斯大商李蘇沙進沉香亭子材,拾遺李漢諫云:「沉香為亭子,有異瑤台、瓊室。」上怒,優容之。庚戌 ,以河南尹令狐楚檢校禮部尚書、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宋、汴、亳觀察等使。乙卯,罷理匭使。以諫議大夫李渤知匭,奏請置胥吏、添課料故也。戊午,加硃融檢校司空。詔浙西織造可幅盤絛繚綾一千匹。觀察使李德裕上表論諫,不奉詔,乃罷之。己巳,以兵部侍郎王起為河南尹。甲子,吐蕃遣使求《五台山圖》。己巳,浙西、淮南各進宣索銀帣纗搕T具。   冬十月丙子朔,宗正寺選尚書縣主蚼E和元亮等二十五人,各賜錢三十萬,令備吉禮。辛巳,以吏部侍郎崔從為太常卿。庚子 ,嶺南節度使鄭權卒。辛丑,吐蕃貢BX牛,鑄成銀犀牛、羊、鹿各一。壬寅,以鄂岳觀察使、檢校兵部尚書崔植檢校吏部尚書,兼廣州刺史、御史大夫,充嶺南節度觀察經略使。以戶部侍郎韋顗為御史中丞,兼戶部侍郎;以御史中丞鄭覃權權工部侍郎;以刑部侍郎韋弘景為吏部侍郎;以權權禮部郎李宗閔權權兵部侍郎;以工部侍郎於敖為刑部侍郎。   十一月丙午朔。戊申,安南都護李元喜奏:黃家賊與環王國合勢陷陸州,殺刺史葛維。蘇、常、湖、岳、吉、潭、郴等七州水傷稼。庚申,葬穆宗於光陵。十二月乙亥朔。癸未,回紇、吐蕃、奚、契丹遣使朝貢。襄州柳公綽、滄州李全略、晉州李寰、滑州高承簡並自尚書加檢校右僕射。以前起居舍人劉棲楚為諫議大夫。淮南節度使王播厚賂貴要 ,求領鹽鐵使,諫議大夫獨孤朗張仲方、起居郎孔敏行柳公權宋申錫、補闕韋仁實劉敦儒、拾遺李景主薛廷老等伏延英抗疏論之。戊子夜,月掩東井。庚寅,加天平軍節度使烏重胤同平章事。乙未,徐泗王智興請置僧尼戒壇,浙西觀察使李德裕奏狀論其奸幸。時自憲宗朝有敕禁私度戒壇,智興冒禁陳請,蓋緣久不興置,由是天下沙門奔走如不及。智興邀其厚利,由是致富,時議丑之。丁酉,宰相牛僧孺進封奇章郡公,李程彭原郡公,竇易直晉陽郡公,並食邑三千戶。吏部侍郎韓愈卒。   寶歷元年春正月乙巳朔。辛亥,觀祀昊天上帝於南郊。禮畢,御丹鳳樓,大赦,改元寶歷元年。先是 ,雩縣令崔發坐誤辱中官下獄,是日,與諸囚陳於金雞竿下俟釋放。忽有內官五十餘人,環發而毆之,發破面折齒,台吏以度蔽之,方免。有詔復繫於台中,宰相救之,方釋。宰相牛僧孺累表乞解機務,帝許以郊禮後。乙卯,以僧孺檢校禮部尚書、同平章事、鄂州刺史,充武昌軍節度、鄂岳觀察使。淮南節度使王播兼諸道鹽鐵轉運使。於鄂州特置武昌軍額,寵僧孺也。壬申,以給事中李渤為桂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桂管防禦觀察使。李德裕獻《丹扆箴》六首,上深嘉之,命學士韋處厚優其答詔。辛卯,以前禮部郎中李翱為廬州刺史,以求知制誥,面數宰相李逢吉過故也。辛丑,江西觀察使薛放卒。癸卯,以職方郎中、知制誥王璠為御史中丞。   三月乙巳朔,以兵部尚書郭釗為梓州刺史、劍南東川節度使。壬子,宴群臣於三殿。戊辰夜,有流星長三丈,出紫微 ,入濁滅。辛未,以前桂管觀察使殷侑為江西觀察使。上御宣政殿試制舉人二百九十一人,以中書舍人鄭涵、吏部郎中崔琯、兵部郎中李虞仲並充考制策官。   夏四月甲戌朔,宰相涼國公李逢吉進封鄭國公。以右神策大將軍康志睦檢校工部尚書,兼青州刺史、平盧軍節度使。宣中書,以諫議大夫劉棲楚為刑部侍郎。丞郎宣授,自棲楚始也。鄭涵等考定制舉人。敕下後數日 ,上謂宰相曰:「韋端符、楊魯士皆涉物議,宜與外官。」乃授端符白水尉,魯士城固尉。宰臣請其罪名,不報。癸巳,群臣上徽號曰文武大聖廣孝皇帝,御宣政殿受冊。禮畢,御丹鳳樓,大赦天下,大辟罪已下,無輕重鹹赦除之。時李紳貶官。李逢吉惡紳,不欲紳量移,乃於赦書節文內,但言左降官已經量移,宜與量移近處,不言未量移者宜與量移。翰林學士韋處厚上疏論列云:「不可為李紳一人與逢吉相惡,遂令近年流貶官皆不量移,則乖曠蕩之道也。」帝遽命追赦書添改之。乙亥,以劍南東川節度、檢校司空李絳為左僕射。御史蕭徹彈京兆尹、兼御大夫崔元略違詔徵畿內所放錢萬七千貫,付三司勘鞫不虛。辛丑,敕削元略兼御史大夫。五月甲辰朔,以前平盧軍節度使薛平檢校左僕射、兼戶部尚書。賜振武軍錢一十四萬貫,修築東受降城。庚戌,幸魚藻宮觀竟渡。庚申,正衙命使冊九姓迥紇登裡囉汩沒密施毗伽昭禮可汗。丙寅,太子少傅致仕閻濟美卒。丁卯,湖南觀察使沈傳師奏:「當道先配吐蕃羅沒等一十七人,准赦放還本國,今各得狀,不願還。」從之。庚午,以右金吾將軍李文悅為豐州刺史、天德軍防禦使。安南李元喜奏移都護府於江北岸。   六月壬申朔。乙酉,詔公主、郡主並不得進女口。丙戌,將作監張武均出為洋州刺史,坐贓犯也。諸司白身馮志謀等三百九人,並賜祿。丁亥 ,命品官田務豐領國信十二車賜迥紇可汗及太和公主。己丑,河中節度使、檢校司空李願卒。乙未,以檢校左僕射、兼戶部尚書薛平檢校司空、河中尹、河中節度使。   秋七月癸卯朔,以忠武軍節度使、守司徒、兼侍中李光顏為太原尹、北京留守、河東節度使,以兗海節度使王沛為許州刺史、忠武軍節度使。熒惑犯右執法。甲辰,監鐵使王播進羨餘,物議欲鳴鼓而攻之。乙酉 ,鄜坊水壞廬舍。癸丑,以右金吾衛大將軍張茂宗為兗、海、沂、密節度使。乙卯,正衙命使冊司徒李光顏。丙辰,淄王傅分司元錫卒。己未,詔王播造競渡船二十隻供進,仍以船材京內造。時計其功,當半年轉運之費。諫議大夫張仲方切諫,乃改進十隻。辛酉,萬年縣典賈鎮誣告故統軍王佖男正謨等七人謀亂,詔杖殺之。甲子夜,月犯畢。乙丑,侍講學士崔郾、高重進《纂要》十卷,賜錦采二百匹。丁卯,以戶部侍郎韋顗為吏部侍郎,京兆尹崔元略為戶部侍郎。奉天縣水壞廬舍。辛未,以左散騎常侍胡證為戶部尚書、判度支。太子賓客分司廬士玫卒。閏七月壬午朔,以權知工部侍郎鄭覃為京兆尹。甲申,拾遺李漢、舒元褒、薛廷老於閣內論曰:「伏見近日除授,往往不由中書進擬,多是內中宣出。臣恐紀綱浸壞,奸邪恣行,伏希詳察。」上然之。詔度支進銅三千斤、金薄十萬翻,修清思院新殿及升陽殿圖障。丙戌,戶部尚書致仕裴堪卒。戊子,以給事中盧元輔為工部侍郎。壬辰,以前河東節度使李聽為義成軍節度使。戊戌,以刑部尚書段文昌為兵部尚書,依前判左丞事。   八月辛丑朔。戊申,以酅國公楊造男元湊襲酅國公,食邑三千戶。兩京、河西大稔,敕度支和糴折糴粟二百萬石。乙卯夜,太白近房。戊午 ,遣中使往湖南、江南等道及天台山採藥。時有道士劉從政者,說以長生久視之道,請於天下求訪異人,冀獲靈藥。仍以從政為光祿少卿,號升玄先生。秋九月辛未朔。丁丑,衛尉卿劉遵古役人安再榮告前袁王府長史武昭謀害宰相李逢吉,詔三司鞫之。壬午,昭義節度使劉悟卒。癸未夜,太白犯南鬥。丙戌夜,月犯右執法。丁酉,華州暴水傷稼。徐州王智興奏,大將武華等四百人謀亂,並伏誅。十月庚子朔,河南尹王起奏,盜銷錢為佛像者,請以盜鑄錢論。丁巳,振武節度使張惟清以東受降城濱河,歲久雉堞壞,乃移置於綏遠烽南,及是功成。己未,以崖州安置人嗣郢王佐為穎王府長史,分司東都,仍賜金紫。壬戌夜,太白近哭星。甲子,三司鞫武昭獄得實,武昭及弟匯、役人張少騰宜付京兆府決,河陽節度掌書記李仲言配流象州,匯流崖州,太學博士李涉流康州,皆坐武昭事也。   十一月庚午朔。辛未,以御史中丞王璠為工部侍郎,以諫議大夫獨孤朗為御史中丞。癸酉,鎮星近東井。癸未,以殿中少監嚴公素為容管經略使。是夜 ,月犯東井。庚寅,車駕幸溫湯,即日還宮。壬辰,以刑部侍郎劉棲楚為京兆尹。丙申,詔封皇子普為晉王。丁酉,吏部侍郎韋顗卒。十二月己亥朔。辛丑,以晉王普為昭義軍節度副大使;以劉悟子將作監主簿從諫起復雲麾將軍、守金吾衛大將軍同正、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充昭義節度留後。戊申夜,月犯畢。其夜,北方有霧起,須臾遍天,霧上有赤氣,久而方散。甲子,以左僕射李絳為太子少師,分司東都。戊辰,敕:「農功所切,實在耕牛,疲氓多乏,須議給賜。委度支往河東、振武、靈、夏等州市耕牛一萬頭,分給畿內貧下百姓。」是歲,淮南、浙西、宣、襄、鄂、潭、湖南等州旱災傷稼。   二年春正月己巳朔。庚午,貶殿中侍御史王源植為昭州司馬。時源植街行,為教坊樂伎所侮,導從呵之,遂成紛竟。京兆尹劉棲楚決責樂伎 ,御史中丞獨孤朗論之太切,上怒,遂貶源植。辛未,湖南觀察使沈傳師奏:奉詔校尋葉靖能、羅光遠文案,檢尋不獲。癸酉,右贊善大夫李光現與品官李重實爭忿,以笏擊重實流血。,上以宗屬,罰兩月俸料。甲戌,以諸軍丁夫二萬入內穿池修殿。辛巳,興元節度使裴度奏修斜谷路及館驛皆畢功。壬辰,裴度來朝。甲午,以衛尉卿劉遵古為湖南觀察使,以國子祭酒衛中行為福建觀察使。丙申,鹽鐵使王播奏:「揚州城內,舊漕河水淺,舟船澀滯,輸不及期程。今從閶門外古七里港開河,向東屈曲,取禪智寺橋,東通舊官河,計長一十九里。其功役所費,當使自方圓支遣。」從之。二月己亥朔。辛丑,容管經略使嚴公素奏:「當州普寧等七縣,請同廣、昭、桂、賀四州例北選。」從之。丙午夜,月犯畢。丁未,以山南西道節度觀察處置等使、光祿大夫、守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興元尹、上柱國、晉國公裴度守司空、同平章事,復知政事。丁巳寒食節,三殿宴群臣,自戊午至庚申方止。丙寅,正冊司空裴度。丁卯,以禮部尚書王涯檢校左僕射,為山南西道節度使。   三月戊辰朔,命興唐觀道士孫准入翰林待詔。辛未,江西觀察使殷侑請於洪州寶歷寺置僧尼戒壇,敕殷侑故違制令,擅置戒壇 ,罰一季俸料。甲戌,賜宰臣百僚上巳宴於曲江亭。乙亥,右散騎常侍李翱卒。戊寅,幸魚藻宮觀競渡。辛巳,以同州刺史蕭俯為太子少保分司。壬午,以工部尚書裴武為同州刺史。癸未,嶺南節度使崔植奏:「廣、湖、封、雷、潘、辯等七州戍軍。除折衝別將外,並請停。」從之。丙戌,昆明夷遣使朝貢。丁亥,敕冊才人郭氏為貴妃。丙申,以吏部侍郎韋弘景為陝虢觀察使。四月戊戌朔,橫海軍節度使李全略卒。壬寅,以右金吾衛大將軍高承簡為邠、寧、慶節度使。丙午,王廷湊檢校司空。戊申,昭義節度使留後劉從諫檢校工部尚書,充昭義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庚戌,鄂岳觀察使牛僧孺奏:「當道沔州與鄂州隔江相對,才一里餘,其州請並省,其漢陽、汊川兩縣隸鄂州。」從之。丙辰,右金吾衛大將軍高霞寓卒。丙寅,先是王廷湊請於當道立聖德碑,是日,內出碑文賜廷湊。   五月戊辰朔,上御宣和殿,對內人親屬一千二百人,並於教坊賜食,各頒錦彩。辛未 ,秘書省著作郎韋公肅注太宗所撰《帝范》十二篇進,特賜錦彩百匹。甲戌,以涇原節度楊元卿為河陽三城懷州節度使,以金吾衛大將軍李祐為涇原節度使。是夜,月近太微星。浙西送到絕粒女道士施子微。戊寅,幸魚藻宮觀競渡。庚辰,中使自新羅取鷹鷂回。幽州軍亂,殺其帥硃克融及男延齡,軍人立其第二子延嗣為留後。辛巳,神策軍苑內古長安城中修漢未央宮,掘獲白玉床一張,長六尺。癸未,山人杜景先於光順門進狀,稱有道術;令中使押杜景先往淮南及江南、湖南、嶺南諸州求訪異人。甲申,以右丞丁公著為兵部侍郎,以前湖南觀察使沈傳師為尚書左丞。辛卯,贈硃克融司徒。甲午夜,熒惑犯昴。賜興唐觀道士劉從政修院錢二萬貫。   六月丁酉朔,賜御史中丞獨孤朗金紫。丁巳,減放苑內役人二千五百。帝性好土木,自春至冬,興作相繼。庚申 ,鄆州進驢打球人石定寬等四人。是夜,太白犯昴。辛酉,幸凝碧池,令兵士千餘人於池中取大魚,長大者送入新池。癸亥,以旱,命京城諸司疏理系囚。以延康坊官宅一區為諸王府司局。甲子,上御三殿,觀兩軍、教坊、內園分朋驢鞠、角抵。戲酣,有碎首折臂者,至一更二更方罷。   秋七月丙寅朔。乙亥,河中進力士八人。癸未,衡王絢薨。敕鄠縣渼陂尚食管系,太倉廣運潭復賜司農寺。   八月丙申朔,以司空、平章事裴度判度支;以工部侍郎王播為河南尹,代王起;以起為吏部侍郎;以前福州觀察使徐晦為工部侍郎。是夜,太白近太微。令供奉道士二十人隨浙西處士週息元入內宮之山亭院,上問以道術,言識張果、葉靜能。浙西觀察使李德裕上疏言息元誕妄,無異於人。庚戌,以太府卿李憲為江西觀察使。丁丑夜,月犯輿鬼。加京兆尹劉棲楚兼御史大夫。癸丑,以太常卿崔從檢校吏部尚書、判東都尚書省事、兼御史大夫、東都留守、東畿汝都防禦使。   九月丁丑朔,大合宴於宣和殿,陳百戲,自甲戌至丙子方已。戊寅,河東節度使、守司徒、兼侍中李光顏卒。出內庫錢萬貫,令內園召募力士。幽州鹽軍奏:都知兵馬使李再義與弟再寧同殺硃延嗣並其家屬三百餘人,推再義為留後。壬申,宰相李程為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敕戶部所管同州長春宮莊宅,宜令內莊宅使管系。   冬十月乙未朔。乙亥,以幽州衙前都知兵馬使李再義檢校戶部尚書,充盧龍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仍賜名載義。壬戌,以中書舍人崔郾為禮部侍郎。   十一月甲子朔,以太清宮道士趙歸真充兩街道門都教授博士。帝好深夜自捕狐狸,宮中謂之「打夜狐」。中官許遂振、李少端、魚弘志以侍從不及削職。壬申,以戶部尚書胡證檢校兵部尚書,兼廣州刺史,充嶺南節度使。甲申,以右僕射、同平章事李逢吉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節度使、臨漢監牧使。乙酉,同州刺史裴武卒。己丑,詔朝官及方鎮人家不得置私白身。癸巳,以前東都留守楊於陵為太子少傅。中官李奉義、王惟直、成守貞各杖三十,分配諸陵;宣徽使閆弘約、副使劉弘逸各杖二十。十二月甲午朔。辛丑,帝夜獵還宮,與中官劉克明、田務成、許文端打球,軍將蘇佐明、王嘉憲、石定寬等二十八人飲酒。帝方酣,入室埂衣,殿上燭忽滅,劉克明等同謀害帝,即時殂於室內,時年十八。群臣上謚曰睿武昭愍孝皇帝,廟號敬宗。大和元年七月十三日葬於莊陵。   史臣曰:古人謂堯無子,舜無父,言其賢不肖之相遠也。以文惠驕誕之性,繼之以昭愍,固其宜也。而昭獻、昭肅,英特不群,文足以緯邦家,武足以平禍亂。三子之操行頓異,其可道哉?寶歷不群,國統幾絕,天未降喪,幸賴裴度,復任弼諧。彼狡童兮,夫何足議!   文宗元聖昭獻孝皇帝諱昂,穆宗第二子,母曰貞獻皇后蕭氏。元和四年十月十日生。;長慶元年封江王。初名涵。寶歷二年十二月八日,敬宗遇害,賊蘇佐明等矯制立絳王勾當軍國事。樞密使王守澄、中尉梁守謙率禁軍討賊,誅絳王,迎上於江邸。癸卯,見宰臣於閣內,下教處分軍國事。甲辰,僧惟真、齊賢、正簡,道士趙歸真,並配流嶺南,擊球軍將於登等六人令本軍處置。宰臣百僚三上表勸進。乙巳,即位於宣政殿。丙午,上赴西宮成服。丁未,宰臣百僚上表請聽政,三表,許之。道士紀處玄、楊沖虛,伎術人李元戢、王信等,並配流嶺南。戊申,尊聖母為皇太后。己酉,敕鳳翔、淮南先進女樂二十四人,並放歸本道。庚戌,以正議大夫、尚書兵部侍郎、知制誥、充翰林學士、柱國、賜紫金魚袋韋處厚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翰林學士路隨承旨,侍講學士宋申錫充書詔學士。丙辰,以山南道節度使柳公綽為刑部尚書。丁己,為絳王舉哀,廢朝三日。庚申,詔:   君天下者,莫尚乎崇澹泊,子困窮,遵道以端本,推誠而達下。故聖祖之誡,以慈儉為寶;大《易》明訓,垂簡易之文。未有上約而下不豐,欲寡而求不給。朕以眇薄,遭逢內難,刷君父之仇恥,攄億兆之哀冤。而股肱大臣,群卿庶士,引義抗請,至於再三。以圖宗社之安,以答華夷之望,俯從眾欲,夙夜震兢。思所以克己復禮,修政安人,宵興匪寧,旰食勞慮。夫儉過則酌之以禮,文勝則矯之以質。庶乎俗合太古,道洽生靈,儀刑家邦,以化天下。內庭宮人非職掌者,放三千人,任從所適。長春宮觔斗諸物,依前戶部收管。鄠縣、渼陂、鳳翔府駱谷地還府縣。教坊樂官、翰林待詔、伎術官並總監諸色職掌內冗員者共一千二百七十人,並宜停廢。總監中一百二十四人先屬諸軍,並各歸本司。余七百三人,勒納牒身,放歸本管。先供教坊衣糧一百分,廂家及諸司新加衣糧三千分,並宜停給。五方鷹鷂並解放。今年新宣附食度支衣糧小兒一百人,並停給。別詔宣索纂組雕鏤不在常貢內者,並停。度支、鹽鐵、戶部及州府百司應供宮禁年支一物已上,並准貞元元額為定。先造供禁中床榻以金筐瑟瑟寶鈿者,悉宜停造。東頭御馬坊、球場,宜卻還龍武軍。其殿及亭子,所司毀拆,余捨賜本軍。應行從處張陳,不得用花蠟結綵華飾。今年已來諸道所進音聲女人,各賜束帛放還。城外墳墓先有開斸以備行幸處,宜曉示百姓,任其修塞。其大逆魁首蘇佐明等二十八人,並已處斬,宗族籍沒。妖妄僧惟貞、道士趙歸真等或假於卜筮,或托以醫方,疑眾挾邪,已從流竄。其情非奸惡,跡涉詿誤者,一切不問。兇徒既殄,寰宇佇康,載舉令猷,用弘庶績。佈告中外,知朕意焉。   帝在籓邸,知兩朝之積弊,此時釐革,並出宸衷,士民相慶,喜理道之復興矣。壬戌,以前江西觀察使殷侑為大理卿。   大和元年春正月癸亥朔。庚午,以御史中丞獨孤朗為戶部侍郎,以兵部尚書、權判左丞事段文昌為御史大夫。是夜,月掩畢大星。戊寅,以左散騎常侍李益為禮部尚書致仕,以京兆尹劉桂楚為棲管觀察使。以前戶部侍郎於敖為宣歙觀察使,代崔群;以群為兵部尚書。癸未,以吏部侍郎庾承宣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丙申,復置兩輔、六雄、十望、十緊三十四州別駕。其諸色在京及內外諸軍使等職事,並不在挾名限。己亥,以右散騎常侍、集賢殿學士、判院事張政甫為工部尚書。辛丑,以前廣州節度使崔植為戶部尚書,以太子少師、分司東都李絳檢校司空,兼太常卿。乙巳,御丹鳳樓,大赦,改元大和。甲寅,敕諸道節度觀察使去任日,宜具交割狀,仍限新使到任一月分析聞奏,以憑0殿最。丙辰, 以華州刺史錢徽為尚書右丞,以前河陽節度使崔弘禮為華州鎮國軍使。己未,以太子少保分司蕭俯為檢校右僕射,兼禮部尚書。以虔州刺史韓約為安南都護。   三月庚戌朔,右軍中尉梁守謙請致仕,以樞密使王守澄代。戊寅,以前蘇州刺史白居易為秘書監,仍賜金紫。壬午,幽州李載義奏故張弘靖判官家屬凡一百九十人,並送赴闕。四月壬辰朔。癸巳,以太子少傅楊於陵守右僕射致仕,俸料全給。甲午,鳳翔築臨汧城於汧陽縣西北八十里。壬寅,毀升陽殿東放鴨亭;戊申,毀望仙門側看樓十間:並敬宗所造也。以前亳州刺史張遵為邕管經略使。乙卯,以禮部尚書蕭俯為太子少師分司。己未,忠武軍節度使王沛卒。庚申,以太僕卿高瑀檢校左散騎常侍,充忠武軍節度。己巳,貶山南東道節度副使李續為涪州刺史,山南東道行軍司馬張又新為汀州刺史,李逢吉黨也。   五月壬戌朔。戊辰,詔:「元首股肱,君臣象類,義深同體,理在坦懷。夫任則不疑,疑則不任。然自魏、晉已降,參用霸制,虛議搜索,因習尚存。朕方推表大信,置人心腹,庶使諸侯方岳,鼓洽道化,夷貊飛走,暢泳治功。況吾台宰,又何間焉。自今已後,紫宸坐朝,眾僚既退,宰臣復進奏事,其監搜宜停。」丙子,以天平軍節度使、守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烏重胤為橫海軍節度使;以前攝橫海軍節度副使、檢校國子祭酒、侍御史李同捷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兗州刺史,充兗海沂密等州節度使。就加魏博史憲誠同平章事。甲申,淮南節度、鹽鐵、轉運等使王播來朝。丙戌夜,熒惑犯右執法。   六月辛卯朔,敕文武常參官朝參不到,據料錢多少,每貫罰二十五文。癸巳,以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管內營田觀察處置臨海監牧等使,兼諸道鹽鐵轉運等使、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上柱國、太原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王播可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依前充諸道鹽鐵轉運使。以御史大夫段文昌代播為淮南節度使。丙申,左司郎中、兼侍御史知雜溫造權知御史中丞。癸卯,詔:「元和、長慶中,皆因用兵,權以濟事,所下制敕,難以通行。宜令尚書省取元和已來制敕,參詳刪定訖,送中書門下議定奏。」甲寅,以旱放系囚。七月辛酉朔。癸亥,太常卿李絳進封魏國公。李同捷除兗、海,不受詔,結幽鎮謀叛。癸酉,葬敬宗於莊陵。辛巳,敕今年權於東都置舉。徐州王智興請全軍討李同捷。   八月庚寅朔,以工部侍郎獨孤朗為福建觀察使,以太府卿裴弘泰為黔中經略使、觀察使。左僕射致仕楊於陵讓全給俸料,許之。庚子,詔削奪李同捷在身官爵,復以張茂宗為兗、海、沂、密節度使。辛丑,邠寧節度使高承簡卒。壬寅,以刑部尚書柳公綽檢校左僕射,充邠寧節度使。戊申,以諫議大夫張仲方為福建觀察使。癸丑,前福建觀察使獨孤朗卒。   九月庚申朔。癸亥,以左神軍將軍、知軍事何文哲為鄜、坊、丹、延節度使。甲戌,以左神策軍、知軍事李泳為單于都護,充振武、麟勝節度使。丁丑,浙西觀察使李德裕、浙東觀察使元稹就加檢校禮部尚書。壬午,桂管觀察使劉棲楚卒。丙戌,以諫議大夫蕭裕為桂管觀察使。癸丑,兗州復置萊蕪縣。   十一月己未朔。丙申,河中薛平奏虞鄉縣有白虎入靈峰觀。天平、橫海等軍節度使、守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烏童胤卒。庚辰,以保義軍節度、晉慈等察處置等使李寰為橫海軍節度使。癸巳,以晉州、慈州復隸河中。癸巳,以左丞錢徽為華州刺史。丁酉,右金吾衛大將軍王公亮為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   二年春正月戊午朔。壬申,以右散騎常侍孔戢為京兆尹。   二月丁亥朔,以兵部侍郎王起為陝虢觀察使,代韋弘景;以弘景為尚書左丞。乙己,以刑部侍郎盧元輔為兵部侍郎,秘書監白居易為刑部侍郎。庚戌,敕李絳所進則天太后刪定《兆人本業》三卷,宜令所在州縣寫本散配鄉村。   三月丁巳朔,度支奏:「京兆府奉先縣界鹵池側近百姓,取水柏柴燒灰煎鹽,每一石灰得鹽一十二斤一兩,亂法甚於鹹土,請行禁絕。今後犯者據灰計鹽,一如兩池鹽法條例科斷。」從之。辛巳,上御宣政殿親試制策舉人。以左散騎常侍馮宿、太常少卿賈餗、庫部郎中龐嚴為考制策官。閏三月丙戌朔,內出水車樣,令京兆府造水車,散給緣鄭白渠百姓,以溉水田。   夏四月丙辰朔。壬午,以邕管經略使王茂元為容管經略使。   五月乙酉朔。丁巳,命中使於漢陽公主及諸公主第宣旨:「今後每遇對日,不得廣插釵梳,不須著短窄衣服。乙未,以吏部侍郎丁公著為禮部尚書。庚子,敕:「應諸道進奉內庫,四節及降誕進奉金花銀器並纂組文纈雜物,並折充鋌銀及綾絹。其中有賜與所須,待五年後續有進止。」帝性恭儉,惡侈靡,庶人務敦本,故有是詔。帝與侍講學士許康佐語及取蚺蛇膽,生剖其腹,為之惻然。乃詔度支曰:「每年供進蚺蛇膽四兩,桂州一兩、賀州二兩、泉州一兩,宜於數內減三兩,桂、賀、泉三州輪次歲貢一兩。」帝自撰集《尚書》中君臣事跡,命畫工圖於太液亭,朝夕觀覽焉。王廷湊出兵侵鄰籓,欲撓王師,以援李同捷,昭義劉從諫請出軍討之。   六月乙卯朔,晉王普薨,贈為悼懷太子。陳州水,害秋稼。癸亥,四方館請賜印,其文以「中書省四方館」為名。辛酉,以吏部尚書鄭絪為太子少保。辛巳,以靈武節度使李進誠為邠寧節度使,以天德軍使李文悅為靈武節度使。乙酉,以前邠寧節度使柳公綽檢校左僕射,兼刑部尚書。甲辰,詔宰臣集三署四品已上常參官,議討王廷湊可否。是夜,彗西出攝提南,長二尺。   八月申寅朔。丁巳,以兵部侍郎盧元輔為華州鎮國軍使,以代錢徽;以徽為吏部尚書致仕。壬戌,京畿奉先等十七縣水。   九月甲申朔。丁亥,王智興拔棣州。以新除橫海軍節度使李寰為夏州節度使。甲午,詔削奪王遷湊在身官爵,鄰道接界隨便進討。以前夏州節度使傅良弼為橫海軍節度使。庚戌,安南軍亂,逐都護韓約。   冬十月癸丑朔。丁巳,罷揚州海陵監牧。以戶部尚書崔植為華州刺史、鎮國軍使。丙寅,嶺南節度使胡證卒。辛未,以江西觀察使李憲為嶺南節度使。癸酉,以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竇易直檢校左僕射、同平章事,充山南東道節度使、臨漢監牧等使,代李逢吉;以逢吉為宣武軍節度使,代令狐楚;以楚為戶部尚書。以右丞沈傳師為江西觀察使。己卯,以河南尹王璠為右丞,以左散騎常侍馮宿為河南尹。   十一月癸未朔。乙酉,以右金吾衛大將軍李祐為橫海軍節度使,新除傅良弼赴鎮,卒於陝州故也。甲辰,禁中巳時昭德寺火,直宣政殿之東,至午未間,北風起,火勢益甚,至暮稍息。十二月壬子朔。乙丑,魏博行營都知兵馬使亓志紹率所部兵馬二萬人謀叛,欲殺史憲誠父子。壬申,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韋處厚暴卒。戊寅,詔以兵部侍郎、知制誥、充翰林學士路隨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三年春正月壬午朔。丙戌,亓志紹率兵回據永濟縣,其眾分散入諸縣邑。史憲誠告難,詔滄州行營兵士赴之。丁亥,京兆尹孔戢卒。庚寅,吏部尚書致仕錢徽卒。庚子,李聽殺敗亓志紹兵,志紹北走鎮州。甲辰,以太常卿李絳檢校司空,兼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華州刺史、鎮國軍潼關防禦使崔植卒。己酉,以前山南西道節度使王涯為太常卿。   二月辛亥朔,以兵部尚書崔群為荊南節度使。甲寅,荊南節度使王潛卒。   三月辛巳朔,以戶部尚書令狐楚為東都留守。乙酉,敕兵戈未息,教坊每日祗候樂人宜權停。壬辰,易定節度使柳公濟卒。以前東都留守崔從為戶部尚書。   夏四月庚午,王智興奏部下將石雄搖扇軍情,請行朝典,乃長流白州。   五月己卯朔。甲申,柏耆斬李同捷於將陵,滄景平,李祐入滄州。丁亥,御興安樓,受滄州所獻。李祐送李同捷母、妻及男元達等赴闕,詔並宥之,令於湖南安置。貶滄德宣慰使、諫議大夫柏耆循州司戶,宣慰判官、殿中侍御史沈亞之虔州南康尉,以擅入滄州取李同捷,諸鎮所怒,奏論之也。丙申,橫海軍節度使李祐卒。以涇原節度使李岵為齊、德等州節度使,改名有裕。丁酉,以前義武軍節度使傅毅為滄州刺史、橫海軍節度使。辛丑,以右金吾衛大將軍張惟清檢校司空,充涇原節度使;以左金吾衛大將軍劉遵古為邠寧節度使。   六月己酉朔。辛亥,以魏博節度使史憲誠檢校司徒、兼侍中、河中尹,充河中晉絳節度使;以義成軍節度使李聽兼充魏博節度使;以魏博節度副使、檢校工部尚書史孝章為相衛節度使。壬申,敕:「元和四年敕禁鉛錫皆納官,許人糾告,一錢賞百錢,此為太過。此後以鉛錫錢交易者,一貫以下,州府常行杖決脊杖二十;十貫以下決六十,徒三年;過十貫已上,集眾決殺。能糾告者,一貫賞錢五十文。」秋七月己卯朔。癸未,中使劉弘逸送史憲誠旌節自魏州還,稱六月二十六日夜,魏博軍亂,殺史憲誠,立大將何進滔為留後,其新節度使李聽入城不得。乙丑,河中節度使薛平依前河中節度使。乙未,嶺南節度使李憲卒。兵部侍郎盧元輔卒。丁酉,以京兆尹崔護為御史大夫、廣南節度使。戊戌,以大理卿李諒為京兆尹。乙巳,以禮部尚書、翰林侍講學士丁公著檢校戶部尚書,兼潤州刺史,充浙江西道觀察使;以前浙西觀察使、檢校禮部尚書李德裕為兵部侍郎。辛亥,魏博何進滔奏:准詔割相、衛三州,三軍不受。壬子,詔以魏博衙內都知兵馬使何進滔檢校左散騎常侍,充魏博節度使。癸丑,以衛尉卿殷侑檢校工部尚書,為齊德滄節度使。辛酉,京畿、奉先等九縣旱,損田。播州流人衛中行卒,宋、亳水害稼。壬申,詔雪王廷湊,復官爵。甲戌,以吏部侍郎李宗閔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九月戊寅朔。辛巳,敕兩軍、諸司、內官不得著紗縠綾羅等衣服。帝性儉素,不喜華侈。駙馬韋處仁戴夾羅巾,帝謂之曰:「比慕卿門地清素,以之選尚。如此巾服,從他諸戚為之。唯卿非所宜也。」壬辰,以兵部侍郎李德裕檢校永部尚書,兼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使。戊戌,以前睦州刺史陸亙為越州刺史、浙東觀察使,代元稹;以稹為尚書左丞,代韋弘景;以弘景為禮部尚書。   冬十月戊申朔。己酉,江西沈傳師奏:皇帝誕月,請為僧尼起方等戒壇。詔曰:「不度僧尼,累有敕命。傳師忝為籓守,合奉詔條,誘致愚妄,庸非理道,宜罰一月俸料。」丙辰,以前義成軍節度使李聽為太子少師。癸亥,以戶部侍郎崔元略為戶部尚書、判度支。以中書舍人韋辭為湖南觀察使。   十一月丁丑朔。庚辰,太子太傅鄭絪卒。丙戌,敕前亳州刺史李繁於京兆府賜死。甲申,帝親祀昊天上帝於南郊,禮畢,御丹鳳門,大赦。節文禁止奇貢,云:「四方不得以新樣織成非常之物為獻,機杼纖麗若花絲布繚綾之類,並宜禁斷。敕到一月,機杼一切焚棄。刺史分憂,得以專達。事有違法,觀察使然後奏聞。」丙申,西川奏南詔蠻入寇。甲辰,王智興來朝。乙巳,以智興守太傅,依前平章事、武寧軍節度使,進封雁門郡王。十二月丁未朔,南蠻逼戎州,遣使起荊南、鄂岳、襄鄧、陳許等道兵赴援蜀川。以劍南東川節度使郭釗為西川節度使,仍權東川事。壬子,貶劍南西川節度使杜元穎為韶州刺史。遣中使楊文端繼詔賜南蠻王蒙豐佑。蠻軍陷邛、雅等州。戊午,以右領軍衛大將軍董重質充神策西川行營都知兵馬使。西川奏蠻軍陷成都府。東川奏蠻軍入梓州西郭門下營。又詔促諸鎮兵救援西川。己丑,以東都留守令狐楚檢校右僕射、天平軍節度使,代崔弘禮為東都留守。丁卯,貶杜元穎循州司馬。乙巳,郭釗奏蠻軍抽退,遣使賜蠻帥蒙x巔國信。辛未,以太子少師李聽為邠寧節度使。癸酉,以中丞溫造為右丞,吏部郎中宇文鼎為中丞。   本紀第十七下 文宗下   大和四年春正月丙子朔。辛卯,武昌軍節度使牛僧孺來朝。丙戌,以左神策軍大將軍丘直方為鄜坊節度使。戊子,詔封長男永為魯王。辛卯,以武昌節度使、鄂岳蘄黃安申等觀察處置等使、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吏部尚書、同中書門平章事、上柱國、奇章郡開國公牛僧孺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壬辰 ,以兵部侍郎崔郾為陝虢觀察使。封魯王母王氏為昭儀。癸巳,以前邠寧節度使劉遵古為劍南東川節度使。甲午,守左僕射、同平章事,諸道鹽鐵轉運使王播卒。丙申,以太常卿五涯為吏部尚書,充諸道鹽鐵轉運使。辛丑,以尚書左丞元稹檢校戶部尚書,充武昌軍節度、鄂岳蘄黃安申等州觀察使。癸卯,以前陝虢觀察使王起為左丞。二月丙午朔。戊午,興元軍亂,節度使李絳舉家被害,判官薛齊、趙存約死之。庚申,以左丞溫造為興元節度使。辛未,夏州節度使李寰卒。壬申,以神策行營節度使董重質為夏、綏、銀、宥節度使。三月乙亥,以河東節度使李程檢校左僕射、同平章事,兼河中尹、晉絳慈隰等州節度使,以刑部尚書柳公綽檢校左僕射、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丁丑,以前河中節度使薛平為太子太保。丁亥,以衛尉卿桂仲武為福建觀察使。興元溫造奏:「害李絳賊首丘崟、丘鑄及官健千人,並處斬訖。其親刃絳者斬一百段,號令者三段,余並斬首。內一百首祭李絳,三十首祭死王事官僚,其餘屍首並投於漢江。」己丑,詔興元監軍使楊叔元宜配流康州百姓,錮身遞於配所。丁酉,監修國史、中書侍郎、平章事路隨進所撰《憲宗實錄》四十卷,優詔答之,賜史官等五人錦繡銀器有差。癸卯,以淮南節度使段文昌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江陵尹,充荊南節度使;以前太子賓客崔從檢校右僕射、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使。甲辰,以前荊南節度使崔群檢校右僕射、兼太常卿。以中書舍人李虞仲為華州刺史,代嚴休復;以休復為右散騎常侍。   夏四月乙巳朔。丙午,以右散騎常侍、翰林侍講學士鄭覃為工部尚書。丁未,兵部尚書致仕張賈卒。丁巳,貶前齊德滄景等州節度使李有裕為永州刺史,馳驛赴任。庚申 ,以尚書左丞王起為戶部尚書、判度支,代崔元略;以元略檢校吏部尚書,為東都留守。辛酉,月掩南斗第二星。壬戌,詔曰:「儉以足用,令出惟行,著在前經。斯為理本。朕自臨四海,愍元元之久困,日昃忘食,宵興疚懷。雖絕文繡之飾,尚愧茅茨之儉。亦諭卿士,形於詔條。如聞積習流弊,餘風未革。車服第室,相高以華靡之制;資用貨寶,固啟於貪冒之源。有司不禁,侈俗滋扇。蓋朕教導之未敷,使兆庶昧於恥尚也。其何以足用行令,臻於致理歟!永念慚歎,迨茲申敕。自今內外班列職位之士,各務素樸,弘茲國風。有僭差尤甚者,御史糾上。主者宣示中外,知朕意焉。」文宗承長慶、寶歷奢靡之風,銳意懲革,躬行儉素,以率厲之。辛未,以前東都留守崔弘禮為刑部尚書。鎮州王廷湊請修建初、啟運二陵,從之。   五月甲戌朔。丁丑,以旱命京城諸司疏理系囚。己卯,通化南北二門鎖不可開,鑰入,如有持之者。上令鐵工破鎖 ,時日己及辰矣。丁亥,改鄆州東平縣為天平縣。戊子,敕度支每歲於西川織造綾羅錦八千一百六十七匹,令數內減二千五百十匹。   六月癸卯朔。丁未,以守司徒、門下侍郎、平章事、上柱國、晉國公、食邑三千戶、食實封三百戶裴度為守司徒、平章軍國重事;待疾損日,每三日、五日一度入中書。辛未夜,自一更至五更,大小星流旁午 ,觀者不能數。壬申,詔:如聞諸司刑獄例多停滯,委尚書左右丞及監察御史糾舉以聞。   秋七月癸酉朔。癸未,詔以朝議郎、尚書右丞、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宋申錫為正議大夫、行尚書右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乙酉,敕:「前行郎中知制誥者,約滿一週年,即與正授;從諫議大夫知者 ,亦宜准此;余依長慶二年七月二十七日敕處分。」振武置雲伽關,加鎮兵千人。以吏部侍郎王璠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代李諒為桂管觀察使。太原饑,賑粟三萬石。賜十六宅諸王綾絹二萬匹。丁酉,守司徒裴度上表辭冊命,言:「臣此官已三度受冊,有靦面目。」從之。   八月壬寅朔。丙辰,鄜州水,溺居民三百餘家。太原柳公綽奏雲、代、蔚三州山谷間石化為面,人取食之。己未,宣歙觀察使於敖卒。甲子 ,內出綾絹三十萬匹,付戶部充和糴。戊辰,幸梨園亭,會昌殿奏新樂。   九月壬申朔。丁丑,以大理卿裴誼檢校右散騎常侍,充江西觀察使,代沈傳師;以傳師為宣歙觀察使。內出綾三千匹,賜宥州築城兵士。戊寅 ,舒州太湖、宿松、望江三縣水,溺民戶六百八十,詔以義倉賑貸。庚辰,吏部尚書王涯為右僕射,依前鹽曋麻鉆B使。壬午,以守司徒、平章軍國重事、晉國公裴度守司徒、兼待中,充山南東道節度使。以投來奚王茹羯為右驍衛將軍同正。丙戌,以前山南東道節度使竇易直為尚書左僕射。戊子,吏部尚書致仕裴向卒。己丑,淮南天長等七縣水,害稼。丁酉,前豐州刺史、天德軍使渾鐵坐贓七千貫,貶哀州司馬。   冬十月壬寅朔。戊申,以東都留守崔元略檢校吏部尚書,兼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使,代李德裕;以德裕檢校兵部尚書,兼成都尹。充劍南西川節度使、檢校司空郭釗為太常卿 ,代崔群為吏部尚書。丁卯,御史中丞宇文鼎奏:「今月十三日,宰臣宣旨,今後群臣延英奏事,前一日進狀入來者。臣以尋常公事,不暇面論,但見表章,足以陳露。儻臨時忽有公務,文字不足盡言,則咫尺天聽,無路聞達。更俟後坐,動逾數辰,處置之間,便有不及。伏乞重賜宣示,限以狀入者,並在卯前;如在卯後,聽不收覽。自然人各遵守,禮亦得中。」從之。   十一月辛未朔。是夜,熒惑近左執法。癸巳,以左丞康承宣為兗、海、沂、密等州節度使。淮南大水及蟲霜,並傷稼。十二月辛丑朔,滄州殷侑請廢景州為景平縣。己酉 ,義成軍節度使崔元略卒。壬子,以左金吾衛大將軍段嶷為義成軍節度使。癸丑,湖南觀察使韋辭卒。丙辰,以工部侍郎崔琯為京兆尹,代王璠為尚書左丞。癸亥,東都留守崔弘禮卒。以同州刺史高重為潭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充湖南觀察使。甲子,左僕射致仕楊於陵卒,贈司空。丙寅,以前河南尹馮宿為工部侍郎。戊辰,以太子賓客分司白居易為河南尹,以代韋弘景;以弘景守刑部尚書、東都留守。閏十二月辛未朔。壬申,太常卿郭釗卒,贈司徒。壬辰,廢齊州歸化縣地入臨邑縣。廢是州,其縣隸滄州刺史。是歲,京畿、河南、江南、荊襄、鄂岳、湖南等道大水,害稼,出官米賑給。   五年春正月庚子朔,以積陰浹旬,罷元會。丁巳,賜滄德節度使曰義昌軍。太原旱,賑粟十萬石。己未 ,詔方鎮節度觀察使請入觀者,先上表奏聞,候充則任進程,庚申,幽州軍亂,逐其帥李載義,立後院副兵馬使楊志誠為留後。癸亥詔端午節辰,方鎮例有進奉,其雜彩匹段,許進生白綾絹。己丑,以權知渤海國務大彝震檢校秘書監、忽汗州都督、渤海國王。   二月庚午朔。壬辰,以盧龍軍節度使、守太保、同平章事李載義守太保、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載義失地入朝,賜第於永寧裡,給賜優厚。丙申,以桂管觀察使李諒為嶺南節度使。戊戌 ,神策中尉王守澄奏得軍虞候豆盧著狀,告宰相宋申錫與漳王謀反。即令追捕。庚子,詔貶宋申錫為太子右庶子。壬寅,左常侍崔玄亮及諫官等十四人伏奏玉階:「北軍所告事,請不於內中鞫問,乞付法司。」帝曰:「吾已謀於公卿矣,卿等且退。」崔玄亮泣涕陳諫久之,帝改容勞之曰:「朕即與宰臣商議。」玄亮等方退。癸卯,詔漳王湊可降為巢縣公,右庶子宋申錫開州司馬同正。初,京師忷忷,以宰相實聯親王謀逆,三四日後,方知誣構。人士側目於守澄、鄭注,故諫官號泣論之。申錫方免其禍。己酉,敕以李載義入朝,於曲江亭賜宴,仍命宰臣百僚赴會。辛酉,以黔中觀察使裴弘泰為桂管經略使,以前安州刺史陳正儀為黔中觀察使。丁卯,紫宸奏事,宰相路隨至龍墀,僕於地,令中人掖之。翌日,上疏陳退,識者嘉之。   夏四月己巳,甲戌,以新羅王嗣子金景徽為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保,使持節雞林州諸軍事、雞林州大都督、寧海軍使、上柱國,封新羅王;仍封其母樸氏為新羅國太妃。丁亥 ,詔:「史官記事,用戒時常,先朝舊制,並得隨仗。其後宰臣撰時政記,因循斯久,廢墜實多。自今後宰臣奏事,有關獻替及臨時處分稍涉政刑者,委中書門下丞一人隨時撰錄,每季送史館,庶警朕闕,且復官常。」己丑,以李載義為山南西道節度,依前守太保、同平章事,代溫造;以造為兵部侍郎。以幽州盧龍節度留後楊志誠檢校工部尚書,為幽州盧龍節度使。   五月戊戌朔,太廟第四室、第六室破漏,有司不時修葺,各罰俸。上命中使領工徒及以禁中修營材葺之。右補闕韋溫上疏論曰:「宗廟不葺,罪在有司弛慢 ,宜加重責。今有司止於罰俸,便委內臣葺修,是許百司之官公然廢職。以宗廟之重,為陛下所私,則群官有司便同委棄,此臣竊為聖朝惜也。事關宗廟,皆書史冊,苟非舊典,不可率然。伏乞更下詔書,復委所司營葺,則制度不紊,官業各修矣。」疏奏,帝嘉之,乃追止中使,命有司修奉。戊午,西川李德裕奏:南蠻放還先擄掠百姓、工巧、僧道約四千人還本道。辛酉,東都留守、刑部尚書韋弘景卒。丙寅,以京兆尹崔琯為尚書左丞。太常少卿龐嚴權知京兆尹。   六月丁卯朔。戊寅,以霖雨涉旬,詔疏理諸司系囚。辛卯,蘇、杭、湖南水害稼。甲午,東川奏:玄武江水漲二丈 ,梓州羅城漂人廬舍。   秋七月丁酉朔。庚子,贈太子賓客李渤禮部尚書。辛丑,以兵部侍郎溫造檢校戶部尚書,為東都留守。甲辰,以太了少師分司、上柱國、襲徐國公蕭俯守左僕射致仕。劍南東、西兩川水 ,遣使宣撫賑給。己未,以給事中羅讓為福建觀察使。   八月丙寅朔。庚午,武昌軍節度使、檢校戶部尚書元稹卒。辛未,貶刑部員外郎舒元輿為著作郎。元輿累上表請自效,並進文章,朝議責其躁進也。壬申 ,以河陽三城懷州節度使楊元卿為宣武軍節度使,代李逢吉;以逢吉檢校司徒、兼太子太師,充東都留守,代溫造;以溫造為河陽三城懷州節度使。戊寅,以陝虢觀察使崔郾為鄂岳安黃觀察使。甲申,以中書舍人崔鹹為陝州防禦使。詔陝州舊有都防禦觀察使額宜停,兵馬屬本州防禦使。丙戌,京兆尹龐嚴卒。庚寅,以司農卿、駙馬都尉杜忭為京兆尹。   九月丙申朔。甲辰,貶太子左庶子郭求為婺王府司馬,以其心疾,與同僚忿競也。翰林學士薛廷老、李讓夷皆罷職守本官。廷老在翰林,終日酣醉無儀檢 ,故罷。讓夷常推薦廷老,故坐累也。己未,以左僕射竇易直判太常卿。西川李德裕奏收復吐蕃所陷維州,差兵鎮守。   冬十月乙丑朔,以前綿州刺史鄭綽為安南都護。戊寅,蠻寇雋州,陷二縣。辛巳,滄州移清池縣於南羅城內置。   十一月乙未朔。庚戌,鳳翔節度使王承元來朝。己未,以承元檢校司空、青州刺史,充平盧軍節度使。癸亥,以尚書左僕射、判太常卿事竇易直檢校司空,為鳳翔隴右節度使。十二月乙丑朔。戊寅,以左丞王璠兼判太常卿事。甲申,貶新除桂管觀察使裴弘泰為饒州刺史,以除鎮淹程不進,為憲司所糾故也。癸巳,以鄭州刺史李翱為桂管觀察使。是歲,淮南、浙江東西道、荊襄、鄂岳、劍南東川並水,害稼,請蠲秋租。京師大雨雪。   六年春正月乙未朔,以久雪廢元會。戊戌,振武李泳招收得黑山外契苾部落四百七十三帳。壬子,詔:「朕聞『天聽自我人聽天視自我人視。』朕之菲德,涉道未明,不能調序四時,導迎和氣。自去冬已來,逾月雨雪,寒風尤甚,頗傷於和。念茲庶氓,或罹凍餒,無所假貸,莫能自存。中宵載懷,旰食興歎,怵惕若厲,時予之辜。思弘惠澤,以順時令。天下死罪囚,除官典犯贓、故意殺人外,並降從流,流已下遞降一等。應京畿諸縣,宜令以常平義他倉斗賑恤。京城內鰥寡癃殘無告不能自存者,委京兆尹量事濟恤,具數以聞。言念赤子。視之如傷。天或警予,示此陰沴。扶躬夕惕,予甚悼焉。」群臣拜表上徽號。甲寅,司徒致仕薛平卒。   二月甲子朔,以前義昌軍節度使殷侑檢校吏部尚書,充天平軍節度、鄆曹濮等州觀察使,代令狐楚;以楚檢校右僕射,兼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戊寅,蘇、湖二州水,賑米二十二萬石。以本州常平義倉觔斗給。庚辰,戶部尚書、判度支王起請於邠寧、靈武置營田務,從之。己丑,寒食節,上宴群臣於麟德殿。是日,雜戲人弄孔子,帝曰:「孔子,古今之師,安得侮瀆。」亟命驅出。   三月甲午朔。辛丑,以武寧軍節度使、守太傅、同平章事王智興兼侍中,充忠武軍節度、陳許蔡觀察等使。以邠寧節度使李聽為武寧軍節度、徐泗濠觀察等使;以金吾衛大將軍孟友亮為邠寧節度使。以前河東節度使柳公綽為兵部尚書。辛酉,以前忠武軍節度使高瑀檢校右僕射,充武寧軍節度、徐泗濠觀察等使。   夏四月癸亥朔。乙丑,兵部尚書柳公綽卒。戊寅,以新除武寧軍節度使李聽為太子太保。   五月癸巳朔。甲辰,西川修邛崍關城,又移雋州於台登城。壬子,浙西丁公著奏杭州八縣災疫,賑米七萬石。丁巳,以鹽州刺史王晏平檢校左散騎常侍、御史大夫,充靈鹽節度使。己未,興平縣人上官興因醉殺人而亡竄,官捕其父囚之,興歸,待罪有司。京兆尹杜忭、中丞宇文鼎以興自首免父之囚,其孝可獎,請免死。詔兩省參議,皆言殺人者死,古今共守,興不可免。上竟從忭等議免死,決杖八十,配流靈州。庚申,詔:「如聞諸道水旱害人,疾疫相繼,宵旰罪己,興寢疚懷。今長吏奏申,札瘥猶甚。蓋教化未感於蒸人,精誠未格於天地,法令或爽,官吏為非。有一於茲,皆傷和氣。並委中外臣僚,一一具所見聞奏,朕當親覽,無憚直言。其遭災疫之家,一門盡歿者,官給凶器。其餘據其人口遭疫多少,與減稅錢。疫疾未定處,官給醫藥。諸道既有賑賜,國費復慮不充,其供御所須及諸公用,量宜節減,以救凶荒。」六月壬戌朔。丙寅,京兆尹杜忭兼御史大夫。戊寅,右僕射王涯奉敕,准令式條疏士庶衣服、車馬、第捨之制度。敕下後。浮議沸騰。杜忭於敕內條件易施行者寬其限,事竟不行,公議惜之。   秋七月辛卯朔。甲午,以諫議大夫王彥威、戶部郎中楊漢公、祠部員外郎蘇滌、右補闕裴休並充史館修撰。故事,史官不過三員,或止兩員,今四人並命,論者非之。戊申,原王逵薨。癸丑,以前靈武節度使李文悅為兗、海、沂、密節度使。己未,以河中節度使李程為左僕射;以戶部尚書、判度支王起檢校吏部尚書,充河中晉、慈、隰節度使;以御史中丞、兼刑部侍郎宇文鼎為戶部侍郎、判度支。   八月辛酉朔,吏部尚書崔群卒。以駕部郎中、知制誥李漢為御史中丞。乙丑,以尚書右丞、判太常卿王璠檢校禮部尚書、潤州刺史、浙西觀察使。庚午,山南東道節度使裴度來朝。壬申,以前浙西觀察使丁公著為太常卿。甲戌,御史中丞李漢奏論僕射上事儀,不合受四品已下官拜。時左僕射李程將赴省上故也。詔曰:「僕射上儀,近定所緣拜禮,皆約令文,已經施行,不合更改,宜准大和四年十一月十六日敕處分。」九月庚寅朔,淄青初定兩稅額,五州一十九萬三千九百八十九貫,自此淄青始有上供。庚子,以太傅趙宗儒守司空致仕。辛丑,涿州置新城縣,古督亢之地也。丁未,太常卿丁公著卒。庚戌,司空致仕趙宗儒卒。壬子,以右金吾衛將軍史孝章為鄜、坊、丹、延節度使。   冬十月庚子朔。甲子,詔魯王永宜冊為皇太子。壬午,以左金吾衛將軍李昌言檢校左散騎常侍,充夏、綏、銀、宥節度使。甲申,以諫議大夫王彥威為河中少尹,以其論上官興獄太徼訐故也。   十一月己丑朔。丁未,淮南節度使、檢校右僕射崔從卒。乙卯,以荊南節度使段文昌為劍南西川節度使。依前檢校左僕射、同平章事。十二月己未朔。乙丑,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牛僧孺檢校右僕射、同平章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淮南節度使。戊辰,內養王宗禹渤海使回,言渤海置左右神策軍事、左右三軍一百二十司,畫圖以進。以尚書右丞崔琯為江陵尹、荊南都團練觀察使。珍王諴薨。乙亥,昭義節度使劉從諫來朝。丁未,以前西川節度使李德裕為兵部尚書。責授循州司馬杜元穎卒,贈湖州刺史。   七年春正月乙丑朔,御含元殿受朝賀。比年以用兵、雨雪,不行元會之儀。故書,吳蜀貢新茶,皆於冬中作法為之,上務恭儉,不欲逆其物性,詔所供新茶,宜於立春後造。甲午,加劉從諫同平章事。襄州裴度奏請停臨漢監牧,從之。此監元和十四年置,馬三千二百匹,廢百姓田四百餘頃,停之為便。乙亥,以太府卿崔珙為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壬子,詔:「朕承上天之睠佑,荷列聖之丕圖,宵旰憂勞,不敢暇逸,思致康乂,八年於茲。而水旱流行,疫疾作沴,兆庶艱食,札瘥相仍。蓋德未動天,誠未感物,一類失所,其過在予。載懷罪己之心,深軫納隍之歎。如聞關輔、河東,去年亢旱,秋稼不登,今春作之時,農務又切,若不賑救,懼至流亡。京兆府賑粟十萬石,河南府、河中府、絳州各賜七萬石,同、華、陝、虢、晉等州各賜十萬石,並以常平義倉物充。」以新除嶺南節度使崔珙檢校工部尚書,充武寧軍節度使;以右金吾衛將軍王茂元為嶺南節度使。丙辰,以前武寧軍節度使高瑀為刑部尚書。嶺南五管及黔中等道選補使,宜權停一二年。   二月己未朔。己巳,以吏部侍郎庾承宣為太常卿。癸酉,以宗正卿李詵為陝州防禦使,代崔鹹;以鹹為右散騎常侍。己卯,麟德殿對吐蕃、渤海、牂柯、昆明等使。辛巳,御史台奏:均王傅王堪男禎,國忌日於私第科決罰人。詔曰:「准令,國忌日禁飲酒、舉樂。決罰人吏,都無明文。起今後從有此類,不須舉奏。王禎宜釋放。」丙戌,詔以銀青光祿大夫、守兵部尚書、上柱國、贊皇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李德裕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三月戊子朔。庚寅,以前戶部侍郎楊嗣復為尚書左丞。壬辰,以左散騎常侍張仲方為太子賓客分司。仲方為郎中時,常駁故相李吉甫謚,德裕秉政,仲方請告,因授之。己亥,嶺南節度使李諒卒。辛丑,和王綺薨。復於埇橋置宿州,豁徐州符離縣蘄縣、泗州虹縣隸之,以東都鹽鐵院官吳季真為宿州刺史。癸卯,以京兆尹、駙馬都尉杜忭檢校禮部尚書,充鳳翔隴右節度。己酉,安南奏:蠻寇寇當管金龍州,當管生獠國、赤珠落國同出兵擊蠻,敗之。庚戌,出給事中楊虞卿為常州刺史,中書舍人張元夫汝州刺史。以太府卿韋長為京兆尹。丙辰,以散騎常侍嚴休復為河南尹。丁巳,以給事中蕭浣為鄭州刺史。   夏四月戊午朔。辛酉,九姓回紇可汗卒。癸亥,前鳳翔節度使、檢校司空竇易直卒。癸酉,以同州刺史吳士智為江西觀察使。以吏部侍郎高釴為同州刺史。庚辰,以工部侍郎李固言為右丞,中書舍人楊汝士為工部侍郎。壬子,以河南尹白居易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甲申,以江西觀察使裴誼為歙池觀察使,代沈傳師;以傳師為吏部侍郎。以右金吾衛將軍唐弘實使回紇,冊九姓回紇愛登裡羅汩沒施合句錄毗伽彰信可汗。   五月丁亥朔。丁酉,以李聽為鳳翔隴右節度使,依前檢校司徒、兼太子太保。癸卯,興元李載義來朝。癸丑,以前邛州刺史劉旻為安南都護。   六月丁巳朔。乙巳,以山南西道節度使李載義為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依前守太保、同平章事。壬申,以御史中丞李漢為禮部侍郎,以工部尚書、翰林侍講學士鄭覃為御史大夫。甲戌,以刑部尚書高瑀為太子少保分司。乙亥,以中書侍郎、平章事李宗閔檢校禮部尚書、同平章事,兼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丁丑,以左金吾衛將軍李從易為桂管觀察使。己卯,以右神策大將軍李用為邠寧節度使。河陽修防口堰,役工四萬,溉濟源、河內、溫縣、武德、武陟五縣田五千餘頃。癸未,涇原節度使張惟清卒。乙酉,以前河東節度使令狐楚檢校右僕射,兼吏部尚書。   秋七月丙戌朔。丁亥,以右龍武統軍康志睦為四鎮北庭行軍、涇原節度使。壬寅,以金紫光祿大夫、守尚書右僕射、諸道鹽鐵轉運使、上柱國、代郡公、食邑二千戶王涯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領使如故。甲辰,右丞李固言等奏狀,論僕射省中上事,不合受四品已下拜。敕旨宜准大和四年十一月十六日敕處分。乙巳,虢州刺史崔玄亮卒。以左丞楊嗣復檢校禮部尚書,充劍南東川節度使;以戶部侍郎庾敬休為左丞。己酉,以旱,命京城諸司疏決系囚。壬子,敕應任外官帶一品正京官者,縱不知政事,其俸料宜兼給。癸丑,以左僕射李程檢校司空,兼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使。甲寅,以旱徙市。左降官開州司馬宋申錫卒,詔許歸葬。閏七月乙卯朔,詔曰:「朕嗣守丕圖,覆嫗生類,競業寅畏,上承天休。而陰陽失和,膏澤愆候,害我稼穡,災於黔黎。有過在予,敢忘咎責。從今避正殿,減供膳,停教坊樂,廄馬量減芻粟,百司廚饌亦宜權減。陰陽鬱堙,有傷和氣,宜出宮女千人。五坊鷹犬量須減放。內外修造事非急務者,並停。」時久無雨,上心憂勞。詔下數日,雨澤霑洽,人心大悅。乙丑,以前宣武軍節度楊元卿為太子太保。戊戌,以給事中崔戎為華州刺史。癸未,以太子賓客李紳檢校左散騎常侍兼越州刺史,充浙東觀察使,代陸亙;以亙為宣歙觀察使。   八月甲申朔,御宣政殿,冊皇太子永。是日降詔:「應犯死從流,流已下遞減一等。諸王自今後相次出閣,授緊望已上州刺史佐。其十六宅諸縣主,委吏部於選人中簡擇配匹,具以名聞。皇太子方從師傅傳授《六經》,一二年後,當令齒胄國庠,以興墜典。宜令國子選名儒,置五經博士各一人。其公卿士族子弟,明年已後,不先入國學習業,不在應明經進士限。其進士舉宜先試帖經,並略問大義,取經義精通者放及第。卿大夫者,下人之所視,遠方之所仿,若非恭儉克己,廉直任人,而望其服從,固不可得。況朕不寶珠玉,不御纖華,逮於六宮,皆務儉薄。卿大夫得不葉朕此志,率先兆人?比年所頒制度,皆約國家令式,去其甚者,稍謂得中。而士大夫苟自便身,安於習俗,因循未革,以至於今。百官士族,起今年十月,其衣服輿馬,並宜准大和六年十月七日敕,如有固違,重加黜責。文武常參官及諸州府長官子為父後者,賜勳兩轉。」癸巳,太子太保楊元卿卒。戊申,以京兆尹韋長兼御史大夫,以刑部尚書高瑀為忠武軍節度使。   九月甲寅朔。丙寅,侍御史李款閣內奏彈前邠州行軍司馬鄭注,曰:「注內通敕使,外連朝官,兩地往來,卜射財貨,晝伏夜動,干竊化權。人不敢言,道路以目,請付法司推劾情款。」旬日之中,諫章數十上,由是授注通王府司馬、兼侍御史,充神策軍判官,中外駭歎。甲寅,以前忠武軍節度使王智興依前守太傅、兼侍中、河中尹、河中晉絳慈\顯節度使,代王起;以起為兵部尚書。   冬十月癸未朔,揚州江都等七縣水,害稼。壬辰,上降誕日,僧徒、道士講論於麟德殿。翌日,御延英,上謂宰臣曰:「降誕日設齋,起自近代。朕緣相承已久,未可便革,雖置齋會,唯對王源中等暫入殿,至僧道講論,都不監聽。」宰相路隨等奏:「誕日齋會,誠資景福,本非中國教法。臣伏見開元十七年張說、乾源曜以誕日為千秋節,內外宴樂,以慶昌期,頗為得禮。」上深然之,宰臣因請十月十日為慶成節上誕日也。從之。辛酉,潤、常、蘇、湖四州水,害稼。   十一月癸丑朔。乙亥,涇源節度使康志睦卒。己卯,以左神策長武城使硃叔夜為涇州刺史,充涇原節度使。壬午,於銀州置監牧。十二月癸未朔。己亥,刑部詳定大理丞謝登新編《格後敕》六十卷,令刪落詳定為五十卷。庚子,幸望春宮,聖體不康。癸卯,平盧軍節度、檢校司空王承元卒。丁未,以河南尹嚴休復檢校禮部尚書,充平盧軍節度、淄青登萊棣觀察等使。戊甲,以給事中王質權知河南尹。以河東節度副使李石為給事中。   八年春正月癸丑朔。丁巳,聖體痊平,御太和殿見內臣。甲子,御紫宸殿見群臣。丙寅,修太廟。令太常卿庾承宣攝太尉,遍告九室,遷神主於便殿。癸酉,揚、楚、舒、廬、壽、滁、和七州去年水,損田四萬餘頃。   二月壬午朔,日有蝕之。庚寅,詔以聖躬痊復,赦系囚,放逋賦,移流人。己亥,蔚州飛狐鎮置鑄錢院。   三月壬子朔。甲寅,上巳,賜群臣宴於曲江亭。庚午,以山南東道節度使裴度充東都留守,依前守司徒、兼侍中;以東都留守李逢吉檢校司徒、兼右僕射。癸酉,兗海節度使李文悅卒。丙子,以右丞李固言為華州刺史,代崔戎;以戎為兗海觀察使。四月壬午朔。壬辰,集賢學士裴濆撰《通選》三十卷,以擬昭明太子《文選》,濆所取偏僻,不為時論新稱。甲午,以縮州刺史吳李真為邕管經略使,乙已,乾林學士,兵部侍郎王源中辭內職乃以源中為禮部尚書。   五月辛亥朔。己巳,修奉太廟畢,以吏部尚書令狐楚攝太尉,遍告神主,復正殿。飛龍神駒中廄火。   六月庚辰朔。辛巳,徙市。壬午,大理卿劉遵古卒。壬辰,陳許節度使高瑀卒。甲午,以旱,詔諸司疏決系囚。丙申,以前鳳翔節度使、駙馬都尉杜忭起復檢校戶部尚書,充忠武軍節度使。戊戌,襯臣王涯、路隨奏請依舊制讀時令。庚子,充海觀察使崔戎卒。辛丑,同州刺史高釴卒。戊申,以將作監、駙馬都尉崔杞為充海沂密觀察使。   秋七月庚戌朔。丙辰,以工部侍郎楊汝士為同州刺史。戊午,奉先、美原、櫟陽等雨,損夏麥。辛酉,定陵台大雨,震東廊郎下地裂一百三十尺,詔宗正卿李仍叔啟告修塞。癸亥,郯王經薨。己巳夜,月犯昴。壬申,以右金吾衛大將軍段百倫檢校工部尚書,充福建觀察使。堂帖中外臣僚,各舉善《周易》學者。   八月己卯朔,右龍武統軍董重質卒。庚寅,太白犯熒惑。辛卯,詔故澧王大男漢可封東陽郡王,第二男源可封安陸郡王,第三男演可封臨安郡王;故深王大男潭可封河內郡王,第二男淑可封吳興郡王;故絳王大男洙可封新安郡王,第二男滂可封高平郡王;故洋王大男沛可封穎川郡王;淄王大男浣可封許昌郡王;沔王大男瀛可封封晉陵郡王;鄜王大男溥可封平陽郡王:仍並賜光祿大夫。丙申,罷諸色選舉,歲旱故也。己亥,御寫《周易》義五道示群臣,有人明此義者,三日內聞奏。時李仲言以《易》道惑上,及下其義,人皆竊笑,卒無進言者。   九月乙酉朔。辛亥夜,彗起太微,近郎位,西指,長丈餘,西北行,凡九夜,越郎位西北五尺滅。癸丑,月入南鬥。乙亥,宣州觀察使陸亙卒。己未,宰臣李德裕進《御臣要略》及《柳氏舊聞》三卷。隨州刺史杜師仁前刺吉州,坐贓計絹三萬匹,賜死於家。故江西觀察使裴誼乖於廉察,削所贈工部尚書。庚申,右軍中尉王守澄宣召鄭注,對於浴堂門,仍賜錦彩銀器。是夜,彗出東方,長三尺,輝耀甚偉。辛酉,以權知河南尹王質為宣歙觀察使。吏部尚書致仕張正甫卒。癸亥,以尚書吏部侍郎鄭浣為河南尹。甲子,鄭注進《藥方》一卷。庚午,安王溶、穎王瀍皆檢校兵部尚書。宰相路隨冊拜太子太師。辛巳,幽州節度使楊志誠、監軍李懷仵悉為三軍所逐,立其部將史元忠為留後。陝州、江西旱、無稼。己丑,秘書監崔威卒。庚寅,以山南西道節度使、檢校禮部尚書、同平章事、上柱國、襄武縣開國侯、食邑一千戶李宗閔可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辛卯,以中使田全操充皇太子見太師禮儀使。壬辰,召國子四門助教李仲言對于思政殿,賜緋。河南府、鄧州、同州、揚州並奏旱蟲傷損秋稼。甲午,以銀青光祿大夫、守中書侍郎、平章事李德裕檢校兵部尚書、同平章事、興元尹,充山南西道節度使。以助教李仲言為國子《周易》博士,充翰林侍講學士。皇太子見太師路隨於明門。丙申,諫官上疏論李仲言不合獎任,上令中使宣逾諫官曰:「朕留仲言禁中,顧問經義,敕命已行,不可遽改。」淮南、兩浙、黔中水為災,民戶流亡,京師物價暴貴。庚子,詔鄭注對於太和殿。以御史大夫鄭覃為戶部尚書。壬寅,翰林院宴李仲言,賜《法曲》弟子二十人奏樂以寵之。丙午,以新除興元節度使李德裕為兵部尚書。   十一月丁未朔。庚戌,以尚書左僕射致仕蕭府為太子太傅。辛亥,以左金吾衛大將軍蕭洪為河陽三城節度使。襄州水,損田。壬子,滁州奏清流等三縣四月雨至六月,諸山發洪水,漂溺戶萬三千八百。癸丑,以禮部尚書王源中檢校戶部尚書,充山南西道節度使;以戶部侍郎李漢為華州刺史、鎮國軍潼關防禦使。成德軍節度使王廷湊卒。以前河陽節度使溫造為御史大夫。己卯,幽州節度使楊志誠被逐入朝,下御史台訊鞫。志誠在幽州,被服皆為龍鳳,乃流之嶺外,至商州殺之。乙亥,以兵部尚書李德裕檢校右僕射,充鎮海軍節度、浙江西道觀察等使。丙子,李仲言奏請改名訓,從之。十二月丁丑朔。己卯,以昭義節度副使、檢校庫部員外郎、賜紫金魚袋鄭注為太僕卿。辛巳,以棣州刺史韓威為安南都護。癸未,以通王為幽州盧龍節度使,以權勾當幽州兵馬史元忠為留後。甲申,許太子太傅蕭瑀致仕。是夜,月掩昴。己丑,以太子賓客分司張仲方為左散騎常侍,常州刺史楊虞卿為工部侍郎。己亥,以尚書左僕射李逢吉守司徒致仕。以宗正卿李仍叔為湖南觀察使,代李翱;以翱為刑部侍郎,代裴濆;以濆為華州鎮國軍潼關防禦使。昭成寺火。   九年春正月丁未朔。乙卯,以鎮州左司馬王元逵起復定遠將軍、守左金吾衛大將軍、檢校工部尚書,充成德軍節度使、鎮冀深趙觀察等使。以太常卿庾成宣檢校吏部尚書,充天平軍節度使,代殷侑;以侑為刑部尚書。癸亥,巢縣公湊薨,追封齊王。壬申,司徒致仕李逢吉卒。癸酉,以右散騎常侍舒元輿為陝州防禦觀察使。以前棣州刺史田早為安南都護。   二月丙子朔。甲申,以司農卿王彥威兼御史大夫,充平盧軍節度使。丁亥,發神策軍一千五百人修淘曲江。如諸司有力,要於曲江置亭館者,宜給與閒地。辛丑,冀王絿薨。癸卯,京師地震。甲辰,以幽州留後史元忠為盧龍節度使。乙巳,劍南西川節度使、檢校左僕射、同平章事段文昌卒。庚申,以劍南東川節度使楊嗣復檢校戶部尚書,兼成都尹、西川節度使。乙丑,以歲饑,河北尤甚,賜魏博六州粟五萬石,陳許、鄆、曹濮三鎮各賜糙米二萬石。庚午,左丞庾敬休卒,廢朝一日。詔曰:「官至丞、郎,朕所親委,不幸雲亡者,宜為之廢朝。自今丞、郎宜准諸司三品官例,罷朝一日。」   夏四月丙子朔。丙戌,以桂管觀察使李從易為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以鎮海軍節度使、浙西觀察等使李德裕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辛卯,以京兆尹賈穨繻乾西觀察使;以工部侍郎楊虞卿為京兆尹,仍賜金紫。以給事中韓佽為桂管觀察使。丙申,以太子太師、門下侍郎、平章事路隨為鎮海軍節度、浙西觀察等使。戊戌,詔以新浙西觀察使賈餗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庚子,詔銀青光祿大夫、守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上柱國、贊皇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李德裕貶袁州長史。辛丑,大風,含元殿四鴟吻並皆落。壞金吾仗捨。廢樓觀城四十餘所。壬寅,吏部侍郎沈傳師卒。   五月乙巳朔。丁未,以浙東觀察使李紳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乙卯,以給事中高銖為浙東觀察使。戊午,以御史大夫溫造為禮部尚書,以吏部侍郎李固言為御史大夫。辛酉,太和公主進馬射女子七人、沙陀小兒二人。戊辰,以金吾大將軍李玼為黔中觀察使,以尚書右丞王璠為戶部尚書、判度支。己巳,以戶部尚書鄭覃為秘書監。辛未,宰相王涯冊拜司空。癸酉,以河中節度使王智興為宣武軍節度使,依前守太傅、兼侍中。   六月乙亥朔,西市火。以前宣武軍節度使李程為河中節度使。庚寅夜,月掩歲。癸巳,以吏部尚書令狐楚為太常卿。丁酉,禮部尚書溫造卒。京兆尹楊虞卿家人出妖言,下御史台。虞卿弟司封郎中漢公並男知進等八人撾登聞鼓稱冤,敕虞卿歸私第。己亥,以右神策大將軍劉沔為涇原節度使。壬辰,詔以銀青光祿大夫、守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襄武縣開國侯、食邑一千戶李宗閔貶明州刺史,時楊虞卿坐妖言人歸第,人皆以為冤誣,宗閔於上前極言論列,上怒,面數宗閔之罪,叱出之,故坐貶。   秋七月甲申朔,貶京兆尹楊虞卿為虔州司馬同正。丙午,以給事中李石權知京兆尹。戊申,填龍首池為鞠場,曲江修紫雲樓。辛亥,詔以御史大夫李固言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壬子,再貶李宗閔為處州長史。癸丑,以右司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舒元輿為御史中丞。貶吏部侍郎李漢為汾州刺史,刑部侍郎蕭浣為遂州刺史。丁巳,詔不得度人為僧尼。戊午,貶工部侍郎、充皇太子侍讀崔侑為洋州刺史,貶吏部郎中張諷夔州刺史,考功郎中、皇太子侍讀蘇滌忠州刺史,戶部郎中楊敬之連州刺史。辛酉,以鄂岳觀察使崔郾充浙西觀察使,以國子祭酒高重為鄂岳觀察使。壬戌,鎮海軍節度使路隨卒。癸亥,貶侍御史李甘為封州司馬,殿中侍御史蘇特為潘州司戶。甲子,以《周易》博士李訓為兵部郎中、知制誥,依前充翰林侍講學士。丁卯,天平軍節度使庾承宣卒。以大理卿羅讓為散騎常侍,以汝州刺史郭行余為大理卿。戊辰,以刑部尚書殷侑為天平軍節度使,以吉州刺史裴泰為邕管經略使。   八月甲戌朔,以戶部侍郎李翱檢校禮部尚書,充山南東道節度使,代王起;以起為兵部尚書,判戶部事。丙子,又貶處州長史李宗閔為潮州司戶。丁丑,以太僕卿鄭注為工部尚書,充翰林侍講學士。上幸左軍龍首殿,因幸梨園,含元殿大合樂。戊寅,以秘書監鄭覃為刑部尚書。貶翰林學士、守尚書戶部侍郎、知制誥李玨為江州刺史,以鄜坊節度使史孝章為義成軍節度使。甲申,以左神策軍大將軍趙儋為鄜坊節度使。甲午,貶中書舍人權璩為鄭州刺史。丙申,內官楊承和於驩州安置,韋元素象州安置,王踐言思州安置,仰錮身遞送。言李宗閔為吏部侍郎時,托駙馬沈ぅ颾c人宋若憲處求宰相,承和、踐言、元素居中導達故也。宗閔黨楊虞卿、李漢、蕭浣皆再貶。壬寅,貶中書舍人高元裕為閬州刺史。元裕為鄭注除官制,說注醫藥之功,注銜之故也。以蘇州刺史盧周仁為湖南觀察使。   九月癸卯朔,奸臣李訓、鄭注用事,不附己者,即時貶黜,朝廷悚震,人不自安。是日,下詔曰:「朕承天之序,燭理未明,勞虛襟以求賢,勵寬德以容眾。頃者台輔乖弼諧之道,而具僚扇朋此之風,翕然相從,實斁彝憲。致使薰蕕共器,賢不肖並馳,退跡者鹹後時之夫,登門者有迎吠之客。繆盭之氣,堙郁未平,而望陰陽順時,疵癘不作,朝廷清肅,班列和安,自古及今,未嘗有也。今既再申朝典,一變澆風,掃清朋附之徒,匡飭貞廉之俗,凡百卿士,惟新令猷。如聞周行之中,尚蓄疑懼,或有妄相指目,令不自安,今茲曠然,明喻朕意。應與宗閔、德裕或新或故及門生舊吏等,除今日已前放黜之外,一切不問。」辛亥,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白居易為同州刺史,代楊汝士;以汝士為駕部侍郎。乙亥,以涇原節度使劉沔為振武麟勝節度使。丙辰,以權知御史中丞舒元輿為御史中丞,兼判刑部侍郎。庚申,以鳳翔節度使李聽為忠武軍節度使。癸亥,令內養齊抱真將杖於青泥驛決殺前襄州監軍陳弘志,以有殺逆之罪也。丁卯,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固言為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以翰林侍講學士、工部尚書鄭注檢校右僕射,充鳳翔隴右節度使。戊辰,以右軍中尉王守澄為左右神策觀軍容使,兼十二衛統軍。己巳,詔以朝議郎、守禦史中丞、兼刑部侍郎、賜紫金魚袋舒元輿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朝議郎、守兵部郎中、知制誥、充翰林侍講學士、賜緋魚袋李訓可守尚書禮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賜金紫。壬申,以刑部郎中、兼侍御史、知雜李孝本權知御史中丞。   冬十月癸酉。乙亥,杜忭復為陳許節度使,李聽為太子太保分司。內出曲江新造紫雲樓彩霞亭額,左軍中尉仇士良以百戲於銀台門迎之。時鄭注言秦中有災,宜興土功厭之,乃浚昆明、曲江二池。上好為詩,每誦杜甫《曲江行》云:「江頭宮殿鎖千門,細柳新蒲為誰綠?」乃知天寶已前,曲江四岸皆有行宮台殿、百司廨署,思復昇平故事,故為樓殿以壯之。王涯獻榷茶之利,乃以涯為榷茶使。茶之有榷稅,自涯始也。京兆、河南兩畿旱。以吏部尚書令狐楚為左僕射,以刑部尚書鄭覃為右僕射。辛巳,遣中使李好古繼CG賜王守澄,是日,守澄卒。壬午,賜群臣宴於曲江亭。癸未,以前廣州節度使王茂元為涇原節度使。丁亥,禮部郎中錢可復、兵部員外郎李敬彝、駕部員外郎盧簡能、主客員外郎蕭傑、左拾遺盧茂弘等皆授鳳翔使府判官,從鄭注奏請也。乙未,以新受同州刺史白居易為太子少傅分司,以汝州刺史劉禹錫為同州刺史。己亥,以前河陽節度使蕭洪為鄜坊節度使。淄青觀察使王彥威請停管內縣丞一十九員,從之。庚子,東都留守、特進、守司徒、侍中裴度進位中書令,余如故。以前山南西道節度使王源中為刑部尚書。   十一月壬寅朔。乙巳,令內養馮叔良殺前徐州監軍王守涓於中牟縣。以左神策軍胡沐為容管經略使,以大理卿郭行余為邠寧節度使。丁未,鄜坊節度使趙儋卒。乙酉,左金吾衛大將軍崔鄯卒。癸丑,以左僕射令狐楚判太常卿事,右僕射鄭覃判國子祭酒事。丁巳,以戶部尚書、判度支王璠為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戊午,以京兆尹李右為戶部侍郎、判度支,以京兆少尹羅立言權知府事。己未,以太府卿韓約為左金吾衛大將軍。壬戌,中尉仇士良率兵誅宰相王涯、賈餗、舒元輿、李訓,新除太原節度王璠,郭行餘、鄭注、羅立言、李孝本,韓約等十餘家,皆族誅。時李訓、鄭注謀誅內官,詐言金吾仗捨石榴樹有甘露,請上觀之。內官先至金吾仗,見幕下伏甲,遽扶帝輦入內,故訓等敗,流血塗地。京師大駭,旬日稍安。癸亥,詔以銀青光祿大夫、尚書左僕射、上柱國、滎陽郡開國公鄭覃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乙丑,詔以朝議郎、守尚書戶部侍郎、判度支李石可朝議大夫、本官同平章事。丁卯,以左神刺大將軍陳君奕為鳳翔節度使。戊辰,以給事中李翊為御史中丞,左右軍尉仇士良、魚志弘並兼上將軍。十二月壬申朔,諸道鹽鐵轉運榷茶使令狐楚奏榷茶不便於民,請停,從之。癸丑。太子太保張茂宗卒。甲子,敕左右省起居繼筆硯及紙於螭頭下記言記事。丙子,以刑部尚書王源中為天平軍節度使。丁丑,敕諸道府不得私置歷日板。己卯,鳳翔監軍奏鄭注判官錢可復等四人並處斬訖。庚辰,上御紫宸,謂宰相曰:「坊市之間,人漸安未?」李石奏曰:「人情雖安,然刑殺過多,致此陰沴。又聞鄭注在鳳翔招致兵募不少,今皆被刑戮,臣恐乘此生事,切宜原赦以安之。」上曰:「然」鄭覃又陳理道。上曰:「我每思貞觀、開元之時,觀今日之事,往往憤氣填膺耳。」癸未,儀仗使田全操巡邊回,馳馬入金光門,街市訛言相驚,縱橫散走。賴金吾大將軍陳君賞以其徒立望仙門下,至晚方定。丁亥,以權知京兆尹張仲方為華州防禦使,以司農卿薛元賞權知京兆。左僕射令狐楚奏:「方鎮節度使等,具弩襪,帶器仗,就尚書省兵部參辭,伏乞停罷。如須參謝,令具公服。」從之。時楚引訓、注奸謀,用王璠、郭行余兵仗,遂雲不宜以兵仗入省參辭,殊乖事體也。物方尤之。先是,宰相武元衡被害,憲宗出內庫弓箭、陌刀賜左右街使,俟宰相入朝,以為翼從,及建福門退。至是亦停之。辛卯,置諫院印。   開成元年正月辛丑朔,帝常服御宣政殿受賀,遂宣詔大赦天下,改元開成。乙巳,御紫宸殿,宰臣李石奏曰:「陛下改元御殿,人情大悅,全放京兆一年租賦,又停四節進奉,恩澤所該,實當要切。」帝曰:「朕務行其實,不欲崇長空文。」石曰:「赦書須內留一本,陛下時看之。又十道黜陟使發日,更付與公事根本,令向外與長吏詳擇施行,方盡利害之要。」丁未,以秘書監韋縝為工部尚書。敕:「楊承和、韋元素、王踐言、崔潭峻頃遭誣陷,每用追傷,宜復官爵,聽其歸葬。」以銀州刺史劉源為夏、綏、銀、宥節度使。丙辰望,日有蝕之。   二月辛未朔,以左散騎常侍羅讓為江西觀察使。乙亥夜四更,京師地震,屋瓦皆墜。丙申,左武衛大將軍硃叔夜賜死於藍田關。天德奏生退渾部落三千帳來投豐州。   三月庚子朔。壬寅以袁州長史李德裕為滁州刺史。庚申,幸龍首池,觀內人賽雨,因賦《暮春喜雨詩》。昭義節度使劉從諫三上疏,問王涯罪名,內官仇士良聞之惕懼。是日,從諫遣焦楚長入奏,於客狀誹謗,請面對。上召楚長慰諭遣之。   夏四月庚午朔,以河南尹鄭浣為左丞,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李紳為河南尹。癸酉,以亳州刺史裴弘泰為義成軍節度使,以諫議大夫李讓夷兼權知起居舍人事。乙卯,以潮州司戶李宗閔為衡州司馬,以江州刺史李玨為太子賓客分司。癸未,吏部侍郎李虞仲卒。辛卯,淄王協薨。甲午,詔以山南西道節度使、檢校兵部尚書李固言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左僕射、諸道鹽鐵轉運使令狐楚檢校左僕射,為山南西道節度使。丙申,李固言判戶部事;李石判度支,兼諸道鹽鐵轉運使。   五月乙亥朔。癸卯,以翰林學士歸融為御史中丞。丁未,以給事中郭承嘏為華州防禦使。給事中盧載以承嘏公正守道,屢有封駁,不宜置之外郡,乃封還詔書。詡日,復以承嘏為給事中,乃以給事中盧鈞代嘏守華州。乙卯,御紫宸,上謂宰臣曰:「為政之道,自古所難。」李石對曰:「朝廷法令行,則易。」丁巳,以尚書右丞鄭肅為陝虢都防禦觀察使。前罷觀察,復置之。以中書舍人唐扶為福建觀察使。庚申,判國子祭酒宰臣鄭覃奏:「太學新置五經博士各一人,請依王府官例,賜以祿粟。」從之。丙寅,昭義奏開夷儀山路,通太原、晉州,從之。閏五月己巳朔。甲申,以河中節度使李程為左僕射、判太常卿事。乙酉,以太子太保分司李聽為河中節度使。丙戌,烏集唐安寺,逾月方散。己丑,以神策大將軍魏仲卿為朔方靈鹽節度。湖南觀察使盧周仁進羨餘錢二萬貫、雜物八萬段;不受,還之,使貸貧下戶徵稅。   六月戊戌朔。癸亥,以河南尹李紳檢校禮部尚書、汴州刺史,充宣武軍節度使。   秋七月戊辰朔,御史台奏:「秘書省管新舊書五萬六千四百七十六卷,長慶二年已前並無文案。大和五年已後,並不納新書。今請創立簿籍,據闕添寫卷數,逐月申台。」從之。辛未,以左金吾衛將軍傅毅為鄜坊節度使。癸酉,宣武軍節度使王智興卒。辛卯,刑部尚書殷侑檢校右僕射,充山南東道節度使。壬午,以滁州刺史李德裕為太子賓客。甲午,以金吾衛大將軍陳君賞為平盧軍節度使,代王彥威;以彥威為戶部侍郎、判度支。丙申,湖南觀察使盧周仁進羨餘錢一十萬貫,御史中丞歸融彈其違制進奉,詔以周仁所進錢於河陰院收貯。   八月戊戌朔。甲辰,詐稱國舅人前鄜坊節度使蕭洪宜長流驩州。戊申,以皇太后親弟蕭本為右贊善大夫。   九月丁卯朔。庚辰,詔復故左降開州司馬宋申錫正議大夫、尚書右丞、同平章事,仍以其子慎徽為城固尉。以饒州刺史馬植為安南都護。辛巳,以壽州刺史高承恭為邕管經略使。辛卯,敕秘書省,集賢院應欠書四萬五千二百六十一卷,配諸道繕寫。   冬十月丁酉朔。己酉,揚州江都七縣水旱,損田。   十一月丙寅朔。庚辰,浙西觀察使崔郾卒。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李德裕檢校戶部尚書,充浙西觀察使。壬午,以兵部尚書、皇太子侍讀王起兼判太常卿。甲申,以左僕射李程兼吏部尚書。忠武帥杜忭、天平帥王源中奏:當道常平義倉觔斗,除元額外,請別置十萬石。十二月丙申朔,以京兆尹、兼御史大夫薛元賞為武寧節度、徐泗宿濠觀察等使,以戶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歸融為京兆尹,以給事中狄兼謨為御史中丞。己酉,嶺南節度使李從易卒。庚戌,以華州刺史盧鈞為廣州刺史,充嶺南節度使;以中書舍人崔龜從為華州防禦使。辛亥,劍南東川節度使馮宿卒。壬子,太僕卿段伯倫卒,癸丑,以兵部侍郎湯汝士檢校禮部尚書,充劍南東川節度使。己未,漵王縱薨。   二年春正月乙丑朔。丙寅,宣州觀察使王質卒。乙亥,以吏部侍郎崔鄲為宣歙觀察使,以右丞鄭浣為刑部尚書、判左丞事。庚寅,戶部侍郎、判度支王彥威進所撰《供軍圖》,略序曰「至德、乾元之後,迄於貞元、元和之際,天下有觀察者十,節度二十有九,防禦者四,經略者三。掎角之師,犬牙相制,大都通邑,無不有兵,約計中外兵額至八十八萬。長慶戶口凡三百三十五萬,而兵額又約九十九萬,通計三戶資奉一兵。今計天下租賦,一歲所入,總不過三千五百餘萬,而上供之數三之一焉。三分之中,二給衣賜,自留州留使兵士衣食之外,其餘四十萬眾,仰給度支焉。」二月乙未朔。丙申,刑部侍郎郭承嘏卒。丙午夜,彗出東方,長七尺,在危初,西指。戊申,王彥威進所撰《唐典》七十卷,起武德,終永貞。庚戌,均王緯薨。辛酉夜,彗長丈餘,直西行,稍南指,在虛九度半。壬戌夜,彗長二丈餘,廣三尺,在女九度,自是漸長闊。   三月甲子朔,內出音聲女妓四十八人,令歸家。乙丑夜,彗星長五丈,歧分兩尾,其一指氐,其一掩房。丙寅,罷曲江宴。是夜,彗長六丈,尾無歧,在亢七度。敕尚食使,自今每一日御食料分為十日,停內修造。戊辰夜,彗長八丈有餘,西北行,東指,在張十四度。辛未,宣徽院《法曲》樂官放歸。壬申,詔曰:   朕嗣丕構,對越上玄,虔恭寅畏,於今一紀。何嘗不宵衣念道,昃食思愆,師周文之小心,慕《易·乾》之夕惕,懼德不類,貽列聖羞。將欲致和平,時無殃咎,然誠未格物,謫見於天,仰愧三靈,俯慚庶匯,思獲攸濟,浩無津涯。昔宋景發言,星因退捨;魯僖納諫,饑不害人。取鑒往賢,深惟自勵。載軫在予之責,宜降恤辜之恩,式表殷憂,冀答昭誡。天下死罪降從流,流已下並放,唯故殺人、官典犯贓、主掌錢谷賊盜,不在此限。諸州遭水旱處,並蠲租稅。中外修造並停。五坊鷹隼悉解放。朕今素服避殿,徹樂減膳。近者內外臣僚,繼貢章表,欲加徽號。夫道大為帝,朕膺此稱,祗愧已多,矧鍾星變之時,敢議名揚之美?非懲既往,且儆將來,中外臣僚,更不得上表奏請。表已在路,並宜速還。在朝群臣,方岳長吏,宜各上封事,極言得失,弼違納誨,副我虛懷。   甲戌,以左僕射李程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壬午,以楚州刺史嚴譽為桂管觀察使。甲申,以山南東道節度使殷侑為太子賓客分司。貞興門外鵲巢於古塚。丁亥,邠寧節度使李用卒。戊子,以河南尹李玨為戶部侍郎。乙丑,以金吾大將軍李直臣為邠寧節度使。壬辰,桂管觀察使韓佽卒。以兵部侍郎裴濆為河南尹。   夏四月甲午朔。戊戌,詔將仕郎、守尚書工部侍郎、知制誥,充翰林學士,兼皇太子侍讀、上騎都尉、賜紫金魚袋陳夷行可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丙子,以中書舍人敬昕為江西觀察使戊申,前江西觀察使羅讓卒。辛酉,詔置終南山神祠。蓬州復置蓬池、朗池二縣。   五月癸亥朔。乙丑,以東都留守裴度為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依前守司徒、中書令。丙寅,戶部侍郎李玨判本司事。以浙西觀察使李德裕檢校戶部尚書,兼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淮南節度使。辛未,詔以前淮南節度使牛僧孺為檢校司空、東都留守,以蘇州刺史盧商為浙西觀察使。壬申,上幸十六宅,與諸王宴樂。決十六宅宮市內官範文喜等三人,以供諸王食物不精故也。   六月癸巳朔。丁酉,以成德軍節度使王元逵為駙馬都尉,尚壽安公主。己亥,以鴻臚卿李逵為天德軍都防禦使。庚子,吏部奏長定選格,請加置南曹郎中一人,別置印一面,以「新置南曹之印」為文,從之。丙午,河陽軍亂,逐節度使李泳。戊申,以左金吾衛將軍李執方為河陽三城懷州節度使。庚戌,以右金吾衛大將軍崔珙為京兆尹。魏、博、澤、潞、淄、青、滄德、、兗、海、河南府等州並奏蝗害稼。鄆州奏蝗得雨自死。丁亥,以御史中丞狄兼謨為刑部侍郎,以前京兆尹歸融為秘書監,以給事中李翊為湖南觀察使。   秋七月壬戌朔。乙亥,以久旱徙市,閉坊門。甲申,以太府卿張賈為兗海觀察使。詔除河北三鎮外,諸州府不得以試銜奏官。鄆州奏:「當州先廢天平、平陰兩縣,請復置平陰縣,以制盜賊。」從之。乙酉,以蝗旱,詔諸司疏決系囚。己丑,遣使下諸道巡覆蝗蟲。是日,京畿雨,群臣表賀。外州李紳奏蝗蟲入境,不食田苗,詔書褒美,仍刻石於相國寺。   八月壬辰朔。丁酉,彗出虛、危之間。振武奏突厥入寇營田。庚戌,詔昭儀王氏冊為德妃,昭容楊氏冊為賢妃。又詔:「敬宗皇帝第二子休復、第三子執中、第四子言揚、第六子成美等,宜開列土之封,用申睦族之典。休復可封梁王,執中可封襄王,言揚可封紀王,成美可封陳王。皇第二男宗儉可封蔣王。」乙丑,房州刺史盧行簡坐贓杖殺。己巳,以前湖南觀察使盧行術為陝虢觀察使。甲申,詔曰:「慶成節朕之生辰,天下錫宴,庶同歡泰。不欲屠宰,用表好生,非是信尚空門,將希無妄之福。恐中外臣庶不諭朕懷,廣置齋筵,大集僧眾,非獨凋耗物力,兼恐致惑生靈。自今宴會蔬食,任陳脯醢,永為常例。」又敕:「慶成節宜令京兆尹准上已,重陽例,於曲江會斌百僚。延英奉觴宜權停。」戊子,以尚書戶部侍郎、判度支王彥威為衛尉卿,分司東都。   冬十月辛卯朔,詔改天後所撰《三教珠英》為《海內珠英》。戊戌,詔嘉王運、循王遹、通王諶並可光祿大夫、檢校司空,賜勳上柱國,仍依百官例給料錢。安王溶、穎王瀍並給料錢。庚子,慶成節,賜群臣宴於曲江,上幸十六宅,與諸王宴樂。癸卯,宰臣判國子祭酒鄭覃進《石壁九經》一百六十卷。時上好文,鄭覃以經義啟導,稍折文章之士,遂奏置五經博士,依後漢蔡伯喈刊碑列於太學,創立《石壁九經》,諸儒校正訛謬。上又令翰林勒字官唐玄度復校字體,又乖師法,故石經立後數十年,名儒皆不窺之,以為蕪累甚矣。戊申,以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固言為劍南西川節度使,依前同門下侍郎、平章事。甲寅,敕鹽鐵、戶部、度支三使下監院官,皆郎官、御史為之。使雖更改,院官不得移替,如顯有曠敗,即具事以聞。己未,以前西川節度使楊嗣復為戶部尚書,充諸道鹽鐵轉運使。   十一月辛酉朔。壬戌,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殷侑為忠武軍節度使。癸亥,狂病人劉德廣突入含元殿,付京兆府杖殺。乙丑,京師地震。丁丑,興元節度使令狐楚卒。丁亥,以刑部尚書鄭浣為山南西道節度使。己丑,契丹朝貢。十二月庚寅朔。丙申,內閣對左右史裴素等。上自開成初復故事,每入閣,左右史執筆立於螭頭之下,君臣論奏,得以備書,故開成政事最詳於近代。壬寅,以前忠武軍節度使杜悰為工部尚書、判度支。時忭既除官,久未謝恩,戶部侍郎李玨奏杜為岐陽公主服假內。玨因言:「比來駙馬為公主行服三年,所以士族之家不願為國戚者以此。」帝大駭其奏,即日詔曰:「制服輕重,必資典禮,如聞往者駙馬為公主行服三年,緣情之義,殊非故實,違經之制,今乃聞知。宜行期周,永為定制。」   三年春正月庚申朔。甲子,宰臣李石遇盜於親仁裡,中劍,斷其馬尾,又中流矢,不甚傷。是時,京城大恐,捕盜不獲,既而知仇士良新為。乙丑,常參官入朝者九人而已,余皆潛竄,累日方安。丁卯,詔故齊王湊贈懷懿太子。戊申,以諸道鹽鐵轉運使、正議大夫、守戶部尚書、上柱國、宏農郡開國伯、食邑七百戶、賜紫金魚袋楊嗣復可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朝議郎、戶中侍郎、判戶部事、上柱國、賜紫金魚袋李玨可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依前判戶部事。丙子,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石為荊南節度使,依前中書侍郎、平章事。丁丑,以前荊南節度使韋長為河南尹。癸未,詔去秋蝗蟲害稼處放逋賦,仍以本處常平倉賑貸。是日大雪。   二月己丑朔。乙未,上謂宰臣曰:「李宗閔在外數年,可別與一官。」鄭覃、陳夷行曰:「宗閔養成鄭注,幾覆朝廷,其奸邪甚於李林甫。」楊嗣復、李玨奏曰:「大和未,宗閔、德裕同時得罪,二年之間,德裕再量移為淮南節度使,而宗閔尚在貶所。凡事貴得中,不可但徇私情。」上曰:「與一郡可也。」丁酉,以衡州司馬李宗閔為杭州刺史。庚子,吏部奏:「去年所修長定選格,或乖往例,頗不便人,不可久行,請卻用舊格。」從之。乙巳,詔僕射、尚書、侍郎、左右丞、大卿監每遇坐日,宜令兩人循次進對。丁未,以同州刺史孫簡為陝虢觀察使,代盧行術;以術為福王傅,分司東都。乙酉,禮部尚書許康佐卒。辛亥,左丞盧載為同州防禦使。   三月己未朔。庚午,封故陳王第十九男儼為宣城郡王,故襄王第三男寀為樂平郡王。   夏四月戊子朔。己丑,禮部尚書致仕徐晦卒。辛卯,戶部侍郎崔龜從判本司事。詔曰:「戶部侍郎兩員,今後先授上者,宜令判本司錢谷;如帶平章事,判鹽鐵度支,兼中丞學士不在此限。」壬辰,以給事中裴袞為華州防禦使。乙酉,改《法曲》為《仙韶曲》,仍以伶官親處為仙韶院。兵部侍郎裴濆卒。癸丑,屯田郎中李衢、沔王府長史林贊等進所修《皇唐玉牒》一百五十卷。   五月丁巳朔,敕禮部:貢院進士、舉人,歲限放三十人及第。辛酉,詔:前江西觀察使吳士規坐贓,長流端州。庚午,月犯天心大星。癸未,以吏部侍郎高鍇為鄂岳觀察使,代高重;以重為兵部侍郎。   六月丁未朔。辛酉,出宮人四百八十,送兩街寺觀安置。廢晉州平陽院礬官,並歸州縣。癸丑,上御紫宸,對宰臣曰:「幣輕錢重如何?」楊嗣復曰:「此事已久,不可遽變其法,法變則擾人。但禁銅器,斯得其要。」秋七月丙辰朔。壬戌,陳許節度使殷侑卒。甲子,以衛尉卿王彥威檢校禮部尚書,充忠武軍節度使;以右金吾衛大將軍史孝章為邠寧節度使。戊辰,西川節度使李固言再上表,讓門下侍郎及檢校右僕射。   八月丙戌朔。甲午,山南東道諸州大水,田稼漂盡。丁酉,詔:「大河而南,幅員千里,楚澤之北,連亙數州。以水潦暴至,堤防潰溢,既壞廬舍,復損田苗。言念黎元,羅此災沴,或生業蕩盡,農功索然,困餧彫殘,豈能自濟。宜令給事中盧弘宣往陳許、鄭滑、曹濮等道宣慰,刑部郎中崔□往山南東道、鄂岳、蘄黃道宣慰。」己亥,嘉王運薨。魏博六州蝗食秋苗並盡。   九月丙辰朔。辛酉,荊南李石讓中書侍郎,乃改授檢校兵部尚書。壬戌,上以皇太子慢游敗度,欲廢之,中丞狄兼謨垂涕切諫。是夜,移太子於少陽院,殺太子宮人左右數十人。戊辰,詔梁王等五人,先於北內,可卻歸十六宅。辛未,易定節度使張璠卒。壬申,以易州刺史李仲遷為定州刺史,充義武軍節度使。戊寅,以東都留守牛僧孺為左僕射。辛巳,詔皇太子侍讀竇宗直隔日入少陽院。   冬十月乙酉朔,以尚書左丞崔琯檢校戶部尚書,充東都留守。易定軍亂,不納新使李仲遷,立張璠子元益為留後。己丑,以少府監張沼為黔中觀察使。壬辰,以右金吾衛將軍高霞寓為夏、綏、銀、宥節度使。癸巳,以中書舍人李景讓為華州防禦使。甲午,慶成節,命中人以酒酺、《仙韶樂》賜群臣宴於曲江亭。丁酉,夏州節度使劉源卒。庚子,皇太子薨於少陽院,謚曰莊恪。乙巳,以左金吾將軍郭旼為邠、寧、慶節度使。是夜,彗起於軫,其長三丈,東西指。乙酉,前邠寧節度使史孝章卒。   十一月乙卯朔,是夜,慧孛東西竟天。壬戌,詔曰:「上天蓋高,感應必由乎人事;寰宇雖廣,理亂盡繫於君心。從古已來,必然之義。朕嗣膺寶位,十有三年,常克己以恭虔,每推誠於眾庶。將以導迎休應,漸致輯熙,期克荷於宗祧,思保寧於華夏。而德有所未至,信有所未孚。災氣上騰,天文謫見,再週期月,重擾星躔。當求衣之時,睹垂象之變,兢懼惕厲,若蹈泉谷。是用舉成湯之六事,念宋景之一言,詳求譴告之端,采聽銷禳之術。必有精理,蘊於眾情,冀屈法以安人,爰恤刑而原下。應京城諸道見系囚,自十二月八日已前,死罪降流,已下遞減一等,十惡大逆、殺人劫盜、官典犯贓不在此限。今年遭水蝗蟲處,並宜存撫賑給。」以滄州節度使李彥佐為鄆、曹、濮節度使,以德州刺史、滄景節度副使劉約為義昌軍節度使。癸亥,以宋州刺史唐弘實為邕管經略使。乙丑,天平軍節度使王源中卒。庚午,以翰林學士丁居晦為御史中丞。壬申,以蔡州刺史韓威為定州刺史、義武軍節度、北平軍等使。十二月乙酉朔。辛丑,詔以河東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守司徒、兼中書令、太原尹、北都留守、上柱國、晉國公、食邑三千戶裴度可守司徒、中書令。以兵部侍郎狄兼謨為河東節度使。丙午,守太子太師、尚書右僕射、門下侍郎、國子祭酒、同平章事鄭覃罷太子太師,仍三五日入中書。日本國貢珍珠絹。   四年春正月甲寅朔。丁巳,熒惑太白辰聚於南鬥。丁卯夜,於威泰殿觀燈作樂,三宮太后諸公主等畢會。上性節儉,延安公主衣裾寬大,即時斥歸,駙馬竇浣待罪。詔曰:「公主入參,衣服逾制,從夫之義,過有所歸。浣宜奪兩月俸錢。」閏月甲申朔,以吏部侍郎鄭肅檢校禮部尚書、河中晉絳慈隰等州節度使,以蘇州刺史李道樞為浙東觀察使,以諫議大夫高元裕為御史中丞。丙申,以前河中節度使李聽為太子太保。己亥,裴度自太原至,上令中人就第問疾。辛丑,以司農卿李u為福建觀察使,諫官論其不可,乃罷之。丙午,以大理卿盧貞為福建觀察使。丁未,興元節度使鄭浣卒。戊申,闍婆國朝貢。二月癸酉朔。辛酉,以吏部侍郎歸融檢校禮部尚書,充山南西道節度使。丙寅,寒食節,上御通化門以觀遊人。戊辰,幸勤政樓觀角抵、蹴鞠。   三月癸未朔。乙酉,賜群臣上巳宴於曲江。是夜,月掩東井第三星。丙申,司徒、中書令裴度卒。癸酉,浙東觀察使李道樞卒。以戶部侍郎崔龜從為宣歙觀察使,代崔鄲;以鄲為太常卿。以楚州刺史蕭俶為浙東觀察使。   夏四月壬子朔,以右羽林統軍李昌言為鄜坊節度使。壬戌,有獐出太廟。   五月辛丑朔。丁亥,閣內上謂宰臣曰:「新修《開元政要》如何?」楊嗣復曰:「臣等未見。陛下欲以此書傳示子孫,則宣付臣等,參定可否。緣開元政事與貞觀不同,玄宗或好畋游,或好聲色,選賢任能,未得盡美。撰述示後,所貴作程,豈容易哉!」丙申,鄭覃、陳夷行罷知政事,覃守左僕射,夷行為吏部侍郎。丙午,邠寧節度使郭旼卒。天平、魏博、易定等管內蝗食秋稼。   六月辛亥朔,以長武城使苻澈為邠寧節度。庚申,上幸十六宅安王、穎王院宴樂,賜與頗厚。戊辰,以久旱,分命祠禱,每憂動於色。宰相等奏曰:「水旱時數使然,乞不過勞聖慮。」上改容言曰:「朕為人主,無德及天下,致茲災旱,又謫見於天。若三日不雨,當退歸南內,更選賢明以主天下。」宰臣嗚咽流涕,各請策免。是夜,大雨霑霈。丁丑,襄陽山竹結實,其米可食。   秋七月庚辰朔,西蜀水,害稼。乙未夜,月犯熒惑。壬寅,以河南尹韋長為平盧軍節度使,以刑部侍郎高鍇為河南尹。甲辰,以大中大夫、守太常卿、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崔鄲可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滄景、淄青大水。   八月庚戌朔,以給事中姚合為陝虢觀察使。辛亥,鄜王憬薨。丙辰,邢州廢青山縣,磁州移昭義縣於固鎮驛。癸亥,以左僕射牛僧孺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節度使。辛未夜,流星出羽林,尾長八十餘尺,滅後有聲如雷。壬申,鎮、冀四州蝗食稼,至於野草樹葉皆盡。   九月己卯朔。辛卯,以劍南東川節度楊汝士為吏部侍郎。丁酉夜,月掩東井第三星。辛丑,以吏部侍郎陳夷行為華州鎮國軍防禦使,以蘇州刺史李穎為江西觀察使,以諫議大夫馮定為桂管觀察使。甲辰,以京兆尹鄭復為劍南東川節度使。丙午,以前江西觀察使敬昕為京兆尹。   冬十月己酉朔。戊午,慶成節,賜群臣宴於曲江亭。辛酉夜,星入斗魁。前桂管觀察使嚴謇卒。丙寅,制以敬宗第六男陳王成美為皇太子。丁丑,太子太保李聽卒。   十一月己卯朔。壬申,前福建觀察使唐扶卒。己亥,曲赦京城系囚。十二月己酉朔。癸丑,貶光祿卿、駙馬都尉韋讓為澧州長史。乙卯,乾陵火。以杭州刺史李宗閔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辛酉,上不康,百僚赴延英起居。乙亥,宰臣入謁,見上於太和殿。是歲,戶部計見管戶四百九十九萬六千七百五十二。   五年春正月戊寅朔,上不康,不受朝賀。己卯,詔立親弟穎王瀍為皇太弟,權勾當軍國事。皇太子成美復為陳王。辛巳,上崩於大明宮之太和殿,壽享三十三。群臣謚曰元聖昭獻皇帝,廟號文宗。其年八月十七日,葬於章陵。   史臣曰:昭獻皇帝恭儉儒雅,出於自然,承父兄奢弊之餘,當閽寺撓權之際,而能以治易亂,代危為安。大和之初,可謂明矣。初,帝在籓時,喜讀《貞觀政要》,每見太宗孜孜政道,有意於茲。洎即位之後,每延英對宰臣,率漏下十一刻。故事,天子雙日視事,帝謂宰輔曰:「朕欲與卿等每日相見,其輟朝、放朝、用雙日可也。」時憲宗郭後居興慶宮,曰太皇太后,敬宗寶歷太后及上母蕭太后,時呼「三宮太后」。帝性仁孝,三宮問安,其情如一。嘗內園進櫻桃,所司啟曰:「別賜三宮太后。」帝曰:「太后宮送物,焉得為賜。」遽取筆改賜為奉。宗正寺以祭器杇敗,請易之,及有司呈進,命陳於別殿,具冠帶面閱之,容色淒然。尤勒於政理凡選內外群官,府進名,帝必面訊其行能,然後補除。中書用鴻臚卿張賈為衢州刺史,賈好博,朝辭日,帝謂之曰:「聞卿善長行。」對曰:「政事之餘,聊與賓客為戲,非有所妨。」帝曰:「豈有好之而無妨也!」內外聞之悚息。而帝以累世變起禁闈,尤側目於中官,欲盡除之。然訓、注狂狡之流,制御無術,矢謀既誤,幾致顛危。所謂「有帝王之道,而無帝王之才」,雖旰食焦憂,不能弭患,異哉!   贊曰:昭獻統天,洪惟令德。心憤仇恥,志除凶慝。未殄夔魖,又生鬼蜮。天未好治,亂何由息。   本紀第十八上 武宗   武宗至道昭肅孝皇帝諱炎,穆宗第五子,母曰宣懿皇后韋氏。元和九年六月十二日生於東宮。長慶元年三月,封穎王,本名瀍。開成中加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吏部尚書 ,依百官例,逐月給俸料。初,文宗追悔莊恪太子殂不由道,乃以敬宗子陳王成美為皇太子,開成四年冬十月宣制,未遑冊禮。五年正月二日,文宗暴疾,宰相李玨、知樞密劉弘逸奉密旨,以皇太子監國。兩軍中尉仇士良、魚弘志矯詔迎穎王於十六宅,曰:「朕自嬰疾疹,有加無瘳,懼不能躬總萬機,日厘庶政。稽於謨訓,謀及大臣,用建親賢,以貳神器。親弟穎王瀍昔在籓邸,與朕常同師訓,動成儀矩,性稟寬仁。俾奉昌圖,必諧人欲。可立為皇太弟,應軍國政事,便令權勾當。百辟卿士,中外庶臣,宜竭乃心,輔成予志。陳王成美先立為皇太子,以其年尚沖幼,未漸師資,比日重難,不遑冊命,回踐硃邸,式協至公,可復封陳王。」是夜,士良統兵士於十六宅迎太弟赴少陽院,百官謁見於東宮思賢殿。三日,仇士良收捕仙韶院副使尉遲璋殺之,屠其家。四日,文宗崩,宣遺詔:皇太弟宜於柩前即皇帝位,宰相楊嗣復攝塚宰。十四日,受冊於正殿,時年二十七。陳王成美、安王溶殂於邸第。初,楊賢妃有寵於文宗,而莊恪太子母王妃失寵怨望,為楊妃所譖,王妃死,太子廢。及開成未年,帝多疾無嗣,賢妃請以安王溶嗣,帝謀於宰臣李玨,玨非之,乃立陳王。至是,仇士良立武宗,欲歸功於己,乃發安王舊事,故二王與賢妃皆死。   二月,制穆宗妃韋氏追諡宣懿皇太后,帝之母也。上御正殿,降德音,以開府、右軍中尉仇士良封楚國公 ,左軍中尉魚弘志為韓國公,太常卿崔鄲、戶部尚書判度支崔珙並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敕二月十五日玄元皇帝降生日宜為降聖節,休假一日。   三月,詔宮人劉氏、王氏並為妃。敕朔望入閣對刑法官,是日非便,宜停。   五月,中書奏:六月十二日,皇帝載誕之辰,請以其日為慶陽節。祔宣懿太后於太廟。初,武宗欲啟穆宗陵祔葬,中書門下奏曰:「園陵已安,神道貴靜。光陵二十餘載,福陵則近又修崇。竊惟孝思,足彰嚴奉。今若再因合祔,須啟二陵,或慮聖靈不安,未合先旨。又以陰陽避忌,亦有所疑。不移福陵,實協典禮。」乃止。就舊墳增築,名曰福陵。又奏:「准今年二月八日赦文,應京諸司勒留官,令本處克留手力雜給與攝官者。臣等檢詳,諸道正官料錢絕少,雜給手力即多,今正官勒留,亦管公事,料錢少於雜給,刻下事未得中。臣等商量,其正官料錢雜給等錢,望每貫留二百文與攝官,余並如舊。」從之。   秋七月,制檢校禮部尚書、華州刺史陳夷行復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八月十七日,葬文宗皇帝於章陵。知樞密劉弘逸、薛季稜率禁軍護靈駕至陵所,二人素為文宗獎過,仇士良惡之,心不自安,因是掌兵,欲倒戈誅士良、弘志。鹵簿使兵部尚書王起、山陵使崔稜覺其謀,先諭鹵簿諸軍。是日弘逸、季稜伏誅。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嗣復檢校吏部尚書、潭州刺史,充湖南都團練觀察使;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玨檢校兵部尚書、桂州刺史,充桂管防禦觀察等使;御史中裴夷真為杭州刺史:皆坐弘逸、季稜黨也。易定軍亂,逐節度使陳君賞。君賞鳩合豪傑數百人,復入城,盡誅謀亂兵士,軍城復安。   九月,以淮南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李德裕為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尋兼門下侍郎;以宣武軍節度使、檢校吏部尚書、汴州刺史李紳代德裕鎮淮南。帝在籓時,頗好道術修攝之事,是秋。召道士越歸真等八十一人入禁中,於三殿修金菉道場。帝幸三殿,於九天壇親受法菉。右拾遺王哲上疏,言王業之初,不宜崇信過當,疏奏不省。   十一月,鹽鐵轉運使奏江淮已南請復稅茶,從之。魏博節度使何進滔卒,三軍推其子重霸知留後事。   會昌元年正月壬寅朔。庚戌,有事於郊廟,禮畢,御丹鳳樓,大赦,改元。   二月壬寅,以淮南節度使、檢校吏部尚書李紳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中書奏:「南宮六曹皆有職分,各責官業,即事不因循。近者戶部度支多是諸軍奏請,本司郎吏束手閒居。今後請祗令本行分判,委中書門下簡擇公幹才器相當者轉授。」從之。車駕幸昆明池。賜仇士良紀功碑,詔右僕射李程為其文。   三月,貶湖南觀察使楊嗣復潮州司馬,桂管觀察使李玨端州司馬,杭州刺史裴夷直驩州司戶。宰臣李德裕進位司空。三月壬申,宰相李德裕、陳夷行、崔珙、李紳等奏:「憲宗皇帝有恢復中興之功,請為百代不遷之廟。」帝曰:「所論至當。」續議之,事竟不行。贈故中書令、晉國公裴度太師。山南東道蝗害稼。造靈符應聖院於龍首池。四月辛丑,敕:「《憲宗實錄》舊本未備,宜令史官重修進內。其舊本不得注破,候撰成同進。」時李德裕先請不遷憲宗廟,為議者沮之,復恐或書其父不善之事,故復請改撰實錄,朝野非之。   五月辛未,中書門下奏:「據《六典》,隋置諫議大夫七人,從四品上。大歷二年,升門下侍郎為正三品,兩省遂闕四品。建官之道,有所未周。詩云『袞職有闕,仲山甫補之』。周、漢大臣,願入禁闥,補過拾遺。張衡為侍郎,常居帷幄,從容諷諫。此皆大臣之任,故其秩峻,其任重,則敬其言而行其道。況蹇諤之地,宜老成之人,秩未優崇,則難用耆德。其諫議大夫望依隋氏舊制,升為從四品,分為左右,以備兩省四品之闕。向後與丞出入迭用,以重其選。又御史中丞為大夫之貳,緣大夫秩崇,官不常置,中丞為憲台之長。今寺監、少卿、少監、司業、少尹並為寺署之貳,皆為四品。中丞官名至重,見秩未崇,望升為從四品。」從之。   六月,有禿鶖鳥集於禁苑。庚子夜五更,小流星五十餘旁午流散。制以魏博兵馬留後何重霸檢校工部尚書、魏州大都督府長史,充天雄軍節度使,仍賜名重順。中書奏請依姚□故事,宰相每月修時政記送史館,從之。以衡山道士劉玄靖為銀青光祿大夫,充崇玄館學士,賜號廣成先生,令與道士趙歸真於禁中修法菉。左補闕劉彥謨上疏切諫,貶彥謨為河南府戶曹。敕:「自前中外上封論事,有所糾舉,則請留中。今後並云『請付御史台』,不得云『留中不下』。如事關軍國,理須宥密,不在此限。如台司勘當後,若得事實,必獎奉公。苟涉加誣,必當反問。告示中外,明知此意。」七月己巳,北方有流星,經天良久。關東大蝗傷稼。襄、郢、江左大水。彗復出室壁之間。   八月,回鶻烏介可汗遣使告難,言本國為黠戛斯所攻,故可汗死,今部人推為可汗。緣本國破散,今奉太和公主南投大國。時烏介至塞上,大首領嗢沒斯與赤心宰相相攻,殺赤心,率其部下數千帳近西城。天德防禦使田牟以聞。烏介又令其相頡干迦斯上表,借天德城以安公主,仍乞糧儲牛羊供給。詔金吾大將軍王會、宗正少卿李師偃往其牙宣慰,令放公主入朝,賑粟二萬石。   九月,幽州軍亂,逐其帥史元忠,推牙將陳行泰為留後。三軍上章請符節,朝旨未許。十月,幽州雄武軍使張絳遣軍吏吳仲舒入朝,言行泰慘虐,不可處將帥之任,請以鎮軍加討,許之。十月,誅行泰,遂以絳知兵馬使。車駕校獵咸陽。   十一月丁酉朔。壬寅夜,大星東北流,其光燭地,有聲如雷,山崩石隕。其彗起於室,凡五十六日而滅。太和公主遣使入朝,言烏介自稱可汗,乞行策命,緣初至漠南,乞降使宣慰,從之。十二月,中書門下奏修實錄體例:「舊錄有載禁中之言。伏以君上與宰臣、公卿言事,皆須眾所聞見,方可書於史冊。且禁中之語,在外何知,或得之傳聞,多涉於浮妄,便形史筆,實累鴻猷。今後實錄中如有此色,並請刊削。又宰臣與公卿論事,行與不行,須有明據。或奏請允愜,必見褒稱;或所論乖僻,因有懲責。在籓鎮上表,必有批答,居要官啟事者,自有著明,並須昭然在人耳目。或取舠辿s於堂案,或與奪形於詔敕,前代史書所載奏義,罔不由此。近見實錄多載密疏,言不彰於朝聽,事不顯於當時,得自其家,未足為信。今後實錄所載章奏,並須朝廷共知者,方得紀述,密疏並請不載。如此則理必可法,人皆向公,愛憎之志不行,褒貶之言必信。」從之。李德裕奏改修《憲宗實錄》所載吉甫不善之述,鄭亞希旨削之。德裕更此條奏,以掩其跡。搢紳謗議,武宗頗知之。   二年春正月丙申朔,以撫王紘為開府儀同三司、幽州大都督府長史,充幽州盧龍節度大使。以雄武軍使張絳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幽州左司馬,知兩使留後,仍賜名仲武。中書奏百官議九宮壇本大祠,請降為中祠。宰相崔珙、陳夷行奏定左右僕射上事儀注。   二月丙寅,中書奏:「准元和七年敕,河東、鳳翔、鄜坊、邠寧等道州縣官,令戶部加給課料錢歲六萬二千五百貫。吏部出得平留官數百員,時以為當。自後戶部支給零碎不時,觀察使乃別將破用,徒有加給,不及官人,所以選人憚遠,不樂注受。伏望令部都與實物,及時支遣。諸道委觀察判官知給受,專判此案,隨月支給,年終計帳申戶部。又赴選官人多京債,到任填還,致其貪求,罔不由此。今年三銓,於前件州府得官者,許連狀相保,戶部各借兩月加給料錢,至支時折下。所冀初官到任,不帶息債,衣食稍足,可責清廉。」從之。太子太師致仕蕭俯卒。牂柯、南詔蠻遣使入朝。   三月,遣使冊回紇烏介可汗。以振武麟勝節度使、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右僕射、單于大都護、兼御史大夫、彭城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劉沔可檢校右僕射,兼太原尹、北京留守。充河東節度、管內觀察處置等使,代苻澈。時回紇在天德,命沔以太原之師討之。四月乙丑朔,光祿大夫、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平章事李德裕,銀青光祿大夫、守右僕射、門下侍郎、平章事崔珙,銀青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紳,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徒、兼太子太保牛僧孺等上章,請加尊號曰仁聖文武至神大孝皇帝。戊寅,御宣政殿受冊。是月九日雨,至十四日轉甚,乃改用二十三日。時有纖人告中尉仇士良,言宰相作赦書,欲減削禁軍衣糧馬草料。士良怒曰:「必若有此,軍人須至樓前作鬧。」宰相李德裕等知之,請開延英訴其事。帝曰:「奸人之詞也。」召兩軍中尉諭之曰:「赦書出自朕意,不由宰相,況未施行,公等安得此言?」士良惶恐謝之。是日晴霽。中書奏:「元日御含元殿,百官就列,唯宰相及兩省官皆未開扇前立於欄檻之內,及扇開,便侍立於御前。三朝大慶,萬邦稱賀,唯宰相侍臣同介冑武夫,竟不拜至尊而退,酌於禮意,事未得中。臣等請御殿日昧爽,宰相、兩省官斗班於香案前,俟扇開,通事贊兩省官再拜,拜訖,升殿侍立。」從之。天德奏,回紇族帳侵擾部內。敕:「勸課種桑,比有敕命,如能增數,每歲申聞。比知並無遵行,恣加翦伐,列於廛市,賣作薪蒸。自今州縣甩由,切宜禁斷。」五月,敕慶陽節百官率醵外,別賜錢三百貫,以備素食合宴,仍令京兆府供帳,不用追集坊市樂人。天德軍使田牟奏:回紇大將嗢沒斯與多覽將軍將吏二千六百人請降,遣中人繼詔慰勞之。宰相李德裕兼守司徒。太子太師致仕鄭覃卒。   六月甲子朔,火星犯木。丙寅,太白犯東井。回紇降將嗢沒斯將吏二千六百餘人至京師。制以嗢沒斯檢校工部尚書,充歸義軍使,封懷化郡王,仍賜姓名曰李思忠;以回紇宰相受耶勿為歸義軍副使、檢校右散騎常侍,賜姓名曰李弘順。七月,嵐州人田滿川據郡叛,劉沔誅之。   八月,回紇烏介可汗過天德,至杷頭烽北,俘掠雲、朔北川,詔劉沔出師守雁門諸關。回紇首領屈武降幽州,授左武衛將軍同正。詔以回紇犯邊,漸浸內地,或攻或守,於理何安?令少師牛僧孺、陳夷行與公卿集議可否以聞。僧孺曰:「今百僚議狀,以固守關防,伺其可擊則用兵。」宰相李德裕議:「以回匕所恃者嗢沒、赤心耳,今已離叛,其強弱之勢可見。戎人獷悍,不顧成敗,以失二將,乘忿入侵,出師急擊,破之必矣。守險示弱,虜無由退。擊之為便。」天子以為然。乃征發許、蔡、汴、滑等六鎮之師,以太原節度使劉沔為回紇南面招討使;以張仲武為幽州盧龍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封蘭陵郡王,充回紇東面招討使;以李思忠為河西黨項都將,回紇西南面招討使:皆會軍於太原。制以皇子峴為益王,岐為兗王,皇長女為昌樂公主,第二女為壽春公主,第三女永寧公主。上御麟德殿,見室韋首領督熱論等十五人。太原奏回紇移帳近南四十里,索叛將嗢沒斯,日昨至橫水俘虜,兼公主上表言食盡,乞賜牛羊事。賜烏介詔曰:   朕自臨寰區,為人父母,唯好生為德,不願黷武為名。故自彼國不幸為黠戛斯所破,來投邊境,已歷歲年,撫納之間,無此不到。初則念其饑歉,給以糧儲;旋則知其破傷,盡還馬價。前後遣使勞問,交馳道途。小小侵擾,亦盡不計。今可汗尚此近塞,未議還蕃。朝廷大臣,四方節鎮,皆懷疑忿,盡請興師,雖朕切務含弘,亦所未諭。一昨數使回來。皆言可汗只待馬價,及令付之次,又聞所止屢遷,或侵掠雲、朔等州,或劫奪羌、渾諸部,未知此意,終欲如何?若以未交馬價,須近塞垣,行止之間,亦宜先告邊將。豈有倏來忽往,遷徙不常。雖雲隨逐水草,動皆逼近城柵。遙揣深意,似恃姻好之情;每睹蹤由,實為弛突之計。況到橫水柵下,殺戮至多。蕃、渾牛羊,豈吝馳掠;黎庶何罪,皆被傷夷。所以中朝大臣皆云:「回紇近塞,已是違盟;更戮邊人,實背大義。」鹹願因此翦逐,以雪殂謝之冤。然朕志在懷柔,情深屈己,寧可汗之負德,終未忍於幸災。石戒直久在京城,備知人實憤惋,發於誠懇。固請自行。嘉其深見事機,不能違阻。可汗審自問遂,速擇良圖,無至不悛,以貽後悔。   詔太原起室韋沙陀三部落、吐渾諸部,委石雄為前鋒。易定兵千人守大同軍,契苾通、何清朝領沙陀、吐渾六千騎趨天德,李思忠率回紇、黨項之師屯保大柵。十月,吐蕃贊普卒,遣使論普熱入朝告哀,詔將作少監李璟入蕃弔祭。帝幸涇陽,校獵白鹿原。諫議大夫高少逸、鄭朗等於閣內論:「陛下校獵太頻,出城稍遠,萬機廢馳,星出夜歸,方今用兵,且宜停止。」上優勞之。諫官出,謂宰相曰:「諫官甚要,朕時聞其言,庶幾減過。」   三年春正月,以宿師於野,罷元會。敕新授銀州刺史、本州押蕃落、銀川監牧使何清朝可檢校太子賓客、左龍武大將軍,令分領沙陀、吐渾、黨項之眾赴振武,取劉沔處分。   二月,先詔百官之家不得於京城置私廟者,其皇城南向六坊不得置,其閒僻坊曲即許依舊置。太原劉沔奏:「昨率諸道之師至大同軍,遣石雄襲回鶻牙帳,雄大敗回鶻於殺胡山,烏介可汗被創而走。已迎得太和公主至雲州。」是日,御宣政殿,百僚稱賀。制曰:   夫天之所廢,難施繼絕之恩;人之所棄,當用侮亡之道。朕每思前訓,豈忘格言。回鶻比者自恃兵強,久為桀驁,凌虐諸部,結怨近鄰。黠戛斯潛師彗掃,穹居瓦解,種族盡膏於原野,區落遂至於荊榛。今可汗逃走失國,竊號自立,遠逾沙漠,寄命邊陲。朕念其衰殘,尋加賑颻。每陳章表,多詐諛之詞;接我使臣,如全盛之日。無傷禽哀鳴之意,有因獸猶斗之心。去歲潛入朔川,大掠牛馬;今春掩襲振武,逼近城池。可汗皆自率兵,首為寇盜,不恥破敗,莫顧姻親。河東節度使劉沔料敵伐謀,乘機制勝,發胡貉之騎以為前鋒,搴翎侯之旗伐彼在穴。短兵鏖於帳下,元惡抶於彀中。況乘匪六飛,眾才一旅,儲備已竭,計日可擒。太和公主居處不同,情義久絕。懷土多思,亟聞黃鵠之歌;失位自傷,寧免《綠衣》之歎。念其羈苦,常軫朕心。今已脫於豺狼,再見宮闕,上以攄宗廟之宿憤,次以慰太皇太后之深慈,永言歸寧,良用欣感。其回紇既以破滅,義在翦除,宜令諸道兵馬使同進討。河東立功將士已下,優厚賞給,續條疏處分。應在京外宅及東都修功德回紇,並勒冠帶,各配諸道收管。其回紇及摩尼寺莊宅、錢物等,並委功德使與御史台及京兆府各差官點檢收抽,不得容諸色人影占。如犯者並處極法,錢物納官。摩尼寺僧委中書門下條疏聞奏。   以麟州刺史、天德行營副使石雄為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左散騎常侍、豐州刺史、御史大夫,充豐州西城中城都防禦、本管押蕃落等使。劉沔檢校尚書左僕射,張仲武檢校尚書右僕射,余並如故。黠戛斯使注吾合素入朝,獻名馬二匹,言可汗已破回鶻,迎得太和公主歸國,差人送公主入朝,愁回鶻殘眾奪之於路。帝遂遣中使送注吾合素往太原迎公主。時烏介可汗中箭,走投黑車子,詔黠戛斯出兵攻之。   三月,太和公主至京師,百官班於章敬寺迎謁,仍令所司告憲宗、穆宗二室。四月,昭義節度使劉從諫卒,三軍以從諫侄稹為兵馬留後,上表請授節鉞。尋遣使繼詔潞府,令稹護從諫之喪歸洛陽。稹拒朝旨。詔中書門下兩省尚書御史台四品已上、武官三品已上,會議劉稹可誅可宥之狀以聞。   五月,敕諸道節度使置隨身不過六十人察使不得過四十人,經略、都護不得過三十人。築望仙觀於禁中。宰臣百僚進議狀:「以昆戎未殄,塞上用兵,不宜中原生事,潞府請以親王遙領,令稹權知兵馬事,以俟邊上罷兵。」獨李德裕以為澤潞內地,前時從諫許襲,已是失斷,自後跋扈難制,規脅朝廷。以稹豎子,不可復踐前車,討之必殄。武宗性雄俊,曰:「吾與德裕同之,保無後悔。」自是諫官上疏言不可用兵相繼。   六月,西內神龍寺災。左軍中尉楚國公仇士良卒。   秋七月戊子,宰相奏:「秋色已至,將議進軍,幽州須早平回鶻,鎮、魏須速誅劉稹,各須遣使諭旨,兼偵三鎮軍情。今日延英面奉聖旨,欲遣張賈充使。臣等續更商量,張賈干濟有才,甚諳軍中體勢,然性剛負氣,慮不安和,不如且命李回。若以台綱闕人,即兵部侍郎鄭涯久為征鎮判官,情甚精敏,雖無詞辯,言事分明,官重事閒,最似相稱。」上曰:「不如令李回去。」即遣回奉使三鎮。   八月壬戌,火星自七月蒼赤色,動搖井中,至是月十六日犯輿鬼。萬年縣東市火。黠戛斯使諦德伊斯難珠入朝。以右僕射、平章事陳夷行檢校司空,兼河中尹、御史大夫,充河中節度、晉絳慈隰觀察等使。   九月,制:   定天下者,致風俗於大同;安生人者,齊法度於畫一。雖晉之欒、趙,家有舊勳;漢之韓、黥,身為佐命。至於干亂紀律,罔不梟夷,禁暴除殘,古今大義。   故昭義節度劉悟,頃居海岱,嘗列爪牙。屬師道阻兵,王師問罪,三面開綱,一境離心,乘此危機,遂能歸命。憲宗嘉其誠款,授以南燕;穆宗待以腹心,委之上黨。招致死士,固護一方,迨於未年,已虧臣節。劉從諫生稟戾氣,幼習亂風。因跋扈之資,以專封\上;恃紀綱之力,以襲兵符。暫展執圭之儀,終無上綬之請。隙駒為喻,魏豹姑務於絕河;井蛙自居,孫述頗聞於恃險。誘受戶命,妄作妖言,中罔朝廷,潛圖左道。接壤戎帥,屢奏陰謀,顧髫齔之所矜,豈淵魚之是察。洎乎沈痼,曾靡哀鳴,猶駐將盡之魂,恣行邪僻之志,罔或奮拔,自樹狡童。中使授醫,莫睹其朝服;近臣銜命,不入於壘門。逆節甚明,人神共棄。其贈官及先所授官爵、並劉稹在身官爵,宜並削奪。成德軍節度使王元逵、魏博節度使何弘敬,或姻連王室,或任重籓維,懇陳一至之誠,願揚九伐之命。吳漢任職,受詔而初無辦嚴;卜式樸忠,未戰而義形於色。況成德軍嘗以梟騎橫陳,首破硃滔。戰氣方酣,再回魯陽之日;鼓音不息,三周不注之山。魏博軍頃以大旆涉河,竟殲師道。建十二郡之旗鼓,以列降人;削六十年之歷階,盡歸皇化。士傳余勇,軍有雄名,必能稟酇侯之指縱,成葛亮之心伐。咨爾二帥,朕所注懷,元逵可本官充北面招討澤潞使,弘敬充東面招討澤潞使。   曩者列祖在籓,先天啟聖。符瑞昭晰,彩繪煥於泗亭;鑾輅巡遊,金石刻於代邸。實謂可封之俗,久為仁壽之鄉。寇難以來,頗著誠節,必非同惡,鹹許自新。其昭義舊將士及百姓等,如保初心,並赦而不問。如能舠阭f效順,以州郡兵眾歸降者,必厚加封賞。如能擒送劉稹者,別授土地,以報勳庸。頃隨劉悟鄆州舊將校子孫,既有義心,宜思改悔。如能感喻劉稹,束身歸朝,必當待之如初,特與洗雪。爾等舊校,亦並酬勞。仍委夷行、沔、王茂元各進兵同力攻討。其諸道進軍,並不得焚燒廬舍,發掘墳墓,擒執百姓以為俘囚。桑麻田苗,各許本戶為主。罪止元惡,務拯生靈。   於戲!蕃維大臣,抗疏於外;髦俊舊老,昌言於朝。戒朕以祖宗之法,不可私一族;弄賞之柄,新以正萬邦。宜用甲兵,陳於原野。雖朕以恩不聽,而群臣以義固爭,詢自僉謀,諒非獲已。佈告中外,明體朕懷。   仍以徐泗節度使李彥佐為澤潞西南面招討使。河陽節度使王茂元以本軍屯萬善。彥佐制下後逾月未出師,朝廷疑其持重,乃以天德軍石雄為彥佐之副。劉稹牙將李丕降,用為忻州刺史。以陳許節度使王宰充澤潞南面招討使。河陽節度使王茂元卒,贈司徒。王宰代茂元總萬善之師。十月,宰相監修國史李紳、兵部郎中史館修撰判館事鄭亞進重修《憲宗實錄》四十卷,頒賜有差。晉絳行營副招討石雄奏收賊砦五。以河東節度使劉沔檢校司空,兼滑州刺史、御史大夫,充義成軍節度、鄭滑濮觀察等使。以荊南節度使、檢校右僕射、同平章事李石可檢校司空、平章事,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東節度、管內觀察等使。   十一月,敕:「中外官員,過為繁冗,量宜減省,以便軍民。宜令吏部條疏合減員數以聞。」十二月,王宰奏收天井關。榆社行營都將王逢奏兵少,乞濟師,詔太原軍二千人赴之。初,劉沔破回鶻,留三千人戍橫水,至是,李石以太原無兵,抽橫水戍卒一千五百人以赴王逢。是月二十八日,橫水軍至太原,請出軍優給。舊例第一軍絹二疋,時劉沔交代後,軍庫無絹。石以己絹益之。方可人給一疋,便催上路。軍人以歲將除,欲候過歲,期既速,軍情不悅。都頭楊弁乘士卒流怨,激之為亂。   四年春正月乙酉朔,以澤潞用兵,罷元會。其日,楊弁逐太原節度使李石。敕:「齋月斷屠,出於釋氏,國家創業,猶近梁、隋、卿相大臣,或沿茲弊。鼓刀者既獲厚利,糾察者潛受請求。正月以萬物生植之初,宜斷三日。列聖忌斷一日。仍准開元二十二年敕,三元日各斷三日,餘月不禁。」壬子,河東監軍使呂義忠收復太原,生擒楊弁,盡斬其亂卒,百僚稱賀。   二月甲寅朔。丁巳,制河中晉、絳、慈、隰等州節度觀察等使、中散大夫、檢校左散騎常侍、河中尹、御史大夫、上柱國、博陵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崔元式可檢校禮部尚書,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東節度觀察等使。戊午夜,太白犯鎮星。辛酉,太原送楊弁與其同惡五十四人來獻,斬於狗脊嶺。   三月,以晉絳副招討石雄為澤潞西面招討,以汾州刺史李丕為副。以道士趙歸真為左右街道門教授先生。時帝志學神仙,師歸真。歸真乘寵,每對,排毀釋氏,言非中國之教,蠹耗生靈,盡宜除去,帝頗信之。四月,王宰進軍攻澤州。   五月,以司農卿薛元賞為京兆尹。   六月,金紫光祿大夫、尚書右僕射、中書侍郎、同平事、判度支崔珙貶澧州刺史。癸丑,敕:「諫官論事,所見不同,連狀署名,事同糾率。此後凡論公事,各隨己見,不得連署姓名。如有大政奏論,即可連署。」制追削故左軍中尉仇士良先授官及贈官,其家財並籍沒。士良死後,中人於其家得兵仗數千件,兼發士良宿罪故也。敕責授官銀青光祿大夫、澧州刺史、上柱國、安平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永崔珙再貶恩州司馬員外置,以珙領鹽鐵時欠宋滑院鹽鐵九十萬貫。帝令度支、鹽鐵、轉運合為一使。七月,以淮南節度使、檢校司空杜忭守尚書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仍判度支,充鹽鐵轉運等使。又制銀青光祿大夫、守尚書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監修國史、上柱國、趙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李紳可檢校司空、平章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吏部條奏中外合減官員一千一百一十四員。王元逵奏邢州刺史裴問、別將高元武以城降。洺州刺史王釗、磁州刺史安玉以城降何弘敬。山東三州平。潞州大將郭誼、張谷、陳揚廷遣人至王宰軍,請殺稹以自贖。王宰以聞,乃詔石雄率軍七千入潞州,誼斬劉稹首以迎雄,澤、潞等五州平。   八月戊戌,王宰傳稹首與大將郭誼等一百五十人,露布獻於京,上御安福門受俘,百僚樓前稱賀。以魏博節度使、檢校尚書右僕射、同平間事何弘敬進封廬江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以成德軍節度使王元逵檢校司空、兼太子太師、同平章事,進封太原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宰相李德裕守太尉,進封衛國公,加食邑一千戶。以兵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崔鉉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河東節度使陳夷行卒。   九月,以天德軍使、晉絳行營招討使石雄檢校兵部尚書、河中嚴、兼御史大夫、河中晉絳慈隰等州節度使。以前山南東道節度使盧鈞檢校尚書左僕射、潞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昭義軍節度使、澤潞邢洺觀察等使。以忠武軍節度、陳許蔡等州觀察處置等使、河陽行營諸軍招討使、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右僕射、兼御史大夫、上柱國、太原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王宰檢校司空、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東節度、管內觀察處置等使。制曰:「逆賊郭誼等,狐鼠之妖,依丘穴而作固;牛羊之力,得水草而逾凶。久從叛臣,皆負逆氣。劉從諫背德反義,掩賊藏奸,積其怙亂之謀,無非親吏之計。劉公直、安全慶等各憑地地險,屢抗王師,每肆悖言,罔懷革面。況郭誼、王協聞邢、洺歸款,懼義旅覆巢,賣孽童以圖全,據堅城而請命。昔伍被詣吏,不免就誅;延岑出降,終亦夷族。致之大辟,無所愧懷。」郭誼、劉公直、王協、安全慶、李道德、李佐堯、劉稹、稹母阿裴、稹弟曹九滿郎君郎、妹四娘五娘、從兄洪卿漢卿周卿魯卿匡堯、張谷男涯、解愁、陳揚廷弟宣、男丑奴、張溢男歡郎三寶、門客甄戈、伎術人郭諗蔣黨、李訓兄仲京、王涯侄孫羽、韓約男茂章茂寶、王璠男圭等,並處斬於獨柳。敕以河陽三城鎮遏使為孟州,割澤州隸焉,與懷、孟、澤為節度,號河陽。制以皇子愕為開府儀同三司、夏州刺史、朔方軍節度大使。時黨項叛,命親王以制之。十月,車駕幸鄠縣。   十一月,幸雲陽。十二月,敕:「郊禮日近,獄囚數多,案款已成,多有翻覆。其兩京天下州府見系囚,已結正及兩度翻案伏款者,並令先事結斷訖申。」時左僕射王起頻年知貢舉,每貢院考試訖,上榜後,更呈宰相取可否。後人數不多,宰相延英論言:「主司試藝,不合取宰相與奪。比來貢舉艱難,放入絕少,恐非弘訪之道。」帝曰:「貢院不會我意。不放子弟,即太過,無論子弟、寒門,但取實藝耳。」李德裕對曰:「鄭肅、封敖有好子弟,不敢應舉。」帝曰:「我比聞楊虞卿弟朋比貴勢,妨平人道路。昨楊知至、鄭樸之徒,並令落下,抑其太甚耳。」德裕曰:「臣無名第,不合言進士之非。然臣祖天寶末以仕進無他伎,勉強隨計,一舉登第。自後不於私家置《文選》,蓋惡其祖尚浮華,不根藝實。然朝廷顯官,須是公卿子弟。何者?自小便習舉業,自熟朝廷間事,台閣儀範,班行準則,不教而自成。寒士縱有出人之才,登第之後,始得一班一級,固不能熟習也。則子弟成名,不可輕矣。」   五年春正月己酉朔,敕造望仙台於南郊壇。時道士趙歸真特承恩禮,諫官上疏,論之延英。帝謂宰臣曰:「諫官論趙歸真,此意要卿等知。朕宮中無事,屏去聲技,但要此人道話耳。」李德裕對曰:「臣不敢言前代得失,只緣歸真於敬宗朝出入宮掖,以此人情不願陛下復親近之。」帝曰:「我爾時已識此道人,不知名歸真,只呼趙鏈師。在敬宗時亦無甚過。我與之言,滌煩爾。至於軍國政事,唯卿等與次對官論,何須問道士。非直一歸真,百歸真亦不能相惑。」歸真自以涉物論,遂舉羅浮道士鄧元起有長年之術,帝遣中使迎之。由是與衡山道士劉玄靖及歸真膠固,排毀釋氏,而拆寺之請行焉。宰臣李德裕社忭李讓夷崔鉉、太常卿孫簡等率文武百僚上徽號曰仁聖文武章天成功神德明道皇帝。辛亥,有事於郊廟,禮畢,御承天門,大赦天下。庚申,義安太后崩,敬宗之母也。遺令皇帝三日聽政,十三日小祥,二十五日大祥,二十七日釋服。兵部尚書歸融奏:「事貴得中,禮從順變,配祔之禮,宜有等差。請服期,以日易月,十二日釋服。內外臣僚,亦請以其日釋服。陵園制度,請無降殺。」從之。以前太原節度使、檢校司空李石以本官充東都留守。   二月戊寅朔,太白掩昴之北側。諫議大夫、權知禮部貢舉陳商選士三十人中第,物論以為請托,令翰林學士白敏中覆試,落張瀆、李玗、薛忱、張覿崔凜、王諶、劉伯芻等七人。   三月,崔鉉罷知政事,出為陝虢觀察使。以御史中丞、兼兵部侍郎李回本官同平章事。   夏四月,皇第四女封延慶公主,第五女封靖樂公主。敕祠部檢括天下寺及僧尼人數。大凡寺四千六百,蘭若四萬,僧尼二十六萬五百。宰相杜忭罷知政事。以戶部侍郎、判戶部崔元式同平章事。   六月丙子,敕:「漢、魏已來,朝廷大政,必下公卿詳議,博求理道,以盡群情。所以政必有經,人皆向道。此後事關禮法,群情有疑者,令本司申尚書都省,下禮官參議。如是刑獄,亦先令法官詳議,然後申刑部參覆。如郎官、御史有能駁難,或據經史故事,議論精當,即擢授遷改以獎之。如言涉浮華,都無經據,不在申聞。」神策奏修望仙樓及廊捨五百三十九間功畢。   秋七月庚子,敕並省天下佛寺。中書門下條疏聞奏:「據令式,諸上州國忌日官吏行香於寺,其上州望各留寺一所,有列聖尊容,便令移於寺內;其下州寺並廢。其上都、東都兩街請留十寺,寺僧十人。」敕曰:「上州合留寺,工作精妙者留之;如破落,亦宜廢毀。其合行香日,官吏宜於道觀。其上都、下都每街留寺兩所,寺留僧三十人。上都左街留慈恩、薦福,右街留西明、莊嚴。」中書又奏:「天下廢寺,銅像、鐘磬委鹽鐵使鑄錢,其鐵像委本州鑄為農器,金、銀、瑜石等像銷付度支。衣冠士庶之家所有金、銀、銅、鐵之像,敕出後限一月納官,如違,委鹽鐵使依禁銅法處分。其土、木、石等像合留寺內依舊。」又奏:「僧尼不合隸祠部,請隸鴻臚寺。如外國人,送還本處收管。」八月,制:   朕聞三代已前,未嘗言佛,漢魏之後,像教浸興。是由季時,傳此異俗,因緣染習,蔓衍滋多。以至於蠹耗國風而漸不覺。誘惑人意,而眾益迷。洎於九州山原,兩京關,僧徒日廣,佛寺日崇。勞人力於土木之功,奪人利於金寶之飾,遺君親於師資之際,違配偶於戒律之間。壞法害人,無逾此道。且一夫不田,有受其饑者;一婦不蠶,有受其寒者。今天下僧尼,不可勝數,皆待農而食,待蠶而衣。寺宇招提,莫知紀極,皆雲構藻飾,僭擬宮居。晉、宋、齊、梁,物力凋瘵,風俗澆詐,莫不由是而致也。況我高祖、太宗,以武定禍亂,以文理華夏,執此二柄,足以經邦,豈可以區區西方之教,與我抗衡哉!貞觀、開元,亦嘗釐革,剷除不盡,流衍轉滋。朕博覽前言,旁求輿議,弊之可革,斷在不疑。而中外誠臣,協予至意,條疏至當,宜在必行。懲千古之蠹源,成百王之典法,濟人利眾,予何讓焉。其天下所拆寺四千六百餘所,還俗僧尼二十六萬五百人,收充兩稅戶,拆招堤、蘭若四萬餘所,收膏腴上田數千萬頃,收奴婢為兩稅戶十五萬人。隸僧尼屬主客,顯明外國之教。勒大秦穆護、襖三千餘人還俗,不雜中華之風。於戲!前古未行,似將有待;及今盡去,豈謂無時。驅遊惰不業之徒,已逾十萬;廢丹雘無用之室,何啻億千。自此清淨訓人,慕無為之理;簡易齊政,成一俗之功。將使六合黔黎,同歸皇化。尚以革弊之始,日用不知,下制明廷,宜體予意。   制第六女封樂溫公主,第七女封長寧公主。中書奏:「伏見公主上表稱『妾某者』,伏以臣妾之義,取其賤稱;家人之禮,即宜區別。臣等商量,公主上表,請如長公主之例,並云『某邑公主幾女上表』,郡、縣主亦望依此例稱謂。」從之。   九月,火星犯上將。十月乙亥,中書奏:「氾水縣武牢關是太宗擒王世充、竇建德之地,關城東峰有二聖朔容,在一堂之內。伏以山河如舊,城壘猶存,威靈皆盛於軒台,風雲疑還於豐沛。誠宜百代嚴奉,萬邦式瞻。西漢故事,祖宗嘗行幸處,皆令邦國立廟。今緣定覺寺例合毀拆。望取寺中大殿材木,於東峰以造一殿,四面置宮牆,伏望名為昭武廟,以昭聖祖武功之盛。委懷孟節度使差判官一人勾當。緣驛像年代已久,望令李石於東都揀好畫手,就增嚴飾。初興功日,望令東都差分司官一員薦告。」從之。   十一月甲辰,敕:「悲田養病坊,緣僧尼還俗,無人主持,恐殘疾無以取給,兩京量給寺田賑濟。諸州府七頃至十頃,各於本管選耆壽一人勾當,以充粥料。」十二月,車駕幸咸陽。給事中韋弘質上疏,論中書權重,三司錢谷不合宰相府兼領。相奏論之曰:   臣等昨於延英對,恭聞對旨常欲朝廷尊,臣下肅,此是陛下深究理本也。臣按《管子》云:「凡國之重器,莫重於令。令重則群尊,君尊則國安。故國安在於奠君,尊君在於行令。君人之理,本莫要於出令。故曰:虧令者死,益令者死,不得令者死,不從令者死。又曰:令行於上,而下論不可,是上失其威,下繫於人也。」自大和已來,其風大弊,令出於上,非之於下。此弊不除,無以理國也。   昨韋弘質所論宰相不合兼領錢谷。臣等輒以事體陳聞。昔匡衡所以云:「大臣者,國家之股肱,萬姓所瞻仰,明王所慎擇。」《傳》曰:「下輕其上,賤人圖柄,則國家搖動,而人不靜。」弘質受人教導,輒獻封章,是則賤人圖柄矣。蕭望之漢朝名儒重德,為御史大夫,奏云:「今首歲日月少光,罪在臣等,」上以望之意輕丞相,乃下侍中御史詰問。貞觀中,監察御史陳師合上書云:「人之思慮有限,一人不可兼總數職。」太宗曰:「此人妄有譭謗,欲離間我君臣。」流師合於嶺外。賈誼云:「人主如堂,群臣如陛,陛高則堂高。」亦由將相重則君尊,其勢然也。如宰相奸謀隱匿,則人人皆得上論。至於制置職業,固是人主之柄,非小人所得干議。古者朝廷之上,各守其官。思不出位。弘質賤人,豈得以非所宜言上瀆明主,此是輕宰相撓時政也。昔東漢處士橫議,遂有黨錮事起,此事深要懲絕。伏望陛下詳其奸詐,去其朋徒,則朝廷安靜,制令肅然。臣等不勝感憤之至。   弘質坐貶官。又奏曰:「天寶已前,中書除機密遷授之外,其他政事皆與中書舍人同商量。自艱難已來,務從權便,政頗去於台閣,事多繫於軍期,決遣萬機,不暇博議。臣等商量,今後除機密公事外,諸侯表疏、百僚奏事、錢谷刑獄等事,望令中書舍人六人,依故事先參詳可否,臣等議而奏聞。」從之。李德裕在相位日久,朝臣為其所抑者皆怨之。自崔鉉、杜忭罷相後,中貴人上前言德裕太專,上意不悅,而白敏中之徒,教弘質論之,故有此奏。而德裕結怨之深,由此言也。   六年春正月癸卯朔。丁巳,左散騎常侍致仕馮定卒,贈工部尚書。己未,南詔、契丹、室韋、渤海、牂柯、昆明等國遣使入朝,對於麟德殿。兵部侍郎、判度支盧商奏:「諸道兵討伐黨項,今差度支郎官一人往所在有糧料州郡,先計度支給。」從之。己丑,渤海王子大之萼入朝。東都太微宮修成玄元皇帝、玄宗、肅宗三聖容,遣右散騎常侍裴章往東都薦獻。監察元壽奏前彭州刺史李鐵買本州龍興寺婢為乳母,違法,貶隨州長史。   二月壬申朔。癸酉,以時雨愆候,詔:「京城天下系囚,除官典犯贓、持仗劫殺、忤逆十惡外,余罪遞減一等,犯輕罪者並釋放。征黨項行營兵士,不得濫有殺傷。」丁丑,左拾遺王龜以父興元節度使起年高,乞休官侍養,從之。是夜,月犯畢大星,相去三寸。庚辰,以夏州節度使米暨充東北道招討黨項使。壬午,右庶子呂讓進狀:「亡兄溫女,大和七年嫁左衛兵曹蕭敏,生二男。開成三年,敏心疾乖忤,因而離婚。今敏日愈,卻乞與臣侄女配合。」從之。乙酉,前太子少保劉沔可太子太保致仕。前壽州刺史王鎮貶潞州長史。丁亥夜,月色少光,至一更一點,犯熒惑,相去四寸。後良久,其光燭地,在軫七度。壬辰,以翰林學士、起居郎孫谷為兵部員外郎充職。以旱,停上巳曲江賜宴。敕:「比緣錢重幣輕,生人轉困,今新加鼓鑄,必在流行,通變救時,莫切於此。宜申先甲之令,以儆居貨之徒。京城諸道,宜起來年正月已後,公私行用,並取新錢。其舊錢權停三數年。如有違犯,同用鉛錫錢例科斷。其舊錢並沒納。」又敕:「諸道鑄錢,已有次第,須令舊錢流布,絹價值增。文武百僚俸料,起三月一日,並給見錢一半。先給疋段,對估時價,皆給見錢。」貶舒州刺史蘇滌為連州刺史。滌李宗閔黨,前自給事中為德裕所斥,累年郡守,至是李紳言其無政故也。以邠寧節度使高承恭充西南面討黨項使。丙申夜,月掩牛南星,又犯歲星。丁酉,新羅使金國連入朝。辛丑夜,東北流星如桃,色赤,其光燭地,尾跡入大角,西流穿紫微垣。   三月壬寅,上不豫,制改御名炎。帝重方士,頗服食修攝,親受法菉。至是藥躁,喜怒失常,疾既篤,旬日不能言。宰相李德裕等請見,不許。中外莫知安否,人情危懼。是月二十三日,宣遺詔,以皇太叔光王柩前即們。是日崩,時年三十三。謚曰至道昭肅孝皇帝,廟號武宗,其年八月,葬於端陵,德妃王氏祔焉。   史臣曰:開成中,王室浸卑,政由閽寺。及綴衣將變,儲位遽移。昭肅以孤立維城,副茲當璧。而能雄謀勇斷,振已去之威權;運策勵精,拔非常之俊傑。屬天驕失國,潞孽阻兵,不惑盈庭之言,獨納大臣之計。戎車既駕,亂略底寧,紀律再張,聲名復振,足以章武出師之跡,繼元和戡亂之功。然後迂訪道之車,築禮神之館,棲心玄牝,物色幽人,將致俗於大庭,欲希蹤於姑射。於是削浮圖之法,懲游隋之民,志欲矯步丹梯,求珠赤水。徒見蕭衍、姚興之謬學,不悟秦王、漢武之非求,蓋惑於左道之言,偏斥異方之說。況身毒西來之教,向欲千祀,蚩蚩之民,習以成俗,畏其教甚於國法,樂其徒不異登仙。如文身祝發之鄉,久習而莫知其醜;以吐火吞刀之戲,乍觀而便以為神。安可正以《鹹》《韶》,律之以章甫。加以笮融、何充之佞,代不乏人,非荀卿、孟子之賢,誰興正論。一朝隳殘金狄,燔棄胡書,結怨於膜拜之流,犯怒於鄙夫之口。哲王之舉,不駭物情,前代存而勿論,實為中道。欲革斯弊,以俟河清,昭肅明照,聽斯弊矣。   本紀第十八下 宣宗   宣宗聖武獻文孝皇帝諱忱,憲宗第十三子,母曰孝明皇后鄭氏。元和五年六月二十二日,生於大明宮。長慶元年三月,封光王 ,名怡。會昌六年三月一日,開宗疾篤,遺詔立為皇太叔,權勾當軍國政事。翌日,柩前即帝位,改今名,時年三十七。帝外晦而內朗,嚴重寡言,視瞻特異。幼時宮中以為不慧。十餘歲時,遇重疾沈綴,忽有光輝燭身,蹶然而興,正身拱揖,如對臣僚。乳媼以為心疾。穆宗視之,扶背曰:「此吾家英物,非心憊也。」賜以玉如意、御馬、金帶。常夢乘龍升天,言之於鄭後,乃曰L:「此不宜人知者,幸勿復言。」歷大和、 會昌朝,愈事韜晦,群巨游處,未嘗有言。文宗、武宗幸十六宅宴集,強誘其言,以為戲劇,謂之「光叔」。武宗氣豪,尤不為禮。及監國之日,哀毀滿容,接待群僚,決斷庶務,人方見其隱德焉。四月辛未,釋服,尊母鄭氏曰皇太后。以兵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白敏中守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特進、守太尉、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上柱國、衛國公、食邑二千戶李德裕檢校太尉、同平章事、江陵尹、荊南節度使;以中散大夫、大理卿馬植為金紫光祿大夫、刑部侍郎,充諸道鹽鐵等使。以成德軍節度使王元逵檢校太保,山南西道節度使王起檢校司空,魏博節度使何弘敬、淮南節度使李紳並檢校司空,劍南西川節度使崔鄲檢校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並如故。東都留守李石奏修奉太廟畢,所司迎奉太微宮神主祔廟訖。東都太廟者,本武後家廟,神龍中中宗反正,廢武氏廟主,立太祖已下神主付之。安祿山陷洛陽,以廟為馬廄,棄其神主,而協律郎嚴郢收而藏之。史思明再陷洛陽,尋又散失。賊平,東京留守盧正己又募得之。廟已焚燬,乃寄主於太微宮。大歷十四年,留守路嗣恭奏重修太廟,以迎神主。詔百官參議,紛然不定,禮儀使顏真卿堅請歸祔,不從。會昌五年,留守李石因太微宮正殿圮陊,以廢弘敬寺為太廟,迎神主祔之。又下百僚議,皆言准故事,無兩都俱置之禮,唯禮部侍郎陳商議云:「周之文、武,有鎬、洛二廟,今兩都異廟可也。然不宜置主於廟,主宜依禮瘞廟之北墉下。」事未行而武宗崩。宣宗即位,因詔有司迎太微宮寓主,祔廢寺之新廟,而知禮者非之。制皇長男溫可封鄆王,二男涇可封雅王,第三男滋可封蘄王,第四男沂可封慶王。   五月,左右街功德使奏:「准今月五日赦書節文,上都兩街留四寺,外更添置八所。兩所依舊名興唐寺、保壽寺。六所請改舊名,寶應寺改為資聖寺 ,青龍寺改為護國寺,菩提寺改為保唐寺,清禪寺改為安國寺,法雲尼寺改為唐安寺,崇敬尼寺改為唐昌寺。右街添置八所。西明寺改為福壽寺,莊嚴寺改為聖壽寺,舊留寺。二所舊名,千福寺改為興元寺,化度寺改為崇福寺,永泰寺改為萬壽寺,溫國寺改為崇聖寺,經行寺改為龍興寺,奉恩寺改為興福寺。」敕旨依奏。誅道士劉玄靖等十二人,以其說惑武宗,排毀釋氏故也。今月五日赦書節文,吏部三銓選士,祗憑資考,多匪實才,許觀察使、刺史有奇才異政之士,聞薦試用。又觀察使、刺史交代之時,冊書所交戶口如能增添至千戶,即與超遷;如逃亡至七百戶,罷後三年內不得任使。又徒流人在天德、振武者,管中量借糧種,俾令耕田以為業。以劍南東川節度使、檢校禮部尚書盧商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六月,以戶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使馬植本官同平章事。七月,以兵部尚書李讓夷為劍南東川節度使。十月,敕:「太廟祫享,合以功臣配。其憲宗廟 ,以裴度、杜黃裳、李愬、高崇文等配享。」以荊南節度使李德裕為東都留守。   十一月,有司享太廟,其穆宗室文曰「皇兄」。太常博士閔慶之奏:「夫禮有尊尊,而不敘親親。祝文稱弟未當,請改為『嗣皇帝』。」從之。京兆府奏:「京師百司職田觔斗 ,請準會昌三年例,許人永自送納京師,親冀州縣無得欺隱。」從之。以江西觀察使周墀為義成軍節度使、鄭滑觀察等使。十二月,刑部尚書、判度支崔元式奏:「准七月二日敕,綾紗絹等次弱疋段,並同禁斷,不得織造。臣欲與鹽鐵戶部三司同條疏,先勘左藏庫,令分析出次弱疋段州府,即牒本道官搜索狹小機杼,令焚燬。其已納到次弱疋段,具數以聞。」上從之。   大中元年春正月戊戌朔,宮苑使奏:「皇帝致齋行事,內諸宮苑門共九十四所,並令鎖閉,鑰匙進內。候車駕還宮 ,則請領。」從之。戊申,皇帝有事於郊廟,禮畢,御丹鳳門,大赦,改元,制條曰:「古者郎官出宰,卿相治郡,所以重親人之官,急為政之本。自澆風久扇,此道稍消,頡頏清途,便臻顯貴。治人之術,未嘗經心,欲使究百姓艱危,通天下利病,不可得也。為政之始,思厚儒風,軒墀近臣,蓋備顧問,如其不知人疾苦,何以膺朕眷求?今後諫議大夫、給事中、中書舍人曾任刺史、縣令,或在任有贓累者,宰臣不得擬議。守宰親人,職當撫字,三載考績,著在格言。貞元年中,屢下明詔,縣令五考,方得改移。近者因循,都不遵守,諸州或得三考,畿府罕及二年,以此字人,若為成政?道塗郡吏有迎送之勞,鄉里庶民無蘇息之望。自今須滿三十六個月,永為常式。」二月丁卯,制憲宗第十七子惕封彭王,第十八子惴為棣王;皇第五子澤為濮王,第六子潤為鄂王。敕修百福殿。以檢校太尉、東都留守李德裕為太子少保,分司東都;以給事中鄭亞為桂州刺史、御史中丞、桂管防禦觀察等使。二月丁酉,禮部侍郎魏扶奏:「臣今年所放進士三十三人,其封彥卿、崔琢、鄭延休等三人,實有詞藝,為時所稱,皆以父兄見居重位,不令中選。」詔令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韋琮重考覆,敕曰:「彥卿等所試文字,併合度程,可放及第。有司考試,祗在至公,如涉請托,自有朝典。今後但依常例放榜,不別有奏聞。」帝雅好儒士,留心貢舉。有時微行人間,采聽輿論,以觀選士之得失。每山池曲宴,學士詩什屬和,公卿出鎮,亦賦詩餞行。凡對臣僚,肅然拱揖,鮮有輕易之言。大臣或獻章疏,即燒香盥手而覽之。當時以大中之政有貞觀之風焉。又敕:「自今進士放榜後,杏園任依舊宴集,有司不得禁制。」武宗好巡遊,故曲江亭禁人宴聚故也。閏三月,敕:「會昌季年,並省寺宇。雖雲異方之教,無損致理之源。中國之人,久行其道,釐革過當,事體未弘。其靈山勝境、天下州府,應會昌五年四月所廢寺宇,有宿舊名僧,復能修創,一任住持,所司不得禁止。」四月,積慶太后蕭氏崩,謚曰貞獻,文宗母也。   六月,以義成軍節度使周墀為兵部侍郎、判度支。冊黠戛斯王子為為英武誠明可汗,命鴻臚卿李業入蕃冊拜。以金紫光祿大夫、守太子少保分司東都、上柱國、奇章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牛僧孺守太子太師,銀青光祿大夫、行太子賓客、上柱國、隴西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李彥佐為太子太保。並依前分司。以左諫議大夫庾簡休為虢州刺史,以正議大夫、行尚書考功郎中、知制誥、上柱國崔璵為中書舍人 ,以中散大夫、前湖州刺史、彭陽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令狐綯行尚書考功郎中、知制誥。   秋七月,制以正議大夫、尚書戶部侍郎、知制誥、翰林學士承旨、柱國、賜紫金魚袋韋琮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太子少保分司東都、衛國公李德裕為人所訟,貶潮州司馬員外置同正員。   八月,工部尚書、中書侍郎、平章事盧商出為鄂岳觀察使,。神策軍奏修百福殿成,名其殿曰雍和殿,樓曰親親樓,凡廊捨屋宇七百間,以會諸王子孫。   九月,前永寧縣尉吳汝納詣闕稱冤,言:「弟湘會昌四年任揚州江都縣尉,被節度使李紳誣奏湘贓罪,宰相李德裕曲情祔紳,斷臣弟湘致死。」詔下御史台鞫按。   二年春正月壬戌,宰臣率文武百僚上徽號曰聖敬文思和武光孝皇帝,御宣政殿受冊訖,宣德音。神策軍修左銀台門樓、屋宇及南面城牆,至睿武樓。   二月,制劍南西川節度、光祿大夫、檢校吏部尚書、同平章事、成都尹、上柱國、隴西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李回責授湖南觀察使,桂州刺史、御史中丞、桂管防禦觀察使鄭亞貶循州刺史,前淮南觀察判官魏鉶貶吉州司戶,陸渾縣令元壽貶韶州司戶,殿中侍御史蔡京貶澧州司馬。御史台奏:   據三司推勘吳湘獄,謹具逐人罪狀如後:揚州都虞候盧行立、劉群,於會昌二年一月十四日,於阿顏家吃酒,與阿顏母阿焦同坐,群自擬收阿顏為妻,妄稱監軍使處分,要阿顏進奉,不得嫁人,兼擅令人監守。其阿焦遂與江都縣尉吳湘密約,嫁阿顏與湘。劉群與押軍牙官李克勳即時遮欄不得,乃令江都百姓論湘取受,節度使李紳追湘下獄,計贓處死。具獄奏聞。朝廷疑其冤,差御史崔元藻往揚州按問,據湘雖有取受,罪不至死。李德裕黨附李紳,乃貶元藻嶺南,取淮南元申文案,斷湘處死。今據三司使追崔元藻及淮南元推判官魏鉶並關連人款狀,淮南都虞候劉群、元推判官魏鉶、典孫貞高利錢倚黃嵩、江都縣典沈頒陳宰、節度押牙白沙鎮遏使傅義、左都虞候盧行立、天長縣令張弘思、曲張洙清陳回、右廂子巡李行璠、典臣金弘舉、送吳湘妻女至澧州取受錢物人潘宰、前揚府錄事參軍李公佐、元推官元壽吳珙翁恭、太子少保分司李德裕、西川節度使李回、桂管觀察使鄭亞等,伏候敕旨。   其月,敕:   李回、鄭亞、元壽、魏鉶已從別敕處分。李紳起此冤訴,本由不真,今既身歿,無以加刑。粗塞眾情,量行削奪,宜追奪三任官告,送刑部注毀。其子孫稽於經義,罰不及嗣,並釋放。李德裕先朝委以重權,不務絕其黨庇,致使冤苦,直到於今,職爾之由,能無恨歎!昨以李威所訴,已經遠貶。俯全事體,特為從寬,宜准去年敕令處分。張弘思、李公佐卑吏守官,制不由己,不能守正,曲附權臣,各削兩任官。崔元藻曾受無辜之貶,合從洗雪之條,委中書門下商量處分。李恪詳驗款狀,蠹害最深,以其多時,須議減等,委京兆府決脊杖十五,配流天德。李克勳欲收阿顏,決杖二十,配流硤州。劉群據其款狀,合議痛刑,曾效職官,不欲決脊,決臀杖五十,配流岳州。其盧行立及諸典吏,委三司使量罪科放訖聞奏。   三月己酉,兵部侍郎、判度支周墀本官平章事。以禮部尚書、鹽鐵轉運使馬植本官同平章事。日本國王子入朝貢方物。王子善棋,帝令侍詔顧師言與之對手。   五月己未,日有蝕之。   六月己丑,太皇太后郭氏崩,謚懿安,憲宗妃,穆宗之母也。戶部侍郎,兼御史大夫、判度支崔龜從奏:「應諸司場院官請卻官本錢後,或有欺隱欠負,征理須足,不得苟從恩蕩,以求放免。今後凡隱盜欠負,請如官典犯贓例處分。縱逢恩赦,不在免限。」從之。七月戊午,以前山南西道節度使高元裕為吏部尚書。   八月戊子,朝散大夫、中書舍人、充翰林學士、上柱國、平陰縣開國男、食實封三百戶賜紫金魚袋畢諴為刑部侍郎。   九月,敕:「比有無良之人,於街市投匿名文書,及於箭上或旗旛上縱為奸言,以亂國法。此後所由切加捉搦,如獲此色,便仰焚瘞,不得上聞。」十一月,兵部侍郎、判戶部事魏扶奏:「天下州府錢物、觔斗、文簿,並委錄事參軍專判,仍與長史通判,至交代時具數申奏。如無懸欠,量與減選注擬。」敕:「路隨等所修《憲宗實錄》舊本,卻仰施行。其會昌新修者,仰並進納。如有鈔錄得,敕到並納史館,不得輒留,委州府嚴加搜捕。」以戶部侍郎、判度支崔龜從本官同平章事。銀青光錄大夫、門下侍郎,兼禮部尚書、同平章事韋琮為太子詹事,分司東都。   三年春正月丙寅,涇原節度使康季榮奏,吐蕃宰相論恐熱以秦、原、安樂三州及石門等七關之兵民歸國。詔太僕卿陸耽往喻旨,仍令靈武節度使硃叔明、邠寧節度使張君緒,各出本道兵馬應接其來。以太常卿封敖檢校兵部尚書,為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   三月乙卯,敕待詔官宜令與刑法官、諫官次對。銀青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監修國史、上柱國、汝南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周墀檢校刑部尚書、梓州刺史,充劍南東川節度使。四月,以正議大夫、守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賜紫金魚袋馬植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以正議大夫、守禦史大夫、上柱國、博陵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賜紫金袋崔鉉可中書侍郎、平章事;正議大夫、行兵部侍郎、判戶部事、上柱國、鉅鹿縣開國男、食邑五百戶、賜紫金魚袋魏扶可本官、平章事。   五月,幽州節度使、檢校司徒、平章事張仲武卒,三軍以其子直方知留後事。   六月癸未,五色雲見於京師。敕:先經流貶罪人,不幸歿於貶所,有情非惡逆,任經刑部陳牒,許令歸葬,絕遠之處,仍量事官給棺櫝。康季榮奏收原州、石門驛藏木峽制勝六盤石峽等六關訖。邠寧張君緒奏,今月十三日暇復蕭關。御史台奏,義成軍節度使韋讓於懷真坊侵街造屋九間,已令毀拆訖。敕於蕭關置武州,改長樂為威州。七月,三州七關軍人百姓,皆河、隴遺黎,數千人見於闕下。上御延喜門撫慰,令其解辮,賜之冠帶,共賜絹十五萬疋。   八月,鳳翔節度使李玭奏收復秦州,制曰:   自昔皇王之有國也,曷嘗不文以守成,武以集事,參諸二柄,歸乎大寧。朕猥荷丕圖,思弘景運,憂勤庶政,四載於茲。每念河、湟土疆,綿亙遐闊。自天寶末,犬戎乘我多難,無力御奸,遂縱腥膻,不遠京邑。事更十葉,時近百年。進士試能,靡不竭其長策;朝廷下議,皆亦聽其直詞。盡以不生邊事為永圖,且守舊地為明理,荏苒於是,收復無由。今者天地儲祥,祖宗垂佑,左衽輸款,邊壘連降,刷恥建功,所謀必克。實樞衡妙算,將帥雄稜,副玄元不爭之文,絕漢武遠征之悔。甌脫頓空於內地,斥堠全據於新封,莫大之休,指期而就。   況將士等櫛沐風雨,暴露郊原,披荊棘而刁斗夜嚴,逐豺狼而穹廬曉破。動皆如意,古無與京,念此誠勤,宜加寵賞。涇原宜賜絹六萬疋,靈武五萬疋,鳳翔、邠寧各四萬疋,並以戶部產業物色充,仍侍季榮、叔明、李玼、君緒各回戈到鎮,度支差腳支送。四道立功將士,各具名銜聞奏,當議甄酬。其秦、威、原三州及七關側近,訪聞田土肥沃,水草豐美,如百姓能耕墾種蒔,五年內不加稅賦。五年已後重定戶籍,為永業。溫池鹽利,可贍邊陲,委度支制置聞奏。鳳翔、邠寧、靈武、涇原守鎮將士,如能於本戍處耕墾營田,即度支給賜牛糧子種,每年量得觔斗,便充軍糧,亦不限約定數。三州七關鎮守官健。每人給衣糧兩分,一分依常年例支給,一分度支加給,仍二年一替換。其家口委長吏切加安存。官健有莊田戶籍者,仰州縣放免差役。   秦州至隴州已來道路,要置堡柵,與秦州應接,委李玭與劉皋即便計度聞奏。如商旅往來,官健父兄子弟通傳家信,關司並不得邀詰阻滯。三州七關刺史、關使,將來訓練捍防有效能者,並與超序官爵。劍南西川沿邊沒蕃州郡,如力能收復,本道亦宜接借。三州七關創置戍卒,且要務靜。如蕃人求市,切不得通;有來投降者,申取長吏處分。   嗚呼!七關要害,三郡膏腴,候館之殘趾可尋,唐人之遺風尚在。追懷往事,良用興嗟。夫取不在廣,貴保其金湯;得必有時,詎計於遲速。今則便務修築,不進干戈,必使足食足兵,有備無患,載洽亭育之道,永致生靈之安。中外臣僚,宜體朕意。   九月辛亥,西川節度使杜忭奏收復維州。制曰:   朕祗荷丕業,思平泰階,將分邪正之源,冀使華夷胥悅。其有常登元輔,久奉武宗,深苞禍心,盜弄國柄,雖已行譴斥之典,而未塞億兆之言,是議再舉朝章,式遵彝憲。守潮州司馬員外置同正員李德裕,早藉門地,叨踐清華,累居將相之榮,唯以奸傾為業。當會昌之際,極公台之榮,騁諛佞而得君,遂恣橫而持政,專權生事,妒賢害忠。動多詭異之謀,潛懷僭越之志。秉直者必棄,向善者盡排。誣貞良造朋黨之名,肆讒構生加諸之釁。計有逾於指鹿,罪實見其欺天。屬者方處鈞衡,曾無嫌避,委國史於愛婿之手,寵秘文於弱子之身,洎參信書,亦引親暱。恭惟《元和實錄》乃不刊之書,擅敢改張,罔有畏忌。奪他人之懿績,為私門之令猷。又附李紳之曲情,斷成吳湘之冤獄。凡彼簪纓之士,遏其取捨之途。驕居自誇,狡蠹無對,擢爾之發,數罪未窮。載窺立刻上之由,益驗無君之意。使天下之人,重足一跡,皆讋懼奉面,而慢易在心。為臣若斯,於法何逭。於戲!朕務全大體,久為含容,雖黜降其官榮,尚蓋藏其醜狀。而睥睨未已,兢惕無聞,積惡既彰,公議難抑。是宜移投荒服,以謝萬邦。中外臣僚,當知予意。可崖州司戶參軍,所在馳驛發遣,縱逢恩赦,不在量移之限。   以起居郎庾道蔚、禮部員外郎李文儒並充翰林學士。   十月辛巳,京師地震,河西、天德、靈夏尤甚,戍卒壓死者數千人。   十一月,東川節度使鄭涯、鳳翔節度使李玭奏修文川谷路,自靈泉至白雲置十一驛,下詔褒美。經年為雨所壞,又令封敖修斜谷舊路。以刑部侍郎韋有翼為御史中丞,以職方員外郎鄭處誨兼御史知雜。幽州軍亂,逐其留後張直方,軍人推其衙將周綝為留後。十二月,追諡順宗曰至德大聖大安孝皇帝,憲宗曰昭文章武大聖孝皇帝。初以河、湟收復,百僚請加徽號,帝曰:「河、湟收復,繼成先志,朕欲追尊祖宗,以昭功烈。」白敏中等對曰:「非臣愚昧所能及。」至是,上御宣政殿行事,及冊出,俯樓目送,流涕嗚咽。崖州司戶參軍李德裕卒於貶所。   四年春正月,以追尊二聖,御正殿,大赦天下。徒流比在天德者,以十年為限,既遇鴻恩,例減三載。但使循環添換,邊不闕人,次第放歸,人無怨苦。其秦、原、威、武諸州、諸關,先准格徒流人,亦量與立限,止於七年,如要住者,亦聽。諸州府縣官如請工假,一月巳下,權差諸膇P官;一月已上,即准勾當例,其課料等據數每貫刻二百文,與見判案官添給。有故意殺人者,雖已傷未死、已死更生,意欲殺傷,偶然得免,並同已殺人條處分。   二月,皇女萬壽公主出降右拾遺鄭顥,以顥為銀青光祿大夫、行起居郎、駙馬都尉。   三月己卯,刑部奏:「監臨主守,應將官物私自貸使並貸借人,及以己物中納官司者,並專知別當主掌所由有犯贓,並同犯入己贓,不在原赦之限。」從之。以幽州節度副大使檢校工部尚書張直方為左金吾衛將軍。四月,敕:「法司用刑,或持巧詐,分律兩端,遂成其罪。既奸吏得計,則黎庶何安?自今後應書罪定刑,宜直指其事,不得舞文,妄有援引。」又刑部奏:「淮今年正月一日敕節文,據會昌元年三月二十六日敕,竊盜贓至一貫文處死,宜委所司重詳定條目奏聞。臣等檢校,並請准建中三年三月二十四日敕,竊盜贓滿三疋已上決殺,如贓數不充,量請科放。」從之。七月丙子,大理卿劉蒙奏:「古者懸法示人,欲使人從善遠罪,至於不犯,以致刑措。准大和二年十月二十六日刑部侍郎高釴條疏,准勘節目一十一件,下諸州府粉壁書於錄事參軍食堂,每申奏罪人,須依前件節目。歲月滋久,文字湮淪,州縣推案,多違漏節目。今後請下諸道,令刻石置於會食之所,使官吏起坐觀省,記憶條目,庶令案牘周詳。」從之。   八月,刑部侍郎、御史中丞魏掞奏:「諸道州府百姓詣台訴事,多差御史推劾,臣恐煩勞州縣,先請差度支、戶部、鹽鐵院官帶憲銜者推劾。又各得三司使申稱,院官人數不多,例專掌院務,課績不辦。今諸道觀察使幕中判官,少不下五六人,請於其中帶憲銜者委令推劾。如累推有勞,能雪冤滯,御史台闕官,便令奏用。」從之。   九月,以朝請大夫、檢校禮部尚書、孟州刺史、河陽三城節度使李拭為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等使。幽州節度周綝卒,軍人立其牙將張允伸為留後。十月,中書侍郎、平章事魏扶罷知政事。   十一月己亥,敕:「收復成、維、扶等三州,建立已定,條令制置,一切合同。其已配到流人,宜淮秦、原、威、武等州流例,七年放還。」以戶部侍郎、判本司事令狐綯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十二月,以華州刺史周敬復為光祿大夫、檢校左散騎常侍,兼洪州刺史、江南西道團練觀察使,賜金紫。   五年春正月甲戌,制皇第七子洽封懷王,第八子汭為昭王,第九子汶為康王。敕兩京天下州府,起大中五年正月一日已後,三年內不得殺牛。如郊廟享祀合用者,即以諸畜代。   二月,戶部侍郎裴休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四月癸卯,刑部侍郎劉谻蔚窗G據今年四月十三日已前,凡二百二十四年,雜制敕計六百四十六門,二千一百六十五條,議輕重,名曰《大中刑法統類》,欲行用之。   五月,以太原尹、河東節度使李拭為鳳翔節度使;李業檢校戶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東節度使;守司空、門下侍郎、太原郡開國伯、食邑一千戶白敏中檢校司徒、同平章事邠州刺史,充邠寧節度觀察、東面招討黨項等使;以戶部侍郎、判戶部事魏謨本官同平章事。七月,宰相監修國史崔龜從續柳芳《唐歷》二十二捲上之。   八月,敕:「公主邑司擅行文牒,恐多影庇,有率條章。今後公主除緣征封外,不得令邑司行文書牒府縣,如緣公事,令邑司申宗正寺,與酌事體施行。」沙州刺史張義潮遣兄義澤以瓜、沙、伊、肅等十一州戶口來獻,自河、隴陷蕃百餘年,至是悉復隴右故地。以義潮為瓜沙伊等州節度使。   九月,敕:「條疏刺史交代,須一一交割公事與知州官,方得離任。準會昌元年敕,刺史只禁科率官吏抑配人戶,至於使州公廨及雜利潤,天下州府皆有規制,不敢違越。緣未有明敕處分,多被無良人吏致使恐嚇,或致言訟。起今後應刺史下擔什物,及除替後資送錢物,但不率斂官吏,科配百姓,一任各守州縣舊例色目支給。如無公廨,不在資送之限。若輒有率配,以入己贓論。」以正議大夫、兵部侍郎、諸道鹽鐵轉運使、上柱國、河東縣開國子裴休守禮部尚書,進階金紫;以前宣歙觀察使、太中大夫、檢校左散騎常侍裴諗權知兵部侍郎。十月己亥,京兆尹韋博奏:「京畿富戶為諸軍影占,苟免府縣色役,或有追訴,軍府紛然。請準會昌三年十二月敕,諸軍使不得強奪百姓入軍。」從之。十一月,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平章崔龜從檢校尚書估僕射、汴州刺史,充宣武軍節度使。沙州置歸義軍,以張義潮為節度使。太子詹事姚康獻《帝王政纂》十卷;又撰《統史》三百卷,上自開闢,下盡隋朝,帝王美政、詔令、制置、銅鹽錢谷損益、用兵利害,下至僧道是非,無不備載,編年為之。國子祭酒馮審奏:「文宣王廟,始太宗立之,睿宗書額,武後竊政之日,改篆題『大周』二字,請削之。」從之。十二月,盜斫景陵神門戟,京兆尹韋博罰兩月俸,貶宗正卿李文舉睦州刺史,陵令吳閱岳州司馬,奉先令裴讓隋州司馬。是歲,湖南大饑。   六年春正月戊辰,以隴州防禦使薛逵為秦州刺史、天雄軍使,兼秦、成兩州經略使。   二月,右衛大將軍鄭光以賜田請免租稅。宰相魏謨奏曰:「鄭光以國舅之親,賜田可也,免稅無以勸蒸民。」敕曰:「一依人戶例供稅。」三月,隴州刺史薛逵奏修築定成關工畢。四月丁酉,敕:「常平義倉觔斗,每年檢勘,實水旱災處,錄事參軍先勘人戶多少,支給先貧下戶,富戶不在支給之限。」以禮部尚書、諸道鹽鐵轉運等使裴休可本官同平章事。   五月,敕:「天下軍府有兵馬處,宜選會兵法能弓馬等人充教練使,每年合教習時,常令教習。仍於其時申兵部。」御史台奏:「諸色刑獄有關連朝官者,尚書省四品已上、諸司三品已上官,宜先奏取進止。如取諸色官狀,即申中書取裁。」從之。   秋七月丙辰,前淮南節度使、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左僕射、兼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上柱國、贊皇郡開國公、食邑一千五百戶李玨卒,贈司空。敕犯贓人平贓,據律以當時物價上旬估。請取所犯之處,其月內上旬時估平之。從之。檢校司空、太子少師、上柱國、范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盧鈞可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   九月,敕起居郎轉官月限,宜以二十個月。   七年春正月壬辰,金紫光祿大夫、守太子少傅分司、上柱國、晉陵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歸融卒,贈右僕射。宗正卿李文會貶睦州刺史。四月,以御史大夫鄭朗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五月,左衛率府倉曹張戣集律令格式條件相類一千二百五十條,分一百二十一門,號曰《刑法統類》,上之。七月,以正議大夫、尚書左丞、上柱國、賜金魚袋崔璪為刑部尚書,以銀青光祿大夫、行兵部侍郎、知制誥、充翰林學士蘇滌為尚書左丞,權知戶部侍郎崔璵可權知兵部侍郎。十月,尚書左僕射、門下侍郎、平章事、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崔鉉進《續會要》四十卷,修撰官楊紹復、崔谻翩B薛逢、鄭言等,賜物有差。   八年春正月,陝州黃河清。   二月,南蠻進犀牛,詔還之。   三月,敕以旱詔使疏決系囚。宰相監修國史魏謨修成《文宗實錄》四十卷,上之,修史官給事中盧耽、太常少卿蔣偕、司勳員外郎王渢、右補闕盧吉,頒賜銀器、錦彩有差。以山南東道節度使、檢校戶部尚書、襄州刺史、上柱國、酒泉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李景讓為吏部尚書。   五月,以中書舍人、翰林學士韋澳為京兆尹;以戶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上柱國、武功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蘇滌檢校兵部尚書,兼江陵尹、御史大夫,充荊南節度管內觀察處置等使。七月,銀青光祿大夫、守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魏謨兼戶部尚書。   八月,以司農卿鄭助為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夏州刺史、御史大夫、上柱國、滎陽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夏綏銀宥等州節度營田觀察處置押蕃落安撫平夏黨項等使。九年春正月辛巳,銀青光祿大夫、秘書監、許昌縣開國男陳商卒,贈工部尚書。   二月,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同平章事裴休檢校吏部尚書,兼汴州刺史、御史大夫,充宣武軍節度使、汴宋亳穎觀察處置等使。   三月,試宏詞舉人,漏匯題目,為御史台所劾,侍郎裴諗改國子祭酒,郎中周敬復罰兩月俸料,考試官刑部郎中唐枝出為處州刺史,監察御史馮顓罰一月俸料。其登科十人並落下。其吏部東銓委右丞盧懿權判。以吏部侍郎鄭涯檢校禮部尚書,兼定州刺史、御史大夫,充義武軍節度、易定州觀察處置、北平軍等使。御史台據正月八日禮部貢院捉到明經黃續之、趙弘成、全質等三人偽造堂印、堂帖,兼黃續之偽著緋衫,將偽帖入貢院,令與舉人虞蒸、胡簡、黨贊等三人及第,許得錢一千六百貫文。據勘黃續之等罪款,具招造偽,所許錢未曾入手,便事敗。奉敕並准法處死。主司以自獲奸人,並放。七月,以河東節度使、檢校司空、太原尹、北都留守、上柱國、范陽郡開國公、食邑三千戶盧鈞守尚書右僕射。   八月,以門下侍郎、守尚書右僕射、監修國史、博陵縣開國伯、食邑一千戶崔鉉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使事。宣宗宴餞,賦詩以賜之。九月,昭義節度使、檢校禮部尚書,兼潞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上柱國、賜紫金魚袋鄭涓檢校刑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御史大夫,充河東節度、管內觀察處置等使。十一月,以河南尹劉谻蝗阨掑u部尚書、汴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宣武軍節度、宋亳汴穎觀察處置等使。以中書舍人鄭顥為禮部侍郎。   十年春正月乙巳,以正議大夫、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上柱國、隴西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賜紫金魚袋李訥檢校左散騎常侍,兼越州刺史、御史大夫、浙江東道都團練觀察等使。   三月,中書門下奏:「據禮部貢院見置科目,《開元禮》、《三禮》、《三傳》、《三史》、學究、道舉、明算、童子等九科,近年取人頗濫,曾無實藝可采,徒添入仕之門。須議條疏,俾精事業。臣已於延英面論,伏奉聖旨,將文字來者。其前件九科,臣等商量,望起大中十年,權停三年,滿後,至時赴科試者,令有司據所舉人先進名,令中書舍人重覆問過。中有本業稍通,堪備朝廷顧問,即作等第進名,候敕處分。如有事業荒蕪,不合送名數者,考官即議朝責。其童子近日諸道所薦送者,多年齒已過,偽稱童子,考其所業,又是常流。起今日後,望今天下州府薦送童子,並須實年十一、十二已下,仍須精熟一經,問皆全通,兼自能書寫者。如違制條,本道長吏亦議懲法。」從之。四月癸丑,以刑部郎中盧搏為廬州刺史,以給事中、渤海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高少逸檢校禮部尚書、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   六月,以兵部郎中裴夷直為蘇州刺史。   六月,以兵部郎中裴夷直為蘇州刺史。   九月,以中書舍人杜審權知禮部貢舉。十月,邠寧慶節度使、檢校禮部尚書、邠州刺史、上柱國、賜紫金魚袋諴為檢校兵部尚書、潞州大都府長史、御史大夫,充昭義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使、潞邢洺等州觀察使。桂管觀察使令狐定卒,贈禮部尚書。   十一年春正月,以銀青光祿大夫、守吏部尚書、上柱國、酒泉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李景讓為御史大夫;以朝請大夫、守禦史中丞,兼尚書右丞、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夏侯孜為戶部侍郎、判戶部事;以朝散大夫、守京兆尹、上柱國、扶風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賜紫金魚袋韋澳檢校工部尚書、孟州刺史、御史大夫,充河陽三城節度、孟懷澤觀處置等使。先是,車駕將幸華清宮,兩省官進狀論奏,詔曰:「朕以驪山近宮,真聖廟貌,未嘗修謁,自謂闕然。今屬陽和氣清,中外事簡,聽政之暇,或議一行。蓋崇禮敬之心,非以逸游為事。雖申敕命,兼慮勞人。卿等職備禁闈,志勤奉上,援據前古,列狀上章,載陳懇到之詞,深睹盡忠之節。已允來請,所奏咸知。」以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管內觀察處置統押近界諸蠻及西山八國雲南安撫等使、特進、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成都尹、上柱國、太原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白敏中以本官兼江陵尹,充荊南節度、管內觀察處置等使。   二月,以夏綏銀宥節度使、通議大夫、檢校左散騎常侍、夏州刺史、御史大夫、上柱國、滎陽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賜紫金魚袋鄭助為檢校工部尚書、邠州刺史,充邠寧慶節度、管內營田觀察處置,兼充慶州南路救援、鹽州及當道沿路鎮寨糧料等使;以右金吾衛將軍田在賓校右散騎常侍,兼夏州刺史,代鄭助為夏、綏、銀、宥節度等使。以荊南節度使、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兵部尚書、兼江陵尹、御史大夫、上柱國、武功郡開國男、食邑三百戶蘇滌為太常卿。以銀青光祿大夫、守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同平章事、監修國史、上柱國魏謨檢校戶部尚書、同平章事,兼成都尹,充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以太中大夫、守工部尚書、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崔慎由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以成德軍節度、鎮冀深趙觀察處置等使、起復雲麾將軍、守左金吾衛大將軍同正、檢校兵部尚書、鎮州大都督府長史王紹鼎為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右僕射,余官如故。以通議大夫、守中書門下侍郎、兼禮部尚書、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上柱國、賜紫金魚袋鄭朗可監修國史。太中大夫、守工部尚書、同平章事、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崔慎由可集賢院大學士。   三月,起復朝請大夫、深州刺史、御史大夫,兼成德軍節度判官王紹懿可檢校左散騎常侍、鎮府左司馬、知府事,充成德軍節度副使,兼充都知兵馬使。以成德軍中軍兵馬使、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太子賓客、兼監察御史、上柱國王景胤可本官、深州刺史、本州團練守捉使。檢校左散騎常侍、右神武大交軍知軍事王紹孚可落起復,依前右神武大將軍。紹懿、紹孚,鎮州王紹鼎之弟也。景胤,紹鼎子也。以朝請大夫、檢校刑部尚書、華州刺史、上柱國、酇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賜紫金魚袋蕭俶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四月,以職方郎中、知制誥裴坦為中書舍人。以朝議大夫、權知京兆尹崔郢為濮王傅,分司東都,以決殺府吏也;以江西觀察使、洪州刺史、御史中丞、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張毅夫為京兆尹。以鳳翔節度使、正議大夫、檢校戶部尚書,兼鳳翔尹、上柱國、襲晉國公、食邑三千戶、襲實封一百五十戶裴識可許州刺史,充忠武軍節度、陳許蔡觀察等使;以吏部侍郎盧懿檢校工部部尚書,兼鳳翔尹、御史大夫、鳳翔隴右節度使;以中書舍人鄭憲為洪州刺史、御史中丞、江南西道都團練觀察處置待使,仍賜紫金魚袋。以安南宣慰使、右千牛衛大將軍宋涯為安南都護、御史中丞、本管經略招討處置等使。以幽州節度使張允伸弟允中為荊州刺史,允千檀州刺史,允辛安塞軍使,允舉納降軍使,並兼御史中丞。以前邠寧節度使、朝議大夫、檢校工部尚書、邠州刺史、上柱國、賜紫金魚柳喜可檢校禮部尚書、河南尹。   五月,以職方郎中李玄為壽州刺史。   六月,以朔方靈武定遠等城節度使、朝散大夫、檢校左散騎常侍、靈州大都督府長史、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劉潼為鄭州刺史,馳驛赴任,以給邊兵糧不及時也。以安南都護宋涯為容州刺史、容管經略招討處置等使。制皇第三男灌封衛王,第十一男澭封廣王。以朝散大夫、守尚書兵部侍郎、判度支、上柱國、彭城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賜紫金魚袋蕭鄴本官同平章事、判度支。以右監門將軍、知內府省事、清河公崔巨淙為淮南監軍。以特進、檢校司空、兼太子太傅分司東都、上柱國、扶風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杜忭本官判東都尚書省、兼御史大夫,充東都留守、東畿汝都防禦使。七月,以飛龍使、宮闈局令王歸長守內侍省內常侍,知省事,充內樞密使。責授邠州員外司馬張直方為右驍衛大將軍。   八月,成德軍節度使、檢校尚書右僕射王紹鼎卒,贈司空,賻布帛三百段。以皇子昭王汭為開府儀同三司、守鎮州大都督府長史、成德軍節度、鎮冀深趙觀察等大使;以成德軍節度副使、都知兵馬使、左司馬、知府事、御史中丞王紹懿為成德軍副使留後。以義武軍節度、易定觀察等使、檢校禮部尚書、定州刺史、上柱國、滎陽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鄭涯檢校戶部尚書、汴州刺史、上柱國,充宣武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宋亳觀察、亳州太清宮等使;以四鎮北庭行軍、涇原渭武節度使、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右散騎常侍、涇州刺史、御史大夫、上柱國、范陽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盧簡求可檢校工部尚書、定州刺史、義武節度使、易定觀察、北平軍等使;以鹽州防禦押蕃落諸軍防秋都知兵馬使、度支烏池榷稅使、檢校右散騎常侍、鹽州刺史、上柱國、賜紫金魚袋陸耽代簡求為涇原節度使。以翰林學士、朝散大夫、中書舍人、賜紫金魚袋曹確權知河南尹。汝州防禦使令狐緒有善政,郡人詣闕請立德政碑頌。緒以弟綯在中書,上表乞寢,從之。以太常卿蘇滌為兵部尚書、權知吏部銓事,以銀青光祿大夫、守散騎常侍、上柱國、渤海郡開國伯、食邑七百戶封敖為太常卿。是月,熒惑犯東井。   九月,以秦州刺史李承勳為朝散大夫、檢校工部尚書、涇州刺史,充四鎮北庭涇原渭武節度等使;以禮部郎中楊知溫充翰林學士;以中散大夫、尚書禮部侍郎、上柱國、賜紫金魚袋杜審權為陝州大都督府長史、兼御史大夫、陝虢都防禦觀察處置等使;以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司空、兼太子太師、上柱國、范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盧鈞為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興元尹,充山南西道節度等使。右補闕陳嘏、左拾遺王譜、右拾遺薛傑上疏諫遣中使往羅浮山迎軒轅先生。詔曰:「朕以萬機事繁,躬親庶務,訪聞羅浮山處士軒轅集,善能攝生,年齡亦壽,乃遣使迎之,或冀有少保理也。朕每觀前史,見秦皇、漢武為方士所惑,常以之為誡。卿等位當論列,職在諫司,閱示來章,深納誠意。」仍謂崔慎由曰:「為吾言於諫官,雖少翁、欒大復生,不能相惑。如聞軒轅生高士,欲與之一言耳。」宰相鄭朗累月請告,三章求免。是月乙未,彗出於房初度,長三尺。十月,制通議大夫、守中書侍郎、禮部尚書、同平章事、監修國史、上柱國、賜紫金魚袋鄭朗可檢校尚書右僕射,兼太子少師。以山南西道節度使、中散大夫、檢禮校部尚書、興元尹、上柱國、賜紫金魚袋蔣系權知刑部尚書,宰相崔慎由兼修國史,蕭鄴兼集賢殿大學士。以華州刺史高少逸為左散騎常侍,以蘇州刺史裴夷直為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以太常少卿崔鈞為蘇州刺史。入回鶻冊禮使、衛尉少卿王端章貶賀州司馬,副使國子《禮記》博士李尋為郴州司馬,判官河南府士曹李寂永州司馬。端章等出塞,黑車子阻路而回故也。以成德軍觀察留後、御史中丞、賜紫金魚袋王紹懿檢校工部尚書,兼鎮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充成德軍節度、鎮冀深趙觀察等使。以中書舍人李籓權知禮部貢院。   十一月,太子少師鄭朗卒,贈司空。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左僕射、兼太子太保、充右羽林統軍、御史大夫、上柱國、滎陽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鄭光卒,輟朝三日,贈司徒,仍令百官奉慰。上之元舅也。宰相崔慎由為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尚書蕭鄴兼工部尚書,余並如故。十二月,以昭義軍節度使、朝議大夫、檢校工部尚書、上柱國、平陰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畢諴為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朝議大夫、檢校禮部尚書、兼太原尹、北都留守、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劉谻蓮骨|書戶部侍郎、判度支。以翰林學士承旨、通議大夫、守尚書戶部侍郎、知制誥、上護軍、賜紫金魚袋蔣伸為兵部侍郎,充職。以金紫光祿大夫、守太子少保分司東都、上柱國、河東縣開國男、食邑五百戶裴休檢校戶部尚書兼潞州大都督府長史、昭義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潞磁邢洺觀察等使。以正議大夫、行尚書兵部侍郎、上柱國、河東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賜紫金魚袋柳仲郢本官兼御史大夫,充諸道鹽鐵轉運使。以正議大夫、檢校戶部尚書、兼太子賓客、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孔溫業本官分司東都,以病請告故也。禮部郎中楊右溫本官知制誥,充翰林學士。以幽州中軍使、檢校國子祭酒、幽府左司馬、知府事、御史中丞張簡真檢校右散騎常侍,允伸之子也。以中散大夫、權知刑部尚書、上柱國、賜紫金魚袋蔣系檢校戶部尚書、鳳翔尹、御史大夫、鳳翔隴右節度觀察處置等使。是歲,舒州吳塘堰有眾禽成巢,闊七尺,高七丈,而水禽、山鳥、鷹隼、燕雀之類,無不馴狎。又有鳥人面緣毛,爪喙皆紺色,其聲曰「甘」,人呼為「甘蟲」。   十二年春正月,以晉陽令鄭液為通州刺史。羅浮山人軒轅集至京師,上召入禁中,謂曰:「先生遐壽而長生可致乎?」曰:「徹聲色,去滋味,哀樂如一,德施周給,自然與天地合德,日月齊明,何必別求長生也。」留之月餘,堅求還山。以前鄉貢進士於琮為秘書省校書郎,尋尚皇女廣德公主,改銀青光祿大夫、守右拾遺、駙馬都尉。以安南本管經略招討處置使、朝散大夫、檢校左散騎常侍、安南都護、御史大夫、賜紫金魚袋李弘甫為宗正卿。以中大夫、守京兆尹、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張毅夫為鄂州刺史、御史大夫、鄂岳蘄黃申等州都團練觀察使。以太中大夫、福州刺史、御史中丞、上柱國、賜紫金魚袋楊發檢校右散騎常侍、廣州刺史、御史大夫,充嶺南東道節度觀察處置等使。以朝散大夫、守康王傅分司東都、上柱國、襲魏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賜紫金魚袋王式為安南都護、兼御史中丞,充安南本管經略招討處置等使。以朝請大夫、前守太了賓客分司東都、上柱國、酇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賜紫金魚袋蕭俶守太子少保分司。以朝請大夫、檢校左散騎常侍、右金吾將軍、充右街使、上柱國、襲太原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賜紫金魚袋王鎮為檢校左散騎常侍、使持節都督福州諸軍事,福州刺史、御史大夫,充福建等州都團練觀察處置等使。以翰林學士、朝議郎、守尚書司勳郎中、知制誥、賜緋魚袋孔溫裕為中書舍人,充職。以右驍衛上將軍李正源守大內皇城留守。以朝議大夫、守尚書戶部侍郎、判度支、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劉谻膝貍x同平章事,依前判度支。以太中大夫、守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同平章事、監修國史、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崔慎由檢校禮部尚書、梓州刺史、御史大夫、劍南東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代韋有翼;以有翼為吏部侍郎。   二月,以前邕管經略招討處置使、朝議郎、邕州刺史、御史中丞、賜紫金魚袋段文楚為昭武校尉、右金吾衛將軍;以朝議郎、守中書舍人、權知禮部貢舉、上柱國、賜緋魚袋李籓為尚書戶部侍郎。以朝散大夫、守工部尚書、同平章事、充集賢殿大學士、上柱國、彭城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賜紫金魚袋蕭鄴為監修國史。以朝議大夫、守戶部侍郎、同平章事、判度支、主柱國、賜紫金魚袋劉谻膝i充集賢院學士。以渤海國王弟權知國務大虔晃為銀青光祿大夫、檢校秘書監、忽汗州都督,冊為渤海國王。以兵部侍郎柳仲郢為刑部尚書。以朝議大夫、守尚書戶部侍郎、判戶部事、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夏侯孜為兵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使;以朝請大夫、權知刑部侍郎、賜紫金魚袋杜勝為戶部侍郎、判戶部事。光祿大夫、守左領軍衛大將軍分司東都、上柱國、會稽縣開國公、食邑一千五百戶康季榮可檢校尚書右僕射,兼右衛上將軍分司。貶前利州刺史杜倉為賀州司戶,蔡州刺史李叢邵州司馬。以工部郎中、知制誥於德孫,庫部郎中、知制誥苗恪,並可中書舍人,依前翰林學士。以前右金吾衛將軍鄭漢璋,前鴻臚少卿鄭漢卿,並起復授本官,國舅光之子也。以銀青光祿大夫、行給事中、駙馬都尉衛洙為工部侍郎,前濮王傅分司皇甫權為康王傅分司。以庫部員外郎、史館修撰李渙為長安令。閏二月,以司農少卿盧籍為代州刺史,前江陵少尹杜惲為司農少卿。以河東馬步都虞候段威為朔州刺史,充天寧軍使,兼興唐軍沙陀三部落防遏都知兵馬使。五月,以兵部侍郎、鹽鐵轉運使夏侯孜本官同平章事。   六月,南蠻攻安南府。   八月,洪州賊毛合、宣州賊康全大攻掠郡縣,詔兩浙兵討平之。十二月,太子少保魏掞卒,贈司徒。   十三年春正月,以虢陝觀察使杜審權為戶部侍郎、判戶部事。   三月,宰相蕭鄴罷知政事,守吏部尚書。四月,以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知制誥蔣伸本官同平章事。   五月,上不豫,月餘不能視朝。   八月七日,宣遺詔立鄆王為皇太子,勾當軍國事。是日,崩於大明宮,聖壽五十。詔門下侍郎、平章事令狐綯攝塚宰。群臣上謚曰聖武獻文孝皇帝,廟號宣宗。十四年二月,葬於貞陵。   史臣曰:臣嘗聞黎老言大中故事,獻文皇帝器識深遠,久歷艱難,備知人間疾苦。自寶歷巳來,中人擅權,事多假借,京師豪右,大擾窮民。洎大中臨馭,一之日權豪斂跡,二之日奸臣畏法,三之日閽寺讋氣。由是刑政不濫,賢能效用,百揆四岳,穆若清風,十餘年間,頌聲載路。上宮中衣浣濯之衣,常膳不過數器,非母后侑膳,輒不舉樂,歲或小饑,憂形於色。雖左右近習,未嘗見怠惰之容。與群臣言,儼然煦接,如待賓僚,或有所陳聞,虛襟聽納。舊時人主所行,黃門先以龍腦、郁金藉地,上悉命去之。宮人有疾,醫視之,既瘳,即袖金賜之,誡曰:「勿令敕使知,謂予私於侍者。」其恭儉好善如此。季年風毒,召羅浮山人軒轅集,訪以治國治身之要,其伎術詭異之道,未嘗措言。集亦有道之士也。十三年春,堅求還山。上曰:「先生少留一年,候於羅浮山別創一道館。」集無留意,上曰:「先生捨我亟去,國有災乎?朕有天下,竟得幾年?」集取筆寫「四十」字,而十字挑上,乃十四年也。興替有數,其若是乎!而帝道皇猷,始終無缺,雖漢文、景不足過也。惜乎簡藉遺落,舊事十無三四,吮墨揮翰,有所慊然。   贊曰:李之英主,實惟獻文。秕粺盡去,淑慝斯分。河、隴歸地,朔漠消氛。到今遺老,歌詠明君。E   本紀第十九上 懿宗   懿宗昭聖恭惠孝皇帝漼,宣宗長子,母曰元昭皇太后晁氏。大和七年十一月十四日,生於籓邸。會昌六年十月,封鄆王 ,本名溫。大中十三年八月七日,宣遺詔立為皇太子監國,改今名。十三日,柩前即帝位,年二十七。帝姿貌雄傑,有異稠人。籓邸時常經重疾,郭淑妃侍醫藥,見黃龍出入於臥內。既間,妃以異告,帝曰:「慎勿復言。又嘗大雪數尺,而帝寢室之上獨無,人皆異之。宣宗制《泰邊陲樂曲詞》有「海岳晏鹹通」之句。又大中末,京城小兒疊布漬水,紐之向日,謂之拔暈。帝果以鄆王即大位,以鹹通為年號。   九月,釋服,追尊母后晁氏為太后,謚曰元昭。十月癸未,制以門下侍郎、守左僕射、同平章事令狐綯守司空 ,門下侍郎、兵部尚書、同平章事蕭鄴兼尚書右僕射,中書侍郎、禮部尚書、平章事夏侯孜兼兵部尚書,中書侍郎、平章事蔣伸兼工部尚書,並依前知政事。又以兵部侍郎鄭顥為河南尹。以昭義軍節度、潞邢磁洺觀察等使、光祿大夫、檢校吏部尚書、兼潞州大都督府長史、上柱國、河東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裴休為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管內觀察處置等使;以河中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畢諴為汴州刺史,充宣武軍節度、宋亳觀察等使。以中書舍人裴坦權知禮部貢舉。十二月,以戶部侍郎、翰林學士杜審權為檢校禮部尚書、河中晉絳節度等使。鹹通元年春正月,上御紫宸殿受朝,對室韋使。   二月,葬宣宗皇帝於貞陵。以右拾遺劉鄴充翰林學士。以河中節度使杜審權為兵部侍郎、判度支,尋以本官同平章事;以門下侍郎、守司徒、同平章事令狐綯檢校司徒、同平章事,出鎮河中;尚書左僕射、諸道鹽鐵轉運使杜忭同平章事。浙東觀察使王式斬草賊仇甫,浙東郡邑皆平。   八月,以河東節度使裴休為鳳翔尹、鳳翔隴右節度使,以鳳翔隴右節度使、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刑部尚書盧簡求為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   十一月丙午朔。丁未,上有事於郊廟,禮畢,御丹鳳門,大赦,改元。以中書舍人薛耽權知貢舉。   二年春二月,吏部尚書蕭鄴檢校尚書右僕射、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觀察等使。鄭滑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李福奏:「屬郡穎州去年夏大雨,沈丘、汝陰、穎上等縣平地水深一丈,田稼、屋宇淹沒皆盡,乞蠲租賦。」從之。以中書侍郎兼工部尚書蔣伸兼刑部尚書,右僕射、門下侍郎杜忭為左僕射,依前知政事。四月,以前婺州刺史裴閔為穎州刺史,充本州團練鎮遏等使。以駕部郎中王鐸本官知制誥。八月,以中書舍人衛洙為工部侍郎。尋改銀青光祿大夫、檢校禮部尚書,兼滑州刺史、御史大夫、駙馬都尉,充義成軍節度、鄭滑穎觀察處置等使。洙奏狀稱:「蒙恩除授滑州刺史,官號內一字與臣家諱音同,雖文字有殊,而聲韻難別,請改授閒官者。」敕曰:「嫌名不諱,著在禮文,成命已行,固難依允。」以兵部侍郎曹確判度支,以兵部員外郎楊知遠、司勳員外郎穆仁裕試吏部宏詞選人。   九月,以前兵部侍郎、判度支畢諴為工部尚書、同平章事。蔣伸罷知政事。林邑蠻寇安南府,遣神策將軍康承訓率禁軍及江西、湖南之兵赴援。   三年春正月,左僕射、門下侍郎、平章事杜忭率百僚上徽號曰睿文明聖孝德皇帝。   五月,敕:「嶺南分為五管,誠已多年。居常之時,同資御捍,有事之際,要別改張。邕州西接南蠻,深據黃洞,控兩江之獷俗,居數道之遊民。比以委人太輕,軍威不振,境連內地,不並海南。宜分嶺南為東、西道節度觀察處置等使,以廣州為嶺南東道,邕州為嶺南西道,別擇良吏,付以節旄。其所管八州,俗無耕桑,地極邊遠,近罹盜擾,尤甚凋殘。將盛籓垣,宜添州縣。宜割桂州管內龔州、象州,容州管內籐州、巖州,並隸嶺南西道收管。」宰臣杜忭兼司空,畢諴兼兵部尚書。駕部郎中、知制誥王鐸為中書舍人。以邕管經略使鄭愚為廣州刺史,充嶺南東道節度、觀察處置等使;將軍宋戎為嶺南西道節度使。夏,淮南、河南蝗旱,民饑。南蠻陷交址,征諸道兵赴嶺南。詔湖南水運,自湘江入澪渠,江西造切麥粥以饋行營。湘、漓溯運,功役艱難,軍屯廣州乏食。潤州人陳磻石詣闕上書,言:「江西、湖南,溯流運糧,不濟軍師,士卒食盡則散,此宜深慮。臣有奇計,以饋南軍。天子召見,磻石因奏:「臣弟聽思曾任雷州刺史,家人隨海船至福建,往來大船一隻,可致千石,自福建裝船,不一月至廣州。得船數十艘,便可致三萬石至廣府矣。」又引劉裕海路進軍破盧循故事。執政是之,以磻石為鹽鐵巡官,往楊子院專督海運。於是康承訓之軍皆不闕供。七月,徐州軍亂,以浙東觀察使王式檢校工部尚書、徐州刺史、御史大夫、武寧軍節度、徐泗濠觀察等使。初,王智興得徐州,召募凶豪之卒二千人,號曰銀刀、雕旗、門槍、挾馬等軍,番宿衙城。自後浸驕,節度使姑息不暇。田牟鎮徐日,每與驕卒雜坐,酒酣撫背,時把板為之唱歌。其徒日費萬計。每有賓宴,必先厭食飫酒,祁寒暑雨,卮酒盈前,然猶喧噪邀求,動謀逐帥。前年壽州刺史溫璋為節度使,驕卒素知璋嚴酷,深負憂疑。璋開懷撫諭,終為猜貳,給與酒食,未嘗瀝口,不期月而逐璋。上是以式代璋。時式以忠武、義成之師三千平定仇甫,便詔式率二鎮之師渡淮。徐卒聞之,懼其勢,無如之何。至大彭館,方來迎謁。居三日,犒勞兩鎮兵令還,既擐甲執兵,即命環驕卒殺之。徐卒三千餘人,是日盡誅,由是兇徒悉殄。   九月,以戶部侍郎李晦檢校工部尚書,兼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   十一月,遣將軍蔡襲率禁軍三千,會諸道之師赴援安南。以吏部侍郎鄭處誨蕭仿、吏部員外郎楊儼、戶部員外郎崔彥昭等試宏詞選人。十二月,以吏部侍郎蕭仿權知禮部貢舉。   四年春正月甲子朔。庚午,上有事於圓丘,禮畢,御丹鳳樓,大赦。中外官宜准建中元年敕,授官後三日舉一人自代。州牧令錄上佐官,在任須終三考。河東節度使、檢校刑部尚書盧簡求以病求罷,詔以太子少師致仕歸東都。以昭義節度使、檢校禮部尚書、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劉潼為太原尹、北都留守、御史大夫,充河東節度觀察處置等使。   二月,以左散騎常侍李荀檢校工部尚書、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鄭滑觀察等使。   三月,以兵中侍郎、判度支楊收本官同平章事;以刑部侍郎曹汾為河南尹;以戶部侍郎李蠙檢校禮部尚書、潞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昭義節度、觀察處置等使。四月,敕徐州罷防禦使,為支郡,隸兗州。七月朔,制:「安南寇陷之初,流人多寄溪洞。其安南將吏官健走至海門者人數不少,宜令宋戎、李良瑍察訪人數,量事救恤。安南管內被蠻賊驅劫處,本戶兩稅、丁錢等量放二年,候收復後別有指揮。其安南溪洞首領,素推誠節,雖蠻寇竊據城壁,而酋豪各守土疆。如聞溪洞之間,悉藉嶺北茶藥,宜令諸道一任商人興販,不得禁止往來。廉州珠池,與人共利。近聞本道禁斷,遂絕通商,宜令本州任百姓採取,不得止約。其徐州銀刀官健,其中先有逃竄者,累降敕旨,不令捕逐。其今年四月十八日,草賊頭首已抵極法,其餘徒黨各自奔逃,所在更勿捕逐。」是月,東都、許、汝、徐、泗等州大水,傷稼。初,大中末,安南都護李琢貪暴,侵刻獠民,群獠引林邑蠻攻安南府。三年,大徵兵赴援,天下騷動。其年冬,蠻竟陷交州,赴安南諸軍並令抽退,分保嶺南東、西道。   十一月,長安縣尉、集賢校理令狐滈為左拾遺。製出,左拾遺劉蛻、起居郎張雲上疏,論滈父綯秉權之日,廣納賂遺,受李琢賄,除安南,致生蠻寇,滈不宜居諫諍之列。時綯在淮南,上表論訴,乃貶雲興元少尹,蛻華陰令,訄爭儭漼ぁq直。以中書舍人王鐸權知禮部貢舉,以兵部侍郎、判度支曹確同平章事,以中書侍郎、平章事畢諴檢校吏部尚書、河中尹、晉絳慈隰節度使。就加幽州張允伸檢校司徒。以兵部侍郎高璩本官同平章事,以戶部侍郎裴寅判本司事。   五年春正月戊午朔,以用兵罷元會。諫議大夫裴坦上疏,論天下徵兵,財賦方匱,不宜過興佛寺,以困國力。優詔答之。   二月,以兵部尚書牛叢檢校兵部尚書,兼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徐州處置觀察防禦使。以門下侍郎、兵部尚書、平章事杜審權為潤州刺史、浙江西道節度使。三月,以兵部郎中高湜、員外於懷試吏部,平判選人。四月,右僕射、平章事夏侯孜增爵五百戶。以中書舍人王鐸為禮部侍郎,以晉州刺史孟球檢校工部尚書,兼徐州刺史。南蠻寇邕管,以秦州經略使高駢率禁軍五千赴邕管,會諸道之師御之。   五月丁酉,制:   朕以寡昧,獲承高祖、太宗之丕構,六載於茲矣。罔畋游是娛,罔聲色是縱,罔刑戮是濫,罔邪佞是惑。夙夜悚惕,以憂以勤,庶幾乎八表用康,兆人以泰。而西戎款附,北狄懷柔,獨惟南蠻,奸宄不率。侵陷交趾,突犯朗寧,爰及雋州,亦用攘寇。勞我士卒,興吾甲兵,騷動黎元,役力飛輓,每一軫念,閔然疚懷。顧惟生人,罹此愁苦,宜布自天之澤,俾垂及物之仁。如聞湖南、桂州,是嶺路系口,諸道兵馬綱運,無不經過,頓遞供承,動多差配,凋傷轉甚,宜有特恩。潭、桂兩道各賜錢三萬貫文,以助軍錢,亦以充館驛息利本錢。其江陵、江西、鄂州三道,比於潭、桂,徭配稍簡,宜令本道觀察使詳其閒劇,准此例與置本錢。邕州已西黎、雋界內,昨因蠻寇,互有殺傷,宜令本道收拾埋瘞,量設祭酹。   徐州土風雄勁,甲士精強,比以制馭乖方,頻致騷擾。近者再置使額,卻領四州,勞逸既均,人心甚泰。但聞比因罷節之日,或有被罪奔逃,雖朝廷頻下詔書,並令一切不問,猶恐尚懷疑懼,未委招攜,結聚山林,終成詿誤。況邊方未靜,深藉人才,宜令徐泗團練使選揀召募官健三千人,赴邕管防戍。待嶺外事寧之後,即與替代歸還。仍令每召滿五百人,即差軍將押送,其糧料賞給,所司准例處分。   淮南、兩浙海運,虜隔舟船,訪聞商徒,失業頗甚,所由縱捨,為弊實深。亦有搬貨財委於水次,無人看守,多至散亡,嗟怨之聲,盈於道路。宜令三道據所搬米石數,牒報所在鹽鐵巡院,令和雇入海啈P船,分付所司。通計載米數足外,輒不更有隔奪,妄稱貯備。其小舸短船到江口,使司自有船,不在更取商人舟船之限。如官吏妄行威福,必議痛刑。於戲!萬方靡安,寧忘於罪己;百姓不足,敢怠於責躬。用伸欽恤之懷,式表憂勤之旨。   壬寅,制以中書侍郎、平章事楊收為門下侍郎、兼刑部尚書,以中書侍郎、平章事曹確兼工部尚書,兵部侍郎、平章事高璩為中書侍郎、知政事,余並如故。   秋七月壬子,延資庫使夏侯孜奏:   鹽鐵戶部先積欠當使鹹通四年已前延資庫錢絹三百六十九萬餘貫匹。內戶部每年合送錢二十六萬四千一百八十貫匹,從大中十二年至鹹通四年九月已前,除納外,欠一百五十萬五千七百一十四萬貫匹。當使緣戶部積欠數多,先具申奏,請於諸道州府場鹽院合納戶部所收八十文除陌錢內,割一十五文,屬當使自收管。敕命雖行,送納稽緩。今得戶部牒稱,所收管除陌錢絹外,更有諸雜物貨,延資庫徵收不便,請起今年合納延資庫錢絹一時便足。其已前積欠,候物力稍充,積漸填納。其所割一十五文錢,即當司仍舊收管。又緣累歲以來,嶺南用兵,多支戶部錢物。當使不欲堅論舊欠,請依戶部商量,合納今年一年額色錢絹須足,明年即依舊制,三月、九月兩限送納畢。其以前積欠,仍令戶部自立填納期限者。   敕旨依之。   十月丙辰,以中書舍人李蔚權知禮部貢舉。   十一月乙酉,以大同軍防禦使盧簡方檢校工部尚書、滄州刺史、御史大夫,充義昌軍節度、滄濟德觀察等使。乙未,以兵部侍郎蕭寘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六年正月癸未朔。丁亥,制以河東節度使、檢校刑部尚書孔溫裕為鄆州刺史、天平軍節度、鄆曹棣觀察處置等使。   二月,制以御史中丞徐商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高璩罷知政事。以吏部尚書崔慎由、吏部侍郎鄭從讜、吏部侍郎王鐸、兵部員外郎崔謹張彥遠等考宏詞選人;金部員外郎張乂思、大理少卿董賡試拔萃選人。以給事中楊嚴為工部侍郎,尋召為翰林學士。四月,西川節度使牛叢奏於蠻界築新城、安城、遏戎州功畢。時南詔蠻入寇姚、雋,陳許大將顏復戍雋州新築二城。其年秋,六姓蠻攻遏戎州,為復所敗,退去。兵部侍郎、平章事徐商、蕭寘轉中書侍郎、知政事。   五月,以左丞楊知溫為河南尹,以神策大將軍馬舉為秦州經略招討使,以右金吾大將軍李宴元為夏州刺史、朔方節度等使。安南都護高駢奏於邕管大敗林邑蠻。七月,以右衛大將軍薛綰檢校工部尚書、徐州刺史,充徐泗團練觀察防禦等使。   九月,以中書舍人趙騭權知禮部貢舉;以吏部侍郎蕭仿檢校禮部尚書、滑州刺史、御史大夫,充義成軍節度、判滑穎觀察等使。十二月,太皇太后鄭氏崩,謚曰孝明。是歲秋,高駢自海門進軍破蠻軍,收復安南府。自李琢失政,交趾湮沒十年,蠻軍北寇邕容界,人不聊生,至是方復故地。   七年春正月戊寅朔,以太皇太后喪罷元會。   三月,成德軍節度、鎮冀深趙等州觀察處置等使、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空、鎮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太原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襲食實封一百戶王紹懿卒,贈司徒。紹鼎之弟,俱壽安公主之子也。三軍推紹鼎子景崇知兵馬留後事。就加幽州張允伸兼太保、平章事,進封燕國公。以吏部侍郎鄭從讜檢校禮部尚書、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御史大夫、上柱國、滎陽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充河東節度管內觀察處置等使。四月,壽安公主上表請入朝,詔曰:「志興奏汝以景崇未降恩命,欲來朝覲事,具悉。景崇素聞孝悌,頗有義方,洽三軍愛戴之情,荷千里折衝之寄。纘乃舊服,綽有令猷,朝廷獎能,續有處分。緣孝明太后園寢有日,庶事且停,候祔廟禮成,當允誠請。」七月,沙州節度使張義潮進甘峻山青嬴N四聯、延慶節馬二匹、吐蕃女子二人。僧曇延進《大乘百法門明論》等。   八月,鎮州王景崇起復忠武將軍、左金吾衛將軍同正、檢校右散騎常侍,兼鎮州大都督府左司馬、知府事、御史中丞,充成德軍節度觀察留後。上柱國、賜紫金魚袋、中書侍郎、平章事徐商兼工部尚書。十月,沙州張義潮奏:差回鶻首領僕固俊與吐蕃大將尚恐熱交戰,大敗蕃寇,斬尚恐熱,傳首京師。右僕射、門下侍郎、平章事夏侯孜檢校司空、平章事,兼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等副大使、知節度使。安南高駢奏蠻寇悉平。   十一月十日,御宣政殿,大赦,以復安南故也。以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路巖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義成軍節度蕭仿就加檢校兵部尚書,褒能政也。以禮部郎中李景溫、吏部員外郎高湘試拔萃選人。   八年春正月壬寅朔。丁未,河中、晉、絳地大震,盧捨壓僕傷人,有死者。   三月,安南高駢奏:「南至邕管,水路湍險,巨石梗途,令工人開鑿訖,漕船無滯者。」降詔褒之。制以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平章事、上柱國、晉陽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賜紫金魚袋楊收檢校兵部尚書,充浙江西道觀察使;以浙西觀察使杜審權守尚書左僕射;以兵部侍郎於忭本官同平章事。   九月丁酉,延資庫使曹確奏:   戶部每年合送當使三月、九月兩限絹二十一萬四千一百匹,錢萬貫,自大中八年已後,至鹹通四年,積欠一百五十萬五千七百餘貫匹。前使杜忭申奏,請起鹹通五年正月以後,於諸道州府場監院合送戶部八十文除陌錢內,割十五文當使收管,以填積欠。續據戶部牒稱,州府除陌錢有折色零碎,請起鹹通五年所合送延資庫錢絹,逐年兩限須足,其除陌十五文,當司仍舊收管。前使夏侯孜具事由申奏,且請依戶部論請期限。其鹹通五年錢絹,戶部已送納。自六年至八年,其錢絹依前不旋送納,又積欠三十六萬五千五百七貫匹者。伏以所置延資庫,初以備邊為名,至大中三年始改今號。若財貨不充,則名額虛設。當制置之時,所令三司逐年分減送當使收管。元敕只有錢數,但令本司減割送庫,不定色目。以此因循,漸隳舊制,年月既久,積欠漸多。既無計以徵收,乃指色以取濟,稍稱備邊名號,得遵元敕指揮。乃割戶部除陌八十文內十五文收管,及戶部請逐年送庫,須且稟從。今既積欠又多,終慮不及期限。臣今酌量諸道州府場監院合送戶部錢絹內分配,令勒留下合送延資庫數目,令本處別為綱運,與戶部綱同送上都,直納延資庫,則戶部免有逋懸,不至累年積欠。從之。   十月丙寅,戶部侍郎、判度支崔彥昭奏:當司應收管江、淮諸道州府鹹通八年已前兩稅榷酒及支米價,並二十文除陌諸色屬省錢,准舊例逐年商人投狀便換。自南蠻用兵已來,置供軍使,當司在諸州府場監錢,猶有商人便換,繼省司便換文牒至本州府請領,皆被諸州府稱准供軍使指揮占留。以此商人疑惑,乃致當司支用不充。乞下諸道州府場監院依限送納及給還商人,不得托稱占留者。」敕旨從之。宰相、門下侍郎、戶部尚書曹確兼吏部尚書,門下侍郎、禮部尚書路巖兼戶部尚書,中書侍郎、工部尚書徐商兼刑部尚書,兵部侍郎、平章事於忭為中書侍郎。以中書舍人劉允章權知禮部貢舉,以吏部侍郎盧匡、吏部侍郎李蔚、兵部員外郎薛崇、司勳員外郎崔殷夢考吏部宏詞選人。   九年春正月丙申,以吏部侍郎李蔚檢校刑部尚書、汴州刺史、御史大夫,充宣武節度、汴宋亳觀察處置等使。幽州節度使張允伸就加檢校太傅。以兵部員外郎焦瀆、司勳員外郎李岳考宏詞選人。七月戊戌,白虹橫亙西方。其月,徐州赴桂林戍卒五百人,官健許佶、趙可立殺其將王仲甫,以糧料判官龐勳為都頭,剽掠湘潭、衡山兩縣,有眾千人,擅還本鎮。   九月辛卯朔。甲午,龐勳陷宿州,知州判官焦潞奔歸於徐。乙未,龐勳陷徐州,殺節度使崔彥曾、判官焦潞、李稅溫延皓、崔蘊、韋廷乂,惟免監軍張道謹。遂出徐、宿官庫錢帛,召募兇徒,不旬日其徒五萬。勳抗表請罪,仍命群凶邀求節鉞。上遣中使因而撫之。賊令別將梁伾守宿州,以姚周為柳子寨主,又遣劉行及、丁景琮、吳玫迥攻圍泗州。十月,詔征河南、河東、山南諸道之師。貶浙西觀察使楊收為端州司馬同正,收弟前浙東觀察使、越州刺史、御史中丞嚴為韶州刺史,檢校工部尚書、洪州刺史、鎮南節度、江南西道觀察處置等使嚴譔長流嶺南。賊攻泗州勢急,淮南節度使令狐綯慮失泗口,為賊奔沖,乃令大將李湘赴援,為賊所誘,示弱乞降,乘其無備,為賊所襲,舉軍皆沒。湘與都監郭厚本俱為賊所執,送徐州。   十一月庚寅朔。丁酉戌時,妖星初出,如匹練亙空,化為雲,沒在楚分。吳迥既執李湘,乃令小將張行簡、吳約攻滁州。城內無兵,有淮南遊奕兵三百人在州界,見賊至,逕來奔郡,賊乘之,遂陷滁州。張行簡執刺史高錫望,手刃之,屠其城而去。行簡又進攻和州,刺史崔雍登城樓謂吳迥曰:「城中玉帛、女子不敢惜,只勿取天子城池。」賊許之,遂剽城中居民,殺判官張琢,以琢浚城壕故也。龐勳又令將劉贄攻濠州,陷之,囚刺史盧望回於回車館,望回鬱憤而死,僕妾數人皆為賊蒸而食之。十二月庚辰朔,將軍戴可師率沙陀、吐渾部落二萬人,於淮南與賊轉戰,賊黨屢敗,盡棄淮南之守。是歲,江、淮蝗食稼,大旱。龐勳奏:「當道先發戍嶺南兵士三千人春冬衣,今欲差人送赴邕管。」鄂岳觀察使劉允章上書言;「龐勳聚徒十萬,今若遣人達嶺表,如戍卒與勳合勢,則禍難非細。」尋詔龐勳止絕,兼令江、淮諸道紀綱捕之。   十年春正月己未朔,以徐州用兵罷元會。癸亥,以右拾遺韋保衡為銀青光祿大夫、守起居郎、駙馬都尉,尚皇女同昌公主,出降之日,禮儀甚盛。以神武大將軍王晏權檢校工部尚書、徐州刺史、御史大夫,充武寧軍節度、徐泗濠觀察,兼徐州北路行營招討等使,智興之從子也;以將軍硃克誠充北路招討都虞候;王宥北路招討前軍使。以翰林學士、戶部侍郎劉瞻守本官同平章事。中書侍郎、兼戶部尚書、平章事蔣伸為太子太保,罷知政事,病免也。以門下侍郎、兼刑部尚書、同平章事徐商檢校兵部尚書、江陵尹、荊南節度使。以右神策大將軍、知軍使、兼御史大夫、上柱國、龍陽縣開國伯、食邑一千戶康承訓可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刑部尚書、兼右神策大將軍、御史大夫、上柱國、扶風郡開國公、食邑一千五百戶,充徐泗行營都招討使;又以將軍李邵為徐州南路行營招討都虞候;以將軍史忠用為穎州行營都知兵馬使;將軍馬澹為徐州行營都知兵馬使;將軍董濤充盧州行營都知兵馬使;將軍戴可師充曹州行營招討使;將軍硃邪赤心充太原行營招討使、沙陀三部落等軍使;將軍王建充淮泗行營招討使;將軍曹翔充兗海節度行營招討使;將軍馬舉為揚州都督府司馬,充淮南行營招討使;將軍高羅銳為楚州刺史,本州行營招討使;將軍秦匡謨為濠州刺吏,本州行營如討使,李播為宿州刺史,赴盧州行營招討使;以將軍孟彪為太僕卿,充都糧料使。凡十八將,分董諸道之兵七萬三千一十五人,正月一日進軍攻徐州。魏博何弘敬奏當道點檢兵馬一萬三千赴行營。時賊將劉行及、丁景琮、吳迥攻圍泗州,可師乘勝救之,屯於石樑驛。賊自退去,可師追擊,生擒劉行及,賊保都梁城,乃斷行及之指,懸於城下以示賊。賊登城拜曰:「見與都頭謀歸朝。」可師既知其窘,乃退軍五里。其城西面有水,三面大軍,賊乃夜中涉水而遁。明早開城門,惟病嫗數人而已。王師入壘未整,翌日詰旦重霧,賊軍大至,可師方大醉,單馬奔出,為虹縣人郭真所殺,一軍盡沒,惟忠武、太原、沙陀之騎軍保全而退。副將王健為賊所擒,劉行及卻為賊將吳迥所得,吳迥乃進軍復圍泗州。自是梯沖雲合,內外不通。龐勳恃其驟勝,遣人上表,詞語不恭,又與康承訓書,指斥朝政。王晏權者,智興之猶子也,故授以武寧節制以招之,以冀招懷。徐人怨王式之誅,相扇構亂,數月招攜,啖之以利,民闕卒無革心者。康承訓大軍攻宿州,賊將梁伾出戰屢敗,乃授承訓檢校尚書右僕射,靈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使。責授端州司馬楊收長流驩州,與嚴譔並賜死於路;其黨楊公慶、嚴季實、楊全益、史明、廉遂、何師玄、李孟勳、馬全祐、李羽、王彥復等長流儋、崖、播等州;判官硃侃、常濆、閻均等配流嶺南。以河中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司徒、平章事、上柱國、譙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夏候孜為太子少保,分司東都。時南平蠻寇西川,責孜在蜀日失政也。   二月己丑,龐勳急攻泗州,遣牙將李員入城見刺史杜慆曰:「留後知中丞名族,不敢令軍士失禮,但開城門,令百姓存活,無相疑也。」慆執而殺之。詔司農卿薛瓊使淮南盧、壽、楚等州,點集鄉兵以自固。四月,康承訓奏大敗柳子寨賊,詔監軍楊玄價與康承訓商量,拔汴河水以灌宿州。   六月丁亥朔。戊戌,制曰:   動天地者莫若精誠,致和平者莫若修政。朕顧惟庸昧,托於王公之上,於茲十一年矣。祗荷丕構,寅畏小心,慕唐堯之欽若昊天,遵周王之昭事上帝。念茲夙夜,靡替虔恭,同馭朽之憂勤,思納隍之軫慮。內戒奢靡,外罷畋游,匪敢期於雍熙,所自得於清淨,止望寰區無事,稼穡有年。然而燭理不明,涉道唯淺,氣多堙郁,誠未感通。旱m是虞,蟲螟為害,蠻蜒未賓於遐裔,寇盜復蠹於中原。尚駕戎車,益調兵食,俾黎元之重困,每宵旰而忘安。今盛夏驕陽,時雨久曠,憂勤兆庶,旦夕焦勞。內修香火以虔祈,外罄牲玉以精禱。仰俟玄貺,必致甘滋。而油雲未興,秋稼闕望,因茲愆亢,軫於誠懷。矧復暴政煩刑,強官酷吏,侵漁蠹耗,陷害孤煢,致有冤抑之人,構成災沴之氣。主守長吏,無忘奉公。伐叛興師,蓋非獲已,除奸討逆,必使當辜,苟或陷及平人,自然風雨愆候。凡行營將帥,切在審詳,昭示惻憫之心,敬聽勤恤之旨。應京城天下諸州府見禁囚徒,除十惡忤逆、官典犯贓、故意殺人、合造毒藥、放火持仗、開劫墳墓及關連徐州逆黨外,並宜量罪輕重,速令決遣,無久系留。雷雨不同,田疇方瘁,誠宜愍物,以示好生。其京城未降雨間,宜令坊市權斷屠宰。昨陝虢中使回,方知蝗旱有損處,諸道長史,分憂共理,宜各推公,共思濟物。內有饑歉,切在慰安,哀此蒸人,毋俾艱食。徐方寇孽未殄,師旅有征,凡合誅鋤,審分淑慝,無令脅從橫死,元惡偷生。宜申告伐之文,使知逆順之理。於戲!每思禹、湯之罪己,其庶成、康之措刑。孰謂德信未孚,教化猶梗。咨爾多士,俾予一人,既引過在躬,亦漸幾於理。佈告中外,稱朕意焉。賊將鄭鎰急攻壽州,詔南面招討使馬舉救之,賊解圍而去。康承訓悉兵攻賊小睢寨,不利而退。七月,康承訓攻賊柳子寨,垂克而賊將王弘立救至,王師大敗,承訓退保宋州。龐勳乘勝自率徐州勁卒並攻泗州,留其都將許佶守徐州。詔南面招討使馬舉為行營都招討使,代承訓率諸軍以援泗州。   八月,和州防虞行官石侔等一百三十人狀訴刺史崔雍,稱:「賊初劫烏江縣,雍令步奏官二人探知,雍猶不信,二人並被枷杻。續差人探見賊已去州十里。賊尋逼州城,崔雍與賊頭吳約於鼓角樓上飲酒,許與賊州。又認軍事判官李譙為親弟,表狀驅使官張立為男,只乞二人並身,其餘將士一任處置。便令押衙李詞等各脫下衣甲,防虞官健束手被斬者八百餘人。行官石瓊脫衣甲稍遲,便被崔雍遣賊處斬。其崔雍所有料錢並家口,累差人押送往採石,今在潤州。豈有將一千人兵士之命,贖拔己之一身,不惟辜其神明,實亦生負聖主。兼科配軍州官吏修葺城池,妄稱出料錢修城者。」敕曰:「臣子之節,無如盡忠;士人之風,宜當遠恥。崔雍任居牧守,賊犯州城,御捍曾不發言,從容乃與命酒。況石瓊未脫衣甲,志在當鋒,不能獎其赤誠,翻令擒送賊所。原其深意,與賊通和,臣節全虧,情狀可見,欲行朝典,宜更推窮。其崔雍家口並在宣州,宜令宣歙觀察使追崔雍收禁速勘,逐具事由申奏。」是月,馬舉率師解泗州之圍,賊黨遁去。敕曰:「當崔雍守郡之日,是龐勳肆逆之初。屬狂寇奔沖,望風和好,置酒以邀賊將,啟關而納兇徒。城內不許持兵,皆令解甲,致使三軍百姓,抆血相視,連頭受誅。初聞奏陳,深駭觀聽。錫望守城而死,已有追榮;杜慆孤壘獲全,尋加殊獎。既褒忠節,難赦罪人,玉石固分,懲勸斯在。將垂誡於四海,當何愛於一夫。其崔雍宜差內養孟公度專往宣州,賜自盡。」公度至,雍死於陵陽館,其男黨兒、歸僧配流康州,錮身遞送。司勳郎中崔原貶柳州司戶,比部員外郎崔福昭州司戶,長安縣令崔朗澧州司戶,左拾遺崔庚連州司戶,荊南觀察支使崔序衡州司戶,皆雍之親黨也。   九月,賊宿州守將張玄稔以城降,有兵萬人,馬舉率師赴之。龐勳聞之,以其眾將攻玄稔。玄稔,賊之勁將也,遂與舉合勢,急圍徐州。許佶登城拒守者三日,佶敗走出。玄稔收復徐州,龐勳方來赴援,聞城已拔,欲南趨濠州,馬舉追及渙河,擊敗之,勳溺水而死。蕭縣主將又斬許佶首來降,徐寇悉平。初,龐勳據徐州,倉庫素無貯蓄,乃令群凶四出,於揚、楚、盧、壽、滁、和、兗、海、沂、密、曹、濮等州界剽牛馬輓運糧糗,以夜繼晝。招致亡命,有眾二十萬,男女十五已上,皆令執兵,其人皆舒鋤鉤為兵,號曰「霍錐」。首尾週歲,十餘郡生靈,受其酷毒,至是盡平。與玄稔詔曰:「去歲災興分野,毒起徐方,蕞爾庸夫,稱兵犯命,招諭不復,猖狂罔悛,脅從三州之人,污染萬姓之俗。逆順之理,邪正坐分,果有忠臣,悉殲逆黨,再清郡邑,不舉干戈。此皆眾人協心,合州受福。但以首尾週歲,取制凶威,里閭不安,農桑失業,言念於此,倍積憂懷。已有詔指揮,今授玄稔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右散騎常侍、兼右驍衛大將軍、御史大夫,賜分帛五千匹、金榼一枚、蓋碗一具、金腰帶一條。軍將張皋已下二十人,等第優給。今差高品李志承押領宣賜。」制曰:   朕以眇身,獲承丕業,虔恭惕厲,十一載於茲。況荷十七聖之鴻休,紹三百年之慶祚,將求理本,敢忘宵衣。雖誠信未孚,而寅畏不怠,既絕意於苑囿,固無心於畋游,業業兢兢,日慎一日。休征罔應,沴氣潛生,南蠻將罷於戰爭,徐寇忽孤於惠養。招諭不至,虐暴滋深,竊弄乾戈,擅攻州鎮。將邀符印,輒恣凶殲,不畏神祇,自貽覆滅。股肱之臣,以罪惡之難捨;腹心之眾,謂悖逆之可誅。爰征甲兵,用救塗炭,上將宣力,內臣協心。選用皆得於良材,掃蕩才及於週歲,誅干紀反常之□類,懲亂臣賊子之奸謀。   今則已及偃戈,重康黎庶。疇庸之典,在絲發以無私;懋賞之時,貴纖毫之必當。其四面行營節度使,既成茂勳,宜加酬獎,並取別敕處分。應諸道行營都將已下節級軍將,各委本道具功勞名銜,分析聞奏,當續有處分。被堅執銳,冒涉寒暄,解甲橐弓,還鄉復業,頒繒帛之賜,免差役之征。應四面行營將士,今既平寧,宜令次第放歸本道。其賞賜匹段,已從別敕處分,到本道後,仍令節度使各犒宴放歸私第,便令歇息,未用差使。如行營人,並免差科色役;如本廂本將,今後有節級員闕,且以行營軍健量材差置,用酬征伐之勤。臨敵用命,力屈殞身,須慰傷魂,以彰忠節。超與職事,仍加任使。如無父兄子弟,即有妻女者,即委州使厚加贈恤,常令安撫。如是都將至都虞候陣亡者,與贈官。應陣亡將士有父兄子弟願入軍者,便令本道填替。如無父兄子弟,仍且與給衣糧三年。因戰陣傷損手足永廢者,終身不得停給。如將士被賊殺害者,委所在州縣量事救接,重與改瘞,勿令暴露,兼與設祭。   王者以仁恕為本,拯濟是謀,元惡既已誅鋤,脅從宜從寬宥。除寵勳親屬及桂州回戈逆黨,為賊脅從及因戰陣拒敵官軍,招諭不悛,懼法逃走,皆非本惡,蓋鋒刃所驅,今並釋放,一切不問。應舊軍將軍吏節級所由,既已歸還,徵賦先宜蠲免。其徐、宿、濠、泗等州應合征秋夏兩稅及諸色差科色役,一事已上,宜放十年,已後蠲放三年,待三年後續議條疏處分。編甿失業,丘井無人,桑柘枌榆,鞠為茂草,應行營處百姓田宅產業為賊殘毀燒焚者,今既平寧,並許識認,各還本主,諸色人不得妄有侵佔。九原可作,千載不忘,尚禁樵蘇,寧傷丘□。應有先賢墳墓碑記為人所知,被賊毀廢者,即與掩藏,仍量致祭。自用兵已來,郡邑皆罹攻劫,遠念驚撓,尤在慰安。今遣右散騎常侍劉異、兵部郎中薛崇等往彼宣撫。於戲!朕以四海為家,兆人為子。一物失所,每軫納隍之憂;一方未寧,常負阽危之戒。今元兇就戮,逆黨誅夷,載戢干戈,永銷氛昆,庶平妖氣,允洽嘉祥。遐邇臣僚,當體予意。   制以徐州南面招討使、檢校尚書左僕射、右神武大將軍、權知淮南節度事、扶風縣開國伯、食邑一千戶馬舉可檢校司空,兼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以右武衛大將軍、徐州東南面招討使曹翔檢校兵部尚書,兼徐州刺史、御史大夫、徐泗濠團練防禦等使;以前淮南節度使、檢校司空、平章事、上柱國、涼國公、食邑三千戶令狐綯為太子太保,分司東都。魏博節度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何弘敬卒,三軍立其子全皞為兵馬留後。   十一月,南詔蠻驃信坦綽酋龍率眾二萬寇雋州。定邊軍節度都頭安再榮守清溪關,為賊所攻,再榮退保大渡河,北去清溪關二百里,隔水相射,凡九日八夜。定邊軍節度使竇滂勒兵拒之。十二月,驃信遣清平官十餘人來偽和,與竇滂語次,蠻軍船筏競渡,忠武、武寧軍兵士結陣抗之,接戰自午及申,蠻軍稍卻。竇滂自縊於帳中,徐州將苗全緒解之,謂滂曰:「都統何至於是,但安心,全緒與再榮、弘節等血戰取勝。」全緒三人率兵而出,滂乃單騎宵遁。其夜,蠻軍營於山下。全緒等謀曰:「彼眾我寡,若明日對陣,吾屬敗矣。可夜擊之,令其軍亂,自解去。」忠武、武寧之師乃夜入蠻軍,弓弩亂髮,蠻眾大駭,全緒等三將保軍而去。蠻軍乘勝進攻西川平,朝廷以顏慶復為大渡河制置、劍南應接等使,宋威為行營都知兵馬使,將兵數萬,與忠武、武寧之師合,與蠻軍戰於漢州之毗橋,大捷,解西川之圍。明日,蠻軍遁走,西川平。以蜀王佶為開府儀同三司、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不出閣;以盧耽知節度事。詔河東節度使鄭從赴闕。以義成軍節度使、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滑州刺史、上柱國、會稽縣開國伯、食邑二千戶康承訓以本官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東軍節度使。以吏部侍郎楊知溫、吏部侍郎於德孫李玄考官;司封員外郎盧蕘、刑部侍郎楊戴考試宏詞選人;以虞部郎中宋震、前昭應主簿胡德融考科目舉人。詔以兵戈才罷,且務撫寧,其禮部貢舉,宜權停一年,付中書行敕指揮,其兩省官等,不用論奏。敕荊南節度使杜忭:「據司天奏,有小孛星氣經歷分野,恐有外夷兵水之患。緣邊籓鎮,最要提防,宜訓習師徒,增築城堡。凡關制置,具事以聞。」制以魏博節度使何全皞起復檢校司空、同平章事。   十一年春正月甲寅朔,制尚書右僕射杜審權為檢校司徒、河中尹、絳慈隰節度觀察處置等使。丙午,制宰相、門下侍郎、吏部尚書曹確可兼尚書左僕射,門下侍郎、戶部尚書路巖可兼右僕射,中書侍郎於忭可兼戶部尚書,平章事劉瞻可中書侍郎、知政事。余並如故。己酉,制:「河東節度使康承訓,將門瑣質,戎壘微才,曾不知兵,謬膺重祿。憂韜鈐以效任,畜奸惡以事君,幾授鉞於戎籓,嘗執金以徼道,謂其盡節,委以專征。屬者徐部匪寧,敢干紀律,俾護諸將,坐覆危巢。罄國幣以佐軍,頒王爵而賞士,而玩寇莫戰,按甲不前,立法未學於穰苴,申令頓虧於孫子。況部伍不戰,逼撓無謀,人數空多,軍威何振。使農夫釋耒,工女下機,始凝望於天誅,翻有思於賊至。洎元兇自潰,玄稔效忠,彭門洞開,爾功何有!而負恩已甚,瀆貨是求,叨榮苟幸於一時,遺患遂逾於積歲。爰行國典,俾傅戎籓,可蜀王傅,分司東都。」再貶恩州司馬同正,馳驛發遣。以檢校左散騎常侍、泗州刺史杜慆檢校工部尚書、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鄭滑觀察等使。以河東行營沙陀三部落羌渾諸部招討使、檢校太子賓客、監察御史硃邪赤心為檢校工部尚書、單于大都護、御史大夫、振武節度、麟勝等州觀察等使,仍賜姓名曰李國昌。以吏部尚書蕭鄴、吏部侍郎於德孫、吏部侍郎楊知溫考官;司勳員外郎李耀、禮部員外郎崔澹等考試應宏詞選人。以河陽三城節度、孟懷澤觀察使、中散大夫、檢校禮部尚書、孟州刺史、御史大夫崔彥昭為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刑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觀察等使。以兵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扶風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駙馬都尉韋保衡本官同平章事。以兵部侍郎劉鄴判度支。左僕射、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曹確以病求免,授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潤州刺史,充浙江西道觀察等使。魏博節度使何全皞酷政,為衙軍所殺,推其大將韓君雄為留後。四月癸未朔。戊子,敕:「去年屬以用軍之際,權停貢舉一年,今既去戈,卻宜仍舊。來年宜別許三十人及第,進士十人,明經二十人,已後不得援例。」八月辛巳朔。己酉,同昌公主薨,追贈衛國公主,謚曰文懿。主,郭淑妃所生,主以大中三年七月三日生,鹹通九年二月二日下降。上尤鍾念,悲惜異常。以待詔韓宗紹等醫藥不效,殺之,收捕其親族三百餘人,系京兆府。宰相劉瞻、京兆尹溫璋上疏論諫行法太過,上怒,叱出之。   九月丙辰,制以正議大夫、守中書侍郎、兼刑部尚書、同平章事、充集賢殿大學士、上柱國、彭城縣開國侯、食邑一千戶、賜紫金魚袋劉瞻檢校刑部尚書、同平章事,兼江陵尹,充荊南節度等使。翰林學士、戶部侍郎、知制誥、上柱國、賜紫金魚袋鄭畋為梧州刺史;正議大夫、御史中丞、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孫□為汀州刺史;將仕郎、右諫議大夫、柱國、賜紫金魚袋高湘為高州刺史;中散大夫、比部郎中、知制誥、柱國、賜紫金魚袋楊知至為瓊州司馬;將仕郎、守禮部郎中魏簹為春州司馬;朝議大夫、行兵部員外郎、判度支案、柱國張顏為播州司戶;朝議大夫、行刑部員外郎、柱國崔顏融為雷州司戶;並坐劉瞻親善,為韋保衡所逐也。京兆尹溫璋貶振州司馬,製出之夜,璋仰藥而死。劉瞻再貶康州刺史。十月,以給事中薛能為京兆尹,以中書舍人高湜權知禮部貢舉。   十一月己酉朔。辛亥,制以禮部尚書王鐸本官同平章事。丁卯,敕:「徐州地當沛野,軍本驍雄,實為壯國之都,固協建侯之制。況山河素異,土俗甚殷,豈欲削卑,挫其繁盛。蓋緣比因稔禍,或至亂常,罪由己招,孽非天作。桂林叛卒,繼有逆謀,塗炭生靈,首尾週歲。殺傷黎庶,污染忠良,所不忍言,尋加翦滅,是以卑其鎮額,隸彼籓方。近屬大兵已來,饑年薦至,且聞軍人百姓,深恥前非,願行舊規,卻希建節。朕每深軫念,思致小康,特示渥恩,復其軍額。宜賜宣徽庫綾絹十萬匹,助其宴犒,必獲周豐。其徐州都團練使改為感化軍節度、徐宿濠泗等州觀察處置等使。」以吏部侍郎鄭從讜檢校戶部尚書,兼汴州刺史、御史大夫,充宣武軍節度使,代李蔚;以蔚檢校吏部尚書、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兼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   十二年春正月戊申,宰相路巖率文武百僚上徽號曰睿文英武明德至仁大聖廣孝皇帝,御含元殿。冊禮畢,大赦。辛酉,葬衛國公主於少陵原。先是,詔百僚為輓歌詞,仍令韋保衡自撰神道碑,京兆尹薛能為外監護,供奉楊復璟為內監護,威儀甚盛,上與郭淑妃御延興門哭送。幽州節度使張允伸病,請以子簡會為節度副大使、權知兵馬事,詔從之。   三月,以吏部尚書蕭鄴、吏部侍郎歸仁晦李當考官;司封郎中鄭紹業、兵部員外郎陸勳等考試宏詞選人。四月,以左僕射、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路巖檢校司徒,兼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等使。   五月庚申,敕:「慎恤刑獄,大《易》格言。《語》曰:如得其情,即哀矜而勿喜。而獄吏苛刻,務在舞文,守臣因循,罕聞視事。以此械系之輩,溢於狴牢;追捕之徒,繫於簡牘。實傷和氣,因致沴氛。況時屬熇蒸,化先茂育,並赦罪戾,式順生成。應天下所禁系罪人,除十惡忤逆、故意殺人、合造毒藥、持仗行劫、開發墳墓外,余並宜疏理釋放。或信任人吏,多有生情系留,續察訪得知,本道觀察使判官、州府本曹官必加懲譴,以誡慢易。到後十日內,速疏理分析聞奏。」上幸安國寺,賜講經僧沉香高座。七月辛丑,中書門下奏:   准今年六月十二日敕,釐革諸道及在京諸司奏官並請章服事者。其諸道奏州縣官司錄、縣令、錄事、參軍,或見任公事,敗闕不理,切要替換,及前任實有勞效,並見有闕員,即任各舉所知。每道奏請,仍不得過兩人。其河東、潞府、邠寧、涇原、靈武、鹽夏、振武、天德、鄜坊、滄德、易定、三川等道觀察防禦等使及嶺南五管,每道每年除令、錄外,許量奏簿、尉及中下州判司及縣丞共三人。福州不在奏縣官限。其黔中所奏州縣官及大將管內官,即任准舊例處分。在京諸司及諸道帶職奏官,或非時僉替,考限未滿,並卻與本資官。諸道節度及都團練防禦使下將校奏轉試官及憲御等,令諸節度事每年量許五人,都團練防禦量許三人為定,不得更於其外奏請。其御史中丞已下,即准敕文條疏,須有軍功,方可授任。自今後如顯立戰伐功勞者,任具事績申奏,如檢勘不虛,當別與商量處分,以外輒不得更有奏請。其幽、鎮、魏三道望且准承前舊例處分。敕旨從之。十二月,以檢校戶部尚書、汴州刺史、御史大夫、宣武軍節度使鄭從讜為廣州刺史、嶺南東道節度觀察處置等使。   十三年春正月壬寅朔。甲戌,制以兵部侍郎、判度支劉鄴本官同平章事。幽州盧龍等軍節度使、檢校司徒、同平章事、幽州大都督府長史、上柱國、燕國公、食邑三千戶張允伸卒,贈太尉,謚曰忠烈。允伸鎮幽州二十三年。   二月,幽州牙將張公素奪留後張簡會軍政,自稱留後。丁巳,制以尚書右僕射、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於琮檢校司空、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節度觀察處置等使;以御史中丞趙隱為戶部侍郎、本官同平章事。   三月,以吏部尚書蕭鄴、吏部侍郎獨孤雲考官,職方郎中趙蒙、駕部員外郎李超考試宏詞選人。試日,蕭鄴替,差右丞孔溫裕權判。   五月庚午朔。辛未,敕檢校尚書左僕射、守左羽林軍統軍、御史大夫張直方貶康州司馬同正,以其部下為盜故也。乙亥,國子司業韋殷裕於閣門進狀,論淑妃弟郭敬述陰事。上怒甚,即日下京兆府決殺殷裕,籍沒其家。殷裕妻崔氏,音聲人鄭羽客、王燕客,婢微娘、紅子等九人配入掖庭。閣門使田獻銛奪紫,配於橋陵,閣門司閻敬直決十五,配南衙,為受殷裕文狀故也。給事中杜裔休貶端州司馬。中書舍人崔沆循州司戶,殷裕妻兄也;太僕少卿崔元應州司戶,殷裕妻父也;前河陰院官韋君卿為愛州崇平尉,殷裕季父也。以前大理正萬俟鎔為國子司業,前興元少尹馮彭為普州刺史,前大理正陽琯為昌州刺史。丙子,制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尚書左僕射、兼襄州刺史、御史大夫、充山南西道節度觀察等使於琮可正議大夫、守普王傅,分司東都。辛巳,敕尚書左丞李當貶道州刺史,吏部侍郎王珮貶漳州刺史,左散騎常侍李郁貶賀州刺史,前中書舍人封彥卿貶潮州司戶,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知制誥張裼貶封州司馬,右諫議大夫楊塾貶和州司戶,工部尚書嚴祁貶郴州刺史,給事中李貺蘄州刺史,給事中張鐸籐州刺史,左金吾衛大將軍、充左街使李敬伸儋州司戶,前青州刺史、平盧軍節度使於涓為涼王府長史,分司東都;前湖南觀察使於瑰為袁州刺史。涓、瑰,琮之兄也。於藹、於蔇亦配流。自李當已下,皆於琮之親黨也,為韋保衡所逐。以天德防禦使、檢校左散騎常侍段文楚為雲州刺史、大同軍防禦使。   六月,義成軍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杜慆奏:當管穎州僧道百姓舉留刺史宗回,敕曰:「回清干臨人,自有月限,方藉綏輯,未議替移。」六月,中書門下奏:   今月十七日,延英面奉聖旨,令誡約天下州府,應有逃亡戶口,其賦稅差科,不得攤配見在人戶上者。伏以諸道州府,或兵戈之後,災沴之餘,戶口逃亡,田疇荒廢,天不敷佑,人多艱危。鄉閭屢困於征徭,帑藏因茲而耗竭,遂使從來經費色額,太半空系簿書。緩徵斂則闕於供須,促期限則迫於貧苦。言念凋弊,勞乃憂勤,不降明文,孰知聖念。其亡戶口賦稅及雜差科等,須有承佃戶人,方可依前應役。如將闕稅課額,攤於見在人戶,則轉成逋債,重困黎元。或富者有連阡之田,貧者無立錐之地,欲令均一,固在公平。若令狡猾之徒,得以升降由己,望其完葺,不亦難乎!全由長吏竭誠,方使疲甿漸泰。臣等商量,令諸道州府准此條疏,應有逃亡戶口稅賦並雜色差科等,並不得輒更攤配於見存人戶之上。務設法招攜,多方撫御,乘茲豐稔,重獲昭蘇。苟致安寧,自當遷陟,不遵詔令,必舉典刑。   從之。七月,以前義昌軍節度使盧簡方為太僕卿。十二月,以振武節度李國昌為檢校右僕射、雲州刺史、大同軍防禦等使。國昌恃功頗橫,專殺長吏,朝廷不能平,乃移鎮雲中。國昌稱病辭軍務,乃以太僕卿盧簡方檢校刑部尚書、雲州刺史,充大同軍防禦等使。上召簡方于思政殿,謂之曰:「卿以滄州節鎮,屈轉大同。然朕以沙陀、羌、渾撓亂邊鄙,以卿曾在雲中,惠及部落,且忍屈為朕此行,具達朕旨,安慰國昌,勿令有所猜嫌也。」是月,李國昌小男克用殺雲中防禦使段文楚,據雲州,自稱防禦留後。制追諡宣宗為元聖至明成武獻文睿智章仁神聰懿道大孝皇帝。   十四年春正月丙寅朔。御史中丞韋蟾奏:應諸州刺史除授,正衙辭謝後托故陳牒請假,實為容易。自今後如實有故為眾所知者,三日外不在陳牒之限。應內外除官入京,合便朝謝,如遇假日,且合在都亭驛。近日多因請假,便歸私家,既犯條章,頗乖禮敬。自今已後,望准故事,如未朝謝,須於都亭驛。如違越,台司勘當申奏。」從之。辛未,以雲、朔暴亂,代北騷動,賜盧簡方詔曰:「李國昌久懷忠赤,顯著功勞,朝廷亦三授土疆,兩移旄節,其為寵遇,實寡比倫。昨者征發兵師,又令克讓將領,惟嘉節義,同絕嫌疑。近知大同軍不安,殺害段文楚,推國昌小男克用主領兵權。事雖出於一時,心豈忘於長久?段文楚若實刻剝,自結怨嫌,但可申論,必行朝典。遽至傷殘性命,刳剔肌膚,慘毒憑凌,殊可驚駭。況忠烈之後,節義之門,致茲橫亡,尤悚觀聽。若克用暫勿主兵務,束手待朝廷除人,則事出權宜,不足猜慮。若便圖軍柄,欲奄有大同,則患系久長,故難依允。料國昌輸忠效節,必當已有指揮。知卿兩任雲中,恩及國昌爺子,敬憚懷感,不同常人。宜悚與書題,深陳禍福,慇勤曉喻,劈析指宜。切令大節無虧,勿使前功並棄。」簡方准詔諭之,國昌不奉詔。乃詔太原節度使崔彥昭、幽州節度使張公素帥師討之。   三月,以新除大同軍使盧簡方為單于大都護、振武節度、麟勝等州觀察等使。時李國昌據振武。簡方至嵐州而卒。自是沙陀侵掠代北諸軍鎮。庚午,詔兩街僧於鳳翔法門寺迎佛骨,是日天雨黃土遍地。四月八日,佛骨至京,自開遠門達安福門,綵棚夾道,念佛之音震地。上登安福門迎禮之,迎入內道場三日,出於京城諸寺。士女雲合,威儀盛飾,古無其比。制曰:「朕以寡德,纘承鴻業,十有四年。頃屬寇猖狂,王師未息。朕憂勤在位,愛育生靈,遂乃尊崇釋教,至重玄門,迎請真身,為萬姓祈福。今觀睹之眾,隘塞路歧。載念狴牢,寢興在慮,嗟我黎人,陷於刑辟。況漸當暑毒,繫於縲紲,或積幽凝滯,有傷和氣,或關連追擾,有妨農務。京畿及天下州府見禁囚徒,除十惡忤逆、故意殺人、官典犯贓、合造毒藥、放火持仗、開發墳墓外,余罪輕重節級遞減一等。其京城軍鎮,限兩日內疏理訖聞奏;天下州府,敕到三日內疏理聞奏。」以吏部侍郎蕭仿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六月,帝不豫。七月癸亥朔。戊寅,疾大漸。庚午,制立普王儼為皇太子,權勾當軍國政事。辛巳,遺詔曰:   朕祗事九廟,君臨四海,夕惕如厲,宵分靡寧,必求政化之源,思建大中之道。至於懷柔夷貊,偃戢干戈,皆以德綏,亦自馴致,冀清淨之為理,庶治平之可臻。自秋已來,忽爾嬰疹,坐朝既闕,逾旬未瘳。六疾斯侵,萬機多曠,醫和無驗,以至彌留。嗚呼!數哉有窮,聖賢之所必同,明於斯言,是為達節。載申顧命,式葉典謨。皇太子權勾當軍國事儼,性稟寬和,生知忠孝,德苞睿哲,聖表徇齊,必能揚祖宗之重光,荷邦家之丕構。宜令所司具禮,於柩前即皇帝位。以司空、門下侍郎、平章事韋保衡攝塚宰。軍國務殷,豈可久曠,況易月之制,行之自古,皇帝宜三日而聽政,二十七日釋服。諸道節度、觀察、團練、防禦等使,及監軍、諸州刺史,受寄至重,並不得離任赴哀。文武常參官朝晡之臨,十五舉音。宮中當臨者,非時無得擅哭。天下人吏百姓告哀後出臨三日,皆釋服,勿禁食肉、飲酒、婚姻、祭祀,釋服之後無禁當舉。薄葬之禮,宜遵漢魏之文。其山陵制度,切在儉約,並不得以金銀錦繡文飾喪具。五坊鷹犬等,除搜狩外,余並解放。其醫官段璲、趙u、苻虔休、馬及等並釋放。咨爾將相卿士、中外臣僚,竭力盡忠,匡予令嗣,送往事居,無違朕志。   是日,崩於咸寧殿,聖壽四十一。百僚上謚曰睿文昭聖恭惠孝皇帝,廟號懿宗。十五年二月,葬於簡陵。   史臣曰:臣常接鹹通耆老,言恭惠皇帝故事。當大中時,四海承平,百職修舉,中外無秕政,府庫有餘貲,年谷屢登,封疆無擾。恭惠始承丕構,頗亦勵精,延納讜言,尊崇耆德,數稔之內,洋洋頌聲。然器本中庸,流於近習,所親者巷伯,所暱者桑門。以蠱惑之侈言,亂驕淫之方寸,欲無怠忽,其可得乎!及釁結蠻陬,奸生戍卒。發五嶺之轉輸,寰海動搖;征二蜀之捍防,蒸人蕩覆。徐寇雖殄,河南幾空。然猶削軍賦而飾伽藍,困民財而修淨業,以諛佞為愛己,謂忠諫為妖言。爭趨險陂之途,罕勵貞方之節。見豕負塗之愛豎,非次寵升;燋頭爛額之輔臣,無辜竄逐。是以干戈布野,蟲旱彌年,佛骨才入於應門,龍輴已泣於蒼野,報應無必,斯其驗歟!土德凌夷,禍階於此。雖有文、景之英繼,難以興焉。自茲龜玉之不昌,固其宜矣。黃發遺叟,言之涕零。   贊曰:邦家治亂,在君聽斷。恭惠驕奢,賢良貶竄。凶豎當國,憸人滿朝。奸雄乘釁,貽謀道消。   本紀第十九下 僖宗   僖宗惠聖恭定孝皇帝諱儇,懿宗第五子,母曰惠安皇后王氏。鹹通三年五月八日生於東內。初封普王,名儼。十四年七月,懿宗大漸。其月十八日 ,制曰:「朕守大器之重,居兆人之上,日慎一日,如履如臨。旰昃勞懷,寢興思理,涉道猶淺,導代未孚。而攝養乖方,寒暑成癘,實有慮於闕政,且無暇於怡神。恙未少瘳,日加浸劇,萬務凡總,須有主張。考思舊章,謀於卿士,思闡鴻業,式建皇儲。第五男普王儼改名儇,孝敬溫恭,寬和博厚,日新令德,天假英姿,言皆中規,動必由禮。俾崇邦本,允協人心,宜立為皇太子,權勾當軍國政事。咨爾中外卿士,洎於腹心之臣,敬保予胤,輔成予志,各竭乃心,以安黎庶。佈告中外,知朕意焉。」是日,懿宗崩。二十日,即皇帝位於柩前,時年十二。左軍中尉劉行深、右軍中尉韓文約居中執政,並封國公。   八月,皇帝釋服。冊聖母王氏為皇太后。河南大水,自七月雨不止,至釋服後方霽。   九月,守司空、門下侍郎、平章事韋保衡貶賀州刺史。以岳州刺史於琮為太子少傅,緣琮貶逐者並放還。循州司戶崔沆復為中書舍人,前戶部侍郎、知制誥、翰林學士承旨鄭畋為左散騎常侍,前兵部侍郎、知制誥、翰林學士張裼為太子賓客,前諫議大夫高湘復為諫議大夫,前宣歙觀察使楊嚴復為給事中。十月,左僕射、門下侍郎、平章事劉鄴檢校左僕射、同平章事,兼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淮南節度觀察副大使、知節度事。   十一月,以光祿大夫、守太子少傅、駙馬都尉於琮檢校尚書左僕射,兼襄州刺史、御史大夫,充山南東道節度觀察等使。十二月,雷震。義成軍節度使、檢校刑部尚書杜慆就加兵部尚書。   乾符元年春正月辛酉朔。乙丑,左僕射、門下侍郎、平章事蕭仿兼右僕射。門下侍郎、吏部尚書、平章事王鐸檢校吏部尚書、同平章事,兼汴州刺史,充宣武軍節度、宋亳觀察等使。二月,葬懿宗於簡陵。   三月,以河東節度使、檢校尚書右僕射崔彥昭為尚書兵部侍即,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以銀青光祿大夫、京兆尹、上柱國、岐山郡開國公、食邑三千戶竇浣檢校戶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御史大夫,充河東節度管內觀察處置等使。以中書侍郎、刑部尚書、同平章事趙隱檢校吏部尚書、潤州刺史、浙江西道都團練觀察等使。四月,崔彥昭本官同平章事,領使如故。以前淮南節度使李蔚為吏部尚書。以天平軍節度使、檢校尚書右僕射、兼鄆州刺史高駢檢校司空,兼成都尹,充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以右散騎常侍韋荷為吏部侍郎。前同州刺史崔璞為右散騎常侍。右領軍衛上將軍渾僖檢校吏部尚書、左千牛衛上將軍。以侍御史盧胤征為司封員外郎,判戶部案。   五月,以吏部侍郎鄭畋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戶部侍郎、知制誥、翰林學士、賜紫金魚袋盧攜本官同平章事。太子右庶子李嶧為太僕卿,侍御史裴渥為起居郎。以嶺南東道節度使、檢校刑部尚書鄭從讜為刑部尚書,以吏部侍郎韋荷檢校禮部尚書、廣州刺史、嶺南東道節度使。七月,以禮部侍郎裴瓚為檢校左散騎常侍、潭州刺史、御史大夫、湖南觀察使;故湖南觀察使李庾贈禮部尚書。十月,以中書舍人崔沆為中書侍郎,右諫議大夫崔胤為給事中。   十一月丙戌朔。庚寅,上有事於宗廟,禮畢,御丹鳳門,大赦,改元為乾符。宰相蕭仿兼司空、弘文館大學士、太清宮使,兵部侍郎崔彥昭為中書侍郎,兵部侍郎鄭畋為集賢殿大學士。以宣慰沙陀六州部落、檢校兵部尚書李鈞為靈武節度,制曰:「朕以沙陀驍勇,重累戰功,六州蕃、渾,沐浴王化。念其出於猜貳,互有傷殘,而克璋報仇,其意未已。被我君臨之德,軫吾子育之心,爰擇良能,俾之宣撫。惟爾先正,嘗鎮北門,待國昌以雄傑之才,置國昌於濟活之地。既藉奕葉之舊,又懷任土之觀。是用付以封疆,委之軍旅,必集王事,無墜家聲。」初鈞父業鎮太原,能安集代北部落。時李國昌父子據大同、振武,吐渾、契苾、幽州諸道之軍攻之不利,故假鈞靈武節鉞,率師招諭之。以長安令李壁為諫議大夫,以吏部員外郎徐彥若為長安令。兵部郎中盧鄯為楚州刺史。十二月,黨項、回鶻寇邊。以左司郎中崔原為兵部郎中,江州刺史李可仁為右司郎中。權知工部尚書牛蔚為禮部尚書,太子賓客於漘為工部尚書。是冬,南詔蠻寇蜀,詔河西、河東、山南西道、東川徵兵赴援。西川節度使高駢奏:「奉敕抽發長武、鄜州、河東等道兵士赴劍南行營者。伏以西川新軍舊軍差到已眾,況蠻蜒小丑,必可枝梧。今以道路崎嶇,館驛窮困,更有軍頓,立見流移,所謂望一處完全而百處俱破。且兵不在眾而在於和,其左右神策長武鎮、鄜州、河東所抽甲馬兵士,人數不少,況備辦軍食,費損尤多。又緣三道籓鎮,盡扼羌戎,邊鄙未寧,望不差發。如已在道路,並請降敕勒回。」詔答曰:「蠻蜒如尚憑凌,固須倍兵禦敵;若已奔退,即要併力追擒。方藉北軍,助平南寇,其三處兵士,宜委高駢候到蜀日分佈驅使。具務多多之辦,寧亂整整之師。其河東一千二百人,令竇浣不要差發。」時駢捍蠻已退,長武兵士竟至蜀而還,議者惜其勞費而虛邀出入之賞也。右軍中尉韓文約以疾乞休致,從之。   二年春正月乙酉朔。己丑,宰相崔彥昭率文武百僚上尊號,上御正殿受冊。以知內樞密田令孜為右軍中尉。南蠻驃信遣使乞盟,許之。以鳳州刺史郭弘業為左金吾衛將軍。庫部郎中韋岫為泗州刺史,都官員外郎李頻為建州刺史。   二月,以兵部侍即、充諸道鹽鐵轉運使王凝為秘書監,以所補吏職罪也。以吏部侍郎裴坦為兵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使。以翰林學士崔澹為中書舍人;翰林學士徐仁嗣為司封郎中,學士如故。以容管經略招討使高秦檢校戶部尚書,太府卿李嶧為宗正卿,湖州刺史張搏為盧州刺史,庫部員外郎楊堪為吏部員外郎。   三月,以右補闕鄭勤為起居郎,度支推官牛徽為右補闕。以戶部郎中崔彥融為長安令,都官郎中楊知退為戶部郎中。左司員外郎唐嶠為刑部郎中,刑部員外郎畢紹顏為左司員外郎,侍御史鄭頊為刑部員外郎。四月,海賊王郢攻剽浙西郡邑。以殿中侍御史李燭為禮部員外郎。以太子賓客張裼為吏部侍郎。前淮南節度使李蔚為太常卿,成德軍節度使王景崇加開府儀同三司。秘書監蕭峴為國子祭酒。汝州刺史崔彥沖為太子賓客分司。新除吏部侍郎張裼為京兆尹。東川點檢兵馬使吳行魯可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兵部尚書,兼梓州刺史、御史大夫,充劍南東川節度等使。以東川節度使、檢校戶部尚書崔充為河南尹;河南尹李晦檢校左散騎常侍,兼福州刺史、福建都團練觀察使。以鳳翔隴西節度使、檢校司徒、同平章事、上柱國、涼國公、食邑三千戶令狐綯進封趙國公。   五月,濮州賊首王仙芝聚於長垣縣,其眾三千,剽掠閭井,進陷濮州,俘丁壯萬人。鄆州節度使李種出兵擊之,為賊所敗。以殿中少監薛璫為衛州刺史,國子司業裴拙為洋州刺史,中書舍人崔沆為禮部侍郎,兵部郎中裴虔余為太常少卿。六月,以司勳員外郎薛邁為兵部郎中,戶部員外郎鄭就為司勳員外郎,倉部員外郎鄭綮為戶部員外郎,主客員外郎王鐐為倉部員外郎。   秋七月,以大理卿蔡行為豐州刺史、天德軍都防禦使,大理卿張彥遠為大理卿。以京兆尹張裼檢校戶部尚書,兼鄆州刺史、御史大夫,充天平軍節度、鄆曹濮觀察等使。以左司勳員外郎杜貞符為都官郎中,吏部員外郎牛循為金州刺史,司封員外郎盧胤征為吏部員外郎。十月,以秘書少監李貺為諫議大夫。以前大同軍及雲朔都防禦營田供軍等使李璫檢校左散騎常侍、豐州刺史,充天德軍豐州西城中城都防禦使、本管押蕃落等使。以考功員外郎趙蘊為吏部員外郎,戶部員外郎盧莊為起居員外郎,禮部員外郎蕭遘為考功員外郎。   十一月,以起居郎劉崇龜為禮部員外郎,殿中侍御史孔綸為戶部員外郎。是月,雷震電。左僕射王鐸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復輔政。   三年春正月己卯朔,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蕭仿以病求免,罷為太子太傅。浙西奏誅王郢徒黨。以左金吾衛大將軍、右街使齊克讓檢校兵部尚書,兼袞兗沂海等州節度使。   三月,以吏部尚書歸仁晦、吏部侍郎孔晦、吏部侍郎崔蕘試宏詞選人,考功郎中崔庾、考功員外郎周仁舉為考官。以太常卿李蔚本官同平章事。奉天鎮上言金龍晝見,自河升天。門下侍郎崔彥昭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中書侍郎、刑部尚書、平章事鄭畋監修國史。以右武衛大將軍墨沖謙為左金吾衛大將軍,以黎州刺史杜岡為雅州刺史。   五月,以江西觀察使獨孤雲為太子少傅,金州刺史束鄉勵為嘉州刺史。   六月,敕福建觀察使李播、荊州刺史楊權古、蔚州刺史王龜范、璧州刺史張贄、濮州刺史韋浦、施州刺史婁傅會、刑州刺史王回、撫州刺史崔理、黃州刺史計信卿等:「刺史親人之官,苟不諳詳,豈宜除授。比為朕養百姓,非獨榮爾一身,每念疲羸,實所傷歎。李播等九人授官之時,眾詞不可;王回等三人到郡無政,惟務貪求。實污方州,並宜停任。」以檢校右散騎常侍、衛尉卿李鐸為太府卿,以涼王傅分司裴思謙為衛尉卿,撫王府長史劉允章涼王傅。主客郎中崔福為汾州刺史,荊南節度副使王慥為主客郎中。六月,以門下侍郎、刑部尚書、平章事、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判度支崔彥昭兼左僕射,中書侍郎鄭畋兼門下侍郎,太常卿、平章事李蔚為中書侍郎。以歙州刺史蕭騫為右司員外郎,右司員外郎崔潼為歙州刺史。七月,草賊王仙芝寇掠河南十五州,其眾數萬。是月,賊逼穎、許,攻汝州,下之,虜刺史王鐐。刑部侍郎劉承雍在郡,為賊所害。賊遂南攻唐、鄧、安、黃等州。時關東諸州府兵不能討賊,但守城而已。以戶部郎中李節為駕部郎中,金部郎中王慥為戶部郎中,主客郎中鄭諴為金部郎中,金部員外郎張譙為主客郎中,屯田員外郎竇珝為金部員外郎,京兆司錄趙曄為屯田員外郎。工部侍郎崔朗為同州刺史,左軍擗仗使、左監門衛上將軍西門思恭為右威衛上將軍。以右諫議大夫、知制誥魏簹為中書舍人。   九月,以右丞崔蕘權知吏部侍郎,禮部侍郎崔沆為尚書右丞,中書舍人高湘權知禮部侍郎,京兆尹楊知至為工部侍郎。兵部尚書、兼太常卿李榼檢校尚書右僕射、太常;衛尉卿蕭寬為鴻臚卿,充閒廄使。以宰相崔彥昭男保謙為秘書省校書郎。右僕射、門下侍郎、平章事崔彥昭加特進;門下侍郎、禮部尚書、平章事鄭畋可特進。太中大夫、平章事盧攜可銀青光祿大夫;銀青光祿大夫、平章事李蔚可金紫光祿大夫。以太府卿李嶧檢校工部尚書、滑州刺史、御史大夫,充義成軍節度、鄭滑穎觀察處置等使。雅州自六月地震至七月未止,壓傷人頗眾。詔河南籓鎮舉兵討賊。以刑部郎中李磎為戶部郎中,分司東都;戶部郎中鄭諴為刑部郎中。戶部郎中、知制誥、翰林學士王徽為中書舍人,戶部員外郎、翰林學士蕭遘為戶部郎中,學士並如故。諫議大夫趙蒙為給事中,商州刺史張同為諫議大夫。   十一月,以司門員外郎鄭蕘為池州刺史,水部員外郎樊充為工部員外郎,汴宋度支使杜孺休為水部員外郎。太常少卿崔渾貶康州刺史,揚州左司馬鄭祥為澧州刺史,度支分巡院使李仲章為建州刺史。十二月,以右金吾衛將軍張簡會為左金吾大將軍,充右街使;右龍武將軍李弢為右金吾將軍。前陝西虢觀察使陸墉為太子賓客。   四年春正月癸酉朔。丁丑,降制赦天下系囚及徒流人放還。以諫議大夫李湯為給事中,以兵部郎中崔厚為諫議大夫。大理少卿王承顏為鹽州刺史,明州刺史殷僧辯為大理卿。以吏部尚書鄭從讜、吏部侍郎孔晦、吏部侍郎崔蕘考宏詞選人。   三月,以開府、行內侍監致仕劉行深為內侍省觀軍容、守內侍監致仕。以判鹽鐵案、檢校考功郎中鄭殷為司封員外郎,充轉運判官。兵部員外郎裴渥為蘄州刺史,職方員外郎盧澄為兵部員外郎。以草賊大寇河南、山南,詔曰:   亂常幹紀,天地所不容;伐罪吊人,帝王之大典。歷觀往代,遍數前朝,其有怙眾稱兵,憑凶構孽,或疑迷於郡縣,或殘害於生靈。初則狐假鴟張,自謂驍雄莫敵;旋則鳥焚魚爛,無非破敗而終。蓋以逆順相懸,幽明共怒。近者龐勳拒命,王郢挻災,結聚至多,猖狂頗甚,尋則身膏原野,家受誅夷。亦有方從叛亂,能自徊翔,移吉凶於反掌之間,變禍福於立談之際。則諸葛爽今為刺史,硃實見存將軍,弘霸郎受職於禁營,宋再雄策名於淮海,莫不身名光顯,家族輝榮。近准諸道奏報,草賊稍多,江西、淮南,宋、亳、曹、穎,或攻郡縣,或掠鄉村。雖命兵師,且令招撫。朕以寬弘為理,慈愍居心,每念蒼生,皆同赤子。恨不能均其衣食,令致荒饑,寧忍迫以鋒芒,斷其身首。如王仙芝及諸賊頭領能洗心悔過,散卒休兵,所在州府投降,便令具名聞奏,朝廷當議獎升。如諸賊頑傲不悛,凶強自恃,即宜令諸道兵師掎角誅剪。若諸軍全捕得一火草賊數至三百人已上者,超授將軍,賞錢一千貫。如鄉材有干勇才略,而能率合義徒,驅除草寇者,本處以聞,亦與重賞。如鄭鎰、湯群之輩,已為刺史,朝廷故不食言。敕到,宜令諸道明行宣諭,令知朕意。青州節度使宋威上表:「請步騎五千,特為一使,兼率本道兵士,所在討賊,必立微功以酬聖獎。」優詔嘉之,乃授威諸道招討草賊使,仍給禁兵三千,甲馬五百匹。仍諭河南方鎮曰:「王仙芝本為鹽賊,自號草軍,南至壽、盧,北經曹、宋。半年燒劫,僅十五州;兩火轉鬥,逾七千眾。諸道發遣將士,同共討除,日月漸深,煙塵未息。蓋以遞相觀望,虛費餱糧,州縣罄於供承,鄉材泣於侵暴。今平盧軍節度使宋威深憤萑蒲,請行誅討。朕以威前時蜀部,破南詔之全軍;比歲徐州,摧龐勳之大陣。官階甚貴,可以統諸道之都頭;驍勇素彰,足以破伏戎之草寇。今已授指揮諸道兵馬招討草賊使,侯宋威到本道日,供給犒設,並取上供錢支給。仍命指揮都頭,凡攻討進退,取宋威處分。」時賊渠王仙芝、尚君長在安州,宋威自青州與副使曹全晸進軍攻討,所在破賊。是月,冤朐賊黃巢聚萬人攻鄆州,陷之,逐節度使薛崇。   五月,幽州節度使李茂勳上表乞致仕,以其男可舉權知兵馬事。制以壽王傑為開府儀同三司、幽州經略盧龍等軍節度觀察押奚契丹等使;以幽州節度副使、權知兵馬事李可舉檢校左散騎常侍、幽州大都督府左司馬,充幽州兵馬留後。制以幽州盧龍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李茂勳守尚書左僕射致仕。以前綿州刺史皇甫鏞為秘書少監,以陳州刺史許珂為睦州刺史,以右衛將軍程可復為左衛大將軍。黃巢賊陷沂州。   六月,以宣歙觀察使高駢檢校司空,兼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蘇常杭潤觀察處置、江淮鹽鐵轉運、江西招討等使。以汝州防禦使李鈞檢校尚書右僕射、潞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昭義軍節度、潞刑洺磁觀察等使。幽州留後李可舉請以本軍討沙陀三部落,從之。七月,黃巢自沂、海,其徒數萬,趨穎、蔡,入查牙山,遂與王仙芝合。   八月,賊陷隨州,執刺史崔休征。群賊屯於白洑。是月,江州賊首柳彥璋聚徒陷江州,殺刺史陶祥。   九月,以中書舍人崔澹權知貢舉。沙陀大寇雲、朔。十月,詔昭義節度李鈞、幽州李可舉、吐渾赫連鐸白義誠、沙陀安慶薛葛部落合兵討李國昌父子於蔚州。   十一月,賊王仙芝率眾渡漢,攻江陵,節度使楊知溫嬰城拒守。知溫本非禦侮之才,城無宿備,賊急攻之。十二月,賊陷江陵之郛,知溫窮蹙,求援於襄陽,山南東道節度使李福悉其師援之。時沙陀軍五百騎在襄陽,軍次荊門,騎軍擊賊,敗之。賊盡焚荊南郛郭而去。   五年春正月丁酉朔,沙陀首領李盡忠陷遮虜軍。太原節度使竇浣遣都押衙康傳圭率河東土團二千人屯代州,將發,求賞呼噪,殺馬步軍使鄧虔。竇浣自入軍中安慰,仍借率富戶錢五萬貫以賞之。朝廷以浣非禦侮才,以前昭義節度使曹翔檢校尚書右僕射,兼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又以左散騎常侍支謨為河東節度副使。   二月,王仙芝餘黨攻江西,招討使宋威出軍屢敗之,仍宣詔書諭仙芝。仙芝致書於威,求節鉞,威偽許之。仙芝令其大將尚君長、蔡溫玉奉表入朝,威乃斬君長、溫玉以徇。仙芝怒,急攻洪州,陷其郛。宋威赴援,與賊戰,大敗之,殺仙芝,傳首京師。尚君長弟尚讓為黃巢黨,以兄遇害,乃大驅河南、山南之民,其眾十萬,大掠淮南,其鋒甚銳。侍中、晉國公王鐸請自督眾討賊,天子以宋威失策殺君長,乃以王鐸檢校司徒、兼侍中、門下侍郎、江陵尹、荊南節度使,充諸道兵馬都統。   三月,王鐸奏兗州節度使李系為統府左司馬,兼潭州刺史,充湖南都團練觀察使。黃巢之眾再攻江西,陷虔、吉、饒、信等州,自宣州渡江,由浙東欲趨福建,以無舟船,乃開山洞五百里,由陸趨建州,遂陷閩中諸州。以吏部尚書鄭從讜、吏部侍郎崔沆考宏詞選人。七月,滑州、忠武、昭義諸道之師會於太原,大同軍副使支謨為前鋒,先趨行營。   八月,沙陀陷岢嵐軍,曹翔自率軍赴忻州。翔至軍,中風而卒,諸軍皆退。太原大懼,閉城門,昭義兵士為亂,劫坊市。   九月,門下侍郎、吏部尚書、平章事李蔚檢校尚書左僕射,充東都留守;以吏部尚書鄭從讜本官同平章事。十月,司空、平章事崔彥昭罷為太子太傅。   十一月,制以河東宣尉使、權知代北行營招討崔季康檢校戶部尚書,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東節度、代北行營招討使。沙陀攻右州,崔季康救之。十二月,季康與北面行營招討使李鈞,與沙陀李克用戰於岢嵐軍之洪谷,王師大敗,鈞中流矢而卒。戊戌,至代州,昭義軍亂,為代州百姓所殺殆盡。以中書舍人張讀權知禮部貢舉。   六年春正月辛卯朔,河東節度使崔季康自靜樂縣收合餘眾回軍,軍亂,殺孔目官石裕。季康委眾遁歸行營,衙將張鍇、郭朏率其眾歸太原,兵士鼓噪,攻東陽門,入使衙,季康父子皆被害。   三月,以吏部侍郎崔沆、崔澹試宏詞選人,駕部郎中盧□、刑部郎中鄭頊為考官。制以邠寧節度使李侃檢校戶部尚書,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東節度等使。四月,黃巢陷桂管。   五月,賊圍廣州,仍與廣南節度使李巖、浙東觀察使崔璆書,求保薦,乞天平節鉞。璆巖上表論之,詔公卿議其可否。宰相鄭畋、盧攜爭論於中書,詞語不遜,俱罷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以吏部侍郎崔沆為戶部侍郎,戶部侍郎、翰林學士豆盧谻蓮飢L部侍郎,並本官同平章事。黃巢陷廣州,大掠嶺南郡邑。   八月,制以特進、檢校司空、東都留守李蔚為檢校司徒、同平章事,兼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觀察,兼代北行營招討供軍等使。十月,制以鎮海軍節度、浙江西道觀察處置等使高駢檢校司徒、同平章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江淮鹽鐵轉運、江南行營招討等使,進封燕國公,食邑三千戶。初,駢在浙西,遣大將張璘、梁績等大破黃巢於浙東,賊進寇福建,逾嶺表,故移鎮揚州。時賊北逾大庾嶺,朝廷授駢諸道行營兵馬都統。太原節度使李蔚卒。以禮部侍郎張讀權知左丞事。   十一月,制以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右散騎常侍、河東行軍司馬、雁門代北制置等使、石嶺鎮北兵馬、代北軍等使、上柱國康傳圭檢校工部尚書,兼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時傳圭已率兵在代州,是月自行營赴任,兩都虞候張鍇、郭朏迎於鳥城驛,並殺之,軍中震悚。又制以神策大將軍周寶檢校尚書左僕射,兼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浙江西道觀察等使。以定州已來制置內閒廄宮苑等使、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刑部尚書、上柱國、太原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王處存檢校戶部尚書,兼定州刺史,充義武軍節度、易定觀察處置、北平軍等使。十二月,制以河東馬步軍都虞候硃玫為代州刺史。以太子賓客分司盧攜為兵部尚書、同平章事;太子賓客鄭畋檢校左僕射、鳳翔尹,充鳳翔節度使。   廣明元年春正月乙卯朔,上御宣政殿,制曰:   朕祗膺寶祚,嗣守宗祧,夙夜一心,勤勞八載,實欲驅黎元於仁壽,致華夏之昇平。而國步猶艱,群生寡遂,災迍薦起,寇孽仍臻。竊弄乾戈,連攻郡邑,雖輸降款,未息狂謀。江右、海南,瘡痍既甚,湖湘荊漢,耕織屢空。言念疲贏,良深軫惻。我心未濟,天道如何。賴近者嚴敕師徒,稍聞勝捷,皆明聖之潛祐,寧菲德以言功。屬節變三陽,日當首歲,乃御正殿,爰命改元,況及發生,是宜在宥。自古繼業守文之主,握圖御宇之君,必自正月吉辰,發號施令。所以垂千年之懿範,固萬代之洪基,莫不由斯道也。可改乾符七年為廣明元年。近日東南州府,頻奏草賊結連。本是平人,迫於饑饉,驅之為盜,情不願為。委所在長吏子細曉諭,如自首歸降,保非詐偽,便須撫納,不要勘問。如未倒戈,即登時剪撲。東南州府遭賊之處,農桑失業,耕種不時。就中廣州、荊南、湖南,資賊留駐,人戶逃亡,傷夷最甚,自廣明已前諸色稅賦,宜令十分減四。其河中府、太原府遭賊寇掠處,亦宜准此。吏部選人粟錯及除駁放者,除身名渝濫欠考外,並以比遠殘闕收注。入仕之門,兵部最濫,全無根本,頗壞紀綱。近者武官多轉入文官,依資除授,宜懲僭幸,以辨品流。自今後武官不得轉入文官選改,所冀輪轅各適,秩序區分,其內司不在此限。沙陀部落逾鷹門關,進逼忻州。   二月,沙陀逼太原,陷大谷。康傳圭遣大將伊釗、張彥球、蘇弘軫分兵拒之於秦城驛,為沙陀所敗。傳圭怒,斬蘇弘軫。張彥球部下兵士為亂,倒戈攻太原,殺傳圭,監軍使周從寓安慰方定。是月,制以開府儀同三司、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同平章事、充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上柱國、滎陽郡開國公、食邑三千戶鄭從讜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東節度、管內觀察處置兼行營招討供軍等使。黃巢賊軍自衡、永州下,頻陷湖南、江西屬郡。時都統王鐸前鋒都將李系守潭州,有眾五萬,並諸團結軍號十萬。賊自桂陽編木為筏數千,其眾乘暴水沿湘而下,逕至潭州,急攻其城,一日而陷。李系僅以身免,兵士五萬皆為賊所殺,流屍塞江。賊將尚讓乘勝沿流而下,進逼江陵。王鐸聞系軍敗,乃棄城奔襄陽。別將劉漢宏大掠江陵之民,剽肅不勝其酷,士民亡竄山谷,江陵焚剽殆盡。半月餘,賊眾方至江陵。   三月,賊悉眾欲寇襄陽,江西招討使曹全晸與襄陽節度使劉巨容謀拒之。時營於荊門,賊軍一萬屯於團林驛。全晸命巨容悉以精甲陣於林薄之中,自以騎軍挑戰,偽不勝而遁。賊大乘之,比至荊門,其徒不成列,巨容發伏擊之,賊大潰而走。全晸鐵騎急追之,比至江陵,十俘七八。黃巢、尚讓以餘眾徒濟江。全晸方渡江襲賊,遽詔至,以段彥謨為江西節度使,全晸乃還。賊遂率舟軍東下,攻鄂州,陷其郛。全晸救至,賊遂轉戰江西,陷江西饒、信、杭、衢、宣、歙、池等十五州。全晸在江西。朝廷以王鐸統眾無功,乃授淮南節度使高駢為諸道兵馬行營都統。駢令大將張璘渡江討賊,屢捷。賊眾疫癘,其將李罕之以一軍投淮南,其眾稍沮。是月,沙陀寇忻、代,詔以汝州防禦使諸葛爽為北面行營副招討,率東都防禦兵士赴代州。四月甲申朔,大雨雹,大風拔兩京街樹十二三,東都長夏門內古槐十拔七八,宮殿鴟尾皆落。丁酉,制以檢校吏部尚書、前太常卿、上柱國、隴西郡開國公、食邑三千戶李琢為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右僕射、御史大夫,充蔚朔等州諸道行營都招討使;應東北面行營李孝昌、李元禮、諸葛爽、王重盈、硃玫等兵馬及忻、代州土團,並取琢處分。以內常侍張存禮充都糧料使,判官崔鋋充制置副使。   六月,代北行營招討使李琢、幽州節度使李可舉、吐渾首領赫連鐸等軍討李克用於雲州。時克用令其大將軍傅文達守蔚州,高文集守朔州。吐渾赫連鐸遣人說高文集令歸國,文集與沙陀首領李友金、薩葛都督米海萬、安慶都督史敬存以前蔚州歸款於李琢。時克用率眾御燕軍於雄武軍。七月,沙陀三部落李友金等開門迎大軍,克用聞之,亟來赴援,為李可舉之追擊,大敗於藥兒嶺。李琢、赫連鐸又擊敗於蔚州,降文達,李克用部下皆潰,獨與國昌及諸兄弟北入達靼部。乃以吐渾都督赫連鐸為雲州刺史、大同軍防禦使,吐渾白義誠為蔚州刺史,薩葛米海萬為朔州刺史,加李可舉檢校司徒、同平章事。   八月,黃巢之眾渡江寇淮南。是歲春末,賊在信州疫癘,其徒多喪。淮南將張璘急擊之,賊懼,以金啖璘,仍致書高駢乞保命歸國。駢信之,厚待其使,許求節鉞。時昭義、武寧、義武等軍兵馬數萬赴淮南,駢欲收功於己,乃奏賊已將殄,不假諸道之師,並遣還北。賊知諸軍已退,以求節鉞不獲,暴怒,與駢絕,請戰。駢怒,令張璘整軍擊之,為賊所敗,臨陣殺璘。賊遂乘勝渡江,攻天長、六合等縣,駢不能拒,但決陳登水自固而已。朝廷聞賊復振,大恐,詔河南諸道之師屯於殷水。官軍大集,賊未北渡。時兗州節度使齊克讓屯汝州。   九月,徐州兵三千人赴殷水,途經許。許州節度使薛能前為徐帥,得軍民情。徐軍吏至,請館,能以徐軍懷惠,令館於州內。許軍懼徐人見襲,許州大將周岌自殷水以其戍卒還,逐薛能,自據其城。徐軍已至河陰,聞許軍亂,徐將時溥亦以戍兵還徐,逐節度使支詳。齊克讓懼兵見襲,亦還兗州。殷水諸軍皆散。賊聞之,十月,乃悉眾渡淮。黃巢自號率土大將軍,其眾富足,自淮已北整眾而行,不剽財貨,惟驅丁壯為兵耳。   十一月辛亥朔。己巳,賊陷東都,留守劉允章率分司官屬迎謁之,賊供頓而去,坊市晏然。壬申,陷虢州。丙子,攻潼關,守關諸將望風自潰。十二月庚辰朔。辛巳,賊據潼關。時左軍中尉田令孜專政,宰相盧攜曲事之,相與誤謀,以至傾敗。令孜恐眾罪加己,請貶攜官,命學士王徽、裴徹為相。甲申,宣制以戶部侍郎、翰林學士王徽、裴徹本官同平章事。貶右僕射、門下侍郎、平章事盧攜為太子賓客。攜聞賊至,仰藥而死。是日,上與諸王、妃、後數百騎,自子城由含光殿金光門出幸山南,文武百官僚不之知,並無從行者,京城晏然。是日晡晚,賊入京城,時右驍衛大將張直方率武官十餘迎黃巢於坡頭。壬辰,黃巢據大內,僭號大齊,稱年號金統。悉陳文物,據丹鳳門偽赦。以太常博士皮日休、進士沈雲翔為學士。為偽赦書云:「揖讓之儀,廢已久矣,竄遁之跡,良用憮然。朝臣三品已上並停見任,四品已下宜復舊位。」以趙章為中書令,尚讓為太尉,崔璆為中書侍郎、平章事。時宰相豆盧谻蔣Z沆、故相左僕射劉鄴、太子少師裴諗、御史中丞趙蒙、刑部侍郎李溥、故相於琮皆從駕不及,匿於閭裡,為賊所捕,皆遇害。將作監鄭綦、庫部郎中鄭系義不臣賊,舉家雉經而死。   中和元年春正月庚戌朔,車駕在興元。以翰林學士承旨、尚書戶部侍郎、知制誥蕭遘為兵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尋以本官同平章事,領使如故。以宿州刺史劉漢宏為越州刺史、鎮東軍節度、浙江東道觀察處置等使。詔太原節度使鄭從讜發本道之師,與北面行營招討副使諸葛爽、代州刺史北面行營馬步都虞候硃玫、夏州將李思恭等行營諸軍,並赴京師討賊。河中馬步都虞候王重榮逐其帥李都,自稱留後。   二月,代州北面行營都監押陳景思率沙陀、薩葛、安慶等三部落與吐渾之眾三萬赴援關中,次絳州。沙陀首領翟稽俘掠絳州叛還,景思知不可用,遣使詣行在,請赦李國昌父子,令討賊以贖罪,從之。   三月,陳景思繼詔入達靼,召李克用軍屯蔚州,克用因大掠雁門已北軍鎮。以鳳翔節度使鄭畋守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充京西諸道行營都統,與涇原節度使程宗楚、秦州經略使仇公遇、鄜延節度使李孝昌、夏州節度使拓拔思恭等同盟起兵,傳檄天下。黃巢遣大將林言、尚讓率眾數萬寇鳳翔,鄭畋率師逆擊,大敗賊眾於龍尾陂。四月,以前大同軍防禦使李克用檢校工部尚書,兼代州刺史、雁門已北行營兵馬節度等使。五月,李克用赴代州,遂率蕃、漢兵萬人南出石嶺關,稱准詔赴難長安。丁巳,沙陀軍至太原,鄭從讜供給糧料。辛酉,沙陀求發軍賞錢,從讜與錢千貫,米千石。克用怒,縱兵大掠。從讜求援於振武,契苾通自率兵來赴,與沙陀戰於晉王嶺。沙陀敗走,陷榆次、陽曲而退。是日大風,天雨土。特進、尚書右僕射趙隱卒,贈司空。   六月,沙陀退還代州。車駕幸成都府,西川節度使陣敬瑄自來迎奉。七月丁未朔。乙卯,車駕至西蜀。丁巳,御成都府廨,改廣明二年為中和元年,大赦天下。以兵部侍郎、判度支韋昭度本官同平章事。以侍中王鐸檢校太尉、中書令,兼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鄭滑觀察處置,兼充京城四面行營都統;以太子太保崔安潛為副。觀軍容使西門思恭為天下行營兵馬都監押;中書侍郎、平章事、諸道鹽鐵轉運等使韋昭度為供軍使。時淮南節度使高駢為諸道行營都統,自車駕出幸,中使相繼促駢起軍,駢托以周寶、劉漢宏不利於己,遷延半歲,竟不出軍,乃以鐸為都統。以河中節度使王重榮為京城北面都統,義武軍節度使王處存為京城東面都統,鄜延節度使李孝昌為京城西面都統,朔方軍節度使拓拔思恭為京城南面都統。以忠武監軍使楊復光為天下行營兵馬都監,代西門思恭。許王鐸以便宜從事。遣郎官、御史分行天下,徵兵赴關內。   八月,代北行營兵馬使諸葛爽、硃玫、拓拔思恭等軍屯渭橋。硃玫屯興平,為賊將王璠所擊,退保奉天。諸葛爽降賊,偽署爽河陽節度使。許州牙將秦宗權奏破賊於汝州,乃授宗權察州防禦使。昭義節度使高潯與賊將李詳戰於石橋,為賊所敗,退歸河中。賊乘勝陷同州。   九月,澤潞高潯牙將劉廣擅還據潞州。是月,潯天井關戍將孟方立率戍卒攻劉廣,殺之。方立遂自稱留後,仍移軍鎮於邢州。制以京城四面催陣使、守兵部尚書王徽檢校左僕射,兼潞州大都督府長史、昭義節度、潞邢洺磁觀察等使。貶高潯端州刺史。楊復光、王重榮以河西、昭義、忠武、義成之師屯武功。鳳翔節度使鄭畋以病徵還行在,以鳳翔大將李昌言代畋為節度使,兼京城西面行營都統。十月,青州軍亂,逐節度使安師儒,立其行營將王敬武為留後。十二月,行營都統王鐸率禁軍、山南東川之師三萬至京畿,屯於盩厔。   二年春正月甲辰朔,天下勤王之師,雲會京畿,京師食盡。賊食樹皮,以金玉買人於行營之師,人獲數百萬。山谷避亂百姓,多為諸軍之所執賣。   二月,涇原大將唐弘夫大敗賊將林言於興平,俘斬萬計。王處存率軍二萬,逕入京城,賊偽遁去。京師百姓迎處存,歡呼叫噪。是日軍士無部伍,分佔第宅,俘掠妓妾。賊自灞上分門復入,處存之眾蒼黃潰亂,為賊所敗。黃巢怒百姓歡迎處存,凡丁壯皆殺之,坊市為之流血。自是諸軍退捨,賊鋒愈熾。   三月,前蔚州刺史蘇祐為沙陀所敗,棄郡投鎮州,至靈壽,部人為盜,祐為王景崇所殺。七月辛丑朔。丙午夜,西北方赤氣,如絳虹竟天。賊將尚讓攻宜君砦,雨雪盈尺,甚寒,賊兵凍死者十二三。   八月庚子,賊同州防禦使硃溫殺其監軍嚴實,與大將胡真、謝瞳等來降,王鐸承製拜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魏博節度韓簡自率軍三萬攻河陽,偽署節度使諸葛爽棄城而去,簡遣大將守河橋而還。   九月,賊以黃鄴為華州刺史。初,賊以李詳守華州,詳與硃溫素善,及溫歸河中,黃巢遣閹官後冗率功臣馬千匹至華殺詳,以鄴代歸。太原諸山桃杏有花實。十月,西北方無雲而雷,名「天狗墜」。以嵐州刺史湯群為懷州刺史,時群倚沙陀為援,朝廷疑而易之。鄭從讜遣人傳官告授群,群怒,殺使者,據城,內沙陀。魏博節度使韓簡以兵攻鄆州,節度使曹全晸拒之,為簡所敗,執而殺之。全晸大將硃瑄以餘眾保鄆州,乞和於簡,簡捨之而去。   十一月,沙陀李克用監軍陳景思以部落之眾一萬七千騎自嵐石州路赴河中。賊將李詳下牙隊斬華州守將歸明,王鐸用其部將王遇為華州刺史。十二月己亥朔。庚戌,成德軍節度、鎮冀深趙觀察處置等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中書令、上柱國、常山郡王、食邑六千戶王景崇卒,贈太傅,謚曰忠穆。遺表請以子鎔纘繼戎事,遂以鎔為兵馬留後。   三年春正月戊辰朔,車駕在成都府。雁門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李克用率師至河中。己巳,沙陀軍進屯沙苑之乾坑。   二月,沙陀攻華州,刺史黃鄴出奔至石堤谷,追擒之。魏博節度使韓簡再興兵討河陽,諸葛爽遣大將李罕之拒之於武陟,逆擊之,魏軍大敗而還。大將樂彥禎先據魏州,韓簡為部下所殺,推彥禎為留後。就加李克用檢校尚書左僕射、忻代雲蔚等州觀察處置等使。   三月丁卯朔。壬申,沙陀軍與賊將趙章、尚讓戰於成店,賊軍大敗,追奔至良天坡,橫屍三十里;王重榮築屍為京觀。四月丁酉朔。庚子,沙陀、忠武、義成、義武等軍趨長安,賊悉眾拒之於渭橋,大敗而還;李克用乘勝追之。己卯,黃巢收其殘眾,由藍田關而遁。庚辰,收復京城。天下行營兵馬都監楊復光上章告捷行在,曰:   頃者妖興霧市,嘯聚叢祠,而岳牧籓侯,備盜不謹。謂大同之運,常可容奸;謂無事之秋,縱其長惡。賊首黃巢,因得充盈窟穴,蔓延萑蒲,驅我蒸黎,徇其凶逆。展鉏鶴以成鋒刃,殺耕牛以恣燔砲,魑魅晝行,虺蜴夜噬。自南海失守,湖外喪師,養虎災深,馴梟逆大。物無不害,惡靡不為,豺狼貽朝市之憂,瘡磐及腹心之痛。遂至毒流萬姓,盜污兩京,衣冠銜塗炭之悲,郡邑起丘墟之歎。萬方共怒,十道齊攻,仗九廟之威靈,殄積年之凶丑。河中節度使王重榮神資壯烈,天賦機謀,誓立功名,志安家國。至於屯田待敵,率士當沖,收百姓十萬餘家,降賊黨三萬餘眾。法能持重,功遂晚成,久稽原野之刑,未決雷霆之怒。自收同、華,進逼京師,夕烽高照於國門,游騎頻臨於灞岸。既知四隅斷絕,百計奔沖,如窮鳥觸籠,似飛蛾赴焰。雁門節度使李克用神傳將略,天付忠貞,機謀與武藝皆優,臣節共本心相稱。殺賊無非手刃,入陣率以身先,可謂雄才,得名飛將。統領本軍南下,與臣同力前驅,雖在寢興,不忘寇孽。今月八日,遣衙隊將前鋒楊守宗、河中騎將白志遷、橫野軍使滿存、躡雲都將丁行存、朝邑鎮將康師貞、忠武黃頭軍使龐從等三十二都,隨李克用自光泰門先入京師,力摧凶逆。又遣河中將劉讓王瑰冀君武孫珙、忠武大將喬從遇、鄭滑將韓從威、荊南大將申屠忭、滄州大將賈滔、易定大將張仲慶、壽州大將張行方、天德大將顧彥朗、左神策弩手甄君楚公孫佐、橫衝軍使楊守亮、躡雲都將高周彝、忠順都將胡貞、絳州監軍毛宣伯聶弘裕等七十都繼進。賊尚為堅陣,來抗官軍。李克用率勵驍雄,整齊金革,叫噪而聲將動瓦,喑嗚而氣欲吞沙。寬列戈矛,麾軍夾擊,自卯至申,兇徒大敗。自望春宮蹙殺,至升陽殿合圍,戈不濫揮,矢無虛發。其賊即時奔遁,散入商山,徒延漏刃之生,佇作飲頭之器。伏自收平京國,三面皆立大功,若破敵摧鋒,雁門實居其首。其餘將佐,同效驅馳,兼臣所部二萬餘人,數歲櫛風沐雨,既茲蕩定,並錄以聞。報至,從官稱賀。   五月,制以河中節度使、檢校尚書右僕射王重榮檢校司空、同平章事,余如故。雁門已北行營節度、忻代蔚朔等州觀察處置等使、檢校尚書左僕射、代州刺史、上柱國、食邑七百戶李克用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太原尹、北京留守,充河東節度、管內觀察處置等使。義武軍節度使、檢校司空王處存檢校司徒、同平章事,余如故。以檢校尚書右僕射、華州刺史、潼關防禦等使硃溫檢校司空,兼汴州刺史、御史大夫,充宣武節度觀察等使,仍賜名全忠。京城西北面行營都統、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空、邠寧節度使硃玫就加同平章事,進封吳興縣侯,食邑一千戶。鄜坊節度使、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右僕射東方逵就加同平章事。王鐸罷行營都統,依前檢校太師、中書令,進封晉國公,加食邑二千戶,節度觀察使如故。時中尉田令孜用事,自負帷幄之功,以鐸用兵無功,而由楊復光建策召沙陀成破賊之效,欲權歸北司,乃黜王而悅復光也。就加諸道行營兵馬都監楊復光開府儀同三司、弘農郡開國公,食邑三千戶,充同華等州管內制置使,仍賜號「資忠耀武匡國平難功臣。」六月乙未朔。甲子,楊復光卒於河中,其部下忠武八都都頭鹿晏弘、晉暉、王建、韓建等各以其眾散去。時復光兄復恭知內樞密,田令孜以復光立破賊功,憚而惡之,故賊平賞薄。及聞復光死,甚悅,復擯復恭,罷樞密為飛龍使。是月,黃巢圍陳州,營於州北五里。初,賊出藍田關,遣前鋒將孟楷攻蔡州,刺史秦宗權以兵逆戰,為楷所敗,宗權勢窘,與賊通和。孟楷移兵攻陳州,刺史趙犨示弱,伏兵擊之,臨陣斬楷。楷,賊之愛將,深惜之。黃巢怒,悉眾攻陳州。時黃巢與宗權合從,縱兵四掠,遠近皆罹其酷。時仍歲大饑,民無積聚,賊俘人為食,其砲炙處謂之「舂磨寨」,白骨山積,喪亂之極,無甚於斯。賊攻城急,徐州節度使時溥、許州周岌、汴州硃全忠皆出師護援之。七月,制以西川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尉、同平章事、成都尹、上柱國、穎川郡王、食邑三千戶、實封四百戶陳敬瑄賜鐵券。詔鄭從讜赴行在。   八月,李克用赴鎮太原。制以前振武節度、檢校司空、兼單于都護、御史大夫李國昌為檢校司徒、代州刺史、雁門已北行營節度、蔚朔等州觀察等使。十月,李國昌卒。   十一月,蔡賊秦宗權圍許州。十二月,詔河東李克用赴援陳許。忠武大將鹿晏弘陷興元,逐節度使牛勖,自為留後。   四年春正月癸亥朔,車駕在成都府。   二月,河東節度使李克用將出師援陳許,河陽節度使諸葛爽以兵屯澤州拒之。   三月壬戌朔。甲戌,克用移軍自河中南渡,東下洛陽。四月辛卯朔。甲寅,沙陀軍次許州,節度使周岌、監軍田從異以兵會戰。賊將尚讓屯太康,黃鄴屯西華,稍有芻粟。己未,沙陀分兵攻太康、西華賊砦。庚申,尚讓、黃鄴遁去,官軍得其芻粟,黃巢亦退保郾城。以兵部侍郎、判度支鄭昌圖以本官同平章事。   五月辛酉朔。癸亥,沙陀追黃巢而北。丁卯,次尉氏。戊辰,大雨,平地水深三尺,溝河漲溢。賊至中牟,臨汴河欲渡,沙陀遽至,賊大駭,其黨分潰,殺傷溺死殆半。尚讓一軍降時溥,別將楊能、李讜、霍存、葛從周、張歸霸等降硃全忠,李周、楊景彪以殘眾走封丘。己巳,沙陀渡汴河,趨封丘,黃巢兄弟悉力拒戰,李克用擊敗之。獲所俘男女五萬口,牛馬萬餘,並偽乘輿、法物、符印、寶貨、戎仗等三萬計。得巢幼子,年六歲。黃巢既敗,以其殘眾東走。庚午,李克用急躡黃巢,一日夜行二百里,馬疲乏死者殆半。宿冤朐,糧運不及,騎軍至寡,乃與忠武監軍田從異班師。甲戌,次汴州,節度使硃全忠館克用於上源驛。全忠以克用兵力寡弱,大軍在遠,乃圖之。是夜,置酒郵捨,克用既醉,全忠以兵圍驛,縱火燒之。雷雨驟作,平地水深尺餘,克用逾垣僅免。其部下三百餘人及監軍使史敬思、書記任珪皆被害。丙子,克用至許州,率本軍還太原。庚辰,徐州將李師悅、陳景思率兵萬人追黃巢於兗州。   六月,鄆州節度使硃瑄奏大敗賊於合鄉。   秋七月己未朔。癸酉,賊將林言斬黃巢、黃揆、黃秉三人首級降時溥。初,徐將李師悅與賊戰於瑕丘,賊殊死戰,其眾殆盡。林言與巢走至太山狼虎谷之襄王村,懼追至並命,乃斬賊降師悅。壬午,捷書至行在,從官稱賀。河東節度使李克用累表訴屈,請討汴州。天子優詔和解之,就加克用階特進,封隴西郡王以悅之。自是全忠、克用有尋戈之怨。   九月,山南西道節度使鹿晏弘為禁軍所討,棄城擁眾東出襄、鄧,大掠許州。晏弘大將王建、韓建、張造、晉暉、李師泰各率本軍歸朝,田令孜以建等楊復光故將,薄之,皆授諸衛將軍,惟以王建為壁州刺史。十月,關東諸鎮上章請車駕還京。   十一月,鹿晏弘陷許州,殺周岌,自稱留後,尋為秦宗權所攻。制以義成軍節度、檢校太師、中書令、上柱國、晉國公王鐸為滄州刺史、義昌軍節度、滄德觀察處置等使。十二月丁亥朔,大明宮留守、權知京兆尹、御史大夫、京畿制置等使王徽與留司百官上表,請車駕還宮。詔以來年正月還京。新除滄德節度使王鐸,為魏博節度使樂彥禎害之於漳南縣之高雞泊,行從三百餘人皆遇害。   光啟元年春正月丁巳朔,車駕在成都府。己卯,僖宗自蜀還京。   二月丁亥朔。丙申,車駕次鳳翔。   三月丙辰朔。丁卯,車駕至京師。己巳,御宣政殿,大赦,改元光啟。時李昌符據鳳翔,王重榮據蒲、陝,諸葛爽據河陽、洛陽,孟方立據邢、洺,李克用據太原、上黨,硃全忠據汴、滑,秦宗權據許、蔡,時溥據徐、泗,硃蚴鱉竦P、齊曹、濮,王敬武據淄、青,高駢據淮南八州,秦彥據宣、歙,劉漢宏據浙東,皆自擅兵賦,迭相吞噬,朝廷不能制。江淮轉運路絕,兩河、江淮賦不上供,但歲時獻奉而已。國命所能制者,河西、山南、劍南、嶺南四道數十州。大約郡將自擅,常賦殆絕,籓侯廢置,不自朝廷,王業於是蕩然。蔡賊秦宗權侵寇籓鄰,制以徐州節度使時溥為鉅鹿王,充蔡州四面行營兵馬都統。宗權將秦賢攻汴、鄭不已,以汴州刺史硃全忠為沛郡王,充蔡州西北面行營都統。杭州刺史董昌大敗劉漢宏之眾,進攻越、婺、台、明等州,下之。遂以昌為越州刺史、鎮東軍節度、浙江東道觀察等使,以杭州大將錢鏐為杭州刺史。閏三月,鎮冀節度使王鎔獻耕牛千頭,農具九千,兵仗十萬。四月乙卯朔,以開府儀同三司、右金吾衛上將軍、左街功德使、齊國公田令孜為左右神策十軍使。時自蜀中護駕,令孜招募新軍五十四都,都千人,左右神策各二十七都,分為五軍,令孜總領其權。時軍旅既眾,南衙北司官屬萬餘,三司轉運無調發之所,度支惟以關畿稅賦,支給不充,賞勞不時,軍情咨怨。舊日安邑、解縣兩池榷鹽稅課,鹽鐵使特置鹽官以總其事。自黃巢亂離,河中節度使王重榮兼領榷務,歲出課鹽三千車以獻朝廷。至是令孜以親軍闕供,計無從出,乃舉廣明前舊事,請以兩池榷務歸鹽鐵使,收利以贍禁軍。詔下,重榮上章論訴,言河中地窘,悉籍鹽課供軍。   五月,制以河中節度使、檢校司徒、同平章事、河中尹、上柱國、琅邪郡王王重榮為檢校太傅、同平章事,兼兗州刺史、兗沂海節度觀察處置等使,代齊克讓。以克讓檢校司徒,兼定州刺史御史大夫,充義武節度觀察、北平軍等使,代王處存。以處存依前檢校太傅、同平章事、河中尹、河中晉慈隰節度觀察等使。是月,宰臣蕭遘率文武百僚上徽號曰至德光烈孝皇帝,御宣政殿受冊,大赦。   六月甲寅朔。丙辰,定州王處存奏:「幽州節度使李可舉、鎮州節度使王鎔各令大將率領兵士侵攻當道,臣並已殺退。」時李可舉乘天子播越,中原大亂,以河朔三鎮,休戚事同,惟易、定二郡為朝廷所有,乃同議攻處存以分其地。會燕將李全忠有奪帥之志,軍情相疑。全忠方圍易州,處存出奇騎以擊之,燕軍大敗。是月,全忠收合殘眾攻幽州,李可舉舉室登樓自焚而死,全忠自稱留後。滄州軍亂,逐其帥楊全玫,立衙將盧彥威為留後。制以保鑾都將、檢校司徒,兼黔州刺史、黔中節度觀察等使曹誠檢校太保,兼滄州刺史,充義昌軍節度、滄德觀察等使。河中王重榮累表論列,數令孜離間方鎮,令孜遣邠寧節度使硃玫會合鄜、延、靈、夏之師討河中。   九月,硃玫屯沙苑。王重榮求援於太原。十月,李克用率太原軍南出陰地關。   十一月,河中、太原之師與禁軍對壘於沙苑。十二月辛亥朔。癸酉,官軍合戰,為沙陀所敗,硃玫走還邠州。神策軍潰散,遂入京師肆掠。乙亥,沙陀逼京師,田令孜奉僖宗出幸鳳翔。初,黃巢據京師,九衢三內,宮室宛然。及諸道兵破賊,爭貨相攻,縱火焚剽,宮室居市閭裡,十焚六七。賊平之後,令京兆尹王徽經年補葺,僅復安堵。至是,亂兵復焚,宮闕蕭條,鞠為茂草矣。   二年春正月辛巳朔,車駕在鳳翔。李克用旋師河中,與硃玫、王重榮同上表,請駕駐蹕鳳翔,仍數田令孜之罪。乃以飛龍使楊復恭復知內樞密事。戊子,田令孜迫乘輿請幸興元。庚寅,車駕次寶雞。授刑部尚書孔緯兼御史大夫,令率從官赴行在。時車駕夜出,宰相蕭遘、裴徹、鄭昌圖及文武百僚不之知,扈從不及,故令孔緯促之。蕭遘惡令孜弄權,再亂京國,因邠州奏事判官李松年至鳳翔,乃令亟召硃玫迎奉。癸巳,硃玫引步騎五千至鳳翔。令孜聞邠州軍至,奉帝入散關,令禁軍守靈璧。玫至,禁軍潰散,遂長驅追駕至尊途驛。嗣襄王熅疾,為玫所得。時興元節度使石君涉聞車駕入關,乃毀徹棧道,柵絕險要,車駕由他道僅達,為邠州軍踵後,崎嶇危殆者數四。   二月辛亥朔,以十軍觀軍容使、開府田令孜為劍南西川節度監軍,以內樞密使楊復恭為神策左軍中尉。   三月庚辰朔。壬午,興元李度使石君涉棄城入硃玫軍內。丙申,車駕至興元。戊辰,以翰林學士承旨、兵部尚書、知制誥杜讓能為兵部侍郎;刑部尚書、御只大夫孔緯為兵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並以本官同平章事。保鑾都將李鋋、楊守亮、楊守宗等敗邠州軍於鳳州。四月庚戌朔,是夜熒惑犯月角。壬子,硃玫、李昌符迫宰相蕭遘等於鳳翔驛捨,請嗣襄王熅權監軍國事。玫自為大丞相,兼左右神策十軍使。遂驅率文武百僚奉襄王還京師。   五月己卯朔。庚辰,襄王僭即皇帝位,年號建貞。以蕭遘初沮襄王監國之命,罷知政事,為太子少師。以硃玫為侍中、諸道鹽鐵轉運使。以裴徹為門下侍郎、右僕射、同平章事、判度支。中書侍郎、刑部尚書、平章事鄭昌圖判戶部事。蕭遘移疾歸河中之永樂。偽制加諸侯官爵。以淮南節度使、檢校太尉、兼侍中高駢為太師、中書令、江淮鹽鐵轉運、諸道行營兵馬都統。又以淮南右都押衙、和州刺史呂用之檢校兵部尚書,兼廣州刺史、嶺南東道節度使。令戶部侍郎柳涉往江淮宣諭,戶部侍郎夏侯潭河北宣諭,諸籓節將多授其偽署,惟定州、太原、宣武、河中拒而不受。是月,星孛於箕尾,歷北斗攝提。荊南、襄陽仍歲蝗旱,米斗三十千,人多相食。楊復恭兄弟於河中、太原有破賊連衡之舊,乃奏遣諫議大夫劉崇望繼詔宣諭,達復恭之旨。王重榮、李克用欣然聽命,尋遣使貢奉,獻縑十萬匹,願殺硃玫自贖。崇望使還,君臣相賀。   六月己酉朔,以扈蹕都將楊守亮為金州刺史、金商節度、京畿制置使。守亮率師二萬趨金州,與王重榮、李克用掎角進軍。時硃玫遣將王行瑜率邠寧、河西之師五萬屯鳳州,保鑾都將李鋋、李茂貞、陳珮等抗之於大唐峰。七月戊寅朔,蔡賊秦宗權陷許州,殺鹿晏弘。以金商節度使楊守亮檢校司徒,兼興元尹,充山南西道節度等使。王行瑜急攻興州,守亮出師擊敗之。   八月,幽州節度使李全忠卒,三軍立其子匡威為留後。   九月,楊守亮覆敗邠州軍於鳳州,軍容楊復恭密遣人說王行瑜,令謀歸國。十月壬子朔,滑州軍亂,逐其帥安師儒,推衙將張驍主留後軍務。師儒奔汴州,硃全忠殺之,遂以兵攻滑,斬張驍以告行在,朝廷以汴帥全忠兼領義成軍節度使。壬辰夜,白虹見西方。   十一月,蔡賊孫儒陷鄭州,刺史李璠遁免。儒引軍攻河陽。十二月乙巳朔。是月,硃玫愛將王行瑜受密詔,自鳳州率眾還長安。辛酉,行瑜斬硃玫及其黨與數百人,縱兵大掠。是冬苦寒,九衢積雪,兵入之夜,寒冽尤劇,民吏剽剝之後,僵凍而死蔽地。裴徹、鄭昌圖及百官奉襄王奔河中,王重榮紿稱迎奉,執李熅斬之,械裴徹、鄭昌圖於獄,文武官僚遭戮者殆半。重榮函襄王首赴行在。刑部奏請御興元城南門,閱俘馘受賀,下禮院定儀注。博士殷盈孫奏曰:   伏以偽熅違背宗社,僭竊乘輿,欺天之禍既盈,盜國之罪斯重,果至覆敗,以就誅夷。九重之妖既除,萬國之生靈共慶,宜陳賀禮,以顯皇猷。然物議之間,有所未允。臣按禮經,公族有罪,獄既具,有司聞於公曰:「某之罪在大辟。」君曰:「赦之。」如是者三,有司走出致刑,君復使謂之曰:「雖然,固當赦之。」有司曰:「不及矣!」君為之素服不樂三月。《左傳》:衛君在晉,衛臣元咺立衛君之弟叔武,衛君入國,叔武為前驅所殺,衛君哭之,左氏書焉。今偽熅,皇族也,雖犯殊死之罪,宜就屠戮,其可以朝群臣而受賀乎?臣以為熅胤系金枝,名標玉牒,迫脅之際,不能守節效死,而乃甘心逆謀,罪實滔天,刑不可赦。已為軍前處置,宜即黜為庶人,絕其屬籍,其首級仍委所在以庶禮收葬。大捷之慶,當以硃玫首級到日稱賀,為得其宜。上不軫於宸衷,下無傷於物體,協禮經之旨,祛中外之疑。   遂罷賀禮。及硃玫傳首至,乃御樓受俘馘。是月,蔡賊孫儒陷河陽,諸葛仲方奔歸汴州,別將李罕之出據澤州,張全義據懷州。   三年春正月乙亥朔,車駕在興元府。制以邠州都將王行瑜檢校刑部尚書,兼邠州刺史、邠寧慶節度使。保鑾都將李鋋檢校司空、黔州刺史、黔中節度觀察使;扈蹕都頭李茂貞為檢校尚書左僕射、洋州刺史、武定軍節度使;扈蹕都頭楊守宗為金州刺史、金商節度等使;保鑾都將陳珮檢校尚書右僕射,為宣州刺史、宣歙觀察使。兵部侍郎、諸道租庸使張浚本官同平章事。   二月乙巳朔,潤州牙將劉浩、度支使薛朗同謀逐其帥周寶,劉浩自稱留後。   三月乙亥朔。甲申,車駕還京,次鳳翔。以宮室未完,節度使李昌符請駐蹕,以俟畢工。河中械送偽宰相裴徹、鄭昌圖,命斬之於岐山縣。太子少師致仕蕭遘賜死於永樂縣。以特進、監修國史、門下侍郎、吏部尚書、平章事孔緯領諸道鹽鐵轉運使。以集賢殿大學士、中書侍郎、兵部尚書、平章事杜讓能進封襄陽郡公,增食邑三千戶。四月甲辰朔,揚州牙將畢師鐸自高郵率戍兵攻揚州,下之,囚高駢於別室,自總軍政。蔡賊秦賢攻汴州,周列三十六砦。硃全忠乞師於兗鄆,硃瑾率師來赴,屯封禪寺,硃瑄屯靜戎鎮。   五月甲戌朔。乙亥,秦宗權自率眾來應秦賢。壬午,鄆、兗、汴三鎮之師大破蔡賊於邊孝村,宗權退走。孫儒聞秦賢敗,盡驅河陽之人殺之,投屍於河,焚燒閭井而去。王師收孟、洛、許、汝、懷、鄭、陝、虢等州。詔以扈駕都頭楊守宗權知許州事,汴將孟從益權知鄭州事。諸葛爽舊將李罕之自澤州收河陽,懷州刺史張全義收洛陽。揚州牙將畢師鐸召宣州觀察使秦彥入揚州,推為節度使。   六月癸卯朔。戊申,天威軍都頭楊守立與李昌符爭道,麾下相歐。上命中使諭之,不止,是夜嚴兵為備。己酉,守立以兵攻昌符,戰於通衢。昌符兵敗,出保隴州,命扈駕都將李茂貞攻之。甲寅,河中牙將常行儒殺其帥王重榮,推重榮兄重盈為兵馬留後。丙辰,太常禮院奏:「太廟十一室,並祧廟八室,孝明太后等別廟三室,自車駕再幸山南,並經焚燬,神主失墜。今大駕還京,宜先葺宗廟神主,然後還宮。」遂詔修奉太廟使宰相鄭延昌修奉。是時,宮室未完,國力方困,未暇舉行舊制,延昌請權以少府監大蒗陘蚍q。太廟凡十一室,二十三間,間十一架,今監五間,請添造成十一間,以備十一室之數。敕曰:「敬依典禮。」七月壬申朔,隴州刺史薛知籌以城降李茂貞,遂拔隴州,斬李昌符、昌仁等,傳首獻於行在。丙子,制以武定軍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兼洋州刺史、御史大夫、上柱國、隴西郡公、食邑一千五百戶李茂貞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鳳翔尹、鳳翔隴右節度等使。   九月辛未朔,淮南節度使高駢為其牙將畢師鐸所殺。楊行密急攻廣陵,蔡賊秦宗權遣其將孫儒將兵三萬渡淮,爭揚州,城中食盡。   十一月,秦彥、畢師鐸潰圍奔於孫儒軍,行密入據揚州。秦彥引孫儒之兵攻廣陵,行密遣使求援於硃全忠。制授全忠檢校太尉、侍中,兼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淮南節度觀察等使、行營兵馬都統。汴將李璠率師至淮口以援之。十二月己巳朔,東川節度使顧彥朗、壁州刺史王建連兵五萬攻成都,陳敬瑄告難於朝,詔中使諭之。   文德元年春正月己亥朔,車駕在鳳翔。制故鳳翔隴右節度觀察處置等使、檢校司徒、同平章事,兼鳳翔尹、上柱國、滎陽郡開國公、食邑三千戶鄭畋贈司徒,謚曰文昭。蔡賊孫儒斬秦彥、畢師鐸於高郵。   二月己巳朔。壬午,車駕在鳳翔至京師。魏博軍亂。逐其帥樂彥禎。彥禎子相州刺史從訓率眾攻魏州,牙軍立其小校羅宗弁為留後,出兵拒之。從訓求援於汴,硃全忠遣將硃珍渡河赴之。戊子,上御承天門,大赦,改元文德。宰相韋昭度兼司空,孔緯、杜讓能加左右僕射,進階開府儀同三司,並賜號「持危啟運保乂功臣」。張浚兼兵部尚書,進階開府儀同三司。左右神策十軍觀軍容使、左金吾衛上將軍、左右街功德使、上柱國、弘農郡開國公楊復恭進封魏國公,加食邑七千戶,賜號「忠貞啟聖定國功臣。」以保鑾都將、黔中節度使李鋋檢校司徒、平章事,保鑾都將陳珮檢校司空、廣州刺史、嶺南東道節度使。籓鎮諸侯,進秩有差。宰臣韋昭度率文武百僚上徽號曰聖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   三月戊戌朔,正殿受冊。庚子,上暴疾。壬寅,大漸。癸卯,宣制立弟壽王傑為皇太弟,勾當軍國事。是夕,崩於武德殿,聖壽二十七,群臣上謚曰惠聖恭定孝皇帝,廟號僖宗。其年十二月,葬於靖陵。   史臣曰:恭帝沖年纘歷,政在宦臣,惕勵虔恭,殷憂重慎。屬世道交喪,海縣橫流,赤眉搖蕩於中原,黃屋流離於遐徼,黔黎塗炭,宗社丘墟。而猶籓垣多仗義之臣,心腹有盡忠之輔,驅駕豪傑,號令軍戎,終誅伏莽之徒,大雪失邦之恥。而令孜一為謬計,幾喪丕圖,雖如線之僅存,固棼絲之莫救。茫茫禹跡,空悲文命之艱難;赫赫宗周,竟墜文王之基業。非僖皇失道之過,其土運之窮歟?悲夫!   贊曰:運歷將窮,人君幼沖。塵飛巨盜,波駭群雄。天既降喪,人罕輸忠。迴鑾返正,禁旅之功。   本紀第二十上 昭宗   昭宗聖穆景文孝皇帝諱曄,懿宗第七子,母曰惠安太后王氏。以鹹通八年二月二十二日生於東內。十三年四月,封壽王,名傑。乾符四年 ,授開府儀同三司、幽州大都督、幽州盧龍等軍節度、押奚契丹、管內觀察處置等使。帝於僖宗,母弟也,尤相親睦。自艱難播越,嘗隨侍左右,握兵中要,皆奇而愛之。文德元年二月,僖宗暴不豫。時初復宮闈,人心傾矚,遽聞被疾,軍民駭愕。及大漸之夕,而未知所立。群臣以吉王最賢,又在壽王之上,將立之,唯軍容楊復恭請以壽王監國。三月六日,宣遺詔立為皇太弟。八日,柩前即位,時年二十二。以司空韋昭度攝塚宰。己丑,見群臣,始聽政。帝攻書好文,尤重儒術,神氣雄俊,有會昌之遺風。以先朝威武不振,國命浸微而尊禮大臣,詳延道術,意在恢張舊業,號令天下。即位之始,中外稱之。四月戊辰朔。庚午,追諡聖母惠安太后曰恭獻。乙亥,河南尹彥張全義以兵襲李罕之於河陽,罕之出據澤州。魏博衙軍殺其帥樂禎於龍興寺,又擊樂從訓,敗之。從訓以殘眾保洹水,為羅宗弁陷其城而殺之。壬午,蔡賊孫儒陷揚州,楊行密潰圍而出,據宣州。孫儒自稱淮南節度,仍率其眾攻宣州。   五月丁酉朔,制以宣武軍節度使、檢校侍中、沛郡王硃全忠為蔡州四面行營兵馬都統。自秦賢、石璠敗後,蔡賊漸弱,時溥方為全忠所攻,故移溥都統之命授全忠。壬寅 ,蔡賊將偽署荊襄節度使趙德諲遣使歸朝,願討賊自效,乃以德諲為蔡州四面行營副都統,德諲遂以荊襄之兵屬全忠。   六月丁卯朔,以川賊王建大亂,劍南陳敬瑄告難,制以開府儀同三司、守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上柱國、扶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韋昭度檢校司徒、門下侍郎、平章事 ,兼成都尹,充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兼兩川招撫制置等使。蔡州行營奏大破賊於龍陂,進軍以逼賊城。七月丙申朔,澤州刺史李罕之引太原之師攻河陽,為汴將丁會所敗,退還高平。   九月乙未,汴將硃珍敗時溥之師於埇橋,遂陷宿州,自是溥嬰城不敢復出。汴將胡元琮急攻蔡州。十二月甲子朔,蔡州牙將申叢執秦宗權 ,撾折其足,乞降。詔中使宣諭,便以叢權知留後。比中使至,別將郭璠殺申叢,篡宗權,縶送汴州。蔡、申、光等州平。詔賜蔡州行營兵士錢二十五萬貫,令度支逐近支給。是月,葬僖宗於靖陵。   龍紀元年春正月癸巳朔,上御武德殿受朝賀,宣制大赦,改元。中外文武臣僚進秩頒爵有差。以劍南西川節度、兩川招撫制置使韋昭度檢校司空,為東都留守;以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知制誥劉崇望本官同平章事;以刑部侍郎孫揆為京兆尹。   二月癸亥朔。己丑,汴州行軍司馬李璠監送逆賊秦宗權並妻趙氏以獻,上御延喜門受俘,百僚稱賀,以之徇市,告廟社,斬於獨柳。趙氏笞死。初,自諸侯收長安,黃巢東出關,與宗權合。巢賊雖平,而宗權之兇徒大集,西至金、商、陝、虢,南極荊、襄,東過淮甸,北侵徐、兗、汴、鄭,幅員數十州。五六年間,民無耕織,千室之邑,不存一二,歲既凶荒,皆膾人而食,喪亂之酷,未之前聞。宗權既平,而硃全忠連兵十萬,吞噬河南,兗、鄆、青、徐之間,血戰不解,唐祚以至於亡。中書奏請以二月二十二日為嘉會節,從之。   三月壬辰朔,以右僕射、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孔緯守司空、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領諸道鹽鐵轉運等使,以右僕射、門下侍郎、集賢殿大學士杜讓能為左僕射、監修國史、判度支,以中書侍郎、戶部尚書、同平章事張浚為集賢殿大學士、判戶部事。四月壬戌朔,以宣武淮南等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管內營田觀察處置等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傅、兼侍中、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汴州刺史、充蔡州四面行營都統、上柱國、沛郡王、食邑四千戶硃全忠為檢校太尉、中書令,進封東平王,仍賜賞軍錢十萬貫。   五月壬辰朔,漢州刺史王建陷成都府,遷陳敬瑄於雅州,建自稱西川兵馬留後。復用田令孜為監軍。   六月辛酉朔,邢洺節度使孟方立卒,三軍推其弟洺州刺史遷為留後,太原李克用出軍攻之。杭州刺史錢鏐攻宣州,下之,擒劉浩,剖心以祭周寶。七月,詔於杭州置武勝軍,以鏐為本軍防禦觀察等使。十月己未朔,青州節度使王敬武卒。制以特進、太子少師、博陵郡開國侯、食邑一千戶崔安潛檢校太傅、兼侍中、青州刺史、平盧軍節度觀察、押新羅渤海兩蕃等使。青州三軍以敬武子師範權知兵馬事。   十一月己丑朔,將有事於圓丘。改御名曰曄。辛亥,上宿齋於武德殿,宰相百僚朝服於位。時兩軍中尉楊復恭及兩樞密皆朝服侍上,太常博士錢珝、李綽等奏論之曰:「皇帝赴齋宮,內臣皆服朝服。臣檢國朝故事及近代禮令,並無內官朝服助祭之文。伏惟皇帝陛下承天御歷,聖祚中興,祗見宗祧,克陳大禮。皆稟高祖、太宗之成制,必循虞、夏、商、周之舊經,置冕服章,式遵彝憲。禮院先准大禮使牒稱得內侍省牒,要知內臣朝服品秩,禮院已准禮令報訖。今參詳近朝事例,若內官及諸衛將軍必須制冠服,即各依所兼正官,隨資品依令式服本官之服。事存傳聽,且可俯從,然亦不分明著在禮令。乞聖慈允臣所奏。」狀入,至晚不報。錢珝又進狀曰:「臣今日巳時進狀,論內官冠服制度,未奉聖旨。伏以陛下虔事郊禋,式遵彝范,凡關典禮,必守憲章。今陛下行先王之大禮,而內臣遂服先王之法服。來日朝獻大聖祖,臣贊導皇帝行事,若侍臣服章有違制度,是為非禮,上瀆祖宗,臣期不奉敕。臣謬當聖代,叨備禮官,獲正朝儀,死且不朽,脂膏泥滓,是所甘心。」狀入,降硃書御札曰:「卿等所論至當,事可從權。勿以小瑕,遂妨大禮。」於是內四臣遂以法服侍祠。甲寅,圓丘禮畢,御承天門,大赦。十二月戊午,宰臣杜讓能兼司空。   大順元年春正月戊子朔,御武德殿受朝賀。宰臣百僚上徽號曰聖文睿德光武弘孝皇帝,禮畢,大赦,改元大順。   二月丁巳,宰臣兼國子祭酒孔緯以孔子廟經兵火,有司釋奠無所,請內外文臣自觀察使、制使下及令佐,於本官料錢上緡抽十文,助修國學,從之。宣武節度使硃全忠進位守中書令,加食邑千戶,余如故。太原都將安金俊攻圍邢州歷年,城中食盡,邢洺觀察使孟遷以城降,乃以孟遷之族歸太原。克用以大將安建為邢洺留後。   三月丁亥朔,硃全忠上表:「關東籓鎮,請除用朝廷名德為節度觀察使。如籓臣固位不受代,臣請以兵誅之。如王徽、裴璩、孔晦、崔安潛等皆縉紳名族,踐歷素高,宜用為徐鄆青兗等道節度使。」從之。昭義節度使李克修卒,太原帥克用之弟也,三軍推克修弟克恭知留後事。四月丙辰朔,李克用遣大將安金俊率師攻雲州。赫連鐸求援於幽州,李匡威出兵援之,戰於蔚州,太原軍大敗,燕軍執安金俊,獻之於朝。李匡威、赫連鐸、硃全忠等上表:「請因沙陀敗亡,臣與河北三鎮及臣所鎮汴滑河陽之兵平定太原,願朝廷命重臣一人都總戎事。」昭宗以太原於艱難時立興復大功,心疑其事,下兩省、御史台、尚書省四品已上官議。唯黨全忠者言其可伐,不可者十之七,宰臣杜讓能、劉崇望深以為不可。惟張浚議曰:「先朝再幸興元,實沙陀之罪。比慮河北諸侯與之膠固,無以滌除。今兩河大籓皆願誅討,不因其離貳而除之,是當斷失斷也。」孔緯曰:「浚言是也。」軍容楊復恭曰:「先朝蒙犯霜露,播越草莽,七八年間,寢不安席,雖賊臣搖蕩於外,亦由失制於中。陛下纘承,人心忻戴,不宜輕舉干戈,為國生事。望優詔報全忠,且以柔服為辭。」上然之。全忠密遣浚之親黨賂浚,浚恃全忠之援,論奏不已,天子黽勉從之。   五月,制特進、中書侍郎、兵部尚書、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上柱國、河間郡開國伯、食邑七百戶張浚為太原四面行營兵馬都統,京兆尹孫揆副之。以華州節度使韓建為北面行營招討都虞候、供軍等使;以宣武節度使硃全忠為太原東南面招討使;成德軍節度使王鎔為太原東面招討使;幽州節度使李匡威為太原北面招討使,雲州防禦使赫連鐸副之。丙午,潞州軍亂,殺其帥李克恭。監軍使薛繢本函克恭首獻之於朝,浚方起兵,朝廷稱賀。壬子,都招討使張浚、孫揆率諸策神軍三千赴行營,昭宗御安喜門臨送,誡誓之。   六月乙卯,李克用大將權知邢洺兵馬留後安建上表,請以三州歸順,遣中使往勞之。制以德州刺史、權知滄州兵馬留後盧彥威檢校尚書右僕射,兼滄州刺史、御史大夫,充義昌軍節度、滄德觀察處置等使。彥威,光啟初逐其帥楊全玫,求旄節,朝廷以扈蹕都將曹誠為滄德節度使,誠雖不至任,而彥威之請不行。至是,王鎔、羅弘信因張浚用兵,為彥威論請,故有斯授。以京兆尹、行營兵馬副招討孫揆檢校兵部尚書,兼潞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昭義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張浚會諸軍於晉州,硃全忠選汴卒三千為張浚牙隊。   秋七月乙酉朔,王師屯於陰地,太原大將康君立以兵拒戰。硃全忠遣大將葛從周率千騎入潞州,從周權充兵馬留後。硃全忠奏已差兵士守潞州,請節度使孫揆赴鎮。時中使韓歸范押揆旌節、官告送至行營。丙申,揆建節,率兵二千,自晉州赴鎮昭義。戊申,至長子縣山谷中。太原騎將李存孝伏兵執揆與韓歸范牙兵五百,俘送太原,余兵悉為存孝所殺。太原將康君立率兵二萬攻潞州。   九月甲申,幽州、雲州蕃、漢兵三萬攻雁門,太原將李存信、薛阿檀擊敗之。汴將葛從周棄上黨,康君立入據之,克用以君立為澤潞兵馬留後。   十一月癸丑朔,太原將邢州刺史李存孝自恃擒孫揆功,合為昭義帥,怨克用授康君立。存孝自晉州率行營兵歸邢州,據城上表歸朝,仍致書與張浚、王鎔求援。克用遣大將李存信、薛阿檀拒王師於陰地,三戰三捷,由是河西鄜、夏、邠、岐之軍渡河西歸。韓建以諸軍保平陽,存信追之,建軍又敗,建退保絳州。張浚以汴卒、禁軍萬人在晉州,存信攻之三日,相與謀曰:「張浚宰相,俘之無益,天子禁兵,不宜加害。如得平陽,於我無利。」遂退捨五十里而軍。十二月壬午朔,張浚、韓建拔晉、絳遁去,李存信收晉、絳,大掠河中四郡。丙寅,制特進、中書侍郎、平章事、太原四面行營都統張浚可檢校兵部尚書,兼鄂州刺史、御史大夫,充鄂岳觀察使。以開府儀同三司、守司徒、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上柱國、魯國公、食邑三千戶、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孔緯檢校司徒,兼江陵尹、荊南節度觀察處置使。庚午,新除鄂岳觀察使張浚責授連州刺史,新除荊南節度使孔緯責授均州刺史,並馳驛赴任。太原軍屯晉州,李克用遣中使韓歸范還朝,因上表訴冤,言:「被賊臣張浚依倚硃全忠離間功臣,致削奪臣官爵。」朝廷欲令釋憾,下群臣議其可否。左僕射韋昭度等議曰:   賞功罰否,前聖之令猷;含垢匿瑕,百王之垂訓。是以雷解而羲文象德,網開而湯化歸仁,用彼懷柔,式存彝范。上自軒農之代,下臻文武之朝,罔不允洽寬弘,以流霈澤。況國家德祖守成之日,憲宗致理之時,車軌一同,桑麻萬里。燭龍外野,悉在梯航;火鼠窮郊,鹹歸正朔。然猶王承宗擁兵鎮、冀,詔范希朝討之,仍歲無功,卒行赦宥。而又硃滔以幽州之眾,結田悅、李納、王武俊之強,遣馬燧等征之不克,旋又寬之。以累聖之典謀睿哲,大朝之紀律文明,非不欲厲彼風驅,快其電掃。然且考《春秋》之義,稽楚、鄭之文,或退而許平,或服而更捨,存於舊史,載彼新書。   李克用代漠強宗,陰山貴胤,呼吸而風雲作氣,指麾而草樹成形。仰天指心,誓獻失訾之首;伏弢歐血,屢親都護之營。所謂勇多上人,自匪窮來歸我。及陛下聖考懿宗皇帝之朝,彭門失守,親驅銳卒,首建殊功。而先帝即位之初,渚宮大擾,復提義旅,克靜妖氛。其後封豕長蛇,薦食上國,繼以子朝之亂,皆因重耳之盟,保大朝之宗祧,垂中興於簡冊。蓋聖王之御天下也,有勳可書,有績可載,宥過不忘於十代,念功豈止於一時。天高聽卑,請事斯語。且四海之內,創磐猶殷,九貢之邦,綱條未理。昨者遽起邠、岐之眾,尋已退還;又征燕、薊之師,倏聞內變。出於饟饋失職,資扉絕供,致此投戈,是乖借箸。蓋下計之未熟,非聖謀之不臧。儻宸斷重離,天機間出,錄茲成款,散彼師徒,虛其念舊之懷,待以如初之禮。臣等所議,實以在斯。   抑又聞往者漢將趙充國欲因邊境衰弱,出兵擊之,於是魏相上書,畫陳利害,且曰:「恃國家之大,矜人物之眾,欲見威於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又曰:「臣不知此兵何名者也。」兵出無名,事乃不成,漢宣納之,竟罷其伐。伏惟皇帝陛下鑒往古用師之難,采列聖遷善之美,恩加區宇,信及豚魚,則臣等不勝懇願。況今汴、魏猶艱,幽、定方困,縱遣之調發,豈能集事!虛行號令,徒召寇讎,將以剿人,非唯辱國。且黠斯舉勤王之眾,推效命之誠,未能虜騎獨攻,所望漢兵同力。令茲數鎮,奔命不遑,難致濟師,恐又生事。諭其漸當暑熱,非利戎旃,悉力頒沾,遣還蕃部。重盈陳五郡之卒,益謹關防;王珙振兩河之雄,更嚴旗鼓。然後獎其上表,哀以自陳,錄彼前勞,責之後效。征神爵之往典,還日逐之故封。諭其已斥王恭,不使更疑晉帝,凡百臣子,實切乃誠。其克用在身官爵,並請卻還,仍依前編入屬籍。   從之。以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崔昭緯本官同平章事,御史中丞徐彥若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尚書右僕射王徽卒,贈司空,謚曰貞。   二年春正月壬子朔,李克用急攻邢州。李存考求援於王鎔,鎔出軍援之,屯於堯山。克用自太原至,擊敗之,進圍邢州。司徒、門下侍郎、平章事杜讓能進位太尉、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領諸道鹽鐵轉運等使。以中書侍郎、吏部尚書、平章事劉望為門下侍郎、監修國史、判度支事,工部侍郎、平章事崔昭緯判戶部事。   二月辛巳,李克用復檢校太師、中書令、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觀察處置等使。時張浚、韓建兵敗後,為太原將李存信等所追,至是方自含山逾王偓,出河清,達於河陽。屬河溢,無舟楫,建壞人盧捨,為木罌數百,方獲渡,人多覆溺,休其徒於司徒廟。是役也,朝廷倚硃全忠及三鎮兵。全忠方連兵徐鄆,乃求兵糧於鎮、魏,全忠終不至行營。鎮、魏倚太原為扞蔽,如破太原郡,恐危鎮、魏,王鎔、羅弘信亦不出師。唯邠、岐、華、鄜、夏烏合之眾會晉州。兵未交而孫揆擒,燕卒敗,所以河西、岐下之師望風潰散,而浚、建至敗。全忠以鎮、魏不助兵糧觀望,遣龐師古將兵討魏,陷十縣,羅弘信乞盟,乃退。棣州刺史張蟾為青州將王師範所敗。新授平盧節度使崔安潛自棣州歸朝,復授太子少師。   三月辛亥朔,以青州權知兵馬留後王師範檢校兵部尚書,兼青州刺史、御史大夫,充平盧軍。三月辛亥朔,以青州權知兵馬留後王師節度觀察、押新羅渤海兩蕃等使。淮南節度孫儒為宣州觀察使楊行密所殺。初,行密揚州失守,據宣州,孫儒以兵攻圍三年。是春,淮南大饑,軍中疫癘死者十三四。是月,孫儒亦病,為帳下所執,降行密。行密乃並孫儒之眾,復據廣陵。   六月,王鎔出軍援李存孝,克用大舉討鎮州。七月,太原軍出井陘,屯於常山鎮,大掠鎮、趙、深諸郡。幽州節度使李匡威自率步騎三萬援王鎔。   八月,克用班師。   九月丁未朔。乙卯,天子賜左軍中尉楊復恭幾杖,以大將軍致仕。復恭怒,稱病不受詔。十月丁丑朔。甲申,天威軍使李順節率禁兵討楊復恭,復恭假子玉山軍使楊守信以兵拒之,列陣於昌化裡。昭宗登延喜樓,陳兵自衛以俟變。相持至晚,不戰而退。是夜,守信乃擁其眾衛復恭出京師,且戰且行,出通化門,由七盤路之商州,又令義兒張綰為後殿。永安都頭安權追及綰,擒之而還。   十一月,硃全忠上表,請移時溥節鎮。是月,汴軍陷宿州,乃授溥太子太師。溥將劉知俊降汴軍。鎮州王鎔、幽州李匡威復謀攻定州以分其地,王處存求援於太原。十二月丙子朔,以光祿大夫、門下侍郎、右僕射、平章事、監修國史、判度支、上柱國、彭城縣開國男劉崇望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徐州刺史,充武寧軍節度、徐宿觀察制置使。時李順節恃恩恣橫,出入以兵仗自隨,兩軍中尉劉景宣、西門君遂懼其窺圖非望。丁亥,兩中尉傳詔召順節,順節以甲士三百自隨,至銀台門,門司傳詔止從者。兩中尉在仗捨邀順節,坐次,令部將嗣光審斫順節,頭隨劍落。其部下知順節死,大噪出延喜門。是日,天威、捧日、登封三都亂,剽永寧裡,至晚方定。戶部尚書鄭延昌為中書侍郎、平章事、判度支。   景福元年春正月丙午朔,上御武德殿受朝賀,大赦,改元景福。鳳翔李茂貞、邠州王行瑜、華州韓建、同州王行約、秦州李茂莊等上表疏興元楊守亮納叛臣楊復恭,請同出本軍討伐,兼自備供軍糧料,不取給於度支,只請加茂貞山南招討使名。內臣皆不可其奏,昭宗亦以茂貞得山南之後有問鼎之志,詔久之不下。茂貞怒,與王行瑜不俟進止,發兵攻興元。累請招討之命,兼與宰相杜讓能、中尉西門君遂書,詞語詬詈,凌蔑王室,昭宗心不能容。二月丙子朔。庚寅,太原、易定之兵合勢攻鎮州,王鎔復告難於幽州,李匡威率步騎三萬赴之。時太原之眾軍於常山鎮,易定之眾軍堅固鎮,燕、趙之卒分拒之。   三月,克用、處存斂軍而退。四月乙亥,左軍中尉西門君遂殺天威軍使賈德晟,時德晟與李順節俱掌天威軍,順節死,中尉惡德晟,誣奏殺之。是日,德晟部下千餘騎出奔鳳翔,自是岐軍益盛。   五月甲辰,制以河南尹張全義檢校司徒、同平章事,兼孟州刺史,充河陽三城節度、孟懷澤觀察等使。七月,燕、趙之卒合勢援邢州,太原大將李存信率軍拒於堯山,王鎔大敗而還。   十一月辛丑,鳳翔、邠寧之眾攻興元府,陷之。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與前左軍中尉楊復恭、判官李巨川突圍而遁,將奔太原。李茂貞表其子繼密權知興元府事。十二月辛未朔,華州節度使韓建奏於乾元縣遇興元潰散兵士,擊敗之。其楊守亮、楊復恭並已處斬訖,皆傳首京師。   二年春正月辛丑朔,制以權知劍南東川兵馬留後顧彥暉檢校尚書右僕射,兼梓州刺史、御史大夫,充劍南東川節度觀察等使。時王建連年攻彥暉,李茂貞欲與建爭東川,故表請彥暉正授旄鉞,示修好也。   二月庚午朔,太原李克用以兵攻鎮州,師出井陘,王鎔懼,再求救於幽州。甲申,李匡威復來赴援,太原之軍還邢州。   三月庚子,制以捧日都頭陳珮為廣州刺史、嶺南東道節度使,扈蹕都頭曹誠為黔州刺史、黔中節度使,耀德都頭李鋋為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使,宣威都頭孫惟晟為江陵尹、荊南節度使,並加特進、同平章事。各令赴鎮,並落軍權。時朝議以茂貞傲侮王命,武臣難制,欲用杜讓能及親王典禁兵,故罷五將之權,兼以平章事悅其心。太尉杜讓能冊拜,加食邑至六千戶。是月,幽州節度使李匡威弟匡籌據幽州,自稱留後,以符追行營兵,兵皆還幽州。匡威既無歸路,遣判官李貞抱入奏,請朝覲。王鎔感匡威援助之惠,乃築第於恆州,迎匡威處之。四月己巳,汴將王重師、牛存節陷徐州,節度使時溥舉家自燔而死。硃全忠遣將龐師古守徐州。   六月丁酉朔。乙卯,幽州節度使李匡威謀害王鎔而奪其帥,恆州三軍攻匡威,殺之。戊午,制太尉、門下侍郎、平章事、晉國公杜讓能加食邑至九千戶。門下侍郎、吏部尚書、平間事崔昭緯進階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平章事鄭延昌兼刑部尚書,並加食邑至千戶。以祠部郎中、知制誥陸扆為中書舍人,仍前翰林學士。幽州節度使李匡籌遣使檄王鎔,訊殺匡威之罪。二籓結怨,硃全忠遣判官韋震使幽州和解之。七月,李克用興兵攻鎮州,敗王鎔軍於平山。鎔懼,乞盟,請以兵糧助攻邢州,許之,克用遂旋軍襄國。癸未,制以鳳翔隴州節度使、檢校太尉、中書令、鳳翔尹、上柱國、岐王、食邑四千五百戶李茂貞為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等使。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徐彥若檢校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兼鳳翔尹,充鳳翔隴州節度使。時茂貞恃兵求兼領山南節度,昭宗久之不行,茂貞表章不遜,深詆時政,上不能容,將加兵問罪,故以彥若代之。   八月丙申朔,以嗣覃王為京西招討使,神策大將軍李曋陸々均C   九月丙寅朔,以武勝軍防禦使錢鏐為鎮海軍節度、浙江西道觀察處置等使,仍移鎮海軍額於杭州。乙亥,覃王率扈駕五十四軍進攻岐陽,屯於興平。李茂貞以兵逆戰,屯於盭厔。壬午,岐軍進迫興平,王師自潰。茂貞乘勝逼京師,進屯三橋。甲申,昭宗御安福門,斬觀軍容使西門君遂、內樞密使李周潼,遣中使賜茂貞詔,令收兵歸鎮。茂貞陳兵臨皋驛,數宰臣杜讓能之罪,請誅之。制貶太尉、平章事、晉國公杜讓能為雷州司戶。十月乙未,賜杜讓能自盡,其弟戶部侍郎弘徽坐讓能賜死。   十一月,制以鳳翔節度使李茂貞守中書令,進封秦王,兼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邠州節度使王行瑜賜號「尚父」,賜鐵券。以門下侍郎、吏部尚書、平章事、監修國史崔昭緯兼尚書左僕射,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以特進、行右僕射韋昭度為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弘文館大學士、太清宮使、延資庫使。中書侍郎、刑部尚書、平章事、判度支鄭延昌罷知政事,守尚書左僕射,以病求罷故也。以新除鳳翔節度使徐彥若復知政事。戶部侍郎、判戶部事王搏本官同平章事。   乾寧元年春正月乙丑朔,上御武德殿受朝,宣制大赦,改元乾寧。鳳翔李茂貞來朝,大陳兵衛,獻妓女三十人,宴之內殿,數日還籓。時茂貞有山南梁、洋、興、鳳、岐、隴、秦、涇、原等十五余郡,甲兵雄盛,凌弱王室,頗有問鼎之志。   二月,汴人大敗兗、鄆之軍於東阿,瑄、瑾勢蹙,求援於太原,李克用出師援之。   三月甲子朔,太原軍攻邢州,陷之,執其逆將李存孝,檻送太原,裂之。克用以大將馬師素權知邢洺團練事。   五月,蔡賊孫儒部將劉建鋒攻陷潭州,自稱湖南節度使。以翰林學士、中書舍人陸扆為戶部侍郎、知制誥,充職。   六月壬辰,李克用攻陷雲州,執大同防禦使赫連鐸,以其牙將薛志勤守雲中。十月庚寅,以中書侍郎、平章事王搏為湖南節度使。以翰林學士承旨、禮部尚書、知制誥李磎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宣制之日,水部郎中、知制誥劉崇魯出班而泣,言磎奸邪,黨附內官,不可居輔弼之地,由是制命不行。戊申,制御史中丞崔胤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是月,李克用以太原之眾進攻幽州。十二月,幽州節度使李匡籌潰圍而遁。克用陷幽州,以李匡威故將劉仁恭為幽州兵為留後。是月,李匡籌南奔赴關,至景城,為滄州節度使盧彥威所殺。   二年春正月己未朔,河中節度使、檢校太師、中書令、河中尹、上柱國、琅邪郡王王重盈卒,三軍立重榮子行軍司馬珂知留後事。   二月己丑朔,王重盈子陝州節度使珙、絳州刺史瑤舉兵討王珂,兼上章訴珂冒姓,非重榮子。珂、珙爭為蒲帥,上遣中使慰勞。   三月,制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胤檢校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河中尹,充河中節度、晉絳慈隰觀察處置等使。浙東節度使董昌僭號稱羅平國,年稱大聖,用婺州刺史蔣瑰為宰相,仍偽署官員。鎮海軍節度使錢鏐請以本軍進討,從之。以翰林學士承旨、兵部侍郎、知制誥趙光逢為尚書左丞,依前充職。太原李克用上章言王重榮有功於國,其子珂宜承襲,請賜節鉞。邠州王行瑜、鳳翔李茂貞、華州韓建各上章,言珂螟蛉,不宜纘襲,請以王珂為陝州,王珙為河中。天子以先允克用之奏,久之不下。   五月丁巳朔。甲子,李茂貞、王行瑜、韓建等各率精甲數千人入覲,京師大恐,人皆亡竄,吏不能止。昭宗御安福門以俟之,三帥既至,拜舞樓下,昭宗臨軒自諭之曰:「卿等籓侯,宜存臣節,稱兵入朝,不由奏請,意在何也?」茂貞、行瑜汗流洽背,不能對,唯韓建陳敘入覲之由。上並召升樓,賜之卮酒,宴之於同文殿。茂貞、行瑜極言南北司相傾,深蠹時政,請誅其太甚者。乃貶宰相韋昭度、李磎,尋殺之於都亭驛,殺內官數人而去。王行瑜留弟行約,茂貞留假子閻圭,各以兵二千人宿衛。時三帥同謀廢昭宗立吉王,聞太原起軍乃止,留兵宿衛而還。壬申,以責授均州司戶孔緯、繡州司戶張浚並為太子賓客。以翰林學士、戶部侍郎、知制誥陸扆為兵部侍郎,充職。   六月丁亥朔,以京兆尹、嗣薛王知柔兼戶部尚書、判度支,兼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壬辰,以太子賓客孔緯為吏部尚書,尋復開府儀同三司、守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弘文館大學士、太清宮延資庫使、上柱國、魯郡開國公,食邑四千戶、食實封二百戶,仍號「持危啟運保乂功臣。」時緯在華州,尋屬太原軍至而止。以太子賓客張浚復光祿大夫、行兵部尚書、上柱國、河間郡開國侯、食邑二千戶。浚在長水,亦不至京師。復以王搏為中書侍郎、平章事。七月丙辰朔,李克用舉軍渡河,以討王行瑜、李茂貞、韓建等稱兵詣闕之罪。庚申,同州節度使王行實棄郡入京師,謂兩軍中尉駱全瓘、劉景宣曰:「沙陀十萬至矣!請奉車駕幸邠州,且有城守。」時景宣附鳳翔,癸亥夜,閻圭與劉景宣子繼晟、同州王行實縱火剽東市,請上出幸。上聞亂,登承天門,遣諸王率禁兵御之。捧日都頭李筠率本軍侍衛樓上。閻圭以鳳翔之卒攻李筠,矢及御座之樓扉。上懼,下樓與親王、公主、內人數百幸永興坊李筠營。扈蹕都頭李君實以兵繼至,乃與筠兩都兵士侍衛出啟夏門,憩於華嚴寺,以候內人繼至。其日晚,幸莎城鎮。京師士庶從幸者數十萬,比至南山谷口,暍死者三之一。至暮,為盜寇掠,慟哭之聲,殷動山谷。權令京兆尹知柔中書事及隨駕置頓使。信宿,宰相徐彥若、王摶、崔胤三人至,乃移石門鎮之佛宮。仍令知樞密劉光裕、薛王知柔歸京師制置,合禁軍以備宮禁。丙寅,李克用遣牙將閻諤奉表奔問,奏屯軍河中,候進止發赴邠州。丁卯,上遣內官張承業傳詔克用軍,便令監太原行營兵馬,發赴新平。又令內官卻廷立傳詔涇州,令張鐇起涇原之師會克用軍。上在南山半月餘,克用仍在河中,未至渭北。上懼鳳翔兵士劫遷,乃令延王將御服、鞍馬、玉器等至河中,宣諭曰:「朕以景宣、全瓘、行實、繼鵬為表裡之奸謀,縱干戈於雙闕,煙塵倏忽,劫殺縱橫。朕偶脫鋒鋩,遂移輦輅,所為巡幸,止在近郊。蓋知卿統領雄師,駐臨蒲阪,累飛書詔,繼遣使人。期卿以社稷為憂,君親在念,必思響應,速議龔行。豈謂將涉兩旬,未有來表,憂虞是切,寢食不遑。豈忠義不切疚懷,而道途或有阻滯?今則專令親信,懇托勳賢,故遣延王戒丕、丹王允與供奉官王魯紆等宣示。卿宜便董貔貅,逕臨邠鳳,蕩平妖穴,以拯阽危,是所望也。」八月乙酉朔,延王至河中,克用已發前鋒至渭北,又令史儼率五百騎赴行在侍衛。己丑,克用自至渭橋砦。癸巳,行梨園殺邠軍數千,獲其大將王令陶以獻。又詔鄜州節度使李思孝本軍進討。丁酉,制以河東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師、中書令,兼太原尹、北都留守、上柱國、隴西郡王李克用為邠寧四面行營都招討使。夏州節度使李思諫充邠寧東北面招討使,涇原節度使張鐇充邠寧西面招討使,河中節度使王珂充行營供軍糧料使。李茂貞聞之懼,斬閻圭、武禿子,傳首行在,上章請罪。辛丑,制削奪王行瑜在身官爵。改授李克用邠寧四面行營都統。其大將蓋寓李存信閻鍔、判官王讓李襲吉等,並降詔錫賚。又以河中都監袁季貞充邠寧四面行營兵馬都監押。壬寅,李克用遣子存貞奉表行在,請車駕還宮。答詔曰:「昨延王回,言卿憂時體國,執禮輸忠,接遇之間,周旋盡節。備知肺腑,識我恩榮,靜惟尊主之心,果契知臣之分。朕欲取今月十二四日卻復都城,冀寧兆庶,倚我勳德,有若長城,速伸翦蕩之謀,以慰黔黎之望。」癸卯,又令延王傳詔,令克用發騎軍三千赴三橋屯駐,以備迴鑾。辛亥,車駕還宮。壬子,司空、門下侍郎、平章事、臨修國史、諸道鹽鐵轉運使崔昭緯罷知政事,為太子賓客。以河中兵馬留後王珂檢校司空,兼河中尹、御史大夫,充護國軍節度、河中晉絳慈隰觀察等使;以幽州兵馬留後劉仁恭檢校司空,兼幽州大都督府長史,充幽州盧龍軍節度、押奚契丹等使;以故左軍中尉楊復恭開府、魏國公:並從克用奏請也。   九月甲寅朔。丙辰,制光祿大夫、守尚書左僕射、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監修國史、上柱國、東莞郡公徐彥若為司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太清宮修奉太廟等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正議大夫、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王摶為金紫光祿大夫、戶部尚書門下侍郎、監修國史、判度支;正議大夫、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胤為金紫光祿大夫、戶部兼禮部尚書、集賢殿大學士、判戶部事。並賜號「扶危匡國致理功臣。」癸亥,司空、門下侍郎、平章事、太清宮修奉太廟等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上柱國、魯郡開國公孔緯卒,贈太尉。十月甲申朔,王師破賊梨園砦,俘斬萬計,行瑜由是嬰城自固。丁亥,制赦系囚,其節文曰:「其有任崇柱石,位重台衡,或委以軍權,或參諸宥密。竟因連謗,終至禍名,郁我好生,嗟乎強死。應大順已來,有非罪而加削奪者,並復官資。其杜讓能、西門君遂、李周潼已下,並與昭雪,還其爵秩。韋昭度頃處台司,每伸相業,王行瑜求尚書令,獨能抑之,致於沉冤,諒由此事。李磎文章宏贍,迥出輩流,竟以朋黨之間,擠於死地,凡在有識,孰不咨嗟。宜並與昭洗,仍復官爵。」又敕:「太子賓客崔昭緯責授梧州司馬,水部郎中、知制誥劉崇魯貶崖州司戶。又詔邠州行營都統曰:「邠州節度副使崔鋋,破賊之時,勿令漏網。鋋與昭緯去年朋黨,交結行瑜,構合禍胎,原由此賊。付四面行營知委。」是月,四面行營大集邠州。   十一月癸未朔。壬寅,王行瑜與其妻子部曲五百餘人潰圍出奔,至慶州,行瑜為部下所殺,並其家二百口,並詣行營乞降,李克用遣牙將閻鍔獻於京師。十二月甲申朔,昭宗御延喜門受俘馘,百僚樓前稱賀。制以李克用守太師、中書令,進封晉王,食邑九千戶,改賜「忠貞平難功臣。」是月,克用班師太原。制:皇第三子祤封棣王,第五子禊封虔王,第六子禋封沂王,第七子禕封遂王。三年春正月癸丑朔,制以特進、戶部尚書、兼京兆尹、嗣薛王知柔檢校司徒,兼廣州刺史、御史大夫,充清海軍節度、嶺南東道觀察處置等使。以尚書右丞崔澤為鳳州刺史。魏博羅弘信擊敗太原軍於莘縣。初,兗鄆示援於太原,克用令蕃將史完府、何懷寶等千騎赴之。至是又令大將李存信屯於莘縣,魏人常假其道,存信戢軍不謹,或侵撓魏民。弘信怒,伏兵擊之,其軍宵潰。自是弘信南結於梁,與太原絕,兗鄆已至俱陷。   二月壬子朔,制以通王滋為開府儀同三司,判侍衛諸道軍事。以銀青光祿大夫、戶部尚書、嘉興縣子、食邑五百戶陸扆為兵部尚書。   三月壬子朔,以考功員外郎、集賢殿學士杜德祥為工部郎中、知制誥。四月壬午朔,湖南軍亂,殺其帥劉建鋒,三軍立其部將權知邵州刺史馬殷為兵馬留後。鎮海軍節度使錢鏐攻越州,下之,斬董昌,平浙東。制加錢鏐檢校太尉、中書令。   五月辛巳,責授梧州司馬崔昭緯賜自盡。制金紫光祿大夫、戶部尚書、門下侍郎、平章事、監修國史、上柱國、太原郡開國公王摶為檢校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兼越州刺史,充鎮東軍節度、浙江東道觀察處置等使。   六月庚戌,李克用率沙陀、並、汾之眾五萬攻魏州,及其郛,大掠於其六郡,陷成安、洹水、臨漳十餘邑,報莘之怨也。鳳翔李茂貞怨國家有硃玫之討,絕朝貢,謀將犯闕,天子命覃王治兵以俟變。是月,茂貞上章,請以兵師入覲。上令通王、覃王、延王分統安聖、捧宸、保寧、宣化等四軍,以衛近畿。丙寅,鳳翔軍犯京畿,覃王拒之於婁館,接戰不利。   秋七月庚辰朔。壬辰,岐軍逼京師,諸王率禁兵奉車駕將幸太原。癸巳,次渭北,華州韓建遣子充奉表起居,請駐蹕華州,乃授建京畿都指揮、安撫制置、催促諸道綱運等使。詔謂建曰:「啟途之行,已在河東,今且幸鄜畤。」甲午,次富平。韓建來朝,泣奏曰:「籓臣倔強,非止茂貞。雖太原勤王,無宜巡幸。臣之鎮守,控扼關畿,兵力雖微,足以自固。陛下若輕捨近畿,遠巡極塞,去園陵宗廟,寧不痛心,失魏闕金湯,又非良算。若輿駕渡河,必難再復,謀苟不臧,悔之寧及。願陛下且駐三峰,以圖恢復。」上亦泣下曰:「朕難奈茂貞,忿不思難。卿言是也。」乙未,次下邽丙申,駐蹕華州,以衙城為行宮。時岐軍犯京師,宮室廛閭,鞠為灰燼,自中和已來葺構之功,掃地盡矣。乙巳,制以金紫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判戶部事、上柱國、博陵縣開國伯崔胤檢校尚書左僕射,兼廣州刺史、御史大夫,充清海軍節度、嶺南東道觀察處置等使。丙午,制以翰林學士承旨、尚書左丞、知制誥、嘉興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陸扆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八月己酉朔。甲寅,新除鎮東軍節度使錢鏐權領浙江東道軍州事。戊午,制以戶部侍郎、平章事陸扆為中書侍郎,兼判戶部事。   九月己卯朔,汴州硃全忠、河南尹張全義與關東諸侯俱上表,言秦中有災,請車駕遷都洛陽。全忠、全義言臣已表率諸籓,繕治洛陽宮室。優詔答之。乙未,制新除清海軍節度使崔胤復知政事。胤之出鎮,硃全忠再表請論奏,言胤不宜去相位,故有是命。丁酉,制中書侍郎、集賢殿大學士、判戶部事陸扆責授硤州刺史,崔胤怒扆代己,誣奏扆黨庇茂貞故也。丙午,制以鎮國軍節度使韓建檢校太尉,兼中書令,充修復宮闕、京畿制置、催促諸道綱運等使。以京兆尹孫偓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十月戊申朔,以中書舍人、權知禮部貢舉薛昭緯為禮部侍郎。壬子,制以兵部侍郎、平章事孫偓為中書侍郎,充鳳翔行營招討使。甲寅,偓於驛捨會諸將,以議進軍。戊午,李茂貞上表章請罪,願改事君之禮,繼修職貢,仍獻錢十五萬,助修京闕。韓建左右之,師遂不行。   十一月丁丑朔,以韓建兼領京兆尹、京城把截使。十二月丁未,李克用縱兵俘剽魏博諸郡邑。以前翰林學士承旨、尚書左丞、知制誥趙光遠為御史中丞。太常禮院奏權立行廟,以備告饗,從之。   四年春正月丁丑朔,車駕在華州行宮,受群臣朝賀。癸未,汴將龐師古陷鄆州,節度使硃瑄與妻榮氏潰圍,瑄至中都,為野人所殺,榮氏俘於汴軍。硃全忠署龐師古為鄆州兵馬留後。宰相孫偓罷知政事,守兵部尚書。   二月丙午朔。戊申,汴將葛從周攻兗州,陷之,節度使硃瑾奔楊行密,其將康懷貞降從周,硃全忠署從周為兗州兵馬留後。自是鄆、齊、曹、棣、兗、沂、密、徐、宿、陳、許、鄭、滑、濮等州皆沒於全忠,唯王師範守青州,亦納款於汴。己未,制朝議大夫、守右散騎常侍、上柱國、滎陽縣男鄭綮為禮部侍郎、同平章事。癸丑,責授硤州刺史陸扆為工部尚書。甲寅,華州防城將花重武告睦王已下八王欲謀殺韓建,移車駕幸河中。帝聞之駭然,召韓建諭之,建辭疾不敢行。帝即令通王已下詣建治所自陳。建奏曰:「今日未時,睦王、濟王、韶王、通王、彭王、韓王、儀王、陳王等八人到臣治所,不測事由。臣酌量事體,不合與諸王相見,兼恐久在臣所,於事非宜。況睦王等與臣中外事殊,尊卑禮隔,至於事柄,未有相侵,忽然及門,意不可測。」又引晉室八王撓亂天下事,「請依舊制,令諸王在十六宅,不合典兵。其殿後捧日、扈蹕等軍人,皆坊市無賴之徒,不堪侍衛,伏乞放散,以寧眾心。」昭宗不得已,皆從之。是日,囚八王於別第,殿後侍衛四軍二萬餘人皆放散,殺捧日都頭李筠於大雲橋下,自是天子之衛士盡矣。丙辰,韓建上表,請封拜皇太子、親王,以為維城之計。己未,制德王裕宜冊為皇太子。辛酉,制第八男秘可封景王,第九男祚可封輝王,第十男祺可封祁王,第十一男禛可封雅王,第十二男祥可封瓊王。   三月丙子朔。戊寅,制韓建進封昌黎郡王,改賜「資忠靖國功臣」。以光祿大夫、兵部尚書、上柱國、河間郡開國侯、食邑二千戶張浚為尚書左僕射,依前充租庸使。四月丙午朔,就加福建節度使王潮檢校尚書右僕射。韓建獻封事十條,其三,太子、諸王請置師傅教導。乃以太子賓客王牘為諸王侍讀。宰相鄭綮以病乞骸,乃罷知政事。   五月乙亥朔,以國子博士硃樸為右諫議大夫、同平章事。七月甲戌,帝與學士、親王登齊雲樓,西望長安,令樂工唱御制《菩薩蠻》詞,奏畢,皆泣下沾襟,覃王已下並有屬和。   八月甲辰朔,以工部尚書陸扆為兵部尚書。韓建與邠、岐三鎮素有無君之跡,及李克用誅行瑜,心常切齒。去歲車駕將幸河東,乃令延王戒丕使太原,見克用,陳省方之意。是月,延王自太原還。韓建奏曰:「自陛下即位已來,與近輔交惡,皆因諸王典兵,兇徒樂禍,遂致輿駕不安。比者臣奏罷兵權,實慮有不測之變。今聞延王、覃王尚苞陰計,願陛下宸斷不疑,制於未亂,即社稷之福也。」上曰:「豈至是耶!」居數日,以上無報,乃與知樞密劉季述矯制發兵,圍十六宅。諸王懼,披髮沿垣而呼曰:「官家救兒命!或登屋沿樹。是日,通王、覃王已下十一王並其侍者,皆為建兵所擁,至石堤谷,無長少皆殺之,而建以謀逆聞。尋殺太子詹事馬道殷、將作監許巖士,貶平章事硃樸,皆上所寵暱者。   九月癸酉朔,以御史中丞狄歸昌為尚書右丞。以刑部侍郎楊涉為吏部侍郎。制以鎮海軍節度使錢鏐為鎮海軍節度、漸江東西道觀察處置等使、杭州越州刺史、上柱國、吳王。   冬十月癸卯朔,以華州節度使韓建兼同州刺史、匡國軍節度使。硃全忠遣其將權徐州兵馬留後龐師古、兗州留後葛從周率兗、鄆、曹、濮、徐、宿、滑等兵士七萬渡淮討楊行密。制以太中大夫、前御史中丞裴贄為禮部尚書、知貢舉。幽州節度使劉仁恭大敗沙陀於安塞,李克用單騎僅免。   十一月壬申朔。癸酉,淮南大將硃瑾潛出舟師襲汴軍於清口,龐師古舉軍皆沒,師古被執。進葛從周自霍丘渡淮,至濠州,聞師古敗,乃退軍,信宿至卑河,方渡而硃瑾至。是日殺傷溺死殆盡,還者不滿千人,唯牛存節一軍先渡獲免。比至穎州,大雪寒凍,死者十五六。自古喪師之甚,無如此也。由是行密據有江、淮之間。以檢校司空、權知兗州兵馬事葛從周為兗州刺史,充泰寧軍節度使;以穎州刺史王敬蕘檢校尚書左僕射、兼徐州刺史,充武寧軍節度使:從全忠奏也。   光化元年春正月辛未朔,車駕在華州。以兵部侍郎崔遠為戶部侍郎、同平章事。諸道貢修宮闕錢,命京兆尹韓建入京城計度。硃全忠遣判官韋震奏事,求兼領鄆州。時全忠軍敗之後,欲自大其權,以扼鄰籓之變。幽州節度使劉仁恭恃安塞之捷,欲吞噬河朔,是月遣其子守文將兵襲滄州,節度使盧彥威棄城而循,守文遂據之,自稱留後。四月庚子,制淑妃何氏宜冊為皇后。上幸陟屺寺,宴從官於韓建所獻御莊。   五月己巳朔,以立後大赦。汴將葛從周率眾攻李克用邢、洺、磁等州,陷之。全忠署從周為三州兵馬留後。   六月己亥,帝幸西溪觀競渡。天下籓牧、文武百僚上表,請車駕還京。七月,汴將氏叔琮陷趙匡凝之隨、唐、鄧等州。敕昇華州為興德府,剌史為尹,左右司馬為少尹,鄭縣為次赤,官員資望一同五府。封華岳廟為佑順侯。   八月戊戌朔。己未,車駕自華還京師。甲子,御端門,大赦,改元光化。   九月戊辰朔,以御史中丞狄歸昌為尚書左丞。制以鎮國、匡國等軍節度使韓建守太傅、中書令、興德尹,封穎川郡王,賜鐵券,並御寫「忠貞」以遺之。建累上表辭王爵,乃改封許國公。魏博節度使羅弘信進封臨清郡王。是月,弘信卒,贈太師,謚曰莊肅。衙軍立其子副大使紹威知兵馬事,尋賜之節鉞。十月丁酉朔,河南尹張全義就加侍中。汴將硃友恭自江西行營還,過安州,殺刺史武渝,遣部將守之。汴將張存敬以兵襲蔡州,刺史崔洪納款,請以弟賢質於汴,許之。十二月丙寅,李克用將潞州節度使薛志勤死,澤州刺史李罕之乘其無帥,襲潞取之,遣其子顥乞降於汴,全忠表罕之為節度使。   二年春正月乙未朔。丁未,以兵部尚書陸扆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二月,蔡州刺史崔洪為衙兵所迫,同竄淮南。時洪以弟賢質於汴,汴人遣賢還蔡,徵兵三千出征。蔡兵亂,殺賢,遂擁洪度淮。硃全忠令其子友裕守蔡州。幽州節度使劉仁恭驅燕軍十萬,將兼趙、魏。是月陷貝州,人無少長皆屠之,投屍清水,為之不流。遂進攻魏州。羅紹威求救於汴。   三月,硃全忠遣大將張存敬率師援之,屯於內黃。葛從周自邢、洺率勁騎八百入魏州。燕將劉守文、單可及聞汴軍在內黃,引軍往擊之。存敬設伏內黃東,大敗燕軍,俘斬三萬,生擒單可及。劉守文以餘眾還魏州,為存敬、從周所乘,燕軍覆敗,仁恭父子僅免。汴、魏合兵躡之,趙人復邀之東境,自魏至滄五百里間,殭屍相枕。是春,有白氣竟天如練,自西南徹東北,而旋有燕卒之敗。四月,汴將氏叔琮由上黨進軍攻太原,出石會,為沙陀擒其前鋒將陳章,叔琮乃退去。   六月,制以昭義節度使、檢校太尉、兼太師、侍中、潞州大都督府長史、隴西郡開國公、食邑三千戶李罕之為孟州刺史,充河陽三城節度、孟懷觀察等使;以檢校司徒、孟州刺史、河陽節度使丁會為澤、潞等節度使:從全忠奏也。丁丑,李罕之至懷州,卒於傳捨。陝州軍亂,殺其帥王珙,立都將軍李璠為留後。丁亥,制以前太常卿劉崇望為吏部尚書,兵部侍郎裴樞為吏部侍郎,戶部侍郎薛昭緯為兵部侍郎。七月,青州守海州將牛從毅擁郡人投淮南,行密遂有海州。   十一月,陝州衙將硃簡殺李璠,自稱留後,降汴,全忠表簡為帥守。   三年春正月庚子朔,以禮部尚書裴贄為刑部尚書。癸卯,硃全忠奏:「本貫宋州碭山縣,蒙恩升為輝州,其地卑濕,難葺廬舍,請移輝州治所於單父縣。」從之,仍賜號為崇德軍。四月戊午,汴、魏合軍攻滄州,以報入郛之役,葛從周連陷滄德郡邑,王鎔遣使和解於全忠,令劉仁恭修好,汴、魏班師。辛未,皇后、太子謁九廟。   六月丁巳,硃全忠表陝州兵馬留後硃簡鄉里同宗,改名友謙,乞真授節鉞。從之。戊辰,特進、司空、門下侍郎、平章事、監修國史王摶貶崖州司戶,尋賜死於藍田驛,樞密使宋道弼、景務修並死。為崔胤所誣,言三人中外相結也。七月丁亥朔,兵部尚書劉崇望卒,贈司空。甲午,兵部郎中薛正表為右諫議大夫。以許州刺史硃友恭檢校司徒,為穎州刺史;以左武衛將軍趙霖檢左僕射,為許州刺史;宣武押衙劉知俊檢校右僕射,為鄭州刺史:從全忠奏也。戊申,制以武貞軍節度、澧朗敘等州觀察處置等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司徒、同平章事、朗州刺史、上柱國、馮翊郡開國侯、食邑一千五百戶雷滿檢校太保,封馮翊郡王,余如故。以武泰軍節度、黔中觀察處置等使、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左僕射、黔州刺史、御史大夫、上柱國趙崇封天水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庚戌,制昭義節度留後、光祿大夫、檢校司空、上柱國孟遷為檢校司徒,兼潞州大都府長史,充昭義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潞磁邢洺等州觀察處置使,仍封平昌縣男,食邑三百戶,從李克用奏也。以金紫光祿大夫、守兵部尚書、上柱國、樂安郡開國公、食邑一千五百戶孫儲守兵部尚書,兼京兆尹。乙卯,制忠烈衛聖鎮國功臣、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管內營田觀察處置統押近界諸蠻兼西山八國雲南安撫制置等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中書令、成都尹、上柱國、琅邪郡王、食邑三千戶、實封一百戶王建可兼劍南東川、武信軍兩道都指揮制置等使,加食邑一千戶,余如故。時建攻下梓州顧彥暉,兼有東川洋、果、閬等州故也。又以忠義軍節度、山南東道管內觀察處置三司水陸發運等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中書令、兼襄州刺史、上柱國、南平王、食邑三千戶趙匡凝可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加實封一百戶。   八月丙辰朔,硃全忠奏:「先割汝州隸許州,請卻還東都。河陽先管澤州,今緣蕃戎佔據,得失不常,請權割河南府王屋、清河、鞏三縣隸河陽。」從之。癸亥,制忠貞平難功臣、河東節度、管內觀察處置等使、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師、兼中書令、北都留守、太原尹、上柱國、晉王、食邑九千戶、食實封七百戶李克用加實封一百戶。丁卯,以朝請大夫、虞部郎中、知制誥、上柱國、賜紫金魚袋顏蕘為中書舍人。己巳,制前歸義軍節度副使、權知兵馬留後、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國子祭酒、監察御史、上柱國張承奉為檢校左散騎常侍,兼沙州刺史、御史大夫,充歸義節度、瓜沙伊西等州觀察處置押蕃落等使。庚辰,太原大將李嗣昭攻洺州、下之,執汴將硃紹宗。汴將葛從周率師赴之,嗣昭棄城而去。從周邀之於青山口,晉軍大敗,從周乘勝攻鎮州。壬午,制荊南節度、忠萬歸夔涪峽等州觀察處置水陸催運等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兼中書令、江陵尹、上柱國、上谷郡王、食邑三千戶成汭可檢校太師、中書令,余如故。甲申,制扶危匡國致理功臣、特進、行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監修國史、判度支、上柱國、清河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崔胤可開府儀同三司,進封魏國公,加食邑一千戶,余如故。   九月丙戌朔,硃全忠引三鎮之師攻鎮州,王鎔懼,遣判官周式、副大使王昭祚、主事梁公儒子弟為質於汴,出犒師絹十五萬匹求盟,許之。張存敬遂自深、冀進軍,攻瀛、莫,下郡邑二十,阻雨泥濘,不及幽州。遂西行陷祁州,大敗中山將王處直軍於沙河北,進屯懷德驛。遂攻定州,節度使王郜奔太原,衙將王處直斬孔目官梁汶,出縑二十萬乞盟,許之。全忠遂署王處直為義武軍留後。乙巳,制扶危匡國致理功臣、開府儀同三司、守太保、兼門下侍郎、平章事,充太清宮使、修奉太廟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諸道鹽鐵轉運等使、上柱國、齊國公、食邑五千戶、食實封一百戶徐彥若可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充清海軍節度、嶺南東道管內觀察處置供軍糧料等使。丙午,制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同平章事、充集賢殿大學士、判戶部事、博陵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崔遠罷知政事,守本官。戊申,制左僕射、門下侍郎、平章事、監修國史、判度支崔胤充太清宮使、修奉太廟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依前判度支,兼充諸道鹽鐵運等使。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兼戶部尚書、同平章事、上柱國、吳郡開國公、食邑一千五百戶陸扆為門下侍郎、戶部尚書、監修國史。以正議大夫、守刑部尚書、上柱國、河東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賜紫金魚袋裴贄為中書侍郎,兼刑部尚書、同平章事,充集賢殿大學士。以銀青光祿大夫、行尚書吏部侍郎、上柱國裴樞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戶部事。辛亥,以光祿大夫、尚書右僕射、租庸使張浚罷租庸使,守本官。十月丙辰朔。辛酉,以前清海軍節度副使、朝散大夫、檢校左散騎常侍、御史大夫、上柱國王溥守左散騎常侍,充鹽鐵副使。癸未,制以保義軍節度留後、銀青光祿大夫、檢校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上柱國硃友謙為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右僕射,兼陝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充保義軍節度、陝虢觀察處置等使。   十一月乙酉朔。庚寅,左右軍中尉劉季述、王仲先廢昭宗,幽於東內問安宮,請皇太子裕監國。時昭宗委崔胤以執政,胤恃全忠之助,稍抑宦官。而帝自華還宮後,頗以禽酒肆志,喜怒不常,自宋道弼等得罪,黃門尤懼。至是,上獵苑中,醉甚,是夜,手殺黃門、侍女數人。庚寅,日及辰巳,內門不開。劉季述詣中書謂宰相崔胤曰:「宮中必有不測之事,人臣安得坐觀?我等內臣也,可以便宜從事。」即以禁兵千人破關而入,問訊中人,具知其故。即出與宰臣謀曰:「主上所為如此,非社稷之主也。廢昏立明,具有故事,國家大計,非逆亂也。」即召百官署狀,崔胤等不獲已署之。季述、仲先與汴州進奏官程巖等十三人請對,對訖,季述上殿待罪次。左右軍將士齊唱萬歲聲,遂突入宣化門,行至思政殿,便行殺戮,逕至乞巧樓下。帝遽見兵士,驚墮床下,起而將去,季述、仲先掖而令坐。何皇后遽出拜曰:「軍容長官護官家,勿至驚恐,有事取軍容商量。」季述即出百官合同狀,曰:「陛下倦臨寶位,中外群情,願太子監國,請陛下頤養於東宮。」帝曰:「吾昨與卿等歡飲,不覺太過,何至此耶!」皇后曰:「聖人依他軍容語。」即於御前取國寶付季述,即時帝與皇后共一輦,並常所侍從十餘內人赴東宮。入後,季述手自扃鎖院門,日於窗中通食器。是日,迎皇太子監國,矯宣昭宗命稱上皇。甲午,宣上皇制,太子登皇帝位,宰臣、百僚、方鎮加爵進秩,又賜百僚銀一千五百兩、絹千匹、綿萬兩充救接,皆季述求媚於朝也。時硃全忠在定州行營,崔胤與前左僕射張浚告難於全忠,請以兵問罪,全忠自行營還大梁。十二月乙卯朔。癸未夜。護駕鹽州都將孫德昭、周承誨、董彥弼以兵攻劉季述、王仲先,殺仲先,攜其首詣東宮門,呼曰:「逆賊王仲先已斬首訖,請陛下出宮慰諭兵士。」宮人破鑰,帝與皇后方得出。   天復元年春正月甲申朔,昭宗反正,登長樂門樓,受朝賀。班未退,孫德昭執劉季述至樓前,上方詰責,已為亂棒擊死,乃屍之於市。乙酉,制以孫德昭檢校司空,充靜海軍節度使。丙戌,宰相崔胤進位司空。己丑,硃全忠械程巖,折足檻送京師,戮之於市。制皇太子裕降為德王,改名祐。庚寅,制以孫德昭為安南節度、檢校太保。以周承誨為邕州刺史、邕管節度經略使,以董彥弼為容州刺史、容管節度等使,並檢校太保、同平章事。殺神策軍使李師虔、徐彥回。敕曰:「朕臨御已來,十有四載,常慕好生之德,固無樂殺之心。昨季述等幽辱朕躬,迫脅太子。李師虔是逆賊親厚,選來東內主持,動息之間,俾其偵伺。每有須索,皆不供承。要紙筆則恐作詔書,索錐刀則慮為利器,凌辱萬狀,出入搜羅。朕所御之衣,晝服夜濯,凝冽之際,寒苦難勝。嬪嬙公主,衾裯皆闕。緡錢則貫百不入,繒帛則尺寸難求。六輩同其主張,五人權其威勢。若言狀罪,翰墨難窮,若許生全,是為貸法,宜並處斬。」時硃全忠既服河朔三鎮,欲窺圖王室篡代之謀,以李克用在太原,懼其角逐。是月,全忠令大將張存敬率兵三萬,由含山襲河中王珂。晉州刺史張漢瑜、絳州刺史、陶建不意賊至,城守無備,皆以郡降。存敬移兵圍河中,王珂求救於太原,克用不能救,乃嬰城謂存敬曰:「吾與汴王有舊,俟王至即降。」二月甲寅朔。戊辰,硃全忠至河中,遂移王珂及兄璘、弟瓚舉室徙於汴,以張存敬守河中。是月,制以全忠檢校太師、守中書令,進封梁王。   三月癸未朔,全忠引軍歸汴,奏:「河中節度使歲貢課鹽三千車,臣今代領池場,請加二千車,歲貢五千車。候五池完葺,則依平時供訂額。」從之。四月癸丑朔,汴軍大舉攻太原,氏叔琮以兵三萬由天井關進攻澤潞,節度使孟遷以上黨降。叔琮長驅出圍柏,營於洞渦驛。葛從周率趙、魏、中山之兵由土門入,陷承天軍,與叔琮會。時屬大雨,芻糧不給,汴將保眾而還。甲戌,天子有事於宗廟。是日,御長樂門,大赦天下,改元天復。李茂貞自鎮來朝,賜宴於壽春殿,進錢數萬緡。時中尉韓全誨及北司與茂貞相善,宰相崔胤與硃全忠相善,四人各為表裡。全忠欲遷都洛陽,茂貞欲迎駕鳳翔,各有挾天子令諸侯之意。   五月壬午朔。庚子,制門下侍郎、戶部尚書、平章事陸扆加兵部尚書,進階特進。壬寅,制以硃全忠兼河中尹、河中節度、晉絳慈隰觀察處置、安邑解縣兩池榷鹽制置等使。閏六月辛巳朔,制以河陽節度丁會依前檢校司徒,兼潞州大都督府長史、昭義節度等使,代孟遷;以遷檢校司徒,為河陽節度。全忠奏也。仍請於昭義節度官階內落下邢、洺、磁三州,卻以澤州為屬郡,其河陽節度只以懷州為屬郡,從之。全忠又奏請以齊州隸鄆州,從之。十月己卯朔。戊戌,全忠引四鎮之師七萬赴河中,京師聞之大恐,豪民皆亡竄山谷。   十一月己酉朔。壬子,中尉韓全誨與鳳翔護駕都將李繼誨奉車駕出幸鳳翔。是日,汴軍陷同州,執州將司馬鄴,華州節度使韓建遣判官李巨川送款。甲寅,汴軍駐靈口。乙卯,全忠知帝出幸,乃回兵攻華州。大軍駐赤水,全忠以親兵駐西溪。韓建出降,乃署為忠武軍節度使,以陳州為理所。丁巳,宰相崔胤令戶部侍郎王溥至赤水砦,促全忠以兵迎駕。戊午,全忠自赤水趨長安,崔胤率文武百僚太子太師盧知猷已下迎全忠於坡頭。庚申,汴軍趨鳳翔。戊辰,至岐下。全忠令判官李擇、裴鑄入城奏事,言:「臣在河中,得崔胤書,言奉密詔令臣以兵士迎駕,臣不敢擅自迎鑾。」昭宗怒胤矯命,連詔全忠以兵士還鎮。辛未,全忠引軍離鳳翔,退攻邠州。甲戌,制扶危致理功臣、開府儀同三司、守司空、門下侍郎、平章事、充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判度支、上柱國、魏國公、食邑五千戶、食實封二百戶崔胤可責授朝散大夫、守工部尚書。乙亥,邠州節度使李繼徽以城降,全忠乃捨其孥於河中,以繼徽從軍。以汴軍營於三原。十二月己卯,崔胤自長安至三原砦,與全忠謀攻鳳翔。   二年春正月戊申朔,車駕在鳳翔。全忠在三原,李克用遣大將周德威攻慈、隰、晉等州。全忠歸河中,令其將硃友寧率眾五萬屯絳州,大敗太原軍於蒲縣西北,友寧乘勝追奔,陷汾州,進圍太原。天子遣諫議大夫張顗至晉州諭全忠,令與太原通和。屬友寧再戰不利,乃還關西。四月丁丑,硃友寧總大軍屯於興平。   五月,岐軍出戰,大敗於武功南之漢谷。全忠聞捷,自引汴軍五萬西征。   六月,進營虢縣。丁亥,進圍鳳翔,遣判官入城迎駕。   九月,岐軍出戰,又敗。   十一月,鄜州節度使李周彝率眾救鳳翔。十二月癸酉,汴將孔勍乘虛襲下鄜州,獲周彝妻子,周彝即以兵士來降。於是邠、寧、鄜、坊等州皆陷於汴軍。茂貞懼,謀誅內官以解。   三年春正月癸卯朔,車駕在鳳翔。甲辰,天子遣中使到全忠軍,茂貞亦令軍將郭啟奇來達上欲還京之旨。丙午,青州牙將劉鄩陷全忠之兗州,又令牙將張厚入奏,是日,亦竊發於華州,殺州將婁敬思。上又令戶部侍郎韓偓、趙國夫人寵顏宣諭於全忠軍。辛亥,全忠令判官李振入奏,上令翰林學士姚洎傳宣,令全忠喚崔胤令率文武百僚來迎駕。癸丑,上令禮部尚書蘇循傳詔,賜全忠玉帶,仍令全忠處分蔣玄暉侍帝左右。丁巳,蔣玄暉與中使同押送中尉韓全誨、張弘彥已下二十人首級,告諭四鎮兵士迴鑾之期。戊午,遣中使走馬華州,追崔胤,胤托疾不至。甲子巳時,車駕出鳳翔,幸全忠軍。全忠素服待罪,泣下不自勝,上親解玉帶賜之。乙丑,次扶風,令硃友倫總兵侍衛。丙寅,次武功。丁卯,次興平,宰臣崔胤率百官迎謁。即日降制,以崔胤守司空、門下侍郎、平章事,復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諸道鹽鐵轉運使、判度支,魏國公封邑如故。戊辰,次咸陽。己巳,入京師。天子素服哭於太廟,改服冕旒,謁九廟。禮畢,御長樂樓,大赦,百僚稱賀。全忠處左軍。辛未,宴全忠於內殿,內第子奏樂。是日,制內官第五可范已下七百人並賜死於內侍省,其諸道監軍及小使,仰本道節度使處斬訖奏,從全忠、崔胤所奏也。帝悲惜之,自為奠文祭之。   二月壬申朔。甲戌,制賜全忠「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名。己卯,制以輝王祚充諸道兵馬元帥。又制以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宣武宣義天平護國等軍節度使、汴宋亳輝河中晉絳慈隰鄭滑穎鄆齊曹等州觀察處置等使、太清宮修葺宮闕制置度支解縣池場等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守中書令、河中尹、汴滑鄆等州刺史、上柱國、梁王、食邑九千戶、食實封六百戶硃全忠守司徒,兼侍中、判六軍十二衛。以吏部尚書、平章事裴樞檢校右僕射,同平章事,兼廣州刺史、可守太尉、中書令,充諸道兵馬副元帥,進邑三千戶。以宰臣崔胤清海軍節度、嶺南東道觀察等使。甲戌,制以門下侍郎、兵部尚書、同平章事、監修國史陸扆責授沂王傅分司。己丑,上宴全忠於壽春殿。又令全忠與茂貞書,取平原公主。同州節度使趙翊、陝州節度使硃友謙來朝。制以硃友裕為華州刺史,充感化軍節度使。乙未,會鞠於保寧殿,全忠得頭籌,令內弟子送酒,仍面賜副元帥官告。以新除廣州節度使裴樞為門下侍郎、吏部尚書、平章事、監修國史;以戶部侍郎王溥同平章事。戊戌,全忠歸大梁,上宴之內殿,置酒於延喜門。是日,全忠與四鎮判官皆預席,上臨軒泣別,又令中使走送御制《楊柳枝》詞五首賜之。辛丑,平原公主至京師。   三月壬寅朔,全忠引四鎮之兵征王師範。先是,大將硃友寧、楊師厚前軍臨淄、青,師範求援於淮南,楊行密遣將王景仁帥眾萬人赴之。四月辛未朔,西川王建以兵攻秦、隴,乘茂貞之弱也,仍遣判官韋莊入貢,修好於全忠。   五月,制鳳翔隴右四鎮北庭行軍、彰義軍節度、涇原渭武觀察處置押蕃落等使、開府儀同三司、守尚書令、兼侍中、鳳翔尹、上柱國、秦王李茂貞可檢校太師、守中書令。初,茂貞凌弱王室,朝廷姑息,加尚書令,及是全忠方守太尉,茂貞懼,乞罷尚書令故也。崔胤奏:「六軍十二衛名額空存,實無兵士。京師侍衛,亦藉親軍。請每軍量召募一千一百人,共置六千六百人。」從之。乃令六軍諸衛副使、京兆尹鄭元規立格招收於市。制以穎州刺史硃友恭檢校司空,兼徐州刺史,充武寧軍節度使,從全忠奏也。   六月,青州、淮南軍與汴人戰於臨淄,汴軍大敗,硃友寧戰死,傳首淮南。   九月,汴將楊師厚大敗青州軍於臨朐。荊南節度使成汭以舟師赴援鄂州,澧朗雷彥恭承虛襲陷江陵。汭軍士聞之潰歸,汭憤怒投水而死。趙匡凝遂以兵襲荊州,據之。辛巳,汴州護駕都將硃友倫擊鞠墜馬卒,全忠怒,殺同鞠將校數人。   十一月丁酉朔,王師範以青州降楊師厚,全忠復令師範知青州事。邠州、鳳翔兵士逼京畿。汴軍屯河中。青州牙將劉鄩以兗州降葛從周,稟師範命也。全忠嘉之,署為元帥府都押衙,權知鄜州留後事。十二月丁卯朔。辛巳,制以禮部尚書獨孤損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丙申,制守司徒、侍中、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判六軍十二衛事、諸道鹽鐵轉運使、判度支、上柱國、魏國公、食邑四千五百戶崔胤責授太子賓客,守刑部尚書、兼京兆尹、六軍諸衛副使鄭元規責授循州司戶。是日,汴州扈駕指揮使硃友諒殺胤及元規、皇城使王建勳、飛龍使陳班、閣門使王建襲、客省使王建乂、前左僕射上柱國河間郡公張浚。全忠將逼車駕幸洛陽,懼胤、浚立異也。   天祐元年春正月丁酉朔,以翰林學士、左拾遺柳璨為右諫議大夫、同平章事,賜紫金魚袋。己亥,制以兵部尚書崔遠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己酉,全忠率師屯河中,遣牙將寇彥卿奉表請車駕遷都洛陽。全忠令長安居人按籍遷居,徹屋木,自渭浮河而下,連甍號哭,月餘不息。秦人大罵於路曰:「國賊崔胤,召硃溫傾覆社稷,俾我及此,天乎!天乎!」丁巳,車駕發京師。癸亥,次陝州,全忠迎謁於路。   二月丙寅朔。乙亥,全忠辭赴洛陽,親督工作。四月丙寅朔。癸巳,帝遣晉國夫人可證傳詔諭全忠,言中宮誕蓐未安,取十月入洛陽宮。全忠意上遲留俟變,怒甚,謂牙將寇彥卿曰:「亟往陝州,到日便促官家發來!」閏四月乙未朔。丁酉,車駕發陝州。壬寅,次谷水行宮。時崔胤所募六軍兵士,胤死後亡散並盡,從上東遷者,唯諸王、小黃門十數,打球代奉內園小兒共二百餘人。全忠在陝,仍慮此輩為變,欲盡去之,以汴卒為侍衛。至谷水頓,全忠令醫官許昭遠告內園等謀變,因會設幄,酒食次並坑之,乃以謀逆聞。由是帝左右前後侍衛職掌,皆汴人也。甲辰,車駕由徽安門入,硃全忠、張全義、宰相裴樞獨孤損前導。是日大風雨土,跬步不辨物色,日暝稍止。上謁太廟,禮畢還宮,御正殿宣勞從官衛士,受駕。乙巳,上御光政門,大赦,制曰:   乃睠中州,便侯伯會朝之路;運逢百六,順古今禳避之宜。況建鼎舊京,我家二宅,轘轅通其左,郟、鄏引其前。周平王之東遷,更延姬姓;漢光武之定業,克茂劉宗。肇葺新都,祈天永命,皆因否運,復啟昌期。或西避於戎狄,或載殲於妖孽。朕遭家不造,布德不明,十載已來,三罹播越。亦屬災纏秦、雍,叛起邠、岐。始幸石門,以避衛兵之亂;載行華岳,仍驚畿邑之侵。憂危則矢及車輿,凌脅則火延宮廟。迨至逆連宮豎,構結奸凶,致劉季述幽朕於下宮,韓全誨劫予於右輔。莫匪兵圍內殿,焰亙九重,皆思假武以容身,唯效指鹿而威眾。矯宣天憲,欺蔑外籓,行書詔以任情,欲忠良而獲罪。雖群方岳牧,協力匡扶,拘戎律於阻修,報朝恩而隔越。副元帥、梁王全忠以兼鎮近輔,總兵四籓,遠赴岐陽,躬迎大駕。辛勤百戰,盡剿凶渠,營野三年,竟迴鑾輅。鹹、鎬載新其宮闕,讓、珪絕類於閹徒,方崇再造之功,以正中興之運。又邠岐結釁,巴蜀連兵,上負國恩,下隳鄰好。焚宮烈火,更延熱於親鄰;卻駕凶鋒,復延侵於禁苑。抑又太一遊處,並集六宮,罰星熒惑,久纏東井,玄象薦災於秦分,地形無過於洛陽。爰有一二藎臣,洎四方同志,竭心王室,共誓嘉謀。魏鎮定燕,航大河而畢至;陳徐潞蔡,輦巨軸以偕來。披荊棘而立朝廷,劃灰燼而化輪奐。左郊祧而右社稷,肅爾崇嚴;前廣殿而後重廊,藹然華邃。公卿僉議,龜筮協從。甲子令年,孟夏初吉,備法駕而離陝分,列百官而入洛郊,觀此殷繁,良多嘉慰。謝罪太廟,憂惕驚懷;登御端門,軫惻興感。蓋以一人寡祐,至萬姓靡寧,工役艱疲,忠良盡瘁,克建再遷之業,冀延八百之基。宜覃渙汗之恩,俟此雍熙之慶,滌瑕蕩垢,鹹與惟新。可大赦天下,改天復四年為天祐元年,於戲!肆眚閶闔,即安宮闈。雖九廟幾筵,已閟於新室;而諸陵松柏,遙隔於舊都。將務乂寧,難申綣慕。文武百辟,執事具僚,從我千里而來,端爾一心蒞政。恩覃既往,效責從新,方當開國之初,必舉慢官之罰。   戊申,敕今後除留宣徽兩院、小馬坊、豐德廟、御廚、客省、閣門、飛龍、莊宅九使外,其餘並停。內園冰井公事委河南尹,仍不差內夫人傳宣。殺醫官閻祐之、國子博士歐陽特,言星讖也。宰相裴樞兼右僕射、諸道鹽鐵轉運等使、監修國史,戶部尚書、門下侍郎、平章事獨孤損判度支,中書侍郎、平章事柳璨判戶部事。   五月乙丑朔。丙寅,制河陽節度使張漢瑜同平章事。宴百僚於崇勳殿,上贊述全忠之功業,因言御樓前一日所司亡失赦書,賴元帥府收得副本施行,幾失事矣,中書不得無過。裴樞等起待罪。中飲,帝更衣,召全忠曲宴閣中,全忠懇辭。帝曰:「朕以全忠功業崇高,欲齋中款曲,以表庇賴耳。全忠既不欲來,即令敬翔來,朕與之言。」全忠令敬翔私退,奏曰:「敬翔亦醉而出矣。」己巳,全忠辭赴大梁,宴於崇勳殿,是日雨甚。乙酉,翰林學士、左諫議大夫、知制誥沈棲遠守本官,以病陳乞故也。丁亥,敕河南府畿縣先減尉一員,可准京兆府例,復置縣尉一員。癸巳,中書奏:准今年四月十一日赦文,陝州都督府改為興唐府,其都督府長史宜改為尹,左右司馬為少尹,錄事為司錄,陝縣為次赤,余為次畿。從之。   六月甲午朔,邠州楊崇本侵掠關內,全忠遣硃友裕屯軍於百仁村。丙申,通議大夫、中書舍人、賜紫金魚袋楊注可充翰林學士。庚子,三佛齊國入朝使薄訶粟可寧遠將軍。丁未,制金紫光祿大夫、太子少傅盧紹可太子太保致仕。銀青光祿大夫、太子少師、天水男、食邑三百戶趙崇可檢校右僕射。甲寅,以京兆少尹鄭韜光為太常少卿,前侍御史韋說為右司員外郎,前進士姚顗為校書郎,前進士趙頎、劉明濟、竇專並可秘書省校書郎正字,從柳璨奏也。荊南襄州忠義軍節度、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中書令、江陵尹、襄州刺史、上柱國、楚王、食邑六千戶趙匡凝宜備禮冊命。七月癸亥朔,全忠率師討邠、鳳。甲子,自汴至洛陽,宴於文思球場。全忠入,百官或坐於廊下,全忠怒,笞通引官何凝。丙寅,制金紫光祿大夫、行御史中丞、上柱國韓儀責授棣州司馬,侍御史歸藹責授登州司戶,坐百官傲全忠也。甲戌,制以中大夫、中書舍人、上柱國、賜紫金魚袋杜彥林為太中大夫、守禦史中丞。丁丑,制以兵部郎中蕭頎為吏部郎中,戶部郎中徐綰為兵部郎中,司勳員外郎張茂樞為禮部郎中,監察御史卻殷象為右補闕。己卯,制武昌軍節度、鄂岳蘄黃等州觀察處置兼三司水陸發運淮南西面行營招討等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師、中書令、西平王、食邑三千戶杜洪加食邑一千戶,實封二百戶。庚寅,中書奏:「西京舊有凌煙閣,圖畫功臣,今遷都洛陽,合議修建。副元帥梁王勳庸冠世,請凌煙閣之側別創一閣,以表殊勳。」從之。   八月壬辰朔。壬寅夜,硃全忠令左龍武統軍硃友恭、右龍武統軍氏叔琮、樞密使蔣玄暉弒昭宗於椒殿。自帝遷洛,李克用、李茂貞、西川王建、襄陽趙匡凝知全忠篡奪之謀,連盟舉義,以興復為辭。而帝英傑不群,全忠方事西討,慮變起於中,故害帝以絕人望。帝自離長安、日憂不測,與皇后、內人唯沉飲自寬。是月壬寅,全忠令判官李振自河中至洛陽,與友恭等圖之。是夜二鼓,蔣玄暉選龍武衙官史太等百人叩內門,言軍前有急奏面見上。內門開,玄暉每門留卒十人,至椒殿院,貞一夫人啟關,謂玄暉曰:「急奏不應以卒來。」史太執貞一殺之,急趨殿下。玄暉曰:「至尊何在?」昭儀李漸榮臨軒謂玄暉曰:「院使莫傷官家,寧殺我輩。」帝方醉,聞之遽起。史太持劍入椒殿,帝單衣旋柱而走,太追而弒之。漸榮以身護帝,亦為太所殺。復執何皇后,將害之。後求哀於玄暉,玄暉以全忠止令害帝,釋後而去。帝殂,年三十八,群臣上謚曰聖穆景文孝皇帝,廟號昭宗。二年二月二十日,葬於和陵。   本紀第二十下 哀帝   哀皇帝諱柷,昭宗第九子,母曰積善太后何氏。景福元年九月三日,生於大內。乾寧四年二月,封輝王 ,名祚。天復三年二月,拜開府儀同三司,充諸道兵馬元帥。天祐元年八月十二日,昭宗遇弒。翌日,蔣玄暉矯宣遺詔,曰:「我國家化隋為唐,奄有天下,三百年之睹兵戈之屢起,賴勳賢協力,宗社再安。豈意宮闈之間,禍亂忽作,昭儀李漸榮、河東夫人裴貞一潛懷逆節,輒肆狂謀,傷疻既深,已及危革。萬機不可以久曠,四海不可以乏君,神鼎所歸,須有纘繼。輝王祚幼彰岐嶷,長實端良,裒然不群,予所鍾愛,必能克奉丕訓,以安兆人。宜立為皇太子,仍改名柷,監軍國事。於戲!孝愛可以承九廟,恭儉可以安萬邦,無樂逸游,志康寰宇。百辟卿士,佑茲沖人,載揚我高祖、太宗之休烈。」是日遷神柩於西宮,文武百僚班慰於延和門外。其日午時,又矯宣皇太后令曰:「予遭家不造,急變爰臻,禍生女職之徒,事起宮奚之輩。皇帝自罹鋒刃,已至彌留,不及顧遺,號慟徒切。定大計者安社稷,纂丕圖者擇賢明,議屬未亡人,須示建長策。承高祖之寶運,醫元勳之忠規,伏示股肱,以匡沖昧。皇太子柷宜於柩前即皇帝位,其哀制並依祖宗故事,中書門下准前處分。於戲!送往事居,古人令范,行今報舊,前哲格言。抆淚敷宣,言不能喻。」帝時年十三,乞且監國,柩前即位,宜差太常卿王溥充禮儀使,又令太子家令李能告哀於十六宅。丙午,大行皇帝大殮,皇太子柩前即皇帝位。己酉,矯制曰:「昭儀李漸榮、河東夫人裴貞一,今月十一日夜持刃謀逆,懼罪投井而死,宜追削為悖逆庶人。」蔣玄暉夜既弒逆,詰旦宣言於外曰:「夜來帝與昭儀博戲,帝醉,為昭儀所害。」歸罪宮人,以掩弒逆之跡。然龍武軍官健備傳二夫人之言於市人。尋用史太為棣州刺史,以酬弒逆之功。   庚戌,群臣上表請聽政。甲寅,中書奏:「皇帝九月三日降誕,請以其日為乾和節。」從之。乙丑,百僚赴西宮 ,殮訖,釋服。皇帝見群臣於崇勳殿西廊下。中書帖:今月二十四日釋服後,三日一度進名起居。丙辰,敕:「朕奉太后慈旨,以兩司綱運未來,百官事力多闕,旦夕霜冷,深軫所懷。令於內庫方圓銀二千一百七十二兩,充見任文武常參官救接,委御史台依品秩分俵。」是日,皇帝聽政。丁巳,敕:乾和節方在哀疚,其內道場宜停。戊午,遣刑部尚書張禕告哀於河中,全忠號哭盡哀。庚申,敕:「乾和節文武百僚諸軍諸使諸道進奏官准故事於寺觀設齋,不得宰殺,只許酒果脯醢。」辛酉,敕:「三月二十三日嘉會節。伏以大行皇帝仙駕上升,靈山將卜,神既游於天際,節宜輟於人間。准故事,嘉會節宜停。」   九月壬戌朔,百官素服赴西內臨,進名奉慰。戊辰,大行皇帝大祥,百官素服赴西內臨。己巳 ,敕右僕射、門下侍郎、禮部尚書、平章事裴樞宜充大行皇帝山陵禮儀使,門下侍郎、平章事獨孤損宜充大行皇帝山陵使,兵部侍郎李燕充鹵簿使,權知河南尹韋震充橋道使,宗正卿李克勤充按行使。庚午,皇帝釋服從吉。中書門下奏:「伏以陛下光繼寶圖,纂承丕緒,教道克申於先訓,保任實自於慈顏。今則正位宸居,未崇徽號。伏以大行皇帝皇后母臨四海,德冠六宮,推尊宜正於鴻名,敬上式光於睿孝,望上尊號曰皇太后。」奉敕宜依。又敕輝王府官屬宜停。辛巳,山陵橋道使改差權河南尹張廷范,其頓遞陵下應接等使,並令廷范兼之。庚寅,中書奏:太常寺止鼓兩字「敔」上字犯御名,請改曰「肇」。從之。   十月辛卯朔,日有蝕之,在心初度。壬辰,全忠自河中來朝,赴西內臨祭訖 ,對於崇勳殿。甲午,敕檢校太保、左龍武統軍硃友恭可復本姓名李彥威,貶崖州司戶同正。檢校司徒、右龍武統軍氏叔琮可貶貝州司戶同正。又敕:「彥威等主典禁兵,妄為扇動,既有彰於物論,兼亦繫於軍情。謫掾遐方,安能塞責?宜配充本州長流百姓,仍令所在賜自盡。」河南尹張廷范收彥威等殺之。臨刑,大呼曰:「賣我性命,欲塞天下之謗,其如神理何!操心若此,慾望子孫長世,可乎?」呼廷范,謂曰:「公行當及此,勉自圖之。」是日,全忠歸大梁。丙申,制天平軍節度使、檢校太師、中書令,兼鄆州刺史、上柱國、東平王、食邑七千戶張全義本官兼河南尹、許州刺史、忠武軍節度觀察等使、判六軍諸衛事。皇帝即位行事官、左丞楊涉進封開國伯,加食邑四百戶。吏部侍郎趙光逢進開國公,加食邑三百戶。右散騎常侍竇回、給事中孫續、戶部郎中知制誥封舜卿等加勳階。禮儀使、太常卿王溥與一子八品正員官。書寶冊官吏部尚書陸扆、刑部尚書張禕,扆與一子八品正員官,禕加階。太子太保盧紹卒。魏博羅紹威進救接百官絹千匹、綿三千兩。   十一月辛酉朔。癸酉午時,日有黃白暈,旁有青赤紉。楊行密攻光州,又急攻鄂州,杜洪遣使求援 ,全忠率師五萬自穎州渡淮,至霍丘大掠以紓之,行密分兵來拒。乙酉,敕:「據太常禮院奏,於十二月內擇日冊太后者。朕近奉慈旨,以山陵未畢,哀感方纏。凡百有司,且虔充奉,吉凶之禮,難以並施。太后冊禮,宜俟山陵畢日,庶得橋山攀慕,彰盡節於群臣;蘭殿承榮,展盛儀於朕志。情既獲遂,禮實宜之。付所司。」己丑,嶺南東道辨州宜改為勳州。十二月辛卯朔。癸卯,權知河南府尹、和王傅張廷范宜復本官。光祿大夫、檢校司徒河東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充山陵副使、權知河南尹、天平軍節度副使韋震權知鄆州軍州事。   二年春正月庚申朔,楊行密陷鄂州,執節度使杜洪,斬於揚州市。鄂、岳、蘄、黃等州入行密。全忠自霍丘還大梁。甲子,太常卿王溥上大行皇帝謚號、廟號 ,乃敕右僕射、平章事裴樞撰謚冊,中書侍郎柳璨撰哀冊。辛未,敕:「朕祗荷丕圖,仰惟元訓,方迫遺弓之痛,俯臨同軌之期。將展孝思,親扶護衛。皇太后義深鳴鳳,痛切攀龍,亦欲專奉靈輿,躬及園寢,兼盡追摧之道,用終克敬之儀。其大行皇帝山陵發引日,朕隨太后親至陵所,付中書門下,宜體至懷。」群臣三表論諫,乃止。   二月庚寅朔。壬辰,制以前知鄜州軍州事、檢校尚書左僕射劉鄩為右金吾衛大將軍,充右街使。檢校左僕射硃漢賓為右羽林統軍。丙申,群臣告謚於西宮。己亥,敕:「今月十一日 ,大行皇帝啟攢宮。准故事,坊市禁音樂,至二十日掩玄宮畢,如舊。」庚子,啟攢宮,文武百僚夕臨於西宮。丁未,靈駕發引,濮王已下從,皇帝、太后長樂門外祭畢歸大內。己酉,葬昭宗皇帝於和陵。庚戌,制以太常卿王溥為工部尚書。壬子,制以汝州刺史裴迪為刑部尚書。泰寧軍節度、檢校司空、兗州刺史、御史大夫葛從周檢校司徒、兼右金吾上將軍致仕,從周病風,不任朝謁故也。以左金吾上將軍盧彥威為左威衛上將軍。是月社日,樞密使蔣玄暉宴德王裕已下九王於九曲池,既醉,皆絞殺之,竟不知其瘞所。丙辰,左僕射裴贄等議遷廟,合遷順宗一室,從之。己未,昭宗皇帝神主祔太廟,禮院奏昭宗廟樂,曰《咸寧之舞》。   三月庚申朔。壬戌,制以前平盧軍節度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兼青州刺史、上柱國、琅邪郡公、食邑二千五百戶王師範為孟州刺史、河陽三城懷孟節度觀察等使,從全忠奏也。甲子,制以特進、尚書右僕射、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諸道鹽鐵轉運使、判度支、上柱國、河東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裴樞可守尚書左僕射。光祿大夫、門下侍郎、戶部尚書、同平章事、監修國史、河南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獨孤損可檢校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兼安南都護 ,充靜海軍節度、安南管內觀察處置等使。以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上柱國、博陵郡開國公、食邑一千五百戶崔遠可守尚書右僕射。以正議大夫、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戶部事、上柱國、河東縣男、食邑三百戶柳璨為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同平章事、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諸道鹽鐵轉運等使。以正議大夫、尚書吏部侍郎、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張文蔚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監修國史、判度支。以銀青光祿大夫、行尚書左丞、上柱國、弘農縣伯、食邑七百戶楊涉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判戶部事。庚午,敕:「朕以宰臣學士,文武百僚,常拘官局,空逐游從。今膏澤不愆,豐年有望,當茲韶景,宜示優恩。自今月十二日後至十六日,各令取便選勝追游。付所司。」壬申,以檢校司徒、和王傅張廷范為太常卿。丁亥,敕:「翰林學士、戶部侍郎楊注是宰臣楊涉親弟,兄既秉於樞衡,弟故難居宥密,可守本官,罷內職。」四月己丑朔。壬辰,敕河南府緱氏縣令宜兼充和陵台令,仍升為赤縣。癸巳,敕曰:「文武二柄,國家大綱,東西兩班,官職同體。鹹匡聖運,共列明廷,品秩相對於高卑,祿俸皆均於厚薄。不論前代,祗考本朝。太宗皇帝以中外臣僚,文武參用,或自軍衛而居台省,亦由衣冠而秉節旄,足明於武列文班,不令分清濁優劣。近代浮薄相尚,凌蔑舊章,假偃武以修文,競棄本而逐末。雖藍衫魚簡,當一見而便許升堂;縱拖紫腰金,若非類而無令接席。以是顯揚榮辱,分別重輕,遽失人心,盡隳朝體。致其今日,實此之由,須議改更,漸期通濟。文武百官,自一品以下,逐月所給料錢並須均勻,數目多少,一般支給。兼差使諸道,亦依輪次,既就公平,必期開泰。凡百臣庶,宜體朕懷。」和王傅張廷范者,全忠將吏也,以善音律,求為太常卿,全忠薦用之。宰相裴樞以廷范非樂卿之才,全忠怒,罷樞相位。柳璨希旨,又降此詔斥樞輩,故有白馬之禍。丙午,前棣州刺史劉仁遇檢校司空,兼兗州刺史、御史大夫,充泰寧軍節度使。乙未,制左僕射裴樞、新除清海軍節度使獨孤損、河南尹張全義、工部尚書王溥、司空致仕裴贄、刑部尚書張禕,並賜一子八品正員官,以奉山陵之勞也。敕曰:「朕以宿麥未登,時陽久亢,慮闕粢盛之備,軫予宵旰之懷。所宜避正位於宸居,減珍羞於常膳,諒惟眇質,深合罪躬。自今月八日已後,不御正殿,減常膳。付所司。」辛丑,侍御史李光庭郗殷象、殿中丞張升崔昭矩、起居舍人盧仁炯盧鼎蘇楷、吏部員外郎崔協、左補闕崔鹹休、右補闕杜承昭羅兗、右拾遺韋彖路德延,並宜賜緋魚袋;兵部郎中韋乾美、比部郎中楊煥,皆賜紫金魚袋:並以奉山陵之勞也。壬寅,敕:「朕獲荷丕圖,仰遵慈訓,爰崇徽號,已定禮儀,冀申為子之心,以展奉親之敬。昨所司定今月二十五日行皇太后冊禮。再奉慈旨,以宮殿未停工作,蒸暑不欲勞人,宜改吉辰,固難違命。冊禮俟修大內畢功日,所司以聞。」癸卯,太清宮使柳璨奏修上清宮畢,請改為太清宮,從之。甲辰夜,彗起北河,貫文昌,其長三丈,在西北方。丁未,敕:「設官分職,各有司存,銓衡既任於吏曹,除授寧煩於宰職。但所司注擬申到,中書過驗酌量,苟或差舛,難可盡定。近年除授,其徒實繁,占選部之闕員,擇公當之優便,遂致三銓注擬之時,皆曠職務。且以宰相之任,提舉百司,唯務公平無私,方致漸臻有道。應天下州府令錄,並委吏部三銓注擬。自天祐二年四月十一日已後,中書並不除授,或諸薦奏量留,即度可否施行。庶各司其局,免致紊隳,宰相提綱,永存事體。付所司。」辛亥,以彗孛謫見,德音放京畿軍鎮諸司禁囚,常赦不原外,罪無輕重,遞減一等,限三日內疏理聞奏。壬子,敕:「朕以沖幼,克嗣丕基,業業兢兢,勤恭夕惕。彗星謫見,罪在朕躬。雖已降赦文,特行恩宥,起今月二十四日後,避正殿,減常膳,以明思過。付所司。」丙辰,敕:「准向來事例,每貫抽除外,以八百五十文為貫,每陌八十五文。如聞坊市之中,多以八十為陌,更有除折,頓爽舊規。付河南府,市肆交易,並以八十五文為陌,不得更有改移。」戊午,敕:「東上閣門,西上閣門,比常出入,以東上為先。大忌進名,即西上閣門為便。比因閹官擅權,乃以陰陽取位,不思南面,但啟西門。邇來相承,未議更改,詳其稱謂,似爽舊規。自今年五月一日後,常朝出入,取東上閣門,或遇奉慰,即開西上閣門,永為定制。付所司。」又敕:「朕以上天謫見,避殿責躬,不宜朔會朝正殿。其五月一日朝會,宜權停。」五月己未朔,以星變不視朝。敕曰:「天文變見,合事祈禳,宜於太清宮置黃菉道場,三司支給齋料。」壬戌,敕:「法駕遷都之日,洛京再建之初,慮懷土有類於新豐,權更名以變於舊制。妖星既出於雍分,高閎難效於秦余,宜改舊門之名,以壯卜年之永。延喜門改為宣仁門,重明門改為興教門,長樂門改為光政門,光范門曰應天門,乾化門曰乾元門,宣政門曰敷政門,宣政殿曰貞觀殿,日華門曰左延福門,月華門曰右延福門,萬壽門曰萬春門,積慶門曰興善門,含章門曰膺福門,含清門曰延義門,金鑾門曰千秋門,延和門曰章善門,保寧殿曰文思殿。其見在門名,有與西京門同名者,並宜復洛京舊門名。付所司。」乙酉夜,西北彗星長六七十丈,自軒轅大角及天市西垣,光輝猛怒,其長竟天。丙寅,有司修皇太后宮畢。中書奏:「皇太后慈惠臨人,寬仁馭物,早葉俔天之兆,克彰誕聖之符。今輪奐新宮,規摹舊典,崇訓既征於信史,積善宜顯於昌期。太后宮請以積善為名。」從之。又以將卜郊禋,預調雅樂,宜以太常卿張廷范充修樂懸使。丁卯,荊襄節度使趙匡凝奏為故使成汭立祠宇,從之。己巳,太清宮使柳璨奏:「近敕改易宮殿門名,竊以玄元皇帝廟,西京曰太清宮,東京曰太微宮,其太清宮請復為太微宮,臣便給入官階。」從之。庚午,敕:「所司定今年十月九日有事郊丘,其修制禮衣祭服宜令宰臣柳璨判,祭器宜令張文蔚、楊涉分判,儀仗車輅宜令太常卿張廷范判。」壬申,制新除靜海軍節度使、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兼安南都護、河南郡開國侯、食邑一千戶獨孤損可責授朝散大夫、棣州刺史,仍令御史台發遣出京訖聞奏。敕曰:「朕謬將眇質,叨荷丕圖,常懷馭朽之心,每軫泣辜之念。諒於黜責,豈易施行。左僕射裴樞、右僕射崔遠,雖罷機衡,尚居揆路,既處優崇之任,未傷進退之規。不能秉志安家,但恣流言謗國,頗興物論,難抑朝章。須離八座之榮,尚付六條之政,勉思咎己,無至尤人。樞可責授朝散大夫、登州刺史,遠可責授朝散大夫、萊州刺史,便發遣出京。」兵部郎中韋乾美貶沂州司戶。甲戌,敕中書舍人封渭貶齊州司戶,右補闕鄭輦密州莒縣尉,兵部員外盧協祁州司戶,並員外置。乙亥,敕吏部尚書陸扆貶濮州司戶,工部尚書王溥淄州司戶。司天奏:「旬朔已前,星文變見,仰觀垂象,特軫聖慈。自今月八日夜已後,連遇陰雨,測候不得。至十三日夜一更三點,天色暫晴,景緯分明,妖星不見於碧虛,災沴潛消於天漢者。」敕曰:「上天謫見,下土震驚,致夙夜之沈憂,恐生靈之多難。不居正殿,盡輟常羞,益務齋虔,以申禳禱。果致玄穹覆祐,孛彗消除,豈罪己之感通,免貽人於災沴。式觀陳奏,深慰誠懷。」丙子,敕戶部郎中李仁儉貶和王府咨議,起居舍人盧仁炯安州司戶,壽安尉、直弘文館盧晏滄州東光尉。丁丑,陳許節度使張全義奏:「得許州留後狀申,自多事以來,許州權為列郡,今特創鼓角樓訖,請復為軍額。」敕旨依舊置忠武軍牌額。戊寅,宴群臣於崇勳殿,全忠與王鎔、羅紹威置宴也。庚辰,敕特進、檢校司徒、守太保致仕趙崇可曹州司戶,銀青光祿大夫、兵部侍郎王贊可濮州司戶。辛巳,敕責授登州刺史裴樞可隴州司戶,責授棣州刺史獨孤損可瓊州司戶,責授萊州刺史崔遠可白州司戶。壬午,敕司勳員外韋甄責授和王友,洛陽縣令李光序責授左春坊典設郎。甲申,秘書監崔仁魯可密州司戶,國子祭酒崔澄陳州司戶,太府少卿裴樾衩}州司戶,衛尉少卿裴紓曹州南華尉,左補闕崔鹹休寧陵尉,司封員外薛訄直鬫{司戶,前鹽鐵推官獨孤憲臨沂尉,秘書少監裴鉥鄆州司戶,長安尉、直史館裴格符離尉,兵部郎中李象鄭州司戶,刑部員外盧薦范縣尉。丙戌,穎州汝陰縣人彭文妻產三男。丁亥,敕以翰林學士、尚書職方郎中張策兼充史館修撰,修國史。   六月戊子朔,敕:「責授隴州司戶裴樞、瓊州司戶獨孤損、白州司戶崔遠、濮州司戶陸扆、淄州司戶王溥、曹州司戶趙崇,濮州司戶王贊等,皆受國恩,鹹當重任。罔思罄謁 ,唯貯奸邪,雖已謫於遐方,尚難寬於國典。委御史台差人所在州縣各賜自盡。」時樞等七人已至滑州,皆並命於白馬驛,全忠令投屍於河。己丑,敕:「君臣之間,進退以禮,矧於求舊,欲保初終,苟自掇於悔尤,亦須行於黜責。特進、守司空致仕、上柱國、河東縣開國公、食邑二千戶裴贄早以公望,常踐台司,靡聞竭力以匡時,每務養恬而避事。洎從請老,不謂無恩,合慎樞機,動循規矩。雖雲勇退,乃有後言,自為簿從之酋,頗失人臣之禮。謫居郡掾,用正朝綱,可責授青州司戶。刑部郎中李煦可萊州司戶。」辛卯,太微宮使柳璨奏:「前使裴樞充宮使日,權奏請玄元觀為太清宮,又別奏在京弘道觀為太清宮,至今未有制置。伏以今年十月九日陛下親事南禋,先謁聖祖廟,弘道觀既未修葺,玄元觀又在北山,若車駕出城,禮非便穩。今欲只留北邙山上老君廟一所,其玄元觀請拆入都城,於清化坊內建置太微宮,以備車駕行事。」從之。壬辰,敕:「諸道節度、觀察、防禦、刺史等,部內有新除朝官、前資朝官,敕到後三日內發遣赴闕,仍差人監送。所在州縣不得停住,苟或稽違,必議貶黜。付所司。」癸巳,敕:「衛尉少卿敬沼是裴贄之甥。常累於舅,或以明經撓文柄,或以私事竊化權。贄已左遷,爾又何追!可貶徐州蕭縣尉。」丙申,敕:「福建每年進橄欖子,比因閹豎出自閩中,牽於嗜好之間,遂成貢奉之典。雖嘉忠藎,伏恐煩勞。今後只供進蠟面茶,其進橄欖子宜停。」戊戌,敕:「密縣令裴練貶登州牟平尉,長水令崔仁略淄州高苑尉,福昌主簿陸珣沂州新泰尉,泥水令獨孤韜范縣尉,並員外置,皆裴樞、崔遠、陸扆宗黨也。壬寅,湖南馬殷奏,岳州洞庭、青草之側,有古祠四所,先以荒圮,臣復修廟了畢,乞賜名額者。敕旨黃陵二妃祠曰懿節,洞庭君祠曰利涉侯,青草祠曰安流侯;三閭大夫祠,先以澧朗觀察使雷滿奏,已封昭靈侯,宜依天祐元年九月二十九日敕處分。丙午,全忠奏:「得宰相柳璨記事,欲拆北邙山下玄元觀移入都內,於清化坊取舊昭明寺基,建置太微宮,準備十月九日南郊行事。緣延資庫鹽鐵並無物力,令臣商量者。臣已牒判六軍諸衛張全義指揮工作訖。」優詔嘉之。丁未,敕:「太子賓客柳遜嘗為張浚租庸判官,又王溥監修日奏充判官,授工部侍郎,又與趙崇、裴贄為刎頸之交。昨裴樞等得罪之時,合當連坐,尚矜暮齒,且俾懸車,可本官致仕。」戊申,敕前司勳員外郎、賜緋魚袋李延古責授衛尉寺主簿。七月戊午朔。辛酉,賜全忠《迎鑾記功碑文》,立於都內。全忠進助郊禮錢三萬貫。癸亥,再貶柳遜曹州司馬。辛巳,敕全忠請鑄河中、晉、絳諸縣印,縣名內有「城」字並落下,如密鄭、絳、蒲例,單名為文。壬午,宰臣柳璨、禮部尚書蘇循充皇太后冊禮使。是日,於積善宮行禮畢,帝乘輦赴太后宮稱賀。丙戌,太常禮院奏:「每月朔望,皇帝赴積善宮起居,文武百官於宮門進名起居。」從之。   八月丁亥朔。戊子,制中書舍人姚洎可尚書戶部侍郎,充元帥府判官,從全忠奏也。洛苑使奏谷水屯地內嘉禾合穎。乙未,敕:「偽稱官階人泉州晉江縣應鄉貢明經陳文巨招伏罪款 ,付河南府決殺。庚子,敕:「漢代元勳,鄧禹冠諸侯之上;晉朝重位,王導居百辟之先。皆道著匡扶,功宣寰宇,其於崇寵,迥異等倫。朕獲以眇躬,重興丕運,凡關制度,必法舊章,實仗勳賢,永安宗社。副元帥梁王正守太尉、中書令,忠武軍節度使、河南尹張全義亦正守中書令,俱深倚注,鹹正台衡。其朝廷冊禮、告祀天地宗廟,其司空則差官攝行,太尉、侍中、中書令即宰臣攝行。今太尉副元帥任冠籓垣,每遇行禮之時,或不在京國,即事須差攝太尉行事。全義見居闕下,任正中樞,不可更差別官又攝中書令事。其太尉官,如梁王朝覲在京,便委行事,如卻赴鎮,即依前攝行。所合差中書令,便委全義以本官行禮。其侍中、司空、司徒即臨時差官。付所司。」壬寅,敕:「前太中大夫、尚書兵部侍郎、賜紫金魚袋司空圖俊造登科,硃紫升籍,既養高以傲代,類移山而釣名。志樂漱流,心輕食祿。匪夷匪惠,難居公正之朝;載省載思,當徇幽棲之志。宜放還中條山。」癸卯,敕太常卿張廷范宜充南郊禮儀使。丁未,制削奪荊襄節度使趙匡凝在身官爵。是月乙未,全忠遣大將楊師厚討匡凝,收唐、鄧、復、郢、隨等州,全忠自率親軍赴之。荊襄之軍,陣於漢水之陰。   九月丁巳朔。辛酉,楊師厚於襄州西六十里陰谷江口伐竹木為浮梁。癸亥,梁成,引軍渡江。甲子,趙匡凝率勁兵二萬 ,陣於江之湄。師厚一戰敗之,遂乘勝躡之,陣於城下。是夜,匡凝挈其孥潰圍遁去。乙丑,師厚入襄陽。丙寅,全忠繼至。壬申,匡凝牙將王建武遣押牙常質以荊南降。言權知荊南軍府事趙匡明今月十一日棄城上峽,奔蜀川。敕曰:「梁王躬臨貔武,收復荊、襄,拔峴首若轉丸,平荊門如沃雪,連收兩鎮,並走二凶。乃睠勳庸,載深嘉注,宜賜詔獎飾。」內出宣旨:「妳婆楊氏可賜號昭儀,妳婆王氏可封郡夫人,第二妳婆王氏先帝已封郡夫人,准楊氏例改封。」中書奏議言:「乳母古無封夫人賜內職之例,近代因循,殊乖典故。昔漢順帝以乳母宋氏為山陽君,安帝乳母王氏曰野王君,當時朝議非之。今國祚中興,禮宜求舊。臣等商量,楊氏望賜號安聖君,王氏曰福聖君,第二王氏曰康聖君。」從之。己巳,敕武成王廟宜改為武明王。乙酉,敕先擇十月九日有事郊丘,備物之間,有所未辦,宜改用十一月十九日。十月丙戌朔,制梁王全忠可充諸道兵馬元帥,別開府幕,加食邑通前一萬五千戶,實封一千五百戶。金州馮行襲奏當道昭信軍額內一字,與元帥全忠諱字同,乃賜號戎昭軍。制削奪荊南留後趙匡凝官爵。丁亥,敕:「洛城坊曲內,舊有朝臣諸司宅舍,經亂荒榛。張全義葺理已來,皆已耕墾,既供軍賦,即系公田。或恐每有披論,認為世業,須煩按驗,遂啟幸門。其都內坊曲及畿內已耕植田土,諸色人並不得論認。如要業田,一任買置。凡論認者,不在給還之限。如有本主元自差人勾當,不在此限。如荒田無主,即許識認。付河南府。」甲午,起居郎蘇楷駁昭宗謚號曰:「帝王御宇,由理亂以審污隆;宗祀配天,資謚號以定升降。故臣下君上皆不得而私也。伏以陛下順考古道,昭彰至公,既當不諱之朝,寧阻上言之路。伏以昭宗皇帝睿哲居尊,恭儉垂化,其於善美,孰敢蔽虧。然而否運莫興,至理猶郁,遂致四方多事,萬乘頻遷。始則閹豎猖狂,受幽辱於東內;終則嬪嬙悖亂,罹夭閼於中闈。其於易名,宜循考行。有司先定尊謚曰聖穆景文孝皇帝,廟號昭宗,敢言溢美,似異直書。按後漢和、安、順帝,緣非功德,遂改宗稱,以允臣下之請。今郊禋有日,祫祭惟時。將期允愜列聖之心,更下詳議新廟之稱。庶使葉先朝罪己之德,表聖主無私之明。」楷,禮部尚書循之子,凡劣無藝。乾寧二年應進士登第後,物論以為濫,昭宗命翰林學士陸扆、秘書監馮渥覆試黜落,永不許入舉場,楷負愧銜怨。至是,全忠弒逆君上,柳璨陷害朝臣,乃與起居郎羅袞、起居舍人盧鼎連署駁議。楷目不知書,手僅能執筆,其文羅袞作也。時政出賊臣,哀帝不能制。太常卿張廷范改謚曰恭靈莊閔孝皇帝,廟號曰襄宗。全忠雄猜物鑒,自楷駁謚後,深鄙之,既傳代之後,循、楷父子皆斥逐,不令在朝。丁未,所司改題昭宗神主,輟朝一日,癸丑,敕成德軍宜改為武順,管內稿城縣曰稿平,信都曰堯都,欒城曰欒氏,阜城曰漢阜,臨城為房子,避全忠祖、父名也。   十一月乙卯朔,敕潞州潞城縣改為潞子,黎城曰黎亭。全忠平荊襄後,遂引軍將攻淮南。行次棗陽,阻雨 ,比至光州,道險塗潦,人馬饑乏。休止十餘日,乃趨固始。進軍距壽州三十里,壽人閉壁不出,左右言師老不可用。是月丙辰,全忠自正陽渡淮而北,至汝陰。全忠深悔此行無益。丁卯,至大梁。時哀帝以此月十九日親祠圓丘,中外百司禮儀法物已備。戊辰,宰相已下於南郊壇習儀,而裴迪自大梁回,言全忠怒蔣玄暉、張廷范、柳璨等謀延唐祚,而欲郊天改元。玄暉、柳璨大懼。庚午,敕曰:「先定此月十九日親禮南郊,雖定吉辰,改卜亦有故事。宜改取來年正月上辛。付所司。」辛巳,制:「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諸道兵馬元帥、宣武宣義天平護國等軍節度觀察處置、修宮闕制置、度支解縣池場、亳州太清宮等使、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尉、中書令、河中尹、汴滑鄆等州刺史、上柱國、梁王、食邑一萬五千戶、實封一千五百戶硃全忠可授相國,總百揆,其以宣武、宣義、天平、護國、天雄、武順、忠武、佑國、河陽、義武、昭義、保義、戎昭、武定、泰寧、平盧、匡國、鎮國、武寧、忠義、荊南二十一道為魏國,仍進封魏王,依前充諸道兵馬元帥、太尉、中書令、宣武宣義天平護國等軍節度觀察處置等使,加食邑五千戶,實封八千五百戶,入朝不趨,劍履上殿,贊拜不名,兼備九錫之命,仍擇日備禮冊命。又制以楊師厚為襄州兵馬留後,左龍武統軍張慎思為武寧軍兵馬留後。壬午,中書門下奏:「相國魏王總百揆,百司合呈納本司印。其中書門下印,堂候王仁珪呈納,中書公事,權追中書省印行遣。」從之。甲申,敕河南告成縣改為陽邑,蔡州襄城改為苞孚,同州韓城改為韓原,絳州翼城改為澮川,鄆州鄆城改為萬安,慈州文城改為屈邑,澤州晉城改高都,陽城改為濩澤,安州應城改為應陽,洪州豐城改為吳高。全忠令判官司馬鄴讓相國總百揆之命。十二月乙酉朔。戊子,詔蔣玄暉繼手詔赴魏國,不許陳讓錫命。辛卯,制:正議大夫、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同平章事、太微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上柱國、河東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戶柳璨可光祿大夫、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太微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進封河東縣開國伯,通前食邑七百戶,充魏國冊禮使。制:「相國魏王曾祖贈太傅茂琳追封魏王,謚宣憲;祖贈太師信追封魏王,謚武元;父贈尚書令誠追封魏王,謚文明。敕右常侍王鉅、太常卿張廷范、給事中崔沂、工部尚書李克助、祠部郎中知制誥張茂樞、膳部員外知制誥杜曉、吏部郎中李光嗣、駕部郎中趙光胤、戶部郎中崔協、比部郎中楊煥、左常侍孔拯、右諫議蕭頎、左拾遺裴谻翩B右拾遺高濟、職方郎中牛希逸、主客郎中蕭蘧等,隨冊禮使柳璨魏國行事。先是,北院宣徽使王殷使壽州行營,構蔣玄暉於全忠,全忠怒,急歸大梁。上令刑部尚書裴迪繼詔慰勞全忠,全忠忿恨,語極不遜,故行相國百揆之命以悅其心。蔣玄暉自至大梁陳訴,全忠怒猶不解。帝憂之。甲午,上召三宰相議其事,柳璨曰:「人望歸元帥,陛下揖讓釋負,今其時也。」帝曰:「運祚去唐久矣,幸為元帥所延。今日天下,非予之天下,神器大寶,歸於有德,又何疑焉。他人傳予意不盡,卿自往大梁,備言此懷。」乃賜璨茶、藥,便令進發。乙未,敕:樞密使蔣玄暉宜削在身官爵,送河南府處斬。豐德庫使應頊、尚食使硃建武送河南府決殺。庚子,敕:樞密使及宣徽南院北院並停。其樞密公事,令王殷權知。其兩院人吏,並勒歸中書。其諸司諸道人,並不得到宣徽院。凡有公事,並於中書論請。其延義、千秋兩門,只差小黃門三人勾當,其官健勒歸本軍。敕:「魏王堅辭寵命,過示摠謙。朕以國史所書元帥之任,並以天下為名,爰自近年,改為諸道,既非舊制,須在正名。宜追制改為天下兵馬元帥,余准詔旨處分。」辛丑,敕:「漢宣帝中興,五日一聽朝,歷代通規,永為常式。近代不循舊儀,輒隳制度,既奸邪之得計,致臨視之失常,須守舊規,以循定制。宜每月只許一、五、九日開延英,計九度。其入閣日,仍於延英日一度指揮;如有大段公事,中書門下具榜子奏請開延英,不計日數。付所司。」又敕:「宮嬪女職,本備內任,近年已來,稍失儀制。宮人出內宣命,寀御參隨視朝,乃失舊規,須為永制。今後每遇延英坐朝日,只令小黃門祗候引從,宮人不得擅出內門,庶循典儀,免至紛雜。」壬寅,戎昭軍奏收復金州,兵火之後,井邑殘破,請移理所於均州,從之。仍改為武定軍。乙巳,汴州別駕蔣仲伸決殺,玄暉季父也。又敕:「蔣玄暉身居密近,擅弄威權,鬻爵賣官,聚財營第,而苞藏悖逆,稔浸奸邪。雖都市已處於極刑,而屈法尚慊於眾怒,更示焚棄之典,以懲顯負之蹤。宜追削為凶逆百姓,仍委河南府揭屍於都門外,聚眾焚燒。」玄暉死後,王殷、趙殷衡等又譖於全忠云:「內人相傳,玄暉私侍積善宮,與柳璨、張廷范為盟誓之交,求興唐祚。」戊申,全忠令知樞密王殷害皇太后何氏於積善宮,又殺宮人阿秋、阿虔,言通導蔣玄暉。己酉,敕以太后喪,廢朝三日。百官奉慰訖。又敕曰:「皇太后位承坤德,有愧母儀。近者凶逆誅夷,宮闈詞連丑狀,尋自崩變,以謝萬方。朕以幼沖,君臨區宇,雖情深號慕,而法難徇私,勉循秦、漢之規,須示追降之典。其遣黃門收所上皇太后寶冊,追廢為庶人,宜差官告郊廟。」庚戌,敕:「朕以謬荷丕圖,禮合親謁郊廟,先定來年正月上辛用事。今以宮圍內亂,播於丑聲,難以慚恧之容,入於祖宗之廟。其明年上辛親謁郊廟宜停。」壬子,敕積善宮安福殿宜廢。癸丑,敕光祿大夫、守司空、門下侍郎、平章事、太微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諸道鹽鐵轉運使柳璨責授朝議郎,守登州刺史。又敕:「太常卿張廷范、太常少卿裴澗溫鑾、祠部郎中知制誥張茂樞等,蔣玄暉在樞密之時,與柳璨、張廷范共為朋扇,日相往來,假其游宴之名,別貯傾危之計。苟安重位,酷陷朝臣,既此陰謀,難寬大辟。柳璨已從別敕處分,廷范可責授萊州司戶。裴澗等常同聚會,固共苞藏,澗可青州北海尉,鑾臨淄尉,茂樞博昌尉,並員外置。」甲寅,敕:「責授登州刺史柳璨,素矜憸巧,每務回邪。幸以庸才,驟居重位,曾無顯效,孤負明恩。詭譎多端,苞藏莫測,但結連於凶險,獨陷害於賢良。罪既貫盈,理須竄殛。可貶密州司戶,再貶長流崖州百姓,委御史台賜自盡。」是日斬於上東門外。又敕:「張廷范性唯庸妄,志在回邪,不能保慎寵榮,而乃苞藏凶險。密交柳璨,深結玄暉,晝議宵行,欺天負地。神祇共怒,罪狀難原。宜除名,委河南府於都市集眾,以五車分裂。溫鑾、裴澗、張茂樞併除名,委於御史台所在賜自盡。柳璨弟瑀、瑊,送河南府決殺。」   三年春正月乙卯朔,全忠以四鎮之師七萬,會河北諸軍,屯於深州樂城。戊午,敕右拾遺柳瑗貶洺州雞澤尉 ,璨疏屬也。乙丑,全忠自汴河赴魏州。丙寅,制:「定亂安國功臣、鎮海鎮東軍節度、浙江東西道觀察處置等使、淮南東面行營招討營田安撫兩浙鹽鐵製置發運等使、開府儀同三司、守侍中、兼中書令、杭越兩州刺史、上柱國、吳王、食邑九千戶、實封五百戶錢鏐,總臨兩鎮,制撫三吳。道途阻艱,未行冊命,宜令所司擇日備禮。」己巳夜,魏博節度使羅紹威殺其衙內親軍八千人。戊午,全忠自內黃入魏州。是月,魏博衙外兵五萬自歷亭還,分據紹威貝、博等州,汴軍攻圍之。壬申,敕:「相國總百揆魏王頃辭冊命,宜令所司再行冊禮。」辛巳,國子監奉:「奉去年十一月五日敕文,應國學每年與諸道等一例解送兩人,今監生郭應圖等六十人連狀論訴。」敕旨:「取士之科,明經極重,每年人數,已有舊規,去夏條疏,蓋防渝濫。今國子監、河南府俱有論奏,所試明經,宜令准常年例解送禮部,放人多少,酌量施行。但不徇囑求,無致僥倖。付所司。」二月甲申朔,魏博節度使羅紹威宜許於本鎮置三代私廟。癸卯。敕今年禮部所放進士,據依去年人數外,更放兩人。   三月甲寅朔。甲戌,敕:「河中、昭義管內,俱有慈州,地裡相去不遠,稱謂時聞錯誤 ,其昭義管內慈州宜改為惠州。」壬戌,全忠奏河中判官劉崇子匡圖,今年進士登第,遽列高科,恐涉群議,請禮部落下。戊寅,制元帥梁王可兼領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判度支戶部事,充三司都制置使。辛巳,敕貶西都留守判官、左諫議大夫鄭賨崖州司戶,尋賜死。四月甲申朔,日有蝕之,在胃十二度。戊申,魏博羅紹威奏:「臣當管博州聊城縣、武陽莘縣武水博平高堂等五縣,皆於黃河東岸,其鄉村百姓渡河輸稅不便,與天平軍管界接連,請割屬鄆。」從之。   五月癸酉朔,追贈故荊南節度使成汭、鄂岳節度使杜洪官爵,仍於本州立祠廟,從全忠奏也。丙申,敕:「天祐二年九月二十日於金州置戎昭軍 ,割均、房二州為屬郡。比因馮行襲葉贊元勳,克宣丕績,用獎濟師之效,遂行割地之權。今命帥得人,疇庸有秩,其戎昭軍額宜停,其均、房二州卻還山南東道收管。」六月癸未朔,甲申,敕:「襄州近因趙匡凝作帥,請別立忠義軍額,既非往制,固是從權。忠義軍額宜停廢,依舊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己亥,權右唐州事衛審符奏,州郭凋殘,又不居要路,請移理所於泌陽縣,從之。制以京兆尹、佑國軍節度使韓建為青州節度使,代王重師;以重師代建為京兆尹。壬寅,敕:「文武百僚每月一度入閣於貞觀殿。貞觀大殿,朝廷正衙,遇正至之辰,受群臣朝賀。比來視朔,未正規儀,今後於崇勳殿入閣。付所司。」左拾遺、充史館修撰裴谻膝H堂叔母危疾在濟源,無兄弟侍疾,乞假寧省,從之。七月壬子朔。己未,全忠始自魏州歸大梁,魏博六州平定。檢校工部尚書、守宗正卿、嗣邠王震停見任,落下襲封,以請告於外也。辛未,皇妹永明公主薨,罷朝三日。   八月甲辰,全忠復自汴州北渡河,攻滄州。乙未,魏博奏割貝州永濟、廣宗,相州臨河、內黃、洹水、斥丘等六縣隸魏州 ,從之。   九月辛亥朔。丁卯,全忠在軍至滄州,軍於長蘆。是月積陰霖雨不止,差官宗禜都門。十月乙未,兩浙錢鏐請於本鎮立三代私廟 ,從之。   十一月庚戌朔。丙子,廢牛羊司。御廚肉河南府供進,所有進到牛羊,便付河南府收管。十二月己卯朔,淮南偽署宣歙觀察使、檢校司徒王茂章可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太保 ,從錢鏐奏也。茂章背楊渥,以宣州降錢鏐故也。己丑,全忠奏文武兩班一、五、九朝日,元帥府排比廊飧。敕曰:「百官入朝,兩廊賜食,遷都之後,有司官闕供。元帥梁王欲整大綱,復行故事,俾其班列,益認優隆,宜賜詔獎飾。」甲辰,河陽節度副使孫乘貶崖州司戶,尋賜自盡。閏十二月己酉朔,福建百姓僧道詣闕,請為節度使王審知立德政碑,從之。乙丑,華州鎮國節度觀察處置等使額及興德府名,並宜停廢,復為華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仍隸同州為支郡,所管華、商兩州諸縣,先升次赤,次畿並罷,宜依舊名。西都佑國軍作鎮已來,未有屬郡,其金州、商州宜隸為屬郡。京兆府奉先縣本屬馮翊,櫟陽連接下邽,奉先縣宜卻隸同州,櫟陽宜隸華州。丙寅,奪西川節度使王建在身官爵。戊辰,李克用與幽州之眾同攻潞州,全忠守將丁會以澤、潞降太原,克用以其子嗣昭為留後。甲戌,全忠燒長蘆營旋軍,聞潞州陷故也。乙亥,貶興唐府少尹孫秘長流愛州,尋賜死,孫乘弟也。   四年春正月戊寅朔。壬寅,全忠自長蘆至大梁,天子遣御史大夫薛貽矩繼詔慰勞。全忠自弒昭宗之後,岐、蜀、太原,連兵牽制 ,關西日削。幸羅紹威殺牙軍,全獲魏博六州。將行篡代,欲威臨河朔,乃再興師臨幽、滄,冀仁恭父子乞盟,則與之相結,以固王鎔、紹威之心。而自秋迄冬,攻滄州無功,及聞丁會失守,燒營遽還。路由魏州,羅紹威知失勢,恐兵襲己,深贊篡奪之謀,他日如王受禪,必罄六州軍賦以助大禮,全忠深感之。至大梁,會薛貽矩來,乃以臣禮見全忠。貽矩承間密陳禪代之謀,全忠心德之。貽矩還奏曰:「元帥有受代意,陛下深體時事,去茲重負。」帝曰:「此吾素懷也。」乃降詔元帥以二月行傳禪之禮,全忠偽辭。   二月壬子,詔文武百官以今月七日齊赴元帥府。癸丑,宰相百官辭,全忠以未斷表為詞。   三月戊寅朔,全忠令大將李思安率兵三萬,合魏博之眾,攻掠幽州。思安頓兵臨其郛,會仁恭子守光率兵赴援,思安乃還。庚寅,詔薛貽矩再使大梁,達傳位之旨。甲辰,詔曰:   敕宰臣文武百辟,籓岳庶尹,明聽朕言。夫大寶之尊,神器之重,儻非德充宇宙,功濟黔黎,著重華納麓之功,彰文命導川之績,允熙帝載,克代天工,則何以統御萬邦,照臨八極。元帥梁王,龍顏瑞質,玉理奇文,以英謀睿武定寰瀛,以厚澤深仁撫華夏。神功至德,絕後光前,緹油罕紀其鴻勳,謳誦顯歸於至化。二十年之功業,億兆眾之推崇,邇無異言,遠無異望。朕惟王聖德,光被八紘,宜順玄穹,膺茲寶命。況天文符瑞,雜沓宣明,虞夏昌期,顯於圖菉。萬機不可以久曠,天命不可以久違,神祇葉心,歸於有德。朕敬以天下,傳禪聖君,退居舊籓,以備三恪。今敕宰臣張文蔚、楊涉等率文武百僚,備法駕奉迎梁朝,勉厲肅恭,尊戴明主。沖人釋茲重負,永為虞賓,獲奉新朝,慶泰兼極。中外列辟,宜體朕懷。   乙酉,乃以中書侍郎、平章事張文蔚充冊使,禮部尚書蘇循為副。中書侍郎、平章事楊涉押傳國寶使,翰林學士、中書舍人張策為副。御史大夫薛貽矩為押金寶使,左丞趙光逢為副。甲午,文蔚押文武百僚赴大梁。甲子,行事。冊曰:   皇帝若曰:咨爾天下兵馬元帥、相國總百揆梁王,朕每觀上古之書,以堯舜為始者,蓋以禪讓之典垂於無窮。故封泰山,禪梁父,略可道者七十二君,則知天下至公,非一姓獨有。自古明王聖帝,焦思勞神,惴若納隍,坐以待旦,莫不居之則兢畏,去之則逸安。且軒轅非不明,放勳非不聖,尚欲游於姑射,休彼大庭。矧乎歷數尋終,期運久謝,屬於孤藐,統御萬方者哉!況自懿祖之後,嬖倖亂朝,禍起有階,政漸無象。天綱幅裂,海水橫流,四紀於茲,群生無庇。洎乎喪亂,誰其底綏。洎於小子,粵以幼年,繼茲衰緒。豈茲沖昧,能守洪基?惟王明聖在躬,體於上哲。奮揚神武,戡定區夏,大功二十,光著冊書。北越陰山,南逾瘴海,東至碣石,西暨流沙,懷生之倫,罔不悅附。矧予寡昧,危而獲存。今則上察天文,下觀人願,是土德終極之際,乃金行兆應之辰。況十載之間,彗星三見,布新除舊,厥有明征,謳歌所歸,屬在睿德。今遣持節、銀青光祿大夫、守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張文蔚等,奉皇帝寶綬,敬遜於位。於戲!天之歷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天祿永終。王其祗顯大禮,享茲萬國,以肅膺天命。   全忠建國,奉帝為濟陰王,遷於曹州,處前刺史氏叔琮之第。時太原、幽州、鳳翔、西川猶稱天祐正朔。天祐五年二月二十一日,帝為全忠所害,時年十七,仍謚曰哀皇帝,以王禮葬於濟陰縣之定陶鄉。中興之初,方備禮改卜,遇國喪而止。明宗時就故陵置園邑,有司請謚曰昭宣光烈孝皇帝,廟號「景宗」。中書覆奏少帝行事,不合稱宗,存謚而已。知禮者亦以宣、景之謚非宜,今只取本謚,載之於紀。   史臣曰:悲哉!土運之將亡也,五常殆盡,百怪斯呈,宇縣瓜分,皇圖瓦解。昭宗皇帝英猷奮發,志憤陵夷,旁求奇傑之才,欲拯淪胥之運。而世途多僻,忠義俱亡,極爵位以待賢豪,罄珍奇而托心腹。慇勤國士之遇,罕有托孤之賢,豢豐而犬豕轉獰,肉飽而虎狼逾暴。五侯九伯,無非問鼎之徒;四岳十連,皆畜無君之跡。雖蕭屏之臣扼腕,巖廊之輔痛心,空銜毀室之悲,寧救喪邦之禍?及扶風西幸,洛邑東遷,如寄珠於盜跖之門,蓄水於尾閭之上,往而不返,夫何言哉!至若川竭山崩,古今同歎;虎爭龍戰,興替無常。縱胠篋之不仁,亦攫金之有道。曹操請刑於椒壺,蓋迫陰謀;馬昭拒命於凌雲,窘於見討。誠知醜跡,得以為詞,而全忠所行,止於殘忍。況自岐遷洛,天子塊然,六軍盡斥於秦人,四面皆環於汴卒。冕旒如寄,纖芥為疑,迎鑾未及於崇朝,剚刃已聞於塗地。立嗣君於南面,斃母后於中闈,黃門與禁旅皆殲,宗室共衣冠並殪。復又盜鍾掩耳,嫁禍於人。何九六之數窮,偶天人之道盡,目擊斯亂,言之傷心。哀帝之時,政由凶族。雖揖讓之令,有類於山陽;而凌逼之權,過逾於侯景。人道浸薄,陰騭難征,然以此受終,如何延永!   贊曰:勳華受命,揖讓告終。逆取順守,仁道已窮。暴則短祚,義則延洪。虞賓之禍,非止一宗。   志第一 禮儀一   《記》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物而動,性之欲也。」欲無限極,禍亂生焉。聖人懼其邪放,於是作樂以和其性 ,制禮以檢其情,俾俯仰有容,周旋中矩。故肆覲之禮立,則朝廷尊;郊廟之禮立,則人情肅;冠婚之禮立,則長幼序;喪祭之禮立,則孝慈著;搜狩之禮立,則軍旅振;享宴之禮立,則君臣篤。是知禮者,品彙之璿衡,人倫之繩墨,失之者辱,得之者榮,造物已還,不可須臾離也。五帝之時,斯為治本。類帝禋宗,吉禮也;遏音陶瓦,凶禮也;班瑞肆覲,賓禮也;誅苗殛鯀,軍禮也;厘降嬪虞,嘉禮也。故曰,修五禮五玉,堯、舜之事也。時代猶淳,節文尚簡。及周公相成王,制五禮六樂,各有典司,其儀大備。暨幽、厲失道,平王東遷,周室浸微,諸侯侮法。男女失冠婚之節,《野麇》之刺興焉;君臣廢朝會之期,踐土之譏著矣。葬則奢儉無算,軍則狙詐不仁。數百年間,禮儀大壞。雖仲尼自衛返魯,而有定禮之言,蓋舉周公之舊章,無救魯邦之亂政。仲尼之世,體教已亡。遭秦燔煬,遺文殆盡。   漢興,叔孫通草定,止習朝儀。至於郊天祀地之文,配祖禋宗之制,拊石鳴球之備物 ,介丘璧水之盛猷,語則有之,未遑措思。及世宗禮重儒術,屢訪賢良,河間博洽古文,大搜經籍,有周舊典,始得《周官》五篇,《士禮》十七篇。王又鳩集諸子之說,為禮書一百四十篇。後倉二戴,因而刪擇,得四十九篇,此《曲台集禮》,今之《禮記》是也。然數百載不見舊儀,諸子所書,止論其意。百家縱胸臆之說,五禮無著定之文。故西漢一朝,曲台無制。郊上帝於甘泉,祀后土於汾陰。宗廟無定主,樂懸缺金石。巡狩非勳、華之典,封禪異陶匏之音。光武受命,始詔儒官草定儀注,經邦大典,至是粗備。漢末喪亂,又淪沒焉。而衛宏、應仲遠、王仲宣等掇拾遺散,裁志條目而已。東京舊典,世莫得聞。自晉至梁,繼令條纘。鴻生鉅儒,銳思綿蕝,江左學者,彷彿可觀。隋氏平陳,寰區一統,文帝命太常卿牛弘集南北儀注,定《五禮》一百三十篇。煬帝在廣陵,亦聚學徒,修《江都集禮》。由是周、漢之制,僅有遺風。   神堯受禪,未遑製作,郊廟宴享,悉用隋代舊儀。太宗皇帝踐祚之初,悉興文教 ,乃詔中書令房玄齡、秘書監魏征等禮官學士,修改舊禮,定著《吉禮》六十一篇,《賓禮》四篇,《《軍禮》二十篇,《嘉禮》四十二篇,《凶禮》六篇,《國恤》五篇,總一百三十八篇,分為一百卷。玄齡等始與禮官述議,以為《月令》堜麛翩A唯祭天宗,謂日月而下。近代堜鶪迨悗牷B五人帝、五地祇,皆非古典,今併除之。又依禮,有益於人則祀之。神州者國之所托,余八州則義不相及。近代通祭九州,今除八州等八座,唯祭皇地祇及神州,以正祀典。又漢建武中封禪,用元封時故事,封泰山於圓台上,四面皆立石闕,並高五丈。有方石再累,藏玉牒書。石檢十枚,於四邊檢之,東西各三,南北各二。外設石封,高九尺,上加石蓋。周設石距十八,如碑之狀,去壇二步,其下石跗入地數尺。今案封禪者,本以成功告於上帝。天道貴質,故藉用稿秸,樽以瓦甒。此法不在經誥,又乖醇素之道,定議除之。近又案梁甫是梁陰,代設壇於山上,乃乖處陰之義。今定禪禮改壇位於山北。又皇太子入學及太常行山陵、天子大射、合朔、陳五兵於太社、農隙講武、納皇后行六禮、四孟月讀時令、天子上陵、朝廟、養老於辟雍之禮,皆周、隋所闕,凡增多二十九條。余並准依古禮,旁求異代,擇其善者而從之。太宗稱善,頒於內外行焉。   高宗初,議者以《貞觀禮》節文未盡,又詔太尉長孫無忌、中書令杜正倫李義府、中書侍郎李友益、黃門侍郎劉祥道許圉師、太子賓客許敬宗、太常少卿韋琨、太學博士史道玄、符璽郎孔志約、太常博士蕭,楚才孫自覺賀紀等重加緝定,勒成一百三十卷。至顯慶三年奏上之 ,增損舊禮,並與令式參會改定,高宗自為之序。時許敬宗、李義府用事,其所損益,多涉希旨,行用已後,學者紛議,以為不及貞觀。上元三年三月,下詔令依貞觀年禮為定。儀鳳二年,又詔顯慶新修禮多有事不師古,其五禮並依周禮行事。自是禮司益無憑準,每有大事,皆參會古今禮文,臨時撰定。然貞觀、顯慶二《禮》,皆行用不廢。時有太常卿裴明禮、太常少卿韋萬石相次參掌其事,又前後博士賀敳、賀紀、韋叔夏、裴守真等多所議定。則天時,以禮官不甚詳明,特詔國子博士祝欽明及叔夏,每有儀注,皆令參定。叔夏卒後,博士唐紹專知禮儀,博學詳練舊事,議者以為稱職。先天二年,紹為給事中,以講武失儀,得罪被誅。其後禮官張星、王琇又以元日儀注乖失,詔免官歸家學問。   開元十年,詔國子司業韋絛為禮儀使,專掌五禮。十四年,通事舍人王嵒上疏,請改撰《禮記》 ,削去舊文,而以今事編之。詔付集賢院學士詳議。右丞相張說奏曰:「《禮記》漢朝所編,遂為歷代不刊之典。今去聖久遠,恐難改易。今之五禮儀注,貞觀、顯慶兩度所修,前後頗有不同,其中或未折衷。望與學士等更討論古今,刪改行用。」制從之。初令學士右散騎常侍徐堅及左拾遺李銳、太常博士施敬本等檢撰,歷年不就。說卒後,蕭嵩代為集賢院學士,始奏起居舍人王仲丘撰成一百五十卷,名曰《大唐開元禮》。二十年九月,頒所司行用焉。   昊天上帝、五方帝、皇地祇、神州及宗廟為大祀,社稷、日月星辰、先代帝王、岳鎮海瀆、帝社、先蠶、釋奠為中祀,司中、司命、風伯、雨師、諸星、山林川澤之屬為小祀。大祀,所司每年預定日奏下。小祀,但移牒所由。若天子不親祭享 ,則三公行事;若官缺,則職事三品已上攝三公行事。大祀散齋四日,致齋三日。中祀散齋三日,致齋二日。小祀散齋二日,致齋一日。散齋之日,晝理事如舊,夜宿於家正寢,不得弔喪問疾,不判署刑殺文書,不決罰罪人,不作樂,不預穢惡之事。致齋惟為祀事得行,其餘悉斷。若大祀,齋官皆於散齋之日,集於尚書省受誓戒,太尉讀誓文。致齋之日,三公於尚書省安置;余官各於本司,若皇城內無本司,於太常郊社、太廟署安置。皆日未出前至齋所。至祀前一日,各從齋所晝漏上水五刻向祠所。接神之官,皆沐浴給明衣。若天子親祠,則於正殿行致齋之禮。文武官服褲褶,陪位於殿庭。車駕及齋官赴祠祭之所,州縣及金吾清所行之路,不得見諸凶穢及縗絰者,哭泣之聲聞於祭所者權斷,訖事依舊。齋官至祠所,太官惟設食。祭訖,依班序餕,訖,均胙,貴者不重,賤者不虛。中祀已下,惟不受誓戒,自余皆同大祀之禮。   武德初,定令:   每歲冬至,祀昊天上帝於圓丘,以景帝配。其壇在京城明德門外道東二里。壇制四成,各高八尺一寸,下成廣二十丈,再成廣十五丈,三成廣十丈,四成廣五丈。每祀則天上帝及配帝設位於平座,藉用稿秸,器用陶匏。五方上帝、日月、內官、中官、外官及眾星,並皆從祀。其五方帝及日月七座,在壇之第二等;內五星已下官五十五座,在壇之第三等;二十八宿已下中官一百三十五座,在壇之第四等;外官百十二座,在壇下外壝之內;眾星三百六十座,在外壝之外。其牲,上帝及配帝用蒼犢二,五方帝及日月用方色犢各一,內官已下加羊豕各九。夏至,祭皇地祗於方丘,亦以景帝配。其壇在宮城之北十四里。壇制再成,下成方十丈,上成五丈。每祀則地祇及配帝設位於壇上,神州及五嶽、四鎮、四瀆、四海、五方、山林、川澤、丘陵、墳衍、原隰,並皆從祀。神州在壇之第二等。五嶽已下三十七座,在壇下外壝之內。丘陵等三十座,在壝外。其牲,地祗及配帝用犢二,神州用黝犢一,岳鎮已下加羊豕各五。   孟春辛日,祈谷,祀感帝於南郊,元帝配,牲用蒼犢二。孟夏之月,雩祀昊天上帝於圓丘,景帝配,牲用蒼犢二。五方上帝、五人帝、五官並從祀,用方色犢十。季秋,祀五方上帝於明堂,元帝配,牲用蒼犢二。五人帝、五官並從祀,用方色犢十。孟冬,祭神州於北郊,景帝配,牲用黝犢二。   貞觀初,詔奉高祖配圓丘及明堂北郊之祀,元帝專配感帝,自余悉依武德。永徽二年,又奉太宗配祀於明堂,有司遂以高祖配五天帝,太宗配五人帝。   顯慶元年,太尉長孫無忌與禮官等奏議曰:   臣等謹尋方冊,歷考前規,宗祀明堂,必配天帝,而伏羲五代,本配五郊,預入有堂,自緣從祀。今以太宗作配,理有示安。伏見永徽二年七月,詔建明堂,伏惟陛下天縱聖德,追奉太宗,已遵嚴配。時高祖先在明堂,禮司致惑,竟未遷祀,率意定儀,遂便著令。乃以太宗皇帝降配五人帝,雖復亦在明堂,不得對越天帝,深乖明詔之意,又與先典不同。   謹案《孝經》云:「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昔者周公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伏惟詔意,義在於斯。今所司行令殊為失旨。又尋漢、魏、晉、宋歷代禮儀,並無父子同配明堂之義。唯《祭法》云:「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鄭玄注云:「禘、郊、祖、宗,謂祭祀以配食也。禘謂祭昊天於圓丘,郊謂祭上帝於南郊,祖、宗謂祭五帝、五神於明堂也。」尋鄭此注,乃以祖、宗合為一祭,又以文、武共在明堂,連衽配祀,良為謬矣。故王肅駁曰:「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祖、宗自是不毀之名,非謂配食於明堂者也。審如鄭義,則《孝經》當言祖祀文王於明堂,不得言宗祀也。凡宗者,尊也。周人既祖其廟,又尊其祀,孰謂祖於明堂者乎?」鄭引《孝經》以解《祭法》,而不曉周公本意,殊非仲尼之義旨也。又解「宗武王」云:「配勾芒之類,是謂五神,位在堂下。」武王降位,失君敘矣。   又案《六韜》曰:「武王伐紂,雪深丈餘,五車二馬,行無轍跡,詣營求謁。武王怪而問焉,太公對曰:『此必五方之神,來受事耳。』遂以其名召入,各以其職命焉。既而克殷,風調雨順。」豈有生來受職,歿同配之,降尊敵卑,理不然矣。故《春秋外傳》曰:「禘、郊、祖、宗、報五者,國之典祀也。」《傳》言五者,故知各是一事,非謂祖、宗合祀於明堂也。   臣謹上考殷、周,下洎貞觀,並無一代兩帝同配於明堂。南齊蕭氏以武、明昆季並於明堂配食,事乃不經,未足援據。又檢武德時令,以元皇帝配於明堂,兼配感帝。至貞觀初緣情革禮,奉祀高祖配於明堂,奉遷世祖專配感帝。此即聖朝故事已有遞遷之典,取法宗廟,古之制焉。伏惟太祖景皇帝構室有周,建絕代之丕業;啟祚汾、晉,創歷聖之洪基。德邁發生,道符立極。又世祖元皇帝潛鱗韞慶,屈道事周,導浚發之靈源,肇光宅之垂裕。稱祖清廟,萬代不遷。請停配祀,以符古義。伏惟高祖太武皇帝躬受天命,奄有神州,創製改物,體元居正,為國始祖,抑有舊章。昔者炎漢高帝,當塗太祖,皆以受命,例並配天。請遵故實,奉祀高祖於圓丘,以配昊天上帝。伏惟太宗文皇帝道格上元,功清下瀆,拯率土之塗炭,協大造於生靈,請准詔書,宗祀於明堂,以配上帝。又請依武德故事,兼配感帝作主。斯乃二祖德隆,永不遷廟;兩聖功大,各得配天。遠協《孝經》,近申詔意。   二年七月,禮部尚書許敬宗與禮官等又奏議:   據祠令及新禮,並用鄭玄六天之議,圓丘祀昊天上帝,南郊祭太微感帝,明堂祭太微五帝。謹按鄭玄此義,唯據緯書,所說六天,皆謂星象,而昊天上帝,不屬穹蒼。故注《月令》及《周官》,皆謂圓丘所祭昊天下帝為北辰星曜魄寶。又說《孝經》「郊祀後稷以配天」及明堂嚴父配天,皆為太微五帝。考其所說,舛謬特深。按《周易》云:「日月麗於天,百谷草木麗於地。」又云:「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足明辰象非天,草木非地。《毛詩傳》云:「元氣昊大,則稱昊天。遠視蒼蒼,則稱蒼天。」此則蒼昊為體,不入星辰之例。且天地各一,是曰兩儀。天尚無二,焉得有六?是以王肅群儒,鹹駁此義。又檢太史《圓丘圖》,昊天上帝座外,別有北辰座,與鄭義不同。得太史令李淳風等狀,昊天上帝圖位自在壇上,北辰自在第二等,與北斗並列,為星官內座之首,不同鄭玄據緯書所說。此乃羲和所掌,觀象製圖,推步有征,相沿不謬。   又按《史記天官書》等,太微宮有五帝者,自是五精之神,五星所奉。以其是人主之象,故況之曰帝。亦如房心為天王之象,豈是天乎!《周禮》云:「兆五帝於四郊。」又云:「祀五帝則掌百官之誓戒。」惟稱五帝,皆不言天。此自太微之神,本非穹昊之祭。又《孝經》惟云「郊祀後稷」,無別祀圓丘之文。王肅等以為郊即圓丘,圓丘即郊,猶王城、京師,異名同實。符合經典,其義甚明。而今從鄭說,分為兩祭,圓丘之外,別有南郊,違棄正經,理深未允。且檢吏部式,惟有南郊陪位,更不別載圓丘。式文既遵王肅,祠令仍行鄭義,令、式相乖,理宜改革。   又《孝經》云「嚴父莫大於配天」,下文即云:「周公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則是明堂所祀,正在配天,而以為但祭星官,反違明義。又按《月令》:「孟春之月,祈谷於上帝。」《左傳》亦云:「凡祀,啟蟄而郊,郊而後耕。故郊祀後稷,以祈農事。」然則啟蟄郊天,自以祈谷,謂為感帝之祭,事甚不經。今請憲章姬、孔,考取王、鄭,四郊迎氣,存太微五帝之祀;南郊明堂,廢緯書六天之義。其方丘祭地之外,別有神州,謂之北郊,   分地為二,既無典據,理又不通,亦請合為一祀,以符古義。仍並條附式令,永垂後則。   敬宗等又議籩、豆之數曰:「按今光祿式,祭天地、日月、岳鎮、海瀆、先蠶等,籩、豆各四。祭宗廟,籩、豆各十二。祭社稷、先農等,籩、豆各九。祭風師、雨師,籩、豆各二。尋此式文,事深乖謬。社稷多於天地,似不貴多。風雨少於日月,又不貴少。且先農、先蠶,俱為中祭,或六或四,理不可通。又先農之神,尊於釋奠,籩、豆之數,先農乃少,理既差舛,難以因循。謹按《禮記郊特牲》云:『籩、豆之薦,水土之品,不敢用褻味而貴多品,所以交於神明之義也。』此即祭祀籩、豆,以多為貴。宗廟之數,不可逾郊。今請大祀同為十二,中祀同為十,小祀同為八,釋奠准中祀。自余從座,並請依舊式。」詔並可之,遂附於禮令。   乾封初,高宗東封回,又詔依舊祀感帝及神州。司禮少常伯郝處俊等奏曰:   顯慶新禮,廢感帝之祀,改為祈谷。昊天上帝,以高祖太武皇帝配。檢舊禮,感帝以世祖元皇帝配。今既奉敕仍舊復祈谷為感帝,以高祖太武皇帝配神州,又高祖依新禮見配圓丘昊天上帝及方丘皇地祇,若更配感帝神州,便恐有乖古禮。按《禮記·祭法》云:「有虞氏禘黃帝而郊嚳,夏後氏亦禘黃帝而郊鯀,殷人禘嚳而郊冥,周人禘嚳而郊稷。」鄭玄注云:「禘謂祭昊天於圓丘也。祭上帝於南郊曰郊」。又按《三禮義宗》雲,「夏正郊天者,王者各祭所出帝於南郊」,即《大傳》所謂「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是也。此則禘須遠祖,郊須始祖。今若禘郊同用一祖,恐於典禮無所據。其神州十月祭者,十月以陰用事,故以此時祭之,依檢更無故實。按《春秋》「啟蟄而郊」,鄭玄注「禮云:「三王之郊,一用夏正。」又《三禮義宗》云:「祭神州法,正月祀於北郊。」請依典禮,以正月祭者。請集奉常博士及司成博士等總議定奏聞。其靈台、明堂,檢書禮用鄭玄義,仍祭五方帝,新禮用王肅義。   又下詔依鄭玄義祭五天帝,其雩及明堂,並准敕祭祀。於是奉常博士陸遵楷、張統師、權無二、許子儒等議稱:「北郊之月,古無明文。漢光武正月辛未,始建北郊。鹹和中議,北郊同用正月,然皆無指據。武德來禮令即用十月,為是陰用事,故於時祭之。請依舊十月致祭。」   乾封二年十二月,詔曰:   夫受命承天,崇至敬於明祀;膺圖纂菉,昭大孝於嚴配。是以薦鰷鱨於清廟,集振鷺於西雍,宣《雅》、《頌》於太師,明肅恭於考室。用能紀配天之盛業,嗣積德之鴻休,永播英聲,長為稱首。周京道喪,秦室政乖,禮樂淪亡,典經殘滅。遂使漢朝博士,空說六宗之文;晉代鴻儒,爭陳七祀之議。或同昊天於五帝,分感帝於五行。自茲以降,遞相祖述,異論紛紜,是非莫定。   朕以寡薄,嗣膺丕緒,肅承禋祀,明發載懷,虔奉宗祧,寤寐興感。每惟宗廟之重,尊配之儀,思革舊章,以申誠敬。高祖太武皇帝撫運膺期,創業垂統,拯庶類於塗炭,寘懷生於仁壽。太宗文皇帝德光齊聖,道極幾神,執銳被堅,櫛風沐雨,勞形以安百姓,屈己而濟四方,澤被區中,恩覃海外。乾坤所以交泰,品物於是鹹亨。掩玄闕而開疆,指青丘而作鎮。巍巍蕩蕩,無得名焉。《禮》曰:「化人之道,莫急於禮。禮有五經,莫重於祭。祭者,非物自外至也,自內生於心也。是以惟賢者乃能盡祭之義。」況祖功宗德,道冠百王;盡聖窮神,業高千古。自今以後,祭圓丘、五方、明堂、感帝、神州等祠,高祖太武皇帝、太宗文皇帝崇配,仍總祭昊天上帝及五帝於明堂。庶因心致敬,獲展虔誠,宗祀配天,永光鴻烈。   儀鳳二年七月,太常少卿韋萬石奏曰:「明堂大享,准古禮鄭玄義,祀五天帝,王肅義,祀五行帝。《貞觀禮》依鄭玄義祀五天帝,顯慶已來新修禮祀昊天上帝。奉乾封二年敕祀五帝,又奉制兼祀昊天上帝。伏奉上元三年三月敕,五禮並依貞觀年禮為定。又奉去年敕,並依周禮行事。今用樂須定所祀之神,未審依古禮及《貞觀禮》,為復依見行之禮?」時高宗及宰臣並不能斷,依違久而不決。尋又詔尚書省及學者詳議,事仍不定。自此明堂大享,兼用貞觀、顯慶二《禮》。   則天臨朝,垂拱元年七月,有司議圓丘、方丘及南郊、明堂嚴配之禮。成均助教孔玄義奏議曰:   謹按《孝經》云:「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明配尊大,昊天是也。物之大者,莫若於天,推父比天,與之相配,行孝之大,莫過於此,以明尊配之極也。又《易》云:「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鄭玄註:』上帝,天帝也。」故知昊天之祭,合祖考並配。請奉太宗文武聖皇帝、高宗天皇大帝配昊天上帝於圓丘,義符《孝經》、《周易》之文也。神堯皇帝肇基王業,應天順人,請配感帝於南郊,義符《大傳》之文。又《祭法》云:「祖文王而宗武王。祖,始也;宗,尊也。所以名祭為尊始者,明一祭之中,有此二義。又《孝經》云:「宗祀文王於明堂。」文王言祖,而雲宗者,亦是通武王之義。故明堂之祭,配以祖考。請奉太宗文武聖皇帝、高宗天皇大帝配祭於明堂,義符《周易》及《祭法》之文也。   太子右諭德沈伯儀曰:   謹按《禮》:「有虞氏禘黃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夏後氏禘黃帝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殷人禘嚳而郊冥,祖契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鄭玄注云:「禘、郊、祖、宗,謂祭祀以配食也。禘謂祭昊天於圓丘,祭上帝於南郊曰郊,祭五帝、五神於明堂曰祖、宗。」伏尋嚴配之文,於此最為詳備。虞、夏則退顓頊而郊嚳,殷人則捨契而郊冥。去取既多。前後乖次。得禮之序,莫尚於周。禘嚳郊稷,不間於二王;明堂宗祀,始兼於兩配。鹹以文王、武王父子殊別,文王為父,上主五帝;武王對父,下配五神。《孝經》曰:「嚴父莫大於配天,則周公其人也。昔者周公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不言嚴武王以配天,則武王雖在明堂,理未齊於配祭;既稱宗祀,義獨主於尊嚴。雖同兩祭,終為一主。故《孝經緯》曰「後稷為天地主,文王為五帝宗」也。必若一神兩祭便,則五祭十祠,薦獻頻繁,禮虧於數。此則神無二主之道,禮崇一配之義。竊尋貞觀、永徽,共尊專配;顯慶之後,始創兼尊。必以順古而行,實謂從周為美。高祖神堯皇帝請配圓丘、方澤,太宗文武聖皇帝請配南郊、北郊。高宗天皇大帝德邁九皇,功開萬宇,制禮作樂,告禪升中,率土共休,普天同賴,竊惟莫大之孝,理當總配五天。   鳳閣舍人元萬頃、范履冰等議曰:   伏惟高祖神堯皇帝鑿乾構象,闢土開基。太宗文武聖皇帝紹統披元,循機闡極。高宗天皇大帝弘祖宗之大業,廓文武之宏規。三聖重光,千年接旦。神功睿德,罄圖牒而難稱;盛烈鴻猷,超古今而莫擬。豈徒錙銖堯、舜,糠秕殷、周而已哉!謹案見行禮,昊天上帝等祠五所,鹹奉高祖神堯皇帝、太宗文武皇帝兼配。今議者引《祭法》、《周易》、《孝經》之文,雖近稽古之辭,殊失因心之旨。但子之事父,臣之事君,孝以成志,忠而順美。竊以兼配之禮,特稟先聖之懷,爰取訓於前規,遂申情於大孝。《詩》云:「昊天有成命,二後受之。」《易》曰:「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敬尋厥旨,本合斯義。今若遠摭遺文,近乖成典,拘常不變,守滯莫通,便是臣黜於君,遽易郊丘之位,下非於上,靡遵弓劍之心。豈所以申太后哀感之誠,徇皇帝孝思之德!慎終追遠,良謂非宜。嚴父配天,寧當若是?伏據見行禮,高祖神堯皇帝、太宗文武聖皇帝,今既先配五祠,理當依舊無改。高宗天皇大帝齊尊曜魄,等邃含樞,闡三葉之宏基,開萬代之鴻業。重規疊矩,在功烈而無差;享帝郊天,豈祀配之有別。請奉高宗天皇大帝歷配五祠。   制從萬頃議。自是郊丘諸祠皆以三祖配。   及則天革命,天冊萬歲元年,加號為天冊金輪大聖皇帝,親享南郊,合祭天地。以武氏始祖周文王追尊為始祖文皇帝,後考應國公追尊為無上孝明高皇帝,亦以二祖同配,如乾封之禮。其後長安年又親享南郊,合祭天地及諸郊丘,並以配焉。   中宗即位,神龍元年九月,親享昊天上帝於東都之明堂,以高宗天皇大崇配,其儀亦依乾封故事。至景龍三年十一月,親祀南郊,初將定儀注,國子祭酒祝欽明希旨上言後亦合助祭,遂奏議曰:「謹按《周禮》:『天神曰祀,地祇曰祭,宗廟曰享。』又《內司服》:『職掌王后之六服,凡祭祀,供後之衣服。』又《祭統》曰:『夫祭也者,必夫婦親之。』據此諸文,即知皇后合助皇帝祀天神祭地祇明矣。望請別修助祭儀注同進。」上令宰相與禮官議詳其事。太常博士唐紹、蔣欽緒建議云:「皇后南郊助祭,於禮不合。但欽明所執,是祭宗廟禮,非祭天地禮。按漢、魏、晉、及後魏、齊、梁、隋等歷代史籍,興王令主,郊天祀地,代有其禮,史不闕書,並不見皇后助祭之事。又高祖神堯皇帝、太宗文武聖皇帝、高宗天皇大帝南郊祀天,並無皇后助祭之禮。」尚書右僕射韋巨源又協同欽明之議,上遂以皇后為亞獻,仍補大臣李嶠等女為齋娘,執籩豆焉。   時十一月十三日乙丑,冬至,陰陽人盧雅、侯藝等奏請促冬至就十二日甲子以為吉會。時右台侍御史唐紹奏曰:「禮所以冬至祀圓丘於南郊,夏至祭方澤於北郊者,以其日行躔次,極於南北之際也。日北極當晷度循半,日南極當晷度環周。是日一陽爻生,為天地交際之始。故《易》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即冬至卦象也。一歲之內,吉莫大焉。甲子但為六旬之首,一年之內,隔月常遇,既非大會,晷運未周,唯總六甲之辰,助四時而成歲。今欲避環周以取甲子,是背大吉而就小吉也。」太史令傅孝忠奏曰:「准《漏刻經》,南陸北陸並日校一分,若用十二日,即欠一分。未南極,即不得為至。」上曰:「俗諺雲,『冬至長於歲』,亦不可改。」竟依紹議以十三日乙丑祀圓丘。   睿宗太極元年正月,初將有事南郊,有司立議,惟祭昊天上帝而不設皇地祇位。諫議大夫賈曾上表曰:   微臣詳據典禮,謂宜天地合祭。謹按《禮祭法》曰:「有虞氏禘黃帝而郊嚳,夏後氏禘黃帝而郊鯀。」傳曰:大祭曰禘。然則郊之與廟,俱有禘祭。禘廟,則祖宗之主俱合於太祖之廟;禘郊,則地祇群望俱合於圓丘,以始祖配享。皆有事而大祭,異於常祀之義。《禮大傳》曰:「不王不禘。」故知王者受命,必行禘禮。《虞書》曰:「月正元日,舜格於文祖,肆類於上帝,祇於六宗,望於山川,遍於群神。」此則受命而行禘禮者也。言「格於文祖」,則餘廟之享可知矣。言「類於上帝」,則地祇之合可知矣。且山川之祀,皆屬於地,群望尚遍,況地祇乎!《周官》「以六律、六呂、五聲、八音、六舞、大合樂,以致神祇,以和邦國,以諧萬人。」又「凡六樂者,六變而致象物及天神」,此則禘郊合天神、地祇、人鬼而祭之樂也。   《三輔故事》漢祭圓丘儀:昊天上帝位正南面,后土位兆亦南面而少東。又《東觀漢記》云:「光武即位,為壇於鄗之陽,祭告天地,採用元始故事。二年正月,於洛陽城南依鄗為圓壇,天地位其上,皆南向西上。」按兩漢時自有后土及北郊祀,而此已於圓丘設地位,明是禘祭之儀。又《春秋說》云:「王者一歲七祭,天地合食於四孟,別於分、至。」此復天地自常有同祭之義。王肅云:「孔子言兆圓丘於南郊,南郊即圓丘,圓丘即南郊也。」又云:「祭天地配。」此亦郊祀合祭之明說。惟鄭康成不論禘當合祭,而分昊天上帝為二神,專憑緯文,事匪經見。又其注《大傳》「不環不禘」義,則云:「正歲之首,祭感帝之精,以其祖配。」注《周官·大司樂》圓丘,則引《大傳》之禘以為冬至之祭。遞相矛盾,未足可依。   伏惟陛下膺菉居尊,繼文在歷,自臨宸極,未親郊祭。今之南郊,正當禘禮,固宜合祀天地,鹹秩百神,答受命之符,彰致敬之道。豈可不崇盛禮,同彼常郊,使地祇無位,未從禘享!今請備設皇地祇並從祀等座,則禮得稽古,義合緣情。然郊丘之祀,國之大事,或失其情,精禋將闕。臣術不通經,識慚博古,徒以昔謬禮職,今忝諫曹,正議是司,敢陳忠讜。事有可采,惟斷之聖慮。   制令宰臣召禮官詳議可否。禮官國子祭酒褚無量、國子司業郭山惲等鹹請依曾所奏。時又將親享北郊,竟寢曾之表。   玄宗即位,開元十一年十一月,親享圓丘。時中書令張說為禮儀使,衛尉少卿韋絛為副,說建議請以高祖神堯皇帝配祭,始罷三祖同配之禮。至二十年,蕭嵩為中書令,改撰新禮。祀天一歲有四,祀地有二。冬至,祀昊天上帝於圓丘,高祖神堯皇帝配,中官加為一百五十九座,外官減為一百四座。其昊天上帝及配帝二座,每座籩、豆各用十二,簋、簠、n、俎各一。上帝則太樽、著樽、犧樽、象樽、壺樽各二,山罍六。配帝則不設太樽及壺樽,減山罍之四,余同上帝。五方帝座則籩、豆各十,簋、簠、n、俎各一,太樽二。大明、夜明,籩、豆各八,余同五方帝。內官每座籩、豆二,簋、俎各一。內官已上設樽於十二階之間。內官每道間著樽二,中官犧樽二,外官著樽二,眾星壺樽二。正月上辛,祈谷,祀昊天上帝於圓丘,以高祖配,五方帝從祀。其上帝、配帝,籩、豆等同冬至之數。五方帝,太樽、著樽、犧樽、山罍各一,籩、豆等亦同冬至之數。孟夏,雩昊天上之帝於圓丘,以太宗配,五方帝及太昊等五帝、勾芒等五官從祀。其上帝配帝、五方帝,籩、豆各八,簋、簠、n、俎各一。五官每座籩、豆各二,簋、簠及俎各一。季秋,大享於明堂,祀昊天上帝,以睿宗配,其五方帝、五人帝、五官從祀。籩、豆之數,同於雩祀。夏至,禮皇地祇於方丘,以高祖配,其從祀神州已下六十八座,同貞觀之禮。地祇、配帝,籩、豆如圓丘之數。神州,籩、豆各四,簋、簠、n、俎各一。五嶽、四鎮、四海、四瀆、五方、山林、川澤等三十七座,每座籩、豆各二,簋、簠各一。五方五帝、丘陵、墳衍、原隰等三十座,籩、豆、簋、簠、n、俎各一。立冬,祭神州於北郊,以太宗配。二座籩、豆各十二,簋、簠、n、俎各一。自冬至圓丘已下,余同貞觀之禮。   時起居舍人王仲丘既掌知修撰,仍建議曰:   按《貞觀禮》,正月上辛,祀感帝於南郊,《顯慶禮》,祀昊天上帝於圓丘以祈谷。《左傳》曰:「郊而後耕。」《詩》曰:「《噫嘻》,春夏祈谷於上帝。」《禮記》亦曰:「上辛祈谷於上帝。」則祈谷之文,傳於歷代,上帝之號,允屬昊天。而鄭康成云:「天之五帝遞王,王者之興,必感其一,因其所感,別祭尊之。故夏正之月,祭其所生之帝於南郊,以其祖配之。故周祭靈威仰,以後稷配之,因以祈谷。」據所說祀感帝之意,本非祈谷。先儒所說,事恐難憑。今祈谷之禮,請准禮修之。且感帝之祀,行之自久。《記》曰:「有其舉之,莫可廢也。」請於祈谷之壇,遍祭五方帝。夫五帝者,五行之精。五行者,九谷之宗也。今請二禮並行,六神鹹祀。   又按《貞觀禮》,孟夏雩祀五方上帝、五人帝、五官於南郊,《顯慶禮》,則雩祀昊天上帝於圓丘。且雩祀上帝,蓋為百谷祈甘雨。故《月令》云:「命有司大雩帝,用盛樂,以祈谷實。」鄭玄云:「雩上帝者,天之別號,允屬昊天,祀於圓丘,尊天位也。」然雩祀五帝既久,亦請二禮並行,以成大雩帝之義。   又《貞觀禮》,季秋祀五方帝、五官於明堂,《顯慶禮》,禮昊天上帝於明堂。准《孝經》曰:「郊祀後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先儒以為天是感精之帝,即太微五帝,此即皆是星辰之例。且上帝之號,皆屬昊天,鄭玄所引,皆雲五帝。《周禮》曰:「王將旅上帝,張氈案,設皇邸。祀五帝,張大次小次。」由此言之,上帝之與五帝,自有差等,豈可混而為一乎!《孝經》云:「嚴父莫大於配天。」其下文即云:「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鄭玄注云:「上帝者,天之別名,神無二主,故異其處。」孔安國之:「帝亦天也。」   然則禋享上帝,有合經義。而五方皆祀,行之已久,有其舉之,難於即廢。亦請二禮並行,以成《月令》大享帝之義。   天寶十載五月已前,郊祭天地,以高祖神堯皇帝配座,故將祭郊廟,告高祖神堯皇帝室。寶應元年,杜鴻漸為太常卿禮儀使,員外郎薛頎、歸崇敬等議:「以神堯為受命之主,非始封之君不得為太祖以配天地。太祖景皇帝始受封於唐,即殷之契,周之後稷也。請以太祖景皇帝郊祀配天地,告請宗廟,亦太祖景皇帝酌獻。諫議大夫黎干議,以太祖景皇帝非受命之君,不合配享天地。二年五月,干進議狀為十詰十難,曰:   集賢校理潤州別駕歸崇敬議狀及禮儀使判官水部員外郎薛頎等稱:禘謂冬至祭天於圓丘,周人則以遠祖帝嚳配,今欲以景皇帝為始祖,配昊天於圓丘。   臣干詰曰:「《國語》曰:「有虞氏、夏後氏俱禘黃帝,商人禘舜,周人禘嚳。」俱不言祭昊天於圓丘,一也。《詩·商頌》曰:「《長髮》,大禘也。」又不言昊天於圓丘,二也。《詩·周頌》曰:「《雍》,禘太祖也。」又不言祭昊天於圓丘,三也。《禮記·祭法》曰:「有虞氏、夏後氏俱禘黃帝,殷人、周人俱禘嚳。」又不言祭昊天於圓丘,四也。《禮記·大傳》曰:「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又不言祭昊天於圓丘,五也。《爾雅·釋天》曰:「禘,大祭也。」又不言祭昊天於圓丘,六也。《家語》云:「凡四代帝王之所郊,皆以配天也。其所謂禘者,皆五年大祭也。」又不言祭昊天於圓丘,七也。盧植云:「禘,祭名。禘者諦也,事尊明諦,故曰禘。」又不言祭昊天於圓丘,八也。王肅云:「禘謂於五年大祭之時。」又不言祭昊天於圓丘,九也。郭璞云:「禘,五年之大祭。」又不言祭昊天於圓丘,十也。   臣干謂禘是五年宗廟之大祭,《詩》、《禮》經傳,文義昭然。今略舉十詰以明之。臣惟見《禮記·祭法》及《禮記·大傳》、《商頌·長髮》等三處鄭玄注,或稱祭昊天,或雲祭靈威仰。臣精詳典籍,更無以禘為祭昊天於圓丘及郊祭天者。審如禘是祭之最大,則孔子說《孝經》為萬代百王法,稱周公大孝,何不言禘祀帝嚳於圓丘以配天,而反言「郊祀後稷以配天?」是以《五經》俱無其說,聖人所以不言。輕議大典,亦何容易。猶恐不悟,今更作十難。   其一難曰:《周頌》:「《雍》,禘祭太祖也。」鄭玄箋云:「禘,大祭。太祖,文王也。」《商頌》云:「《長髮》,大禘也。」玄又箋云:「大禘,祭天也。」夫商、周之《頌》,其文互說。或雲禘太祖,或雲大禘,俱是五年宗廟之大祭,詳覽典籍,更無異同。惟鄭玄箋《長髮》,乃稱是郊祭天。詳玄之意,因此《商頌》禘如《大傳》雲大祭,如《春秋》「大事於太廟」,《爾雅》「禘大祭」,雖雲大祭,亦是宗廟之祭,可得便稱祭天乎?若如所說,大禘即雲郊祭天,稱禘即是祭宗廟。又《祭法》說虞、夏、商、周禘黃帝與嚳,《大傳》「不王不禘」,禘上俱無大字,玄何因復稱祭天乎?又《長髮》文亦不歌嚳與感生帝,故知《長髮》之禘,而非禘嚳及郊祭天明矣。殷、週五帝之大祭,群經眾史及鴻儒碩學,自古立言著論,序之詳矣,俱無以禘為祭天。何棄周、孔之法言,獨取康成之小注,便欲違經非聖,誣亂祀典,謬哉!   其二難曰:《大傳》稱「禮,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諸侯及其太祖」者,此說王者則當禘。其謂《祭法》,虞、夏、殷、周禘黃帝及嚳,「不王則不禘,所當禘其祖之所自出」,謂虞、夏出黃帝,殷、周出帝嚳,以近祖配而祭之。自出之祖,既無宗廟,即是自外至者,故同之天地神祇,以祖配而祀之。自出之說,非但於父,在母亦然。《左傳》子產云:「陳則我周之自出。」此可得稱出於太微五帝乎?故曰「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此之謂也。及諸侯之禘,則降於王者,不得祭自出之祖,只及太祖而已。故曰「諸侯及其太祖」,此之謂也。鄭玄錯亂,分禘為三:注《祭法》云「禘謂祭昊天於圓丘」,一也。注《大傳》稱「郊祭天,以後稷配靈威仰」,箋《商頌》又稱「郊祭天」,二也。注《周頌》云「禘大祭,大於四時之祭,而小於祫,太祖謂文王」,三也。禘是一祭,玄析之為三,顛倒錯亂,皆率胸臆,曾無典據,何足可憑。   其三難曰:虞、夏、殷、周已前,禘祖之所自出,其義昭然。自漢、魏、晉已還千餘歲,其禮遂闕。又鄭玄所說,其言不經,先儒棄之,未曾行用。愚以為錯亂之義,廢棄之注,不足以正大典。   其四難曰:所稱今《三禮》行於代者,皆是鄭玄之學,請據鄭學以明之。曰雖雲據鄭學,今欲以景皇帝為始祖之廟以配天,復與鄭義相乖。何者?《王制》云:「天子七廟。」玄云:「此周禮也。」七廟者,太祖及文、武之祧與親廟四也。殷則六廟,契及湯與二昭二穆也。據鄭學,夏不以鯀及顓頊、昌意為始祖,昭然可知也。而欲引稷、契為例,其義又異是。爰稽邃古洎今,無以人臣為始祖者,惟殷以契,周以稷。夫稷、契者,皆天子元妃之子,感神而生。昔帝嚳次妃簡狄,有浀奶韝坐k,吞玄鳥之卵,因生契。契長而佐禹治水,有大功。舜乃命契作司徒,百姓既和,遂封於商。故《詩》曰:「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此之謂也。後稷者,其母有邰氏之女曰姜嫄,為帝嚳妃,出野履巨跡,歆然有孕,生稷。稷長而勤於稼穡,堯聞,舉為農師,天下得其利,有大功,舜封於邰,號曰後稷。唐、虞、夏之際,皆有令德。故《詩》曰:「履帝武敏歆,居然生子,即有邰家室。」此之謂也。舜、禹有天下,稷、契在其間,量功比德,抑其次也。舜授職,則播百谷,敷五教。禹讓功,則平水土,宅百揆。故《國語》曰:「聖人之制祀也,功施於人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契為司徒而人輯睦,稷勤百谷而死,皆居前代祀典,子孫有天下,得不尊而祖之乎?   其五難曰:既遵鄭說,小德配寡,遂以後稷只配一帝,尚不得全配五帝。今以景皇帝特配昊天,於鄭義可乎?   其六難曰:眾難臣云:「上帝與五帝,一也。所引《春官》:祀天旅上帝,祀地旅四望。旅訓眾,則上帝是五帝。臣曰,不然。旅雖訓眾,出於《爾雅》,及為祭名,《春官》訓陳,注有明文。若如所言,旅上帝便成五帝,則季氏旅於泰山,可得便是四鎮耶?   其七難曰:所云據鄭學,則景皇帝親盡,廟主合祧,卻欲配祭天地,錯亂祖宗。夫始祖者,經綸草昧,體大則天,所以正元氣廣大,萬物之宗尊,以長至陽氣萌動之始日,俱祀於南郊也。夫萬物之始,天也。人之始,祖也。日之始,至也。掃地而祭,質也。器用陶匏,性也。牲用犢,誠也。兆於南郊,就陽位也。至尊至質,不敢同於先祖,禮也。故《白虎通》曰:「祭天歲一,何?天至尊至質,事之不敢褻黷,故因歲之陽氣始達而祭之。」今國家一歲四祭之,黷莫大焉。上帝、五帝,其祀遂闕,怠亦甚矣。黷與怠,皆禮之失,不可不知。夫親有限,祖有常,聖人制禮,君子不以情變易。國家重光累聖,歷祀百數,豈不知景皇帝始封於唐。當時通儒議功度德,尊神堯克配彼天,宗太宗以配上帝。神有定主,為日已久。今欲黜神堯配含樞紐,以太宗配上帝,則紫微五精,上帝佐也,以子先父,豈禮意乎!非止神祇錯位,亦以祖宗乖序,何以上稱皇天祖宗之意哉!若夫神堯之功,太宗之德,格於皇天上帝,臣以為郊祀宗祀,無以加焉。   其八難曰:欲以景皇帝為始祖,既非造我區宇,經綸草昧之主,故非夏始祖禹、殷始祖契、周始祖稷、漢始祖高帝、魏始祖武皇帝、晉始祖宣帝、國家始祖神堯皇帝同功比德,而忽升於宗祀圓丘之上,為昊天匹,曾謂圓丘不如林放乎?   其九難曰:昨所言魏文帝丕以武帝操為始祖,晉武帝炎以宣帝懿為始祖者。夫孟德、仲達者,皆人傑也。擁天下之強兵,挾漢、魏之微主,專制海內,令行草偃,服袞冕,陳軒懸,天子決事於私第,公卿列拜於道左,名雖為臣,勢實凌君。後主因之而業帝,前王由之而禪代,子孫尊而祖之,不亦可乎?   其十難曰:所引商、周、魏、晉,既不當矣,則景皇帝不為始祖明矣。我神堯拔出群雄之中,廓清隋室,拯生人於塗炭,則夏禹之勳不足多;成帝業於數年之間,則漢祖之功不足比。夏以大禹為始祖,漢以高帝為始祖,則我唐以神堯為始祖,法夏則漢,於義何嫌?今欲革皇天之禮,易太祖之廟,事之大者,莫大於斯,曾無按據,一何寡陋,不愧於心,不畏於天乎!   以前奉詔,令諸司各據禮經定議者。臣干忝竊朝列,官以諫為名,以直見知,以學見達,不敢不罄竭以裨萬一。昨十四日,具以議狀呈宰相,宰相令朝臣與臣論難。所難臣者,以臣所見獨異,莫不勝辭飛辯,競欲碎臣理,鉗臣口。剖析毫釐,分別異同,序墳典之凝滯,指子傳之乖謬,事皆歸根,觸物不礙。但臣言有宗爾,豈辯者之流也。又歸崇敬、薛頎等援引鄭學,欲蕪祀典,臣為明辯,迷而不復。臣輒作十詰十難,援據墳籍,昭然可知。庶郊禘事得其真,嚴配不失其序,皇靈降祉,天下蒙賴。臣亦何顧不蹈鼎鑊?謹敢聞達,伏增悚越。   議奏,不報。   至二年春夏旱。言事者云:太祖景皇帝追封於唐,高祖實受命之祖,百神受職,合依高祖。今不得配享天地,所以神不降福,以致愆陽。代宗疑之,詔百僚會議。太常博士獨孤及獻議曰:   禮,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凡受命始封之君,皆為太祖。繼太祖已下六廟,則以親盡迭毀。而太祖之廟,雖百代不遷。此五帝、三王所以尊祖敬宗也。故受命於神宗,禹也,而夏後氏祖顓頊而郊鯀。纘禹黜夏,湯也,而殷人郊冥而祖契。革命作周,武王也,而周人郊稷而祖文王。則明自古必以首封之君,配昊天上帝。唯漢氏崛起豐沛,豐公太公,皆無位無功,不可以為祖宗,故漢以高皇帝為太祖,其先細微也。非足為後代法。   伏惟太祖景皇帝以柱國之任,翼周弼魏,肇啟王業,建封於唐。高祖因之,以為有天下之號,天所命也。亦如契之封商,後稷之封邰。禘郊祖宗之位,宜在百代不遷之典。郊祀太祖,宗祀高祖,猶周之祖文王而宗武王也。今若以高祖創業,當躋其祀,是棄三代之令典,尊漢氏之末制,黜景皇帝之大業,同豐公太公之不祀,反古違道,失孰大焉?夫追尊景皇,廟號太祖,高祖、太宗所以崇尊之禮也。若配天之位既異,則太祖之號宜廢,祀之不修,廟亦當毀。尊祖報本之道,其墜於地乎!漢制,擅議宗廟,以大不敬論。今武德、貞觀憲章未改,國家方將敬祀事,和神人,禘郊之間,恐非所宜。臣謹稽禮文,參諸往制,請仍舊典。   竟依歸崇敬等議,以太祖配享天地。   廣德二年正月十六日,禮儀使杜鴻漸奏:「郊、太廟,大禮,其祝文自今已後,請依唐禮,板上墨書。其玉簡金字者,一切停廢。如允臣所奏,望編為常式。」敕曰:「宜行用竹簡。」   貞元元年十一月十一日,德宗親祀南郊。有司進圖,敕付禮官詳酌。博士柳冕奏曰:「開元定禮,垂之不刊。天寶改作,起自權制,此皆方士謬妄之說,非禮典之文,請一准《開元禮》。」從之。其年十月二十七日,詔:「郊禮之議,本於至誠。制禮定名,合從事實,使名實相副,則尊卑有倫。五方配帝,上古哲王,道濟烝人,禮著明祀。論善計功,則朕德不類,統天御極,朕位攸同。而於祝文稱臣以祭,既無益於誠敬,徒有瀆於等威。前京兆府司錄參軍高佩上疏陳請,其理精詳。朕重變舊儀,訪於卿士,申明大義,是用釋然。宜從改正,以敦至禮。自今已後,祀五方配帝祝文,並不須稱臣。其餘禮數如舊。」   六年十一月八日,有事於南郊。詔以皇太子為亞獻,親王為終獻。上問禮官:「亞獻、終獻合受誓誡否?」吏部郎中柳冕曰:「准《開元禮》,獻官前七日於內受誓誡。辭云:『各揚其職,不供其事,國有常刑。』今以皇太子為亞獻,請改舊辭,云『各揚其職,肅奉常儀』。」從之。   十五年四月,術士匡彭祖上言:「大唐土德,千年合符,請每於四季月郊祀天地。」詔禮官儒者議。歸崇敬曰:「准禮,立春迎春於東郊,祭青帝。立夏日迎夏於南郊,祭赤帝。立秋後十八日,迎黃靈於中地,祭黃帝。秋、冬各於其方。黃帝於五行為土,王在四季,土生於火,用事於木,而祭於秋,三季則否。漢、魏、周、隋,共行此禮。國家土德乘時,亦以每歲六月土王之日,祀黃帝於南郊,以后土配,合於典禮。彭祖憑候緯之說,據陰陽之書,事涉不經,恐難行用。」乃寢。   元和十五年十二月,將有事於南郊。穆宗問禮官:「南郊卜日否?」禮院奏:「伏准禮令,祠祭皆卜。自天寶已後,凡欲郊祀,必先朝太清宮,次日饗太廟,又次日祀南郊。相循至今,並不卜日。」從之。及明年正月,南郊禮畢,有司不設御榻,上立受群臣慶賀。及御樓仗退,百僚復不於樓前賀,乃受賀於興慶宮。二者闕禮,有司之過也。   志第二 禮儀二   隋文帝開皇中,將作大匠宇文愷依《月令》造明堂木樣以獻。帝令有司於京城安業裡內規兆其地,方欲崇建,而諸儒爭論不定,竟議罷之。煬帝時 ,愷復獻明堂木樣並議狀,屬遷都興役,事又不就。終於隋代,季秋大享,恆在雩壇設祀。   高祖受禪,不遑創儀。太宗平定天下,命儒官議其制。貞觀五年,太子中允孔穎達以諸儒立議違古,上言曰:「臣伏尋前敕 ,依禮部尚書盧寬、國子助教劉伯莊等議,以為『從崑崙道上層祭天』。又尋後敕云:『為左右閣道,登樓設祭。』臣檢六藝群書百家諸史,皆名基上曰堂,樓上曰觀,未聞重樓之上而有堂名。《孝經》云:『宗祀文王於明堂』。不雲明樓、明觀,其義一也。又明堂法天,聖王示儉,或有翦蒿為柱,葺茅作蓋。雖復古今異制,不可恆然,猶依大典,惟在樸素。是以席惟颭秸,器尚陶匏,用繭栗以貴誠,服大裘以訓儉,今若飛樓架道,綺閣凌雲,考古之文,實堪疑慮。按《郊祀志》:漢武明堂之制,四面無壁,上覆以茅。祭五帝於上座,祀后土於下防。臣以上座正為基上,下防惟是基下。既雲無四壁,未審伯莊以何知上層祭神,下有五室?且漢武所為,多用方士之說,違經背正,不可師祖。又盧寬等議云:上層祭天,下堂布政,欲使人神位別,事不相干。臣以古者敬重大事,與接神相似,是以朝覲祭祀,皆在廟堂,豈有樓上祭祖,樓下視朝?閣道升樓,路便窄隘,乘輦則接神不敬,步往則勞勩聖躬。侍衛在旁,百司供奉。求之典誥,全無此理。臣非敢固執愚見,以求己長。伏以國之大典,不可不慎。乞以臣言下群臣詳議。」侍中魏征議曰:「稽諸古訓,參以舊圖,其上圓下方,復廟重屋,百慮一致,異軫同歸。洎當塗膺菉,未遑斯禮;典午聿興,無所取則。裴頠以諸儒持論,異端蜂起,是非舛互,靡所適從,遂乃以人廢言,止為一殿。宋、齊即仍其舊,梁、陳遵而不改。雖嚴配有所,祭享不匱,求之典則,道實未弘。夫孝因心生,禮緣情立。心不可極,故備物以表其誠;情無以盡,故飾宮以廣其敬。宣尼美意,其在茲乎!臣等親奉德音,令參大議,思竭塵露,微增山海。凡聖人有作,義重隨時,萬物斯睹,事資通變。若據蔡邕之說,則至理失於文繁;若依裴頠所為,則又傷於質略。求之情理,未允厥中。今之所議,非無用捨。請為五室重屋,上圓下方,既體有則像,又事多故實。下室備布政之居,上堂為祭天之所,人神不雜,禮亦宜之。其高下廣袤之規,幾筵尺丈之制,則並隨時立法,因事制宜。自我而作,何必師古。廓千載之疑議,為百王之懿範。不使泰山之下,惟聞黃帝之法;汶水之上,獨稱漢武之圖。則通乎神明,庶幾可俟,子來經始,成之不日。」議猶未決。   十七年五月,秘書監顏師古議曰:   明堂之制,爰自古昔,求之簡牘,全文莫睹。始之黃帝,降及有虞,彌歷夏、殷,迄於周代,各立名號,別創規模。眾說舛駁,互執所見,巨儒碩學,莫有詳通。斐然成章,不知裁斷。究其指要,實布政之宮也。徒以戰國縱橫,典籍廢棄;暴秦酷烈,經禮湮亡。今之所存,傳記雜說,用為準的,理實蕪昧。然《周書》之敘明堂,紀其四面,則有應門、雉門,據此一堂,固是王者之常居耳。其青陽、總章、玄堂、太廟及左個、右個,與四時之次相同,則路寢之義,足為明證。又《文王居明堂》之篇:帶以弓晴鴃A祠於高禖。下九門磔禳以御疾疫,置梁除道以利農夫,令國有酒以合三族。」凡此等事,皆合《月令》之文。觀其所為,皆在路寢者也。《戴禮》:「昔周公朝諸侯於明堂之位,天子負斧扆南向而立。明堂也者,明諸侯之尊卑也。」《周官》又云「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東西九筵,堂一筵。」據其制度,即大寢也。《屍子》亦曰:「黃帝曰合宮,有虞氏曰總章,殷曰陽館,周曰明堂。」斯皆路寢之征,知非別處。大戴所說,初有近郊之言,復稱文王之廟,進退無據,自為矛盾。原夫負扆受朝,常居出入,既在皋庫之內,亦何雲於郊野哉?《孝經傳》云「在國之陽」,又無裡數。   漢武有懷創造,詢於搢紳,言論紛然,終無定據,乃立於汶水之上而宗祀焉,明其不拘遠近,無擇方面。孝成之代,表行城南,雖有其文,厥功靡立。平帝元始四年,大議營創。孔牢等乃以為明堂、辟雍、太學,其實一也,而有三名。金褒等又稱經傳無文,不能分別同異。中興之後,蔡邕作論,復雲明堂太廟,一物二名。鄭玄則曰:「在國之陽,三里之外。」淳於登又云:「三里之外,七里之內,丙巳之地。」穎容《釋例》亦云:「明堂太廟,凡有八名,其體一也。」苟立同異,競為巧說,並出自胸懷,曾無師祖。審夫功成作樂,理定制禮,草創從宜,質文遞變。旌旗冠冕,古今不同,律度權衡,前後不一,隨時之義,斷可知矣。假如周公舊章,猶當擇其可否;宣尼彝則,尚或補其闕漏。況鄭氏臆說,淳於謏聞,匪異守株,何殊膠柱?愚謂不出墉雉,邇接宮闈,實允事宜,諒無所惑。但當上遵天旨,祗奉德音,作皇代之明堂,永貽范於來葉。區區碎議,皆略而不論。   又上表曰:「明堂之制,陛下已發德音,久令詳議。但以學者專固,人人異言,損益不同,是非莫定。臣愚以為五帝之後,兩漢已前,高下方圓,皆不相襲。惟在陛下聖情創造,即為大唐明堂,足以傳於萬代,何必論戶牖之多少,疑階庭之廣狹?若恣儒者互說一端,久無斷決,徒稽盛禮,昔漢武欲草封禪儀,博望諸生,所說不同,莫知孰是。唯御史大夫倪寬勸上自定制度,遂成登封之禮。臣之愚誠,亦望陛下斟酌繁省,為其節文,不可謙拒,以淹大典。」尋以有事遼海,未暇營創。   永徽二年七月二日,敕曰:「上玄幽贊,崇高而不言;皇王提象,代神功而理物。是知五精降德,爰應帝者之尊;九室垂文,用紀處天之業。且合宮、靈府,創鴻規於上代;太室、總章,標茂范於中葉。雖質文殊制,奢儉異時,然其立天中,作人極,布政施教,其歸一揆。朕嗣膺下武,丕承上烈,思所以答眷上靈,聿遵孝享,而法宮曠禮,明堂寢構。今國家四表無虞,人和歲稔,作范垂訓,今也其時。宜令所司與禮官學士等考核故事,詳議得失,務依典禮,造立明堂。庶曠代闕文,獲申於茲日;因心展敬,永垂於後昆。其明堂制度,令諸曹尚書及左右丞侍郎、太常、國子秘書官、弘文館學士同共詳議。」   於是太常博士柳宣仍鄭玄義,以為明堂之制,當為五室。內直丞孔志約據《大戴禮》及盧植、蔡邕等義,以為九室。曹王友趙慈皓、秘書郎薛文思等各造明堂圖。諸儒紛爭,互有不同。上初以九室之議為是,乃令所司詳定形制及辟雍門闕等。   明年六月,內出九室樣,仍更令有司損益之。有司奏言:   內樣:堂基三重,每基階各十二。上基方九雉,八角,高一尺。中基方三百尺,高一筵。下基方三百六十尺,高一丈二尺。上基象黃琮,為八角,四面安十二階。請從內樣為定。基高下仍請准周制高九尺,其方共作司約准一百四十八尺。中基下基,望並不用。又內樣:室各方三筵,開四闥、八窗。屋圓楣徑二百九十一尺。按季秋大饗五帝,各在一室,商量不便,請依兩漢季秋合饗,總於太室。若四時迎氣之祀,則各於其方之室。其安置九室之制,增損明堂故事,三三相重。太室在中央,方六丈。其四隅之室,謂之左右房,各方二丈四尺。當太室四面,青陽、明堂、總章、玄堂等室,各長六丈,以應太室;闊二丈四尺,以應左右房。室間並通巷,各廣一丈八尺。其九室並巷在堂上,總方一百四十四尺,法坤之策。屋圓楣、楯、簷,或為未允。請據鄭玄、盧植等說,以前梁為楣,其徑二百一十六尺,法乾之策。圓柱旁出九室四隅,各七尺,法天以七紀。柱外余基,節作司約准面別各余一丈一尺。內樣:室別四闥、八窗,檢與古同,請依為定。其戶依古外設而不開。內樣:外有柱三十六,每柱十梁。內有七間,柱根以上至梁高三丈,梁以上至屋峻起,計高八十一尺。上圓下方,飛簷應規,請依內樣為定。其屋蓋形制,仍望據《考工記》改為四阿,並依禮加重簷,准太廟安鴟尾。堂四向五色,請依《周禮》白盛為便。其四向各隨方色。請施四垣及四門。   辟雍,按《大戴禮》及前代說,辟雍多無水廣、內徑之數。蔡邕云:「水廣二十四丈,四周於外。」《三輔黃圖》云「水廣四周」,與蔡邕不異,仍云「水外周堤」。又張衡《東京賦》稱「造舟為梁」。《禮記·明堂位》、《陰陽錄》云:「水左旋以象天。」商量水廣二十四丈,恐傷於闊,今請減為二十四步,垣外量取周足。仍依故事造舟為梁,其外周以圓堤,並取《陰陽》「水行左旋」之制。   殿垣,按《三輔黃圖》,殿垣四周方在水內,高不蔽日,殿門去殿七十二步。准今行事陳設,猶恐窄小。其方垣四門去堂步數,請准太廟南門去廟基遠近為制。仍立四門八觀,依太廟門別各安三門,施玄閫,四角造三重魏闕。   此後群儒紛競,各執異議。尚書左僕射於志寧等請為九室,太常博士唐葭末衧陘重ョC高宗令於觀德殿依兩議張設,親與公卿觀之。帝曰:「明堂之禮,自古有之。議者不同,未果營建。今設兩議,公等以何者為宜?」工部尚書閻立德對曰:「兩議不同,俱有典故。九室似暗,五室似明。取捨之宜,斷在聖慮。」上以五室為便,議又不定,由是且止。   至乾封二年二月,詳宜略定,乃下詔曰:「朕以寡薄,忝承丕緒。奉二聖之遺訓,撫億兆以初臨,馭朽兢懷,推溝在念。而上玄垂祐,宗社降休,歲稔時和,人殷俗阜。車書混一,文軌大同。檢玉泥金,升中告禪,百蠻執贄,萬國來庭,朝野俱娛,華夷胥悅。但為郊禋嚴配,未安太室,布政施行,猶闕合宮。朕所以日昃忘疲,中宵輟寢,討論墳籍,錯綜群言,采三代之精微,探九皇之至賾,斟酌前載,製造明堂。棟宇方圓之規,雖兼故實;度筵陳俎之法,獨運財成。宣諸內外,博考詳議,求其長短,冀廣異聞。而鴻生碩儒,俱稱盡善,搢紳士子,並奏該通。創此宏模,自我作古。因心既展,情禮獲伸,永言宗祀,良深感慰。宜命有司,及時起作,務從折中,稱朕意焉。」於是大赦天下,改元為總章,分萬年置明堂縣。明年三月,又具規制廣狹,下詔曰:   合宮聽朔,闡皇軒之茂范;靈府通和,敷帝勳之景化。殷人陽館,青珪備禮;姬氏玄堂,彤璋合獻。雖運殊驪翰,時變質文,至於立天中,建皇極,軌物施教,其歸一揆。考圖汶上,僅存公玉之儀;度室圭躔,才紀中元之制。屬炎精墜駕,睿宮毀籥,四海淪於沸鼎,九土陷於塗原。高祖太武皇帝杖鉞唐郊,收鈐雍野,納祥符於蒼水,受靈命於丕山。飛沈泳沫,動植游源。太宗文皇帝盟津光誓,協降火而登壇;豐谷斷蛇,應屯雲而鞠旅。封金貸嶺,昭累聖之鴻勳;勒石丸都,成文考之先志。固可以作化明堂,顯庸太室。傍羅八柱,周建四門,木工不琢,土事無文,豐約折衷,經始勿亟,闕文斯備,大禮聿修。   其明堂院每面三百六十步,當中置堂。按《周易》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一百四十有四,總成三百六十,故方三百六十步。當中置堂,處二儀之中,定三才之本,構茲一宇,臨此萬方。自降院每面三門,同為一宇,徘徊五間。按《尚書》,一期有四時,故四面各一所開門;每時有三月,故每一所開三門;一期十有二月,故周回總十二門。所以面別一門,應茲四序,既一時而統三月,故於一捨而置三門。又《周易》三為陽數,二為陰數,合而為五,所以每門捨五間。院四隅各置重樓,其四墉各依本方色。按《淮南子》,地有四維,故四樓。又按《月令》,水、火、金、木、土五方各異色,故其牆各依本方之色。   基八面,像八方。按《周禮》「黃琮禮地」。鄭玄註:琮者,八方之玉,以象地形,故以祀地。則知地形八方。又按《漢書》,武帝立八觚壇以祀地。登地之壇,形象地,故令為八方之基,以象地形。基高一丈二尺,逕二百八十尺。按《漢書》,陽為六律,陰為六呂。陽與陰合,故高一丈二尺。又按《周易》,三為陽數,八為陰數。三八相乘,得二百四十尺。按《漢書》,九會之數有四十,合為二百八十,所以基徑二百八十尺。故以交通天地之和,錯綜陰陽之數。以明陽不獨運,資陰和以助成;陰不孤行,待陽唱而方應。陰陽兩順,天地鹹亨,則百寶斯興,九疇攸序。基每面三階,周回十二階,每階為二十五級。按《漢書》,天有三階,故每面三階;地有十二辰,故周回十二階。又按《文子》,從凡至聖,有二十五等,故每階二十五級。所以應符星而設階,法台耀以疏陛,上擬霄漢之儀,下則地辰之數。又列茲重級,用准聖凡。像皇極之高居,俯庶類而臨耀。   基之上為一堂,其宇上圓。按《道德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又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又按《漢書》:太極元氣,函三為一。又曰:天子以四海為家。故置一堂以象元氣,並取四海為家之義。又按《周禮》,「蒼璧禮天」。鄭玄註:璧圓以象天。故為宇上圓。堂每面九間,各廣一丈九尺。按《尚書》,地有九州,故立九間。又按《周易》,陰數十,故間別一丈九尺,所以規模厚地,準則陰陽,法二氣以通基,置九州於一宇。堂周回十二門,每門高一丈七尺,闊一丈三尺。按《禮記》,一歲有十二月,所以置十二門。又按《周易》,陰數十,陽數七,故高一丈七尺;又曰陽數五,陰數八,故闊一丈三尺。所以調茲玉燭,應彼金輝,葉二氣以循環,逐四序而迎節。堂周回二十四窗,高一丈三尺,闊一丈一尺,二十三櫺,二十四明。按《史記》,天有二十四氣,故置二十四窗。又按《書》,一年十二月,並象閏,故高一丈三尺。又按《周易》,天數一,地數十,故闊一丈一尺;又天數九,地數十,並四時成二十三,故二十三櫺。又按《周易》,八純卦之本體,合二十四爻,故有二十四明。列牖疏窗,像風候氣,遠周天地之數,曲准陰陽之和。   堂心八柱,各長五十五尺。按《河圖》,八柱承天,故置八柱。又按《周易》,大衍之數五十有五,故長五十五尺。聳茲八柱,承彼九間,數該大衍之規,形符立極之制。且柱為陰數,天實陽元,柱以陰氣上升,天以陽和下降,固陰陽之交泰,乃天地之相承。堂心之外,置四柱為四輔。按《漢書》,天有四輔星,故置四柱以象四星。內以八柱承天,外象四輔明化,上交下泰,表裡相成,葉台耀以分輝,契編珠而拱極。八柱四輔之外,第一重二十柱。按《周易》,天數五,地數十,並五行之數合而為二十,故置二十柱。體二儀而立數,葉五位以裁規,式符立極之功,允應剛柔之道。八柱四輔之外,第二重二十八柱。按《史記》,天有二十八宿,故有二十八柱。所以仰則乾圖,上符景宿,考編珠而紀度,觀列宿以迎時。八柱四輔之外,第三重三十二柱。按《漢書》,有八節、八政、八風、八音,四八三十二柱。調風御節,萬物資以化成;布政流音,九區仰而貽則。外面周回三十六柱。按《漢書》,一期三十六旬,故法之以置三十六柱。所以象歲時而致用,順寒暑以通微,璇璣之度無愆,玉歷之期永契。八柱之外,修短總有三等。按《周易》,天、地、人為三才,故置柱長短三等。所以擬三才以定位,高下相形;體萬物以資生,長短兼運。八柱之外,都合一百二十柱。按《禮記》,天子置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合為一百二十,是以置一百二十柱。分職設官,翊化資於多士;開物成務,構春廈藉於群材。其上檻周回二百四柱。按《周易》,坤之策一百四十有四,又《漢書》,九會之數有六十,故置二百四柱。所以采坤策之玄妙,法甲乙之精微,環回契辰象之規,結構准陰陽之數。又基以象地,故葉策於坤元;柱各依方,復規模於甲子。   重楣,二百一十六條。按《周易》,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故置二百一十六條。所以規模《易》象,擬法乾元,應大衍之深玄,葉神策之至數。大小節級拱,總六千三百四十五。按《漢書》,會月之數,六千三百四十五,故置六千三百四十五枚。所以遠采三統之文,傍符會月之數,契金儀而調節,偶璇歷以和時。重干,四百八十九枚。按《漢書》,章月二百三十五,閏月周回二百五十四,總成四百八十九,故置四百八十九枚。所以法履端之奧義,像舉正之芳猷,規模歷象,發明章、閏。下璟,七十二枚。按《易緯》,有七十二候,故置七十二枚。所以式模芳節,取規貞候,契至和於昌歷,偶神數於休期。上璟,八十四枚。按《漢書》,九會之數有七十八。又按《莊子》:六合之外,聖人存而不論。司馬彪註:天地四方為六合。總成八十四,故置八十四枚。所以模範二儀,包羅六合,準會陰陽之數,周通氣候之源。枅,六十枚。按《漢書》,推太歲之法有六十,故置六十枚。所以兼該歷數,包括陰陽,采甲乙之深微,窮辰子之玄奧。連栱,三百六十枚。按《周易》,當期之日,三百有六十,故置三百六十枚。所以葉周天之度,准當期之日,順平分而成歲,應晷運以循環。小梁,六十枚。按《漢書》,有六十甲子,故置六十枚。構此虹梁,遐規鳳歷,傍竦四宇之制,遙符六甲之源。牽,二百二十八枚。按《漢書》,章中二百二十八,故置二百二十八枚。所以應長歷之規,像中月之度,廣綜陰陽之數,傍通寒暑之和。方衡,一十五重。按《尚書》,五行生數一十有五,故置十五重。結棟分間,法五行而演秘;疏楹疊構,葉生數以成規。南北大梁,二根。按《周易》太極生兩儀,故置二大梁。軌範乾坤,模擬天地,像玄黃之合德,表覆載以生成。陽馬,三十六道。按《易緯》,有三十六節,故置三十六道。所以顯茲嘉節,契此貞辰,分六氣以燮陰陽,環四象而調風雨。椽,二千九百九十根。按《漢書》,月法二千三百九十二,通法五百九十八,共成二千九百九十。所以偶推步之規,合通法之數。是知疏椽構宇,則大壯之架斯隆,積月成年,則會歷之規無爽。大梠,兩重,重別三十六條,總七十二。按《淮南子》,太平之時,五日一風,一年有七十二風,故置七十二條。所以通規瑞歷,葉數祥風,遙符淳俗之年,遠則休征之契。飛簷椽,七百二十九枚。按《漢書》,從子至午,其數七百二十九,故置七百二十九枚。所以采辰象之宏模,法周天之至數。且午為陰本,子實陽源,子午分時,則生成之道自著;陰陽合德,則覆載之義茲隆。   堂簷,逕二百八十八尺。按《周易》,乾之策二百一十六,《易緯》雲,年有七十二候,合為二百八十八,故徑二百八十八尺。所以仰葉乾策,遠承貞候,順和氣而調序,擬圓蓋以照臨。堂上棟,去基上面九十尺。按《周易》,天數九,地數十,以九乘十,數當九十,故去基上面九十尺。所以上法圓清,下儀方載,契陰陽之至數,葉交泰之貞符。又以茲天九,乘於地十,像陽唱而陰和,法乾施而坤成。簷,去地五十五尺。按《周易》,大衍之數五十有五,故去地五十五尺。所以擬大《易》之嘉數,通惟神之至賾,道合萬象,理貫三才。上以清陽玉葉覆之。按《淮南子》,清陽為天,合以清陽之色。   詔下之後,猶群議未決。終高宗之世,未能創立。   則天臨朝,儒者屢上言請創明堂。則天以高宗遺意,乃與北門學士議其制,不聽群言。垂拱三年春,毀東都之乾元殿,就其地創之。四年正月五日,明堂成。凡高二百九十四尺,東西南北各三百尺。有三層:下層象四時,各隨方色;中層法十二辰,圓蓋,蓋上盤九龍捧之;上層法二十四氣,亦圓蓋。亭中有巨木十圍,上下通貫,栭、櫨LR、勣,藉以為本,亙之以鐵索。蓋為鸞鷟,黃金飾之,勢若飛翥。刻木為瓦,夾紵漆之。明堂之下施鐵渠,以為辟雍之象。號萬象神宮。因改河南縣為合宮縣。詔曰:   黃軒御歷,朝萬方於合宮;丹陵握符,咨四岳於衢室。有虞輯瑞,總章之號既存;大禹錫珪,重屋之名攸建。殷人受命,置陽館以辨方;周室凝圖,立明堂以經野。用能範圍三極,幽贊五神,展尊祖之懷,申宗祀之典。爰從漢、魏,迨及周、隋、經始之制雖興,修廣之規未備。朕以庸昧,虔膺厚托,受寄於綴衣之夕,荷顧於仍幾之前。伏以高宗往年,已屬意於陽館,故京輔之縣,預紀明堂之名;改元之期,先著總章之號。朕於乾封之際,已奉表上塵,雖簡宸心,未遑榮構。今以鼎郊勝壤,圭邑奧區,處天地之中,順陰陽之序,舟車是湊,貢賦攸均,爰藉子來之功,式遵奉先之旨。   夫明堂者,天子宗祀之堂,朝諸侯之位也。開乾坤之奧策,法氣象之運行,故能使災害不生,禍亂不作。眷言盛烈,豈不美歟!比者鴻儒禮官,所執各異,鹹以為明堂者,置之三里之外,七里之內,在國陽明之地。今既俯邇宮掖,恐黷靈祇,誠乃布政之居,未為宗祀之所。朕乃為丙巳之地,去宮室遙遠,每月所居,因時饗祭,常備文物,動有煩勞,在於朕懷,殊非所謂。今故裁基紫掖,辟宇彤闈,經始肇興,成之匪日。但敬事天地,神明之德乃彰;尊祀祖宗,嚴恭之志方展。若使惟雲布政,負扆臨人,則茅宇土階,取適而已,豈必勞百姓之力,制九筵而御哉!誠以獲執蘋蘩,虔奉宗廟故也。時既沿革,莫或相遵,自我作古,用適於事。今以上堂為嚴配之所,下堂為布政之居,光敷禮訓,式展誠敬。來年正月一日,可於明堂宗祀三聖,以配上帝。宜令禮官、博士、學士、內外明禮者,詳定儀禮,務從典要,速以奏聞。   永昌元年正月元日,始親享明堂,大赦改元。其月四日,御明堂布政,頒九條以訓於百官。文多不載。翌日,又御明堂,饗群臣,賜縑纁有差。自明堂成後,縱東都婦人及諸州父老入觀,兼賜酒食,久之乃止。吐蕃及諸夷以明堂成,亦各遣使來賀。載初元年冬正月庚辰朔,日南至,復親饗明堂,大赦改元,用周正。翼日,布政於群後。其年二月,則天又御明堂,大開三教。內史邢文偉講《孝經》,命侍臣及僧、道士等以次論議,日昃乃罷。   天授二年正月乙酉,日南至,親祀明堂,合祭天地,以周文王及武氏先考、先妣配,百神從祀,並於壇位次第布席以祀之。於是春官郎中韋叔夏奏曰:「謹按明堂大享,唯祀五帝。故《月令》云:『是月也,大享帝。』則《曲禮》所云『大享不問卜』,鄭玄注云『謂遍祭五帝於明堂,莫適卜』是也。又按《祭法》云:『祖文王而宗武王。』鄭玄注云:『祭五帝、五神於明堂曰祖、宗。』故《孝經》云:「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據此諸文,明堂正禮,唯祀五帝,配以祖宗及五帝、五官神等,自外余神,並不合預。伏惟陛下追遠情深,崇禋志切,於明堂祀,加昊天上帝、皇地祇,重之以先帝、先後配享,此乃補前王之闕典,弘嚴配之虔誠。往以神都郊壇未建,乃於明堂之下,廣祭眾神,蓋義出權時,非不刊之禮也。謹按禮經:其內官、中官、五嶽、四瀆諸神,併合從祀於二至。明堂總奠,事乃不經。然則宗祀配天之親,雜與小神同薦,於嚴敬之道,理有不安。望請每歲元日,惟祀天地大神,配以帝后。其五嶽以下,請依禮於冬、夏二至,從祀方丘、圓丘,庶不煩黷。」從之。時則天又於明堂後造天堂,以安佛像,高百餘尺。始起建構,為大風振倒。俄又重營,其功未畢。證聖元年正月丙申夜,佛堂災,延燒明堂,至曙,二堂並盡。尋時又無雲而雷,起自西北。則天欲責躬避正殿。宰相姚□曰:「此實人火,非是天災。至如成周宣榭,卜代逾長;漢武建章,盛德彌永。今明堂是布政之所,非宗祀也。」則天乃御端門觀酺宴,下詔令文武九品已上各上封事,極言無有所隱。左拾遺劉承慶上疏曰:   臣聞自古帝王,皆有美惡,休祥所以昭其德,災變所以知其咎,天道之常理,王者之常事。然則休祥屢臻,不可矜功而自滿;災變奄降,不可輕忽而靡驚。故殷宗以桑谷生朝,懷懼而自省,妖不勝德,遂立中興之功;辛紂以雀生大鳥,恃福而自盈,祥不勝驕,終至傾亡之禍。故知災變之生,將以覺悟明主,扶持大業,使盛而不衰。理須祗畏神心,驚懼天誡,飭身正事,業業兢兢,則凶往而吉來,轉禍而為福。昔殷湯禱身而降雨,成王省事以反風,宋公憂熒惑之災,而應三捨之壽,高宗懲雊鼎之異,而享百年之福,此其類也。   自陛下承天理物,至道事神,美瑞嘉祥,洊臻狎委,非臣所能盡述。日者變生人火,損及神宮,驚惕聖心,震動黎庶。臣謹按《左傳》曰:「人火曰火,天火日災。」人火因人而興,故指火體而為稱;天火不知何起,直以所災言之。其名雖殊,為害不別。又《漢書·五行志》曰:「火失性則自上而降,及濫焰妄起,災宗廟,燒宮館。」自上而降,所謂天火;濫焰妄起,所謂人火。其來雖異,為患實同。王者舉措營為,必關幽顯。幽為天道,顯為人事,幽顯跡通,天人理合。今工匠宿藏其火,本無放燎之心:明堂教化之宮,復非延火之所。孽煨潛扇,倏忽成災,雖則因人,亦關神理。臣愚以為火發既先從麻主,後及總章,意將所營佛捨,恐勞而無益。但崇其教,即是津梁,何假紺宮,言存汲引?既僻在明堂之後,又前逼牲牢之筵,兼以厥構崇大,功多難畢。立像弘法,本擬利益黎元,傷財役人,卻且煩勞家國。承前大風摧木,天誡已顯;今者毒焰冥熾,人孽復彰。聖人動作,必假天人之助,一興功役,二者俱違,厥應昭然,殆將緣此。   臣以為明堂是正陽之位,至尊所居,展禮班常,崇化立政,玉帛朝會,神靈依憑。營之可曰大功,損之實非輕事,既失嚴禋之所,復傷孝理之情。陛下昨降明制,猶申寅畏之旨,群僚理合兢畏震悚,勉力司存,豈合承恩耽樂,安然酺宴?又下人感荷聖德,睹變憎惶,神體克寧,豈非深悅。但以火氣初止,尚多驚懼,余憂未息,遽以歡事遏之。臣恐憂喜相爭,傷於情理。故傳曰:「可憂而為樂,取憂之道。」又古者有火,祭四墉。四墉,積陰之氣,祈之以禳火災。火,陽之氣,歡樂陽事,火氣方勝,不可復興陽事。臣聞災變之興,至聖不免,聿修其德,來患可禳。陛下垂制博訪,許陳至理。而左史張鼎以為「今既火流王屋,彌顯大周之祥」,通事舍人逢敏奏稱,「當彌勒初成佛道時,有天魔燒宮,七寶台須臾散壞。」斯實諂妄之邪言,實非君臣之正論。晻昧王化,無益萬機。夫天道雖高,其察彌近;神心雖寂,其聽彌聰。交際皇王,事均影響。今大風烈火,譴告相仍,實天人丁寧,匡諭聖主,便鴻基盆固,天祿永終之意也。伏願陛下乾乾在慮,翼翼為懷,若涉巨川,如承大祭,審其致災之理,詳其降眚之由,無瞢天人之心,而興不急之役。則兆人蒙賴,福祿靡窮,幸甚,幸甚。   則天尋令依舊規制重造明堂,凡高二百九十四尺,東西南北廣三百尺。上施寶鳳,俄以火珠代之。明堂之下,圜饒施鐵渠,以為辟雍之象。天冊萬歲二年三月,重造明堂成,號為通天宮。四月朔日,又行親享之禮,大赦,改元為萬歲通天。翼日,則天御通天宮之端扆殿,命有司讀時令,布政於群後。其年,鑄銅為九州鼎,既成,置於明堂之庭,各依方位列焉。神都鼎高一丈八尺,受一千八百石。冀州鼎名武興,雍州鼎名長安,兗州名日觀,青州名少陽,徐州名東原,揚州名江都,荊州名江陵,梁州名成都。其八州鼎高一丈四尺,各受一千二百石。司農卿宗晉卿為九鼎使,都用銅五十六萬七百一十二斤。鼎上圖寫本州山川物產之像,仍令工書人著作郎賈膺福、殿中丞薛昌容、鳳閣主事李元振、司農錄事鍾紹京等分題之,左尚方署令曹元廓圖畫之。鼎成,自玄武門外曳入,令宰相、諸王率南北衙宿衛兵十餘萬人,並仗內大牛、白象共曳之。則天自為《曳鼎歌》,令相唱和。其時又造大儀鐘,斂天下三品金,竟不成。九鼎初成,欲以黃金千兩塗之。納言姚□曰:「鼎者神器,貴於質樸,無假別為浮飾。臣觀其狀,光有五彩輝煥錯雜其間,豈待金色為之炫耀?」乃止。其年九月,又大享於通天宮。以契丹破滅,九鼎初成,大赦。改元為神功。   聖歷元年正月,又親享及受朝賀。尋制:每月一日於明堂行告朔之禮。司禮博士辟閭仁諝奏議曰:   謹按經史正文,無天子每月告朔之事。惟《禮記·玉藻》云:「天子聽朔於南門之外。」《周禮·天官·太宰》:「正月之吉,布政於邦國都鄙。」干寶注云:「周正建子之月,告朔日也。」此即《玉藻》之聽朔矣。今每歲首元日,於通天宮受朝,讀時令,布政事,京官九品以上、諸州朝集使等鹹列於庭,此則聽朔之禮畢,而合於《周禮》、《玉藻》之文矣。而鄭玄注《玉藻》「聽朔」,以秦制月令有五帝五官之事,遂云:「凡聽朔,必特牲告其時帝及其神,配以文王、武王。」此鄭注之誤也。故漢魏至今莫之用。按《月令》云「其帝太昊,其神勾芒」者,謂宣佈時令,告示下人,其令詞雲其帝其神耳。所以為敬授之文,欲使人奉其時而務其業。每月有令,故謂之《月令》,非謂天子月朔日以祖配帝而察告之。其每月告朔者,諸侯之禮也。故《春秋左氏傳》曰:「公既視朔,遂登觀台。」又鄭注《論語》云:「禮,人君每月告朔於廟,有祭謂之朝享。魯自文公始不視朔。」是諸侯之禮明矣。今王者行之,非所聞也。按鄭所謂告其帝者即太昊等五人帝,其神者即重黎等五行官。雖並功施於人,列在祀典,無天子每月拜祭告朔之文。臣等謹檢《禮論》及《三禮義宗》、《江都集禮》、《貞觀禮》、《顯慶禮》及祠令,並無天子每月告朔之事。若以為代無明堂,故無告朔之禮,則《江都集禮》、《貞觀禮》、《顯慶禮》及祠令,著祀五方上帝於明堂,即《孝經》「宗祀文王於明堂」也。此則無明堂而著其享祭,何為告朔獨闕其文?若以君有明堂即合告朔,則周、秦有明堂,而經典正文,無天子每月告朔之事。臣等歷觀今古,博考載籍,既無其禮,不可習非。望請停每月一日告朔之祭,以正國經。竊以天子之尊,而用諸侯之禮,非所謂頒告朔、令諸侯、使奉而行之之義也。   鳳閣侍郎王方慶又奏議曰:   謹按明堂,天子布政之宮也。蓋所以順天氣,統萬物,動法於兩儀,德被於四海者也。夏曰世室,殷曰重屋,姬曰明堂,此三代之名也。明堂,天子太廟,所以宗祀其祖,以配上帝。東曰青陽,南曰明堂,西曰總章,北曰玄堂,中曰太室。雖有五名,而以明堂為主。漢代達學通儒,鹹以明堂、太廟為一。漢左中郎將蔡邕立議,亦以為然。取其宗祀,則謂之清廟;取其正室,則謂之太室;取其向陽,則謂之明堂;取其建學,則謂之太學;取其圜水,則謂之辟雍。異名而同事,古之制也。天子以孟春正月上辛日,於南郊總受十二月之政,還藏於祖廟,月取一政班於明堂。諸侯孟春之月,朝於天子,受十二月之政藏於祖廟,月取一政而行之。蓋所以和陰陽、順天道也。如此則禍亂不作,災害不生矣。故仲尼美而稱之曰:「明王之以孝理天下也。」人君以其禮告廟,則謂之告朔;聽視此月之政,則謂之視朔,亦曰聽朔。雖有三名,其實一也。   今禮官議稱「經史正文無天子每月告朔之事」者。臣謹按《春秋》:「文公六年閏十月,不告朔。」《谷梁傳》曰:「閏,附月之餘日,天子不以告朔。」《左氏傳》云:「閏月不告朔,非禮也。閏以正時,時以作事,事以厚生,生人之道,於是乎在矣。不告閏朔,棄時政也。」臣據此文,則天子閏月亦告朔矣。寧有他月而廢其禮者乎?博考經籍,其文甚著。何以明之?《周禮·太史》職云:「頒告朔於邦國。閏月,告王居門終月。」又《禮記·玉藻》云:「閏月則合門左扉,立於其中。」並是天子閏月而行告朔之事也。   禮官又稱:「《玉藻》,『天子聽朔於南門之外。』《周禮·天官·太宰》,『正月之吉,布政於邦國都鄙。』干寶注雲,『周正建子之月,告朔日也。』此即《玉藻》之聽朔矣。今每歲首元日,通天宮受朝,讀時令,布政事,京官九品以上、諸州朝集使等鹹列於庭,此聽朔之禮畢,而合於《周禮》、《玉藻》之文矣。《禮論》及《三禮義宗》、《江都集禮》、《貞觀禮》、《顯慶禮》及祠令,無王者告朔之事者。臣謹按《玉藻雲》:「玄冕而朝日於東門之外,聽朔於南門之外。」鄭注云:「朝日,春分之時也。東門、南門,皆謂國門也。明堂在國之陽,每月就其時之堂而聽朔焉,卒事,反宿於路寢。凡聽朔,必以特牲告其時帝及其神,配以文王、武王。」臣謂今歲首元日,通天宮受朝,讀時令及布政,自是古禮孟春上辛,受十二月之政藏於祖廟之禮耳,而月取一政,班於明堂,其義昭然,猶未行也。即如禮官所言,遂闕其事。   臣又按《禮記·月令》,天子每月居青陽、明堂、總章、玄堂,即是每月告朔之事。先儒舊說,天子行事,一年十八度入明堂:大享不問卜,一入也;每月告朔,十二入也;四時迎氣,四入也;巡狩之年,一入也。今禮官立義,王惟歲首一入耳,與先儒既異,臣不敢同。鄭玄云:「凡聽朔告其帝。」臣愚以為告朔之日,則五方上帝之一帝也。春則靈威仰,夏則赤熛怒,秋則白招拒,冬則葉光紀,季月則含樞紐也,並以始祖而配之焉。人帝及神,列在祀典,亦於其月而享祭之。魯自文公始不視朔,子貢見其禮廢,欲去其羊,孔子以羊存猶可識其禮,羊亡其禮遂廢,故云:「爾愛其羊,我愛其禮。」   漢承秦滅學,庶事草創,明堂、辟雍,其制遂闕。漢武帝封禪,始造明堂於太山,既不立於京師,所以無告朔之事。至漢平帝元始中,王莽輔政,庶幾復古,乃建明堂、辟雍焉。帝祫祭於明堂,諸侯王、列侯、宗室子弟九百餘人助祭畢,皆益戶、賜爵及金帛、增秩、補吏各有差。漢末喪亂,尚傳其禮。爰至後漢,祀典仍存。明帝永平二年,郊祀五帝於明堂,以光武配,祭牲各一犢,奏樂如南郊。董卓西移,載籍湮滅,告朔之禮,於此而墜。暨於晉末,其馬生郊,禮樂衣冠,掃地總盡。元帝過江,是稱狼狽,禮樂制度,南遷蓋寡,彝曲殘缺,無復舊章,軍國所資,臨事議之。既闕明堂,寧論告朔。宋朝何承天纂集其文,以為《禮論》,雖加編次,事則闕如。梁代崔靈恩撰《三禮義宗》,更無異文。《貞觀》、《顯慶禮》及祠令不言告朔者,蓋為歷代不傳,其文遂闕,各有由緒,不足依據。今禮官引為明證,在臣誠實有疑。   陛下肇建明堂,聿遵古典,告朔之禮,猶闕舊間,欽若稽古,應須補葺。若每月聽政於明堂,事亦煩數,孟月視朔,恐不可廢。   上又命奉常廣集眾儒,取方慶、仁諝所奏,議定得失。當時大儒成均博士吳揚吾、太學博士郭山惲曰:「臣等謹按《周禮》、《禮記》及《三傳》,皆有天子告朔之禮。夫天子頒告朔於諸侯,秦政焚滅《詩》、《書》,由是告朔禮廢。今明堂肇建,總章新立,紹百王之絕軌,樹萬代之鴻規,上以嚴配祖宗,下以敬授人時,使人知禮樂,道適中和,災害不生,禍亂不作。今若因循頒朔,每月依行,禮貴隨時,事須沿革。望依王方慶議,用四時孟月日及季夏於明堂修復告朔之禮,以頒天下。其帝及神,亦請依方慶用鄭玄義,告五時帝於明堂上。則嚴配之道,通於神明;至孝之德,光於四海。」制從之。   長安四年,始制:「元日明堂受悲,停讀時令。」中宗即位,神龍元年九月,親享明堂,合祭天地,以高宗配。禮畢,曲赦京師。明年駕入京,於季秋大享,復就圓丘行事,迄於睿宗之世。   開元二年八月,太子賓客薛謙光獻《九鼎銘》。其《蔡州鼎銘》,天後御撰,曰:「羲、農首出,軒、昊膺期。唐、虞繼踵,湯、禹乘時。天地光宅,域中雍熙。上天降鑒,方建隆基。」紫微令姚崇奏曰:「聖人啟運,休兆必彰。請宣付史館。」從之。五年正月,幸東都,將行大享之禮。太常少卿王仁忠、博士馮宗陳貞節等議,以武氏所造明堂,有乖典制,奏議曰:   明堂之建,其所從來遠矣!自天垂象,聖人則之。蒿柱茅簷之規,上圓下方之制,考之大數,不逾三七之間,定之方中,必居丙巳之地者,豈非得房心布政之所,當太微上帝之宮乎?故仰葉俯從,正名定位,人神不雜,各司其序,則嘉應響至,保合太和。   昔漢氏承秦,經籍道息,旁求湮墜,詳究難明。孝武初,議立明堂於長安城南,遭竇太后不好儒術,事乃中廢。孝成之代,又欲立於城南,議其制度,莫之能決。至孝平元始四年,始創造於南郊,以申嚴配。光武中元元年,立於國城之南。自魏、晉迄於梁朝,雖規制或殊,而所居之地,常取丙巳者,斯蓋百王不易之道也。   高宗天皇大帝纂承平之運,崇樸素之風,四夷來賓,九有鹹乂。永徽三年,詔禮官學士議明堂制度,群儒紛競,各執異端,久之不決,因而遂止者,何也?非謂財不足、力不堪也。將以周、孔既遙,禮經且紊,事不師古,或爽天心,難用作程,神不孚祐者也。則天太后總禁闈之政,藉軒台之威,屬皇室中圮之期,躡和熹從權之制。以為乾元大殿,承慶小寢,當正陽亭午之地,實先聖聽斷之宮。表順端闈,儲精營室,爰從朝享,未始臨御。乃起工徒,挽令摧覆。既毀之後,雷聲隱然,眾庶聞之,或以為神靈感動之象也。於是增土木之麗,因府庫之饒,南街北闕,建天樞大儀之制;乾元遺趾,興重閣層樓之業。煙焰蔽日,樑柱排雲,人斯告勞,天實貽誡。煨燼甫爾,遽加修復。況乎地殊丙巳,未答靈心,跡匪膺期,乃申嚴配。事昧彝典,神不昭格。此其不可者一也。又明堂之制,木不鏤,土不文。今體式乖宜,違經紊禮,雕鐫所及,窮侈極麗。此其不可者二也。高明爽塏,事資虔敬,密邇宮掖,何以祈天?人神雜擾,不可放物。此其不可者三也。況兩京上都,萬方取則,而天子闕當陽之位,聽政居便殿之中,職司其憂,豈容沉默。當須審考歷之計,擇煩省之宜,不便者量事改修,可因者隨宜適用,削彼明堂之號,克復乾元之名,則當寧無偏,人識其舊矣。   詔令所司詳議奏聞。   刑部尚書王志愔等奏議,鹹以此堂所置,實乖典制,多請改削,依舊造乾元殿。乃下詔曰:「古之操插皇綱、執大象者,何嘗不上稽天道,下順人極,或變通以隨時,爰損益以成務。且衢室創製,度堂以筵,用之以禮神,是光孝享,用之以布政,蓋稱視朔,先王所以厚人倫、感天地者也。少陽有位,上帝斯歆,此則神貴於不黷,禮殷於至敬。今之明堂,俯鄰宮掖,此之嚴祀,有異肅恭,苟非憲章,將何軌物?由是禮官博士、公卿大夫,廣參群議,欽若前古,宜存露寢之式,用罷辟雍之號。可改為乾元殿,每臨御宜依正殿禮。」自是駕在東都,常以元日冬至於乾元殿受朝賀。季秋大享祀,依舊於圓丘行事。十年,復題乾元殿為明堂,而不行享祀之禮。二十五年,駕在西京,詔將作大匠康紵素往東都毀之。紵素以毀拆勞人,乃奏請且拆上層,卑於舊制九十五尺。又去柱心木,平座上置八角樓,樓上有八龍,騰身捧火珠。又小於舊制,周圍五尺,覆以真瓦,取其永逸。依舊為乾元殿。   志第三 禮儀三   封禪之禮,自漢光武之後,曠世不修。隋開皇十四年,晉王廣率百官抗表,固請封禪。文帝令牛弘、辛彥之、許善心等創定儀注。至十五年 ,行幸兗州,遂於太山之下,為壇設祭,如南郊之禮,竟不升山而還。   貞觀六年,平突厥,年谷屢登,群臣上言請封泰山。太宗曰:「議者以封禪為大典。如朕本心,但使天下太平 ,家給人足,雖闕封禪之禮,亦可比德堯、舜;若百姓不足,夷狄內侵,縱修封禪之儀,亦何異於桀、紂?昔秦始皇自謂德洽天心,自稱皇帝,登封岱宗,奢侈自矜。漢文帝竟不登封,而躬行儉約,刑措不用。今皆稱始皇為暴虐之主,漢文為有德之君。以此而言,無假封禪。禮雲,『至敬不壇』,掃地而祭,足表至誠,何必遠登高山,封數尺之土也!」侍中王珪對曰:「陛下發德音,明封禪本末,非愚臣之所及。」秘書監魏征曰:「隨末大亂,黎民遇陛下,始有生望。養之則至仁,勞之則未可。升中之禮,須備千乘萬騎,供帳之費,動役數州。戶口蕭條,何以能給?」太宗深嘉征言,而中外章表不已。上問禮官兩漢封山儀注,因遣中書侍郎杜正倫行太山上七十二帝壇跡。是年兩河水潦,其事乃寢。至十一年,群臣復勸封山,始議其禮。於是國子博士劉伯莊、睦州刺史徐令言等,各上封祀之事,互設疑議,所見不同。多言新禮中封禪儀注,簡略未周。太宗敕秘書少監顏思古、諫議大夫硃子奢等,與四方名儒博物之士參議得失。議者數十家,遞相駁難,紛紜久不決。於是左僕射房玄齡、特進魏征、中書令楊師道,博采眾議堪行用而與舊禮不同者奏之。   其議昊天上帝壇曰:「將封先祭,義在告神,且備謁敬之儀,方展慶成之禮。固當於壇下\止,預申齊潔。贊饗已畢 ,然後登封。既表重慎之深,兼示行事有漸。今請祭於泰山下,設壇以祀上帝,以景皇帝配享。壇長一十二丈,高一丈二尺。」又議制玉牒曰:「金玉重寶,質性貞堅,宗祀郊禋,皆充器幣,豈嫌華美,實貴精確。況乎三神壯觀,萬代鴻名,禮極殷崇,事資藻縟。玉牒玉檢,式韞靈奇。,傳之無窮,永存不朽。今請玉牒長一尺三寸,廣厚各五寸。玉檢厚二寸,長短闊狹一如玉牒。其印齒請隨璽大小,仍纏以金繩五周。」又議玉策曰:「封禪之祭,嚴配作主,皆奠玉策,肅奉虔誠。今玉策四枚,各長一尺三寸,廣一寸五分,厚五分。每策五簡,俱以金編。其一奠上帝,一奠太祖座,一奠皇地祇,一奠高祖座。」又議金匱曰:「登配之策,盛以金匱,歸格藝祖之廟室。今請長短令容玉策,高廣各六寸。形制如今之表函。纏以金繩,封以金泥,印以受命璽。」又議方石再累曰:「舊藏玉牒,止用石函,亦猶盛書篋笥,所以或呼石篋。今請方石三枚,以為再累。其十枚石檢,刻方石四邊而立之。纏以金繩,封以石泥,印以受命璽。」又議泰山上圓壇曰:「四出開道,壇場通義,南面入升,於事為允。今請介丘上圓壇廣五丈,高九尺,用五色土加之。四面各設一階。御位在壇南,升自南階,而就上封玉牒。」又議圓壇上土封曰:「凡言封者,皆是積土之名。利建分封,亦以班社立號。謂之封禪,厥義可知。今請於圓壇之上,安置方石,璽緘既畢,加土築以為封。高一丈二尺,而廣二丈,以五色土益封,玉牒藏於其內。祀禪之土,其封制亦同此。」又議玉璽曰:「謹詳前載方石緘封,玉檢金泥,必資印璽,以為秘固。今請依令用受命璽以封石檢。其玉檢既與石檢大小不同,請更造璽一枚,方一寸二分,文同受命璽,以封玉牒。石檢形制,依漢建武故事。」又議立碑曰:「勒石紀號,顯揚功業,登封降禪,肆覲之壇,立碑紀之。」又議設告至壇曰:「既至山下,禮行告至,柴於東方上帝,望秩遍禮群神。今請其壇方八十一尺,高三尺,陛仍四出。其禪方壇及余儀式,請從今禮。仍請柴祭、望秩,同時行事。」又議廢石闕及大小距石曰:「距石之設,意取牢固,本資實用,豈雲雕飾。今既積土厚封,足與天長地久。其小距環壇,石闕回建,事非經誥,無益禮義,煩而非要,請從減省。」   太宗從其議,仍令附之於禮。   十五年,下詔,將有事於泰山,復令公卿諸儒詳定儀注。太常卿韋挺、禮部侍郎令狐德棻為封禪使,參考其議。時論者又執異見,顏師古上書申明前議。太宗覽其奏,多依師古所陳為定。車駕至洛陽宮,會有彗星之變,乃下詔罷其事。   高宗即位,公卿數請封禪,則天既立為皇后,又密贊之。麟德二年二月,車駕發京,東巡狩,詔禮官、博士撰定封禪儀註:   有司於乾封元年正月戊辰朔。先是,有司齋戒。於前祀七日平旦,太尉誓百官於行從中台,云:「來月一日封祀,二日登封泰山,三日禪社首,各揚其職,不供其事,國有常刑。」上齋於行宮四日,致齋三日。近侍之官應從升者,及從事群官、諸方客使,各本司公館清齋一宿。前祀一日,諸衛令共屬:未後一刻,設黃麾半仗於外壝之外,與樂工人俱清齋一宿。   有司於太岳南四里為圓壇,三成、十二階,如圓丘之制。壇上飾以青,四面各依方色,並造燎壇及壝三重。又造玉策三枚,皆以金繩連編玉簡為之。每簡長一尺二寸,廣一寸二分,厚三分,刻玉填金為字。又為玉匱一,以藏正座玉策,長一尺三寸。並玉檢方五寸,當繩處刻為五道,當封璽處刻深二分,方一寸二分。又為金匱二,以藏配座玉策,制度如玉匱。又為黃金繩以纏金玉匱,各五周。為金泥、玉匱、金匱。為玉璽一枚,方一寸二分,文同受命璽,封玉匱、金匱。又為石雪P,以藏玉匱。用方石再累,各方五尺,厚一尺,刻方石中令容玉匱。雪P旁施檢處,皆刻深三寸三分,闊一尺。當繩處皆刻深三分,闊一寸五分。為石檢十枚,以檢石雪P,皆長三尺,闊一尺,厚七寸。皆刻為印齒三道,深四寸。當封璽處方五寸,當通繩處闊一寸五分。皆有小石蓋,制與檢刻處相應,以檢擫封泥。其檢立於雪P旁,南方、北方各三,東方、西方各二,去雪P隅皆七寸。又為金繩以纏石雪P,各五周,逕三分。為石泥以泥石雪P,其泥,末石和方色土為之。為距石十二枚,分距雪P隅,皆再累,各闊二尺,長一丈,斜刻其首,令與雪P隅相應。   泰山之上,設登封之壇,上徑五丈,高九尺,四出陛。壇上飾以青,四面依方色。一壝,隨地之宜。其玉牒、玉匱、石雪P、石檢、距石,皆如封祀之制。又為降禪壇於社首山上,方壇八隅,一成八陛,如方丘之制。壇上飾以黃,四面依方色。三壝,隨地之宜。其玉策、玉匱、石雪P、石檢、距石等,亦同封祀之制。   至其年十二月,車駕至山下。及有司進奏儀注,封祀以高祖、太宗同配,禪社首以太穆皇后、文德皇后同配,皆以公卿充亞獻、終獻之禮。於是皇后抗表曰:   伏尋登封之禮,遠邁古先,而降禪之儀,竊為未允。其祭地祇之日,以太后昭配,至於行事,皆以公卿。以妾愚誠,恐未周備。何者?乾坤定位,剛柔之義已殊;經義載陳,中外之儀斯別。瑤壇作配,既合於方祇;玉豆薦芳,實歸於內職。況推尊先後,親饗瓊筵,豈有外命宰臣,內參禋祭?詳於至理,有紊徽章。但禮節之源,雖興於昔典;而升降之制,尚缺於遙圖。且往代封岳,雖雲顯號,或因時俗,意在尋仙;或以情覬名,事深為己。豈如化被乎四表,推美於神宗;道冠乎二儀,歸功於先德。寧可仍遵舊軌,靡創彝章?   妾謬處椒闈,叨居蘭掖。但以職惟中饋,道屬於蒸、嘗;義切奉先,理光於蘋、藻。罔極之思,載結於因心;祗肅之懷,實深於明祀。但妾早乖定省,已闕侍於晨昏;今屬崇禋,豈敢安於帷帟。是故馳情夕寢,睠嬴裡而翹魂;疊慮宵興,仰深郊而聳念。伏望展禮之日,總率六宮內外命婦,以親奉奠。冀申如在之敬,式展虔拜之儀。積此微誠,已淹氣序。既屬鑾輿將警,奠璧非賒,輒效丹心,庶裨大禮。冀聖朝垂則,永播於芳規;螢燭末光,增輝於日月。   於是祭地祇、梁甫,皆以皇后為亞獻,諸王大妃為終獻。   丙辰,前羅文府果毅李敬貞論封禪須明水實樽:「《淮南子》云:『方諸見月,則津而為水。』高誘注云:『方諸,陰燧,大蛤也。熟摩拭令熱,以向月,則水生。以銅盤受之,下數石。』王充《論衡》云:『陽燧取火於日,方諸取水於月,相去甚遠,而火至水來者,氣感之驗也。』《漢舊儀》云:『八月飲酎,車駕夕牲,以鑒諸取水於月,以陽燧取火於日。』《周禮·考工記》云:『金有六齊。金錫半,謂之鑒燧之齊。』鄭玄注云:『鑒燧,取水火於日月之器也。』准鄭此注,則水火之器,皆以金錫為之。今司宰有陽燧,形如圓鏡,以取明火;陰鑒形如方鏡,以取明水。但比年祠祭,皆用陽燧取火,應時得;以陰鑒取水,未有得者,常用井水替明水之處。」奉敕令禮司研究。敬貞因說先儒是非,言及明水,乃云:「周禮金錫相半,自是造陽燧法,鄭玄錯解以為陰鑒之制。仍古取明水法,合用方諸,引《淮南子》等書,用大蛤也。」又稱:「敬貞曾八九月中,取蛤一尺二寸者依法試之。自人定至夜半,得水四五斗。」奉常奏曰:「封禪祭祀,即須明水實樽。敬貞所陳,檢有故實。」又稱:先經試驗確執,望請差敬貞自取蚌蛤,便赴太山與所司對試。」   是日,制曰:「古今典制,文質不同,至於制度,隨世代沿革,唯祀天地,獨不改張,斯乃自處於厚,奉天以薄。又今封禪,即用玉牒金繩,器物之間,復有瓦樽秸席,一時行禮,文質頓乖,駁而不倫,深為未愜。其封祀、降禪所設上帝、后土位,先設颭秸、瓦甒、瓢杯等物,並宜改用裀褥罍爵,每事從文。其諸郊祀,亦宜准此。」於是昊天上帝之座褥以蒼,皇地祇褥以黃,配帝及後褥以紫,五方上帝及大明、夜明席皆以方色,內官已下席皆以莞。   三年正月,帝親享昊天上帝於山下,封禮之壇,如圓丘之儀。祭訖,親封玉策,置石雪P,聚五色土封之。圓徑一丈二尺,高九尺。其日,帝率侍臣已下昇泰山。翌日,就山上登封之壇封玉策訖,復還山下之齋宮。其明日,親祀皇地祇於社首山上,降禪之壇,如方丘之儀。皇后為亞獻,越國太妃燕氏為終獻。翌日,上御朝覲壇以朝群臣,如元日之儀。禮畢,宴文武百僚,大赦改元。初,上親享於降禪之壇,行初獻之禮畢,執事者皆趨而下。宦者執帷,皇后率六宮以升,行禮。帷帟皆以錦繡為之。百僚在位瞻望,或竊議焉。於是詔立登封、降禪、朝覲之碑,各於壇所。又詔名封祀壇為舞鶴台,介丘壇為萬歲台,降禪壇為景雲台,以紀當時所見之瑞焉。   高宗既封泰山之後,又欲遍封五嶽。至永淳元年,於洛州嵩山之南,置崇陽縣。其年七月,敕其所造奉天宮。二年正月,駕幸奉天宮。至七月,下詔將以其年十一月封禪於嵩岳。詔國子司業李行偉、考工員外郎賈大隱、太常博士韋叔夏裴守貞輔抱素等詳定儀注。於是議:   立封祀壇,如圓丘之制。上飾以玄,四面依方色。為圓壇,三成,高二丈四尺,每等高六尺。壇上徑一十六步,三等各闊四步。設十二陛,陛皆上闊八尺,下闊一丈四尺。為三重壝,距外壝三十步,內壝距五十步。燎壇在壇東南外壝之內,高三尺,方一丈五尺,南出陛。登封壇,圓徑五丈,高九尺。四出陛,為一壝,飾以五色,准封祀。禪祭壇,上飾以金,四面依方色,為八角方壇,再成,高一丈二尺,每等高四尺。壇上方十六步,每等廣四步,設八陛。其上壇陛皆廣八尺,中等陛皆廣一丈,下等陛皆廣一丈二尺。為三重壝之大小,准封祀。為埋坎,在壇之未地外壝之內,方深取足容物,南出陛。朝覲壇,於行宮之前為壇。宮方三分。壝二,在南。壇方二十四丈,高九尺,南面兩陛,余三百各一陛。封祀、登封,五色土封石雪P為圓封,上徑一丈二尺,下徑三丈,高九尺。禪祭,五色土封為八角方封,大小准封祀制度。所用尺寸,准歷東封,並用古尺。諸壇並築土為之,禮無用石之文。並度影以定方位。登封、降禪,四出陛各當四方之中,陛各上廣七尺,下廣一丈二尺。封祀玉帛料,有蒼璧,四圭有邸,圭璧。禪祭有黃琮,兩圭有邸,無圭璧。   又定登封、降禪、朝覲等日。准禮,冬至祭天於圓丘,其封祀請用十二日。准東封祀故事,十二日登封,十三日禪祭,十四日朝覲。若有故,須改登封已下期日,在禮無妨。   又輦輿料云:封祀、登封,皇帝出乘玉輅,還乘金輅。皇太子往還金輅。禪祭,皇帝、太子如封祀。又衣服料云:「東封祠祭日,天皇服袞冕,近奉制,依《貞觀禮》服大裘。又云:袞冕服一具,齋服之;通天冠服一具,回服之;翼善冠服一具,馬上服之。皇太子袞冕服。又齋則服遠遊冠,受朝則公服遠遊冠服,馬上則進德冠服。   當時又令詳求射牛之禮。行偉、守貞等議曰:「據《周禮》及《國語》,郊祀天地,天子自射其牲。漢武唯封太山,令侍中儒者射牛行事。至於余祀,亦無射牲之文。但親舂射牲,雖是古禮,久從廢省。據封禪禮,祀日,未明十五刻,宰人以鑾刀割牲,質明而行事。比鑾駕至時,牢牲總畢,天皇唯奠玉酌獻而已。今若祀前一日射牲,事即傷早。祀日方始射牲,事又傷晚。若依漢武故事,即非親射之儀,事不可行。」詔從之。尋屬高宗不豫,遂罷封禪之禮。   則天證聖元年,將有事於嵩山,先遣使致祭以祈福助,下制,號嵩山為神岳,尊嵩山神為天中王,夫人為靈妃。嵩山舊有夏啟及啟母、少室阿姨神廟,鹹令預祈祭。至天冊萬歲二年臘月甲申,親行登封之禮。禮畢,便大赦,改元萬歲登封,改嵩陽縣為登封縣,陽成縣為告成縣。粵三日丁亥,禪於少室山。又二日己丑,御朝覲壇朝群臣,鹹如乾封之儀。則天以封禪日為嵩岳神祇所祐,遂尊神岳天中王為神岳天中皇帝,靈妃為天中皇后,夏後啟為齊聖皇帝;封啟母神為玉京太后,少室阿姨神為金闕夫人;王子晉為升仙太子,別為立廟。登封壇南有槲樹,大赦日於其杪置金雞樹。則天自製《升中述志碑》,樹於壇之丙地。   玄宗開元十二年,文武百僚、朝集使、皇親及四方文學之士,皆以理化昇平,時谷屢稔,上書請修封禪之禮並獻賦頌者,前後千有餘篇。玄宗謙沖不許。中書令張說又累日固請,乃下制曰:   自古受命而王者,曷嘗不封泰山,禪梁父,答厚德,告成功。三代之前,罔不由此。越自魏、晉,以迄周、隋,帝典闕而大道隱,王綱弛而舊章缺,千載寂寥,封崇莫嗣。物極而復,天祚我唐,武、文二後,應圖受菉。洎於高宗,重光累盛,承至理,登介丘,懷百神,震六合,紹殷、周之統,接虞、夏之風。中宗弘懿鑠之休,睿宗沐粹精之道,巍巍蕩蕩,無得而稱者也。   朕昔戡多難,稟略先朝,虔奉慈旨,嗣膺丕業。是用創九廟以申孝敬,禮二郊以展嚴禋,寶菽粟於水火,捐珠玉於山谷。兢兢業業,非敢追美前王;日慎一日,實以奉遵遺訓。至於巡狩大典,封禪鴻名,顧惟寡薄,未遑時邁,十四載於茲矣。今百谷有年,五材無眚,刑罰不用,禮義興行,和氣氤氳,淳風澹泊。蠻夷戎狄,殊方異類,重譯而至者,日月於闕廷;奇獸神禽,甘露嘉醴,窮祥極瑞,朝夕於林御。王公卿士,罄乃誠於中;鴻生碩儒,獻其書於外。莫不以神祇合契,億兆同心。斯皆烈祖聖孝,垂裕餘慶。故朕賴宗廟之介福,敢以眇身,顓其克讓。是以敬奉群議,弘此大猷,以光我高祖之丕圖,以紹我高祖之鴻烈。永言陟配,追感載深。可以開元十三年十一月十日,式遵故實,有事太山。所司與公卿諸儒詳擇典禮,預為備具,勿廣勞人,務存節約,以稱朕意。   於是詔中書令張說、右散騎常侍徐堅、太常少卿韋絛、秘書少監康子元、國子博士侯行果等,與禮官於集賢書院刊撰儀注。   玄宗初以靈山好靜,不欲喧繁,與宰臣及侍講學士對議,用山下封祀之儀。於是張說謂徐堅、韋絛等曰:「乾封舊儀,禪社首,享皇地祇,以先後配饗。王者父天而母地,當今皇母位,亦當往帝之母也,子配母饗,亦有何嫌?而以皇后配地祇,非古之制也。天監孔明,福善如響。乾封之禮,文德皇后配皇地祇,天後為亞獻,越國太妃為終獻。宮闈接神,有乖舊典。上玄不祐,遂有天授易姓之事,宗社中圮,公族誅滅,皆由此也。景龍之季,有事圓丘,韋氏為亞獻,皆以婦人升壇執籩豆,渫黷穹蒼,享祀不潔。未及逾年,國有內難,終獻皆受其咎,掌座齋郎及女人執祭者,多亦夭卒。今主上尊天敬神,事資革正。斯禮以睿宗大聖貞皇帝配皇地祇,侑神作主。」乃定議奏聞。上從之。   舊禮:郊祀既畢,收取玉帛牲體,置於柴上,然後燔於燎壇之上,其壇於神壇之左。顯慶中,禮部尚書許敬宗等因修改舊禮,乃奏曰:   謹按祭祀之禮,周人尚臭,祭天則燔柴,祭地則瘞血,宗廟則爇蕭灌鬯,皆貴氣臭,同以降神。禮經明白,義釋甚詳。委柴在祭神之初,理無所惑。是以《三禮義宗》等並云:「祭天以燔柴為始,然後行正祭。祭地以瘞血為先,然後行正祭。」又《禮論》說太常賀循上言:「積柴舊在壇南,燎祭天之牲,用犢左胖,漢儀用頭,今郊用脅之九個。太宰令奉牲脅,太祝令奉圭璧,俱奠燎薪之上。」此即晉氏故事,亦無祭末之文。既雲漢儀用牲頭,頭非神俎之物,且祭末俎皆升右胖之脅。唯有《三禮》、賀循既雲用祭天之牲左胖,復雲今儀用脅九個,足明燔柴所用,與升俎不同。是知自在祭初,別燔牲體,非於祭末,燒神余饌。此則晉氏以前,仍遵古禮。唯周、魏以降,妄為損益。緣告廟之幣,事畢瘞埋,因改燔柴,將為祭末。事無典實,禮闕降神。   又燔柴、正祭,牲、玉皆別。蒼璧蒼犢之流,柴之所用;四圭騂犢之屬,祀之所須。故郊天之有四圭,猶祀廟之有圭瓚。是以《周官典瑞》,文勢相因,並事畢收藏,不在燔例。而今新禮引用蒼璧,不顧圭瓚,遂亦俱燔,義既有乖,理難因襲。又燔柴作樂,俱以降神,則處置之宜,須相依準。柴燔在左,作樂在南,求之禮情,實為不類。且《禮論》說積柴之處在神壇之南,新體以為壇左,文無典故。請改燔為祭始,位樂懸之南,外壝之內。其陰祀瘞埋,亦請准此。   制可之。自是郊丘諸祀,並先焚而後祭。   及玄宗將作封禪之禮,張說等參定儀注,徐堅、康子元等建議曰:   臣等謹按顯慶年修禮官長孫無忌等奏改燔柴在祭前狀稱「祭祀之禮,必先降神。周人尚臭,祭天則燔柴」者。臣等按禮,迎神之義,樂六變則天神降,八變則地祇出,九變則鬼神可得而禮矣。則降神以樂,《周禮》正文,非謂燔柴以降神也。案尚臭之義,不為燔之先後。假如周人尚臭,祭天則燔柴,容或燔臭先以迎神。然則殷人尚聲,祭天亦燔柴,何聲可燔先迎神乎?又按顯慶中無忌等奏稱「晉氏之前,猶遵古禮。周、魏以降,妄為損益」者。今按郭璞《晉南郊賦》及注《爾雅》:「祭後方燔。」又按《宋志》所論,亦祭後方燔。又檢南齊、北齊及梁郊祀,亦飲福酒後方燔。又檢後周及隋郊祀,亦先祭後燔。據此,即周遵後燔,晉不先燎。無忌之事,義乃相乖。   又按《周禮大宗伯》職:「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注》云:「禮為始告神時薦於神也。」下文云:「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皆有牲幣,各如其器之色。」又《禮器》云:以少為貴者,祭天特牲。」是知蒼璧之與蒼牲,俱各奠之神座,理節不惑。又云:「四圭有邸,以祀天、旅上帝。」即明祀昊天上帝之時,以旅五方天帝明矣。其青圭、赤璋、白琥、玄璜,自是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之日,各於其方迎氣所用,自分別矣。今按顯慶所改新禮,以蒼璧與蒼牲、蒼幣,俱用先燔。蒼璧既已燔矣,所以遂加四圭有邸,奠之神座。蒼牲既已燔矣,所以更加騂牲,充其實俎。混昊天於五帝,同用四圭;失特牲之明文,加為二犢。深乖禮意,事乃無憑。   考功員外郎趙冬曦、太學博士侯行果曰:「先焚者本以降神,行之已久。若從祭義,後焚為定。」中書令張說執奏曰:「徐堅等所議燔柴前後,議有不同。據祭義及貞觀。顯慶已後,既先燔,若欲正失禮,求祭義,請從《貞觀禮》。如且因循不改,更請從《顯慶禮》。凡祭者,本以心為主,心至則通於天地,達於神祇。既有先燔、後燎,自可斷於聖意,聖意所至,則通於神明。燔之先後,臣等不敢裁定。」玄宗令依後燔及先奠之儀。是後太常卿寧王憲奏請郊壇時祭,並依此先奠璧而後燔柴、瘞埋,制從之。   時又有四門助教施敬本駁奏舊封禪禮八條,其略曰:   舊禮,侍中跪取匜沃盥,非禮也。夫盥手洗爵,人君將致潔而尊神,故能使小臣為之。今侍中,大臣也,而沃盥於人君;太祝,小臣也,乃詔祝於天神。是接天神以小臣,奉人君以大臣,故非禮。按《周禮·大宗伯》曰:「郁人,下士二人,贊裸事。」則沃盥此職也。漢承秦制,無郁人之職,故使近臣為之。魏、晉至今,因而不改。然則漢禮,侍中行之則可矣,今以侍中為之,則非也。漢侍中,其始也微。高帝時籍孺為之,惠帝時閎孺為之,留侯子辟強年十五為之。至後漢,樓堅以議郎拜侍中,邵闔自侍中遷步兵校尉,秩千石,少府卿之屬也。少府卿秩中二千石,丞秩千石,侍中與少府丞班同。魏代蘇則為之。舊侍中親省起居,故謂之「執獸子。」吉茂見謂之曰,「仕進不止執獸子」,是言其為褻臣也。今侍中,名則古官,人非昔任,掌同燮理,寄實鹽梅,非復漢、魏「執獸子」之班,異乎《周禮》郁人之職。行舟不息,墜劍方遙,驗刻而求,可謂謬矣。   夫祝以傳命,通主人之意以薦於神明,非賤職也。故兩君相見,則卿為上儐。況天人之際,其肅恭之禮,以兩君為喻,不亦大乎!今太祝,下士也,非所以重命而尊神之義也。然則周、漢太祝,是禮矣。何者?按《周禮·大宗伯》曰:「太祝,下大夫二人,上士四人,掌六祝之辭。」大宗伯為上卿,今禮部尚書、太常卿比也;小宗伯中大夫,今侍郎、少卿比也;太祝下大夫,今郎中、太常丞比也;上士四人,今員外郎、太常博士之比也。故可以處天人之際,致尊極之辭矣。又漢太祝令,秩六百石,與太常博士同班。梁太祝令,與南台御史同班。今太祝下士之卑,而居下大夫之職,斯又刻舟之論,不異於前矣。   又曰:   舊禮,謁者引太尉升壇亞獻,非禮也。謁者已賤,升壇已重,是微者用之於古,而大體實變之於今也。按《漢官儀》:「尚書御史台官屬有謁者僕射一人,秩六百石,銅印青綬;謁者三十五人,以郎中歲稱給事,未滿歲稱灌謁者。又按《漢書百官公卿表》:光祿勳官屬有郎中、員外,秩比二千石;有謁者,掌賓贊受事,員七十人,秩比六百石。古之謁者,秩異等,今謁者班微,以之從事,可謂疏矣。   又曰:   舊禮,尚書令奉玉牒,今無其官,請以中書令從事。按漢武帝時,張安世為尚書令,游宴後宮,以宦者一人出入帝命,改為中書謁者令。至成帝,罷宦者,用士人。魏黃初改秘書,置中書監令。舊尚書並掌制誥,既置中書官,而制誥樞密皆掌焉。則自魏以來,中書是漢朝尚書之職。今尚書令奉玉牒,是用漢禮,其官既闕,故可以中書令主之。   議奏,玄宗令張說、徐堅召敬本與之對議詳定,說等奏曰:「敬本所議,其中四條,先已改定。有不同者,望臨時量事改攝。」制從之。   十三年十一月丙戌,至泰山,去山趾五里,西去社首山三里。丁亥,玄宗服袞冕於行宮,致齋於供帳前殿。己丑,日南至,大備法駕,至山下。玄宗御馬而登,侍臣從。先是玄宗以靈山清潔,不欲多人上,欲初獻於山上壇行事,亞獻、終獻於山下壇行事。因召禮官學士賀知章等入講儀注,因問之,知章等奏曰:「昊天上帝,君位;五方時帝,臣位;帝號雖同,而君臣異位。陛下享君位於山上,群臣祀臣位於山下,誠足以垂范來葉,為變禮之大者也。禮成於三,初獻、亞、終,合於一處。」玄宗曰:「朕正欲如是,故問卿耳。」於是敕三獻於山上行事,其五方帝及諸神座於山下壇行事。玄宗因問:「玉牒之文,前代帝王,何故秘之?」知章對曰:「玉牒本是通於神明之意。前代帝王,所求各異,或禱年算,或思神仙,其事微密,是故莫知之。」玄宗曰:「朕今此行,皆為蒼生祈福,更無秘請。宜將玉牒出示百僚;使知朕意。」其辭曰:「有唐嗣天子臣某,敢昭告於昊天上帝。天啟李氏,運興土德。高祖、太宗,受命立極。高宗升中,六合殷盛。中宗紹復,繼體不足。上帝眷祐,錫臣忠武。底綏內難,推戴聖父。恭承大寶,十有三年。敬若天意,四海晏然。封祀岱岳,謝成於天。子孫百祿,蒼生受福。」   庚寅,祀昊天上帝於山上封台之前壇,高祖神堯皇帝配享焉。邠王守禮亞獻,寧王憲終獻。皇帝飲福酒。癸巳,中書令張說進稱:「天賜皇帝太一神策,週而復始,永綏兆人。」帝拜稽首。山上作圓台四階,謂之封壇。台上有方石再累,謂之石雪P玉牒、玉策,刻玉填金為字,各盛以玉匱,束以金繩,封以金泥,皇帝以受命寶印之。納二玉匱於雪P中,金泥鹼際,以「天下同文」之印封之。壇東南為燎壇,積柴其上。皇帝就望燎位,火發,群臣稱萬歲,傳呼下山下,聲動天地。山下壇祀,群臣行事已畢,皇帝未離位,命中書門下曰:「朕以薄德,恭膺大寶。今封祀初建,雲物休祐,皆是卿等輔弼之力。君臣相保,勉副天心,長如今日,不敢矜怠。」中書令張說跪言:「聖心誠懇,宿齋山上。昨夜則息風收雨,今朝則天清日暖,復有祥風助樂,卿雲引燎,靈跡盛事,千古未聞。陛下又思慎終如初。長福萬姓,天下幸甚。」   先是車駕至岳西來蘇頓,有大風從東北來,自午至夕,裂幕折柱,眾恐。張說倡言曰:「此必是海神來迎也。」及至岳下,天地清晏。玄宗登山,日氣和煦。至齋次日入後,勁風偃人,寒氣切骨。玄宗因不食,次前露立,至夜半,仰天稱:「某身有過,請即降罰。若萬人無福,亦請某為當罪。兵馬辛苦,乞停風寒。」應時風止,山氣溫暖。時從山上佈兵至於山壇,傳呼辰刻及詔命來往,斯須而達。夜中燃火相屬,山下望之,有如連星自地屬天。其日平明,山上清迥,下望山下,休氣四塞,登歌奏樂,有祥風自南而至,絲竹之聲,飄若天外。及行事,日揚火光,慶雲紛郁,遍滿天際。群臣並集於社首山帷宮之次,以候鑾駕,遙望紫煙憧憧上達,內外歡噪。玄宗自山上便赴社首齋次,辰巳間至,日色明朗,慶雲不散。百辟及蕃夷爭前迎賀。辛卯,享地祇於社首之泰折壇,睿宗大聖貞皇帝配祀。五色雲見,日重輪。藏玉策於石雪P,如封壇之儀。壬辰,玄宗御朝覲之帳殿,大備陳布。文武百僚,二王后,孔子後,諸方朝集使,岳牧舉賢良及儒生、文士上賦頌者,戎狄夷蠻羌胡朝獻之國,突厥頡利發,契丹、奚等王,大食、謝褷、五天十姓,崑崙、日本、新羅、靺鞨之侍子及使,內臣之番,高麗朝鮮王,百濟帶方王,十姓摩阿史那興昔可汗,三十姓左右賢王,日南、西竺、鑿齒、雕題、牂柯、烏滸之酋長,鹹在位。制曰:   朕聞天監唯後,後克奉天,既合德以受命,亦推功而復始。厥初作者七十二君,道洽跡著,時至符出,皆用事於介丘,升中於上帝。人神之望,蓋有以塞之,皇王之序,可得而言。朕接統千歲,承光五葉,惟祖宗之德在人,惟天地之靈作主。往者內難,幽贊而集大勳;間無外虞,守成而纘舊服。未嘗不乾乾終日,思與公卿大夫上下協心,聿求至理,以弘我烈聖,其庶乎馨香。今九有大寧,群氓樂業,時必敬授而不奪,物亦順成而無夭。懋建皇極,幸致太和。洎乃幽遐,率由感被。戎狄不至,唯文告而來庭;麟鳳已臻,將覺情而在藪。以故凡百執事,亟言大封。顧惟不德,切欲勿議。伏以先聖儲祉,與天同功,荷傳符以在今,敢侑神而無報。大篇斯在,朕何讓焉。遂奉遵高宗之舊章,憲乾封之令典,時邁東土,柴告岱岳,百神群望,莫不懷柔,四方諸侯,莫不來慶,斯是天下之介福,邦家之耿光也。無窮之休祉,豈獨在予;非常之惠澤,亦宜逮下。可大赦天下。封泰山神為天齊王,禮秩加三公一等,仍令所管崇飾祠廟,環山十里,禁其樵采。給近山二十戶復,以奉祠神。   玄宗制《紀太山銘》,御書勒於山頂石壁之上。其辭曰:   朕宅帝位,十有四載,顧惟不德,懵於至道,任夫難任,安夫難安,茲朕未知獲戾於上下,心之浩蕩,若涉大川。賴上帝垂休,先後儲慶,宰相庶尹,交修皇極,四海會同,五典敷暢,歲雲嘉熟,人用大和。百辟僉謀,唱余封禪,謂孝莫大於嚴父,禮莫盛於告天,天符既至,人望既積,固請不已,固辭不獲。肆余與夫二三臣,稽虞《典》,繹漢制,張皇六師,震讋九宇。旌旗有列,士馬無嘩,肅肅邕邕,翼翼溶溶,以至岱宗,順也。   《爾雅》曰:「泰山為東嶽。」《周官》曰:「兗州之鎮山。」實萬物之始,故稱岱焉;其位居五嶽之伯,故稱宗焉。自昔王者受命易姓,於是乎啟天地,薦成功,序圖錄,紀氏號。朕統承先王,茲率厥典,實欲報玄天之眷命,為蒼生而祈福,豈敢高祝千古,自比九皇哉!故設壇場於山下,受群方之助祭;躬封燎於山上,冀一獻之通神。斯亦因高崇天,就廣增地之義也。   乃仲冬庚寅,有事東嶽,類於上帝,配我高祖。在天之神,罔不畢降。粵翌日,禪於社首,佑我聖考,祀於皇祇。在地之神,罔不鹹舉。暨壬辰,覲群後,上公進曰:「天子膺天符,納介福。群臣拜稽首,呼萬歲。慶合歡同,乃陳誡以德。大渾協度,彝倫攸敘,三事百揆,時乃之功。萬物由庚,兆人允植,列牧眾宰,時乃之功。一二兄弟,篤行孝友,錫類萬國,時唯休哉!我儒制禮,我史作樂,天地擾順,時唯休哉!蠻夷戎狄,重譯來貢,累聖之化,朕何慕焉。五靈百寶,日來月集,會昌之運,朕何惑焉。凡今而後,儆乃在位,一王度,齊象法,權舊章,補缺政,存易簡,去煩苛。思立人極,乃見天則。   於戲!天生蒸人,惟後時乂,能以美利利天下,事天明矣。地德載物,惟後時相,能以厚生生萬人,事地察矣。天地明察,鬼神著矣。惟我藝祖文考,精爽在天,其曰「懿爾幼孫,克享上帝。惟帝時若,馨香其下」,丕乃曰「有唐氏文武之曾孫隆基,誕錫新命,纘我舊業,永保天祿,子孫其承之」。余小子敢對揚上帝之休命,則亦與百執事尚綏兆人,將多於前功,而毖彼後患。一夫不獲,萬方其罪予。一心有終,上天其知我。朕惟寶行三德,曰慈、儉、謙。慈者,覆無疆之言;儉者,崇將來之訓;自滿者人損,自謙者天益。苟如是,則軌跡易循,基構易守。磨石璧,刻金石,冀後人之聽辭而見心,觀末而知本。銘曰:   維天生人,立君以理,維君受命,奉天為子。代去不留,人來無已,德涼者滅,道高斯起。赫赫高祖,明明太宗,爰革隋政,奄有萬邦。罄天張宇,盡地開封,武稱有截,文表時邕。高宗稽古,德施周溥,茫茫九夷,削平一鼓。禮備封禪,功齊舜禹,巖巍岱宗,衛我神主。中宗紹運,舊邦惟新,睿宗繼明,天下歸仁。恭己南面,氤氳化淳,告成之禮,留諸後人。緬余小子,重基五聖,匪功伐高,匪德矜盛。欽若祀典,丕承永命,至誠動天,福我萬姓。古封太山,七十二君,或禪亭亭,或禪云云。其跡不見,其名可聞,祗遹文祖,光昭舊勳。方士虛誕,儒書不足,佚後求仙,誣神檢玉。秦災風雨,漢污編錄,德未合天,或承之辱。道在觀政,名非從欲,銘心絕巖,播告群岳。   於是中書令張說撰《封祀壇頌》、侍中源乾曜撰《社首壇頌》、禮部尚書蘇頲撰《朝覲壇頌》以紀德。   玄宗乙酉歲生,以華岳當本命。先天二年七月正位,八月癸丑,封華岳神為金天王。開元十年,因幸東都,又於華岳祠前立碑,高五十餘尺。又於岳上置道士觀,修功德。至天寶九載,又將封禪於華岳,命御史大夫王□開鑿險路以設壇場,會祠堂災而止。   志第四 禮儀四   武德、貞觀之制,神祇大享之外,每歲立春之日,祀青帝於東郊,帝宓羲配 ,勾芒、歲星、三辰、七宿從祀。立夏,祀赤帝於南郊,帝神農氏配,祝融、熒惑、三辰、七宿從祀。季夏土王日,祀黃帝於南郊,帝軒轅配,后土、鎮星從祀。立秋,祀白帝於西郊,帝少昊配,蓐收、太白、三辰、七宿從祀。立冬,祀黑帝於北郊,帝顓頊配,玄冥、辰星、三辰、七宿從祀。每郊帝及配座,用方色犢各一,籩、豆各四,簠、簋各二,n、俎各一。勾芒已下五星及三辰、七宿,每宿牲用少牢,每座籩、豆、簠、簋、n、俎各一。孟夏之月,龍星見,雩五方上帝於雩壇,五帝配於上,五官從祀於下。牲用方色犢十,籩豆已下,如郊祭之數。帝嚳,祭於頓丘。唐堯,契配,祭於平陽。虞舜,咎繇配,祭於河東。夏禹,伯益配,祭於安邑。殷湯,伊尹配,祭於偃師。周文王,太公配,祭於邦。周武王、周公、召公配,祭於鎬。漢高祖,蕭何配,祭於長陵。三年一祭,以仲春之月。牲皆用太牢。祀官以當界州長官,有故,遣上佐行事。   五嶽、四鎮、四海、四瀆,年別一祭,各以五郊迎氣日祭之。東嶽岱山,祭於祇州;東鎮沂山,祭於沂州;東海 ,於萊州;東瀆大淮,於唐州。南嶽衡山,於衡州;南鎮會稽,於越州;南海,於廣州;南瀆大江,於益州。中岳嵩山,於洛州。西嶽華山,於華州;西鎮吳山,於隴州;西海、西瀆大河,於同州。北嶽恆山,於定州;北鎮醫無閭山,於營州;北海、北瀆大濟,於洛州。其牲皆用太牢,籩、豆各四。祀官以當界都督刺史充。   仲春、仲秋二時戊日,祭太社、太稷,社以勾龍配,稷以後稷配。社、稷各用太牢一,牲色並黑 ,籩、豆、簠、簋各二,鉶、俎各三。春分,朝日於國城之東;秋分,夕月於國城之西。各用方色犢一,籩、豆各四,簠、簋、n、俎各一。孟春吉亥,祭帝社於藉田,天子親耕;季春吉巳,祭先蠶於公桑,皇后親桑。並用太牢,籩、豆各九。將蠶日,內侍省預奉移所司所事。諸祭祀卜日,皆先卜上旬;不吉,次卜中旬、下旬。筮日亦如之。其先蠶一祭,節氣若晚,即於節氣後取日。立春後丑,祀風師於國城東北;立夏後申,祀雨師於國城西南;立秋後辰,祀靈星於國城東南;立冬後亥,祀司中、司命、司人、司祿於國城西北。各用羊一,籩、豆各二,簠、簋各一。季冬晦,堂贈儺,磔牲於宮門及城四門,各用雄雞一。仲春,祭馬祖;仲夏,祭先牧;仲秋,祭馬社;仲冬,祭馬步。並於大澤,用剛日。牲各用羊一,籩、豆各二,簠、簋各一。季冬藏冰,仲春開冰,並用黑牡、秬黍,祭司寒之神於冰室,籩、豆各二,簠、簋、俎各一。其開冰,加以桃弧棘矢,設於神座。   季冬寅日,蠟祭百神於南郊。大明、夜明,用犢二,籩、豆各四,簠、簋、n、俎各一。神農氏及伊耆氏 ,各用少牢一,籩、豆各四,簠、簋、n、俎各一。後稷及五方、十二次、五官、五方田畯、五嶽、四鎮、四海、四瀆以下,方別各用少牢一,當方不熟者則闕之。其日祭井泉於川澤之下,用羊一。卯日祭社稷於社宮,辰日臘享於太廟,用牲皆準時祭。井泉用羊二。二十八宿,五方之山林、川澤,五方之丘陵、墳衍、原隰,五方之鱗、羽、臝、毛、介,五方之水墉、坊、郵表畷,五方之貓、於菟及龍、麟、硃鳥、白虎、玄武,方別各用少牢一,各座籩、豆、簠、簋、俎各一。蠟祭凡一百八十七座。當方年谷不登,則闕其祀。蠟祭之日,祭五方井泉於山澤之下,用羊一,籩、豆各二,簠、簋、及俎各一。蠟之明日,又祭社稷於社宮,如春秋二仲之禮。   顯慶中,更定籩、豆之數,始一例。大祀籩、豆各十二,中祀各十,小祀各八。   京師孟夏以後旱,則祈雨,審理冤獄,賑恤窮乏,掩骼埋胔。先祈岳鎮、海瀆及諸山川能出雲雨,皆於北郊望而告之。又祈社稷,又祈宗廟,每七日皆一祈。不雨,還從岳瀆。旱甚,則大雩,秋分後不雩。初祈後一旬不雨,即徙市,禁屠殺,斷傘扇,造土龍。雨足,則報祀。祈用酒醢,報准常祀,皆有司行事。已齊未祈而雨,及所經祈者,皆報祀。若霖雨不已,禜京城諸門,門別三日,每日一禜。不止,乃祈山川、岳鎮、海瀆;三日不止,祈社稷、宗廟。其州縣,禜城門;不止,祈界內山川及社稷。三禜、一祈,皆准京式,並用酒脯醢。國城門報用少牢,州縣城門用一特牲。   太宗貞觀三年正月,親祭先農,躬御耒耜,藉於千畝之甸。初,晉時南遷,後魏來自雲、朔,中原分裂,又雜以涴嬰央A代歷周、隋,此禮久廢,而今始行之,觀者莫不駭躍。於是秘書郎岑文本獻《藉田頌》以美之。初,議藉田方面所在,給事中孔穎達曰:「禮,天子藉田於南郊,諸侯於東郊。晉武帝猶於東南。今於城東置壇,不合古禮。」太宗曰:「禮緣人情,亦何常之有。且《虞書》云『平秩東作』,則是堯、舜敬授人時,已在東矣。又乘青輅、推黛耜者,所以順於春氣,故知合在東方。且朕見居少陽之地,田於東郊,蓋其宜矣」於是遂定。自後每歲常令有司行事。則天時,改藉田壇為先農。神龍元年,禮部尚書祝欽明與禮官等奏曰:「謹按經典,無先農之文。《禮記·祭法》云:『王自為立社,曰王社。』先儒以為社在藉田,《詩》之《載芟篇序》云『春藉田而祈社稷』是也。永徽年中猶名藉田,垂拱已後刪定,改為先農。先農與社,本是一神,頻有改張,以惑人聽。其先農壇請改為帝社壇,以應禮經王社之義。其祭先農既改為帝社壇,仍准令用孟春吉亥祠后土,以勾龍氏配。」制從之。於是改先農為帝社壇,於壇西立帝稷壇,禮同太社、太稷,其壇不備方色,所以異於太社也。睿宗太極元年,親祀先農,躬耕帝藉。禮畢,大赦,改元。   玄宗開元二十二年冬,禮部員外郎王仲丘又上疏請行藉田之禮。二十三年正月,親祀神農於東郊,以勾芒配。禮畢,躬御耒耜於千畝之甸。時有司進儀註:「天子三推,公卿九推,庶人終畝。」玄宗欲重勸耕藉,遂進耕五十餘步,盡□乃止。禮畢,輦還齋宮,大赦。侍耕、執牛官皆等級賜帛。玄宗開元二十六年,又親往東郊迎氣,祀青帝,以勾芒配,歲星及三辰七宿從祀。其壇本在春明門外,玄宗以祀所隘狹,始移於滻水之東面,而值望春宮。其壇一成,壇上及四面皆青色。勾芒壇在東南。歲星已下各為一小壇,在青壇之北。親祀之時,有瑞雪,壇下侍臣及百僚拜賀稱慶。   肅宗乾元二年春正月丁丑,將有事於九宮之神,兼行藉田禮。自明鳳門出,至通化門,釋軷而入壇,行宿齋於宮。戊寅,禮畢,將耕藉,先至於先農之壇。因閱耒耜,有雕刻文飾,謂左右曰:「田器,農人執之,在於樸素,豈文飾乎?」乃命徹之。下詔曰:「古之帝王,臨御天下,莫不務農敦本,保儉為先,蓋用勤身率下也。屬東耕啟候,爰事藉田,將欲勸彼蒸人,所以執茲耒耜。如聞有司所造農器,妄加雕飾,殊匪典章。況紺轅縹軏,固前王有制,崇奢尚靡,諒為政所疵。靖言思之,良用歎息,豈朕法堯舜、重茅茨之意耶!其所造雕飾者宜停。仍令有司依農用常式,即別改造,庶萬方黎庶,知朕意焉。」翌日己卯,致祭神農氏,以後稷配享。肅宗冕而硃紘,躬秉耒耜而九推焉。禮官奏陛下合三推,今過禮。肅宗曰:「朕以身率下,自當過之,恨不能終於千畝耳。」既而佇立久之,觀公卿、諸侯、王公已下耕畢。   太宗貞觀十四年春正月庚子,命有司讀春令,詔百官之長,升太極殿列坐面聽之。開元二十六年,玄宗命太常卿韋絛每月進《月令》一篇。是後每孟月視日,玄宗御宣政殿,側置一榻,東面置案,命韋絛坐而讀之。諸司官長,亦升殿列座而聽焉。歲余,罷之。乾元元年十二月丙寅立春,肅宗御宣政殿,命太常卿於休烈讀春令。常參官五品已上正員,並升殿預坐而聽之。舊儀,岳瀆已下,祝版御署訖,北面再拜。證聖元年,有司上言曰:「伏以天子父天而母地,兄日而姊月,於禮應敬,故有再拜之儀。謹按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天子無拜公侯之禮,臣愚以為失尊卑之序。其日月已下,請依舊儀。五嶽已下,署而不拜。」制可,從之。   貞觀之禮,無祭先代帝王之文。顯慶二年六月,禮部尚書許敬宗等奏曰:「謹案《禮記·祭法》云:『聖王之制祀也,法施於人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御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又:『堯、舜、禹、湯、文、武,有功烈於人,及日月星辰,人所瞻仰;非此族也,不在祀典』。准此,帝王合與日月同例,常加祭享,義在報功。爰及隋代,並遵斯典。漢高祖祭法無文,但以前代迄今,多行秦、漢故事。始皇無道,所以棄之。漢祖典章,法垂於後。自隋已下,亦在祠例。伏惟大唐稽古垂化,網羅前典,唯此一禮,鹹秩未申。今請聿遵故事,三年一祭。以仲春之月,祭唐堯於平陽,以契配;祭虞舜於河東,以咎繇配;祭夏禹於安邑,以伯益配;祭殷湯於偃師,以伊尹配;祭周文王於邦,以太公配;祭武王於鎬,以周公、召公配;祭漢高祖於長陵,以蕭何配。   玄宗開元二十二年正月,詔曰:「古聖帝明王、岳瀆海鎮,用牲牢,余並以酒脯充奠祀。」二十三年正月,詔:「自今已後,明衣絹布,並祀前五日預給。」丁酉,詔:「自今已後,有大祭,宜差丞相、特進、開府、少保、少傅、尚書、御史大夫攝行事。」天寶六載正月,詔:「三皇、五帝,於京城置令,丞。」七載五月,詔:「三皇已前帝王,宜於京城共置廟官。歷代帝王肇跡之處,德業可稱者,忠臣義士、孝婦烈女,所在亦置一祠宇。晉陽真人等並追贈,得道升仙處,度道士永修香火。」九載九月,處士崔昌上《大唐五行應運歷》,以王者五十代而一千年,請國家承周、漢,以周、隋為閏。十一月,敕:「唐承漢後,其周武王、漢高祖同置一廟並官吏。」十二載九月,以魏、周、隋依舊為三王后,封韓公、介、酅公等,仍舊五廟。   天寶六載正月,詔大祭祀騂犢,量減其數。肅宗上元元年閏四月,改元,制以歲儉,停中小祠享祭。至其年仲秋,復祠文宣於太學。永泰二年,春夏累月亢旱,詔大臣裴冕等十餘人,分祭川瀆以祈雨。禮儀使右常侍於休烈請依舊祠風伯、雨師於國門舊壇,復為中祠,從之。   高祖武德二年,國子立周公、孔子廟。七年二月己酉,詔「諸州有明一經已上未被升擢者,本屬舉送,具以名聞,有司試策,皆加敘用。其吏民子弟,有識性明敏,志希學藝,亦具名申送,量共差品,並即配學。州縣及鄉,並令置學。」丁酉,幸國子學,親臨釋奠。引道士、沙門有學業者,與博士雜相駁難,久之乃罷。   貞觀十四年三月丁丑,太宗幸國子學,親觀釋奠。祭酒孔穎達講《孝經》,太宗問穎達曰:「夫子門人,曾、閔俱稱大孝,而今獨為曾說,不為閔說,何耶?」對曰:「曾孝而全,獨為曾能達也。」制旨駁之曰:「朕聞《家語》云:曾皙使曾參鋤瓜,而誤斷其本,皙怒,援大杖以擊其背,手仆地,絕而復甦。孔子聞之,告門人曰:『參來勿內。』既而曾子請焉,孔子曰:『舜之事父母也,使之,常在側;欲殺之,乃不得。小棰則受,大杖則走。今參於父,委身以待暴怒,陷父於不義,不孝莫大焉。』由斯而言,孰愈於閔子騫也?」穎達不能對。太宗又謂侍臣:「諸儒各生異意,皆非聖人論孝之本旨也。孝者,善事父母,自家刑國,忠於其君,戰陳勇,朋友信,揚名顯親,此之謂孝。具在經典,而論者多離其文,迥出事外,以此為教,勞而非法,何謂孝之道耶!」二十一年,詔曰:「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谷梁赤、伏勝、高堂生、戴聖、毛萇、孔安國、劉向、鄭眾、杜子春、馬融、盧植、鄭玄、服虔、何休、王肅、王弼、杜預、范甯、賈逵總二十二座,春秋二仲,行釋奠之禮。」初,以儒官自為祭主,直雲博士姓名,昭告於先聖。又州縣釋奠,亦以博士為主。敬宗等又奏曰:   按《禮記·文王世子》:凡學,春官釋奠於其先師。」鄭注云:「官,謂《詩》、《書》、《禮》、《樂》之官也。」彼謂四時之學,將習其道,故儒官釋奠,各於其師。既非國學行體,所以不及先聖。至於春、秋二時合樂之日,則天子視學,命有司典秩,即總祭先聖、先師焉。秦、漢釋奠,無文可檢。至於魏武,則使太常行事。自晉、宋已降,時有親行,而學官主祭,全無典實。且名稱國學,樂用軒懸,樽俎威儀,蓋皆官備,在於臣下,理不合專。況凡在小神,猶皆遣使行禮,釋奠既准中祀,據理必須稟命。今請國學釋奠,令國子祭酒為初獻,祝辭稱「皇帝謹遣」,仍令司業為亞獻,國子博士為終獻。其州學,刺史為初獻,上佐為亞獻,博士為終獻。縣學,令為初獻,丞為亞獻,博士既無品秩,請主薄及尉通為終獻。若有闕,並以次差攝。州縣釋奠,既請各刺史、縣令親獻主祭,望准祭社,同給明衣。修附禮令,以為永則。   高宗顯慶二年七月,禮部尚書許敬宗等議:「依令,周公為先聖,孔子為先師。又《禮記》云:『始立學,釋奠於先聖。』鄭玄注云:『若周公、孔子也。」且周公踐極,功比帝王,請配武王。以孔子為先聖。」二年,廢書、算、律學。龍朔二年正月,東都置國子監丞、主簿、錄事各一員,四門助教博士、四門生三百員,四門俊士二百員。二月,復置律及書、算學。三年,以書隸蘭台,算隸秘閣局,律隸詳刑寺。乾封元年正月,高宗東封還,次鄒縣頓,祭宣父,贈太師。總章元年二月,皇太子弘幸國學,釋奠,贈顏回太子少師,曾參太子少保。儀鳳三年五月,詔:「自今已後,《道德經》並為上經,貢舉人皆須兼通。其餘經及《論語》,任依常式。」則天天授三年,追封周公為褒德王,孔子為隆道公。則天長壽二年,自製《臣軌》兩卷,令貢舉人為業,停《老子》。神龍元年,停《臣軌》,複習《老子》。以鄒、魯百戶封隆道公,謚曰文宣。睿宗景雲二年八月丁巳,皇太子釋奠於太學。太極元年正月,詔:「孔宣父祠廟,令本州修飾,取側近三十戶以供灑掃。」   開元七年十月戊寅,皇太子詣國學,行齒胄之禮。開元十一年,春秋二時釋奠,諸州宜依舊用牲牢,其屬縣用酒脯而已。十九年正月,春秋二時社及釋奠,天下州縣等停牲牢,唯用酒脯,永為常式,二十四年三月,始移貢舉,遣禮部侍郎姚奕請進士帖《左傳》、《禮記》,通五及第。二十五年三月,敕:「明經自今已後,貼十通五已上;口問大義十條,取通六已上;仍答時務策三道,取粗有文理者及第。進士停帖小經,宜准明經例試大經,帖十通四,然後試雜文及策,訖,封所試雜文及策,送中書、門下詳覆。」二十六年正月,敕:「諸州鄉貢見訖,令引就國子監謁先師,學官為之開講,質問疑義,有司設食。弘文、崇文兩館學生及監內得舉人,亦聽預焉。」其日,祀先聖已下,如釋奠之禮。青宮五品已下及朝集使,就監觀禮,遂為常式,每年行之至今。   初,開元八年,國子司業李元瓘奏稱:「先聖孔宣父廟,先師顏子配座,今其像立侍,配享合坐。十哲弟子,雖復列像廟堂,不預享祀。謹檢祠令:何休、范甯等二十二賢,猶沾從祀,望請春秋釋奠,列享在二十二賢之上。七十子,請准舊都監堂圖形於壁,兼為立贊,庶敦勸儒風,光崇聖烈。曾參等道業可崇,獨受經於夫子,望准二十二賢預饗。」敕改顏生等十哲為坐像,悉預從祀。曾參大孝,德冠同列,特為塑像,坐於十哲之次。圖畫七十子及二十二賢於廟壁上。以顏子亞聖,上親為之贊,以書於石。閔損已下,令當朝文士分為之贊。二十七年八月,又下制曰:   弘我王化,在乎儒術。孰能發揮此道,啟迪含靈,則生人已來,未有如夫子者也。所謂自天攸縱,將聖多能,德配乾坤,身揭日月。故能立天下之大本,成天下之大經,美政教,移風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人到於今受其賜。不其猗歟!於戲!楚王莫封,魯公不用,俾夫大聖,才列陪臣,棲遲旅人,固可知矣。年祀浸遠,光靈益彰,雖代有褒稱,而未為崇峻,不副於實,人其謂何?   朕以薄德,祗膺寶命,思闡文明,廣被華夏。時則異於今古,情每重於師資。既行其教,合旌厥德。爰申盛禮,載表徽猷。夫子既稱先聖,可追諡為文宣王。宜令三公持節冊命,應緣冊及祭,所司速擇日,並撰儀注進。其文宣陵並舊宅立廟,量加人灑掃,用展誠敬。其後嗣可封文宣公。至如辨方正位,著自禮經,苟非得所,何以示則?昔緣周公南面,夫子西坐,今位既有殊,坐豈如舊,宜補其墜典,永作成式。自今已後,兩京國子監,夫子皆南面而坐,十哲等東西列侍。天下諸州亦准此。   且門人三千,見稱十哲,包夫眾美,實越等夷。暢玄聖之風規,發人倫之耳目,並宜褒贈,以寵賢明。顏子淵既雲亞聖,須優其秩,可贈兗公。閔子騫可贈費侯,冉伯牛可贈鄆侯,冉仲弓可贈薛侯,冉子有可贈徐侯,仲子路可贈衛侯,宰子我可贈齊侯,端木子貢可贈黎侯,言子游可贈吳侯,卜子夏可贈魏侯。又夫子格言,參也稱魯,雖居七十之數,不載四科之目。頃雖異於十哲,終或殊於等倫,允稽先旨,俾循舊位。庶乎禮得其序,人焉式瞻,宗洙泗之丕烈,重膠庠之雅範。   又贈曾參、顓孫師等六十七人皆為伯。於是正宣父坐於南面,內出王者袞冕之服以衣之。遣尚書左丞相裴耀卿就國子廟冊贈文宣王。冊畢,所司奠祭,亦如釋奠之儀,公卿已下預觀禮。又遣太子少保崔琳就東都廟以行冊禮,自是始用宮懸之樂。春秋二仲上丁,令三公攝行事。   天寶元年,明經、進士習《爾雅》。九載七月,國子監置廣文館,知進士業,博士、助教各一人,秩同太學博士。十二載七月,詔天下舉人不得充鄉貢,皆補學生。四門俊士停。   寶應二年六月,敕令州縣每歲察秀才孝廉,取鄉閭有孝悌廉恥之行薦焉。委有司以禮待之,試其所通之學,《五經》之內,精通一經,兼能對策,達於理體者,並量行業授官。其明經、進士並停。國子學道舉,亦宜准此。因楊綰之請也。詔下朝臣集議,中書舍人賈至議,請依綰奏。有司奏曰:「竊以今年舉人等,或舊業既成,理難速改,或遠州所送,身已在途,事須收獎。其今秋舉人中有情願舊業舉試者,亦聽明年已後,一依新敕。」後綰議竟不行。自至德後,兵革未息,國學生不能廩食,生徒盡散,堂墉頹壞,常借兵健居止。至永泰二年正月,國子祭酒蕭昕上言:「崇儒尚學,以正風教,乃王化之本也。」其月二十九日,敕曰:   理道同歸,師氏為上,化人成俗,必務於學。俊造之士,皆從此途,國之貴游,罔不受業。修文行忠信之教,崇祗庸孝友之德,盡其師道,乃謂成人。兼復揚於王廷,考以政事,征之以禮,任之以官。置於周行,莫匪邦彥,樂得賢也,其在茲乎!   朕志求理體,尤重儒術,先王大教,敢不底行。頃以戎狄多難,急於經略,太學空設,諸生蓋寡。弦誦之地,寂寥無聲,函丈之間,殆將不掃。上庠及此,甚用憫焉。今宇縣攸寧,文武兼備,方投戈而講藝,俾釋菜而行禮。四科鹹進,六藝復興,神人以和,風化浸美。日用此道,將無間然。   其諸道節度、觀察、都防禦使等,朕之腹心,久鎮方面。眷其子弟,各奉義方,修德立身,事資括羽。恐干戈之後,學校尚微,僻居遠方,無所諮稟。山東寡學,質疑必就於馬融;關西盛名,尊儒乃稱於楊震。負經來學,當集京師。並宰相、朝官及神策六軍軍將子弟欲習業者,自今已後,並令補國子生。欲其業重籯金,器成琢玉,日新厥德,代不乏賢。其中身雖有官,欲附學讀書者,亦聽。其學官,委中書、門下即簡擇行業堪為師範者充。學生員數多少,所習經業,考試等第,並所供糧料,及學館破壞,要量事修理,各委本司作條件聞奏。務須詳悉,稱朕意焉。   及二月朔上丁釋奠,蕭昕又奏:諸宰相元載、杜鴻漸、李抱玉及常參官、六軍軍將就國子學聽講論,賜錢五百貫。令京兆尹黎干造食。集諸儒、道、僧,質問竟日。此禮久廢,一朝能舉。八月,國子學成祠堂、論堂、六館及官吏所居膃t,用錢四萬貫,拆曲江亭子瓦木助之。四日,釋奠,宰相、常參官、軍將盡會於講堂,京兆府置食,講論。軍容使魚朝恩說《易》,又於論堂畫《周易》鏡圖。自至德二載收兩京,唯元正含元殿受朝賀,設宮懸之樂,雖郊廟大祭,只有登歌樂,亦無文、武二舞。其時軍容使魚朝恩知監事,廟庭乃具宮懸之樂於講堂前,又有教坊樂府雜會,竟日而罷。二十五日,詔曰:「古者設官分土,所以崇德報功。總內署之綱,事密於清禁;弘上庠之教,德潤於鴻業。賦開千乘,禮序九賓。必資兼濟之能,用協至公之選。開府儀同三司、兼右監門衛大將軍、仍知觀軍容宣慰處置使、知內侍省事、內飛龍閒廄使,內弓箭庫使、知神策軍兵馬使、上柱國、馮翊郡開國公魚朝恩,溫良恭儉,寬柔簡廉,長才博達,敏識高妙。學究儒玄之秘,謀窮遁甲之精。百行資身,一心奉上。自王室多故,雲雷經始,五原之北,以先啟行;三河之表,爰整其旅。成師必勝,每合於韜鈐;料敵無遺,可征於蓍蔡。關洛既定,幽燕復開,海外有截,厥功惟茂。歷事三聖,始終竭力。頃東都扈蹕,釋位勤王,時當綴旒,節見披棘,下江助我,甲令先書,社稷之衛,邦家是賴。及邊陲罷警,戎務解嚴,方獎勵於《易》象。才兼文武,所謂勳賢,亦既任能,斯焉命賞,宜膺朝典,式副公議。可行內侍監,判國子監事,充鴻臚禮賓等使,封鄭國公,食邑三千戶。」二十四日,於國子監上。詔宰相及中書門下官、諸司常參官、六軍軍將送上。京兆府造食,內教坊音樂、竿木渾脫,羅列於論堂前。朝恩辭以中官不合知南衙曹務,宰相、僕射、大夫皆勸之,朝恩固辭,乃奏之。宰相引就食。奏樂,中使送酒及茶果,賜充宴樂,竟日而罷。元載奏狀。又使中使宣敕云:「朝恩既辭不止,但任知學生糧料。」是日,宰相軍將已下子弟三百餘人,皆衣紫衣,充學生房,設食於廊下。貸錢一萬貫,五分收錢,以供監官學生之費。俄又請青苗地頭取百文資課以供費同。舊例,兩京國子監生二千餘人,弘文館、崇文館、崇玄館學生,皆廩飼之。十五載,上都失守,此事廢絕。乾元元年,以兵革未息,又詔罷州縣學生,以俟豐歲。   則天垂拱四年四月,雍州永安人唐同泰偽造瑞石於洛水,獻之。其文曰:「聖母臨人,永昌帝業。」於是號其石為「寶圖」,賜百官宴樂,賜物有差。授同泰為游擊將軍。其年五月下制,欲親拜洛受「寶圖。」先有事於南郊,告謝昊天上帝。令諸州都督、刺史並諸親,並以拜洛前十日集神都。於是則天加尊號為聖母神皇。大赦天下。改「寶圖」為「天授聖圖」,洛水為永昌。封其神為顯聖侯,加特進,禁漁釣,祭享齊於四瀆。所出處號曰聖圖泉,於泉側置永昌縣。又以嵩山與洛水接近,因改嵩山為神岳,授太師、使持節、神岳大都督、天中王,禁斷芻牧。其天中王及顯聖侯,並為置廟。又先於汜水得瑞石,因改汜水縣為廣武縣。至其年十二月,則天親拜洛受圖,為壇於洛水之北,中橋之左。皇太子皆從。內外文武在僚、蠻夷酋長,各依方位而立。珍禽奇獸,並列於壇前。文物鹵簿,自有唐已來,未有如此之盛者也。禮畢,即日還宮。神都父老勒碑於拜洛壇前,號曰:「天授聖圖之表。」開元五年,左補闕盧履冰上言曰:「則天皇后拜洛受圖壇及碑文,雲垂拱四年唐同泰得石,文云『聖母臨人,永昌帝業』之所建。因改元為永昌,仍置永昌縣。縣既尋廢,同泰亦已貶官,唯碑壇獨立。准天樞、頌台之例,不可更留。」始令所司毀之,其顯聖侯廟亦尋毀拆。   開元二十九年正月己丑,詔兩京及諸州各置玄元皇帝廟一所,並置崇玄學。其生徒令習《道德經》及《莊子》、《列子》、《文子》等,每年准明經例舉送。至閏四月,玄宗夢京師城南山趾有天尊之像,求得之於盩厔樓觀之側。至天寶元年正月癸丑,陳王府參軍田同秀稱於京永昌街空中見玄元皇帝,以「天下太平,聖壽無疆」之言傳於玄宗,仍雲桃林縣故關令尹喜宅傍有靈寶符。發使求之,十七日,獻於含元殿。於是置玄元廟於太寧坊,東都於積善坊舊邸。二月丁亥,御含元殿,加尊號為開元天寶聖文神武皇帝。辛卯,親祔玄元廟。丙申,詔:《古今人表》,玄元皇帝升入上聖。莊子號南華真人,文子號通玄真人,列子號沖虛真人,庚桑子號洞虛真人。改《莊子》為《南華真經》,《文子》為《通玄真經》,《列子》為《沖虛真經》,《庚桑子》為《洞虛真經》。亳州真源縣先天太后及玄元廟各置令一人。兩京崇玄學各置博士、助教,又置學生一百員。桃林縣改為靈寶縣。田同秀與五品官。四月,詔崇文習《道德經》。七月,隴西李氏敦煌、姑臧、絳郡、武陽四房隸於宗正寺。九月,兩京玄元廟改為太上玄元廟,天下准此。十月,改新豐驪山為會昌山,仍於秦坑儒之所立祠宇。新作長生殿改為集靈台。   二年正月丙辰,加玄元皇帝尊號「大聖祖」三字,崇玄學改為崇玄館,博士為學士,助教為直學士,更置大學士員。三月壬子,親謁玄元宮,聖祖母益壽氏號先天太后,仍於譙郡置廟。尊皋繇為德明皇帝,涼武昭王為興聖皇帝。西京玄元廟為太清宮,東京為太微宮,天下諸州為紫極宮。九月,譙郡紫極宮宜准西京為太清宮,先天太皇及太后廟亦並改為宮。三載三月,兩京及天下諸郡於開元觀、開元寺,以金銅鑄玄元等身天尊及佛各一軀。七載二月,於大同殿修功德處,玉芝兩莖生於柱礎上。五月,玄宗御興慶殿,授冊尊號曰開元天寶聖文神武應道皇帝。十二月,以玄元皇帝見於朝元閣,改為降聖閣。改會昌縣為昭應縣,改會昌山為昭應山。封昭應山神為玄德公,立祠宇。   初,太清宮成,命工人於太白山采白石,為玄元聖容,又采白石為玄宗聖容,侍立於玄元之右。皆依王者袞冕之服,繒彩珠玉為之。又於像設東刻白石為李林甫、陳希烈之形。及林甫犯事,又刻石為楊國忠之形,而瘞林甫之石。及希烈、國忠貶,盡毀瘞之。   八載六月,玉芝產於大同殿。先是,太白山人李渾稱於金星洞仙人見,語老人云,有玉版石記符「聖上長生久視。」令御史中丞王□入山洞,求而得之。閏六月四日,玄宗朝太清宮,加聖祖玄元皇帝尊號曰聖祖大道玄元皇帝,高祖、太宗、高宗、中宗、睿宗尊號並加「大聖」字,皇后並加「順聖」字。五日,玄宗御含元殿,加尊號曰開元天寶聖文神武應道皇帝。大赦。自今已後,每至禘祫,並於太清宮聖祖前設位序昭穆。太白山封神應公,金星洞改嘉祥洞,所管華陽縣改為真符縣。兩京及十道一大郡,置真符玉芝觀。九載十月,先是,御史大夫王□奏稱太白山人王玄翼見玄元皇帝於寶山洞中。乃遣王□、張均、王倕、韋濟、王翼、王岳靈於洞中得玉石函《上清護國經》、寶券、紀菉等,獻之。   十一月,制:「承前宗廟,皆稱告享。自今已後,每親告獻太清、太微宮,改為朝獻,有司行事為薦獻。親告享宗廟改為朝享,有司行事為薦享。親巡陵改為朝陵,有司行事為拜陵。應諸事告宗廟者,並改為表。其郊天、后土及享祠祝文云『敢昭告』者,並改為『敢昭薦』。」十載正月,有事於南郊,於壇所大赦。制:「自今已後,攝祭南郊,薦獻太清宮,薦享太廟,其太尉行事前一日,於致齋所具羽儀鹵簿,公服引入,親授祝版,乃赴清齋所。」   汾陰后土之祀,自漢武帝后廢而不行。玄宗開元十年,將自東都北巡,幸太原,便還京,乃下制曰:「王者承事天地以為主,郊享泰尊以通神。蓋燔柴泰壇,定天位也;瘞埋泰折,就陰位也。將以昭報靈祇,克崇嚴配。爰逮秦、漢,稽諸祀典,立甘泉於雍畤,定后土於汾陰,遺廟嶷然,靈光可燭。朕觀風唐、晉,望秩山川,肅恭明神,因致禋敬,將欲為人求福,以輔昇平。今此神符,應於嘉德。行幸至汾陰,宜以來年二月十六日祠后土,所司准式。」   先是,脽上有后土祠,嘗為婦人塑像,則天時移河西梁山神塑像,就祠中配焉。至是,有司送梁山神像於祠外之別室,內出錦繡衣服,以上后土之神,乃更加裝飾焉。又於祠堂院外設壇,如皇地祇之制。及所司起作,獲寶鼎三枚以獻,十一年二月,上親祠於壇上,亦如方丘儀。禮畢,詔改汾陰為寶鼎。亞獻邠王守禮、終獻寧王憲已,頒賜各有差。二十年,車駕又從東都幸太原,還京。中書令蕭嵩上言:「去十一年親祠后土,為祈谷,自是神明昭格,累年豐登。有祈必報,禮之大者。且漢武親祠脽上,前後數四,伏請准舊祀后土,行賽之禮。」上從之。其年十一月至寶鼎,又親祠以申賽謝。禮畢,大赦。仍令所司刊石祠所,上自為其文。   開元二十四年七月乙巳,初置壽星壇,祭老人星及角、亢等七宿。天寶三年,有術士蘇嘉慶上言:「請於京東朝日壇東,置九宮貴神壇,其壇三成,成三尺,四階。其上依位置九壇,壇尺五寸,東南曰招搖,正東曰軒轅,東北曰太陰,正南曰天一,中央曰天符,正北曰太一,西南曰攝提,正西曰咸池,西北曰青龍。五為中,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上,六八為下,符於遁甲。四孟月祭,尊為九宮貴神,禮次昊天上帝,而在太清宮太廟上。用牲牢、璧幣,類於天地神祇。」玄宗親祀之。如有司行事,即宰相為之。肅宗乾元三年正月,又親祀之。初,九宮神位,四時改位,呼為飛位。乾元之後,不易位。   大和二年八月,監察御史舒元輿奏:「七月十八日,祀九宮貴神,臣次合監祭,職當檢察禮物。伏見祝版九片,臣伏讀既竟,竊見陛下親署御名及稱臣於九宮之神。臣伏以天子之尊,除祭天地、宗廟之外,無合稱臣者。王者父天母地,兄日姊月,此以九宮為目,是宜分方而守其位。臣又觀其名號,乃太一、天一、招搖、軒轅、咸池、青龍、太陰、天符、攝提也。此九神,於天地猶子男也,於日月猶侯伯也。陛下尊為天子,豈可反臣於天之子男耶?臣竊以為過。縱陰陽者流言其合祀,則陛下當合稱皇帝遣某官致祭於九宮之神,不宜稱臣與名。臣實愚瞽,不知其可。伏緣行事在明日雞初鳴時,成命已行,臣不敢滯。伏乞聖慈異日降明詔禮官詳議,冀嘉萬乘之尊,無所虧降,悠久誤典,因此可正。」詔都省議,皆如元輿之議。乃降為中祠,祝版稱皇帝,不署。   會昌元年十二月,中書門下奏:「准天寶三載十月六日敕,『九宮貴神,實司水旱,功佐上帝,德庇下人。冀喜谷歲登,災害不作。每至四時初節,令中書門下往攝祭』者。准禮,九宮次昊天上帝,壇在太清宮、太廟上,用牲牢、璧幣,類於天地。天寶三載十二月,玄宗親祠。乾元二年正月,肅宗親祀。伏自累年已來,水旱愆候,恐是有司禱請,誠敬稍虧。今屬孟春,合修祀典,望至明年正月祭日,差宰臣一人禱請。向後四時祭,並請差僕射、少師、少保、尚書、太常卿等官,所冀稍重其事,以申嚴敬。臣等十一月二十五日已於延英面奏,伏奉聖旨令檢儀注進來者。今欲祭時,伏望令有司崇飾舊壇,務於嚴潔。」敕旨依奏。   二年正月四日,太常禮院奏:「准監察御史關牒:『今月十三日,祀九宮貴神,已敕宰相崔珙攝太尉行事,合受誓誡,及有司徒、司空否?』伏以前件祭本稱大祠,准大和三年七月二十四日敕,降為中祠。昨據敕文,只稱崇飾舊壇,務於嚴潔,不令別進儀注,更有改移。伏恐不合卻用大祠禮料,伏候裁旨。」中書門下奏曰:   臣准天寶三載十月六日敕,「九宮貴神,實司水旱。」臣等伏睹,既經兩朝親祠,必是祈請有征,況自大和已來,水旱愆候,陛下常憂稼穡,每念烝黎。臣等合副聖心,以修墜典。伏見大和三年禮官狀云:「縱司水旱兵荒,品秩不過列宿。今者五星悉是從祀,日月猶在中祀。」竊詳其意,以星辰不合比於天官。曾不知統而言之,則為天地,在於辰象,自有尊卑。謹按後魏王鈞《志》:「北辰第二星,盛而常明者乃為元星露寢,天帝常居,始由道奧而為變通之跡。又天皇大帝,其精曜魄寶,蓋萬神之秘圖,河海之命紀皆稟焉。」據茲說即昊天上帝也。天一掌八氣、九精之政令,以佐天極。征明而有常,則陰陽序,大運興。太一掌十有六神之法度,以輔人極。征明面得中,,則神人和而王道昇平。又北斗有權、衡二星,天一、太一參居其間,所以財成天地,輔相神道也。若一概以列宿論之,實為淺近。按《漢書》曰:「天神貴者太一,佐曰五帝。」古者天子以春秋祭太一,列於祀典,其來久矣。今五帝猶為大祀,則太一無宜降祀,稍重其祀,固為得所。劉向有言曰:「祖宗所立神祇舊典,誠未易動。」又曰:「古今異制,經無明文,至尊至重,難以疑說正也。」其意不欲非祖宗舊典。以劉向之博通,尚難於改作,況臣等學不究於天人,識尤懵於祀典,欲為參酌,恐未得中。伏望更令太常卿與學官同詳定,庶獲明據。   從之。   檢校左僕射太常卿王起、廣文博士盧就等獻議曰:   伏以九宮貴神,位列星座;往因致福,詔立祠壇。降至尊以稱臣,就東郊以親拜。在祀典雖雲過禮,庇群生豈患無文,思福黔黎,特申嚴奉,誠聖人屈已以安天下之心也。厥後祝史不明,精誠亦怠,禮官建議,降處中祠。今聖德憂勤,期臻壽域,兵荒水旱,寤寐軫懷,爰命台臣,緝興墜典。   伏惟九宮所稱之神,即太一、攝提、軒轅、招搖、天符、青龍、咸池、太陰、天一者也。謹按《黃帝九宮經》及蕭吉《五行大義》:「一宮,其神太一,其星天蓬,其卦坎,其行水,其方白。二宮,其神攝提,其星天芮,其卦坤,其行土,其方黑。三宮,其神軒轅,其星天沖,其卦震,其行木,其方碧。四宮,其神招搖,其星天輔,其卦巽,其行木,其方綠。五宮,其神天符,其星天禽,其卦離,其行土,其方黃。六宮,其神青龍,其星天心,其卦乾,其行金,其方白。七宮,其神咸池,其星天柱,其卦兌,其行金,其方赤。八宮,其神太陰,其星天任,其卦艮,其行土,其方白。九宮,其神天一,其星天英,其卦離,其行火,其方紫。」觀其統八卦,運五行,土飛於中,數轉於極,雖敬事迎厘,不聞經見,而範圍亭育,有助昌時,以此兩朝親祀而臻百祥也。然以萬物之精,上為列星,星之運行,必繫於物。貴而居者,則必統八氣,總萬神,斡權化於混茫,賦品彙於陰騭,與天地日月,誠相參也。豈得醫賴於敷祐,而屈降於等夷?   又據太尉攝祀九宮貴神舊儀:前七日,受誓誡於尚書省,散齋四日,致齋三日。牲用犢。祝版御署,稱嗣天子臣。圭幣樂成。比類中祠,則無等級。今據《江都集禮》及《開元禮》:蠟祭之日,大明、夜明二座及朝日、夕月,皇帝致祝,皆率稱臣。若以為非泰壇配祀之時,得主日報天之義。卑緣厭屈,尊用德伸,不以著在中祠,取類常祀。此則中祠用大祠之義也。又據太社、太稷,開元之制,列在中祠。天寶三載二月十四日敕,改為大祠,自後因循,復用前禮。長慶三年正月,禮官獻議,始准前敕,稱為大祠。唯御署祝文,稱天子謹遣某官昭告。文義以為殖物粒人,則宜增秩,致祝稱禱,有異方丘,不以伸為大祠,遂屈尊稱。此又大祠用中祠之禮也。參之日月既如彼,考之社稷又如此,所謂功鉅者因之以殊禮,位稱者不敢易其文,是前聖後儒陟降之明征也。今九宮貴神,既司水旱,降福禳災,人將賴之,追舉舊章,誠為得禮。然以立祠非古,宅位有方,分職既異其司存,致祝必參乎等列。求之折中,宜有變通,稍重之儀,有以為比。伏請自今已後,卻用大祠之禮,誓官備物,無有降差。唯御署祝文,以社稷為本,伏緣已稱臣於天帝,無二尊故也。   敕旨依之,付所司。   天寶十載四月二十九日,移黃帝壇於子城內坤地,將親祠祭,壇成而止。   玄宗先天二年,封華岳神為金天王。開元十三年,封泰山神為天齊王。天寶五載,封中岳神為中天王,南嶽神為司天王,北嶽神為安天王。六載,河瀆封靈源公,濟瀆封清源公,江瀆封廣源公,淮瀆封長源公。十載正月,四海並封為王。遣國子祭酒嗣吳王祗祭東嶽天齊王,太子家令嗣魯王宇祭南嶽司天王,秘書監崔秀祭中岳中天王,國子祭酒班景倩祭西嶽金天王,宗正少卿李成裕祭北嶽安天王;衛尉少卿李浣祭江瀆廣源公,京兆少尹章恆祭河瀆靈源公,太子左諭德柳偡祭淮瀆長源公,河南少尹豆盧回祭濟瀆清源公;太子率更令嗣道王煉祭沂山東安公,吳郡太守趙居貞祭會稽山永興公,大理少卿李稹祭吳岳山成德公,穎王府長史甘守默祭霍山應聖公,范陽司馬畢炕祭醫無閭山廣寧公;太子中允李隨祭東海廣德王,義王府長史張九章祭南海廣利王,太子中允柳奕祭西海廣潤王,太子洗馬李齊榮祭北海廣澤王。取三月十七日一時禮冊。   玄宗御極多年,尚長生輕舉之術。於大同殿立真仙之像,每中夜夙興,焚香頂禮。天下名山,令道士、中官合煉醮祭,相繼於路,投龍奠玉,造精舍,採藥餌,真訣仙蹤,滋於歲月。   肅宗至德二載春,在鳳翔,改汧陽郡吳山為西嶽,增秩以祈靈助。及上元二年,聖躬不康,術士請改吳山為華山,華山為泰山,華州為泰州,華陽縣為太陰縣。寶應元年,復舊。   則天長安三年,令天下諸州宜教人武藝,每年准明經進士例申奏。開元十九年,於兩京置太公尚父廟一所,以漢留侯張良配饗。天寶六載,詔諸州武舉人上省,先謁太公廟,拜將帥亦告太公廟。至肅宗上元元年閏四月,又尊為武成王,選歷代良將為十哲。   高宗顯慶元年三月辛巳,皇后武氏有事於先蠶。玄宗先天二年三月辛卯,皇后王氏祀先蠶。肅宗乾元二年三月己巳,皇后張氏祠先蠶於苑內,內外命婦同采焉。   舊儀,大祭祀,宮懸、軒縣奏於庭,登歌於堂上。自至德二載克復兩京後,樂工不備,時又艱食,諸壇廟祭享,空有登歌,無壇下、庭中樂及三舞。舊儀,凡祭享,有司行事,則太尉奠瓚幣,司徒拜俎,司空掃除,太尉初獻,太常卿亞獻,光祿卿終獻。自上元後,南郊、九宮神壇、太廟,備此五官,余即太常卿攝司空,光祿卿攝司徒,貴省於事。舊儀,有協律郎立於阼階上,麾竿以節樂,今無協律之位。舊儀,光祿欲為祭饌,將陽燧望日取火,謂之明火。太牢皆棧飼於廩犧署,以至充腯。臨祭視其充瘦,謂之省牲,肅宗上元二年九月,改元為元年,詔:「圓丘方澤,依恆存一太牢。皇廟諸祠,臨時獻熟。」今昊天上帝、太廟,一牢,羊豕各三,余祭盡隨事辦供以備禮。明火、棧飼之禮,亦不暇矣。   志第五 禮儀五   唐禮:四時各以孟月享太廟,每室用太牢,季冬蠟祭之後,以辰日臘享於太廟,用牲如時祭。三年一祫 ,以孟冬。五年一禘,以孟夏。又時享之日,修七祀於太廟西門內之道南:司命,戶以春,灶以夏;門,厲以秋,行以冬,中溜則於季夏迎氣日祀之。若品物時新堪進御者,所司先送太常,與尚食相知,簡擇精好者,以滋味與新物相宜者配之。太常卿奉薦於太廟,不出神主。仲春薦冰,亦如之。   武德元年五月,備法駕迎宣簡公,懿王、景皇帝、元皇帝神主,祔於太廟,始享四室。貞觀九年 ,高祖崩,將行遷祔之禮,太宗命有司詳議廟制。諫議大夫硃子奢建議曰:   按漢丞相韋玄成奏立五廟,諸侯亦同五。劉子駿議開七祖,邦君降二。鄭司農踵玄成之轍,王子雍揚國師之波,分塗並驅 ,各相師祖,鹹玩共所習,好同惡異。遂令歷代祧祀,多少參差,優劣去取,曾無畫一。《傳》稱「名位不同,禮亦異數。」《易》云「卑高以陳,貴賤位矣」。豈非別嫌疑,慎微遠,防陵僭,尊君卑佐,升降無舛,所貴禮者,義在茲乎!若使天子諸侯,俱立五廟,便是賤可以同貴,臣可以濫主,名器無准,冠屨同歸,禮亦異數,義將安設?《戴記》又稱:禮有以多為貴者,天子七廟,諸侯五廟。」若天子五廟,才與子男相埒,以多為貴,何所表乎?愚以為諸侯立高祖以下,並太祖五廟,一國之貴也。天子立高祖以上,並太祖七廟,四海之尊也。降殺以兩,禮之正焉。前史所謂「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此其義也。伏惟聖祖在天,山陵有日,祔祖嚴配,大事在斯。宜依七廟,用崇大禮。若親盡之外,有王業之所基者,如殷之玄王,周之後稷,尊為始祖。倘無其例,請三昭三穆,各置神主,太祖一室,考而虛位。將待七百之祚,遞遷方處,庶上依晉、宋,傍愜人情。   於是八座奏曰:   臣聞揖讓受終之後,革命創製之君,何嘗不崇親親之義,篤尊尊之道,虔奉祖宗,致敬郊廟。自義乖闕里,學滅秦庭,儒雅既喪,經籍湮殄。雖兩漢纂修絕業,魏、晉敦尚斯文,而宗廟制度,典章散逸,習所傳而競偏說,執淺見而起異端。自昔迄茲,多歷年代,語其大略,兩家而已。祖鄭玄者則陳四廟之制,述王肅者則引七廟之文,貴賤混而莫辯,是非紛而不定。   陛下至德自然,孝思罔極,孺慕逾匹夫之志,製作窮聖人之道,誠宜定一代之宏規,為萬世之彝則。臣奉述睿旨,討論往載,紀七廟者實多,稱四祖者蓋寡。校其得失,昭然可見。《春秋谷梁傳》及《禮記》、《王制》、《祭法》、《禮器》《孔子家語》,並云:「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廟,士二廟。」《尚書》曰:「七世之廟,可以觀德。」至於孫卿、孔安國、劉歆、班彪父子、孔晁、虞喜、干寶之徒,或學推碩儒,或才稱博物,商較今古,鹹以為然。故其文曰:「天子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晉、宋、齊、梁,皆依斯義,立親廟六,豈非有國之茂典,不刊之休烈乎?若使違群經之明文,從累代之疑議,背子雍之篤論,尊康成之舊學,則天子之禮,下逼於人臣,諸侯之制,上僭於王者,非所謂尊卑有序,名位不同者也。況復禮由人情,自非天墜,大孝莫重於尊親,厚本莫先於嚴配。數盡四廟,非貴多之道;祀逮七世,得加隆之心。是知德厚者流光,乃可久之高義;德薄者流卑,實不易之令范。臣等參議,請依晉、宋故事,立親廟六,其祖宗之制,式遵舊典。庶承宗之道,興於理定之辰;尊祖之義,成於孝治之日。   制從之。於是增修太廟,始崇祔弘農府君及高祖神主,並舊四室為六室。   二十三年,太宗崩,將行崇祔之禮,禮部尚書許敬宗奏言:「弘農府君廟應迭毀。謹按舊儀,漢丞相韋玄成以為毀主瘞埋。但萬國宗饗,有所從來,一旦瘞埋,事不允愜。晉博士范宣意欲別立廟宇,奉征西等主安置其中。方之瘞埋,頗葉情理,事無典故,亦未足依。又議者或言毀主藏於天府,祥瑞所藏,本非斯意。今謹准量,去祧之外,猶有壇墠,祈禱所及,竊謂合宜。今時廟制,與古不同,共基別室,西方為首。若在西夾之中,仍處尊位,祈禱則祭,未絕祗享,方諸舊儀,情實可安。弘農府君廟遠親殺,詳據舊章,禮合迭毀。臣等參議,遷奉神主,藏於夾室,本情篤教,在理為弘。」從之。其年八月庚子,太宗文皇帝神主祔於太廟。   文明元年八月,奉高宗神主祔於太廟中,始遷宣皇帝神主於夾室。垂拱四年正月,又於東都立高祖、太宗、高宗三廟,四時享祀,如京廟之儀。別立崇先廟以享武氏祖考。則天尋又令所司議立崇先廟室數,司禮博士、崇文館學士周忭希旨,請立崇先廟為七室,其皇室太廟,減為五室。春官侍郎賈大隱奏曰:「臣竊准秦、漢皇太后臨朝稱制,並據禮經正文,天子七廟,諸侯五廟。蓋百王不易之義,萬代常行之法,未有越禮違古而擅裁儀注者也。今周悰別引浮議,廣述異文,直崇臨朝權儀,不依國家常度,升崇先之廟而七,降國家之廟而五。臣聞皇圖廣辟,實崇宗社之尊;帝業弘基,實等山河之固。伏以天步多艱,時逢遏密,代天理物,自古有之。伏惟皇太后親承顧托,憂勤黎庶,納孝慈之請,垂矜撫之懷,實所謂光顯大猷,恢崇聖載。其崇先廟室,合同諸侯之數,國家宗廟,不合輒有移變。臣之愚直,並依正禮,周忭之請,實乖古儀。」則天由是且止。   天授二年,則天既革命稱帝,於東都改制太廟為七廟室,奉武氏七代神主,祔於太廟。改西京太廟為享德廟,四時唯享高祖已下三室,余四室令所司閉其門,廢其享祀之禮。又改西京崇先廟為崇尊廟,其享祀如太廟之儀。萬歲登封元年臘月,封嵩山回,親謁太廟。明年七月,又改京崇尊廟,為太廟,仍改太廟署為清廟台,加官員,崇其班秩。聖歷二年四月,又親祀太廟,曲赦東都城內。   中宗即位,神龍元年正月,改享德廟依舊為京太廟。五月,遷武氏七廟神主於西京之崇尊廟,東都創置太廟。太常博士張齊賢建議曰:   昔孫卿子云:「有天下者事七代,有一國者事五代。」則天子七廟,古今達禮。故《尚書》稱「七代之廟,可以觀德」。《祭法》稱「王立七廟,一壇一墠」。王制云:「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莫不尊始封之君謂11111之陳」陳於太祖,未毀廟之主,皆升合食於太祖之室。太祖東向,昭南向,穆北向。太祖者,商之玄王、周之後稷是也。太祖之外,更無始祖。但商自玄王以後,十有四代,至湯而有天下。周自後稷已後,十有七代,至武王而有天下。其間代數既遠,遷廟親廟,皆出太祖之後,故得合食有序,尊卑不差。其後漢高祖受命,無始封祖,即以高皇帝為太祖。太上皇高帝之父,立廟享祀,不在昭穆合食之列,為尊於太祖故也。魏武創業,文帝受命,亦即以武帝為太祖。其高皇、太皇、外處君等並為屬尊,不在昭穆合食之列。晉宣創業,武帝受命,亦即以宣帝為太祖。其征西、豫章、穎川、京兆府君等並為屬尊,不在昭穆合食之列。歷茲已降,至於有隋,宗廟之制,斯禮不改。故宇文氏以文皇帝為太祖,隋室以武元皇帝為太祖。國家誕受在命,累葉重光。景皇帝始封唐公,實為太祖。中間代數既近,列在三昭三穆之內,故皇家太廟,唯有六室。其弘農府君、宣、光二帝,尊於太祖,親盡則遷,不在昭穆合食之數。   今皇極再造,孝思匪寧。奉二月二十九日敕:「七室已下,依舊號尊崇。」又奉三月一日敕:「既立七廟,須尊崇始祖,速令詳之」者。伏尋禮經,始祖即是太祖,太祖之外,更無始祖。周朝太祖之外,以周文王為始祖,不合禮經。或有引《白虎通義》云「後稷為始祖、文王為太祖、武王為太宗」,及鄭玄注《詩·雍》序云「太祖謂文王」以為說者。其義不然。何者?彼以禮「王者祖有功,宗有德,周人祖文王而宗武王」,故謂文王為太祖耳,非袷祭群主合食之太祖。   今之議者,或有欲立涼武昭王為始祖者,殊為不可。何者?昔在商、周、稷、珣始封,湯、武之興,祚由稷、珣,故以稷、珣為太祖,即皇家之景帝是也。涼武昭王勳業未廣,後主失國,土宇不傳。景皇始封,實基明命。今乃捨封唐之盛烈,崇西涼之遠構,考之前古,實乖典禮。魏氏不以曹參為太祖,晉氏不以殷王仰為太祖,宋氏不以楚元王為太祖,齊、梁不以蕭何為太祖,陳、隋不以胡公、楊震為太祖,則皇家安可以涼武昭王為太祖乎?漢之東京,大議郊祀,多以周郊後稷,漢當郊堯。制上公卿議,議者多同,帝亦然之。杜林正議,獨以為「周室之興,祚由後稷。漢業特起,功不緣堯。祖宗故事,所宜因循。」竟從林議。又傳稱,「欲知天上,事問長人」,以其近之。武德、貞觀之時,主聖臣賢,其去涼武昭王蓋亦近於今矣。當時不立者,必不可立故也。今既年代浸遠,方復立之,是非三祖二宗之意。實恐景皇失職而震怒,武昭虛位而不答,非社稷之福也。   宗廟事重,禘祫禮崇,先王以之觀德。或者不知其說,既灌而往,孔子不欲觀之。今朝命惟新,宜應慎禮,祭如神在,理不可誣。請准敕加太廟為七室,享宣皇帝以備七代,其始祖不合別有尊崇。   太常博士劉承慶、尹知章又議云:   謹按《王制》:「天子七廟,在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此載籍之明文,古今之通制。皇唐稽考前范,詳采列辟,崇建宗靈,式遵斯典。但以開基之主,受命之君,王跡有淺深,太祖有遠近。湯、文祚基稷、珣,太祖代遠,出乎昭穆之上,故七廟可全。若夏繼唐、虞,功非由鯀;漢除秦、項,力不因堯。及魏、晉經圖,周、隋撥亂,皆勳隆近代,祖業非遠,受命始封之主,不離昭穆之親,故肇立宗祊,罕聞全制。夫太祖以功建,昭穆以親崇,有功百代而不遷,親盡七葉而當毀。或以太祖代淺,廟數非備,更於昭穆之上,遠立合遷之君,曲從七廟之文,深乖迭毀之制。   皇家千齡啟旦,百葉重光。景皇帝浚德基唐,代數猶近,號雖崇於太祖,親尚列於昭穆,且臨六室之位,未申七代之尊。是知太廟當六,未合有七。故先朝惟有宣、光、景、元、神、堯、文武六代親廟。大帝登遐,神主升祔於廟室,以宣後帝代數當滿,准禮復遷。今止有光皇帝已下六代親廟,非是天子之廟數不當有七,要由太祖有遠近之異,故初建有多少之殊。敬惟三後臨朝,代多儒雅,神祊事重,禮豈虛存,規模可沿,理難變革。宣皇既非始祖,又廟無祖宗之號,親盡既遷,其在不合重立。若禮終運往,建議復崇,實違《王制》之文,不合先朝之旨。請依貞觀之故事,無改三聖之宏規,光崇六室,不虧古議。   時有制令宰相更加詳定,禮部尚書祝欽明等奏言:「博士三人,自分兩議:「張齊賢以始同太祖,不合更祖昭王;劉承慶以《王制》三昭三穆,不合重崇宣帝。臣等商量,請依張齊賢以景皇帝為太祖,依劉承慶尊崇六室。」制從之。尋有制以孝敬皇帝為義宗,升祔於太廟。其年八月,崇祔光皇帝、太祖景皇帝、代祖元皇帝、高祖神堯皇帝、太宗文武聖皇帝、皇考高宗天皇大帝、皇兄義宗孝敬皇帝於東都之太廟,躬行享獻之禮。   二年,駕還京師,太廟自是亦崇享七室,仍改武氏崇尊廟為崇恩廟。明年二月,復令崇恩廟一依天授時享祭。時武三思用事,密令安樂公主諷中宗,故有此制。尋又特令武氏崇恩廟齋郎取五品子充。太常博士楊孚奏言:「太廟齋郎,承前只七品已下子。今崇恩廟齋郎既取五品子,即太廟齋郎作何等級?」上曰:太廟齋郎亦准崇恩廟置。」孚奏曰:「崇恩廟為太廟之臣,太廟為崇恩廟之君,以臣准君,猶為僭逆,以君准臣,天下疑懼。孔子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人無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伏願無惑邪言,以為亂始。」其事乃寢。崇恩廟至睿宗踐祚,乃廢毀之。   景雲元年冬,將葬中宗孝和皇帝於定陵,中書令姚元之、吏部尚書宋璟奏言:「准禮,大行皇帝山陵事終,即合祔廟。其太廟第七室,先祔皇兄義宗孝敬皇帝、哀皇后裴氏神主。伏以義宗未登大位,崩後追尊,神龍之初,乃特令遷祔。《春秋》之義,國君即位未逾年者,不合列敘昭穆。又古者祖宗各別立廟,孝敬皇帝恭陵既在洛州,望於東都別立義宗之廟,遷祔孝敬皇帝、哀皇后神主,命有司以時享祭,則不違先旨,又協古訓,人神允穆,進退得宜。在此神主,望入夾室安置。伏願陛下以禮斷恩。」制從之。及既葬,祔中宗孝和皇帝、和思皇后趙氏神主於太廟。其義宗即於東都從善裡建廟享祀。時又追尊昭成、肅明二皇后,於親仁裡別置儀坤廟,四時享祭。   開元四年,睿宗崩,及行祔廟之禮,太常博士陳貞節、蘇獻等奏議曰:「謹按孝和皇帝在廟,七室已滿。今睿宗大聖真皇帝是孝和之弟,甫及仲冬,禮當祔遷。但兄弟入廟,古則有焉,遞遷之禮,昭穆須正。謹按《禮論》,太常賀循議云:『兄弟不相為後也。故殷之盤庚,不序於陽甲,而上繼於先君;漢之光武,不嗣於孝成,而上承於元帝。』又曰:『晉惠帝無後,懷帝承統,懷帝自繼於世祖,而不繼於惠帝。其惠帝當同陽甲、孝成,別出為廟。』又曰:『若兄弟相代,則共是一代,昭穆位同。至其當遷,不可兼毀二廟。』此蓋禮之常例也。《荀卿子》曰,『有天下者事七代』,謂從禰已上也。尊者統廣,故恩及遠祖。若旁容兄弟,上毀祖考,此則天子有不得全事於七代之義矣。孝和皇帝有中興之功,而無後嗣,請同殷之陽甲、漢之成帝,出為別廟,時祭不虧,大祫之辰,合食太祖。奉睿宗神主升祔太廟,上繼高宗,則昭穆永貞,獻祼長序。」制從之。初令以儀坤廟為中宗廟,尋又改造中宗廟於太廟之西。貞節等又以肅明皇后不合與昭成皇后配祔睿宗,奏議曰:「禮,宗廟父昭子穆,皆有配座,每室一帝一後,禮之正儀。自夏、殷而來,無易茲典。伏惟昭成皇后,有太姒之德,已配食於睿宗;則肅明皇后無啟母之尊,自應別立一廟。謹按《周禮》云『奏夷則,歌小呂,以享先妣』者,姜嫄是也。姜嫄是帝嚳之妃,後稷之母,特為立廟,名曰閟宮。又《禮論》雲,晉伏系之議云:『晉簡文鄭宣後既不配食,乃築宮於外,歲時就廟享祭而已。』今肅明皇后無祔配之位,請同姜嫄、宣後,別廟而處,四時享祭如舊儀。」制從之。於是遷昭成皇后神主祔於睿宗之室,惟留肅明神主於儀坤廟。   時太常卿姜皎復與禮官上表曰:「臣聞敬宗尊祖,享德崇恩,必也正名,用光時憲,禮也。伏見太廟中則天皇后配高宗天皇大帝,題云『天後聖帝武氏』。伏尋昔居寵秩,親承顧托,因攝大政,事乃從權。神龍之初,已去帝號。岑羲等不閒政體,復題帝名。若又使帝號長存,恐非聖朝通典。夫七廟者,高祖神堯皇帝之廟也。父昭子穆,祖德宗功,非夫帝子天孫,乘乾出震者,不得升祔於斯矣。但皇后祔廟,配食高宗,位號舊章,無宜稱帝。今山陵日近,升祔非遙,請申陳告之儀,因除『聖帝』之字,直題云『則天皇后武氏』。」詔從之。時既另造義宗廟,將作大匠韋湊上疏曰:「臣聞王者制體,是曰規模;規模之興,實資師古;師古之道,必也正名;惟名與實,固當相副。其在宗廟,禮之大者,豈可失哉!禮,祖有功而宗有德。祖宗之廟,百代不毀。故殷太甲曰太宗,太戊曰中宗,武丁曰高宗。周宗文王、武王。漢則文帝為太宗,武帝為世宗。其後代有稱宗,皆以方制海內,德澤可宗,列於昭穆,期於不毀。祖宗之義,不亦大乎!況孝敬皇帝位止東宮,未嘗南面,聖道誠冠於儲副,德教不被於寰瀛,立廟稱宗,恐非合體。況別起寢廟,不入昭穆,稽諸祀典,何義稱宗?而廟號義宗,稱之萬代。以臣庸識,竊謂不可。望更令有司詳定,務合於禮。」於是太常請以本謚「孝敬」為廟稱。從之。   五年正月,玄宗將行幸東都,而太廟屋壞,乃奉七廟神主於太極殿。玄宗素服避正殿,輟朝三日,親謁神主於太極殿,而後發幸東都。乃敕有司修太廟。明年,廟成,玄宗還京,行親祔之禮。時有司撰儀注,以祔祭之日車駕發宮中,玄宗謂宋璟、蘇頲曰:「祭必先齋,所以齊心也。據儀注,祭之日發大明宮,又以質明行事,縱使侵星而發,猶是移辰方到,質明之禮,其可及乎?又朕不宿齋宮,即安正殿,情所不敢。宜於廟所設齋宮,五日赴行宮宿齋,六日質明行事,庶合於禮。」璟等稱聖情深至,請即奉行。詔有司改定儀注。六日,玄宗自齋宮步詣太廟,入自東門,就立位。樂奏九成,升自阼階,行祼獻之禮。至睿宗室,俯伏鳴咽,侍臣莫不流涕。   有河南府人孫平子詣闕上言:「中宗孝和皇帝既承大統,不合遷於別廟。」玄宗令宰相召平子與禮官對定可否,太常博士蘇獻等固執前議。平子口辯,所引鹹有經據,獻等不能屈。時蘇頲知政事,以獻是其從祖之兄,頗黨助之,平子之議竟不得行。平子論竟不已,遂謫平子為康州都城尉,仍差使領送至任,不許東西。平子之任,尋卒。時雖貶平子,議者深以其言為是。至十年正月,下制曰:「朕聞王者乘時以設教,因事以制禮,沿革以從宜為本,取捨以適會為先。故損益之道有殊,質文之用斯異。且夫至德之謂孝,所以通乎神明;大事之謂祀,所以虔乎宗廟。國家握紀命歷,重光累盛,四方由其繼明,七代可以觀德。朕嗣守丕業,祗奉睿圖,聿懷昭事,罔不恤祀。嘗覽古典,詢諸舊制,遠則夏、殷事異,近則漢、晉道殊,雖禮文之不一,固嚴敬之無二。朕以為立愛自親始,教人睦也;立敬自長始,教人順也。是知朕率於禮,緣於情,或教以道存,或禮從時變,將因宜以創製,豈沿古而限今。況恩以降殺而疏,廟以遷毀而廢。雖式瞻古訓,禮則不違;而永言孝思,情所未足。享嘗則止,豈愛崇而禮備;有禱而祭,非德盛而流永。其祧室宜列為正室,使親而不盡,遠而不禰,廟以貌存,宗猶尊立。俾四時式薦,不間於毀主;百代靡遷,匪惟於始廟。所謂變以合禮,動而得中,嚴配之典克崇,肅雍之美茲在。又兄弟繼及,古有明文。今中宗神主,猶居別處,詳求故實,當寧不安,移就正廟,用章大典。仍創立九室,宜令所司擇日啟告移遷。」   十一年春,玄宗還京師,下制曰:「崇建宗廟,禮之大者;聿追孝饗,德莫至焉。今宗以立尊,親無遷序,永惟嚴配,致用蠲潔,棟宇式崇,祼奠斯授。顧茲薄德,獲承禋祀,不躬不親,曷展誠敬?宜用八月十九日祗見九室。」於是追尊宣皇帝為獻祖,復列於正室,光皇帝為懿祖,並還中宗神主於太廟。及將親祔,會雨而止。乃令所司行事。其京師中宗舊廟,便毀拆之。東都舊廟,始移孝敬神主祔焉。其從善裡孝敬舊廟,亦令毀拆。二十一年,玄宗又特令遷肅明皇后神主祔於睿宗之室,仍以舊儀坤廟為肅明觀。   大歷十四年十月,代宗神主將祔,禮儀使顏真卿以元皇帝代數已遠,准禮合祧,請遷於西夾室。其奏議曰:   《王制》:「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又《禮器》云:有以多為貴者,天子七廟。」又《伊尹》曰:「七代之廟,可以觀德。」此經典之明證也。七廟之外,則曰:「去祧為壇,去壇為墠」。故歷代儒者,制迭毀之禮,皆親盡宜毀。伏以太宗文皇帝,七代之祖;高祖神堯皇帝,國朝首祚,萬葉所承;太祖景皇帝,受命於天,始封於唐,元本皆在不毀之典。代祖元皇帝,地非開統,親在七廟之外。代宗皇帝升祔有日,元皇帝神主,禮合祧遷。或議者以祖宗之名,難於迭毀。昔漢朝近古,不敢以私滅公,故前漢十二帝,為祖宗者四而已。至後漢漸違經意,子孫以推美為先。自光武已下,皆有廟號,則祖宗之名,莫不建也。安帝信讒,害大臣,廢太子,及崩,無上宗之奏,後自建武以來無毀者,因以陵號稱宗。至桓帝失德,尚有宗號。故初平中,左中郎蔡邕以和帝以下,功德無殊,而有過差,不應為宗。余非宗者,追尊三代,皆奏毀之。是知祖有功,宗有德,存至公之義,非其人不居,蓋三代立禮之本也。自東漢已來,則此道衰矣。魏明帝自稱烈祖,論者以為逆自稱祖宗。故近代此名悉為廟號,未有子孫踐祚而不祖宗先王者。以此明之,則不得獨據兩字而為不合祧遷之證。假令傳祚百代,豈可上崇百代以為孝乎?請依三昭三穆之義,永為通典。   寶應二年,升祔玄宗、肅宗,則獻祖、懿祖已從迭毀。伏以代宗睿文孝皇帝卒哭而祔,則合上遷一室。元皇帝代數已遠,其神主准禮當祧,至禘祫之時,然後享祀。   於是祧元皇帝於西夾室,祔代宗神主焉。   永貞元年十一月,德宗神主將祔,禮儀使杜黃裳與禮官王涇等請遷高宗神主於西夾室。其議曰:「自漢、魏已降,沿革不同。古者祖有功,宗有德,皆不毀之名也。自東漢、魏、晉,迄於陳、隋,漸違經意,子孫以推美為先,光武已下,皆有祖宗之號。故至於迭毀親盡,禮亦迭遷,國家九廟之尊,皆法周制。伏以太祖景皇帝受命於天,始封元本,德同周之後稷也。高祖神堯皇帝國朝首祚,萬葉所承,德同周之文王也。太宗文皇帝應天靖亂,垂統立極,德同周武王也。周人郊後稷而祖文王、宗武王,聖唐郊景皇帝、祖高祖而宗太宗,皆在不遷之典。高宗皇帝今在三昭三穆之外,謂之親盡,新主入廟,禮合迭遷,藏於從西第一夾室,每至禘祫之月,合食如常。」於是祧高宗神主於西夾室,祔德宗神主焉。   元和元年七月,順宗神主將祔,有司疑於遷毀,太常博士王涇建議曰:   禮經「祖有功,宗有德」,皆不毀之名也。惟三代行之。漢、魏已降,雖曰祖宗,親盡則遷,無功亦毀,不得行古之道也。昔夏後氏十五代,祖顓頊而宗禹。殷人十七代,祖契而宗湯。周人三十六王,以後稷為太祖,祖文王而宗武王。聖唐德厚流廣,遠法殷、周,奉景皇帝為太祖,祖高祖而宗太宗,皆在百代不遷之典。故代宗升祔,遷代祖也;德宗升祔,遷高宗也。今順宗升祔,中宗在三昭三穆之外,謂之親盡,遷於太廟夾室,禮則然矣。   或諫者以則天太后革命,中宗復而興之,不在遷藏之例,臣竊未諭也。昔者高宗晏駕,中宗奉遺詔,自儲副而陟元後。則天太后臨朝,廢為盧陵王。聖歷元年,太后詔復立為皇太子。屬太后聖壽延長,御下日久,奸臣擅命,紊其紀度。敬暉、桓彥范等五臣,俱唐舊臣,匡輔王室,翊中宗而承大統。此乃子繼父業,是中宗得之而且失之;母授子位,是中宗失之而復得之。二十年間,再為皇太子,復踐皇帝位,失之在己,得之在己,可謂革命中興之義殊也。又以周、漢之例推之,幽王為犬戎所滅,平王東遷,周不以平王為中興不遷之廟,其例一也。漢呂後專權,產、祿秉政,文帝自代邸而立之,漢不以文帝為中興不遷之廟,其例二也。霍光輔宣帝,再盛基業,而不以宣帝為不遷之廟,其例三也。伏以中宗孝和皇帝,於聖上為六代伯祖,尊非正統,廟亦親盡。爰及周、漢故事,是與中興功德之主不同,奉遷夾室,固無疑也。   是月二十四日,禮儀使杜黃裳奏曰:「順宗皇帝神主已升祔太廟,告祧之後,即合遞遷。中宗皇帝神主,今在三昭三穆之外,准禮合遷於太廟從西第一夾室,每至禘祫之日,合食如常。」於是祧中宗神主於西夾室,祔順宗神主焉。   有司先是以山陵將畢,議遷廟之禮。有司以中宗為中興之君,當百代不遷之位。宰臣召史官蔣武問之,武對曰:「中宗以弘道元年於高宗柩前即位,時春秋已壯矣。及母后篡奪,神器潛移。其後賴張柬之等同謀,國祚再復。此蓋同於反正,恐不得號為中興之君。凡非我失之,自我復之,謂之中興,漢光武、晉元帝是也。自我失之,因人復之,晉孝惠、孝安是也。今中宗於惠、安二帝事同,即不可為不遷之主也。」有司又云:「五王有再安社稷之功,今若遷中宗廟,則五王永絕配享之例。」武曰:凡配享功臣,每至禘祫年方合食太廟,居常即無享禮。今遷中宗神主,而禘祫之年,毀廟之主並陳於太廟,此同五王配食,與前時如一也。」有司不能答。   十五年四月,禮部侍郎李建奏上大行皇帝謚曰聖神章武孝皇帝,廟號憲宗。先是,河南節度使李夷簡上議曰:「王者祖有功,宗有德。大行皇帝戡翦寇逆,累有武功,廟號合稱祖。陛下正當決在宸斷,無信齷齪書生也。」遂詔下公卿與禮官議其可否。太常博士王彥威奏議:「大行廟號,不宜稱祖,宜稱宗。」從之。其月,禮部奏:「准貞觀故事,遷廟之主,藏於夾室西壁南北三間。第一間代祖室,第二間高宗室,第三間中宗室。伏以山陵日近,睿宗皇帝祧遷有期,夾室西壁三室外,無置室處。准《江都集禮》:『古者遷廟之主,藏於太室北壁之中。』今請於夾室北壁,以西為上,置睿宗皇帝神主石室。」制從之。   長慶四年正月,禮儀使奏:「謹按《周禮》:『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荀卿子》曰:『有天下者祭七代,有一國者祭五代。』則知天子上祭七廟,典籍通規。祖功宗德,不在其數。國朝九廟之制,法周之文。太祖景皇帝,始為唐公,肇基天命,義同周之後稷。高祖神堯皇帝,創業經始,代隋為唐,義同周之文王。太宗文皇帝,神武應期,造有區夏,義同周之武王。其下三昭三穆,謂之親廟,四時常饗,自如禮文。今以新主入廟,玄宗明皇帝在三昭三穆之外,是親盡之祖,雖有功德,禮合祧遷,禘祫之歲,則從合食。」制從之。   開成五年,禮儀使奏:「謹按天子七廟,祖功宗德,不在其中。國朝制度,太廟九室。伏以太祖景皇帝受封於唐,高祖、太宗,創業受命,有功之主,百代不遷。今文宗元聖昭獻皇帝升祔有時,代宗睿文孝武皇帝是親盡之祖,禮合祧遷,每至禘祫,合食如常。」從之。   會昌元年六月,制曰:「朕近因載誕之日,展承顏之敬,太皇太后謂朕曰:『天子之孝,莫大於丕承;人倫之義,莫大於嗣續。穆宗睿聖文惠孝皇帝厭代已久,星霜屢遷,禰宮曠合食之禮,惟帝深濡露之感。宣懿皇太后,長慶之際,德冠後宮,夙表沙麓之祥,實茂河洲之范。先朝恩禮之厚,中壺莫偕。況誕我聖君,纘承昌運,已協華於先帝,方延祚於後昆。思廣貽謀,庶弘博愛,爰從舊典,以慰孝思。當以宣懿皇太后祔太廟穆宗睿聖文惠孝皇帝之室。率是彝訓,其敬承之。』朕祇奉慈旨,載深感咽。宜令宣示中外,鹹使聞知。」   會昌六年五月,禮儀使奏:   武宗昭肅皇帝祔廟,併合祧遷者。伏以自敬宗、文宗、武宗兄弟相及,已歷三朝。昭穆之位,與承前不同。所可疑者,其事有四:一者,兄弟昭穆同位,不相為後;二者,已祧之主,復入舊廟;三者,廟數有限,無後之主,則宜出置別廟;四者,兄弟既不相為後,昭為父道,穆為子道,則昭穆同班,不合異位。   據《春秋》「文公二年,躋僖公」。何休云:躋,升也,謂西上也。惠公與莊公當同南面西上,隱、桓與閔、僖當同北面西上。」孔穎達亦引此義釋經。又賀循云:「殷之盤庚,不序陽甲;漢之光武,上繼元帝。」晉元帝、簡文,皆用此義毀之,蓋以昭穆位同,不可兼毀二廟故也。《尚書》曰:「七代之廟,可以觀德。」且殷家兄弟相及,有至四帝不及祖禰,何容更言七代,於理無矣。二者,今已兄弟相及,同為一代,矯前之失,則合復祔代宗神主於太廟。或疑已祧之主,不合更入太廟者。按晉代元、明之時,已遷豫章、穎川矣,及簡文即位,乃元帝之子,故復豫章、穎川二神主於廟。又國朝中宗已祔太廟,至開元四年,乃出置別廟,至十年,置九廟,而中宗神主復祔太廟。則已遷復入,亦可無疑。三者,廟有定數,無後之主,出置別廟者。按魏、晉之初多同廟,蓋取上古清廟一宮,尊遠神祇之義。自後晉武所立之廟,雖雲七主,而實六代,蓋景、文同廟故也。又按魯立姜嫄、文王之廟,不計昭穆,以尊尚功德也。晉元帝上繼武帝,而惠、懷、愍三帝,時賀循等諸儒議,以為別立廟,親遠義疏,都邑遷異,於理無嫌也。今以文宗棄代才六七年,武宗甫邇復土,遽移別廟,不齒祖宗,在於有司,非所宜議。四者,添置廟之室。按《禮論》,晉太常賀循云:「廟以容主為限,無拘常數。」故晉武帝時,廟有七主六代。至元帝、明帝,廟皆十室。及成、康、穆三帝,皆至十一室。自後雖遷故祔新,大抵以七代為準,而不限室數。伏以江左大儒,通賾睹奧,事有明據,固可施行。今若不行是議,更以迭毀為制,則當上不及高曾未盡之親,下有忍臣子恩義之道。   今備討古今,參校經史,上請復代宗神主於太廟,以存高曾之親。下以敬宗、文宗、武宗同為一代,於太廟東間添置兩室,定為九代十一室之制,以全臣子恩敬之義,庶協大順之宜,得變禮之正,折古今之紛互,立群疑之杓指。俾因心廣孝,永燭於皇明;昭德事神,無虧於聖代。   敕曰:「宗廟事重,實資參詳。宜令尚書省、兩省、御史台四品以上官、大理卿、京兆尹等集議以聞。」尚書左丞鄭涯等奏議曰:「夫禮經垂則,莫重於嚴配,必參損益之道,則合典禮之文。況有明征,是資折衷。伏自敬宗、文宗、武宗三朝嗣位,皆以兄弟,考之前代,理有顯據。今謹詳禮院所奏,並上稽古文,旁摭史氏,協於通變,允謂得宜。臣等商議,請依禮官所議。」從之。   大中三年十一月,制追尊憲宗、順宗謚號,事下有司。太常博士李稠奏請別造憲宗、順宗神主,改題新謚。上疑其事,詔都省集議。右司郎中楊發、都官員外郎劉彥模等奏:「考尋故事,無別造神主改題之例。」事在《楊發傳》。時宰臣奏:「改造改題,並無所據,酌情順理,題則為宜。況今士族之家,通行此例,雖尊卑有異,而情理則同。望就神主改題,則為通允。」依之。   黃巢犯長安,僖宗避狄於成都府。中和元年夏四月,有司請享太祖已下十一室,詔公卿議其儀。太常卿牛叢與儒者同議其事。或曰:「王者巡狩,以遷廟主行。如無遷廟之主,則祝奉幣帛皮珪告於祖禰,遂奉以出,載於齋車,每捨奠焉。今非巡狩,是失守宗廟。夫失守宗廟,則當罷宗廟之事。」叢疑之。將作監王儉、太子賓客李匡乂、虞部員外郎袁皓建議同異。及左丞崔厚為太常卿,遂議立行廟。以玄宗幸蜀時道宮玄元殿之前,架幄幕為十一室。又無神主,題神版位而行事。達禮者非之,以為止之可也。明年,乃特造神主以祔行廟。   光啟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僖宗再幸寶雞。其太廟十一室並祧廟八室及孝明太皇太后等別廟三室等神主,緣室法物,宗正寺官屬奉之隨駕鄠縣,為賊所劫,神主、法物皆遺失。三年二月,車駕自興元還京,以宮室未備,權駐鳳翔。禮院奏:皇帝還宮,先謁太廟。今宗廟焚燬,神主失墜,請准禮例修奉者。禮院獻議曰:「按《春秋》:『新宮災,三日哭。』《傳》曰:『新宮,宣公廟也。三日哭,禮也。』按《國史》,開元五年正月二日,太廟四室摧毀,時神主皆存,迎奉於太極殿安置,玄宗素服避正殿。寶應元年,肅宗還京師,以宗廟為賊所焚,於光順門外設次,向廟哭。歷檢故事,不見百官奉慰之儀。然上既素服避殿,百官奉慰,亦合情禮。竊循故事,比附參詳,恐須宗正寺具宗廟焚燬及神主失墜事由奏,皇帝素服避殿,受慰訖,輟朝三日,下詔委少府監擇日依禮新造列聖神主。如此方似合宜。伏緣采栗須十一月,漸恐遲晚。」修奉使宰相鄭延昌具議,中書門下奏曰:「伏以前年冬再有震驚,俄然巡寺,主司宗祝,迫以蒼黃。伏緣移蹕鳳翔,未敢陳奏。今則將迴鑾輅,皆舉典章,清廟再營,孝思鹹備。伏請降敕,命所司參詳典禮修奉。」敕曰:「朕以涼德,祗嗣寶圖,不能上承天休,下正人紀,兵革競興於宇縣,車輿再越於籓垣,宗廟震驚,烝嘗廢闕。敬修典禮,倍切哀摧。宜付所司。」又修奉太廟使宰相鄭延昌奏:「太廟大殿十一室、二十三間、十一架,功績至大,計料支費不少。兼宗廟制度有數,難為損益。今不審依元料修奉,為復更有商量?請下禮官詳議。」太常博士殷盈孫奏議言:「如依元料,難以速成,況幣藏方虛,須資變禮。竊以至德二年,以新修太廟未成,其新造神主,權於長安殿安置,便行饗告之禮,如同宗廟之儀,以俟廟成,方為遷祔。今京城除充大內及正衙外,別無殿宇。伏聞先有詔旨,欲以少府監大蒛v充太廟。其膉頁﹛A伏緣十一室於五間之中陳設隘狹,請更接續修建,成十一間,以備十一室薦饗之所。其三太后廟,即於少府監取西南屋三間,以備三室告饗所。」敕旨從之。   大順元年,將行禘祭,有司請以三太后神主祔饗於太廟。三太后者,孝明太皇太后鄭氏,宣宗之母也;恭僖皇太后王氏,敬宗之母也;貞獻皇太后蕭氏,文宗之母也。三後之崩,皆作神主,有故不當入太廟。當時禮官建議並置別廟,每年五享,及三年一祫,五年一禘,皆於本廟行事,無奉神主入太廟之文。至是亂離之後,舊章散失,禮院憑《曲台禮》,欲以三太后祔享太廟。博士殷盈孫獻議非之,曰:   臣謹按三太后,憲宗、穆宗之後也。二帝已祔太廟,三後所以立別廟者,不可入太廟故也。與帝在位,皇后別廟不同。今有司誤用王彥威《曲台禮》,禘別廟太后於太廟,乖戾之甚。臣竊究事體,有五不可。   《曲台禮》云:「別廟皇后,禘祫於太廟,祔於祖姑之下。」此乃皇后先崩,已造神主,夫在帝位,如昭成、肅明、元獻、昭德之比。昭成、肅明之崩也,睿宗在位。元獻之崩也,玄宗在位。昭德之崩也,肅宗在位。四後於太廟未有本室,故創別廟,當為太廟合食之主,故禘祫乃奉以入饗。其神主但題云「某謚皇后」,明其後太廟有本室,即當遷祔,帝方在位,故皇后暫立別廟耳。本是太廟合食之祖,故禘祫乃升,太廟未有位,故祔祖姑之下。今恭僖、貞獻二太后,皆穆宗之後。恭僖,會昌四年造神主,合祔穆宗廟室。時穆宗廟已祔武宗母宣懿皇后神主,故為恭僖別立廟,其神主直題雲皇太后,明其終安別廟,不入太廟故也。貞獻太后,大中元年作神主,立別廟,其神主亦題為太后,並與恭僖義同。孝明,鹹通五年作神主,合祔憲宗廟室。憲宗廟已祔穆宗之母懿安皇后,故孝明亦別立廟,是懿宗祖母,故題其主為太皇太后。與恭僖、貞獻亦同,帝在位,後先作神主之例。今以別廟太后神主,禘祭升享太廟,一不可也。《曲台禮別廟皇后禘祫於太廟儀注》云:「內常侍奉別廟皇后神主,入置於廟庭,赤黃褥位。奏云『某謚皇后禘祫祔享太廟』,然後以神主升。」今即須奏云「某謚太皇太后」。且太廟中皇后神主二十一室,今忽以太皇太后入列於昭穆,二不可也。若但云「某謚皇后」,則與所題都異,神何依憑?此三不可也。《古今禮要》云:「舊典,周立姜嫄別廟,四時祭薦,及禘祫於七廟,皆祭。惟不入太祖廟為別配。魏文思甄後,明帝母,廟及寢依姜嫄之廟,四時及禘皆與諸廟同。」此舊禮明文,得以為證。今以別廟太后禘祫於太廟,四不可也。所以置別廟太后,以孝明不可與懿安並祔憲宗之室,今禘享乃處懿安於舅姑之上,此五不可也。   且祫,合祭也。合猶不入太祖之廟,而況於禘乎?竊以為並皆禘於別廟為宜。且恭僖、貞獻二廟,比在硃陽坊,禘、祫赴太廟,皆須備法駕,典禮甚重,儀衛至多。鹹通之時,累遇大饗,耳目相接,歲代未遙,人皆見聞,事可詢訪,非敢以臆斷也。   或曰:「以三廟故禘、袷於別廟,或可矣,而將來有可疑焉。謹案睿宗親盡已祧,今昭成、肅明二後同在夾室,如或後代憲宗、穆宗親盡而祧,三太后神主其得不入夾室乎?若遇禘、袷,則如之何?對曰:此又大誤也。三太后廟若親盡合祧,但當閟而不享,安得處於夾室。禘、祫則就別廟行之,歷代已來,何嘗有別廟神主復入太廟夾室乎?禘、袷,禮之大者,無宜錯失。   宰相孔緯曰:「博士之言是也。昨禮院所奏儀注,今已敕下,大祭日迫,不可遽改,且依行之。」於是遂以三太后祔祫太廟。達禮者譏其大謬,至今未正。   會昌六年十一月,太常博士任疇上言:「去月十七日,饗德明、興聖廟,得廟直候論狀,稱懿祖室在獻祖室之上,當時雖以為然,便依行事,猶牒報監察使及宗正寺,請過示詳窺玉牒,如有不同,即相知聞奏。爾後伏檢《高祖神堯皇帝本紀》,伏審獻祖為懿祖之昭,懿祖為獻祖之穆,昭穆之位,天地極殊。今廟室奪倫,不即陳奏,然尚為苟且,罪不容誅。仍敕修撰硃儔、檢討王皞研精詳復,得報稱:『天寶二年,制追尊咎繇為德明皇帝,涼武昭王為興聖皇帝。十載,立廟。至貞元十九年,制從給事中陳京、右僕射姚南仲等一百五十人之議,以為禘、袷是祖宗以序之祭,凡有國者必尊太祖。今國家以景皇帝為太祖,太祖之上,施於禘、袷,不可為位。請按德明、興聖廟共成四室,祔遷獻、懿二祖。』謹尋儔等所報,即當時表奏,並獻居懿上。伏以國之大事,宗廟為先,禘、祫之禮,不當失序。四十餘載,理難尋詰。伏祈聖鑒,即垂詔敕,具禮遷正。」其月,疇又奏曰:「伏聞今月十三日敕,以臣所奏獻、懿祖二室倒置事,宜令禮官集議聞奏者。臣去月十七日,緣遇太廟祫饗太祖景皇帝已下群主,准貞元十九年所祔獻、懿祖於德明廟,共為四室。准元敕,各於本室行享禮。審知獻祖合居懿祖之上,昭穆方正。其時親見獻祖之室,倒居懿祖之下。於後遍校圖籍,實見差殊,遂敢聞奏。今奉敕宜令禮官集議聞奏者。臣得奉禮郎李岡、太祝柳仲年、協律郎諸葛畋李潼、檢討官王皞、修撰硃儔、博士閔慶之等七人伏稱:『謹按《高祖神堯皇帝本紀》及皇室圖譜,並武德、貞觀、永徽、開元已來諸禮著在甲令者,並雲獻祖宣皇帝是神堯之高祖,懿祖光皇帝是神堯皇帝之曾祖,以高曾辨之,則獻祖是懿祖之父,懿祖是獻祖之子。即博士任疇所奏倒祀不虛。臣等伏乞即垂詔敕,具禮遷正。』」。其事遂行。   僖宗自興元還京,夏四月,將行禘祭,有司引舊儀:「禘德明、興聖二廟,及懿祖、獻祖神主祔興聖、德明廟,通為四室。」黃巢之亂,廟已焚燬,及是將禘,俾議其儀。博士殷盈孫議曰:「臣以德明等四廟,功非創業,義止追封,且於今皇帝年代極遙,昭穆甚遠。可依晉韋泓『屋毀乃已』之例,因而廢之。」敕下百僚都省會議,禮部員外薛昭緯奏議曰:   伏以禮貴從宜,過猶不及,祀有常典,理當據經。謹按德明追尊,實為遐遠,征諸歷代,莫有其倫。自古典禮該詳,無逾周室。後稷實始封之祖,文王乃建極之君,且不聞後稷之前,別議立廟。以至二漢則可明征劉累,梁、魏則近有蕭、曹,稽彼簡書,並無追號。迨於興聖,事非有據。蓋以始王於涼,遂列為祖。類長沙於後漢之代,等楚元於宋高之朝,悉無尊禮之名,足為憲章之驗。重以獻祖、懿祖,皆非宗有德而祖有功,親盡宜祧,理當毀瘞,行於二廟,亦出一時。且武德之初,議宗廟之事,神堯聽之,太宗參之,碩學通儒,森然在列,而不議立皋陶、涼武昭之廟,蓋知其非所宜立也。尊太祖、代祖為帝,而以獻祖為宣簡公,懿祖為懿王,卒不加帝號者,謂其親盡則毀明矣。《春秋左氏傳》:孔子在陳,聞魯廟災。曰:『其桓僖乎?』已而果然。」蓋以親盡不毀,宜致天災,炯然之征,不可忽也。據太常禮院狀所引至德二年克復後不作弘農府君廟神主,及晉韋泓「屋朽乃已」之議,頗為明據,深協禮經。其興聖等四室,請依禮院之議。   奉敕敬依典禮,付所司。   開元二十二年正月,制以籩、豆之薦,或未能備物,宜令禮官學士詳議具奏。太常卿韋縚請「宗廟之奠,每室籩、豆各加十二。又今之酌獻酒爵,制度全小,僅無一合,執持甚難,請稍令廣大。其郊祀奠獻,亦准此。仍望付尚書省集眾官詳議,務從折衷。」於是兵部侍郎張均及職方郎中韋述等建議曰:   謹按《禮祭統》曰:「凡天之所生,地之所長,苟可薦者,莫不鹹在。水草陸海,三牲八簋,昆蟲之異,草木之實,陰陽之物,皆備薦矣。」聖人知孝子之情深,而物類之無限,故為之節制,使祭有常禮,物有其品,器有其數。上自天子,下至公卿,貴賤差降,無相逾越,百代常行無易之道也。又按《周禮膳夫》,「掌王之食飲膳羞:食用六谷,膳用六牲,飲用六清,羞用百有二十品,珍用八物,醬用百有二十甕」,則與祭祀之物,豐省本殊。《左傳》曰:』享以訓恭儉,宴以示慈惠,恭儉以行禮,慈惠以布政。」又曰:「享有體薦,宴有折俎。杜預曰:「享有體薦,爵盈而不飲,豆乾而不食,宴則相與食之。」享之與宴,猶且異文,祭奠所陳,固不同矣。又按《周禮》,籩人、豆人,各掌四籩、四豆之實,供祭祀與賓客,所用各殊。據此數文,祭奠不同常時,其來久矣。   且人之嗜好,本無憑準,宴私之饌,與時遷移。故聖人一切同歸於古,難平生所嗜,非禮亦不薦也;平生所惡,是禮即不去也。《楚語》曰:「屈到嗜芰,有疾,召宗老而屬曰:『祭我必以芰。』及卒,宗老將薦芰,屈建命去之,曰:『祭典有之,國君有牛享,大夫有羊饋,士有豚犬之奠,庶人有魚炙之薦,籩豆脯醢,則上下安之。不羞珍異,不陳庶侈,不以私慾干國之典』遂不用。」此則禮外之食,前賢不敢薦也。今欲取甘旨之物,肥濃之味,隨所有者皆充祭用,苟逾舊制,其何限焉。雖籩豆有加,豈能備也?   《傳》曰:「大羹不致,粢食不鑿,昭其儉也。」《書》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事神在於虔誠,不求厭飫。三年一禘,不欲黷也。三獻而終,禮有成也。《風》有《采蘋》、《采蘩》,《雅》有《行葦》《泂酌》,守以忠信,神其捨諸!若以今之珍饌,平生所習,求神無方,何必師古。簠簋可去,而盤盂杯案當在御矣。《韶》《頀》可息,而箜篌笛笙當在奏矣。凡斯之流,皆非正物,或興於近代,或出於蕃夷,耳目之娛,本無則像,用之宗廟,後嗣何觀?欲為永式,恐未可也。且自漢已降,諸陵皆有寢宮,歲時朔望,薦以常饌,此既常行,亦足盡至孝之情矣。宗廟正禮,宜仍典故,率情變革,人情所難。   又按舊制,一升曰爵,五升曰散。《禮器》稱:「宗廟之祭,貴者獻以爵,賤者獻以散。」此明貴小賤大,示之節儉。又按《國語》,觀射父曰:郊禘不過繭栗,蒸嘗不過把握。」夫神,以精明臨人者也,所求備物,不求豐大。苟失於禮,雖多何為?豈可捨先王之遺法,徇一時之所尚,廢棄禮經,以從流欲。裂冠毀冕,將安用之!且君子愛人以禮,不求苟合,況在宗廟,敢忘舊章。請依古制,庶可經久。   禮部員外郎楊仲昌議曰:「謹按《禮》曰:『夫祭不欲煩,煩則黷;亦不欲簡,簡則怠。』又鄭玄云:『人生尚褻食,鬼神則不然。神農時雖有黍稷,猶未有酒醴。及後聖作為醴酪,猶存玄酒,求不忘古。』《春秋》曰:『蘋蘩、昉忖孝獢A潢污行潦之水,可羞於王公,可薦於鬼神。 』又曰:『大羹不和,粢食不鑿。』此明君人者,有國奉先,敬神嚴享,豈肥濃以為尚,將儉約以表誠。則陸海之物,鮮肥之類,既乖禮文之情,而變作者之法,皆充祭用,非所詳也。《易》曰:『樽酒簋貳,用缶,納約自牖。』此明祭存簡易,不在繁奢。所以一樽之酒,貳簋之奠,為明祀也。抑又聞之,夫義以出禮,禮以體政,違則有紊,是稱不經。薦肥濃則褻味有登,加籩爵則事非師古。與其別行新制,寧如謹守舊章?」時太子賓客崔沔、戶部郎中楊伯成、左衛兵曹劉秩等皆建議以為請依舊禮,不可改易。於是宰臣等具沔、述等議以奏。玄宗曰:「朕承祖宗休德,至於享祀粢盛,實思豐潔,禮物之具,諒在昭忠。其非芳潔不應法制者,亦不可用。」以是更令太常量加品味。韋縚又奏:「請每室加籩、豆各六,每四時異品,以當時新果及珍羞同薦。」則可之。又酌獻酒爵,玄宗令用龠升一升,合於古義,而多少適中。自是常依行焉。   後漢世祖光武皇帝葬於原陵,其子孝明帝追思不已。永平元年,乃率諸侯王、公卿,正月朝於原陵,親奉先後陰氏妝奩篋笥悲慟,左右侍臣,莫不嗚咽。梁武帝父丹陽尹順之,追尊為太祖文帝,先葬丹徒,亦尊為建陵。武帝即大位後,大同十五年,亦朝於建陵,有紫雲廕覆陵上,食頃方滅。梁主著單衣介幘,設次而拜,望陵流哭,淚之所沾,草皆變色。陵傍有枯泉,至時而水流香潔。因謂侍臣曰,陵陰石虎,與陵俱創二百餘年,恨小,可更造碑石柱麟,並二陵中道門為三闥。園陵職司,並賜一級。奉辭諸陵,哭踴而拜。周太祖文帝葬於成陵,其子明帝初立,元年十二月,謁於成陵。   高祖神堯葬於獻陵,貞觀十三年正月乙巳,太宗朝於獻陵。先是日,宿衛設黃麾仗周衛陵寢,至是質明,七廟子孫及諸侯百僚、蕃夷君長皆陪列於司馬門內。皇帝至小次,降輿納履,哭於闕門,西面再拜,慟絕不能興。禮畢,改服入於寢宮,親執饌,閱視高祖及先後服御之物,匍匐床前悲慟。左右侍御者莫不歔欷。初,甲辰之夜,大雨雪。及皇帝入陵院,悲號哽咽,百辟哀慟,是時雪益甚,寒風暴起,有蒼雲出於山陵之上,俄而流布,天地晦冥。至禮畢,皇帝出自寢宮,步過司馬門北,泥行二百餘步,於是風靜雪止,雲氣歇滅,天色開霽。觀者竊議,以為孝感之所致焉。是日曲赦三原縣及從官衛士等,大辟已下,已發覺,未發覺,皆釋其罪。免民一年租賦。有八十已上,及孝子順孫、義夫節婦、鰥寡孤獨、有篤疾者,賜物各有差。宿衛陵邑中郎將、衛士齋員及三原令以下,各賜爵一級。丁未,至自獻陵。己酉,朝於太極殿。庚子,會群臣,奏《功成慶善》及《破陣》之樂。   玄宗開元十七年十一月丙申,親謁橋陵。皇帝望陵涕泣,左右並哀感。進奉先縣同赤縣,以所管萬三百戶供陵寢,三府兵馬供衛,曲赦縣內大辟罪已下。戊戌,謁定陵。己亥,謁獻陵。壬寅,謁昭陵。己巳,謁乾陵。戊申,車駕還宮。大赦天下,流移人並放還,左降官移近處,百姓無出今年地稅之半。每陵取側近六鄉以供陵寢。皇帝初至橋陵,質明,柏樹甘露降,曙後祥煙遍空。皇帝謁昭陵,陪葬功臣盡來受饗,鳳吹釭釭,若神祇之所集。陪位文武百僚皆聞先聖歎息、功臣蹈舞之聲,皆以為至孝所感。天寶二年八月,制:「自今已後,每至九月一日,薦衣於陵寢。」十三載,改獻、昭、乾、定、橋五陵署為台,其署令改為台令,加舊一級。   志第六 禮儀六   建中元年三月,禮儀使上言:「東都太廟闕木主,請造以祔。」初,武後於東都立高祖、太宗、高宗三廟。至中宗已後,兩京太廟 ,四時並饗。至德亂後,木主多亡缺未祔。於是議者紛然,而大旨有三:「其一曰,必存其廟,遍立群主,時饗之。其二曰,建廟立主,存而不祭,若皇輿時巡,則就饗焉。其三曰,存其廟,瘞其主,駕或東幸,則飾齋車奉京師群廟之主以往。議者皆不決而罷。   貞元十五年四月,膳部郎中歸崇敬上疏:「東都太廟,不合置木主。謹按典禮。虞主用桑,練主用栗,重作栗主 ,則埋桑主。所以神無二主,猶天無二日,土無二王也。今東都太廟,是則天皇后所建,以置武氏木主。中宗去其主而存其廟,蓋將以備行幸遷都之所也。且殷人屢遷,前八後五,前後遷都一十三度,不可每都而別立神主也。議者或云:『東都神主,已曾虔奉而禮之,豈可以一朝廢之乎?』且虞祭則立桑主而虔祀,練祭則立栗主而埋桑主,豈桑主不曾虔祀,而乃埋之?又所闕之主,不可更作,作之不時,非禮也。」   長慶元年二月,分司官庫部員外郎李渤奏:「太微宮神主,請歸祔太廟。」敕付東都留守鄭絪商量聞奏。『絪奏云:「臣謹詳三代典禮,上稽高祖、太宗之制度,未嘗有並建兩朝、並饗二主之禮。天授之際 ,祀典變革。中宗初復舊物,未暇詳考典章,遂於洛陽創宗廟。是行遷都之制,實非建國之儀。及西歸上都,因循未廢。德宗嗣統,墜典克修,東都九廟,不復告饗。謹按《禮記》,仲尼答曾子問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嘗、禘、郊、社,尊無二上。』所以明二主之非禮也。陛下接千載之大統,揚累聖之耿光,憲章先王,垂法後嗣。況宗廟之禮,至尊至重,違經黷祀,時謂不欽。特望擇三代令典,守高祖、太宗之憲度,鑒神龍權宜之制,遵建中矯正之禮,依經復古,允屬聖明。伏以太微宮光皇帝三代、睿宗聖文孝武皇帝神主,參考經義,不合祔饗。至於遷置神主之禮,三代以降,經無明文。伏望委中書門下與公卿禮官質正詳定。」敕付所司。   太常博士王彥威等奏議曰:   謹按國初故事,無兩都並建宗廟、並行饗祭之禮。伏尋《周書》、《召誥》、《洛誥》之說,實有祭告豐廟、洛廟之文,是則周人兩都並建宗祧,至則告饗。然則兩都皆祭祖考,禮祀並興。自神龍復辟,中宗嗣位,廟既偕作,饗亦並行。天寶末,兩都傾陷,神主亡失。肅宗既復舊物,但建廟作主於上都。其東都神主,大歷中始於人間得之,遂寓於太微宮,不復祔饗。   臣等謹按經傳,王者之制,凡建居室,宗廟為先,廟必有主,主必在廟。是則立廟兩都,蓋行古之道,主必在廟,實依禮經。今謹參詳,理合升祔。謹按光皇帝是追王,高宗、中宗、睿宗是祧廟之主,其神主合藏於太廟從西第一夾室。景皇帝是始封不遷之祖,其神主合藏於太廟從西第一室。高祖、太宗、玄宗、肅宗、代宗是創業有功親廟之祖。伏准《江都集禮》:『正廟之主,藏於太室之中。』《禮記》:『君廟之主,有故則聚而藏諸祖廟。』伏以德宗之下,神主未作,代宗之上,後主先亡,若歸本室,有虛神主。事雖可據,理或未安。今高祖已下神主,併合藏於太祖之廟,依舊准故事不饗。如陛下肆覲東後,移幸洛陽,自非祧主,合歸本室。其餘闕主,又當特作,而祔饗時祭、禘、祫如儀。臣又按國家追王故事,太祖之上,又有德明、興聖、懿祖別廟。今光皇帝神主,即懿祖也。伏緣東都先無前件廟宇,光皇帝神主今請權祔於太廟夾室,居元皇帝之上。如駕在東都,即請准上都式營建別廟,作德明、興聖、獻祖神主,備禮升祔。又於太廟夾室奉迎光皇帝神主歸別廟第四室,禘、祫如儀。   或問曰:「禮,作栗主,瘞桑主。漢、魏並有瘞桑之議,大歷中亦瘞孝敬皇帝神主,今祔而不瘞,如之何?」答曰:「作主依神,理無可埋,漢魏瘞藏,事非允愜。孝敬尊非正統,廟廢而主獨存,從而瘞藏,為葉情理。」   又問:「古者巡狩,必載遷主,今東都主又祔於廟。」答曰:「古者師行以遷主,無則主命,自非遷祖之主,別無出廟之文。凡邑有宗廟先君之主曰都,則兩都宗廟,各宜有主。」   又問曰:「古者作主,必因虞、練,若主必歸祔,則室不可虛,則當補已亡之主,創當祔之主。禮經無說,如之何?」答曰:「虞、練作主,禮之正也。非時作主,事之權也。王者遭時為法,因事制宜,苟無其常,則思其變。如駕或東幸,廟仍虛主,即准肅宗廣德二年上都作主故事,特作闕主而祔。蓋主不可闕,故禮貴從宜,《春秋》之義,變而正之者。」臣伏思祖宗之主,神靈所憑,寓於太微,不入宗廟,據經復本,允屬聖明。   至是下尚書省集議,而郎吏所議,與彥威多同。丞郎則各執所見,或曰「神主合藏於太微宮;」或云「併合埋瘞」;或云「闕主當作」;或云「輿駕東幸,即載上都神主而東」。鹹以意言,不本經據。竟以紛議不定,遂不舉行。   會昌五年八月,中書門下奏:「東都太廟九室神主,共二十六座,自祿山叛後,取太廟為軍營,神主棄於街巷,所司潛收聚,見在太微宮內新造小屋之內。其太廟屋室並在,可以修崇。大和中,太常博士議,以為東都不合置神主,車駕東幸,即載主而行。至今因循,尚未修建。望令尚書省集公卿及禮官、學官詳議。如不要更置,須有收藏去處。如合置,望以所拆大寺材木修建。既是宗室官居守,便望令充修東都太廟使,勾當修繕。」奉敕宜依。   六年三月,太常博士鄭路等奏:「東都太微宮神主二十座,去年二月二十九日禮院分析聞奏訖。伏奉今月七日敕,『此禮至重,須遵典故,宜令禮官、學官同議聞奏』者。臣今與學官等詳議訖,謹具分析如後:獻祖宣皇帝、宣莊皇后、懿祖光皇帝、光懿皇后、文德皇后、高宗天皇大帝、則天皇后、中宗大聖大昭孝皇帝、和思皇后、昭成皇后、孝敬皇帝、地敬哀皇后已前十二座,親盡迭毀,宜遷諸太廟,祔於興聖廟。禘祫之歲,乃一祭之。東都無興聖廟可祔,伏請且權藏於太廟夾室。未題神主十四座,前件神主既無題號之文,難伸祝告之禮。今與禮官等商量,伏請告遷之日,但瘞於舊太微宮內空閒之地。恭酌事理,庶協從宜。」制可。   太常博士段瑰等三十九人奏議曰:   禮之所立,本於誠敬;廟之所設,實在尊嚴。既曰薦誠,則宜統一。昔周之東西有廟,亦可征其所由。但緣卜洛之初,既須營建,又以遷都未決,因議兩留。酌其事情,匪務於廣,祭法明矣。   伏以東都太廟,廢已多時,若議增修,稍乖前訓。何者?東都始制寢廟於天後、中宗之朝,事出一時,非貞觀、開元之法,前後因循不廢者,亦踵鎬京之文也。《記》曰:「祭不欲數,數則煩。」天寶之中,兩京悉為寇陷,西都廟貌如故,東都因此散亡。是知九廟之靈,不欲歆其煩祀也。自建中不葺之後,彌歷歲年。今若廟貌惟新,即須室別有主。舊主雖在,大半合祧,必幾筵而存之,所謂宜祧不祧也。孔子曰,「當七廟五廟,無虛主也」,謂廟不得無主者也。舊主如有留去,新廟便合創添。謹按《左傳》云:「祔練作主。」又戴聖云:「虞而立幾筵。」如或過時成之,便是以凶干吉。創添既不典,虛廟又非儀。考諸禮文,進退無守。   或曰「漢於郡國置宗廟凡百餘所,今止東西立廟,有何不安」者。當漢氏承秦焚燒之餘,不識典故,至於廟制,率意而行。比及元、成二帝之間,貢禹、韋玄成等繼出,果有正論,竟從毀除。足知漢初不本於禮經,又安可程法也?或曰「幾筵不得復設,廟寢何妨修營,侯車駕時巡,便合於所載之主」者。究其終始,又得以論之。昨者降敕參詳,本為欲收舊主,主既不立,廟何可施?假令行幸九州;一一皆立廟乎」愚以為廟不可修,主宜藏瘞,或就瘞於坎室,或瘞於兩階間,此乃百代常行不易之道也。   其年九月敕:「段瑰等詳議,東都不可立廟。李福等別狀,又有異同。國家制度,須合典禮,證據未一,則難建立。宜並令赴都省對議,須歸至當。」   工部尚書薛元賞等議:   伏以建中時,公卿奏請修建東都慶廟,當時之議,大旨有三:其一曰,必存其廟,備立其主,時饗之日,以他官攝行。二曰,建廟立主,存而不祭,皇輿時巡,則就饗焉。三曰,存其廟,一瘞其主。臣等立其三議,參酌禮經,理宜存廟,不合置主。   謹按《禮祭義》曰:「建國之神位,右社稷而左宗廟。」《禮記》云:「君子將營宮室,宗廟為先。」是知王者建邦設都,必先宗廟、社稷。況周武受命,始都於豐,成王相宅,又卜於洛,烝祭歲於新邑,冊周公於太室。故《書》曰:「戊辰,王在新邑,烝祭歲。王入太室祼。」成王厥後復立於豐,雖成洛邑,未嘗久處。逮於平王,始定東遷。則周之豐、鎬,皆有宗廟明矣。又按,曾子問「廟有二主」,夫子對以「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嘗、禘、郊、社,尊無二上,未知其為禮」者。昔齊桓公作二主,夫子譏之,以為偽主。是知二主不可並設,亦明矣。夫聖王建社以厚本,立廟以尊祖,所以京邑必有宗社。今國家定周、秦之兩地,為東西之兩宅,辟九衢而立宮闕,設百司而嚴拱衛,取法玄象,號為京師。既嚴帝宅,難虛神位,若無宗廟,何謂皇都?然依人者神,在誠者祀,誠非外至,必由中出,理合親敬,用交神明。位宜存於兩都,廟可偕立;誠難專於二祭,主不並設。   或以《禮》云「七廟五廟無虛主」,是謂不可無主。所以天子巡狩,亦有所尊,尚飾齋車,載遷主以行。今若修廟瘞主,同東都太廟,九室皆虛,既違於經,須征其說。臣復探賾禮意,因得盡而論之。所云「七廟五廟無虛主」,是謂見饗之廟不可虛也。今之兩都,雖各有廟,禘祫饗獻,斯皆親奉於上京,神主幾筵,不可虛陳於東廟。且《禮》云:「唯聖人為能饗帝,孝子為能饗親。」昔漢韋玄成議廢郡國祀,亦曰:「立廟京師,躬親承事,四海之內,各以其職來祭。」人情禮意,如此較然。二室既不並居,二廟豈可偕祔?但所都之國,見饗之廟,既無虛室,則葉通經議者,又欲置主不饗,以俟巡幸。昔魯作僖公之主,不於虞、練之時,《春秋》書而譏之。合祔之主,作非其時,尚為所譏。今若置不合祔之主,不因時而作,違經越禮,莫甚於此。豈有九室合饗之主,而有置而不饗之文?兩廟始創於周公,二主獲譏於夫子。自古製作,皆范周孔,舊典猶在,足可明征。臣所以言東都廟則合存,主不合置。今將修建廟宇,誠不虧於典禮。其見在太微宮中六主,請待東都建修太廟畢,具禮迎置於西夾室,閟而不饗,式彰陛下嚴祀之敬,以明聖朝尊祖之義。   吏部郎中鄭亞等五人議:「據禮院奏,以為東都太廟既廢,不可復修,見在太微宮神主,請瘞於所寓之地。有乖經訓,不敢雷同。臣所以別進議狀,請修祔主,並依典禮,兼與建中元年禮儀使顏真卿所奏事同。臣與公卿等重議,皆以為廟固合修,主不可瘞,即與臣等別狀意同。但眾議猶疑東西二廟,各設神主,恐涉廟有二主之義,請修廟虛室,以太微宮所寓神主藏於夾室之中。伏以六主神位,內有不祧之宗,今用遷廟之儀,猶未合禮。臣等猶未敢署眾狀,蓋為闕疑。」   太學博士直弘文館鄭遂等七人議曰:「夫論國之大事,必本乎正而根乎經,以臻於中道。聖朝以廣孝為先,以得禮為貴,而臣下敢不以經對。三論六故,已詳於前議矣。再捧天問,而陳乎諸家之說,求於典訓,考乎大中,廟有必修之文,主無可置之理。何則?正經正史,兩都之廟可征。《禮》稱『天子不卜處太廟』,『擇日卜建國之地,則宗廟可知』。則廢廟之說,恐非所宜廢。謹按《詩》、《書》、《禮》三經及漢朝兩史,兩都並設廟,而載主之制,久已行之。敢不明征而去文飾,援據經文,不易前見,東都太廟,合務修崇,而舊主當瘞,請於太微宮所藏之所。皇帝有事於洛,則奉齋車載主以行。」   太常博士顧德章議曰:   夫禮雖緣情,將明厥要,實在得中,必過禮而求多,則反虧於誠敬。伏以神龍之際,天命有歸,移武氏廟於長安,即其地而置太廟,以至天寶初復,不為建都。而設議曰:「中宗立廟於東都,無乖舊典。」征其意,不亦謬乎?   又曰「東都太廟,至於睿宗、玄宗,猶奉而不易」者。蓋緣嘗所尊奉,不敢輒廢也。今則廢已多時,猶循莫舉之典也。又曰「雖貞觀之始,草創未暇,豈可謂此事非開元之法」者。謹按定《開元六典敕》曰:「聽政之暇,錯綜古今,法以《周官》,作為《唐典》。覽其本末,千載一朝。《春秋》謂考古之法也。行之可久,不曰然歟?」此時東都太廟見在,《六典》序兩都宮闕,西都具太廟之位,東都則存而不論,足明事出一時,又安得曰「開元之法」也?又三代禮樂,莫盛於周。昨者論議之時,便宜細大,取法於周,遷而立廟。今立廟不因遷,何美之而不能師之也?又曰「建國神位,右社稷而左宗廟,君子將營宮室,宗廟為先」者。謹按《六典》,永昌中則天以東都為神都。爾後漸加營構,營室百司,於是備矣。今之宮室百司,乃武氏改命所備也。上都已建國立宗廟,不合引言。又曰:「東都洛陽祭孝宣等五帝,長安祭孝成等三帝」。以此為置廟之例,則大非也。當漢兩處有廟,所祭之帝各別。今東都建廟作主,與上都盡同,概而論之,失之甚者。又曰「今或東洛復太廟,有司同日侍祭,以此為數,實所未解」者。謹按天寶三載詔曰:「頃四時有事於太廟,兩京同日。自今已後,兩京各宜別擇日。」載在祀典,可得而詳。且立廟造主,所以祭神,而曰存而勿祀,出自何經?「當七廟五廟無虛主」,而欲立虛廟,法於何典?前稱廟貌如故者,即指建中之中,就有而言,以為國之先也。前以非時不造主者,謂見有神主,不得以非時而造也。若江左至德之際,主並散亡,不可拘以例也。或曰「廢主之瘞,請在太微宮」者。謹按天寶二年敕曰:「古之制禮,祭用質明,義兼取於尚幽,情實緣於既沒。我聖祖澹然當在,為道之法,既殊有盡之期,宜展事生之禮。自今已後,每至聖祖宮有昭告,宜改用卯時」者。今欲以主瘞於宮所,即與此敕全乖。又曰:主不合瘞,請藏夾室」者。謹按前代藏主,頗有異同。至如夾室,宜用以序昭穆也。今廟主俱不中禮,則無禘祫之文。又曰君子將營宮室,以宗廟為先,則建國營宮室而宗廟必設。東都既有宮室,而太廟不合不營。凡以論之,其義斯勝。而西周、東漢,並曰兩都,其各有宗廟之證,經史昭然,又得以極思於揚榷。《詩》曰:「其繩則直,縮板以載,作廟翼翼。」《大雅》「瓜瓞」,言豐廟之作也。又曰:「於穆清廟,肅雍顯相。」洛邑既成,以率文王之祀。此《詩》言洛之廟也。《書》曰:「成王既至洛,烝祭歲,文王騂牛一。」又曰「裸於太室」,康王又居豐,「命畢公保厘東郊。」豈有無廟而可烝祭,非都而設保厘?則《書》東西之廟也。逮於後漢卜洛,西京之廟亦存。建武二年,於洛陽立廟,而成、哀、平三帝祭於西京。一十八年,親幸長安,行禘禮,當時五室列於洛都,三帝留於京廟,行幸之歲,與合食之期相會,不奉齋車,又安可以成此禮?則知兩廟周人成法,載主以行,漢家通制。或以當虛一都之廟為不可,而引「七廟無虛主」之文。《禮》言一都之廟,室不虛主,非為兩都各廟而不可虛也。既聯出征之辭,更明載主之意,因事而言,理實相統,非如詩人更可斷章以取義也。古人求神之所非一,奉神之意無二,故廢桑主,重作栗主,既事理之,以明其一也。   或又引《左氏傳》築郿凡例,謂「有宗廟先君之主曰都」,而立建主之論。按魯莊公二十八年冬,築郿,《左傳》為築發凡例,《谷梁》譏因藪澤之利,《公羊》稱避凶年造邑之嫌。三傳異同,左氏為短。何則?當春秋二百年間,魯凡城二十四邑,唯郿一邑稱築,其二十三邑,豈皆有宗廟先君之主乎;執此為建主之端,又非通論。或又曰:「廢主之瘞,何以在於太微宮所藏之所;宜捨故依新,前已列矣。」按瘞主之位有三:或於北牖之下,或在西階之間,廟之事也。其不當立之主,但隨其所以瘞之。夫主瘞乎當立之廟,斯不然矣。以在所而言,則太微宮所藏之所,與漢之寢園無異。歷代以降,建一都者多,兩都者少。今國家崇東西之宅,極嚴奉之典,而以各廟為疑,合以建都故事,以相質正,即周、漢是也。今詳議所征,究其年代,率皆一都之時,豈可以擬議,亦孰敢獻酬於其間?詳考經旨,古人謀寢必及於廟,未有設寢而不立廟者。國家承隋氏之弊,草創未暇,後雖建於垂拱,而事有所合。其後當干戈寧戢之歲,文物大備之朝,歷於十一聖,不議廢之。豈不以事雖出於一時,廟有合立之理,而不可一一革也。今洛都之制,上自宮殿樓觀,下及百辟之司,與西京無異。鑾輿之至也,雖廝役之賤,必歸其所理也。豈先帝之主,獨無其所安乎?時也,虞主尚瘞,廢主宜然。或以馬融、李舟二人稱「寢無傷於偕立,廟不妨於暫虛」,是則馬融、李舟,可法於宣尼矣。以此擬議,乖當則深。   或稱「凡邑有宗廟先君之主曰都,無曰邑,邑曰築,都曰城」者。謹按春秋二百四十年間,惟郿一邑稱築。如城郎、費之類,各有所因,或以他防,或以自固,謂之盡有宗廟,理則極非。或稱「聖主有復古之功,簡冊有考文之美,五帝不同樂,三王不同禮,遭時為法,因事制宜」。此則必作有為,非有司之事也。如有司之職,但合一一據經;變禮從時,則須俟明詔也。   凡不修之證,略有七條:廟立因遷,一也;已廢不舉,二也;廟不可虛,三也;非時不造主,四也;合載遷主行,五也;尊無二上,六也;《六典》不書,七也。謹按文王遷豐立廟,武王遷鎬立廟,成王遷洛立廟,今東都不因遷而欲立廟,是違因遷立廟也。謹按《禮記》曰:「凡祭,有其廢之,莫敢舉也。有其舉之,莫敢廢也。」今東都太廟,廢已八朝,若果立之,是違已廢不舉也。謹按《禮記》曰:「當七廟五廟無虛主。」今欲立虛廟,是違廟不可虛也。謹按《左傳》:「丁丑,作僖公主。書不時也。」《記》又曰:「過時不祭,禮也。」合禮之祭,過時猶廢,非禮之主,可以作乎?今欲非時作主,是違非時不作主也。謹按《曾子問》:「古者師行以遷廟主行乎?孔子曰:天子巡狩,必以遷廟主行,載於齋車,言必有尊也。今也取七廟之主以行,則失之矣。」皇氏云:「遷廟主者,載遷一室之主也。」今欲載群廟之主以行,是違載遷之主也。謹按《禮記》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嘗、禘、郊、社,尊無二上也。」今欲兩都建廟作主,是違尊無二上也。謹按《六典》序兩都宮闕及廟宇,此時東都有廟不載,是違《六典》不書也。遍考書傳,並不合修。浸以武德、貞觀之中,作法垂范之日,文物大備,儒彥畢臻,若可修營,不應議不及矣。《記》曰:樂由天作,禮以地制。天之體,動也。地之體,止也。」此明樂可作,禮難變也。伏惟陛下誠明載物,莊敬御天,孝方切於祖宗,事乃求於根本。再令集議,俾定所長。臣實職司,敢不條白以對。   德章又有上中書門下及禮院詳議兩狀,並同載於後。其一曰:   伏見八月六日敕,欲修東都太廟,令會議事。此時已有議狀,准禮不合更修。尚書丞郎已下三十八人,皆同署狀。德章官在禮寺,實忝司存,當聖上嚴禋敬事之時,會相公尚古黜華之日,脫國之祀典,有乖禮文,豈唯受責於曠官,竊懼貽恥於明代。所以勤勤懇懇,將不言而又言也。   昨者異同之意,盡可指陳。一則以有都之名,便合立廟;次同欲崇修廟宇,以候時巡。殊不知廟不合虛,主惟載一也。謹按貞觀九年詔曰:「太原之地,肇基王業,事均豐、沛,義等宛、譙,約禮而言,須議立廟。」時秘書監顏師古議曰:「臣傍觀祭典,遍考禮經,宗廟皆在京師,不於下土別置。昔周之豐、鎬,實為遷都,乃是因事便營,非雲一時別立。」太宗許其奏,即日而停。由是而言,太原豈無都號,太原爾時猶廢,東都不立可知。且廟室惟新,即須有主,主既藏瘞,非虛而何?是有都立廟之言,不攻而自破矣。又按《曾子問》曰:「古者師行,必以遷廟主行乎?孔子曰:天子巡狩,必以遷廟主行,載於齋車,言必有尊也。今也取七廟之主以行,則失矣。」皇氏云:「遷廟主者,惟載新遷一室之主也。」未祧之主,無載行之文。假使候時巡,自可修營一室,議構九室,有何依憑?   夫宗廟,尊事也,重事也,至尊至重,安得以疑文定論。言苟不經,則為擅議。近者敕旨,凡以議事,皆須一一據經。若無經文,任以史證。如或經史皆不據者,不得率意而言。則立廟東都,正經史無據,果從臆說,無乃前後相違也。《書》曰:「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會議者四十八人,所同者六七人耳,比夫二三之喻,又何其多也!夫堯、舜之為帝,迄今稱詠之者,非有他術異智者也,以其有賢臣輔翼,能順考古道也。故堯之書曰「若稽古帝堯。」《孔氏傳》曰:「能順考古道。」傳說佐殷之君,亦曰「事不師古,匪說攸聞。」考之古道既如前,驗以國章又如此,將求典實,無以易諸。伏希必本正經,稍抑浮議,踵皋、夔之古道,法周、孔之遺文,則天下守貞之儒,實所幸甚。其餘已具前議。   其二曰:   夫宗廟之設,主於誠敬,旋觀典禮,貳則非誠。是以匪因遷都,則不別立廟宇。《記》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嘗、禘、郊、社,尊無二上。」又曰:「凡祭,有其廢之,莫敢舉也。有其舉之,莫敢廢也。」則東都太廟,廢已多時,若議增修,稍違前志。何者?聖歷、神龍之際,武後始復明辟,中宗取其廟易置太廟焉,本欲權固人心,非經久之制也。伏以所存神主,既請祧藏,今廟室惟新,即須有主。神主非時不造,廟寢又無虛議,如修復以俟時巡,惟載一主,備在方冊,可得而詳。又引經中義有數等,或是弟子之語,或是他人之言。今廟不可虛,尊無二上,非時不造主,合載一主行,皆大聖祖及宣尼親所發明者,比之常據,不可同塗。又丘明修《春秋》,悉以君子定褒貶,至陳洩以忠獲罪,晉文以臣召君,於此數條,不復稱君子,將評得失,特以宣尼斷之。《傳》曰:「危疑之理,須聖言以明也。」或以東都不同他都,地有壇社宮闕,欲議權葺,似是無妨。此則酌於意懷,非曰經據也。但以遍討今古,無有壇社立廟之證,用以為說,實所未安。謹按上自殷、周,傍稽故實,除因遷都之外,無別立廟之文。   制曰:「自古議禮,皆酌人情。必稷嗣知幾,賈生達識,方可發揮大政,潤色皇猷,其他管窺,蓋不足數。公卿之議,實可施行,德章所陳,最為淺近,豈得苟申獨見,妄有異同?事貴酌中,理宜從眾。宜令有司擇日修崇太廟,以留守李石充使勾當。」六年三月,擇日既定,禮官既行,旋以武宗登遐,其事遂寢。宣宗即位,竟迎太微宮神主祔東都太廟,禘祫之禮,盡出神主合食於太祖之前。   《貞觀禮》,祫享,功臣配享於廟庭,禘享則不配。當時令文,祫禘之日,功臣並得配享。貞觀十六年,將行禘祭,有司請集禮官學士等議,太常卿韋挺等一十八人議曰:「古之王者,富有四海,而不朝夕上膳於宗廟者,患其禮過也。故曰:『春秋祭祀,以時思之。』至於臣有大功享祿,其後孝子率禮,潔粢豐盛,禮、祀、烝、嘗,四時不輟,國家大祫,又得配焉。所以昭明其勳,尊顯其德,以勸嗣臣也。其禘及時享,功臣皆不應預。故周禮六功之官,皆配大烝而已。先儒皆取大烝為祫祭。高堂隆、庾蔚之等多遵鄭學,未有將為時享。又漢、魏祫祀,皆在十月,晉朝禮官,欲用孟秋殷祭,左僕射孔安國啟彈,坐免者不一。梁初誤禘功臣,左丞何佟之駁議,武帝允而依行。降洎周、齊,俱遵此禮。竊以五年再殷,合諸天道,一大一小,通人雅論,小則人臣不預,大則兼及功臣。今禮禘無功臣,誠謂禮不可易。」乃詔改令從禮。至開元中改修禮,復令禘祫俱以功臣配饗焉。   高宗上元三年十月,將祫享於太廟。時議者以《禮緯》「三年一祫,五年一禘」《公羊傳》云「五年而再殷祭」,議交互莫能斷決。太學博士史璨等議曰:「按《禮記正義》引鄭玄《禘祫志》云:『《春秋》: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薨。文公二年八月丁卯,大享於太廟。《公羊傳》云:大享者何?祫也。』是三年喪畢,新君二年當祫,明年當禘於群廟。僖公、宣公八年皆有禘,則後禘去前禘五年。以此定之,則新君二年祫,三年禘。自爾已後,五年而再殷祭,則六年當祫,八年當禘。又昭公十年,齊歸薨,至十三年喪畢當祫,為平丘之會,冬,公如晉。至十四年祫,十五年禘《傳》云『有事於武宮』是也。至十八年祫,二十年禘。二十三年祫,二十五年禘。昭公二十五年『有事於襄宮』是也。如上所云,則禘已後隔三年祫,已後隔二年禘。此則有合禮經,不違《傳》義。」自此依璨等議為定。   開元六年秋,睿宗喪畢,祫享於太廟。自後又相承三年一祫,五年一禘,各自計年,不相通數。至二十七年,凡經五禘、七祫。其年夏禘訖,冬又當祫。太常議曰:   禘祫二禮,俱為殷祭,祫為合食祖廟,禘謂諦序尊卑。申先君逮下之慈,成群嗣奉親之孝,事異常享,有時行之。然而祭不欲數,數則黷;亦不欲疏,疏則怠。故王者法諸天道,制祀典焉。烝嘗象時,禘祫如閏。五歲再閏,天道大成,宗廟法之,再為殷祭者也。謹按《禮記·王制》、《周官·宗伯》,鄭玄註解,高堂所議,並云「國君嗣位,三年喪畢,祫於太祖。明年禘於群廟。自爾已後,五年再殷,一祫一禘。」漢、魏故事,貞觀實錄,並用此禮。又按《禮緯》及《魯禮禘祫注》雲,三年一祫,五年一禘,所謂五年而再殷祭也。又按《白虎通》及《五經通義》、許慎《異義》、何休《春秋》、賀循《祭議》,並雲三年一禘。何也?以為三年一閏,天道小備,五年再閏,天道大備故也。此則五年再殷,通計其數,一祫一禘,迭相乘矣。今太廟禘祫,各自數年,兩岐俱下,不相通計。或比年頻合,或同歲再序,或一禘之後,並為再祫,或五年之內,驟有三殷。法天象閏之期,既違其度;五歲再殷之制,數又不同。求之禮文,頗為乖失。   說者或云:「禘祫二禮,大小不侔,祭名有殊,年數相舛。祫以三紀,抵小而合;禘以五斷,至十而周。有茲參差,難以通計。」竊以三祫五禘之說,本出《禮緯》,五歲再殷之數,同在其篇,會通二文,非相詭也。蓋以禘後置祫,二周有半,舉以全數,謂之三年,譬如三年一閏,只用三十二月也。其禘祫異稱,各隨四時,秋冬為祫,春夏為禘。祭名雖異,為殷則同,譬如礿、祠、烝、嘗,其體一也。鄭玄謂祫大禘小,傳或謂祫小禘大,肆陳之間,或有增減,通計之義,初無異同。蓋象閏之法,相傳久矣。惟晉代陳舒有三年一殷之議,自五年、八年又十一、十四,尋其議文所引,亦以象閏為言。且六歲再殷,何名象閏?五年一禘,又奚所施?矛盾之說,固難憑也。   夫以法天之度,既有指歸,稽古之理,若茲昭著。禘祫二祭,通計明矣。今請以開元二十七年己卯四月禘,至辛巳年十月祫,至甲申年四月又禘,至丙戌年十月又祫,至己丑年四月又禘,至辛卯年十月又祫。自此五年再殷,週而復始。又禘祫之說,非唯一家,五歲再殷之文,既相師矣,法天象閏之理,大抵亦同。而禘後置祫,或近或遠,盈縮之度,有二法焉:鄭玄宗高堂,則先三而後二;徐邈之議,則先二而後三。謹按鄭氏所注,先三之法,約三祫五禘之文,存三歲五年之位。以為甲年既禘,丁年當祫,己年又禘,壬年又祫,甲年又禘,丁年又祫,週而復始,以此相承。祫後去禘,十有八月而近,禘後去祫,三十二月而遙,分析不均,粗於算矣。假如攻乎異端,置祫於秋,則三十九月為前,二十一月為後,雖小有愈,其間尚偏。竊據本文,皆雲象閏,二閏相去,則平分矣。兩殷之序,何不等耶?且又三年之言,本舉全數,二周有半,實准三年,於此置祫,不違文矣,何必拘滯隔三正乎?蓋千慮一失,通儒之蔽也。徐氏之議,有異於是,研核周審,最為可憑。以為二禘相去,為月六十,中分三十,置一祫焉。若甲年夏禘,丙年冬祫,有象閏法,毫釐不偏。三年一祫之文,既無乖越;五歲再殷之制,疏數有均。校之諸儒,義實長久。今請依據以定二殷,預推祭月,週而復始。   禮部員外郎崔宗之駁下太常,令更詳議,令集賢學士陸善經等更加詳核,善經亦以其議為允。於是太常卿韋縚奏曰:「禮有禘祫,俱稱殷祭,二法更用,鱗次相承。或雲五歲再殷,一禘一祫。或雲三年一祫,五年一禘。法天象閏,大趣皆同。皆以太廟禘祫,計年有差,考於經傳,微有所乖。頃在四月,已行禘享,今指孟冬,又申祫儀,合食禮頻,恐違先典。伏以陛下能事畢舉,舊物鹹甄,宗祏祗慎之時,經訓申明之日。臣等忝在持禮,職司討論,輒據舊文,定其倫序。請以今年夏禘,便為殷祭之源,自此之後,禘、祫相代,五年再殷,週而復始。其今年冬祫,准禮合停,望令所司但行時享,即嚴禋不黷,庶合舊儀。」制從之。   舊儀,天寶八年閏六月六日敕文:「禘祫之禮,以存序位,質文之變,蓋取隨時。國家系本仙宗,業承聖祖,重熙累盛,既錫無疆之休,合享登神,思弘不易之典。自今已後,每禘祫並於太清宮聖祖前設位序正,上以明陟配之禮,欽若玄象,下以盡虔祭之誠,無違至道。比來每緣禘祫,時享則停,事雖適於從宜,禮或虧於必備。已後每緣禘祫,其常享以素饌,三焚香以代三獻。」   建中二年九月四日,太常博士陳京上疏言:「今年十月,祫享太廟,併合饗遷廟獻祖、懿祖二神主。《春秋》之義,毀廟之主,陳於太祖,未毀廟之主,皆升合食於太祖。太祖之位,在西而東向,其下子孫,昭穆相對,南北為別,初無毀廟遷主不享之文。征是禮也,自於周室,而國朝祀典,當與周異。且周以後稷配天,為始封之祖,而下乃立廟。廟毀主遷,皆在太祖之後。禘祫之時,無先於太廟太祖者。正太祖東向之位,全其尊而不疑。然今年十月祫饗太廟,伏請據魏、晉舊制為比,則構築別廟。東晉以征西等四府君為別廟,至禘祫之時,則於太廟正太祖之位以申其尊,別廟祭高皇、太皇、征西等四府君以敘其親。伏以國家若用此義,則宜別為獻祖、懿祖立廟,禘祫祭之,以重其親;則太祖於太廟遂居東向,以全其尊。伏以德明、興聖二皇帝,曩立廟,至禘祫之時,常用饗禮,今則別廟之制,使就興聖廟藏祔為宜。」敕下尚書省百僚集議。禮儀使太子少師顏真卿議曰:「議者或雲獻祖、懿祖親遠廟遷,不當祫享,宜永閟西夾室。又議者雲二祖宜同祫享,於太祖並昭穆,而空太祖東向之位。又議者雲,二祖若同袷享,即太祖之位永不得正,宜奉遷二祖神主祔藏於德明皇帝廟。臣伏以三議俱未為允。且禮經殘缺,既無明據,儒者能方義類,斟酌其中,則可舉而行之,蓋協於正也。伏惟太祖景皇帝以受命始封之功,處百代不遷之廟,配天崇享,是極尊嚴。且至禘祫之時,暫居昭穆之位,屈己申孝,敬奉祖宗,緣齒族之禮,廣尊先之道,此實太祖明神烝烝之本意,亦所以化被天下,率循孝悌也。請依晉蔡謨等議,至十月祫享之日奉獻祖神主居東向之位,自懿祖、太祖洎諸祖宗,遵左昭右穆之列。此有彰國家重本尚順之明義,足為萬代不易之令典也。又議者請奉二祖神主於德明皇帝廟,行祫祭之禮。夫祫,合也。故《公羊傳》云:『大事者何?祫也。』若祫祭不陳於太廟而享於德明廟,是乃分食也,豈謂合食乎?名實相乖,深失禮意,固不可行也。」   貞元七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太常卿裴郁奏曰:「禘、祫之禮,殷、周以遷廟皆出太祖之後,故得合食有序,尊卑不差。及漢高受命,無始封祖,以高皇帝為太祖。太上皇,高帝之父,立廟享祀,不在昭穆合食之列,為尊於太祖故也。魏武創業,文帝受命,亦即以武帝為太祖。其高皇、太皇、處士君等,並為屬尊,不在昭穆合食之列。晉宣創業,武帝受命,亦即以宣帝為太祖。其征西、穎川等四府君,亦為屬尊,不在昭穆合食之列。國家誕受天命,累聖重光。景皇帝始封唐公,實為太祖。中間世數既近,於三昭三穆之內,故皇家太廟,惟有六室。其弘農府君、宣、光二祖,尊於太祖,親盡則遷,不在昭穆之數。著在禮志,可舉而行。開元中,加置九廟,獻、懿二祖皆在昭穆,是以太祖景皇帝未得居東向之尊。今二祖已祧,九室惟序,則太祖之位又安可不正?伏以太祖上配天地,百代不遷,而居昭穆,獻、懿二祖,親盡廟遷,而居東向,征諸故實,實所未安。請下百僚僉議。」敕旨依。   八年正月二十三日,太子左庶子李嶸等七人議曰:   《王制》:「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而七。」周制也。七者,太祖及文王、武王之祧,與親廟四也。太祖,後稷也。殷則六廟,契及湯與二昭二穆。夏則五廟,無太祖,禹與二昭二穆而已。晉朝博士孫欽議云:「王者受命太祖及諸侯始封之君,其已前神主,據已上數過五代即毀其廟,禘祫不復及也。禘祫所及者,謂受命太祖之後,迭毀主升藏於二祧者也。雖百代,禘祫及之。」伏以獻、懿二祖,太祖以前親盡之主也。擬三代以降之制,則禘祫不及矣。代祖神主,則太祖已下毀廟之主,則《公羊傳》所謂「已毀廟之主,陳於太祖」者是也。謹按漢永光四年詔,議罷郡國廟及親盡之祖,丞相韋玄成議太上、孝惠廟,皆親盡宜毀,太上廟主宜瘞於園,孝惠主遷於太祖廟。奏可。太上,同太祖已前之主,瘞於園,禘祫不及故也,則今獻、懿二祖之比也。孝惠遷於太祖廟,明太祖已下子孫,同禘祫所及,則今代祖元皇帝神主之比也。自魏、晉及宋、齊、陳、隋相承,始受命之君皆立廟,虛太祖之位。自太祖之後至七代君,則太祖東向位,乃成七廟。太祖以前之主,魏明帝則遷處士主置於園邑,歲時使令丞奉薦,世數猶近故也。至東晉明帝崩,以征西等三祖遷入西除,名之曰祧,以准遠廟。至康帝崩,穆帝立,於是京兆遷入西除,同謂之祧,如前之禮,並禘祫所不及。   國朝始饗四廟,宣、光並太祖、世祖神主祔於廟。貞觀九年,將祔高祖於太廟,硃子奢請准禮立七廟,其三昭三穆,各置神主。太祖,依晉宋以來故事,虛其位,待遞遷方處之東向位。於是始祔弘農府君及高祖為六室,虛太祖之位而行禘祫。至二十三年,太宗祔廟,弘農府君乃藏於西夾室。文明元年,高宗祔廟,始遷宣皇帝於西夾室。開元十年,玄宗特立九廟,於是追尊宣皇帝為獻祖,復列於正室,光皇帝為懿祖,以備九室。禘祫猶虛太祖之位。祝文於三祖不稱臣,明全廟數而已。至德二載克復後,新作九廟神主,遂不造弘農府君神主,明禘祫不及故也。至寶應二年,祔玄宗、肅宗於廟,遷獻、懿二祖於西夾室,始以太祖當東向位,以獻、懿二祖為是太祖以前親盡神主,准禮禘祫不及,凡十八年。至建中二年十月,將祫饗,禮儀使顏真卿狀奏:合出獻、懿二祖神主行事,其布位次第及東面尊位,請准東晉蔡謨等議為定。遂以獻祖當東向,以懿祖於昭位南向,以太祖於穆位北向,以次左昭右穆,陳列行事。且蔡謨當時雖有其議,事竟不行,而我唐廟祧,豈可為準?嶸伏以嘗、禘、郊、社,尊無二上,瘞毀遷藏,禮有義斷。以獻、懿為親盡之主,太祖已當東向之尊,一朝改移,實非典故。謂宜復先朝故事,獻、懿神主藏於西夾室,以類《祭法》所謂「遠廟為祧,去祧為壇,去壇為墠,壇、墠有禱則祭,無禱乃止。」太祖既昭配天地,位當東向之尊。庶上守貞觀之首制,中奉開元之成規,下遵寶應之嚴式,符合經義,不失舊章。   吏部郎中柳冕等十二人議曰:   天子受命之君,諸侯始封之祖,皆為太祖。故雖天子,必有尊也,是以尊太祖焉;故雖諸侯,必有先也,亦以尊太祖焉。故太祖已下,親盡而毀。洎秦滅學,漢不及禮,不列昭穆,不建迭毀。晉失之,宋因之。於是有違五廟之制,於是有虛太祖之位。夫不列昭穆,非所以示人有序也;不建迭毀,非所以示人有殺也;違五廟之制,非所以示人有別也;虛太祖之位,非所以示人有尊也。此禮之所由廢。按《禮》:「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葬以士。」今獻祖祧也,懿祖亦祧也,唐未受命,猶士禮也。是故高祖、太宗以天子之禮祭之,不敢以太祖之位易之。今而易之,無乃亂先王之序乎?昔周有天下,追王太王、王季以天子之禮,及其祭也,親盡而毀之。漢有天下,尊太上皇以天子之禮,及其祭也,親盡而毀之。唐有天下,追王獻、懿二祖以天子之禮,及其祭也,親盡而毀之。則不可代太祖之位明矣。   又按《周禮》有先公之祧,有先王之祧。先公之遷主,藏乎後稷之廟,其周未受命之祧乎?先王之遷主,藏乎文王之廟,其周已受命之祧乎?故有二祧,所以異廟也。今獻祖已下之祧,猶先公也;太祖已下之祧,猶先王也。請築別廟以居二祖,則行周之禮,復古之道。故漢之禮,因於周也;魏之禮,因於漢也;隋之禮,因於魏也。皆立三廟,有二祧。又立私廟四於南陽,亦後漢制也。以為人之子,事大宗降其私親,故私廟所以奉本宗也。太廟所以尊正統也。雖古今異時,文質異禮,而右禮之情,與問禮之本者,莫不通其變,酌而行之。故上致其崇,則太祖屬尊乎上矣;下盡其殺,則祧主親盡於下矣;中處其中,則王者主祧於中矣。   工部郎中張薦等議曰:「昔殷、周以稷、珣始封,為不遷之祖,其毀廟之主,皆稷、珣之後,所以昭、穆合祭,尊卑不差。如夏後氏以禹始封,遂為不遷之祖。故夏五廟,禹與二昭二穆而已。據此則鯀之親盡,其主已遷。左氏既稱『禹不先鯀』,足明遷廟之主,中屬尊於始封祖者,亦在合食之位矣。又據晉、宋、齊、梁、北齊、周、隋史,其太祖已下,並同禘祫,未嘗限斷遷毀之主。伏以南北八代,非無碩學巨儒,宗廟大事,議必精博,驗於史冊,其禮僉同。又詳魏、晉、宋、齊、梁、北齊、周、隋故事,及《貞觀》、《顯慶》、《開元禮》所述,禘袷並虛東向。既行之已久,實群情所安。且太祖處清廟第一之室,其神主雖百代不遷,永歆烝嘗,上配天地,於郊廟無不正矣。若至禘、祫之時,暫居昭穆之列,屈己申孝,以奉祖禰,豈非伯禹烝烝敬鯀之道歟?亦是魏、晉及周、隋之太祖,不敢以卑厭尊之義也。議者或欲遷二祖於興聖廟,及請別置築室,至禘祫年饗之。夫祫,合也。此乃分食,殊乖禮意。又欲藏於西夾室,永不及祀,無異漢代瘞園,尤為不可。輒敢征據正經,考論舊史,請奉獻、懿二祖與太祖並從昭穆之位,而虛東向。」   司勳員外郎裴樞議曰:「禮之必立宗子者,蓋為收其族人,東向之主,亦猶是也。若祔於遠廟,無乃中有一間,等上不倫。西位常虛,則太祖永厭於昭穆;異廟別祭,則祫饗何主乎合食?永閟比於姜嫄,則推祥禖而無事。《禮》云:『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所以宗廟嚴,社稷重。』由是言也,太祖之上復有追尊之祖,則親親尊祖之義,無乃乖乎?太廟之外,輕置別祭之廟,則宗廟無乃不嚴,社稷無乃不重乎?且漢丞相韋玄成請瘞於園,晉征士虞喜請瘞於廟兩階之間。喜又引左氏說,古者先王日祭於祖考,月祀於曾高,時享及二祧,歲祫及壇墠,終禘及郊宗石室。是謂郊宗之上,復有石室之祖,斯最近矣。但當時議所居石室,未有准的。喜請於夾室中,愚以為石室可據,所以處之之道未安。何者?夾室謂居太祖之下毀主,非是安太祖之上藏主也。未有卑處正位,尊在傍居。考理即心,恐非允協。今若建石室於園寢,遷神主以永安,采漢、晉之舊章,仍禘袷之一祭,修古禮之殘缺,為國朝之典故,庶乎《春秋》變禮之正,動也中者焉。」   考功員外郎陳京議曰:「京前為太常博士,已於建中二年九月四日,奏議祫饗獻、懿二祖所安之位,請下百僚博采所疑。其時禮儀使顏真卿因是上狀,與京議異,京議未行。伏見去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詔下太常卿裴郁所奏,大抵與京議相會。伏以興聖皇帝,同獻祖之曾祖,懿祖之高祖。夫以曾孫祔列於曾、高之廟,豈禮之不可哉?實人情之大順也。」   京兆少尹韋武議曰:「凡三年一祫,五年一禘。祫則群廟大合,禘則各序其祧。謂主遷彌遠,祧室既修,當袷之歲,當以獻祖居於東向,而懿祖序其昭穆,以極所親。若行禘禮,則太祖復筵於西,以眾主列其左右。是則於太祖不為降屈,於獻祖無所厭卑。考禮酌情,謂當行此為勝。」   同官縣尉仲子陵議曰:「今儒者乃援『子雖齊聖,不先父食』之語,欲令已祧獻祖,權居東向,配天太祖,屈居昭穆,此不通之甚也。凡左氏『不先食』之言,且以正文公之逆祀,儒者安知非夏後廟數未足之時,而言禹不先鯀乎!且漢之禘、祫,蓋不足征。魏、晉已還,太祖皆近,是太祖之上,皆有遷主。歷代所疑,或引《閟宮》之詩而永閟,或因虞主之義而瘞園,或緣遠廟為祧以築宮,或言太祖實卑而虛位。惟東晉蔡謨憑左氏『不先食』以為說,欲令征西東向。均之數者,此最不安。且蔡謨此議,非晉所行。前有司不本謨改築之言,取征西東向之一句為萬代法,此共不可甚也。臣又思之,永閟瘞園,則臣子之心有所不安;權虛正位,則太祖之尊無時而定。則別築一室,義差可安。且興聖之於獻祖,乃曾祖也,昭穆有序,饗祀以時。伏請奉獻、懿二祖遷於德明、興聖廟,此其大順也。或以祫者合也,今二祖別廟,是分食也,何合之為?臣以為德明、興聖二廟,每禘祫之年,亦皆饗薦,是亦分食,奚疑於二祖乎?」   其月二十七日,吏部郎中柳冕上《禘祫義證》,凡一十四道,以備顧問,並議奏聞。至三月十二日,祠部奏郁等議狀。   至十一年七月十二日,敕:「於頎等議狀,所請各殊,理在討論,用求精當。宜令尚書省會百僚與國子監儒官,切磋舊狀,定可否,仍委所司具事件聞奏。」其月二十六日,左司郎中陸淳奏曰:「臣尋七年百僚所議,雖有一十六狀,總其歸趣,三端而已。於頎等一十四狀,並雲復太祖之位。張薦狀則雲並列昭穆,而虛東饗之位。韋武狀同雲當祫之歲,獻祖居於東向,行禘之禮,太祖復筵於西。謹按禮經及先儒之說,復太祖之位,位既正也,義在不疑。太祖之位既正,懿、獻二主,當有所歸。詳考十四狀,其意有四:一曰藏諸夾室,二曰置之別廟,三曰遷於園寢,四曰祔於興聖。藏諸夾室,是無饗獻之期,異乎周人藏於二祧之義,禮不可行也。置之別廟,始於魏明之說,實非《禮經》之文。晉義熙九年,雖立此義,已後亦無行者。遷於園寢,是亂宗廟之儀,既無所憑,殊乖經意,不足征也。惟有祔於興聖之廟,禘祫之歲乃一祭之,庶乎亡於禮者之禮,而得變之正也。」   十九年三月,給事中陳京奏:「禘是大合祖宗之祭,必尊太祖之位,以正昭穆。今年遇禘,伏恐須定向來所議之禮。」敕曰:「禘祫之禮,祭之大者,先有眾議,猶未精詳,宜令百僚會議以聞。」時左僕射姚南仲等獻議狀五十七封,詔付都省再集百僚議定聞奏。戶部尚書王紹等五十五人奏議:「請奉遷獻祖、懿祖神主祔德明、興聖廟,請別增兩室奉安神主。緣二十四日禘祭,修廟未成,請於德明、興聖廟垣內權設幕屋為二室,暫安神主。候增修廟室成,准禮遷祔神主入新廟。每至禘祫年,各於本室行饗禮。」從之。是月十五日,遷獻祖、懿祖神主權祔德明、興聖廟之幕殿。二十四日,饗太廟。自此景皇帝始居東向之尊,元皇帝已下依左昭右穆之列矣。二祖新廟成,敕曰:「奉遷獻祖、懿祖神主,正太祖景皇帝之位,虔告之禮,當任重臣。宜令檢校司空平章事杜佑攝太尉,告太清宮;門下侍郎平章事崔損攝太尉,告太廟。」又詔曰:「國之大事,式在明禋。王者孝饗,莫重於禘祭,所以尊祖而正昭穆也。朕承列聖之休德,荷上天之睠命,虔奉牲幣,二十五年。永惟宗廟之位,禘嘗之序,夙夜祗栗,不敢自專。是用延訪公卿,稽參古禮,博考群議,至於再三。敬以令辰,奉遷獻祖宣皇帝神主、懿祖光皇帝神主,祔於德明、興聖皇帝廟。太祖景皇帝正東向之位。宜令所司循禮,務極精嚴,祗肅祀典,載深感惕。咨爾中外,宜悉朕懷。」   會昌六年十月,太常禮院奏:「禘祫祝文稱號,穆宗皇帝、宣懿皇后韋氏、敬宗皇帝、文宗皇帝、武宗皇帝,緣從前序親親,以穆宗皇帝室稱為皇兄,未合禮文。得修撰官硃儔等狀稱:『禮敘尊尊,不敘親親。陛下於穆宗、敬宗、武宗三室祝文,恐須但稱嗣皇帝臣某昭告於某宗。』臣等同考禮經,於義為允。」從之。貞元十二年,祫祭太廟。近例,祫祭及親拜郊,皆令中使一人引伐國寶至壇所,所以昭示武功。至是上以伐國大事,中使引之非宜,乃令禮官一人,就內庫監領至太廟焉。   舊儀,高祖之廟,則開府儀同三司淮安王神通、禮部尚書河間王孝恭、陝東道大行台右僕射鄖國公殷開山、吏部尚書渝國公劉政會配饗。太宗之廟,則司空梁國公房玄齡、尚書右僕射萊國公杜如晦、尚書左僕射申國公高士廉配饗。高宗之廟,則司空英國公李勣、尚書左僕射北平縣公張行成、中書令高唐縣公馬周配饗。中宗之廟,則侍中平陽郡王敬暉、侍中扶陽郡王桓彥范、中書令南陽郡王袁恕己配享。睿宗之廟,則太子太傅許國公蘇瑰、尚書左丞相徐國公劉幽求配饗。   天寶六載正月,詔:京城章懷、節愍、惠莊、惠文、惠宣太子,與隱太子、懿德太子同為一廟,呼為七太子廟,以便於祀享。太廟配饗功臣,高祖室加裴寂、劉文靜,太宗室加長孫無忌、李靖、杜如晦,高宗室加褚遂良、高季輔、劉仁軌,中宗室加狄仁傑、魏元忠、王同皎等十一人。大祭祀,騂犢減數。十載,太廟置內官。十一載閏三月,制:「自今已後,每月朔望日,宜令尚食造食,薦太廟,每室一牙盤,內官享薦。仍五日一開室門灑掃。」其後又有玄宗子靜德太子廟,肅宗子恭懿太子廟。孝敬廟在東京太廟院內,貞順皇后、讓皇帝廟在京中。余皆四時致祭。   志第七 禮儀七   貞觀十四年,太宗因修禮官奏事之次,言及喪服,太宗曰:「同爨尚有緦麻之恩,而嫂叔無服。又舅之與姨 ,親疏相似,而服紀有殊,理未為得。宜集學者詳議。余有親重而服輕者,亦附奏聞。」於是侍中魏征、禮部侍郎令狐德棻等奏議曰:   臣聞禮所以決嫌疑,定猶豫,別同異,明是非者也。非從天降,非從地出 ,人情而已矣。夫親族有九,服術有六,隨恩以薄厚,稱情以立文。然舅之與姨,雖為同氣,論情度義,先後實殊。何則?舅為母之本族,姨乃外戚他族,求之母族,姨不在焉,考之經典,舅誠為重。故周王念齊,每稱舅甥之國;秦伯懷晉,實切《渭陽》之詩。在舅服止一時,為姨居喪五月,循名喪實,逐末棄本。蓋古人之情,或有未達,所宜損益,實在茲乎!   《記》曰:「兄弟之子,猶子也。蓋引而進之也;嫂叔之不服,蓋推而遠之也。」禮:繼父同居,則為之期;未嘗同居,則不為服。從母之夫 ,舅之妻,二夫人相為服。或曰,同爨緦。然則繼父之徒,並非骨肉,服重由乎同爨,恩輕在乎異居。故知制服雖繫於名;亦緣恩之厚薄者也。或有長年之嫂,遇孩童之叔,劬勞鞠養,情若新生,分饑共寒,契闊偕老。譬同居之繼父,方他人之同爨,情義之深淺,寧可同日而言哉!在其生也,愛之同於骨肉;及其死也,則曰推而遠之。求之本原,深所未諭。若推而遠之為是,則不可生而共居;生而共居之為是,則不可死同行路。重其生而輕其死,厚其始而薄其終,稱情立文,其義安在?且事嫂見稱,載籍非一。鄭仲虞則恩禮甚篤,顏弘都則竭誠致感,馬援則見之必冠,孔伋則哭之為位。此並躬踐教義,仁深孝友,察其所尚之旨,豈非先覺者歟?但於其時,上無哲王,禮非下之所議,遂使深情郁乎千載,至理藏於萬古,其來久矣,豈不惜哉!   今屬欽明在辰,聖人有作,五禮詳洽,一物無遺。猶且永念慎終,凝神遐想。以為尊卑之敘 ,雖煥乎大備;喪紀之制,或情理未周。爰命秩宗,更詳考正。臣等奏遵明旨,觸類旁求,采摭群經,討論傳記。或引兼名實,無文之禮鹹秩,敦睦之情畢舉,變薄俗於既往,垂篤義於將來,信六籍所不能談,超百王而獨得者也。諸儒所守,互有異同,詳求厥中,申明聖旨。   謹按曾祖父母舊服齊衰三月,請加為齊衰五月。嫡子婦舊服大功,請加為期。眾子婦小功,今請與兄弟子婦同為大功九月。嫂叔舊無服,今請服小功五月報。其弟妻及夫兄 ,亦小功五月。舅服緦麻,請與從母同服小功。   制可之。   顯慶二年九月,修禮官長孫無忌等又奏曰:「依古喪服,甥為舅緦麻,舅報甥亦同此制。貞觀年中,八座議奏:『舅服同姨,小功五月。』而今律疏,舅報於甥,服猶三月。謹按旁尊之服,禮無不報,已非正尊,不敢降也。故甥為從母五月,從母報甥小功,甥為舅緦麻,舅亦報甥三月,是其義矣。今甥為舅使同從母之喪,則舅宜進甥以同從母之報。修律疏人不知禮意,舅報甥服,尚止緦麻,於例不通,禮須改正。今請修改律疏,舅報甥亦功。」又曰:「庶母古禮緦麻,新禮無服。謹按庶母之子,即是己昆季,為之杖期,而己與之無服。同氣之內,吉凶頓殊,求之禮情,深非至理。請依典故,為服緦麻。」制又從之。   龍朔二年八月,所司奏:「司文正卿蕭嗣業,嫡繼母改嫁身亡,請申心制。據令,繼母改嫁及為長子,並不解官。」既而有敕:「雖雲嫡母,終是繼母,據禮緣情,須有定制。付所司議定奏聞。」司禮太常伯隴西郡王博乂等奏稱:   緬尋《喪服》,母名斯定,嫡、繼、慈、養,皆在其中。惟出母制,特言出妻之子,明非生己,則皆無服。是以令雲母嫁,又雲出妻之子。出言其子,以著所生,嫁即言母,通包養、嫡,俱當解任,併合心喪。其不解者,惟有繼母之嫁。繼母為名,正據前妻之子;嫡於諸孽,禮無繼母之文。甲令今既見行,嗣業理申心制。然奉敕議定,方垂永則,令有不安,亦須釐正。竊以嫡、繼、慈、養,皆非所生,並同行路。嫁雖比出稍輕,於父終為義絕。繼母之嫁,既殊親母,慈、嫡義絕,豈合心喪?望請凡非所生,父卒而嫁,為父後者無服,非承重者杖期,並不心喪,一同繼母。有符情禮,無玷舊章。又心喪之制,惟施服屈,杖期之服,不應解官。而令文三年齊斬,亦入心喪之例;杖期解官,又有妻喪之舛。又依禮,庶子為其母緦麻三月。既是所生母服,准例亦合解官。令文漏而不言,於事終須修附。既與嫡母等嫁同一令條,總議請改,理為允愜者。   依集文武官九品已上議。得司衛正卿房仁裕等七百三十六人議,請一依司禮狀,嗣業不解官。得右金吾衛將軍薛孤吳仁等二十六人議,請解嗣業官,不同司禮狀者。母非所生,出嫁義絕,仍令解職,有紊緣情。杖期解官,不甄妻服,三年齊斬,謬曰心喪。庶子為母緦麻,漏其中制。此並令文疏舛,理難因襲。依房仁裕等議,總加修附,垂之不朽。其禮及律疏有相關涉者,亦請准此改正。嗣業既非嫡母改醮,不合解官。   詔從之。   上元元年,天後上表曰:「至如父在為母服止一期,雖心喪三年,服由尊降。竊謂子之於母,慈愛特深,非母不生,非母不育。推燥居濕,咽苦吐甘,生養勞瘁,恩斯極矣!所以禽獸之情,猶知其母,三年在懷,理宜崇報。若父在為母服止一期,尊父之敬雖周,報母之慈有闕。且齊斬之制,足為差減,更令周以一期,恐傷人子之志。今請父在為母終三年之服。」高宗下詔,依議行焉。開元五年,右補闕盧履冰上言:「准禮,父在為母一周除靈,三年心喪。則天皇后請同父沒之服,三年然始除靈。雖則權行,有紊彝典。今陛下孝理天下,動合禮經,請仍舊章,庶葉通典。」於是下制令百官詳議;並舅及嫂叔服不依舊禮,亦合議定。刑部郎中田再思建議曰:   干尊坤卑,天一地二,陰陽之位分矣,夫婦之道配焉。至若死喪之威,隆殺之等,禮經五服之制,齊斬有殊,考妣三年之喪,貴賤無隔,以報免懷之慈,以酬罔極之恩者也。   稽之上古,喪期無數,暨乎中葉,方有歲年。《禮》云:「五帝殊時,不相沿樂;三王異代,不相襲禮。」《白虎通》云:「質文再變,正朔三而復。」自周公制禮之後,孔父刊經已來,爰殊厭降之儀,以標服紀之節。重輕從俗,斟酌隨時。故知禮不從天而降,不由地而出也,在人消息,為適時之中耳。春秋諸國,魯最知禮,以周公之後,孔子之邦也。晉韓起來聘,言「周禮盡在魯矣。」齊仲孫來盟,言「魯猶秉周禮。」尚有子張問高宗諒陰三年,子思不聽其子服出母,子游謂同母異父昆弟之服大功,子夏謂合從齊衰之制。此等並四科之數,十哲之人,高步孔門,親承聖訓,及遇喪事,猶此致疑,即明自古已來,升降不一者也。   三年之制,說者紛然。鄭玄以為二十七月,王肅以為二十五月。又改葬之服,鄭雲服緦三月,王雲訖葬而除。又繼母出嫁,鄭雲皆服,王雲從於繼育,乃為之服。又無服之殤,鄭雲子生一月,哭之一日;王雲以哭之一日易服之月。鄭、王祖經宗傳,各有異同;荀摯采古求遺,互為損益。方知去聖漸遠,殘缺彌多。故曰會禮之家,名為聚訟,寧有定哉!而父在為母三年,行之已逾四紀,出自高宗大帝之代,不從則天皇后之朝。大帝御極之辰,中宮獻書之日,往時參議,將可施行,編之於格,服之已久。前王所是,疏而為律;後王所是,著而為令。何必乖先帝之旨,阻人子之情,虧純孝之心,背德義之本?有何妨於聖化,有何紊於彝倫,而欲服之週年,與伯叔母齊焉,與姑姊妹同焉?夫三年之喪,如白駒之過隙,君子喪親,有終身之憂,何況再周乎!夫禮者,體也,履也,示之以跡。孝者,畜也,養也,因之以心。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服之有制,使愚人企及;衣之以衰,使見之摧痛。以此防人,人猶有朝死而夕忘者;以此制人,人猶有釋服而從吉者。方今漸歸古樸,須敦孝義,抑賢引愚,理資寧戚,食稻衣錦,所不忍聞。   若以庶事朝儀,一依周禮,則古之人臣見君也,公卿大夫贄羔雁、珪璧,今何故不依乎?周之用刑也,墨、劓、宮、刖,今何故不行乎?周則侯、甸、男、衛,朝聘有數,今何故不行乎?周則不五十不仕,七十不入朝,今何故不依乎?周則井、邑、丘、甸,以立徵稅,今何故不行乎?周則三老五等,父死子及,今何故不行乎?周則冠冕衣裘,乘車而戰,今何故不行乎?周則分土五更,膠序養老,今何故不行乎?諸如此例,不可勝述。何獨孝思之事,愛一年之服於其母乎?可為痛心,可為慟哭者!   《詩》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禮》云:「父之親子也,親賢而下無能;母之親子也,賢則親之,無能則憐之。」阮嗣宗晉代之英才,方外之高士,以為母重於父。據齊斬升數,粗細已降,何忍服之節制,減至於周?豈後代之士,盡慚於古。循古未必是,依今未必非也。又同爨服緦,禮經明義。嫂叔遠別,同諸路人。引而進之,觸類而長。猶子鹹衣苴枲,季父不服緦麻,推遠之情有餘,睦親之義未足。又母之昆弟,情切渭陽,翟酺訟舅之冤,甯氏宅甥之相,我之出也,義亦殷焉。不同從母之尊,遂降小功之服,依諸古禮,有爽俗情。今貶舅而宗姨,是陋今而榮古。此並太宗之制也,行之百年矣,輒為刊復,實用有疑。   於是紛議不定。履冰又上疏曰:「《禮》:父在,為母十一月而練,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心喪三年。上元中,則天皇后上表,請同父沒之服,亦未有行。至垂拱年中,始編入格,易代之後,俗乃通行。臣開元五年,頻請仍舊。恩敕並嫂叔舅姨之服,亦付所司詳議。諸司所議,同異相參。所司惟執齊斬之文,又曰亦合典禮。竊見新修之格,猶依垂拱之偽,致有祖父母安存,子孫之妻亡沒,下房筵幾,亦立再周,甚無謂也。據《周易·家人》卦云:『利女貞女正位於內,男正位於外。男女正,天地之大義。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家道正而天下正矣。』《禮》:『女在室,以父為天;出嫁,以夫為天。』又:『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本無自專抗尊之法。即《喪服四制》云:『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國無二君,家無二尊,以一理之也。故父在為母服周者,避二尊也。』伏惟陛下正持家國,孝理天下,而不斷在宸衷,詳正此禮,無隨末俗,顧念兒女之情。臣恐後代復有婦奪夫政之敗者。」   疏奏未報。履冰又上奏曰:   臣聞夫婦之道,人倫之始。尊卑法於天地,動靜合於陰陽,陰陽和而天地生成,夫婦正而人倫式序。自家刑國,牝雞無晨,四德之禮不愆,三從之義斯在。即《喪服四制》云:「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國無二君,家無二尊,以一理之也。故父在為母服周者,見無二尊也。」准舊儀,父在為母一周除靈,再周心喪。父必三年而後娶者,達子之志焉。豈先聖無情於所生,固有意於家國者矣。原夫上元肇年,則天已潛秉政,將圖僭篡,預自崇先。請升慈愛之喪,以抗尊嚴之禮,雖齊斬之儀不改,而幾筵之制遂同。數年之間,尚未通用。天皇晏駕,中宗蒙塵。垂拱之末,果行聖母之偽符;載初之元,遂啟易代之深釁。孝和雖名反正,韋氏復效晨鳴。孝和非意暴崩,韋氏旋即稱制。不蒙陛下英算,宗廟何由克復?《易》云:「臣弒其君,子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斯之謂矣。臣謹尋禮意,防杜實深,若不早圖刊正,何以垂戒於後?所以薄言禮教,請依舊章,恩敕通明,蒙付所司詳議。   且臣所獻者,蓋請正夫婦之綱,豈忘母子之道。諸議多不討其本源,所非議者,大凡只論罔極之恩;喪也寧戚;禽獸識母而不識父;秦燔書後禮經殘缺,後儒纘集,不足可憑;豈得與伯叔母服同,豈得與姑姊妹制等;三王不相襲禮,五帝不相沿樂;齊斬足為升降,歲年何忍不同:此並道聽途說之言,未習先王之旨,又安足以議經邦理俗之禮乎?臣請據經義以明之。所云「罔極之恩」者,春秋祭祀,以時思之。君子有終身之憂,霜露之感,豈止一二周之服哉!故聖人恐有朝死而夕忘,曾鳥獸之不若,為立中制,使賢不肖共成文理而已。所云「喪也寧戚」者,孔子答林放之問。至如太奢太儉,太易太戚,皆非禮中。苟不得中,名為俱失,不如太儉太戚焉。毀而滅性,猶愈於朝死夕忘焉。此論臨喪哀毀之容,豈比於同宗異姓之服?所云「禽獸識母而不識父」者,禽獸群居而聚簹,而無家國之禮,少雖知親愛其母,長不解尊嚴其父。引此為諭則亦禽獸之不若乎!所云「秦燔書後禮經殘缺,後儒纘集,不足可憑」者,人間或有遺逸,豈亦家戶到而燔之」假若盡燔,苟不可信,則墳黃都謬,庠序徒立,非聖之談,復雲安屬?所云「與伯叔姑姊服同」者,伯叔姑姊有筵杖之制、三年心喪乎?所云「五帝不相沿樂,不相襲禮」,誠哉是言!此是則天懷私苞禍之情,豈可復相沿樂襲禮乎?所云「齊斬足為升降」者,母齊父斬,不易之禮。   按《三年問》云:「將由修飾之君子與,三年之喪,若駟之過隙,遂之,則是無窮也。然則何以周也?曰:至親以周斷。是何也?曰:天地則已易矣,四時則已變矣,其在天地之者,莫不更始焉,以是象之也。然則何以三年?曰:加重焉耳。」故父加至再周,父在為母加三年心喪。今者還同父沒之制,則尊厭之律安施?《喪服四制》又曰:「凡禮之大體,體天地,法四時,則陰陽,順人情,故謂之禮。」訾之者是不知禮之所由生。非徒不識禮之所由制,亦恐未達孝子之通義。   臣謹按《孝經》,以明陛下孝治之合至德要道,請論世欲訾禮之徒。夫至德謂孝悌,要道謂禮樂。「移風易俗,莫善於樂,安上治民,莫善於禮。」又《禮》有「無體之禮,無聲之樂。」按《孝經援神契》云:「天子孝曰就,就之為言成也。天子德被天下,澤及萬物,始終成就,則其親獲安,故曰就也。諸侯孝曰度,度者法也。諸侯居國,能奉天子法度,得不危溢,則其親獲安,故曰度也。卿大夫孝曰譽,譽之為言名也。卿大夫言行佈滿,能無惡稱,譽達遐邇,則其親獲安,故曰譽也。士孝曰究,究者以明審為義。士始升朝,辭親入仕,能審資父事君之禮,則其親獲安,故曰究也。庶人孝曰畜,畜者含畜為義。庶人含情受樸,躬耕力作,以畜其德,則其親獲安,故曰畜也。」陛下以韋氏構逆,中宗降禍,宸衷哀憤,睿情卓烈。初無一旅之眾,遂殄九重之妖,定社稷於阽危,拯宗枝於塗炭。此陛下孝悌之至,通於神明,光於四海,無所不通。使諸侯得守其法度,卿大夫得盡其言行,士得資親以事君,庶人得用天而分地。此陛下無體之禮,以安上理人也。上元以來,政由武氏,文明之後,法在凶人。賊害宗親,誅滅良善,勳階歲累,酺赦年頻。佞之則榮華,正之則遷謫。神龍、景雲之際,其事尤繁;先天、開元之間,斯弊都革。此陛下之無聲之樂,以移風易俗也。   臣前狀單略,議者未識臣之懇誠。謹具狀重進,請付中書門下商量處分。臣言若讜,然敢側足於軒墀;臣言不忠,伏請竄跡於荒裔。   左散騎常侍元行沖奏議曰:「天地之性,惟人最靈者,蓋以智周萬物,惟睿作聖,明貴賤,辨尊卑,遠嫌疑,分情理也。是以古之聖人,征性識本,緣情制服,有申有厭。天父、天夫,故斬衰三年,情理俱盡者,因心立極也。生則齊體,死則同穴,比陰陽而配合,同兩儀而成化。而妻喪杖期,情禮俱殺者,蓋以遠嫌疑,尊乾道也。父為嫡子三年斬衰,而不去職者,蓋尊祖重嫡,崇禮殺情也。資於事父以事君,孝莫大於嚴父。故父在,為母罷職齊周而心喪三年,謂之尊厭者,則情申而禮殺也。斯制也,可以異于飛走,別於華夷。羲、農、堯、舜,莫之易也;文、武、周、孔,同所尊也。今若捨尊厭之重,虧嚴父之義,略純素之嫌,貽非聖之責,則事不師古,有傷名教矣。姨兼從母之名,即母之女黨,加於舅服,有理存焉。嫂叔不服,避嫌疑也。若引同爨之緦,以忘推遠之跡,既乖前聖,亦謂難從。謹詳三者之疑,並請依古為當。」自是百僚議意不決。   至七年八月,下敕曰:「惟周公制禮,當歷代不刊;況子夏為《傳》,乃孔門所受。格條之內,有父在為母齊衰三年,此有為而為,非尊厭之義。與其改作,不如師古,諸服紀宜一依《喪服》文。」自是卿士之家,父在為母行服不同:或既周而禫,禫服六十日釋服,心喪三年者;或有既周而禫服終三年者;或有依上元之制,齊衰三年者。時議者是非紛然,元行沖謂人曰:「聖人制厭降之禮,豈不知母恩之深也,以尊祖貴禰,欲其遠別禽獸,近異夷狄故也。人情易搖,淺識者眾。一紊其度,其可止乎!」二十年,中書令蕭嵩與學士改修定五禮,又議請依上元敕,父在為母齊衰三年為定。及頒禮,乃一依行焉。   二十三年,藉田禮畢,正制曰:「服制之紀,或有所未通,宜令禮官學士詳議聞奏。」太常卿韋縚奏曰:「謹按《儀禮喪服》:舅,緦麻三月。從母,小功五月。《傳》曰:可以小功,以名加也。堂姨舅、舅母,恩所不及。外祖父母。小功五月。《傳》曰:何以小功,以尊加也。舅,緦麻三月,並是情親而服屬疏者也。外祖正尊,同於從母之服。姨舅一等,服則輕重有殊。堂姨舅親即未疏,恩絕不相為服。親舅母來承外族,同爨之禮不加。竊以古意猶有所未暢者也。且為外祖小功,此則正尊情甚親而服屬疏者也,請加至大功九月。姨舅儕類,親既無別,服宜齊等,請為舅加至小功五月。堂姨舅疏降一等,親舅母從服之例,先無制服之文,並望加至袒免。臣聞禮以飾情,服從義制,或有沿革,損益可明。事體既大,理資詳審。望付尚書省集眾官吏詳議,務從折衷,永為典則。」   於是太子賓客崔沔建議曰:「竊聞大道既隱,天下為家。聖人因之,然後制禮。禮教之設,本為正家,家道正而天下定矣。正家之道,不可以貳,總一定議,理歸本宗。父以尊崇,母以厭降,豈忘愛敬,宜存倫序。是以內有齊斬,外服皆緦麻,尊名所加,不過一等,此先王不易之道也。前聖所志,後賢所傳,其來久矣。昔辛有適伊川,見被發而祭於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禮先亡矣」!貞觀修禮,時改舊章,漸廣渭陽之恩,不遵洙、泗之典。及弘道之後,唐隆之間,國命再移於外族矣。禮亡徵兆,儻或斯見,天人之際,可不誡哉!開元初,補闕盧履冰嘗進狀論喪服輕重,敕令僉議。於時群議紛拏,各安積習,太常禮部,奏依舊定。陛下運稽古之思,發獨斷之明,至開元八年,特降別敕,一依古禮。事符故實,人知向方,式固宗盟,社稷之福。更圖異議,竊所未詳。願守八年明旨,以為萬代成法。」   職方郎中韋述議曰:   天生萬物,惟人最靈。所以尊尊親親,別生分類,存則盡其愛敬,沒則盡其哀戚。緣情而制服,考事而立言,往聖討論,亦已勤矣。上自高祖,下至玄孫,以及其身,謂之九族。由近而及遠,稱情而立文,差其輕重,遂為五服。雖則或以義降,或以名加,教有所從,理不逾等。百王不易,三代可知,日月同懸,鹹所仰也。自微言既絕,大義復乖,雖文質有遷,而必遵此制。   謹按《儀禮·喪服傳》曰:「外親之服皆緦麻。」鄭玄謂:「外親,異姓。正服不過緦麻。」外祖父母,小功五月,以尊加也。從母,小功五月,以名加也。舅甥外孫、中外昆弟,依本服緦麻三月。若以匹敵,外祖則祖也,舅則伯叔父之別也。姨舅伯叔,則父母之恩不殊,而獨殺於外氏,聖人之心,良有以也。《喪服傳》曰:「禽獸知母而不知父。」野人曰,父母何算焉。都邑之士,則知尊禰矣。大夫及學士,則知尊祖也。諸侯及其太祖,天子及其始祖。聖人究天道而厚於祖禰,系姓族而親其子孫,近則別其賢愚,遠則異於禽獸。由此言之,母黨比於本族,不可同貫明矣。且家無二尊,喪無二斬,人之所奉,不可貳也。特重於大宗者,降其小宗;為人後者,減其父母之服;女子出嫁,殺其本家之喪。蓋所存者遠,所抑者私也。今若外祖及舅更加服一等,堂舅及姨列於服紀之內,則中外之制,相去幾何?廢禮徇情,所務者末。古之製作者知人情之易搖,恐失禮之將漸,別其同異,輕重相懸,欲使後來之人,永不相雜。微旨斯在,豈徒然哉!且五服有上殺之義,必循源本,方及條流。伯叔父母本服大功九月,從父昆弟亦大功九月,並以上出於祖,其服不得過於祖也。從祖祖父母、從祖父母、從祖昆弟,皆小功五月;以出於曾祖,服不得過於曾祖也。族祖祖父母、族祖父母、族祖昆弟,皆緦麻三月,以其出於高祖,其服不得過於高祖也。堂舅姨既出於外曾祖,若為之制服,則外曾祖父母及外伯叔祖父母,亦宜制服矣。外祖加至大功九月,則外曾祖合至小功,外高祖合至緦麻。若舉此而捨彼,事則不均;棄親而錄疏,理則不順。推而廣之,是與本族無異矣。服皆有報,則堂外甥、外曾孫、侄女之子,皆須制服矣。   聖人豈薄其骨肉,背其恩愛。情之親者,服制乃輕,蓋本於公者薄於私,存其大者略其細,義有所斷,不得不然。苟可加也,亦可減也,往聖可得而非,則禮經可得而隳矣。先王之制,謂之彝倫,奉以周旋,猶恐失墜,一紊其敘,庸可止乎?且舊章淪胥,為日已久矣。所存者無幾,又欲棄之,雖曰未達,不知其可。請依《儀禮·喪服》為定。   禮部員外郎楊仲昌議曰:「謹按《儀禮》曰:『外服皆緦。』又曰:『外祖父母以尊加,從母以名加,並為小功五月。』其為舅緦,鄭文貞公魏征已議同從母例,加至小功五月訖。今之所加,豈異前旨?雖文貞賢也,而周、孔聖也,以賢改聖,後學何從?堂舅姨、堂舅母,並升為袒免,則何以祖述禮經乎?如以外祖父母加至大功,則豈無加報於外孫乎?如外孫為報,服大功,則本宗庶孫,何同等而相淺乎?儻必如是,深所不便。竊恐內外乖序,親疏奪倫、情之所沿,何所不至,理必然也。昔子路有姊之喪而不除,孔子問之,子路對曰:『吾寡兄弟而不忍也。』子曰:『先王制禮,行道之人皆不忍也。』子路聞而除之。此則聖人因言以立訓,援事抑情之明例也。禮不雲乎,無輕議禮。明共蟠於天地,並彼日月,賢者由之,安敢小有損益也!況夫《喪服》之紀,先王大猷,奉以周旋,以匡人道。一辭寧措,千載是遵,涉於異端,豈曰弘教。伏望各依正禮,以厚儒風。太常所謂增加,愚見以為不可。」又戶部郎中楊伯成、左監門錄事參軍劉秩並同是議,與沔等略同。議奏,上又手敕侍臣等曰:「朕以為親姨舅既服小功,則舅母於舅有三年之服,服是受我而厚,以服制情,則舅母之服,不得全降於舅也,宜服緦麻。堂姨舅古今未制服,朕思敦睦九族,引而親之,宜服袒免。又鄭玄注《禮記》云『同爨緦』,若比堂姨舅於同爨,親則厚矣。又《喪服傳》雲,『外親之服皆緦』,是亦不隔於堂姨舅也。若以所服不得過本,而須為外曾祖父母及外伯叔祖父母制服,亦何傷乎?是皆親親敦本之意,卿等更熟詳之。」   侍中裴耀卿、中書令張九齡、禮部尚書李林甫等奏曰:「外族之親,禮無厭降。外甥既為舅母制服,舅母還合報之。夫外甥既為報服,則與夫之姨舅,以類是同,外甥之妻,不得無服。所增者頗廣,所引者漸疏。微臣愚蒙,猶有未達。」玄宗又手制答曰:「從服有六,此其一也。降殺之制,禮無明文。此皆自身率親,用為制服。所有存抑,儘是推恩。朕情有未安,故令詳議,非欲苟求變古,以示不同。卿等以為『外族之親,禮無厭降,報服之制,所引甚疏』。且姨舅者,屬從之至近也,以親言之,則亦姑伯之匹敵也。豈有所引者疏,而降所親者服?又婦,從夫者也。夫之姨舅,夫既有服,從夫而服,由是睦親。實欲令不肖者企及,賢者俯就。卿等宜熟詳之。」耀卿等奏曰:「陛下體至仁之德,廣推恩之道,將弘引進,以示睦親,再發德音,更令詳議。臣等按《大唐新禮》:親舅加至小功,與從母同服。此蓋當時特命,不以輕重遞增,蓋不欲參於本宗,慎於變禮者也。今聖制親姨舅小功,更制舅母緦麻,堂姨舅袒免等服,取類《新禮》,垂示將來,通於物情,自我作則。群儒風議,徒有稽留。並望准制施行。」制從之。天寶六載正月,出嫁母宜終服三年。   志第八 音樂一   樂者,太古聖人治情之具也。人有血氣生知之性,喜怒哀樂之情。情感物而動於中,聲成文而應於外。聖王乃調之以律度,文之以歌頌 ,蕩之以鐘石,播之以絃管,然後可以滌精靈,可以祛怨思。施之於邦國則朝廷序,施之於天下則神祇格,施之於賓宴則君臣和,施之於戰陣則士民勇。   三五之代,世有厥官,故虞廷振干羽之容,周人立弦誦之教。洎蒼精道喪,戰國塵飛 ,禮樂出於諸侯,《雅》、《頌》淪於衰俗。齊竽燕築,俱非皦繹之音;東缶西琴,各寫哇淫之狀。乃至播□入漢,師摯寢弦。延陵有自鄶之譏,孔子起聞《韶》之歎。及始皇一統,傲視百王。鐘鼓滿於秦宮,無非鄭、衛;歌舞陳於漢廟,並匪《鹹》、《韶》。而九成、六變之容,八佾、四懸之制,但存其數,罕達其情。而制氏所傳,形容而已。武、宣之世,天子弘儒,采夜誦之詩,考從臣之賦,朝吟蘭殿,暮奏竹宮,乃命協律之官,始制禮神之曲。屬河間好古,遺籍充庭,乃約《詩頌》而制樂章,體《周官》而為舞節。自茲相襲,代易其辭,雖流管磬之音,恐異《莖》、《英》之旨。其後臥聽桑、濮,雜以《兜離》,孤竹、空桑,無復旋宮之義;崇牙樹羽,惟陳備物之儀。煩手即多,知音蓋寡。自永嘉之後,鹹、洛為墟,禮壞樂崩,典章殆盡。江左掇其遺散,尚有治世之音。而元魏、宇文,代雄朔漠,地不傳於清樂,人各習其舊風。雖得兩京工胥,亦置四廂金奏。殊非入耳之玩,空有作樂之名。隋文帝家世士人,銳興禮樂,踐祚之始,詔太常卿牛弘、祭酒辛彥之增修雅樂。弘集伶官,措思歷載無成,而郊廟侑神,黃鐘一調而已。開皇九年平陳,始獲江左舊工及四懸樂器,帝令廷奏之,歎曰:「此華夏正聲也,非吾此舉,世何得聞。」乃調五音為五夏、二舞、登歌、房中等十四調,賓、祭用之。隋氏始有雅樂,因置清商署以掌之。既而協律郎祖孝孫依京房舊法,推五音十二律為六十音,又六之,有三百六十音,旋相為宮,因定廟樂。諸儒論難,竟不施用。隋世雅音,惟清樂十四調而已。隋末大亂,其樂猶全。   高祖受禪,擢祖孝孫為吏部郎中,轉太常少卿,漸見親委。孝孫由是奏請作樂。時軍國多務,未遑改創 ,樂府尚用隋氏舊文。武德九年,始命孝孫修定雅樂,至貞觀二年六月奏之。太宗曰:「禮樂之作,蓋聖人緣物設教,以為撙節,治之隆替,豈此之由?」御史大夫杜淹對曰:「前代興亡,實由於樂。陳將亡也,為《玉樹後庭花》;齊將亡也,而為《伴侶曲》。行路聞之,莫不悲泣,所謂亡國之音也。以是觀之,蓋樂之由也。」太宗曰:「不然,夫音聲能感人,自然之道也。故歡者聞之則悅,憂者聽之則悲,悲歡之情,在於人心,非由樂也。將亡之政,其民必苦,然苦心所感,故聞之則悲耳,何有樂聲哀怨,能使悅者悲乎?今《玉樹》、《伴侶》之曲,其聲具存,朕當為公奏之,知公必不悲矣。」尚書右丞魏徵進曰:「古人稱:『禮雲禮雲,玉帛雲乎哉!樂雲樂雲,鐘鼓雲乎哉!』樂在人和,不由音調。」太宗然之。孝孫又奏:陳、梁舊樂,雜用吳、楚之音;周、齊舊樂,多涉胡戎之伎。於是斟酌南北,考以古音,作為大唐雅樂。以十二律各順其月,旋相為宮。按《禮記》雲,「大樂與天地同和」,故制十二和之樂,合三十一曲,八十四調。祭圓丘以黃鐘為宮,方澤以林鍾為宮,宗廟以太簇為宮。五郊、朝賀、饗宴,則隨月用律為宮。初,隋但用黃鐘一宮,惟扣七鐘,餘五鍾虛懸而不扣。及孝孫建旋宮之法,皆遍扣鐘,無復虛懸者矣。祭天神奏《豫和》之樂,地祇奏《順和》,宗廟奏《永和》。天地、宗廟登歌,俱奏《肅和》。皇帝臨軒,奏《太和》。王公出入,奏《舒和》。皇帝食舉及飲酒,奏《休和》。皇帝受朝,奏《政和》。皇太子軒懸出入,奏《承和》。元日,冬至皇帝禮會登歌,奏《昭和》。郊廟俎入,奏《雍和》。皇帝祭享酌酒、讀祝文及飲福、受胙,奏《壽和》。五郊迎氣,各以月律而奏其音。又郊廟祭享,奏《化康》、《凱安》之舞。《周禮》旋宮之義,亡絕已久,時莫能知,一朝復古,自此始也。及孝孫卒後,協律郎張文收復采《三禮》,言孝孫雖創其端,至於郊禋用樂,事未周備。詔文收與太常掌禮樂官等更加厘改。於是依《周禮》,祭昊天上帝以圓鍾為宮,黃鐘為角,太簇為徵,姑洗為羽,奏《豫和》之舞。若封太山,同用此樂。若地祇方丘,以函鍾為宮,太簇為角,姑洗為徵,南呂為羽,奏《順和》之舞。禪梁甫,同用此樂。祫禘宗廟,以黃鐘為宮,大呂為角,太簇為徵,應鍾為羽,奏《永和》之舞。五郊、日月星辰及類於上帝,黃鐘為宮,奏《豫和》之曲。大蠟、大報,以黃鐘、太簇、姑洗、蕤賓、夷則、無射等調奏《豫和》、《順和》、《永和》之曲。明堂、雩,以黃鐘為宮,奏《豫和》之曲。神州、社稷、藉田,宜以太簇為宮,雨師以姑洗為宮,山川以蕤賓為宮,並奏《順和》之曲。饗先妣,以夷則為宮,奏《永和》之舞。大饗宴,奏姑洗、蕤賓二調。皇帝郊廟、食舉,以月律為宮,並奏《休和》之曲。皇帝郊廟出入,奏《太和》之樂,臨軒出入,奏《舒和》之樂,並以姑洗為宮。皇帝大射,姑洗為宮,奏《騶虞》之曲。皇太子奏《狸首》之曲。皇太子軒懸,姑洗為宮,奏《永和》之曲。凡奏黃鐘,歌大呂;奏太簇,歌應鍾;奏姑洗,歌南呂;奏蕤賓,歌林鍾;奏夷則,歌中呂;奏無射,歌夾鐘。黃鐘蕤賓為宮,其樂九變;大呂、林鍾為宮,其樂八變。太簇、夷則為宮,其樂七變。夾鍾、南呂為宮,其樂六變。姑洗、無射為宮,其樂五變。中呂、應鍾為宮,其樂四變。天子十二鐘,上公九,侯伯七,子男五,卿六,大夫四,士三。及成,奏之。太宗稱善,於是加級頒賜各有差。   十四年,敕曰:「殷薦祖考,以崇功德,比雖加以誠潔,而廟樂未稱。宜令所司詳諸故實 ,制定奏聞。」八座議曰:「七廟觀德,義冠於宗祀;三祖在天,式章於嚴配。致敬之情允洽,大孝之道宜宣。是以八佾具陳,肅儀形於綴兆;四懸備展,被鴻徽於雅音。考作樂之明義,擇皇王之令典,前聖所履,莫大於茲。伏惟皇帝陛下,天縱感通,率由冥極。孝理昭懿,光被於八埏;愛敬純深,追崇於百葉。永言錫祚,斯弘頌聲。鍾律革音,播鏗鏘於饗薦;羽籥成列,申蹈厲於烝嘗。爰詔典司,乃加隆稱,循聲核實,敬闡尊名。竊以皇靈滋慶,浚源長委,邁吞燕之生商,軼擾龍之肇漢,盛韜光於九二,漸發跡於三分。高祖縮地補天,重張區宇,反魂肉骨,再造生靈。恢恢帝圖,與二儀而合大;赫赫皇道,共七曜以齊明。雖復聖跡神功,不可得而窺測;經文緯武,敢有寄於名言。敬備樂章,式昭彝范。皇祖弘農府君、宣簡公、懿王三廟樂,請同奏《長髮》之舞。太祖景皇帝廟樂,請奏《大基》之舞。世祖元皇帝廟樂,請奏《大成》之舞。高祖大武皇帝廟樂,請奏《大明》之舞。文德皇后廟樂,請奏《光大》之舞。七廟登歌,請每室別奏。」制可之。二十三年,太尉長孫無忌、侍中於志寧議太宗廟樂曰:「《易》曰:『先王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請樂名《崇德》之舞。」制可之。後文德皇后廟,有司據禮停《光大》之舞,惟進《崇德》之舞。   光宅元年九月,高宗廟樂,以《鈞天》為名。中宗廟樂,奏《太和》之舞。開元六年十月敕,睿宗廟奏《景雲》之舞。二十九年六月 ,太常奏:「准十二年東封太山日所定雅樂,其樂曰《元和》六變,以降天神。《順和》八變,以降地祇。皇帝行,用《太和》之樂。其封太山也,登歌、奠玉幣,用《肅和》之樂;迎俎,用《雍和》之樂;酌獻、飲福,用《壽和》之樂;送文、迎武,用《舒和》之樂;亞獻、終獻,用《凱安》之樂;送神,用夾鍾宮《元和》之樂。神社首也,送神用林鍾宮《順和》之樂。享太廟也,迎神用《永和》之樂;獻祖宣皇帝酌獻用《光大》之舞,懿祖光皇帝酌獻用《長髮》之舞,太祖景皇帝酌獻用《大政》之舞,世祖元皇帝酌獻用《大成》之舞,高祖神堯皇帝酌獻用《大明》之舞,太宗文皇帝酌獻用《崇德》之舞,高宗天皇大帝酌獻用《鈞天》之舞,中宗孝和皇帝酌獻用《太和》之舞,睿宗大聖貞皇帝酌獻用《景雲》之舞;徹豆,用《雍和》之舞;送神,用黃鐘宮《永和》之樂。臣以樂章殘缺,積有歲時。自有事東巡,親謁九廟,聖情慎禮,精祈感通,皆祠前累日考定音律,請編入史冊,萬代施行。」下制曰:「王公卿士,爰及有司,頻詣闕上言,請以『唐樂』為名者,斯至公之事,朕安得而辭焉。然則《大鹹》、《大韶》、《大濩》、《大夏》,皆以大字表其樂章,今之所定,宜曰《大唐樂》。」皇祖弘農府君至高祖大武皇帝六廟,貞觀中已詔顏師古等定樂章舞號。洎今太常寺又奏有司所定獻祖宣皇帝至睿宗聖貞皇帝九廟酌獻用舞之號。   天寶元年四月,命有司定玄元皇帝廟告享所奏樂,降神用《混成》之樂,送神用《太一》之樂。寶應二年六月,有司奏:玄宗廟樂請奏《廣運》之舞 ,肅宗廟樂請奏《惟新》之舞。大歷十四年,代宗廟樂請奏《保大》之舞。永貞元年十月,德宗廟樂請奏《文明》之舞。元和元年,順宗廟樂請奏《大順》之舞。元和十五年,憲宗廟樂請奏《象德》之舞。穆宗廟樂請奏《和寧》之舞。敬宗廟樂請奏《大鈞》之舞。文宗廟樂請奏《文成》之舞。武宗廟樂請奏《大定》之舞。   貞觀元年,宴群臣,始奏秦王破陣之曲。太宗謂侍臣曰:「朕昔在籓,屢有征討,世間遂有此樂 ,豈意今日登於雅樂。然其發揚蹈厲,雖異文容,功業由之,致有今日,所以被於樂章,示不忘於本也。」尚書右僕射封德彝進曰:「陛下以聖武戡難,立極安人,功成化定,陳樂象德,實弘濟之盛烈,為將來之壯觀。文容習儀,豈得為比。」太宗曰:「朕雖以武功定天下,終當以文德綏海內。文武之道,各隨其時,公謂文容不如蹈厲,斯為過矣。」德彝頓首曰:「臣不敏,不足以知之。」其後令魏徵、虞世南、褚亮、李百藥改制歌辭,更名《七德》之舞,增舞者至百二十人,被甲執戟,以象戰陣之法焉。六年,太宗行幸慶善宮,宴從臣於渭水之濱,賦詩十韻。其宮即太宗降誕之所。車駕臨幸,每特感慶,賞賜閭裡,有同漢之宛、沛焉。於是起居郎呂才以御制詩等於樂府,被之管弦,名為《功成慶善樂》之曲,令童兒八佾,皆進德冠、紫褲褶,為《九功》之舞。冬至享宴,及國有大慶,與《七德》之舞皆奏於庭。七年,太宗制《破陣舞圖》:左圓右方,先偏後伍,魚麗鵝貫,箕張翼舒,交錯屈伸,首尾回互,以象戰陣之形。令呂才依圖教樂工百二十人,被甲執戟而習之。凡為三變,每變為四陣,有來往疾徐擊刺之象,以應歌節,數日而就,更名《七德》之舞。癸巳,奏《七德》、《九功》之舞,觀者見其抑揚蹈厲,莫不扼腕踴躍,凜然震竦。武臣列將鹹上壽云:「此舞皆是陛下百戰百勝之形容。」群臣咸稱萬歲。蠻夷十餘種自請率舞,詔許之,久而乃罷。十四年,有景雲見,河水清。張文收采古《硃雁》、《天馬》之義,制《景雲河清歌》,名曰宴樂,奏之管弦,為諸樂之首,元會第一奏者是也。   永徽二年十一月,高宗親祀南郊,黃門侍郎宇文節奏言:「依儀,明日朝群臣,除樂懸 ,請奏《九部樂》。」上因曰:「《破陣樂舞》者,情不忍觀,所司更不宜設。」言畢,慘愴久之。顯慶元年正月,改《破陣樂舞》為《神功破陣樂》。二年,太常奏《白雪》琴曲。先是,上以琴中雅曲,古人歌之,近代已來,此聲頓絕,雖有傳習,又失宮商,令所司簡樂工解琴笙者修習舊曲。至是太常上言曰:「臣謹按《禮記》、《家語》云:舜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是知琴操曲弄,皆合於歌。又張華《博物誌》云:『《白雪》是大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曲名。』又楚大夫宋玉對襄王云:『有客於郢中歌《陽春白雪》,國中和者數十人。』是知《白雪》琴曲,本宜合歌,以其調高,人和遂寡。自宋玉以後,迄今千祀,未有能歌《白雪曲》者。臣今准敕,依於琴中舊曲,定其宮商,然後教習,併合於歌。輒以御制《雪詩》為《白雪》歌辭。又按古今樂府,奏正曲之後,皆別有送聲,君唱臣和,事彰前史。輒取侍臣等奉和雪詩以為送聲,各十六節,今悉教訖,並皆諧韻。」上善之,乃付太常編於樂府。六年二月,太常丞呂才造琴歌《白雪》等曲,上制歌辭十六首,編入樂府。六年三月,上欲伐遼,於屯營教舞,召李義府、任雅相、許敬宗、許圉師、張延師、蘇定方、阿史那忠、于闐王伏闍、上官儀等,赴洛城門觀樂。樂名《一戎大定樂》。賜觀樂者雜彩有差。麟德二年十月,制曰:「國家平定天下,革命創製,紀功旌德,久被樂章。今郊祀四懸,猶用干戚之舞,先朝作樂,韜而未伸。其郊廟享宴等所奏宮懸,文舞宜用《功成慶善》之樂,皆著履執拂,依舊服褲褶、童子冠。其武舞宜用《神功破陣》之樂,皆被甲持戟,其執纛之人,亦著金甲。人數並依八佾,仍量加簫、笛、歌鼓等,並於懸南列坐,若舞即與宮懸合奏。其宴樂內二色舞者,仍依舊別設。」上元三年十一月敕:「供祠祭《上元舞》,前令大祠享皆將陳設。自今已後,圓丘方澤,大廟祠享,然後用此舞,餘祭並停。」   儀鳳二年十一月六日,太常少卿韋萬石奏曰:「據《貞觀禮》,郊享日文舞奏《豫和》、《順和》、《永和》等樂,其舞人著委貌冠服,並手執籥翟。其武舞奏《凱安》 ,其舞人並著平冕,手執干戚。奉麟德二年十月敕,文舞改用《功成慶善樂》,武舞改用《神功破陣樂》,並改器服等。自奉敕以來,為《慶善樂》不可降神,《神功破陣樂》未入雅樂,雖改用器服,其舞猶依舊,迄今不改。事既不安,恐須別有處分者。」以今月六日錄奏,奉敕:「舊文舞、武舞既不可廢,並器服總宜依舊。若懸作《上元舞》日,仍奏《神功破陣樂》及《功成慶善樂》,並殿庭用舞,並須引出懸外作。其安置舞曲,宜更商量作安穩法。並錄《凱安》六變法象奏聞。」萬石又與刊正官等奏曰:   謹按《凱安舞》是貞觀中所造武舞,准《貞觀禮》及今禮,但郊廟祭享奏武舞之樂即用之。凡有六變:一變象龍興參野,二變象克靖關中,三變象東夏賓服 ,四變象江淮寧謐,五變象獫狁讋伏,六變復位以崇,像兵還振旅。謹按《貞觀禮》,祭享日武舞惟作六變,亦如周之《大武》,六成樂止。按樂有因人而作者,則因人而止。如著成數者,數終即止,不得取行事賒促為樂終早晚,即禮雲三闋、六成、八變、九變是也。今禮奏武舞六成,而數終未止,既非師古,不可依行。其武舞《凱安》,望請依古禮及《貞觀禮》,六成樂止。   立部伎內《破陣樂》五十二遍,修入雅樂,只有兩遍,名曰《七德》。立部伎內《慶善樂》七遍,修入雅樂 ,只有一遍,名曰《九功》。《上元舞》二十九遍,今入雅樂,一無所減。每見祭享日三獻已終,《上元舞》猶自未畢,今更加《破陣樂》、《慶善樂》,兼恐酌獻已後,歌舞更長。其雅樂內《破陣樂》、《慶善樂》及《上元舞》三曲,並望修改通融,令長短與禮相稱,冀望久長安穩。《破陣樂》有象武事,《慶善樂》有象文事。按古六代舞,有《雲門》、《大鹹》、《大夏》、《大韶》,是古之文舞;殷之《大濩》,周之《大武》是古之武舞。依古義,先儒相傳,國家以揖讓得天下,則先奏文舞。若以征伐得天下,則先奏武舞。望請應用二舞日,先奏《神功破陣樂》,次奏《功成慶善樂》。   先奉敕於圓丘、方澤、太廟祠享日,則用《上元》之舞。臣據見行禮,欲於天皇酌獻降復位已後,即作《凱安》,六變樂止。其《神功破陣樂》、《功成慶善樂》、《上元》之舞三曲 ,待修改訖,以次通融作之,即得與舊樂前後不相妨破。若有司攝行事日,亦請據行事通融。   從之。   三年七月,上在九成宮鹹亨殿宴集,有韓王元嘉、霍王元軌及南北軍將軍等。樂作,太常少卿韋萬石奏稱:「《破陣樂舞》者,是皇祚發跡所由,宣揚宗祖盛烈,傳之於後,永永無窮。自天皇臨馭四海,寢而不作,既緣聖情感愴,群下無敢關言。臣忝職樂司,廢缺是懼。依禮,祭之日,天子親總干戚以舞先祖之樂,與天下同樂之也,今《破陣樂》久廢,群下無所稱述,將何以發孝思之情?」上矍然改容,俯遂所請,有制令奏樂舞。既畢,上欷歔感咽,涕泗交流,臣下悲淚,莫能仰視。久之,顧謂兩王曰:「不見此樂,垂三十年,乍此觀聽,實深哀感。追思往日,王業艱難勤苦若此,朕今嗣守洪業,可忘武功?古人云:『富貴不與驕奢期,驕奢自至。』朕謂時見此舞,以自誡勖,冀無盈滿之過,非為歡樂奏陳之耳。」侍宴群臣鹹呼萬歲。   調露二年正月二十一日,則天御洛城南樓賜宴,太常奏《六合還淳》之舞。長壽二年正月,則天親享萬象神宮。先是,上自製《神宮大樂》,舞用九百人,至是舞於神宮之庭。景龍二年,皇后上言:「自妃主及五品以上母妻,並不因夫子封者,請自今遷葬之日,特給鼓吹。宮官亦准此。」侍御史唐紹上諫曰:「竊聞鼓吹之作,本為軍容,昔黃帝涿鹿有功,以為警衛。故n鼓曲有《靈夔吼》、《雕鶚爭》、《石墜崖》、《壯士怒》之類。自昔功臣備禮,適得用之。丈夫有四方之功,所以恩加寵錫。假如郊祀天地,誠是重儀,惟有宮懸,本無案架。故知軍樂所備,尚不洽於神祇;鉦鼓之音,豈得接於閨閫。准式,公主王妃已下葬禮,惟有團扇、方扇、彩帷、錦障之色。加至鼓吹,歷代未聞。又准令,五品官婚葬,先無鼓吹,惟京官五品,得借四品鼓吹為儀。令特給五品已上母妻,五品官則不當給限。便是班秩本因夫子,儀飾乃復過之,事非倫次,難為定制,參詳義理,不可常行。請停前敕,各依常典。」上不納。延載元年正月二十三日,制《越古長年樂》一曲。   玄宗在位多年,善音樂,若宴設酺會,即御勤政樓。先一日,金吾引駕仗北衙四軍甲士,未明陳仗,衛尉張設,光祿造食。候明,百僚朝,侍中進中嚴外辦,中官素扇,天子開簾受朝。禮畢,又素扇垂簾,百僚常參供奉官、貴戚、二王后、諸蕃酋長,謝食就坐。太常大鼓,藻繪如錦,樂工齊擊,聲震城闕。太常卿引雅樂,每色數十人,自南魚貫而進,列於樓下。鼓笛雞婁,充庭考擊。太常樂立部伎、坐部伎依點鼓舞,間以胡夷之伎。日旰,即內閒廄引蹀馬三十匹,為《傾杯樂曲》,奮首鼓尾,縱橫應節。又施三層板床,乘馬而上,抃轉如飛。又令宮女數百人自帷出擊雷鼓,為《破陣樂》、《太平樂》、《上元樂》。雖太常積習,皆不如其妙也。若《聖壽樂》,則回身換衣,作字如畫。又五坊使引大象入場,或拜或舞,動容鼓振,中於音律,竟日而退。玄宗又於聽政之暇,教太常樂工子弟三百人為絲竹之戲,音響齊發,有一聲誤,玄宗必覺而正之。號為皇帝弟子,又雲梨園弟子,以置院近於禁苑之梨園。太常又有別教院,教供奉新曲。太常每凌晨,鼓笛亂髮於太樂署。別教院廩食常千人,宮中居宜春院。玄宗又制新曲四十餘,又新制樂譜。每初年望夜,又御勤政樓,觀燈作樂,貴臣戚里,借看樓觀望。夜闌,太常樂府縣散樂畢,即遣宮女於樓前縛架出眺,歌舞以娛之。若繩戲竿木,詭異巧妙,固無其比。天寶十五載,玄宗西幸,祿山遣其逆黨載京師樂器樂伎衣盡入洛城。尋而肅宗克復兩京,將行大體,禮物盡闕。命禮儀使太常少卿於休烈使屬吏與東京留台領,赴於朝廷。詔給錢,使休烈造伎衣及大舞等服,於是樂工二舞始備矣。   乾元元年三月十九日,上以太常舊鐘磬,自隋已來所傳五聲,或有差錯,謂於休烈曰:「古者聖人作樂,以應天地之和,以合陰陽之序。和則人不夭札,物不疵癘。且金石絲竹,樂之器也。比親享郊廟,每聽樂聲,或宮商不倫,或鐘磬失度。可盡供鐘磬,朕當於內自定。」太常進入,上集樂工考試數日,審知差錯,然後令再造及磨刻。二十五日,一部先畢,召太常樂工,上臨三殿親觀考擊,皆合五音,送太常。二十八日,又於內造樂章三十一章,送太常,郊廟歌之。貞元三年四月,河東節度使馬燧獻《定難曲》。御麟德殿,命閱試之。十二年十二月,昭義軍節度使王虔休獻《繼天誕聖樂》。十四年二月,德宗自製《中和舞》,又奏《九部樂》及禁中歌舞。伎者十數人,布列在庭,上御麟德殿會百僚觀新樂詩,仍令太子書示百官。貞元十六年正月,南詔異牟尋作《奉聖樂舞》,因韋皋以進。十八年正月,驃國王來獻本國樂。   大和八年十月,宣太常寺,准《雲韶樂》舊用人數,令於本寺閱習進來者。至開成元年十月,教成。三年,武德司奉宣索《雲韶樂縣圖》二軸,進之。   大和三年八月,太常禮院奏:   謹按凱樂,鼓吹之歌曲也。《周官大司樂》:「王師大獻,則奏凱樂。」注云:「獻功之樂也。」又《大司馬》之職,「師有功,則凱樂獻於社。」注云:「兵樂曰凱。」《司馬法》曰:「得意則凱樂,所以示喜也。」《左氏傳》載晉文公勝楚,振旅凱入。魏、晉已來鼓吹曲章,多述當時戰功,是則歷代獻捷,必有凱歌。太宗平東都,破宋金剛,其後蘇定方執賀魯,李勣平高麗,皆備軍容凱歌入京師。謹檢《貞觀》、《顯慶》、《開元禮》書,並無儀注。今參酌今古,備其陳設及奏歌曲之儀如後。   凡命將征討,有大功獻俘馘者,其日備神策兵衛於東門外,如獻俘常儀。其凱樂用鐃吹二部,笛、篳篥、簫、笳、鐃、鼓,每色二人,歌工二十四人。樂工等乘馬執樂器,次第陳列,如鹵簿之式。鼓吹令丞前導,分行於兵馬俘馘之前。將入都門,鼓吹振作,迭奏《破陣樂》等四曲。《破陣樂》、《應聖期》兩曲,太常舊有辭。《賀朝歡》、《君臣同慶樂》,今撰補之。《破陣樂》「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鹹歌《破陣樂》,共賞太平人。」《應聖期》:「聖德期昌運,雍熙萬宇清。乾坤資化育,海岳共休明。闢土忻耕稼,銷戈遂偃兵。殊方歌帝澤,執贄賀昇平。」《賀朝歡》:「四海皇風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君臣同慶樂》:「主聖開昌歷,臣忠奏大猷。君看偃革後,便是太平秋。」候行至太社及太廟門,工人下馬,陳列於門外。按《周禮大司樂》注云:「獻於祖。」《大司馬》云:「先凱樂獻於社。」謹詳禮儀,則社廟之中,似合奏樂。伏以尊嚴之地,鐃吹嘩歡,既無明文,或乖肅敬。今請並於門外陳設,不奏歌曲。候告獻禮畢,復導引奏曲如儀。至皇帝所御樓前兵仗旌門外二十步,樂工皆下馬徐行前進。兵部尚書介冑執鉞,於旌門內中路前導。《周禮》:「師有功,則大司馬左執律,右秉鉞,以先凱樂。」注云:「律所以聽軍聲,鉞所以為將威。」今吹律聽聲,其術久廢,惟請秉鉞,以存禮文。次協律郎二人,公服執麾,亦於門下分導。鼓吹令、丞引樂工等至位立定。太常卿於樂工之前跪,具官臣某奏事,請奏凱樂。協律郎舉麾,鼓吹大振作,遍奏《破陣樂》等四曲。樂闋,協律郎偃麾,太常卿又跪奏凱樂畢。兵部尚書、太常卿退。樂工等並出旌門外訖,然後引俘馘入獻及稱賀如別儀。別有獻俘馘儀注。俟俘囚引出方退。   請宣付當司,編入新禮,仍令樂工教習。   依奏。   志第九 音樂二   高祖登極之後,享宴因隋舊制,用九部之樂,其後分為立坐二部。今立部伎有《安樂》、《太平樂》、《破陣樂》、《慶善樂》、《大定樂》、《上元樂》、《聖壽樂》、《樂聖樂》,凡八部。《安樂》者 ,後周武帝平齊所作也。行列方正,像城郭,周世謂之城舞。舞者八十人。刻木為面,狗喙獸耳,以金飾之,垂線為發,畫猰皮帽。舞蹈姿制,猶作羌胡狀。《太平樂》,亦謂之五方師子舞。師子鷙獸,出於西南夷天竺、師子等國。綴毛為之,人居其中,像其俯仰馴狎之容。二人持繩秉拂,為習弄之狀。五師子各立其方色。百四十人歌《太平樂》,舞以足,持繩者服飾作崑崙象。《破陣樂》,太宗所造也。太宗為秦王之時,征伐四方,人間歌謠《秦王破陣樂》之曲。及即位,使呂才協音律,李百藥、虞世南、褚亮、魏徵等制歌辭。百二十人披甲持戟,甲以銀飾之。發揚蹈厲,聲韻慷慨。享宴奏之,天子避位,坐宴者皆興。《慶善樂》,太宗所造也。太宗生於武功之慶善宮,既貴,宴宮中,賦詩,被以管弦。舞者六十四人。衣紫大袖裾襦,漆髻皮履。舞蹈安徐,以象文德洽而天下安樂也。《大定樂》,出自《破陣樂》。舞者百四十人。被五彩文甲,持槊。歌和雲,「八紘同軌樂」,以象平遼東而邊隅大定也。《上元樂》,高宗所造。舞者百八十人。畫雲衣,備五色,以象元氣,故曰「上元」。《聖壽樂》,高宗武後所作也。舞者百四十人。金銅冠,五色畫衣。舞之行列必成字,十六變而畢。有「聖超千古,道泰百王,皇帝萬年,寶祚彌昌」字。《光聖樂》,玄宗所造也。舞者八十人。烏冠,五彩畫衣,兼以《上元》、《聖壽》之容,以歌王跡所興。   自《破陣舞》以下,皆雷大鼓,雜以龜茲之樂,聲振百里,動盪山谷。《大定樂》加金鉦。惟《慶善舞》獨用西涼樂 ,最為閑雅。《破陣》、《上元》、《慶善》三舞,皆易其衣冠,合之鐘磬,以享郊廟。以《破陣》為武舞,謂之《七德》;《慶善》為文舞,謂之《九功》。自武後稱制,毀唐太廟,此禮遂有名而亡實。《安樂》等八舞,聲樂皆立奏之,樂府謂之立部伎。其餘總謂之坐部伎。則天、中宗之代,大增造坐立諸舞,尋以廢寢。   坐部伎有《宴樂》、《長壽樂》、《天授樂》、《鳥歌萬壽樂》、《龍池樂》、《破陣樂》,凡六部。《宴樂》,張文收所造也。工人緋綾袍,絲布褲。舞二十人,分為四部:《景雲樂》 ,舞八人,花錦袍,五色綾褲,雲冠烏皮靴;《慶善樂》,舞四人,紫綾袍,大袖,絲布褲,假髻。《破陣樂》,舞四人,緋綾袍,錦衿褾,緋綾褲。《承天樂》,舞四人,紫袍,進德冠,並銅帶。樂用玉磬一架,大方響一架,NN箏一,臥箜篌一,小箜篌一,大琵琶一,大五弦琵琶一,小五弦琵琶一,大笙一,小笙一,大篳篥一,小篳篥一,大簫一,小律一,正銅拔一,和銅拔一,長笛一,短笛一,楷鼓一,連鼓一,□鼓一,桴鼓一,工歌二。此樂惟《景雲舞》僅存,余並亡。《長壽樂》,武太后長壽年所造也。舞十有二人。畫衣冠。《天授樂》,武太后天授年所造也。舞四人。畫衣五采,鳳冠。《鳥歌萬歲樂》,武太后所造也。武太后時,宮中養鳥能人言,又常稱萬歲,為樂以象之。舞三人。緋大袖,並畫瞿瘁晼A冠作鳥像。今案嶺南有鳥,似瞿瘁晹茧y大,乍視之,不相分辨。籠養久則能言,無不通,南人謂之吉了,亦云料。開元初,廣州獻之,言音雄重如丈夫,委曲識人情,慧於鸚鵡遠矣,疑即此鳥也。《漢書·武帝本紀》書南越獻馴象、能言鳥。注《漢書》者,皆謂鳥為鸚鵡。若是鸚鵡,不得不舉其名,而謂之能言鳥。鸚鵡秦、隴尤多,亦不足重。所謂能言鳥,即吉了也。北方常言瞿瘁椐O嶺乃能言,傳者誤矣。嶺南甚多瞿瘁晼A能言者非瞿瘁暀]。《龍池樂》,玄宗所作也。玄宗龍潛之時,宅在隆慶坊,宅南坊人所居,變為池,望氣者亦異焉。故中宗季年,泛舟池中。玄宗正位,以坊為宮,池水逾大,瀰漫數里,為此樂以歌其祥也。舞十有二人,人冠飾以芙蓉。《破陣樂》,玄宗所造也。生於立部伎《破陣樂》。舞四人,金甲冑。自《長壽樂》已下皆用龜茲樂,舞人皆著靴。惟《龍池》備用雅樂,而無鐘磬,舞人躡履。   《清樂》者,南朝舊樂也。永嘉之亂,五都淪覆,遺聲舊制,散落江左。宋、梁之間 ,南朝文物,號為最盛;人謠國俗,亦世有新聲。後魏孝文、宣武,用師淮、漢,收其所獲南音,謂之《清商樂》。隨平陳,因置清商署,總謂之《清樂》。遭梁、陳亡亂,所存蓋鮮。隋室已來,日益淪缺。武太后之時,猶有六十三曲,今其辭存者,惟有《白雪》、《公莫舞》、《巴渝》、《明君》、《鳳將雛》、《明之君》、《鐸舞》、《白鳩》、《白p寧》、《子夜》、《吳聲四時歌》、《前溪》、《阿子》及《歡聞》、《團扇》、《懊惱》、《長史》、《督護》、《讀曲》、《烏夜啼》、《石城》、《莫愁》、《襄陽》、《棲烏夜飛》、《估客》、《楊伴》、《雅歌》、《驍壺》、《常林歡》、《三洲》、《採桑》、《春江花月夜》、《玉樹後庭花》、《堂堂》、《泛龍舟》等三十二曲,《明之君》、《雅歌》各二首,《四時歌》四首,合三十七首。又七曲有聲無辭:《上林》、《鳳雛》、《平調》、《清調》、《瑟調》、《平折》、《命嘯》,通前為四十四曲存焉。   《白雪》,周曲也。《平調》、《清調》、《瑟調》,皆周房中曲之遺聲也。漢世謂之三調。《公莫舞》,晉、宋謂之巾舞。其說云:「漢高祖與項籍會於鴻門,項莊劍舞 ,將殺高祖。項伯亦舞,以袖隔之,且雲公莫害沛公也。漢人德之,故舞用巾,以象項伯衣袖之遺式也。《巴渝》,漢高帝所作也。帝自蜀漢伐楚,以版盾蠻為前鋒,其人勇而善鬥,好為歌舞,高帝觀之曰:「武王伐紂歌也。」使工習之,號曰《巴渝》。渝,美也。亦云巴有渝水,故名之。魏、晉改其名,梁復號《巴渝》,隋文廢之。《明君》,漢元帝時,匈奴單于入朝,詔王嬙配之,即昭君也。及將去,入辭。光彩射人,聳動左右,天子悔焉。漢人憐其遠嫁,為作此歌。晉石崇妓綠珠善舞,以此曲教之,而自製新歌曰:「我本漢家子,將適單于庭,昔為匣中玉,今為糞土英。」晉文王諱昭,故晉人謂之《明君》。此中朝舊曲,今為吳聲,蓋吳人傳受訛變使然。《鳳將雛》,漢世舊歌曲也。《明之君》,本漢世《鞞舞曲》也。梁武時,改其辭以歌君德。《鐸舞》,漢曲也。《白鳩》,吳朝《拂舞曲》也。楊泓《拂舞序》曰:「自到江南,見《白符舞》,或言《白鳧鳩》,雲有此來數十年。察其辭旨,乃是吳人患孫皓虐政,思屬晉也。」隋牛弘請以鞞、鐸、巾、拂等舞陳之殿庭。帝從之,而去其所持巾拂等。《白紵》,沈約云:本吳地所出,疑是吳舞也。梁帝又令約改其辭。其《四時白紵》之歌,約集所載是也。今中原有《白紵曲》,辭旨與此全殊。《子夜》,晉曲也。晉有女子夜造此聲,聲過哀苦,晉日常有鬼歌之。《前溪》,晉車騎將軍沈珫所制。《阿子》及《歡聞》,晉穆帝昇平初。歌畢,輒呼「阿子汝聞否」,後人演其聲以為此曲。《團扇》,晉中書令王□與嫂婢有情,愛好甚篤。嫂捶撻婢過苦,婢素善歌,而□好捉白團扇,故云:「團扇復團扇,持許自遮面。憔悴無復理,羞與郎相見。」《懊惱》,晉隆安初民間訛謠之曲。歌云:「春草可攬結,女兒可攬擷。」齊太祖常謂之《中朝歌》。《長史變》,晉司徒左長史王廞臨敗所制。《督護》,晉、宋間曲也。彭城內史徐達之為魯軌所殺。徐,宋高祖長婿也。使府內直督護丁晤殯斂之。其妻呼晤至閣下,自問斂達之事,每問輒歎息曰:「丁督護!」其聲哀切,後人因其聲廣其曲焉。今歌是宋孝武帝所制,云:「督護上征去,儂亦惡聞許。願作石尤風,四面斷行旅。」《讀曲》,宋人為彭城王義康所制也,有死罪之辭。《烏夜啼》,宋臨川王義慶所作也。元嘉十七年,徙彭城王義康於豫章。義慶時為江州,至鎮,相見而哭,為帝所怪,征還宅,大懼。妓妾夜聞烏啼聲,扣齋閣云:「明日應有赦。」其年更為南兗州刺史,作此歌。故其和云:「籠窗窗不開,烏夜啼,夜夜望郎來。」今所傳歌似非義慶本旨。辭曰:「歌舞諸少年,娉婷無種跡。菖蒲花可憐,聞名不相識。」《石城》,宋臧質所作也。石城在竟陵。質嘗為竟陵郡,於城上眺矚,見群少年歌謠通暢,因作此曲。歌云:「生長石城下,開門對城樓。城中美年少,出入見依投。」《莫愁樂》,出於《石城樂》。石城有女子名莫愁,善歌謠。《石城樂》和中復有「莫愁」聲,故歌云:「莫愁在何處?莫愁石城西。艇子打兩槳,催送莫愁來。」《襄陽樂》,宋隨王誕之所作也。誕始為襄陽郡,元嘉二十六年,仍為雍州,夜聞諸女歌謠,因作之。故歌和云「襄陽來夜樂。」其歌曰:「朝發襄陽來,暮至大堤宿。大堤諸女兒,花艷驚郎目。」裴子野《宋略》稱:「晉安侯劉道彥為雍州刺史,有惠化,百姓歌之,號《襄陽樂》。」其辭旨非也。《棲烏夜飛》,沈攸之元徽五年所作也。攸之未敗之前,思歸京師,故歌和云:「日落西山還去來!」《估客樂》,齊武帝之制也。布衣時常游樊、鄧,追憶往事而作。歌曰:「昔經樊、鄧役,阻潮梅根渚。感憶追往事,意滿情不敘。」使太樂令劉瑤教習,百日無成。或啟釋寶月善音律,帝使寶月奏之,便就。敕歌者常重為感憶之聲。梁改其名為《商旅行》。《楊伴》,本童謠歌也。齊隆昌時,女巫之子曰楊旻,旻隨母入內,及長,為後所寵。童謠云:「楊婆兒,共戲來。」而歌語訛,遂成楊伴兒。歌云:「暫出白門前,楊柳可藏烏。歡作沉水香,儂作博山爐。」《驍壺》,疑是投壺樂也。投壺者謂壺中躍矢為驍壺,今謂之驍壺者是也。《常林歡》,疑是宋、梁間曲。宋、梁世,荊、雍為南方重鎮,皆皇子為之牧,江左辭詠,莫不稱之,以為樂土,故隨王作《襄陽》之歌,齊武帝追憶樊、鄧。梁簡文樂府歌云:「分手桃林岸,送別峴山頭。若欲寄音信,漢水向東流。」又曰:「宜城投音豆酒今行熟,停鞍繫馬暫棲宿。」桃林在漢水上,宜城在荊州北。荊州有長林縣。江南謂情人為歡。「常」「長」聲相近,蓋樂人誤謂「長」為「常」。《三洲》,商人歌也。商人數行巴陵三江之間,因作此歌。《採桑》,因《三洲曲》而生此聲也。《春江花月夜》、《玉樹後庭花》、《堂堂》,並陳後主所作。叔寶常與宮中女學士及朝臣相和為詩,太樂令何胥又善於文詠,采其尤艷麗者以為此曲。《泛龍舟》,隋煬帝江都宮作。餘五曲,不知誰所作也。其辭類皆淺俗,而綿世不易。惜其古曲,是以備論之。其他集錄所不見,亦闕而不載。   當江南之時,《巾舞》、《白紵》、《巴渝》等衣服各異。梁以前舞人並二八,梁舞省之,鹹用八人而巳。令工人平巾幘,緋褲褶。舞四人 ,碧輕紗衣,裙襦大袖,畫雲鳳之狀。漆鬟髻,飾以金銅雜花,狀如雀釵;錦履。舞容閒婉,曲有姿態。沈約《宋書》志江左諸曲哇淫,至今其聲調猶然。觀其政已亂,其俗已淫,既怨且思矣。而從容雅緩,猶有古士君子之遺風。他樂則莫與為比。樂用鍾一架,磬一架,琴一,三絃琴一,擊琴一,瑟一,秦琵琶一,臥箜篌一,築一,箏一,節鼓一,笙二,笛二,簫二,篪二,葉二,歌二。   自長安已後,朝廷不重古曲,工伎轉缺,能合於管弦者,唯《明君》、《楊伴》、《驍壺》、《春歌》、《秋歌》、《白雪》、《堂堂》、《春江花月》等八曲。舊樂章多或數百言。武太后時 ,《明君》尚能四十言,今所傳二十六言,就之訛失,與吳音轉遠。劉貺以為宜取吳人使之傳習。以問歌工李郎子,李郎子北人,聲調已失,雲學於俞才生。才生,江都人也。今郎子逃,《清樂》之歌闕焉。又聞《清樂》唯《雅歌》一曲,辭典而音雅,閱舊記,其辭信典。漢有《盤舞》,今隸《散樂》部中。又有《幡舞》、《扇舞》,並亡。自周、隋已來,管弦雜曲將數百曲,多用西涼樂,鼓舞曲多用龜茲樂,其曲度皆時俗所知也。惟彈琴家猶傳楚、漢舊聲。及《清調》、《瑟調》,蔡邕雜弄,非朝廷郊廟所用,故不載。   《西涼樂》者,後魏平沮渠氏所得也。晉、宋末,中原喪亂,張軌據有河西,苻秦通涼州 ,旋復隔絕。其樂具有鐘磬,蓋涼人所傳中國舊樂,而雜以羌胡之聲也。魏世共隋鹹重之。工人平巾幘,緋褶。白舞一人,方舞四人。白舞今闕。方舞四人,假髻,玉支釵,紫絲布褶,白大口褲,五彩接袖,烏皮靴。樂用鍾一架,磬一架,彈箏一,NN箏一,臥箜篌一,豎箜篌一,琵琶一,五弦琵琶一,笙一,簫一,篳篥一,小篳篥一,笛一,橫笛一,腰鼓一,齊鼓一,簷鼓一,銅拔一,貝一。編鐘今亡。   《周官》:「韎師掌教《韎樂》,祭祀則帥其屬而舞之,大享亦如之。」《韎》,東夷之樂名也。舉東方,則三方可知矣。又有「鞮鞻氏掌四夷之樂 ,與其聲歌,祭祀則歙而歌之,宴亦如之。」作先王樂者,貴能包而用之。納四夷之樂者,美德廣之所及也。東夷之樂曰《韎離》,南蠻之樂曰《任》,西戎之樂曰《禁》,北狄之樂曰《昧》。《離》,言陽氣始通,萬物離地而生也。《任》,言陽氣用事,萬物懷任也。《禁》,言陰氣始通,禁止萬物之生長也。《昧》,言陰氣用事,萬物眾形暗昧也。其聲不正,作之四門之外,各持其方兵,獻其聲而已。自周之衰,此禮尋廢。   後魏有曹婆羅門,受龜茲琵琶於商人,世傳其業。至孫妙達,尤為北齊高洋所重,常自擊胡鼓以和之。周武帝聘虜女為後 ,西域諸國來媵,於是龜茲、疏勒、安國、康國之樂,大聚長安。胡兒令羯人白智通教習,頗雜以新聲。張重華時,天竺重譯貢樂伎,後其國王子為沙門來游,又傳其方音。宋世有高麗、百濟伎樂。魏平拓跋,亦得之而未具。周師滅齊,二國獻其樂。隋文帝平陳,得《清樂》及《文康禮畢曲》,列九部伎,百濟伎不預焉。煬帝平林邑國,獲扶南工人及其匏琴,陋不可用,但以《天竺樂》轉寫其聲,而不齒樂部。西魏與高昌通,始有高昌伎。我太宗平高昌,盡收其樂,又造《宴樂》,而去《禮畢曲》。今著令者,惟此十部。雖不著令,聲節存者,樂府猶隸之。德宗朝,又有驃國亦遣使獻樂。   《高麗樂》,工人紫羅帽,飾以鳥羽,黃大袖,紫羅帶 ,大口褲,赤皮靴,五色絛繩。舞者四人,椎髻於後,以絳抹額,飾以金璫。二人黃裙襦,赤黃褲,極長其袖,烏皮靴,雙雙併立而舞。樂用彈箏一,搊箏一,臥箜篌一,豎箜篌一,琵琶一,義觜笛一,笙一,簫一,小篳篥一,大篳篥一,桃皮篳篥一,腰鼓一,齊鼓一,簷鼓一,貝一。武太后時尚二十五曲,今惟習一曲,衣服亦浸衰敗,失其本風。《百濟樂》,中宗之代,工人死散。岐王范為太常卿,復奏置之,是以音伎多闕。舞二人,紫大袖裙襦,章甫冠,皮履。樂之存者,箏、笛、桃皮篳篥、箜篌、歌。此二國,東夷之樂也。   《扶南樂》,舞二人,朝霞行纏,赤皮靴。隋世全用《天竺樂》,今其存者 ,有羯鼓、都曇鼓、毛員鼓、簫、笛、篳篥、銅拔、貝。《天竺樂》,工人皁絲布頭巾,白練襦,紫綾褲,緋帔。舞二人,辮發,朝霞袈裟,行纏,碧麻鞋。袈裟,今僧衣是也。樂用銅鼓、羯鼓、毛員鼓、都曇鼓、篳篥、橫笛、鳳首箜篌、琵琶、銅拔、貝。毛員鼓、都曇鼓今亡。《驃國樂》,貞元中,其王來獻本國樂,凡一十二曲,以樂工三十五人來朝。樂曲皆演釋氏經論之辭。此三國,南蠻之樂。   《高昌樂》,舞二人,白襖錦袖,赤皮靴,赤皮帶 ,紅抹額。樂用答臘鼓一腰鼓一,雞婁鼓一,羯鼓一,簫二,橫笛二,篳篥二,琵琶二,五弦琵琶二,銅角一,箜篌一。箜篌今亡。《龜茲樂》,工人皁絲布頭巾,緋絲布袍,錦袖,緋布褲。舞者四人,紅抹額,緋襖,白褲帑,烏皮靴。樂用豎箜篌一,琵琶一,五弦琵琶一,笙一,橫笛一,簫一,篳篥一,毛員鼓一,都曇鼓一,答臘鼓一,腰鼓一,羯鼓一,雞婁鼓一,銅拔一,貝一。毛員鼓今亡。《疏勒樂》,工人皁絲布頭巾,白絲布褲,錦襟褾,舞二人,白襖,錦袖,赤皮靴,赤皮帶。樂用豎箜篌、琵琶、五弦琵琶、橫笛、簫、篳篥、答臘鼓、腰鼓、羯鼓、雞婁鼓。《康國樂》,工人皁絲布頭巾,緋絲布袍,錦領。舞二人,緋襖,錦領袖,綠綾渾襠褲,赤皮靴,白褲帑。舞急轉如風,俗謂之胡旋。樂用笛二,正鼓一,和鼓一,銅拔一。《安國樂》,工人皁絲布頭巾,錦褾領,紫袖褲。舞二人,紫襖,白褲帑,赤皮靴。樂用琵琶、五弦琵琶、豎箜篌、簫、橫笛、篳篥、正鼓、和鼓、銅拔、箜篌。五弦琵琶今亡。此五國,西戎之樂也。   南蠻、北狄國俗,皆隨髮際斷其發,今舞者鹹用繩圍首,反約發杪,內於繩下。又有新聲河西至者 ,號胡音聲,與《龜茲樂》、《散樂》俱為時重,諸樂鹹為之少寢。   《北狄樂》,其可知者鮮卑、吐谷渾、部落稽三國,皆馬上樂也。鼓吹本軍旅之音,馬上奏之,故自漢以來 ,《北狄樂》總歸鼓吹署。後魏樂府始有北歌,即《魏史》所謂《真人代歌》是也。代都時,命掖庭宮女晨夕歌之。周、隋世,與《西涼樂》雜奏。今存者五十三章,其名目可解者六章;《慕容可汗》、《吐谷渾》、《部落稽》、《鉅鹿公主》、《白淨王》、《太子企喻》也。其不可解者,鹹多「可汗」之辭。按今大角,此即後魏世所謂《簸邏回》者是也,其曲亦多「可汗」之辭。北虜之俗,呼主為可汗。吐谷渾又慕容別種,知此歌是燕、魏之際鮮卑歌。歌辭虜音,竟不可曉。梁有《鉅鹿公主歌辭》,似是姚萇時歌,其辭華音,與北歌不同。梁樂府鼓吹又有《大白淨皇太子》、《小白淨皇太子》、《企喻》等曲。隋鼓吹有《白淨皇太子》曲,與北歌校之,其音皆異。開元初,以問歌工長孫元忠,雲自高祖以來,代傳其業。元忠之祖,受業於侯將軍,名貴昌,并州人也,亦世習北歌。貞觀中,有詔令貴昌以其聲教樂府。元忠之家世相傳如此。雖譯者亦不能通知其辭,蓋年歲久遠,失其真矣。絲桐,惟琴曲有胡笳聲大角,金吾所掌。   《散樂》者,歷代有之,非部伍之聲,俳優歌舞雜奏。漢天子臨軒設樂,舍利獸從西方來 ,戲於殿前,激水成比目魚,跳躍嗽水,作霧翳日,化成黃龍,修八丈,出水遊戲,輝耀日光。繩系兩柱,相去數丈,二倡女對舞繩上,切肩而不傾。如是雜變,總名百戲。江左猶有《高祇紫鹿》、《跂行鱉食》、《齊王卷衣》、《綍鼠》、《夏育扛鼎》、《臣象行乳》、《神龜抃戲背負靈岳》、《桂樹白雪》、《畫地成川》之伎。晉成帝鹹康七年,散騎侍郎顧臻表曰:「末世之樂,設外方之觀,逆行連倒。四海朝覲帝庭,而足以蹈天,頭以履地,反天地之順,傷彝倫之大。」乃命太常悉罷之。其後復《高祇紫鹿》。後魏、北齊,亦有《魚龍辟邪》、《鹿馬仙車》、《吞刀吐火》、《剝車剝驢》、《種瓜拔井》之戲。周宣帝征齊樂並會關中。開皇初,散遣之。大業二年,突厥單于來朝洛陽宮,煬帝為之大合樂,盡通漢、晉、周、齊之術。胡人大駭。帝命樂署肄習,常以歲首縱觀端門內。大抵《散樂》雜戲多幻術,幻術皆出西域,天竺尤甚。漢武帝通西域,始以善幻人至中國。安帝時,天竺獻伎,能自斷手足,刳剔腸胃,自是歷代有之。我高宗惡其驚俗,敕西域關令不令入中國。苻堅嘗得西域倒舞伎。睿宗時,婆羅門獻樂,舞人倒行,而以足舞於極銛刀鋒,倒植於地,低目就刃,以歷臉中,又植於背下,吹篳篥者立其腹上,終曲而亦無傷。又伏伸其手,兩人躡之,施身繞手,百轉無已。漢世有橦木伎,又有盤舞。晉世加之以柸,謂之《柸盤舞》。樂府詩雲,「妍袖陵七盤」,言舞用盤七枚也。梁謂之《舞盤伎》。梁有《長蹻伎》、《擲倒伎》、《跳劍伎》、《吞劍伎》,今並存。又有《舞輪伎》,蓋今戲車輪者。《透三峽伎》,蓋今《透飛梯》之類也。《高祇伎》,蓋今之戲繩者是也。梁有《獼猴幢伎》,今有《緣竿》,又有《獼猴緣竿》,未審何者為是。又有《弄碗珠伎》、《丹珠伎》。   歌舞戲,有《大面》、《撥頭》、《踏搖娘》、《窟麻S子》等戲。玄宗以其非正聲,置教坊於禁中以處之。《婆羅門樂》,與四夷同列。《婆羅門樂》用漆篳篥二,齊鼓一。《散樂》 ,用橫笛一,拍板一,腰鼓三。其餘雜戲,變態多端,皆不足稱。《大面》出於北齊。北齊蘭陵王長恭,才武而面美,常著假面以對敵。嘗擊周師金墉城下,勇冠三軍,齊人壯之,為此舞以效其指麾擊刺之容,謂之《蘭陵王入陣曲》。《撥頭》出西域。胡人為猛獸所噬,其子求獸殺之,為此舞以像之也。《踏搖娘》,生於隋末。隋末河內有人貌惡而嗜酒,常自號郎中,醉歸必毆其妻。其妻美色善歌,為怨苦之辭。河朔演其曲而被之絃管,因寫其妻之容。妻悲訴,每搖頓其身,故號《踏搖娘》。近代優人頗改其制度,非舊旨也。《窟麻S子》,亦云《魁麻S子》,作偶人以戲,善歌舞。本喪家樂也。漢末始用之於嘉會。齊後主高緯尤所好。高麗國亦有之。   八音之屬,協於八節。匏,瓠也,女媧氏造。列管於匏上,內簧其中 ,《爾雅》謂之巢。大者曰竽,小者曰和。竽,煦也,立春之音,煦生萬物也。竽管三十六,宮管在左。和管十三,宮管居中。今之竽、笙,並以木代匏而漆之,無復音矣。荊、梁之南,尚存古制雲。   管三孔曰龠,春分之音,萬物振躍而動也。簫,舜所造也。《爾雅》謂之茭。音交大曰絪,二十三管 ,修尺四寸。笛,漢武帝工丘仲所造也。其元出於羌中。短笛,修尺有咫。長笛、短笛之間,謂之中管。篪,吹孔有觜如酸棗。橫笛,小篪也。漢靈帝好胡笛。五胡亂華,石遵玩之不絕音。《宋書》云:有胡篪出於胡吹,則謂此。梁胡吹歌云:「快馬不須鞭,反插楊柳枝。下馬吹橫笛,愁殺路傍兒。」此歌辭元出北國。之橫笛皆去觜,其加觜者謂之義觜笛。篳篥,本名悲篥,出於胡中,其聲悲。亦云:胡人吹之以驚中國馬雲。柷,眾也。立夏之音,萬物眾皆成也。方面各二尺餘,旁開員孔,內手於中,擊之以舉樂。敔,如伏虎,背皆有鬣二十七,碎竹以擊其首而逆刮之,以止樂也。舂牘,虛中如桶,無底,舉以頓地如舂杵,亦謂之頓相。相,助也,以節樂也。或謂梁孝王築睢陽城,擊鼓為下杵之節。《睢陽操》用舂牘,後世因之。拍板,長闊如手,厚寸餘,以韋連之,擊以代抃。   琴,伏羲所造。琴,禁也,夏至之音,陰氣初動 ,禁物之淫心。五弦以備五聲,武王加之為七弦。琴十有二柱,如琵琶。擊琴,柳惲所造。惲嘗為文詠,思有所屬,搖筆誤中琴弦,因為此樂。以管承弦,又以片竹約而束之,使弦急而聲亮,舉竹擊之,以為節曲。瑟,昔者大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不能自止,破之為二十五弦。大帝,太昊也。箏,本秦聲也。相傳雲蒙恬所造,非也。制與瑟同而弦少。案京房造五音準,如瑟,十三弦,此乃箏也。雜樂箏並十有二弦,他樂皆十有三弦。軋箏,以片竹潤其端而軋之。築,如箏,細頸,以竹擊之,如擊琴。《清樂》箏,用骨爪長寸餘以代指。琵琶,四弦,漢樂也。初,秦長城之役,有□而鼓之者。及漢武帝嫁宗女於烏孫,乃裁箏、築為馬上樂,以慰其鄉國之思。推而遠之曰琵,引而近之曰琶,言其便於事也。今《清樂》奏琵琶,俗謂之「秦漢子」,圓體修頸而小,疑是弦□之遺制。其他皆充上銳下,曲項,形制稍大,疑此是漢制。兼似兩制者,謂之「秦漢」,蓋謂通用秦、漢之法。《梁史》稱侯景之將害簡文也,使太樂令彭雋繼曲項琵琶就帝飲,則南朝似無。曲項者,亦本出胡中。五弦琵琶,稍小,蓋北國所出。《風俗通》云:以手琵琶之,因為名。案舊琵琶皆以木撥彈之,太宗貞觀中始有手彈之法,今所謂搊琵琶者是也。《風俗通》所謂以手琵琶之。乃非用撥之義,豈上世固有搊之者耶?阮鹹,亦秦琵琶也,而項長過於今制,列十有三柱。武太后時,蜀人蒯朗於古墓中得之。晉《竹林七賢圖》阮鹹所彈與此類,因謂之阮鹹。鹹,晉世實以善琵琶知音律稱。箜篌,漢武帝使樂人侯調所作,以祠太一。或雲侯輝所作,其聲坎坎應節,謂之坎侯,聲訛為箜篌。或謂師延靡靡樂,非也。舊說亦依琴制。今按其形,似瑟而小,七弦,用撥彈之,如琵琶。豎箜篌,胡樂也,漢靈帝好之。體曲而長,二十有二弦,豎抱於懷,用兩手齊奏,俗謂之擘箜篌。鳳首箜篌,有項如軫。七弦,鄭善子作,開元中進。形如阮鹹,其下缺少而身大,旁有少缺,取其身便也。弦十三隔,孤柱一,合散聲七,隔聲九十一,柱聲一,總九十九聲,隨調應律。太一,司馬p舀開元中進。十二弦,六隔,合散聲十二,隔聲七十二。弦散聲應律呂,以隔聲旋相為宮,合八十四調。今編入雅樂宮縣內用之。六弦,史盛作,天寶中進,形如琵琶而長。六弦,四隔,孤柱一,合散聲六,隔聲二十四,柱聲一,總三十一聲,隔調應律。天寶樂,任偃作,天寶中進。類石幢,十四弦,六柱。黃鐘一均足倍七聲,移柱作調應律。   塤,曛也,立秋之音,萬物將曛黃也。埏土為之,如鵝卵 ,凡六孔,銳上豐下。大者《爾雅》謂之曰LT。缶,如足盆,古西戎之樂,秦俗應而用之。其形似覆盆,以四杖擊之。秦、趙會於澠池,秦王擊缶而歌。八缶,唐永泰初司馬縚進《廣平樂》,蓋八缶具黃鐘一均聲。鐘,黃帝之工垂所造。鐘,種也,立秋之音,萬物種成也。大曰鎛,鎛亦大鐘也。《爾雅》謂之鏞。小而編之曰編鐘,中曰剽,小曰棧。錞於,圓如碓頭,大上小下,縣以籠床,芒渼將之以和鼓。沈約《宋書》雲,「今人間時有之」,則宋日非廟庭所用。後周平蜀獲之,斛斯徵觀曰:「錞於也。」依干寶《周禮注》試之,如其言。鐃,木舌,搖之以和鼓。梁有銅磬,蓋今方響之類。方響,以鐵為之,修八寸,廣二寸,圓上方下。架如磬而不設業,倚於架上以代鐘磬。人間所用者才三四寸。銅拔,亦謂之銅盤,出西戎及南蠻。其圓數寸,隱起若浮漚,貫之以韋皮,相擊以和樂也。南蠻國大者圓數尺。或謂南齊穆士素所造,非也。鉦,如大銅疊,縣而擊之,節鼓。銅鼓,鑄銅為之,虛其一面,覆而擊其上。南夷扶南、天竺類皆如此。嶺南豪家則有之,大者廣丈餘。磬,叔所造也。磬,勁也,立冬之音,萬物皆堅勁。《書》雲,「泗濱浮磬」,言泗濱石可為磬。今磬石皆出華原,非泗濱也。登歌磬,以玉為之,《爾雅》謂之芃。鼓,動也,冬至之音,萬物皆含陽氣而動。雷鼓八面以祀天,靈鼓六面以祀地,路鼓四面以祀鬼神。夏後加之以足,謂之足鼓。殷人貫之以柱,謂之楹鼓。周人縣之,謂之縣鼓。後世從殷制建之,謂之建鼓。晉鼓六尺六寸,金奏則鼓之。傍有鼓謂之應鼓,以和大鼓。小鼓有柄曰鞞,搖之以和鼓。大曰□。腰鼓,大者瓦,小者木,皆廣首而纖腹,本胡鼓也。石遵好之,與橫笛不去左右。齊鼓,如漆桶,大一頭,設齊於鼓面如麝臍,故曰齊鼓。簷鼓,如小甕,先冒以革而漆之。羯鼓,正如漆桶,兩手具擊,以其出羯中,故號羯鼓,亦謂之兩杖鼓。都曇鼓,似腰鼓而小,以槌擊之。毛員鼓,似都曇鼓而稍大。答臘鼓,制廣羯鼓而短,以指揩之,其聲甚震,俗謂之揩鼓。雞婁鼓,正圓,兩手所擊之處,平可數寸。正鼓、和鼓者,一以正,一以和,皆腰鼓也。節鼓,狀如博局,中間員孔,適容其鼓,擊之節樂也。撫拍,以韋為之,實之以糠,撫之節樂也。   金、石、絲、竹、匏、土、革、木,謂之八音。金木之音,擊而成樂。今東夷有管木者,桃皮是也。西戎有吹金者,銅角是也。長二尺 ,形如牛角。貝,蠡也,容可數升,並吹之以節樂,亦出南蠻。桃皮,卷之以為篳篥。嘯葉,銜葉而嘯,其聲清震,橘柚尤善。四夷絲竹之量,國異其制,不可詳盡。《爾雅》:琴二十弦曰離,瑟二十七弦曰灑。漢世有洞簫,又有管,長尺圍寸而並漆之。宋世有繞樑,似臥箜篌。今並亡矣。今世又有篪,其長盈尋,曰七星,如箏稍小,曰雲和,樂府所不用。   周天子宮縣,諸侯軒縣,大夫曲縣,士特縣。故孔子之堂,聞金石之音;魏絳之家 ,有鐘磬之聲。秦、漢之際,斯禮無聞。漢丞相田蚡,前庭羅鐘磬,置曲旃。光武又賜東海恭王鍾蝷尬痋C即漢世人臣,尚有金石。漢樂歌雲,「高張四縣,神來宴饗」,謂宮縣也。制氏在太樂,能記鏗鏘鼓舞。河間王著《樂記》,八佾之舞與制氏不甚相遠,又舞八佾之明文也。《漢儀》雲,高廟撞千石之鍾十枚,即《上林賦》所謂「撞千石之鐘,立萬石之鋌鉅」者也。鍾當十二,而此十枚,未識其義。議者皆雲漢世不知用宮縣。今案漢章、和世用旋宮,漢世群儒,備言其義,牛弘、祖孝孫所由准的也。又河間王博采經籍,與制氏不殊,知漢世之樂,為最備矣。魏、晉已來,但雲四廂金石,而不言其禮,或八架,或十架,或十六架。梁武始用二十六架。貞觀初增三十六架,加鼓吹熊羆桉十二於四隅。後魏、周、齊皆二十六架。建德中,復梁三十六架。隋文省。煬帝又復之。   樂縣,橫曰簨,豎曰蝖C飾簨以飛龍,飾趺以飛廉,鍾蟡H摯獸 ,磬蟡H摯鳥,上列樹羽,旁垂流蘇,周制也。縣以崇牙,殷制也。飾以博山,後世所加也。宮縣每架金博山五,軒縣三。鼓,承以花趺,覆以華蓋,上集翔鷺。隋氏二十架,先置建鼓於四隅,鎛鍾方面各三,依其辰位,雜列編鐘、磬各四架於其間。二十六架,則編鐘十二架,磬亦如之。軒縣九架,鎛鍾三架,在辰、丑、申地,編鐘、磬皆三架。設路鼓二於縣內戌、巳地之北。設柷敔於四隅,舞人立於其中。錞於、鐃、鐸、撫拍、舂牘,列於舞人間。唐禮,天子朝廟用三十六架。高宗成蓬萊宮,充庭七十二架。武後遷都,乃省之。皇后廟及郊祭並二十架,同舞八佾。先聖廟及皇太子廟並九架,舞六佾。縣間設柷敔各一,柷於左,敔於右。錞於、撫拍、頓相、鐃、鐸,次列於路鼓南。舞人列於縣北。登歌二架,登於堂上兩楹之前。編鐘在東,編磬在西。登歌工人坐堂上,竹人立堂下,所謂「琴瑟在堂,竽笙在庭」也。殿庭加設鼓吹於四隅。   宴享陳《清樂》、《西涼樂》。架對列於左右廂,設舞筵於其間。舊皇后庭但設絲管,大業尚侈,始置鐘磬,猶不設鎛鍾 ,以鎛磬代。武太后稱制,用鐘,因而莫革。樂縣,庭廟以五彩雜飾,軒縣以硃,五郊則各從其方色。每先奏樂三日,太樂令宿設縣於庭,其日率工人入居其次。協律郎舉麾,樂作;僕麾,樂止。文舞退,武舞進。若常享會,先一日具坐、立部樂名封上,請所奏御注而下。及會,先奏坐部伎,次奏立部伎,次奏蹀馬,次奏《散樂》而畢矣。   廣明初,巢賊干紀,輿駕播遷,兩都覆圮,宗廟悉為煨燼 ,樂工淪散,金奏幾亡。及僖宗還宮,購募鍾縣之器,一無存者。昭宗即位,將親謁郊廟,有司請造樂縣,詢於舊工,皆莫知其制度。修奉樂縣使宰相張浚悉集太常樂胥詳酌,竟不得其法。時太常博士殷盈孫深於典故,乃案《周官考工記》之文,究其欒、銑、於、鼓、鉦、舞、甬之法,沉思三四夕,用算法乘除,鎛鍾之輕重高低乃定。懸下編鐘,正黃鐘九寸五分,下至登歌倍應鍾三寸三分半,凡四十八等。口項之量,逕衡之圍,悉為圖,遣金工依法鑄之,凡二百四十口。鑄成,張浚求知聲者處士蕭承訓、梨園樂工陳敬言與太樂令李從周,令先校定石磬,合而擊拊之,八音克諧,觀者聳聽。浚既進呈,昭宗陳於殿庭以試之。時以宗廟焚燬之後,修奉不及,乃權以少府監蒗陘蚍q。其庭甚狹,議者論縣樂之架不同。浚奏議曰:   臣伏准舊制,太廟含元殿並設宮縣三十六架,太清宮、南北郊、社稷及諸殿庭,並二十架。今修奉樂懸,太廟合造三十六架 ,臣今參議,請依古禮用二十架。伏自兵興已來,雅樂淪缺,將為修奉,事實重難。變通宜務於酌中,損益當循於寧儉。臣聞諸舊史,昔武王定天下,至周公相成王,始暇制樂。魏初無樂器及伶人,後稍得登歌食舉之樂。明帝太寧末,詔增益之。鹹和中,鳩集遺逸,尚未有金石之音。至孝武太元中,四廂金石始備,郊祀猶不舉樂。宋文帝元嘉九年,初調金石。二十四年,南郊始設登歌,廟舞猶闕。孝武孝建中,有司奏郊廟宜設備樂,始為詳定。故後魏孝文太和初,司樂上書,陳樂章有闕,求集群官議定,廣修器數,正立名品。詔雖行之,仍有殘缺。隋文踐祚,太常議正雅樂,九年之後,惟奏黃鐘一宮,郊廟止用一調。據禮文,每一代之樂,二調並奏,六代之樂,凡十二調。其餘聲律,皆不復通。高祖受隋禪,軍國多務,未遑改創,樂府尚用隋氏舊文。武德九年,命太常考正雅樂。貞觀二年,考畢上奏。蓋其事體大,故歷代不能速成。   伏以俯逼郊天,式修雅樂,必將集事,須務相時。今者帑藏未充,貢奉多闕 ,凡闕貨力,不易方圓,制度之間,亦宜撙節。臣伏惟《儀禮》宮懸之制,陳鎛鍾二十架,當十二辰之位。甲、丙、庚、壬,各設編鐘一架;乙、丁、辛、癸,各設編磬一架,合為二十架。樹建鼓於四隅。當乾、坤、艮、巽之位,以像二十四氣。宗廟、殿庭、郊丘、社稷,皆用此制,無聞異同。周、漢、魏、晉、宋、齊六朝,並只用二十架。隋氏平陳,檢梁故事,乃設三十六架。國初因之不改。高宗皇帝初成蓬萊宮,充庭七十二架,尋乃省之。則簨蝚[數太多,本近於侈。止於二十架,正協禮經。兼今太廟之中,地位甚狹,百官在列,萬舞充庭,雖三十六架具存,亦施為不得。廟庭難容,未易開廣,樂架不可重沓鋪陳。今請依周、漢、魏、晉、宋、齊六代故事,用二十架。   從之。   古制,雅樂宮縣之下,編鐘四架,十六口。近代用二十四口,正聲十二,倍聲十二,各有律呂,凡二十四聲。登歌一架,亦二十四鐘。雅樂淪滅,至是復全。   志第十 音樂三   貞觀二年,太常少卿祖孝孫既定雅樂,至六年,詔褚亮、虞世南、魏徵等分制樂章。其後至則天稱制,多所改易 ,歌辭皆是內出。開元初,則中書令張說奉制所作,然雜用貞觀舊詞。自後郊廟歌工樂師傳授多缺,或祭用宴樂,或郊稱廟詞。二十五年,太常卿韋縚令博士韋逌、直太樂尚沖、樂正沈元福、郊社令陳虔申懷操等,銓敘前後所行用樂章,為五卷,以付太樂、鼓吹兩署,令工人習之。時太常舊相傳有宮、商、角、徵、羽《宴樂》五調歌詞各一卷,或雲貞觀中侍中楊恭仁妾趙方等所銓集,詞多鄭、衛,皆近代詞人雜詩,至縚又令太樂令孫玄成更加整比為七卷。又自開元已來,歌者雜用胡夷里巷之曲,其孫玄成所集者,工人多不能通,相傳謂為法曲。今依前史舊例,錄雅樂歌詞前後常行用者,附於此志。其五調法曲,詞多不經,不復載之。   冬至祀昊天於圓丘樂章八首貞觀二年,祖孝孫定雅樂。貞觀六年,褚亮、虞世南、魏徵等作此詞,今行用。   降神用《豫和》:   上靈眷命兮膺會昌,盛德殷薦葉辰良。景福降兮聖德遠。玄化穆兮天歷長。   皇帝行用《太和》:   穆穆我後,道應千齡。登三處大,得一居貞。禮唯崇德,樂以和聲。百神仰止,天下文明。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頞尬蔭臐A甄耀垂明。有赫圓宰,深仁曲成。日麗蒼璧,煙開紫營。聿遵虔享,式降鴻禎。   迎俎入用《雍和》:   欽惟大帝,載仰皇穹。始命田燭,爰啟郊宮。《雲門》駭聽,雷鼓鳴空。神其介祀,景祚斯融。   酌獻飲福用《壽和》:   八音斯奏,三獻畢陳。寶祚惟永,暉光日新。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迭璧凝影皇壇路,編珠流彩帝郊前。已奏黃鐘歌大呂,還符寶歷祚昌年。   武舞作用《凱安》:   昔在炎運終,中華亂無象。酆郊赤烏見,邙山黑雲上。大賚下周車,禁暴開殷網。幽明同葉贊,鼎祚齊天壤。   送神用《豫和》:   歌奏畢兮禮獻終,六龍馭兮神將升。明德感兮非黍稷,降福簡兮祚休征。   又郊天樂章一首太樂舊有此辭,不詳所起。   送神用《豫和》:   蘋蘩禮著,黍稷誠微。音盈鳳管,彩駐龍旗。洪歆式就,介福攸歸。送樂有闋,靈馭遄飛。   則天大聖皇后大享昊天樂章十二首 御撰   第一:   太陰凝至化,貞耀蘊軒儀。德邁娥台敞,仁高姒幄披。捫天遂啟極,夢日乃升曦。   第二:   贍紫極,望玄穹。翹至懇,罄深衷。聽雖遠,誠必通。垂厚澤,降雲宮。   第三:   乾儀混成沖邃,天道下濟高明。頞妤嵷傿肅騿A太一曉降黃庭。圓壇敢申昭報,方璧冀展虔情。丹襟式敷衷懇,玄鑒庶察微誠。   第四:   巍巍睿業廣,赫赫聖基隆。菲德承先顧,禎符萃眇躬。銘開武巖側,圖薦洛川中。微誠詎幽感,景命忽昭融。有懷慚紫極,無以謝玄穹。   第五:   朝壇霧卷,曙嶺煙沉。爰設筐幣,式表誠心。筵輝麗璧,樂暢和音。仰惟靈鑒,俯察翹襟。   第六:   昭昭上帝,穆穆下臨。禮崇備物,樂奏鏘金。蘭羞委薦,桂醑盈斟。敢希明德,聿罄莊心。   第七:   暾L浮九醞,禮備三周。陳誠菲奠,契福神猷。   第八:   奠璧郊壇昭大禮,鏘金拊石表虔誠。始奏《承雲》娛帝賞,復歌《調露》暢《韶英》。   第九:   荷恩承顧托,執契恭臨撫。廟略靜邊荒,天兵曜神武。有截資先化,無為遵舊矩。禎符降昊穹,大業光寰宇。   第十:   肅肅祀典,邕邕禮秩。三獻已周,九成斯畢。爰撤其俎,載遷其實。或升或降,唯誠唯質。   第十一:   禮終肆類,樂闋九成。仰惟明德,敢薦非馨。顧慚菲奠,久駐雲軿。瞻荷靈澤,悚戀兼盈。   第十二:   式乾路,辟天扉。回日馭,動雲衣。登金闕,入紫微。望仙駕,仰恩徽。   景龍三年中宗親祀昊天上帝樂章十首   降神用《豫和》:   天之歷數歸睿唐,顧惟菲德欽昊蒼。選吉日兮表殷薦,冀神鑒兮降頞均C   皇帝行用《太和》圓鍾宮   恭臨寶位,肅奉瑤圖。恆思解網,每軫泣辜。德慚巢燧,化劣唐虞。期我良弼,式贊嘉謨。   告謝圓鍾宮:   得一流玄澤,通三御紫宸。遠葉千齡運,遐銷九域塵。絕瑞駢闐集,殊祥絡繹臻。年登慶西畝,稔歲賀盈囷。   登歌用《肅和》無射均之林鍾羽:   悠哉廣覆,大矣曲成。九玄著象,七曜甄明。珪璧是奠,醞酎斯盈。作樂崇德,爰暢《鹹英》。   迎俎用《雍和》圓鍾均之黃鐘羽:   郊壇展敬,嚴配因心。孤竹簫管,空桑瑟琴。肅穆大禮,鏗鏘八音。恭惟上帝,希降靈歆。   酌獻用《福和》圓鍾宮:   九成爰奏,三獻式陳。欽承景福,恭托明禋。   中宮助祭升壇用函鍾宮:   坤元光至德,柔訓闡皇風。《芣苡》芳聲遠,《螽斯》美化隆。睿范超千載,嘉猷備六宮。肅恭陪盛典,欽若薦禋宗。   亞獻用函鍾宮:   三靈降饗,三後配神。虔敷藻奠,敬展郊禋。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圓鍾均之中呂商   已陳粢盛敷嚴祀,更奏笙鏞協雅聲。璇圖寶歷欣寧謐,晏俗淳風樂太平。   武舞作用《凱安》圓鍾均之無射徵:   堂堂聖祖興,赫赫昌基泰。戎車盟津偃,玉帛塗山會。舜日啟祥暉,堯雲卷征旆。風猷被有截,聲教覃無外。   開元十一年玄宗祀昊天於圓丘樂章十一首   降神用《豫和》圓鍾宮三成,黃鐘角一成,太簇徵一成,姑洗羽一成,已上六變詞同。:   至矣丕構,蒸哉太平。授犧膺菉,復禹繼明。草木仁化,《鳧鷖》頌聲。祀宗陳德,無愧斯誠。   迎神用《歆和》:   崇禋已備,粢盛聿修。潔誠斯展,鐘石方遒。   皇祖光皇帝室酌獻用《長髮》黃鐘宮。詞同貞觀《長髮》。   太祖景皇帝室酌獻用《大基》太簇宮。詞同貞觀《大基》。   代祖元皇帝室酌獻用《大成》姑洗宮。詞同貞觀《大成》。   高祖神堯皇帝室酌獻用《大明》蕤賓宮。詞同貞觀《大明》。   太宗文武聖皇帝室酌獻用《崇德》夷則宮。詞同貞觀《崇德》。:   高宗天皇大帝室酌獻用《鈞天》黃鐘宮。詞同光宅鈞天。   義宗孝敬皇帝室酌獻用《承光》黃鐘宮:   金相載穆,玉裕重暉。養德清禁,承光紫微。乾宮候色,震象增威。監國方永,賓天不歸。孝友自衷,溫文性與。龍樓正啟,鶴駕斯舉。丹扆流念,鴻名式序。中興考室,永陳彝俎。   皇帝飲福用《延和》黃鐘宮:   巍巍累聖,穆穆重光。奄有區夏,祚啟隆唐。百蠻飲澤,萬國來王。本枝億載,鼎祚逾長。   皇帝行用《太和》:   郊壇齊帝,禮樂祠天。丹青寰宇,宮徵山川。神祇畢降,行止重旋。融融穆穆,納祉洪延。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止奏潛聆,登儀宿轉。大玉躬奉,參鍾首奠。簠簋聿升,犧牲遞薦。昭事顒若,存存以俔。   迎俎入用《雍和》:   爛雲普洽,律風無外。千品其凝,九賓斯會。禋樽晉燭,純犧滌汰。玄覆攸廣,鴻休汪濊。   皇帝酌獻天神用《壽和》:   六變爰闋,八階載虔。祐我皇祚,於萬斯年。   酌獻配座用《壽和》:   於赫聖祖,龍飛晉陽。底定萬國,奄有四方。功格上下,道冠農黃。郊天配享,德合無疆。   飲福酒用《壽和》:   崇崇太畤,肅肅嚴禋。粢盛既潔,金石畢陳。上帝來享,介福爰臻。受厘合福,寶祚惟新。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祝史正辭,人神慶葉。福以德昭,享以誠接。六變雲備,百禮斯浹。祀事孔明,祚流萬葉。   武舞用《凱安》:   馨香惟後德,明命光天保。肅和崇聖靈,陳信表皇道。玉鏚初蹈厲,金匏既靜好。   禮畢送神用《豫和》:   大號成命,《思文》配天。神光肸蠁,龍駕言旋。眇眇閶闔,昭昭上玄。俾昌而大,於萬斯年。   皇帝還大次用《太和》:   六成既闋,三薦雲終。神心具醉,聖敬愈崇。受厘皇邸,回蹕帷宮。穰穰之福,永永無窮。   玄宗開元十三年封泰山祀天樂章十四首中書令燕國公張說作,今行用。   降神用《豫和》六變夾鍾宮之一:   款泰壇,柴泰清。受天命,報天成。竦皇心,薦樂聲。志上達,歌下迎。   夾鍾宮之二:   億上帝,臨下庭。騎日月,陪列星。嘉祝信,大□馨。澹神心,醉皇靈。   夾鍾宮之三:   相百辟,貢八荒。九歌敘,萬舞翔。肅振振,鏘皇皇。帝欣欣,福穰穰。   黃鐘宮:   高在上,道光明。物資始,德難名。承眷命,牧蒼生。寰宇謐,太階平。   太簇徵:   天道無親,至誠與鄰。山川偏禮,宮徵惟新。玉帛非盛,聰明會貞。正斯一德,通乎百神。   姑洗羽:   饗帝饗親,維孝維聖。緝熙懿德,敷揚成命。華夷志同,笙鏞禮盛。明靈降止,感此誠敬。   迎送皇帝用《太和》:   孝敬中發,和容外彰。騰華照宇,如升太陽。貞璧就奠,玄靈垂光。禮樂具舉,濟濟洋洋。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羽調:   奠祖配天,承天享帝。百靈鹹秩,四海來祭。植我蒼璧,布我玄制。華日徘徊,神靈容裔。   迎俎入用《雍和》:   俎豆有馝,潔粢豐盛。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鼓鍾管磬,肅唱和鳴。皇皇后祖,賚我思成。   酌獻用《壽和》黃鐘宮調:   蒸蒸我後,享獻惟夤。躬酌郁鬯,跪奠明神。孝莫孝乎配上帝以親,敬莫敬乎教天下為臣。   皇帝飲福用《壽和》:   皇祖嚴配,配享皇天。皇皇降嘏,天子萬年。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商調:   六鍾翕協六變成,八佾倘佯八風生。樂《九韶》兮人神感,美《七德》兮天地清。   終獻亞獻用《凱安》:   列祖順三靈,文宗威四海。黃鉞誅群盜,硃旗掃多罪。戢兵天下安,約法人心改。大哉干羽意,長見風雲在。   送神用《豫和》夾鍾宮調:   禮樂終,煙燎上。懷靈惠,結皇想。歸風疾,回風爽。百福來,眾神往。   正月上辛祈谷於南郊樂章八首貞觀中褚亮作,今行用。   降神用《豫和》詞同冬至圓丘。   皇帝行用《太和》詞同冬至圓丘。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貞觀禮》,祀感帝用此詞,顯慶已後,詞同冬至圓丘。:   履艮斯繩,居中體正。龍運垂祉,昭符啟聖。式事嚴禋,聿懷嘉慶。惟帝永錫,時皇休命。   迎俎用《雍和》:   殷薦乘春,太壇臨曙。八簋盈和,六瑚登御。嘉稷匪歆,德馨斯飫。祝嘏無易,靈心有豫。   皇帝酌獻飲福酒用《壽和》詞同冬至圓丘。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玉帛犧牲申敬享,金絲戚羽盛音容。庶俾億齡禔景福,長欣萬宇洽時邕。   武舞用《凱安》詞同冬至圓丘。   送神用《豫和》詞同冬至圓丘。   季秋享上帝於明堂樂章八首貞觀中褚亮等作,今行用。   降神用《豫和》詞同冬至圓丘。   皇帝行用《太和》詞同冬至圓丘。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像天御宇,乘時布政。嚴配申虔,宗禋展敬。樽罍盈列,樹羽交映。玉幣通誠,祚隆皇聖。   迎俎用《雍和》:   八牖晨披,五精朝奠。霧凝璇篚,風清金縣。神滌備全,明粢豐衍。載結彝俎,陳誠以薦。   皇帝酌獻飲福用《壽和》詞同冬至圓丘。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御扆合宮承寶歷,席圖重館奉明靈。偃武修文九圍泰,沉烽靜柝八荒寧。   武舞用《凱安》詞同冬至圓丘。   送神用《豫和》詞同冬至圓丘。   則天大聖皇后享明堂樂章十二首御撰   外辦將出:   總章陳昔典,衢室禮惟神。宏規則天地,神用葉陶鈞。負扆三春旦,充庭萬宇賓。顧己誠虛薄,空慚馭兆人。   皇帝行用黃鐘宮:   仰膺歷數,俯順謳歌。遠安邇肅,俗阜時和。化光玉鏡,訟息金科。方興典禮,永戢干戈。   皇嗣出入升降:   至人光俗,大孝通神。謙以表性,恭惟立身。洪規載啟,茂典方陳。譽隆三善,祥開萬春。   迎送王公:   千官肅事,萬國朝宗。載延百辟,爰集三宮。君臣得合,魚水斯同。睿圖方永,周歷長隆。   登歌大呂均無射羽:   禮崇宗祀,志表嚴禋。笙鏞合奏,文物惟新。敬遵茂典,敢擇良辰。潔誠斯著,奠謁方申。   配饗:   笙鏞間鳴玉,文物昭清暉。粹影臨芳奠,休光下太微。孝思期有感,明潔庶無違。   宮音:   履艮苞群望,居中冠百靈。萬方資廣運,庶品荷裁成。神功諒匪測,盛德實難名。藻奠申誠敬,恭祀表惟馨。   角音:   出震位,開平秩。扇條風,乘甲乙。龍德盛,鳥星出。薦珪篚,陳誠實。   徵音:   赫赫離精御炎陸,滔滔熾景開隆暑。冀延神鑒俯蘭樽,式表虔襟陳桂俎。   商音:   律中夷則,序應收成。功宣建武,儀表惟明。爰申禮奠,庶展翹誠。九秋是式,百谷斯盈。   羽音:   葭律肇啟隆冬,蘋藻攸陳饗祭。黃鐘既陳玉燭,紅粒方殷稔歲。   孟夏雩祀上帝於南郊樂章八首貞觀中褚亮等作,今行用。   降神用《豫和》詞同冬至圓丘。   皇帝行用《太和》詞同冬至圓丘。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硃鳥開辰,蒼龍啟映。大帝昭饗,群生展敬。禮備懷柔,功宣舞詠。旬液應序,年祥葉慶。   迎俎用《雍和》:   紺筵分彩,瑤圖葉絢。風管晨凝,雲歌曉囀。肅事蘋藻,虔申桂奠。百谷斯登,萬箱攸薦。   皇帝酌獻飲福酒用《壽和》詞同冬至圓丘。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鳳曲登歌調令序,龍雩集舞泛祥風。彩FK雲回昭睿德,硃干電發表神功。   武舞用《凱安》詞同冬至圓丘。   送神用《豫和》詞同冬至圓丘。   又雩祀樂章二首太樂舊有此詞,不詳所起,或雲開元初造。   降神用《豫和》:   鳥緯遷序,龍星見辰。純陽在律,明德崇禋。五方降帝,萬宇安人。恭以致享,肅以迎神。   送神用《豫和》:   祀遵經設,享緣誠舉。獻畢於樽,撤臨於俎。舞止干戚,樂停柷敔。歌以送神,神還其所。   祀五方上帝於五郊樂章四十首貞觀中魏徵等作,今行用。   祀黃帝降神奏宮音:   黃中正位,含章居貞。既彰六律,兼和五聲。畢陳萬舞,乃薦斯牲。神其下降,永祚休平。   皇帝行用《太和》詞同冬至圓丘。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渺渺方輿,蒼蒼圓蓋。至哉樞紐,宅中圖大。氣調四序,風和萬籟。祚我明德,時雍道泰。   迎俎用《雍和》:   金縣夕肆,玉俎朝陳。饗薦黃道,芬流紫辰。乃誠乃敬,載享載禋。崇薦斯在,惟皇是賓。   皇帝酌獻飲福用《壽和》詞同冬至圓丘。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御征乘宮出郊甸,安歌率舞遞將迎。自有《雲門》符帝賞,猶持雷鼓答天成。   武舞用《凱安》詞同冬至圓丘。   送神用《豫和》詞同冬至圓丘。   祀青帝降神用角音:   鶴雲旦起,鳥星昏集。律候新風,陽開初蟄。至德可饗,行潦斯挹。錫以無疆,蒸人乃粒。   皇帝行用《太和》詞同冬至圓丘。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玄鳥司春,蒼龍登歲。節物變柳,光風轉蕙。瑤席降神,硃弦饗帝。誠備祝嘏,禮殫珪幣。   迎俎用《雍和》:   大樂稀音,至誠簡禮。文物斯建,聲名濟濟。六變有成,三登無體。乃眷豐潔,恩覃愷悌。   皇帝酌獻飲福用《壽和》詞同冬至圓丘。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笙歌龠舞屬年韶,鷺鼓鳧鍾展時豫。調露初迎綺春節,承雲遽踐蒼霄馭。   武舞用《凱安》詞同冬至圓丘。   送神用《豫和》詞同冬至圓丘。   祀赤帝降神用徵音:   青陽告謝,硃明戒序。延長是祈,敬陳椒醑。博碩斯薦,笙鏞備舉。庶盡肅恭,非馨稷黍。   皇帝行用《太和》詞同冬至圓丘。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離位克明,火中宵見。峰雲暮起,景風晨扇。木槿初榮,含桃可薦。芬馥百品,鏗鏘三變。   迎俎用《雍和》:   昭昭丹陸,奕奕炎方。禮陳牲幣,樂備篪簧。瓊羞溢俎,玉r浮觴。恭惟正直,歆此馨香。   皇帝酌獻飲福用《壽和》詞同冬至圓丘。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千里溫風飄絳羽,十枚炎景勝硃干。陳觴薦俎歌三獻,拊石摐金會七盤。   武舞用《凱安》詞同冬至圓丘。   送神用《豫和》詞同冬至圓丘。   祀白帝降神用商音:   白藏應節,天高氣清。歲功既阜,庶類收成。萬方靜謐,九土和平。馨香是薦,受祚聰明。   皇帝行用《太和》詞同冬至圓丘。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金行在節,素靈居正。氣肅霜嚴,林凋草勁。豺祭隼擊,潦收川鏡。九谷已登,萬箱流詠。   迎俎用《雍和》:   律應西成,氣躔南呂。珪幣鹹列,笙竽備舉。苾苾蘭羞,芬芬桂醑。式資宴貺,用調霜序。   皇帝酌獻飲福用《壽和》詞同冬至圓丘。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璿儀氣爽驚緹龠,玉呂灰飛含素商。鳴鞞奏管芳羞薦,會舞安歌葆眊揚。   武舞用《凱安》詞同冬至圓丘。   送神用《豫和》詞同冬至圓丘。   祀黑帝降神用羽音:   嚴冬季月,星回風厲。享祀報功,方祈來歲。   皇帝行用《太和》詞同冬至圓丘。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律周玉琯,星回金度。次極陽烏,紀窮陰兔。火林溯雪,湯泉凝冱。八蠟已登,三農息務。   迎俎用《雍和》:   陽月斯紀,應鍾在候。載潔牲牷,爰登俎豆。既高既遠,無聲無臭。靜言格思,惟神保佑。   皇帝酌獻飲福用《壽和》詞同冬至圓丘。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執龠持羽初終曲,硃干玉鏚始分行。《七德》、《九功》鹹已暢,明靈降福具穰穰。   武舞用《凱安》詞同冬至圓丘。   送神用《豫和》詞同冬至圓丘。   又五郊樂章十首太樂舊有此詞,不詳所起。   黃郊迎神:   硃明季序,黃郊王辰。厚以載物,甘以養人。毓金為體,稟火成身。宮音式奏,奏以迎神。   送神:   春末冬暮,徂夏杪秋。土王四月,時季一周。黍稷已享,籩豆宜收。送神有樂,神其賜休。   青郊迎神:   緹幕移候,青郊啟蟄。淑景遲遲,和風習習。璧玉宵備,旌旄曙立。張樂以迎,帝神其入。   送神:   文物流彩,聲明動色。人竭其恭,靈昭其飭。歆薦無巳,垂禎不極。送禮有章,惟神還軾。   赤郊迎神:   青陽節謝,硃明候改。靡草雕華,含桃流彩。蝳C鐘磬,筵陳脯醢。樂以迎神,神其如在。   送神:   炎精式降,蒼生攸仰。羞列豆籩,酒陳牲象。昭祀有應,宜其不爽。送樂張音,惟靈之往。   白郊迎神:   序移玉律,節應金商。天嚴殺氣,吹警秋方。遛R既積,稷奠並芳。樂以迎奏,庶降神光。   送神:   祀遵五禮,時屬三秋。人懷肅敬,靈降禎休。奠歆旨酒,薦享珍羞。載張送樂,神其上游。   黑郊迎神:   玄英戒序,黑郊臨候。掌禮陳彝,司筵執豆。寒雰斂色,冱泉凝漏。樂以迎神,八音斯奏。   送神:   北郊時冽,南陸輝處。奠本虔誠,獻彌恭慮。上延祉福,下承歡豫。廣樂送神,神其整馭。   祀朝日樂章八首貞觀中作,今行用。   降神用《豫和》詞同冬至圓丘。   皇帝行用《太和》詞同冬至圓丘。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惟聖格天,惟明饗日。帝郊肆類,王宮戒吉。珪奠春舒,鍾歌曉溢。禮雲克備,斯文有秩。   迎俎用《雍和》:   晨儀式薦,明祀惟光。神物爰止,靈暉載揚。玄端肅事,紫幄興祥。福履攸假,於昭令王。   皇帝酌獻飲福用《壽和》詞同冬至圓丘。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崇牙樹羽延《調露》,旋宮扣律掩《承雲》。誕敷懿德昭神武,載集豐功表睿文。   武舞用《凱安》詞同冬至圓丘。   送神用《豫和》詞同冬至圓丘。   又祀朝日樂章二首太樂舊有此辭,不詳所起。   迎神:   太陽朝序,王宮有儀。蟠桃彩駕,細柳光馳。軒祥表合,漢歷彰奇。禮和樂備,神其降斯。   送神:   五齊兼飭,百羞具陳。樂終廣奏,禮畢崇禋。明鑒萬宇,昭臨兆人。永流洪慶,式動曦輪。   祀夕月樂章八首貞觀中作,今行用。   降神用《豫和》詞同冬至圓丘。   皇帝行用《太和》詞同冬至圓丘。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測妙為神,通微曰聖。坎祀貽則,郊禋展敬。璧薦登光,金歌動映。以載嘉德,以流曾慶。   迎俎用《雍和》:   朏晨爭舉,天宗禮辟。夜典涼秋,陰明湛夕。有r斯旨,有牲斯碩。穆穆其暉,穰穰是積。   皇帝酌獻飲福用《壽和》詞同冬至圓丘。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合吹八風金奏動,分容萬舞玉鞘驚。詞昭茂典光前烈,夕曜乘功表盛明。   武舞用《凱安》詞同冬至圓丘。   送神用《豫和》詞同冬至圓丘。   蠟百神樂章八首貞觀中作,今行用。   降神用《豫和》詞同冬至圓丘。   皇帝行用《太和》詞同冬至圓丘。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序迫歲陰,日躔星紀。爰稽茂典,聿崇清祀。綺幣霞舒,瑞珪虹起。百禮垂裕,萬靈薦祉。   迎俎用《雍和》:   緹龠勁序,玄英晚候。姬蠟開儀,豳歌入奏。蕙馥雕俎,蘭芬玉酎。大饗明祇,永綏多祐。   皇帝酌獻飲福用《壽和》詞同冬至圓丘。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經緯兩儀文化洽,削平萬域武功成。瑤弦自樂乾坤泰,玉鏚長歡區縣寧。   武舞用《凱安》詞同冬至圓丘。   送神用《豫和》詞同冬至圓丘。   又蠟百神樂章二首太樂舊有此詞,不詳所起。   迎神今不行用:   八蠟開祭,萬物鹹祀。上極天維,下窮坤紀。鼎俎流馥,樽彝薦美。有靈有祇,鹹希來止。   送神今不行用:   十旬歡洽,一日祠終。澄彝拂俎,報德酬功。慮虔容肅,禮縟儀豐。神其降祉,整馭隨風。   夏至祭皇地祇於方丘樂章八首貞觀中褚亮等作   迎神用《順和》:   萬物資以化,交泰屬昇平。易從業惟簡,得一道斯寧。具儀光玉帛,送舞變《鹹英》。黍稷良非貴,明德信惟馨。   皇帝行用《太和》詞同冬至圓丘。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至矣坤德,皇哉地祇。開元統紐,合大承規。九宮肅列,六典相儀。永言配命,長保無虧。   迎俎用《雍和》:   柔而能方,直而能敬。厚載以德,大亨以正。有滌斯牷,有馨斯盛。介茲景福,祚我休慶。   皇帝酌獻飲福用《壽和》詞同冬至圓丘。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玉幣牲牷分薦享,羽旄干鏚遞成容。一德惟寧兩儀泰,三才保合四時邕。   武舞用《凱安》詞同冬至圓丘。   送神用《順和》:   陰祇葉贊,厚載方貞。牲幣具舉,簫管備成。其禮惟肅,其德惟明。神之聽矣,式鑒虔誠。   則天皇后永昌元年大享拜洛樂章十五首御撰   設禮用《昭和》:   九玄眷命,三聖基隆。奉成先旨,明台畢功。宗祀展敬,冀表深衷。永昌帝業,式播淳風。   《致和》:   神功不測兮運陰陽。包藏萬宇兮孕八荒。天符既出兮帝業昌。願臨明祀兮降禎祥。   《鹹和》:   坎澤祠容備舉,坤壇祭典爰伸。靈眷遙行秘躅,嘉貺薦委殊珍。肅禮恭禋載展,翹襟懇志逾殷。方期交際懸應,末一句逸。   乘輿初行用《九和》:   祇荷坤德,欽若乾靈。慚惕罔置,興居匪寧。恭崇禮則,肅奉儀形。惟憑展敬,敢薦非馨。   拜洛用《顯和》:   菲躬承睿顧,薄德忝坤儀。乾乾遵後命,翼翼奉先規。撫俗勤雖切,還淳化尚虧。未能弘至道,何以契明祇?   受圖用《顯和》:   顧德有慚虛菲,明祇屢降禎符。汜水初呈秘象,溫洛薦表昌圖。玄澤流恩載洽,丹襟荷渥增愉。   登歌用《昭和》:   舒陰至養,合大資生。德以恆固,功由永貞。升歌薦序,垂幣翹誠。虹開玉照,鳳引金聲。   迎俎用《敬和》:   蘭俎既升,蘋羞可薦。金石載設,《鹹英》已變。林澤斯總,山川是遍。敢用敷誠,實惟忘倦。   酌獻用《欽和》: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齊和》:   沉潛演貺分三極,廣大凝禎總萬方。既薦羽旌文化啟,還呈干戚武威揚。   武舞用《德和》:   夕惕司龍契,晨兢當鳳扆。崇儒習舊規,偃霸循先旨。絕壤飛冠蓋,遐區麗山水。幸承三聖餘,忻屬千年始。   撤俎用《禋和》:   百禮崇容,千官肅事。靈降舞兆,神凝有粹。奠享鹹周,威儀畢備。奏《夏》登列,歌《雍》撤肆。   辭神用《通和》:   皇皇靈眷,穆穆神心。暫動凝質,還歸積陰。功玄樞紐,理寂高深。銜恩佩德,聳志翹襟。   送神用《歸和》:   言旋雲洞兮躡煙途。永寧中宇兮安下都。苞涵動植兮順榮枯,長貽寶貺兮贊璇圖。   又《歸和》:   調雲闋兮神座興,驂雲駕兮儼將升。騰絳霄兮垂景祐,翹丹懇兮荷休征。   睿宗太極元年祭皇地祇於方丘樂章八首不詳撰者   迎神用《順和》黃鐘宮三變,太簇角一變,姑洗徵一變,南呂羽一變。:   坤厚載物,德柔垂祉。九域鹹雍,四溟為紀。敬因良節,虔修陰祀。廣樂式張,靈其降止。   金奏新加太簇宮:   坤元至德,品物資生。神凝博厚,道葉高明。列鎮五嶽,環流四瀛。於何不載,萬寶斯成。   皇帝行用《太和》詞同貞觀冬至圓丘,黃鐘宮。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詞同貞觀太廟《肅和》,應鍾均之夷則。   迎俎及酌獻用《雍和》詞同貞觀太廟《雍和》。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詞同皇帝朝群臣《舒和》。   武舞用《凱安》詞同貞觀冬至圓丘。   送神用《順和》林鍾宮:   樂備金石,禮光樽俎。大享爰終,洪休是舉。雨零感節,雲飛應序。纓紱載辭,皇靈具舉。   玄宗開元十一年祭皇地祇於汾陰樂章十一首   迎神用《順和》林鍾以下各再變 林鍾宮黃門侍郎韓思復作:   大樂和暢,殷薦明神。一降通感,八變必臻。有求斯應,無德不親。降靈醉止,休征萬人。   太簇角中書侍郎廬從願作:   坤元載物,陽樂發生。播殖資始,品彙鹹亨。列俎棋布,方壇砥平。神歆禋祀,後德惟明。   姑洗徵司勳郎中劉晃作:   大君出震,有事郊禋。齋戒既肅,馨香畢陳。樂和禮備,候暖風春。恭惟降福,實賴明神。   南呂羽禮部侍郎韓休作:   於穆浚哲,維清緝熙。肅事昭配,永言孝思。滌濯靜嘉,馨香在茲。神之聽之,用受福釐。   皇帝行用《太和》 黃鐘宮吏部尚書王鷿作:   於穆聖皇,六葉重光。太原刻頌,后土疏場。寶鼎呈符,歊雲降祥。禮樂備矣,降福穰穰。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蕤賓均之夾鍾羽刑部侍郎崔玄暐作:   聿修嚴配,展事禋宗。祥符寶鼎,禮備黃琮。祝詞以信,明德惟聰。介茲景福,永永無窮。   迎俎用《雍和》 黃鐘均之南呂羽徐州刺史賈曾作:   蠲我□饎,潔我膋薌。有豆孔碩,為羞既臧。至誠無昧,精意惟芳。神其醉止,欣欣樂康。   酌獻飲福用《壽和》 黃鐘宮禮部尚書蘇頲作:   禮物斯備,樂章乃陳。誰其作主,皇考聖真。對越在天,聖明佐神。窅然汾上,厚澤如春。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太簇宮太常少卿何鸞作:   樂奏雲闋,禮章載虔。禋宗於地,昭假於天。惟馨薦矣,既醉歆焉。神之降福,永永萬年。   武舞用《凱安》 黃鐘均之林鍾徵主爵郎中蔣挺作:   維歲之吉,維辰之良。聖君紱冕,肅事壇場。大禮已備,大樂斯張。神其醉止,降福無疆。   送神用《順和》尚書右丞源光裕作:   方丘既膳,嘉饗載謐。齊敬畢誠,陶匏貴質。秀簠豐薦,芳俎盈實。永永福流,其升如日。   玄宗開元十三年禪社首山祭地祇樂章八首   迎神用《順和》太常少卿賀知章作:   至哉含柔德,萬物資以生。常順稱厚載,流謙通變盈。聖心事能察,層廟陳厥誠。黃祇儼如在,泰折俟鹹亨。   皇帝行用《太和》:   肅我成命,於昭黃祇。裘冕而祀,陟降在斯。五音克備,八變聿施。緝熙肆靖,厥心匪離。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黃祇是祗,我其夙夜。夤畏誠潔,匪遑寧捨。禮以琮玉,薦厥茅藉。念茲降康,胡寧克暇。   迎俎入用《雍和》:   夙夜宥密,不敢寧宴。五齊既陳,八音在縣。粢盛以潔,房俎斯薦。惟德惟馨,尚茲克遍。   皇帝酌獻用《壽和》:   惟以明發,有懷載殷。樂盈而反,禮順其禋。立清以獻,薦欲是親。於穆不已,裒對斯臻。   皇帝飲福用《福和》:   穆穆天子,告成岱宗。大裘如濡,執珽有顒。樂以平志,禮以和容。上帝臨我,雲胡肅邕。   皇帝還宮用《太和》:   昭昭有唐,天俾萬國。列祖應命,四宗順則。申錫無疆,宗我同德。曾孫繼緒,享神配極。   迎神用《靈具醉》代順和,侍中源乾曜作。:   靈具醉,杳熙熙。靈將往,眇禗禗。顧明德,吐正詞。爛遺光,流禎祺。   祭神州於北郊樂章八首貞觀中褚亮作   送神用《順和》詞同夏至方丘:   皇帝行用《太和》詞同冬至圓丘。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大矣坤儀,至哉神縣。包含日域,牢籠月HC。露潔三清,風調六變。皇祇屆止,式歆恭薦。   迎俎用《雍和》:   泰折嚴享,陰郊展敬。禮以導神,樂以和性。黝牲在列,黃琮俯映。九土既平,萬邦貽慶。   皇帝酌獻飲福用《壽和》詞同冬至圓丘。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坤道降祥和庶品,靈心載德厚群生。水土既調三極泰,文武畢備九區平。   武舞用《凱安》詞同冬至圓丘。   送神用《順和》詞同冬至圓丘。   又祭神州樂章二首太樂舊有此詞,不詳所起。   迎神:   黃輿厚載,赤寰歸德。含育九區,保安萬國。誠敬無怠,禋祀有則。樂以迎神,其儀不忒。   送神:   神州陰祀,洪恩廣濟。草樹沾和,飛沉沐惠。禮修鼎俎,奠歆瑤幣。送樂有章,靈軒其逝。   祭太社樂章八首貞觀中褚亮等作   迎神用《順和》詞同夏至方丘。   皇帝行用《太和》詞同冬至圓丘。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后土凝德,神功葉契。九域底平,兩儀交際。戊期應序,陰墉展幣。靈車少留,俯歆樽桂。   迎俎用《雍和》:   美報崇本,嚴恭展事。受露疏壇,承風啟地。潔粢登俎,醇犧入饋。介福遠流,群生畢遂。   皇帝酌獻飲福用《壽和》詞同冬至圓丘。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神道發生敷九稼,陰陽乘仁暢八埏。緯武經文陶景化,登祥薦祉啟豐年。   武舞用《凱安》詞同冬至圓丘。   送神用《順和》詞同冬至圓丘。   又太社樂章二首太樂舊有此詞,不詳所起。   迎神:   烈山有子,后土有臣。播種百谷,濟育兆人。春官緝禮,宗伯司禋。戊為吉日,迎享茲辰。   送神:   告祥式就,酬功載畢。親地尊天,禮文經術。貺征令序,福流初日。神馭爰歸,祠官其出。   享先農樂章貞觀中褚亮等作   迎神用《鹹和》:   粒食伊始,農之所先。古今攸賴,是曰人天。耕斯帝藉,播厥公田。式崇明祀,神其福焉。   皇帝行用《太和》詞同冬至圓丘。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尊彝既列,瑚簋有薦。歌工載登,幣禮斯奠。肅肅享祀,顒顒纓弁。神之聽之,福流寰縣。   迎俎用《雍和》:   前夕親牲,質明奉俎。沐芳整弁,其儀式序。盛禮畢陳,嘉樂備舉。歆我懿德,非馨稷黍。   皇帝酌獻飲福用《壽和》詞同冬至圓丘。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羽龠低昂文綴已,干戚蹈厲武行初。望歲祈農神所聽,延祥介福豈雲虛。   武舞用《凱安》詞同冬至圓丘。   送神用《承和》:   又享先農樂章一首太樂舊有此詞,不詳所起。   送神用《承和》:   三推禮就,萬庾祈凝。夤賓志遠,藨濆惟興。降歆肅薦,垂祐祗膺。送神有樂,神其上升。   享先蠶樂章五首顯慶中,皇后親蠶,奉敕內出此詞。   迎神用《永和》亦曰《順德》:   芳春開令序,韶苑暢和風。惟靈申廣祐,利物表神功。綺會周天宇,黼黻藻寰中。庶幾承慶節,歆奠下帷宮。   皇后升壇用《肅和》:   明靈光至德,深功掩百神。祥源應節啟,福緒逐年新。萬宇承恩覆,七廟佇恭禋。於茲申至懇,方期遠慶臻。   登歌奠幣用《展敬》:   霞莊列寶衛,雲集動和聲。金卮薦綺席,玉幣委芳庭。因心罄丹款,先己勵蒼生。所冀延明福,於茲享至誠。   迎俎用《潔誠》:   桂筵開玉俎,蘭圃薦瓊芳。八音調鳳律,三獻奉鸞觴。潔粢申大享,庭宇冀降祥。神其覃有慶,錫福永無疆。   飲福送神用《昭慶》:   仙壇禮既畢,神駕儼將升。佇屬深祥啟,方期庶績凝。虔誠資宇內,務本勖黎蒸。靈心昭備享,率土洽休征。   皇太子親釋奠樂章五首   迎神用承和亦曰《宣和》:   聖道日用,神機不測。金石以陳,絃歌載陟。爰釋其菜,匪馨於稷。來顧來享,是宗是極。   皇太子行用《承和》:   萬國以貞光上嗣,三善茂德表重輪。視膳寢門遵要道,高辟崇賢引正人。   登歌奠幣用《肅和》:   粵惟上聖,有縱自天。旁周萬物,俯應千年。舊章允著,嘉贄孔虔。王化茲首,儒風是宣。   迎俎用《雍和》:   堂獻瑤篚,庭敷璆縣。禮備其容,樂和其變。肅肅親享,雍雍執奠。明禮惟馨,蘋蘩可薦。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隼集龜開昭聖列,龍蹲鳳歭肅神儀。尊儒敬業宏圖闡,緯武經文盛德施。   武舞用《凱安》詞同冬至圓丘。   送神用《承和》詞同迎神:   又享孔廟樂章二首太樂舊有此詞,不詳所起。   迎神:   通吳表聖,問老探貞。三千弟子,五百賢人。億齡規法,萬載祠禋。潔誠以祭,奏樂迎神。   送神:   醴溢犧象,羞陳俎豆。魯壁類聞,泗川如覯。裡校覃福,胄筵承祐。雅樂清音,送神其奏。   享龍池樂章十首   第一章紫微令姚崇作也:   恭聞帝裡生靈沼,應報明君鼎業新。既葉翠泉光寶命,還符白水出真人。此時舜海潛龍躍,北地堯河帶馬巡。獨有前池一小雁,叨承舊惠入天津。   第二章左拾遺蔡孚作:   帝宅王家大道邊,神馬龍龜湧聖泉。昔日昔時經此地,看來看去漸成川。歌台舞榭宜正月,柳岸梅洲勝往年。莫言波上春雲少,只為從龍直上天。   第三章太府少卿沈佺期作:   龍池躍龍龍已飛,龍德先天天不違。池開天漢分黃道,龍向天門入紫微。邸第樓台多氣色,君王鳧雁有光輝。為報寰中百川水,來朝上地莫東歸。   第四章黃門侍郎盧懷慎作:   代邸東南龍躍泉,清漪碧浪遠浮天。樓台影就波中出,日月光疑鏡裡懸。雁沼回流成舜海,龜書薦祉應堯年。大川既濟慚為楫,報德空思奉細涓。   第五章殿中監姜皎作:   龍池初出此龍山,常經此地謁龍顏。日日芙蓉生夏水,年年楊柳變春灣。堯壇寶匣餘煙霧,舜海漁舟尚往還。願以飄颻五雲影,從來從去九天間。   第六章吏部尚書崔日用作:   龍興白水漢興符,聖主時乘運斗樞。岸上裛茸五花樹,波中的皪千金珠。操環昔聞迎夏啟,發匣先來瑞有虞。風色雲光隨隱見,亦云神化象江湖。   第七章紫微侍郎蘇頲作:   西京鳳邸躍龍泉,佳氣休光鍾在天。軒後霧圖今已得,秦王水劍昔常傳。恩魚不似昆明釣,瑞鶴長如太液仙。願侍巡遊同舊裡,更聞簫鼓濟樓船。   第八章黃門侍郎李乂作:   星分邑里四人居,水洊源流萬頃餘。魏國君王稱象處,晉家籓邸化龍初。青蒲暫似游梁馬,綠藻還疑宴鎬魚。自有神靈滋液地,年年雲物史官書。   第九章工部侍郎姜晞作:   靈沼縈迴邸第前,浴日涵春寫曙天。始見龍台升鳳闕,應如霄漢起神泉。石匱渚傍還啟聖,桃李初開更有仙。欲化帝圖從此受,正同河變一千年。   第十章兵部郎中裴璀作:   乾坤啟聖吐龍泉,泉水年年勝一年。始看魚躍方成海,即睹龍飛利在天。洲渚遙將銀漢接,樓台直與紫微連。休氣榮光常不散,懸知此地是神仙。   志第十一 音樂四   享太廟樂章十三首貞觀中魏徵褚亮等作   迎神用《永和》黃鐘宮三成,大呂角二成,太簇徵二成,應鍾羽二成,總九變同用。:   於穆烈祖,弘此丕基。永言配命,子孫保之。百神既洽,萬國在茲。是用孝享,神其格思。   皇帝行用《太和》詞同冬至圓丘。   登歌酌鬯用《肅和》夾鍾均之黃鐘羽:   大哉至德,允茲明聖。格於上下,聿遵誠敬。喜樂斯登,鳴珠以詠。神其降止,式隆景命。   迎俎用《雍和》:   崇茲享祀,誠敬兼至。樂以感靈,禮以昭事。粢盛鹹潔,牲牷孔備。永言孝思,庶幾不匱。   皇祖宣簡公酌獻用《長髮》無射宮:   浚哲惟唐,長髮其祥。帝命斯祐,王業克昌。配天載德,就日重光。本枝百代,申錫無疆。   皇祖懿王酌獻用《長髮》同前詞,黃鐘宮。:   太祖景皇帝酌獻用《大基》太簇宮:   猗歟祖業,皇矣帝先。翦商德厚,封唐慶延。在姬猶稷,方晉逾宣。基我鼎運,於萬斯年。   世祖元皇帝酌獻用《大成》姑洗宮:   周稱王季,晉美帝文。明明盛德,穆穆齊芬。藏用四履,屈道三分,鏗鏘鐘石,載紀鴻勳。   高祖大武皇帝酌獻用《大明》蕤賓宮:   五紀更運,三正遞升。勳華既沒,禹湯勃興。神武命代,靈眷是膺。望雲彰德,察緯告征。上紐天維,下安地軸。征師涿野,萬國鹹服。偃伯靈台,九官允穆。殊域委FB,懷生介福。大禮既飾,大樂已和。黑章擾囿,赤字浮河。功宣載籍,德被詠歌。克昌厥後,百祿是荷。   皇帝飲福用《壽和》:   八音斯奏,三獻畢陳。寶祚惟永,暉光日新。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聖敬通神光七廟,靈心薦祚和萬方。嚴禋克配鴻基遠,明德惟馨鳳歷昌。   武舞用《凱安》詞同冬至圓丘。   徹俎用《雍和》:   於穆清廟,聿修嚴祀。四縣載陳,三獻斯止。籩豆徹薦,人祇介祉。神惟格思,錫祚不已。   送神用《永和》:   肅肅清祀,蒸蒸孝思。薦享昭備,虔恭在茲。雍歌徹俎,祝嘏陳辭。用光武志,永固鴻基。   又享太廟樂章五首永徽已後續撰,不詳撰者。   太宗文皇帝酌獻用《崇德》夷則宮,永徽元年造。   五運改卜,千齡啟聖。彤雲曉聚,黃星夜映。葉闡珠囊,基開玉鏡。後為圖開。下臨萬宇,上齊七政。霧開三象,塵清九服。海溓星暉,遠安邇肅。天地交泰,華夷輯睦。翔泳歸仁,中外禔福。績逾黜夏,勳高翦商。武陳《七德》,刑設三章。祥禽巢閣,仁獸游梁。卜年惟永,景福無疆。   高宗天皇大帝酌獻用《鈞天》黃鐘宮,光宅元年造。   承菉,纂聖登皇。遐清萬宇,仰協三光。功成日用,道濟時康。璇圖載永,寶歷斯昌。日月揚暉,煙雲爛色。河岳修貢,神祇效職。舜風攸偃,堯曦先就。睿感通寰,孝思浹宙。奉揚先德,虔遵曩狩。展義天扃,飛英雲岫。化逸王表,神凝帝先。乘雲厭俗,馭日登玄。   中宗孝和皇帝酌獻用《太和》太簇宮,景雲元年造。   廣樂既備,嘉薦既新。述先惟德,孝饗惟親。七獻具舉,五齊畢陳。錫茲祚福,於萬斯春。   睿宗大聖真皇帝酌獻用《景雲》黃鐘宮,開元四年造。:   惟睿作聖,惟聖登皇。精感耀魄,時膺會昌。舜慚大孝,堯推讓王。能事斯極,振古誰方。文明履運,車書同軌。巍巍赫赫,盡善盡美。衢室凝旒,大庭端扆。釋負之寄,事光復子。脫屣高天,登遐上玄。龍湖超忽,像野芊綿。游衣復道,薦果初年。新廟奕奕,明德配天。   皇祖宣皇帝酌獻用《光大》無射宮,舊樂章宣、光二宮同用《長髮》,其詞亦同。開元十年,始定宣皇帝用《光大》,詞更別造。:   大業龍祉,徽音駿尊。潛居皇德,赫嗣天昆。展儀宗祖,重誠孝孫。春秋無極,享奏存存。   又亨太廟樂章三首太樂舊有此詞,不詳所起。   迎神黃鐘宮、太呂角、太簇徵、應鍾羽,並同此詞。:   七廟觀德,百靈攸仰。俗荷財成,物資含養。道光執契,化籠提象。肅肅雍雍,神其來享。   金奏無射宮,次迎神。:   肅肅清廟,巍巍盛唐。配天立極,累聖重光。樂和管磬,禮備蒸嘗。永惟來格,降福無疆。   送神:   五聲備奏,三獻終祠。車移鳳輦,旆轉紅旗。禮周籩豆,誠效虔祗。皇靈徙蹕,簪紳拜辭。   則天皇后享清廟樂章十首   第一:   建清廟,贊玄功。擇吉日,展禋宗。樂已變,禮方崇。望神駕,降仙宮。   第二:   隆周創業,寶命惟新。敬宗茂典,爰表虔禋。聲明已備,文物斯陳。肅容如在,懇志方申。   第三登歌:   肅敷大禮,上謁尊靈。敬陳筐幣,載表丹誠。   第四迎神:   敬奠蘋藻,式罄虔襟。潔誠斯展,佇降靈歆。   第五飲福:   爰陳玉醴,式奠瓊漿。靈心有穆,介福無疆。   第六送文舞:   帝圖草創,王業初開。功高佐命,業贊雲雷。   第七迎武舞:   赫赫玄功被穹壤,皇皇至德洽生靈。開基撥亂祅氛廓,佐命宣威海內清。   第八武舞作:   荷恩承顧托,執契恭臨撫。廟略靜邊荒,天兵耀神武。   第九徹俎:   登歌已闋,獻禮方周。欽承景福,肅奉鴻休。   第十送神:   大禮言畢,仙衛將歸。莫申丹懇,空瞻紫微。   中宗孝和皇帝神龍元年享太廟樂章二十首不詳所撰   迎神用《嚴和》黃鐘宮三成,大呂角三成,太簇徵三成,應鍾羽二成,同用此詞。:   肅肅清廟,赫赫玄猷。功高萬古,化奄十洲。中興丕業,上荷天休。祇奉先構,禮被懷柔。   皇帝行用《升和》黃鐘宮:   顧惟菲薄,纂歷應期。中外同軌,夷狄來思。樂用崇德,禮以陳詞。夕惕若厲,欽奉宏基。   登歌稞鬯用《虔和》大呂均之無射羽:   禮標薦鬯,肅事祠庭。敬申如在,敢托非馨。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同和》太簇羽:   惟聖配天敷盛禮,惟天為大闡洪名。恭禋展敬光先德,萍藻申虔表志誠。   武舞用《寧和》林鍾徵:   炎馭失天綱,土德承天命。英猷被寰宇,懿躅隆邦政。七德已綏邊,九夷鹹底定。景化覃遐邇,深仁洽翔泳。   徹俎用《恭和》大呂均之無射羽:   禮週三獻,樂闋九成。肅承靈福,悚惕益盈。   送神用《通和》黃鐘宮:   祠容既畢,仙座爰興。停停鳳舉,靄靄雲升。長隆寶運,永錫休征。福覃貽厥,恩被黎蒸。   皇后助享、皇后行用《正和》黃鐘宮,詞同貞觀中宮朝會《正和》:   登歌奠鬯用《昭和》大呂均之無射羽8   道洽二儀交泰,時休四宇和平。環珮肅於庭實,鐘石揚乎頌聲。   皇后酌獻飲福用《誠敬》黃鐘宮:   顧惟菲質,忝位椒宮。虔奉蘋藻,肅事神宗。敢申誠潔,庶罄深衷。睟容有裕,靈享無窮。   徹俎用《肅和》大呂均之無射羽:   月禮已周,雲和將變。爰獻其醑,載遷其奠。明德逾隆,非馨是薦。澤沾動植,仁覃宇縣。   送神用《昭感》黃鐘羽:   鏗鏘《韶》《濩》,肅穆神容。洪規赫赫,祠典雍雍。已週三獻,將乘六龍。虔誠有托,懇志無從。   玄宗開元七年享太廟樂章十六首特進、行尚書左丞相燕國公張說作   迎神用《永和》三章:   肅九室,諧八音。歌皇慕,動神心。禮宿設,樂妙尋。聲明備,稞奠臨。   律迓氣,音入玄。依玉幾,御黼筵。聆愾息,僾周旋。《九韶》遍,百福傳。   信工祝,永頌聲。來祖考,聽和平。相百辟,貢九瀛。神休委,帝孝成。   皇帝行用《太和》一章:   時文聖後,清廟肅邕。致誠勤薦,在貌思恭。玉節《肆夏》,金鏘五鐘。繩繩雲步,穆穆天容。   登歌酌瓚用《肅和》一章:   天子孝享,工歌溥將。躬稞郁鬯,乃焚膋薌。臭以達旨,聲以求陽。奉時烝嘗,永代不忘。   迎俎用《雍和》二章:   在滌嘉豢,麗碑敬牲。角握之牡,色純之騂。火傳陽燧,水溉陰精。太公胖俎,傳說和羹。   俎豆有馥,齋盛絜豐。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鼓鍾管磬,肅唱和鳴。皇皇后祖,賚我思成。   皇帝酌醴齊用文舞一章:   聖暮九德,真言五千。慶集昌胄,符開帝先。高文杖鉞,克配彼天。三宗握鏡,六合煥然。帝其承祀,率禮罔愆。圖書霧出,日月清懸。舞形德類,詠諗功傳。黃龍蜿蟺,彩雲蹁躚。五行氣順,八佾風宣。介此百祿,於皇萬年。   獻祖宣皇帝室奠獻用《光大》之舞一章:   肅肅藝祖,滔滔浚源。有雄玉劍,作鎮金門。玄王貽緒,後稷謀孫。肇禋九廟,四海來尊。   懿祖光皇帝室奠獻用《長髮》之舞一章:   具禮崇德,備樂承風。魏推幢主,周贈司空。不行而至,無成有終。神興王業,天歸帝功。   太祖景皇帝室奠獻用《大政》之舞一章:   於赫元命,權輿帝文。天齊八柱,地半三分。宗廟觀德,笙鏞樂勳。封唐之兆,成天下君。   代祖元皇帝室奠獻用《大成》之舞一章:   帝舞季歷,襲聖生昌。後歌有蟜,胎炎孕黃。天地合德,日月齊光。肅邕孝享,祚我萬方。   高祖神堯皇帝室奠獻用《大明》之舞一章:   赤精亂德,四海困窮。黃旗舉義,三靈會同。旱望春雨,雲披大風。普天來祭,高祖之功。   太宗文武聖皇帝室奠獻用《崇德》之舞一章:   皇合一德,朝宗百神。削平天下,大拯生人。上帝配食,單于入臣。戎歌陳舞,嘩嘩震震。   高宗天皇大帝室奠獻用《鈞天》之舞一章:   高皇邁道,端拱無為。化懷獯鬻,兵戢句驪。禮尊封禪,樂盛來儀。合位媧後,同稱伏羲。   中宗孝和皇帝室奠獻用《太和》之舞一章:   退居江水,郁起丹陵。禮物還舊,朝章中興。龍圖友及,駿命恭膺。鳴球秉瓚,大□是承。   睿宗大聖真皇帝室奠獻用《景雲》之舞一章:   景雲霏爛,告我帝符。噫帝沖德,與天為徒。笙鏞遙遠,俎豆虛無。春秋孝獻,回復此都。   又享太廟樂章十四首   玄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室奠獻用《廣運》之舞一章司徒兼中書令、汾陽郡王郭子儀撰。:   於赫皇祖,昭明有融。惟文之德,惟武之功。河海靜謐,車書混同。虔恭孝饗,穆穆玄風。   肅宗文明武德大聖大宣孝皇帝室奠獻用《惟新》之舞一章 吏部尚書、平章事、彭城郡公劉晏撰。:   漢祚惟永,神功中興。風驅氛昆,天覆黎蒸。三光再朗,庶績其凝。重熙累葉,景命是膺。   皇帝飲福受脤用《福和》一章:   備禮用樂,崇親政尊。誠通慈降,敬徹愛存。獻懷稱壽,啐感承恩。皇帝孝德,子孫千億。大包天域,長亙不極。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一章:   六鍾翕協六變成,八佾倘佯八風生。樂《九韶》兮人神感,美《七德》兮天地清。   亞獻、終獻行事、武舞用《凱安》四章:   瑟彼瑤爵,亞維上公。室如屏氣,門不容躬。禮殷其本,樂執其中。聖皇永慕,天地幽通。禮匝三獻,樂遍九成。降循軒陛,仰欷皇情。福與仁合,德因孝明。百年神畏,四海風行。總總干戚,填填鼓鐘。奮揚增氣,坐作為容。離若鷙鳥,合如戰龍。萬方觀德,肅肅邕邕。烈祖順三靈,文宗威四海。黃鉞誅群盜,硃旗掃多罪。戢兵天下安,約法人心改。大哉干羽意,長見風雲在。   徹豆登歌一章:   止笙磬,徹豆籩。廓無響,窅入玄。主在室,神在天。情餘慕,禮罔愆。喜黍稷,屢豐年。   送神用《永和》一章:   眇嘉樂,授靈爽。感若來,思如往。休氣散,回風上。返寂寞,還惚恍。懷靈駕,結空想。   代宗睿文孝武皇帝室奠獻用《保大》之舞一章 尚父郭子儀撰:   於穆文考,聖神昭彰。《簫》《勺》群慝,含光遠方。萬物茂遂,九夷賓王。愔愔《雲》《韶》,德音不忘。   德宗神武孝文皇帝室奠獻用《文明》之舞一章 尚書左丞平章事鄭餘慶撰:   開邸除暴,時邁勳尊。三元告命,四極駿奔。金枝翠葉,輝燭瑤琨。像德億載,貽慶湯孫。   順宗至德大聖大安孝皇帝室奠獻用《大順》之舞一章 中書侍郎、平章事鄭絪撰。:   於穆時文,受天明命。允恭玄默,化成理定。出震嗣德,應乾傳聖。猗歟緝熙,千億流慶。   憲宗聖神章武孝皇帝室奠獻用《象德》之舞一章 中書侍郎、平章事段文昌撰。:   肅肅清廟,登顯至德。澤周八荒,兵定四極。生物鹹遂,群盜滅息。明聖欽承,子孫千億。   儀坤廟樂章十二首   迎神用《永和》林鍾宮,散騎常侍、昭文館學士徐彥伯作。:   猗若清廟,肅肅熒熒。國薦嚴祀,坤輿淑靈。有幾在室,有樂在庭。臨茲孝享,百祿惟寧。   金奏夷則宮,不詳作者。一本無此章。:   陰靈效祉,軒曜降精。祥符淑氣,慶集柔明。瑤俎既列,雕桐發聲。徽猷永遠,比德皇英。   皇帝行用《太和》黃鐘宮,左諭德、昭文館學士邱說撰。:   孝哉我後,沖乎乃聖。道映重華,德輝文命。慕深視篋,情殷撫鏡。萬國移風,兆人承慶。   酌獻登歌用《肅和》中呂均之太簇羽,一雲蕤賓均之夾鍾羽,太子洗馬、昭文館學士張齊賢撰:   稞圭既濯,郁鬯既陳。畫冪雲舉,黃流玉醇。儀充獻酌,禮盛眾禋。地察惟孝,愉焉饗親。   迎俎用《雍和》姑洗羽,太中大夫、昭文館學士鄭善玉作。:   酌郁既灌,取蕭方爇。籩豆靜嘉,簠簋芬飶。魚臘薦美,牲牷表潔。是戢是將,載迎載列。   肅明皇后室酌獻用《昭升》林鍾宮,禮部尚書、昭文館學士薛稷作。:   陽靈配德,陰魄昭升。堯壇鳳下,漢室龍興。俔天作對,前旒是凝。化行南國,道盛西陵。造舟集灌,無德而稱。我粢既潔,我醴既澄。陰陰靈廟,光靈若憑。德馨惟饗,孝思蒸蒸。   昭成皇后室酌獻用《坤貞》不詳作者:   乾道既亨,坤元以貞。肅雍攸在,輔佐斯成。外睦九族,內光一庭。克生睿哲,祚我休明。欽若徽節,悠哉淑靈。建茲清宮,於彼上京。縮茅以獻,潔秬惟馨。實受其福,期乎億齡。   飲福用《壽和》黃鐘宮,太子詹事、崇文館學士徐堅作。:   於穆清廟,肅雍嚴祀。合福受釐,介以繁祉。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南呂商,銀青光祿大夫、崇文館學士胡雄作。:   送文迎武遞參差,一始一終光聖儀。四海生人歌有慶,千齡孝享肅無虧。   武舞用《安和》太簇徵,秘書少監、崇文館學士劉子玄作。:   妙算申帷幄,神謀出廟庭。兩階文物備,《七德》武功成。校獵長楊苑,屯軍細柳營。將軍獻凱入,歌舞溢重城。   徹俎用《雍和》蕤賓均之夾鍾羽,銀青光祿大夫、崇文館學士員半千作。:   孝享雲畢,維徹有章。雲感玄羽,風棲素商。瞻望神座,只戀匪遑。禮終樂闋,肅雍鏘鏘。   送神用《永和》林鍾宮,金紫光祿大夫、崇文館學士祝欽明作。:   閟宮實實,清廟微微。降格無象,馨香有依。式昭纂慶,方融嗣徽。明禋是享,神保聿歸。   又儀坤廟樂章二首太樂又有一本,與前本略同,二章不同如左,不詳撰者。   迎神一本有此章而無徐彥伯之詞。:   月靈降德,坤元授光。娥英比秀,任姒均芳。瑤台薦祉,金屋延祥。迎神有樂,歆此嘉薌。   送神一本有此章而無祝欽明之詞:   玉帛儀大,金絲奏廣。靈應有孚,冥征不爽。降彼休福,歆茲禋享。送樂有章,神麾其上。   昭德皇后室酌獻用《坤元》樂章九首內出   迎神用《永和》:   穆清廟,薦嚴禋。昭禮備,和樂新。望靈光,集元辰。祚無極,享萬春。   登歌酌鬯用《肅和》:   誠心達,娛樂分。升蕭膋,郁氛氳。茅既縮,鬯既薰。後來思,福如雲。   迎俎用《雍和》:   我將我享,盡明而誠。載芬黍稷,載滌犧牲。懿矣元良,萬邦以貞。心乎愛敬,若睹容聲。   酌獻用《坤元》:   於穆先後,儷聖稱崇。母臨萬宇,道被六宮。昌時協慶,理內成功。殷薦明德,傳芳國風。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金枝羽部輟清歌,瑤堂肅穆笙磬羅。諧音遍響合明意,萬類昭融靈應多。   武舞用《凱安》:   辰位列四星,帝功參十亂。進賢勤內輔,扈蹕清多難。承天厚載均,並曜宵光燦。留徽藹前躅,萬古披圖煥。   徹俎用《雍和》:   公屍既起,享禮載終。稱歌進徹,盡敬由衷。澤流惠下,大小鹹同。   送神用《永和》:   昭事終,幽享餘。移月御,返仙居。璇庭寂,靈幄虛。顧徘徊,感皇儲。   孝敬皇帝廟樂章九首   迎神用《永和》詞同貞觀太廟《永和》。   皇帝行用《太和》詞同貞觀太廟《太和》。   登歌酌鬯用《肅和》詞同貞觀太廟《肅和》。   迎俎用《雍和》詞同貞觀太廟《雍和》。   酌獻用《承光》詞同中宗享孝敬《承光》。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詞同太廟。   武舞用《凱安》詞同太廟。   徹俎用《雍和》詞同迎俎。   送神用《永和》詞同太廟。   享隱太子廟樂章六首貞觀中撰。   迎神用《誠和》:   道閟鶴關,運纏鳩裡。門集大命,俾歆嘉祀。禮亞六瑚,誠殫二簋。有誠顒若,神斯戾止。   登歌奠玉帛用《肅和》:   歲肇春宗,乾開震長。瑤山既寂,戾園斯享。玉肅其事,物昭其象。弦誦成風,笙歌合響。   迎俎用《雍和》:   明典肅陳,神居邃啟。春伯聯事,秋官相禮。有來雍雍,登歌濟濟。緬惟主鬯,庶歆芳醴。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用《舒和》:   三縣已判歌鍾列,六佾將開羽戚分。尚想燕飛來蔽日,終疑鶴影降凌雲。   武舞用《凱安》:   天步昔將開,商郊初欲踐。撫戎金陣廓,貳極瑤圖闡。雞戟遂崇儀,龍樓期好善。弄兵隳震業,啟聖隆祠典。   送神用《誠和》詞同迎神。   又隱太子廟樂章二首太樂舊有此詞,不詳所出。   迎神:   蒼震有位,黃離蔽明。江充禍結,戾據災成。銜冤昔痛,贈典今榮。享靈有秩,奉樂以迎。   送神:   皇情悼往,祀儀增設。鐘鼓鏗鍠,羽旄昭晢。掌禮雲備,司筵告徹。樂以送神,靈其鑒闋。   章懷太子廟樂章六首神龍初作   迎神第一姑洗宮:   副君昭象,道應典離。銅樓備德,玉裕成規。仙氣靄靄,靈從師師。前驅戾止,控鶴來儀。   登歌酌鬯第二南呂均之蕤賓羽:   忠孝本著,羽翼先成。寢門昭德,馳道為程。幣帛有典,容衛無聲。司存既肅,廟享惟清。   迎俎及酌獻第三大呂羽   通三錫胤,明兩承英。太山比赫,伊水聞笙。宗祧是寄,禮樂其亨。嘉辰薦俎,以發聲明。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第四蕤賓商:   羽龠崇文禮以畢,干戚奮武事將行。用捨由來其有致,壯志宣威樂太平。   武舞作第五夷則角:   綠林熾炎歷,黃虞格有苗。沙塵驚塞外,帷幄命嫖姚。《七德》干戈止,三邊雲霧消。寶祚長無極,歌舞盛今朝。   送神第六詞同隱廟。   懿德太子廟樂章六首神龍初作   迎神第一姑洗宮:   甲觀昭祥,畫堂升位。禮絕群後,望尊儲貳。啟、誦慚德,莊、丕掩粹。伊浦鳳翔,緱峰鶴至。   登歌酌鬯第二南呂均之蕤賓羽:   譽闡元儲,寄崇明兩。玉裕雖晦,銅樓可想。弦誦輟音,笙歌罷響。幣帛言設,禮容無爽。   迎俎酌獻第三大呂羽:   雍雍盛典,肅肅靈祠。賓天有聖,對日無期。飄颻羽服,掣曳雲旗。眷言主鬯,心乎愴茲。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第四蕤賓商:   八音協奏陳金石,六佾分行整禮容。滄溟赴海還稱少,素月開輪即是重。   武舞作第五夷則角:   隋季昔雲終,唐年初啟聖。纂戎將禁暴,崇儒更敷政。威略靜三邊,仁恩覃萬姓。   送神第六詞同隱廟。   節愍太子廟樂章六首景雲中作   迎神第一姑洗宮:   儲後望崇,元良寄切。寢門是仰,馳道不絕。仙袂雲會,靈旗電晢。煌煌而來,禮物攸設。   登歌酌鬯第二南呂均之蕤賓羽:   灼灼重明,仰承元首。既賢且哲,惟孝與友。惟孝雖遙,靈規不朽。祀因誠致,備潔玄酒。   迎俎及酌獻第三大呂羽:   嘉薦有典,至誠莫愆。畫梁雲互,雕俎星聯。樂器周列,禮容備宣。依稀如在,若未賓天。   送文舞出、迎武舞入第四蕤賓商:   邕邕闡化憑文德,赫赫宣威藉武功。既執羽旄先拂吹,還持玉戚更揮空。   武舞作第五夷則角:   武德諒雄雄,由來掃寇戎。劍光揮作電,旗影列成虹。霧廓三邊靜,波澄四海同。睿圖今已盛,相共舞皇風。   送神第六詞同隱太子廟。   則天大聖皇后崇先廟樂章一首御撰   先德謙摠冠昔,嚴規節素超今。奉國忠誠每竭,承家至孝純深。追崇懼乖尊意,顯號恐玷徽音。既迫王公屢請,方乃俯遂群心。有限無由展敬,奠醑每闕親斟。大禮虔申典冊,蘋藻敬薦翹襟。   褒德廟樂章五首神龍中為皇后韋氏祖考所立,詞並內出。   迎神用《昭德》姑洗宮二成:   道赫梧宮,悲盈蒿里。爰暢徽烈,載敷嘉祀。享洽四時,規陳二簋。靈應昭格,神其戾止。   登歌用進德南呂均之蕤賓羽:   塗山懿戚,媯汭崇姻。祠筵肇啟,祭典方申。禮以備物,樂以感神。用隆敦敘,載穆彝倫。   俎入初獻用《褒德》大呂角:   家著累仁,門昭積善。瑤篚既列,金縣式展。   武舞作:   昭昭竹殿開,奕奕蘭宮啟。懿範隆丹掖,殊榮辟硃邸。六佾薦微容,三簋陳芳醴。萬古覃貽厥,分珪崇祖禰。   亞獻及送神用《彰德》:   名隆五嶽,秩映三台。嚴祠已備,睟影方回。   志第十二 歷一   太古聖人,體二氣之權輿,賾三才之物象,乃創紀以窮其數,畫卦以通其變。而紀有大衍之法 ,卦有推策之文,由是曆法生焉。殷人用九疇、五紀之書,《周禮》載馮相、保章之職,所以辨三辰之躔次,察九野之吉凶。歷代疇人,迭相傳授,蓋推步之成法,協用之舊章。暨秦氏焚書,遺文殘缺,漢興作者,師法多門。雖同征鍾律之文,共演蓍龜之說,而建元或異,積蔀相懸,旁取證於《春秋》,強乩疑於《系》、《象》,靡不揚眉抵掌,謂甘、石未稱日官;運策播精,言裨、梓不知天道。及至清台視祲,黃道考祥,言縮則盈,少中多否,否則矯雲差算,中則自負知時。章、亥不生,憑何質證?   高齊天保中,六月日當蝕朔,文宣先期問候官蝕何時,張孟賓言蝕申,鄭元偉、董峻言蝕辰 ,宋景業言蝕巳。是日蝕於申酉之間,言皆不中時。景業造《天保歷》則疏密可知矣。昔鄧平、洛下閎造漢《太初歷》,非之者十七家。後劉洪、蔡伯喈、何承天、祖沖之,皆數術之精粹者,至於宣考歷書之際,猶為橫議所排。斯道寂寥,知音蓋寡。所以張胄玄佩印而沸騰,劉孝孫輿棺而慟哭,俾諸後學,益用為疑。以臣折衷,無如舊法。   高祖受隋禪,傅仁均首陳七事,言戊寅歲時正得上元之首,宜定新歷,以符禪代 ,由是造《戊寅歷》。祖孝孫、李淳風立理駁之,仁均條答甚詳,故法行於貞觀之世。高宗時,太史奏舊歷加時浸差,宜有改定,乃詔李淳風造《麟德歷》。初,隋末劉焯造《皇極歷》,其道不行,淳風約之為法,時稱精密。天後時,瞿曇羅造《光宅歷》。中宗時,南宮說造《景龍歷》,皆舊法之所棄者,復取用之。徒雲革易,寧造深微,尋亦不行。開元中,僧一行精諸家曆法,言《麟德歷》行用既久,晷緯漸差。宰相張說言之,玄宗召見,令造新歷。遂與星官梁令瓚先造《黃道游儀圖》,考校七曜行度,准《周易》大衍之數,別成一法,行用垂五十年。肅宗時,韓穎造《至德歷》。代宗時,郭獻之造《五紀歷》。德宗時,徐承嗣造《正元歷》。憲宗時,徐昂造《觀象歷》。其法今存,而元紀蔀章之數,或異前經;而察斂啟閉之期,何殊舊法。至論征驗,罕及研精。綿代流行,示存經法耳。   前史取傅仁均、李淳風、南宮說、一行四家歷經,為《歷志》四卷。近代精數者,皆以淳風、一行之法,歷千古而無差,後人更之 ,要立異耳,無逾其精密也。《景龍歷》不經行用,世以為非,今略而不載。但取《戊寅》、《麟德》、《大衍》三曆法,以備此志,示於疇官爾。   戊寅歷經   已上闕文日。自入立秋,初日加四千八十分,後日減七十六分,置初日所加之分,計後日減之數以減之。訖,餘以行分法約之,為日數。及加平見日及分,滿行分法,又去之,從日一,為定見日及分。後皆放此。畢於秋分。自入寒露,日減一百二十七分,減若不足,即一日加行分法,反減之,為定見日及分。後皆放此。畢於立冬。自入小雪,畢於大雪,均減八日。初見去日十四度。   熒惑   平見:入冬至,初日減一萬六千三百五十四分,後日減五百四十五分,畢於小寒。自入大寒,日加四百二十六分,畢於啟蟄。自入雨水,畢於谷雨,均加二十九日。入立夏,初日加一萬九千三百九十二分,後日減二百一十三分,畢於大暑。自入立秋,依平。自入處暑,日減一百八十四分,畢於立冬。自入小雪,畢於大雪。均減二十五日。初見去日十七度。   鎮星   平見:入冬至,初日減四千八百一十四分,後日加七十九分,畢於氣盡。自入小寒,畢於大寒。均減九日。入立春,均減八日。入啟蟄,均減七日。入雨水,均減六日。入春分,均減五日。入清明,均減四日。入谷雨,畢芒種,均減三日。入夏至,畢十日內,均減二日。十日外,入小暑,畢五日內,均減一日。五日外,畢於氣盡,依平。自入大暑,日加一百八十一分,畢於立秋。自入處暑,均加九日。自入白露,初日加六千二分,後日減一百三十三分,畢於寒露。自入霜降,日減七十九分,畢於大雪。初見去日十七度。   太白   晨平見:入冬至,依平。自入小寒,日加六十六分,畢於大寒。自入立春,畢於立夏,均加三日。自入小滿,初日加一千九百六十四分,後日減六十六分,畢於芒種。自入夏至,依平。自入小暑,減六十分,畢於大暑。自入立秋,畢於立冬,均減三日。自入小雪,初日減一千九百六十四分,後日減六十六分,畢大寒。   夕平見:入冬至,日減一百分,畢於立春。自入啟蟄,畢於春分,均減九日。自入清明,初日減五千九百八十六分,後日減一百分,畢於小滿。自入芒種,依平。自入夏至,日加一百分,畢於立秋。自入處暑,畢於秋分,均加九日。自入寒露,初日加五千九百八十六分,後日減一百分,畢於小雪。自入大雪,依平。初見去日十一度。   辰星   晨平見:入冬至,均減四日。自入小寒,畢於大寒,依平。自入立春,畢啟蟄,減三日。其在啟蟄氣內,去日一十八度外、四十度內,晨無木、土、金一星已上者,不見也。自入雨水,畢於立夏,應見不見。其在立夏氣內,去日度如前,晨有木、火、土、金一星已上者,亦見之。自入小滿,畢於寒露,依平。自入霜降,畢於立冬,加一日。自入小雪,畢於大雪十二日,依平。若在大雪十三日,即減一日。在十四日,減二日。在十五日,減三日。在十六日,減四日。   夕平見:入冬至,畢於清明,依平。自入谷雨,畢於芒種,減二日。自入夏至,畢於大暑,依平。自入立秋,畢於霜降,應見不見。其在立秋及霜降二氣之內,夕有星去日如前晨者,亦見。自入立冬,畢於大雪,依平。初見去日十七度。   行五星法   各置星定見之前夜半日所在宿度算及分,各以定見去朔日算及一分加之。小分滿法十四分,從行分一。行分滿法六百七十六分,從度一。又以星初見去日度數,晨減夕加之。命度以次,即星初見所在度及分。自此已後,皆棄此小分也。   求次日術   各加一日所行度及分。其火、金之行而有小分者,各以日率為母。小分滿其母,去從行分一。行分滿法,去從度一。其行有益疾遲者,副置一日行分。各以其分疾益遲損,乃加之。留者因前,退則減之,伏不注度。順行出斗去其分,行入斗先加分。訖,皆以二十六副行分為度分。   歲星   初見:順,日行一百七十六分五十秒,日益遲一分。一百一十四日行十九度二百九分。而留,二十八日。乃退,日九十七分。八十四日退十二度五十分。又留,二十六日五百九十六,小分七四分。即以初定見日分而加之,若滿行分法,即去之,從月去之,從一日。乃順,初日行六十分,日益疾一分。一百十四日行十九度四百三十七分而伏。   熒惑   初見:入冬至,初率二百四十一日行一百六十三度。已後二日損日及度各一。盡一百二十八日,率一百七十七日行九十九度。畢一百六十一日皆同。已後三日損日及度各一。盡一百八十二日,率一百七十日行九十二度。畢一百八十八日皆同。已後三日益日及度各一。盡二百二十七日,率一百八十三日行一百五度。已後二日益日及度各一。盡二百四十九日,率一百九十四日行一百一十六度。已後一日益日及度各一。盡三百一十日,率二百五十五日行一百七十七度。畢三百三十七日皆同。已後二日損。盡三百六十五日,復二百四十一日行一百六十三度。   初見:入小寒已後,三日去日率一,畢於啟蟄。自入雨水,畢於立夏,均去日率二十。自入小滿,初去日率二十。以次三日去十九,日日去十八。以次三日去一日,畢於小暑,即依平,為定日之率。若入處暑,畢於秋分,皆去度率六,各依冬至後日數而損益之,又依所入之氣以減之,名為前疾。日數及度數之率,若初行。入大寒,畢於大暑,皆差行,日益遲一分。其餘皆平行。若入白露,畢於秋分,初日行半度,四十日行二十度。即去日率四十,度率二十,別為半度之行,訖,然後求平行之分以續之。平行分者,置定行度率,以分法乘之,以定日率除之,所得即平行一日之分,不盡為小分。求差行者,置日率之數,減一。訖,又半之,加平行一日之分,為初日行分。各盡其日度而遲。初日行三百二十六分,日益遲一分半,六十日行二十五度五分。其前疾去度六者,此遲初日加六十七分、小分三十六。小分滿六十,去之,從行分一,即六十日行三十一度,分同。而留,十二日。前去日分日於二留,奇後從後留。乃退,日一百九十二分,六十日退十七度二十八分。又留,十二日六百二十六分、小分三十分。亦如初定見之分,滿去如前。又順,後遲。初日行二百三十八分,日益疾一分半,六十日行二十五度三十五分。此遲在立秋至秋分者,加一日,行六十七、小分三十六。滿去如前,即六十日行三十一度。分同也。而後疾。入冬至,初率二百一十四日行一百三十六度。已後一日損日及度各一。盡三十七日,率一百七十七日行九十九度。已後二日損日及度各一。盡五十七日,率一百六十七日行八十九度。畢七十九日皆同。已後三日益日及度各一。盡一百三十日,率一百八十四日行一百六十度。已後二日益日及度各一。盡一百四十四日,率一百九十一日行一百一十三度。已後一日益日及度各一。盡一百九十日,率二百三十七日行一百五十九度。已後一日益日及度各一。盡二百一十日,率二百六十七日行一百八十九度。畢二百五十九日皆同。已後二日損日及度各一。盡三百六十五日,復率二百一十四行一百三十六度。後遲加六度者,此後疾去度率六,為定度。各依冬至後日數而損益之,為後疾日及度之率。若入立夏,於夏至,日行半度,盡六十日,行三十度。若入小暑,於大暑,盡四十日,行二十度。皆去日及度之率,別為半度之行,訖,然後求平行之分以續之。各盡其日度而伏。   鎮星   初見:順,日行六十分,八十三日行七度二百四十八分。而留,三十八日。乃退,日四十一分,一百日退六度四十四分。又留,三十七日六十一分小分四。亦以初定見日分加之。滿去如前。乃順,日行六十分,八十三日行七度二百四十八分而伏。   太白   晨初見:乃退,日一度半,十日退十五度。而留,九日。乃順遲,差行。先遲,日益疾八分,四十日行三十度。若此遲入大雪已後,畢於小滿,即依此為定而求行分。自入芒種,十日減一度為定度,畢於夏至。自入小暑,畢於霜降,均減三度。自入立冬,初日減三度,後十日減一度,畢於霜降,小雪,皆為定度。求一日行分者,以行分法乘定度,以四十餘之,為平分,不盡為小分。又以四乘三十九,以減平分,為初日行分。平行,日一度,十五日行十五度。若此平行入小寒後,十日益日及度各一,畢於啟蟄。自入雨水之氣,皆二十一日行二十一度。自入春分後,十日減一,畢於立夏,即十五日。自入處暑,畢於寒露,即無此平行。自入霜降,即四日益一,畢於大雪,後十五日行十五度。疾,百七十日行二百四度。前順遲減度者,計所減之數,以益此度為定度。求一日行度及分者,以百七十日減度數,餘行以分法乘,以百七十餘之,所得為之日平行度分。晨伏東方。   夕初見:順疾,百七十日行二百。畢於立夏,依此順疾。入冬至已後,畢於立夏,依此率為定。自入小滿,六日加一度。自入大暑初,畢於芒種,自入夏至,畢於小暑,均五度。自入大暑,初加五度,後三日減一度,畢於氣盡。自入立秋,畢於大雪,還依本率。從白露畢春分,皆差行。先疾,日益遲一分半。自入清明,畢於處暑,並平行,同晨疾。求差行者,半一百六十九,乃以一分半乘之,以加平行分,為初日行度分也。平行,日一度,十五日行十五度。此平行入冬至後,十日減日及度各一,畢於立春。自入啟蟄,畢於芒種,皆均九日行九度。自入夏至後,五日益一,畢於小暑。自入大暑,畢於氣盡,皆十五日行十五度。自入立秋後,六日一,畢於小雪。自入大雪,畢於氣盡,皆十五日行十五度者也。順遲,差行。先疾,日益遲八分,四十日行三十度。前加度者,此依數減之,求一日行分,如晨遲准減者為加之。又留,九日。乃退,日半度,十日退五度,而夕伏西方。   辰星:晨初見,留,六日。順遲,日行一百六十九分,四日行一度。若初見入大寒,畢於啟蟄之內,即不須此遲行。平行,日一度,十日行十度。此平行若入大寒已後,二日去日及度各一,畢於二十日,日及度俱盡,即無此平行。疾,日行一度六百九十分,十日行十九度六分。前無遲行者,此疾日減二百三分,十日行十七度四分。晨伏東方。   夕初見:順疾,日行一度六百九分,十日行十九度六分。此疾者,入小暑畢於處暑之內,日減二百三分,十日行十六度四分。平行,日一度,十日行十度。此平行若入大暑已後,於二日去日及度各一。畢於二十日,日及度俱盡,即無此平行。遲,日行一百六十九分,四日行一度。若疾減二百三分者,即不須此遲行。又留,六日九分。夕伏西方。   推交會   交會法:一千二百七十四萬一千二百五分。   交分法:六百三十七萬六百二十九分。   朔差:一百八萬五千四百九十二分。   望分:六百九十一萬三千三百五十分。   交限:五萬八十二萬七千八百五十八分。   望差:五十四萬二千七百四十七一分。   外限:六百七十六萬七百八十二九分。   中限:一千二百三十五萬一千二十五八分。   內限:一千二百一十九萬八千四百五十八七分。   交時法:二萬九千一十八。   推交分術   置入上元已來積月,以交會法去之。餘,以朔差乘之。滿交會法,又去之。仁均本術,武德年加交差七百七十五萬五千一百六十四分。餘為所求年天正朔入平交分。求望平交分術,以望分加之,滿去如前,為平分。次月平分術,其朔望,入冬至氣內,依平為定。若入小寒已後,日加氣差一千六百五十分,畢於立春。自入啟蟄,畢於清明,均加七萬六千一百分。後日減一千六百五十分,畢於小滿。置初日所加之分,計後日減之數以減之,餘以加平交分。自入芒種,畢於夏至,依平為定。加之,滿交會法,即去。餘為定交分。其朔入災交,若入小寒,畢於雨水,及立夏,畢於小滿,值盈二時已下,皆半氣差而加之。二時已上,皆不加。其朔入時交分,如望差分已下,外限已上,有星伏,木土去見十日外,火去見四十日外,金星伏去見二十二日外。有一星者,不加氣差。其朔望,入小暑已後,日減氣差一千二百分,畢於處暑。自入白露,畢於霜降,均減九萬五千八百二十分。自入立冬,初日減六萬三千三百分,後日減二千一百一十分,畢於小雪。置初日所減之分,計後日減之數以減之,餘以減平交分也。自入大雪,亦依平為定。減若不足者,加交會法,乃減之。餘為定交分。其朔入交分,如交限內限已上,交分中限已下,有星伏如前者,不減氣差。   推道在內外及先後去交術,其定交分不滿交分法者,為在外道。滿去之,餘為在內道。其餘如望差已下,即是去先交分。以時法約之得一,為去先交時數。交限已上,即以減交分法。餘為去後交分,亦以時法約之,為時數。望則月蝕也。其朔在內道者,朔則日蝕。或雖在內道去交而遠,在外道去交而近,亦為蝕也。   推月蝕加時術   置有蝕之望定小餘。若入歷一日,即減二百八十。入十五日,即加之。若入十四日,即加五百五十。入二十八日,即減之。自入諸日,值盈皆加二百八十,值縮皆減之,為定餘。乃以十二乘之,以時法六千五百三除之,所得為半辰之數。命以子半起算外,即所在辰。初命子半以一算,自後皆以二算為一辰。不盡為時餘。若時餘在辰半之前者,乃倍之。如法無所得,為辰初。又以三因之,如法得一,名為強。若得強,若得二強,即名少弱。若倍之,如法得一,為少。凡四分一為少,二為半,三為太。不盡者,又三之,如法得一,名為強。若得二強者,即名為半弱。若時餘在辰半之後者亦倍之。如法無所得,為正在辰半。以三因之,如法得二,名為強,即名半強。若得二強,即名太弱。若倍之,如法得一,為態。不盡者,又三之,如法得一,為強,即名太強;若得者,又二強者,為辰末。亦可前辰名之。月在衝上蝕,日出後入前各一時半外,不注蝕。   推日蝕加時術   置有蝕之朔定小餘。若入歷一日,即減三百。入十五日,即加之。若入十四日,即加五百五十。入二十八日,即減之以為定。自後不入四時加減之限。春三月,內道,去交四時已上,入歷,值盈加二百八十,值縮反減之。夏三月,內道,值盈加二百八十,值縮反減之。秋三月,內道,去交十一時已下,值盈加二百八十,值縮不加;十一時已上,值盈加五百五十,值縮不加一百八十。冬三月,內道,去交五時已下,值盈加二百八十,縮不加。皆為定餘。乃以十二乘之,以時法除之,所得半辰之數,命以子半起算外,即所在辰。命辰如前法。不盡為時餘,別置為副。若入仲辰半前,即以副減法,餘為差率。若在半後,即退其半辰,還以法加餘,即以副為差率。若入季辰半前,即以法加副,而為差率。若在半後,即其半辰,還以法加餘,乃倍法以加副,而為差率。若入孟辰半前,即三因其法,而以副減之,餘為差率。若半後,即退其半辰,還以法加餘,又以法加副,乃三因其法而以副減之,為差率。又置去交時數,三已下加三,六已下加二,九已下加一,九已上依數,十二以上從十二,以乘差率。若在季辰半後,孟辰半前,去交六時以上者,皆從其六,以乘差率。六時已下,自依數,不須加。如十四得一,為時差。子至卯半,午至酉半,以時餘加之;卯至午半,酉至子半,以減時餘。加之若滿時法者,乃去之,加於辰,即進之於前也。減之若不足者,減半辰,加時法,乃減之,即退之於後也。餘為定時餘。乃如月蝕法,子午卯酉為仲,辰戌丑未為季,寅申已亥為孟。日出前後各一時半外,不注日蝕。   推內道日不蝕術   夏五月朔,加時在南方三辰,先交十三時外,六月朔,後交十三時外者,不蝕。啟蟄畢清明,先交十三時外,值縮,加時在未巳西者,亦不蝕。入處暑,畢寒露,後交十三時,值盈,加時在己巳東者,亦不蝕。   推外道日蝕術   不問交之先後,但去交一時內者,皆蝕也。若先交二時內者,值盈二時外者,亦蝕。若後交二時內,值縮二時外者,亦蝕。其夏去交二時在南方三辰者,亦蝕。若去分至十二時內,去交六時內者,亦蝕。若去交春分三日內,後交二時內者,亦蝕。秋分三日內,先交二時內者,亦蝕。諸去交三時內,星伏如前者,亦蝕。   推月蝕分術   置去交分。其在冬,先後交皆去不蝕分二時之數。若在於春,先交去半時,後交去二時。夏即依定。若在於秋,先交去二時,後交去半時。若不足去者,蝕既,乃以三萬六千一百八十三為法除之,所得為不蝕分。不盡者,半法已上為半強,已下為半弱,而以減十五,餘為蝕之大分。   推月蝕所起術   若在外道,初起東北,蝕甚西北。若在內道,初起東南,蝕甚西南。十三分已上,正東起。推皆據正南而言。   推日蝕分術   置去交分。若入冬至已後,畢於立春,皆均減十二萬八百,餘為不蝕分。不足減者,反以交分減之,餘為不蝕分。亦減望差為定法。其後交值縮者,直以望差為定法,不須減之。自入啟蟄,初日減二十二萬八百分,後日減一千八百一十分,置初日所減之分,計後日減之數以減之,餘以減交分。畢於芒種。自入夏至,日減二千四百分,畢於白露。自入秋分,畢於大雪,皆均減二十二萬八百分。但不足減者,皆如前,反以交分減之,訖,皆為不蝕。若入冬至,畢於小寒,不蝕分依定。若入大寒,畢於立夏,後去交五時外,皆去不蝕分一時。時差值減者,先交減之,後交加之。不足減者,蝕既。時差值加者,先交加之,後交減之。不足減者,蝕既。乃為定分,以十五乘之,以定法除之,所得為不蝕分。不盡者,半法已上為半強,已下為半弱,而以減十五,餘為蝕之大分也。   推日蝕所起術   若在外道,初起西南,蝕甚東南。若在內道,初起西北,蝕甚東北。十三度已上,正西起。亦據正南而言之。   求日出入所在術   以所入氣辰刻及分,與後氣辰刻及分相減。餘乘入氣日算,以十五除之。所得以加減所入氣為定日出人。從冬至至夏至,日出減之,日入加之。從夏至至冬至,日出加之,日入減之。入餘為定刻及分。   武德九年五月二日校歷人前歷博士臣南宮子明   校歷人前歷博士臣薛 弘疑   校歷人算歷博士臣王 孝通   監校歷大理卿清河縣公崔 善為   夜漏半   右依武德元年經,加於漏刻日出沒二十四氣下。   推月蝕加時術   右加有蝕之望,以百刻乘定小餘,日法而一,以課所近氣不滿夜半者,命日以甲子算上注歷。   推月蝕虧初復滿先造每箭更籌用刻   倍月蝕日所入氣夜漏半,二十五而一,為籌刻分,亦注於歷下。   月蝕分用刻率 置月蝕分   推日月蝕加時定刻術   置日月蝕加時定餘。在辰半後者,加時法於時餘,以二十五乘之,三萬九千一十八而一刻,命刻算外,即所入辰刻。   求虧初復滿術   置蝕分,用刻率副之,以乘所入歷損益率,四千五十七而一。值盈反其損益,值縮依其損謚,副為蝕定用刻數,乃六乘之,十而一,以減蝕加時辰刻,為虧初。丈四乘餘之用刻數,十而一,以加蝕加時辰刻,為復滿。   求所蝕夜初甚末更籌刻術   因其日日所入辰殘刻及分,依次加辰刻及分,至蝕初辰刻及分,減二刻十二分,從其更用刻及分除之,不滿更,即初蝕更籌。依所求得至甚刻加之,命即甚。依求得甚後刻數加之,命即末更籌刻及分。日出前復滿,日入後初虧,皆不注蝕。   志第十三 歷二   ○麟德甲子元歷   上元甲子,距今大唐麟德元年甲子,歲積二十六萬九千八百八十算。推法:一千三百四十。期實:四十八萬九千四百二十八。旬周:六十。   ○推氣序術   置入甲子元積,算距今所求年,以期乘之,為期總。滿法得一為積日,不滿為小餘。旬去積日,不盡為大餘。命大餘起甲子算外,即所求年天正中氣冬至恆日及大小餘。天正建子,律氣所由,故陰陽發斂,皆從其時為自。   ○求恆次氣術   因冬至大小餘,加大餘十五、小餘二百九十二、小分六之五。小分滿,從小餘。小餘滿總法之,從大餘一。大餘滿旬周之。以次轉加,而命各得其所求。他皆放此。凡氣餘朔大餘為日,小餘為辰也。   ○求土王   置清明、小暑、寒露、小寒、大寒小餘,各加大餘十二、小餘二百四十四、小分八。互乘氣小分通之,加八。若滿三十,去,從小餘一。凡分餘相並不同者,互乘而並之。母相乘為法。其並滿法一為全,此即齊同之術。小餘滿總法,從命如前,即各其氣從土王日。   沒日法:一千七百五十七。   沒分:十二萬二千三百五十七。   求沒日術   以九十乘有沒氣小餘,十五乘小分,從之,以減沒分,餘,法得一,為日。不盡,餘,以日數加其氣大餘。去命如前,即其氣內沒日也。小氣餘一千四十已上,其氣有沒者,勿推也。沒餘皆盡者為減。求次沒:因前沒加日六十九,餘一千一百四,餘滿從沒日一,因而命之,以氣別日。   盈朔實:三萬九千九百三十三。   朒朔實:三萬九千二百二十。   恆朔實:三萬九千五百七十一。   推朔端   列期總,以恆朔實除之為積月,不滿為閏餘。滿總法為閏日,不滿為閏辰。以閏日減冬至大餘,辰減小餘,即所求年天正月恆朔大小餘。命大餘以甲子算外,即其日也。天正者,日南至之月也。恆朔者,不朒不盈之常數也。凡減者,小餘不足減,退大餘一,如總法而減之。大餘不足減者,加旬周,乃減之。其須減分奇者,退分餘一,如其法而減,以其在宿度游實不足減者,加在宿過周連餘及奇,乃減之。以天正恆朔小餘加閏餘,以減期總,餘為總實。   求恆弦望術   因天正恆朔大小餘,加大餘十,小餘五百一十二太,凡四分一為少,二為半,三為太。滿法者,去命如前,即天正上弦恆日及大小餘。以次轉加,得望下弦及來月朔。以次轉加,去命如前,合得所求。他皆放此。因朔徑求望,加大餘十四,小餘一百二十五分半。因朔徑求下弦,加大餘二十二,小餘一百九十八少。因朔徑次朔,加大餘二十九,小餘七百十一。半總:六百七十。辰率:三百三十五。   檢律候氣日術   求恆氣初日影泛差術   見所求氣陟降率,並後氣率,半之,十五而一,為泛末率。又二率相減,餘,十五而一,為總差。前少,以總差減泛末率;前多,以總差加泛末率。加減泛末率訖,即為泛初率。其後氣無同率,因前末率即為泛初率。以總差減初率,餘為泛末率。   求恆氣初日影定差術   十五除總差,為別差為限。前少者,以限差加泛初末率;前多者,以限差減泛初末率。加減泛初末率訖,即為定初末率,即恆氣初日影定差。   求次日影差術   以別定差,前少者加初日影定差,前多者減初日影定差。加減初日影定差訖,即為次日影定差。以次積累歲,即各得所求。每氣皆十五日為限。其有皆以十六除取泛末率及總差別差。   求恆氣日中影定數術   置其恆氣小餘,以半總減之,餘為中後分。不足減者反減半總,餘為中前分。置前後分,影定差乘之,總法而一,為變差。冬至後,午前以變差減氣影,午後以變差加氣影。夏至後,午前以變差加氣影,午後以變差減氣影。冬至一日,有減無加。夏至一日,有加無減。加減訖,各其恆氣日中定影。   求次日中影術   迭以定差陟減降加恆氣日中定影,各得次日中影。後漢及魏宋歷,冬至日中影一丈二尺,夏至一尺五寸,於今並短。各須隨時影校其陟降,及氣日中影應二至率。他皆仿此。前求每日中影術,古歷並無,臣等創立斯法也。   求律呂應日及加時術   十二律各以其月恆中氣日加時,應列其氣小餘,六乘之,辰率而一,為半總之數,不盡,為辰餘。命時起子算半,為加時所在辰。六乘辰餘,如法得一為初,二為少弱,三為少,四為少強,五為半弱。若在辰半後者,得一為半強,二為太弱,三為太,四為太強,五為辰末。   求七十二候術   恆氣日,即初候日也。加其大餘五,小餘九十七,小分十一。三乘氣小分加十一,滿十八從小餘一。滿法,去命如前,即次候日。以次轉加,得末候日。   求次氣日檢盈虛術   進綱一十六 退紀一十七   泛差一十一 總辰一十二六十並平闕   秋分後春分前日行速,春分後秋分前日行遲。速為進綱,遲為退紀。若取其數,綱為名;用其時,春分為至。進日分前,退日分後。凡用綱紀,皆准此例。   見所在氣躔差率,並後氣率,半之,總辰乘之,綱紀而一,得氣末率。各以泛差通其綱紀,以同差辰也。又二率相減,餘以總辰乘而紀除之,為總差。辰之綱紀除之,為別差率。前少者,以總差減末率;前多者,以總差加末率。加減訖,皆為其氣初日損益率。前多者,以別差率減;前少者,以別差率加。加減氣初日損益率訖,即次日損益率。亦名每日躔差率。以次加減,得每日所求。各累所損益,隨歷定氣損益消息總,各為其日消息數。其後氣無同率,及有數同者,皆因前少,以前末率為初率,加總差為末率,別差漸加初率,為每日率。前多者,總差減初率為末率,別差漸減為日率。其有氣初末計會及綱紀所校多少不葉者,隨其增損調而御之,使際會相準。   求氣盈朒所入日辰術   冬夏二至,即以恆氣為定。自外,各以氣下消息數,息減消加其恆氣小餘,滿若不足,進退其日。即其氣朒日辰。亦因別其日,命以甲子,得所求。加之為盈氣,減之為朒氣,定其盈朒所在,故日定。凡推日月度及推發斂,皆依定氣推之。若注歷,依恆氣日。   求定氣恆朔弦望夜半後辰數術   各置其小餘,三乘,如辰率而一,為夜半後辰數。   求每日盈朒積術   各置其氣先後率與盈朒積,乃以先率後率加躔差率,盈朒積加消息總,亦如求消息法,即得每日所入盈朒及先後之數。   求朔弦望恆日恆所入盈縮數術   各以總辰乘其所入定氣日,算朒朔弦望夜半後辰數,乃以所入定氣夜半後辰數減之,餘為辰總。其恆朔弦望與定氣同日而辰多者,其朔弦望即在前氣氣末,而辰總時有多於進綱紀通數者,疑入後氣之初也。以乘其氣前多之末率、前少之初率,總辰而一,為總率。凡須相乘有分餘者,母必通全子乘訖報母,異者齊同也。其前多者,辰總減紀乘總差,綱紀而一,為差。並於總率差,辰總乘之,倍總辰除之,以加總率。前少者,辰總再乘別差,總辰自辰乘,倍而除之,以加總率,皆為總數。乃以先加後減其氣盈朒為定積,凡分餘不成全而更不復須者,過半更不後夜無氣也。以盈朒定積,盈加朒減其日小餘,滿若不足,進退之,各其入盈朒日及小餘。若非朔望有交從者速粗舉者,以所入定氣日算乘先後率,加十五而一,先加減盈朒為定積。入氣日十五算者,加十六而一。   歷變周:四十四萬三千七十七。   變奇率:十二。   歷變日:二十七;變餘,七百四十三;變奇,一。   月程法:六十三。   推歷變術   以歷變周去總實,餘,以變奇率乘之,滿變周又去之。不滿者,變奇率約之,為變分。不盡,為變奇。分滿總法為日,不滿為餘。命日算外,即所求年天正恆朔夜半入變日及餘,以天正恆朔小餘加之,即經辰所入。   求朔弦望經辰所入   因天正經辰所入日餘奇,加日七、餘五百一十二、奇九。奇滿率成餘。餘,如總法為日,得上弦經辰所入。以次轉加,得望、下弦及來月朔。所入滿變日及餘奇,則去之。凡相連去者,皆仿於此。徑求望者,加朔所入日十四、餘一千二十五、奇六。徑求次朔,加一日、餘一千三百七、奇十一。   求朔望弦盈朒減辰所入術   各以其日所入盈朒定積,盈加朒減其恆經辰所入,餘即各所求。   求朔弦望盈朒日辰入變遲速定數術   各列其所入日增減率,並後率而半之,為通率。又二率相減,餘為率差。增者,以入餘減總法,餘乘率差,總法而一,並率差而半之。減者,半入餘乘率差,亦總法而一,並以加於通率,入餘乘之,總法而一,所得為經辰變轉半經辰變。速減遲加盈朒經辰所入餘,為轉餘。應增者,減法。應減者,因餘。皆以乘率差,總法而一,加於通率。變率乘之,總法而一,以速減遲加變率為定率。乃以定率增減遲速積為定。此法微密至當,以示算理通途。若非朔望有交及欲考校速要者,但以入餘乘增減率,總法而一,增減速為要耳。其後無同率者,亦因前率,應增者以通率為初數,半率差而減之;應減入餘進退日者分為二日,隨餘初末,如法求之。所得並以加減變率為定。   其入前件日餘,如初數已下者為初,已上者以初數減總法,餘為末之數。增減相反,約以九分為限。初雖少弱,而末微強,餘差不多,理況兼舉,皆今有雜差,各隨其數。若恆算所求,七日與二十一日得初率,而末之所減,隱而不顯。且數與平行正算,亦初末有數,而恆算所無。其十四日、二十八日既初末數存,而虛差亦減其數,數當去恆法不見。   求朔弦望盈朒所入日名及小餘術   各以其所入變歷速定數速減遲加其盈朒小餘。滿若不足,進退其日。命以甲子算外,各其盈朒日反餘。加其恆日,餘者為盈;減其恆日,餘者為朒。其日不動者,依恆朔日而定其小餘,推擬日月行度。其定小餘二十四已下,一千三百一十六已上者,其入氣盈朒、入歷遲速,皆須覆依本術推算,不得從粗舉速要之限。乃前朔後朔,迭相推校。盈朒之課,據實為準。損不侵朒,益不過盈。   求定朔月大小術   凡朔盈朒日名,即為定朔日名。其定朔日名,十干與來月同者大,不同者小。其月無中氣者為閏月。其正月朔有定加時正月者,消息前後各一兩月,以定月之大小。合虧在晦二者,弦望亦隨事消息。凡置月朔,盈朒之極,不過頻三。其或過者,觀定小餘近夜半者量之。   檢宿度術   前件周天二十八宿,相距三百六十五度,前漢唐都以渾儀赤道所量。其數常定,紘帶天中,儀圖所准。日月往來,隨交損益。所入宿度,進退不同。   黃道宿度左中郎將賈達檢日月所去赤道不同,更鑄黃道渾儀所檢者。   臣等今所修撰討論,更造木渾圖交絡調賦黃赤二道三百六十五度有奇,校量大率,與此符會。今歷以步日行月及五星出入循此。其月行交絡黃道,進退亦宜有別。每交輒差,不可詳盡。今亦依黃道推步。   推日躔術   置冬至初日躔差率,加總法,乘冬至小餘,如總法而一,以減天宿度分。其餘命起黃道斗十二度,宿次去之,經斗去宿分度,不滿宿算外,即所求年冬至夜半所在宿度算及分。   求每定氣初日夜半日所在定度術   各以其定氣初日躔差率,乘氣定餘,總法而一,進加退減餘為分,以減定氣日度及分,命以宿次如前,即其夜半度及春秋二分定氣初日為進退之始,當平行一度。自餘依進加退減度之。   求次日夜半日所在定度術   各因定氣夜半所在為本,加度一。又以其日躔差率,進加退減度分。滿若不足,並依前例。去命如上,即得所求。其定朔弦望夜半日度,各隨定氣,以其日月名亦直而分別之。勘右依恆有餘,從定恆行度,不用躔差。   求朔弦望定日夜辰所加日度術   各以其定小餘為平分。又定小餘乘其日所躔差率,總法而一,乃進加退減其平分,以加其夜半日度,即各定辰所加。其與五星加減者,半其分,消息月朔者,應推月度所須,皆依本朔大小。若注歷,依甲子乙丑各擬入。   推月離術   求朔望定日辰月所在度術   各置朔弦望定辰所加日度及分。   凡朔定辰所加為合朔,日月同度。上弦加度九十一、分四百一十七。   望加度一百八十三、分八百三十四。   下弦加度二百七十三、分一千二百五十一。訖,各半而十退之,為程度分。   求次月定朔夜半入變歷術   置天正恆朔夜半所入變日及餘。定朔有進退一日者,進退一日,為定朔夜半所入。   月大加二日,月小加一日。餘皆五百九十六、奇十六。   求次日夜半所入變歷術   因定朔夜半所入日算,加日一,滿皆如前。其弦皆依前定日所在求之。   求變日定離程術   各以其日夜半入變餘,乘離差,總法而一,為見差。以進加退減其日離程,為月每日所離定程。   求朔弦望之定日夜半月所在度術   各以其日定小餘,乘所入變日離定程,總法而一,為夜半後分。滿程法為度,餘為度分。以減其日加辰所在度及分,命以黃道宿度,即其所求。次日夜半,各以離定程加朔弦望夜半所在分,滿程法從度,去命以黃道宿度算外,則次日夜半月度。求晨昏度,以其日離定程乘其日夜刻,二百而一,為昏分,滿程法為度。望前以昏,後以晨,加夜半度,得所求。其弦望以五乘定小餘,程法一,為刻,即各其辰所入刻數。皆減其晨前刻,不盡為晨後刻。不滿晨前刻者,從前日注歷,伺候推。   總刻:一百。辰刻:分十一。刻分法:七十二。   求定氣日晝夜漏刻及日出沒術   倍其氣晨前刻及分,滿法從刻,為日不見漏。以減百刻,餘為日見漏。五刻晝漏刻。以晝漏刻減百刻,餘夜漏刻。以四刻十二分加晨前漏刻,命起子初刻算外,即日出辰刻。以日見漏加日出刻辰,以次如前,即日沒所在辰刻。以二十五除從夜漏,得每更一籌之數。以二刻三十六分加日沒辰刻,即甲辰刻,又以更籌數加之,得甲夜一籌數。以次累加,滿辰去命之,即五更夜籌所以當辰刻及也,以配二十一箭漏之法也。   求每日並屈申數術   每氣准為一十五日,各置其氣屈申率。每以發斂差損益之,差滿十從分,分滿十從率一,即各每日屈申率。各累計屈申率為刻分,乃以一百八十乘刻分,泛差十一乘綱紀而除之,得為刻差,滿法為刻。隨氣所在,以申減屈加不見漏而半之,為晨前定刻。每求次日,各如前法。時加其如始,隨加辰日晚,以率課之。   求黃道去極每日差術   置刻差,三十而一為度。不滿三約為分。申減屈加其氣初黃道度,即每日所求。   求昏旦去中星度術   每日求其晝漏刻數,以乘期實,二百乘總法而除之,得昏去中星度。以減周天度,餘為晨去中星度。以昏旦去中星度,加其辰日所在,即各其日中宿度。其梗概粗舉者,加其夜半日度,各其日中星宿度。   因求次日者,各置其四刻差,七十二乘之,二百八十八而一度。冬至後加,夏至後減。隨日加,各得每日去中度。晨昏所距日在黃道中星準度,以赤道計之。其赤道同太初星距。   推游交術   終率:一千九十三萬九千三百一十三。奇率:三百。   約終:三萬六千四百六十四 奇一百一十三。   交中:一萬八千二百三十二 奇五十六半。   交中日:二十七 餘二百八十四 奇一百一十三。   中日:十三 餘八百一十二 奇五十六半。   虧朔:三千一百六 奇一百八十七。   實望:一萬九千七百八十五 奇一百五十。   後准:一百五十二 奇九百三半。   前准:一萬六千六百七十八 奇二百六十三。   求月行入交表裡術   置總實,以終率去之。不足去者,奇率乘之。滿終率,又去之。不滿者,奇率約之,為天正恆朔夜半入交分。不盡,為奇。以總法約入交分,為日。不盡,為餘。命日算外,即天正恆朔夜半入交日算及餘、奇。天正定朔有進退日者,依所進退一日,為朔所入。日不滿中日及餘、奇者,為月在外;滿,去之,餘皆一為月在內。大月加二日,小月加一日,餘皆一千五十五、奇一百八十七。求次日,加一日,滿中日者,皆去之,餘為入次。一表一里,迭互入之。   求月入交去日道遠近術   置所入日差,並後差半之,為通率。進,以入日餘減總法,以乘差,總法而一,並差以半之。退者,半入餘,以乘差,總法而一。皆加通率,為交定率。乃以入餘乘定總法。乃進退差積,滿十為度,不滿為分,即各其日月去日道度數。每求日道宿度去極數,其入七日,餘一千七十六、奇二十八少已下者,進,已上,盡全;餘二百六十三、奇二百七十一大者,退入十四日,如交餘奇已下者,退;其入已上,盡全;餘五百二十七、奇二百四十二半者,進。而終其要為五分。初則七日四分,十四日三分;末則七日後一分,十四日後二分。雖初強末弱,差率有檢,月道一度半強已下者,為沾黃道。當朔望,則有虧。遇五星在黃道者,則相侵掩。   求所在宿術   求夜半入交日十三算者及餘,以減中日及餘,不盡者,以乘其日離定程,總法而一,為離分,滿程為度,以加其日夜半月所在宿度算及分,求次交准此,各得其定交所在度。置前後定交所宿度算及分,半之,即各表裡極所在宿度及分。   求恆朔望泛交分野   因天正恆朔夜半入交分,以天正恆朔泛交分求望泛交,以實望加之。又加,得次月恆朔泛交分。滿約終及奇,去之。次求次朔,以虧望加之。   求朔望入常交分術   以入氣盈朒定積,盈加朒減其恆泛交分,滿若不足,進退約終。即其常分交。   求朔望定交分術   以六十乘定遲速,以七百七十七降除之,所得為限數。速減遲加如常。其數朔入交月在日道裡者,以所入限數減定遲速,餘以速減遲加其定交分。而出日道表者,為變交分。加減不出日道表,即依定交分求蝕分。其變交分出日道表三時半內者,檢其前後月望入交分數多少,依月虧初復末定蝕術,注消息,以定蝕不。   求入蝕限術   其入交定分,如交中已下者,為月在外道;交中已上者,以交中減之,餘為月在內。其分如後准已下、前准已上者,為入蝕限。望則月蝕,朔入限,月在裡者,日蝕。入限如後准已下者,為交後分;前准已上者,反減交中,餘為交前分。以一百一十二約之,為交時。   求月蝕所在辰術   置望日不見刻,六十七乘之,十而一,所得,若蝕望定小餘與之等已下,又以此得減總法餘與之等已為蝕正見數定小餘。如求律氣應加時法,得加時所在辰月在沖辰蝕,若非正見者,於日出後日沒前十二刻半內,求其初末以候之。又以半總減蝕定小餘,不足減者半總加減訖,以六乘之,如辰率而一,命起子半算外,即月蝕所在辰。   求日蝕所在辰術   置有蝕朔定小余副之,以辰率除之,所得以艮、坤、巽、乾為次,命退算外。不滿法者,半法減之。無可減者,為初;所減之餘,為末。初則減法,各為差率。月在內道者,乃以十加去交時數而三除之,以乘差率,十四而一,為差。其朔在二分前後一氣內,即以差為定。近冬至以去寒露雨水、近夏至以去清明白露氣數倍之,又三除去交時數增之。近冬至,艮巽以加,坤乾以減;近夏至,艮巽以減、坤乾以加其差,為定差。艮坤加副,巽乾減副。月在外道者,三除去交時數,以乘差率,十四而一,為之差。艮坤以減副,巽乾以加副,各加減副訖,為定副小餘。如求律氣應加時術,即日蝕所在辰及少太。其求入辰刻,以半辰刻乘朔,辰率而一,得刻及分。若蝕近朝夕者,以朔所入氣日出沒刻校蝕所在,知蝕見不之多少,所在辰為正見日月蝕既,在起復初末,亦或變常退於見前後十二刻半候之。   求月起復依蝕分後術   求月在日道表朔不應蝕准。朔在夏至初日,准去交前後二百四十八分為初准;已下,加時在午正前後七刻內者,食。朔去夏至前後,每一日損初准二分,畢於前後九十四日,各為每日變准。其朔去交如變准已下,加時如前者,蝕。   又以末准六十減初准及變准,餘以十八約之,為刻准。以並午正前後七刻數為時准。加時准內去交分,如末准已下,並蝕。又置末准,每一刻加十八,為差准。每加時刻,去午前後如差准刻已下,去交分如差已下者,並蝕。自秋分至春分,去交如末准已下,加時南方三辰者,亦蝕。凡定交分在辰前後半時外者,雖入蝕准前為蝕。求月在日道裡朔應蝕而不蝕准。朔在夏至日,去交一千三百七十三,為初准;已上,加時在午正前後十八刻內者,或不蝕。朔去夏至前後,每一日益初准一分半,畢於前後九十四日,各為每日變准。以初減變,餘十而一,為刻准。以刻減午正前後十八刻,餘,十而一為時准。其去交在變准已上,加時在准內者,或不蝕。   求月蝕分術   置去交前後定分,冬交前後,皆去二百二十四。春交後去一百,交前去二百。夏不問前後,去五十。秋交後去二百,交前去一百。不足去者,蝕既。有餘者,以減後准,一百四而一。餘半已下,為半弱;半已上,為半強。命以十五為限,得月蝕之大分。   求月蝕所起術   月在內道:蝕東方三辰,虧自月下斜南上,月從西而漸北,自東而漸南。蝕南方三辰,虧起左下,甚於正南,復於右下。蝕西方三辰。虧自南而漸東,月從北而漸西,起於月上,斜南而下。月在外道:蝕東方三辰,虧起自月下,斜北而上,虧起東而漸北,月從西漸南。蝕南方三辰,虧起左上,甚於正北,復於右上。蝕西方三辰。虧自北而漸東,月從南而漸西,起於月上,斜北而上。凡蝕十二分已上,皆隨黃道所在起復,於正傍逆順上下每過其分。又道有升降,每各不同,各隨時取正。   求日蝕分術   月在內道者,朔入冬至,畢朒雨水,及盈秋分,畢大雪,皆以五百五十八為蝕差。自入朒春分已後,日損六分,畢於白露。置蝕去交前後定分,皆以蝕差減之。但去交分不足減者,皆反以減蝕差為不蝕餘。自入朒小滿,畢盈小暑,加時在午正前後七刻外者,皆去不蝕餘一時;三刻內,加不蝕餘一時。朒大寒畢朒立春,交前五時外,大暑畢盈立冬,交後五時外,皆去不蝕餘一時,五時內加一時。諸加時蝕差應減者,交後減之,交前加之。應加者,交後加之,交前減之。但不足減去者,蝕既。加減入不蝕限者,或不蝕。其月在外道者,冬至初日無蝕差。自後日益六分,累計以為蝕差,畢於朒雨水。自入朒春分,畢於盈白露,皆以五百二十二為蝕差。自入盈秋分已後,日損六分,畢於大雪。所損之餘,為蝕差。以蝕差加去交定分,為蝕分。以減後准,餘為不蝕分。各置其朔蝕差,十五約之,以減一百四,餘為定法。不蝕分餘,各如定法得一分。餘半法已上,為半強;已下,為半弱。減十五,餘為蝕之大分。   求日蝕所起術   日在內道: 日蝕東方三辰,虧自日上近北而斜下,月漸西北,日漸東南。日蝕南方三辰,虧起右下,甚正北,復左下。月在南而漸東,日在北而漸西。日蝕西方三辰。月漸東北,日漸西南,虧自日下近西而斜上。日在外道:日蝕東方三辰,虧自日上近南而斜下,月漸東南,日漸西北。日蝕南方三辰,虧起右下,甚正北,復左下。月在南而漸東,日在北而漸西。日蝕西方三辰。月漸西南,日漸東北,虧自日下近南而斜上。凡蝕十二分已上,起於正旁。各據黃道升降,以准其體。隨其所處,每各不同。蝕有初末,動涉其時,隨便益損,以定虧復所在之方也。   求日月蝕虧初及復末時刻術   置朔望所蝕大分數為率。四分已上,因增二。五分已上,因增三。九分已上,因增四。十三分已上,因增五。各為泛用刻率,副之。以乘所入率,副之。以乘所入變增減率,總法而一,應速增損、減加,應遲依其增減副,訖,為蝕定用刻數。乃四乘之,十而一,以減蝕甚辰刻,為虧初。又六乘之,十而一,加蝕甚辰刻,為復末。依其定加時所在辰刻加減命之,各其辰、其月蝕甚初末更籌。因其日月所入辰刻及分,依前定氣所遇夜刻更籌術,求其初末及甚時更籌。   迦葉孝威等天竺法,先依日月行遲疾度,以推入交遠近日月蝕分加時,日月蝕亦為十五分。去交十五度、十四度、十三度,影虧不蝕法,自此已下,乃依驗蝕。十二度十五分,蝕二分少強,以漸差降,自五度半已上,蝕既,十四分強。若五度無餘分已下,皆蝕盡。又用前蝕多少,以定後蝕分餘。若既,其後蝕度及分,即加七度以為蝕度。若望月蝕既,來月朔日雖入而不注蝕。若蝕半已下,五分取一分;若半已上,三分取一分,以加來月朔蝕度及分。若今歲日餘度及分,然後可驗蝕度分數多少。又云:六月依節一蝕。是月十五日是月蝕節,黑月儘是月蝕節,亦以吉凶之象,警告王者奉順正法,蒼生福盛,雖時應蝕,由福故也,其蝕即退。更經六月,欲蝕之前,皆有先兆。月欲有蝕,先月形搖振,狀若驚懼,月兔及側月色黃如有憂狀。自常暈,月初生時,光不顯盛,或極細微。日欲有蝕,先日形搖振,極如驚懼狀。或光色微昧,不赫盛,或黎慘。日月蝕先同候,光隕墜,或旦暮際有赤色起,如火燒,金銀珠玉諸寶失光。或有闕盡如雲入日,或有黑盡入月,鳥聲細隱,烏不顯亮,雲交擾擾,光景渾亂,忽極令諸乳卒竭,月濕如汗狀,日形段裂無光,犬嗥貓叫,虹見有聲,三辰失闕,月時有缺,水赤色有膩。十四日、十五日,辟鳥圓集者,亦是蝕之先候。此等與中國法數稍殊,自外梗概相似也。   步五星術   見伏五十二日,晨見伏六十三日,餘、奇同終分奇。   求五星平見術   各以伏分減總實,餘以其星總率去之。不足去者,反減其餘總率。餘以總法約之,為日,不盡為餘奇,即所求年天正恆朔夜半後星晨夕平見日算及餘奇。天正定朔進退日者,進減退加一日為定朔夜半後星平見日及餘奇。其金水二星,先得夕平見,其滿見伏日及餘者去之,餘為晨平見日及餘奇。命見日天正歷月大小,以次去之,不滿月者為入其月,命日算外,即晨夕平見所在月日及餘奇。   求後平見在月日術   各以其星終日算及餘奇,如前平見所在月日算及餘奇。奇滿奇率,從餘。餘滿總法,為日。去命如前,即後平見所在月日及餘奇,其金水二星,加夕得晨,加晨得夕。各半見餘,以同半總。   求五星常見術   各依其星平見所入恆氣,計日損益。分滿半總為日,不滿為分,以損益所加減。訖,餘以加減訖平見日及分,即其常見日及分。星日初見去日度,平見入氣歷。加減日。損益率。   歲星初見,去日十四度。見入冬至,畢小寒,均減六日。自入大寒已後,日損六十七分。見入春分初日,依平。自後日加八十九分。入立夏,畢小滿,均加六日。自入芒種已後,日損八十九分。入夏至,畢立秋,均加四日。自入處暑已後,日損一百七十八分。入白露,初日依平均,自後日減五十二分。入小雪,畢大雪,均減六日。   熒惑初見,去日十七度。見入冬至,初日減二十七日。自後日損六百三分。入大寒,初日依平。自後日加四百二分。入雨水,畢谷雨,均加二十七日。入自立夏已後,日損一百九十八分。入立秋,依平。自入處暑已後,日減一百九十分。入小雪,畢大寒,均減二十七日。   鎮星初見,去日十七度。見入冬至,初日減四日。自後日益八十九分。入大寒,畢春分,均減八日。自入清明已後,日損五十九分。入小暑,初日依平。自後日加八十九分。入白露,初日加八日。自後日損一百七十八分。入秋分,均加四日。自入寒露已後,日損五十九分。入小雪,初日依平。自平後日減八十九分。   太白初見,去日十一度。夕見:入冬至,初日依平。自後日減一百分。入啟蟄,畢春分,均減九日。自入清明已後,日損一百分。入芒種,依平。自入夏至已後,日加一百分。入處暑,畢秋分,均加九日。自入寒露已後,日損一百分。入大雪,依平。晨見:入冬至,依平。自入小寒已後,日加六十七分。入立春,畢立夏,均加三日。自入小滿已後,日損六十七分。入夏至,依平。自入小暑已後,日減六十七分。入立秋,畢立冬,均減三日。自入小雪已後,日損六十七分。   辰星初見,去日十七度。夕見:入冬至,畢清明,依平。入谷雨,畢芒種,均減二日。入夏至,畢大暑,依平。入立秋,畢霜降,應見不見。其在立秋及霜降二氣之內,夕去日十八度外,三十六度內,有木火土金一星已上者亦見。入立冬,畢大雪,依平。晨見:入冬至,均減四日。入小寒,畢大寒,依平。入立春,畢啟蟄,均減三日。其在啟蟄氣內,去日度如前,晨無木火土金,一星已上者不見。入雨水,畢立夏,應見不見。其在立夏氣內,去日度如前,晨有木火土金一星已上者,亦見。入小滿,畢寒露,依平。入露降,畢立冬,均加一日。入小雪,畢大雪,依平。   求五星定見術   各置其星常見日消息定數半之,息減消加常見日,即為定見日及分。五星休王光不同,喜怒盛衰大小尤異。苟變於常見或先後,今依日躔遲速考其行,度其格,以去日為之定准。   求星見所在度術   置星定見日夜半日所在宿度算及分,半其日躔差,乘定見餘,半總而一,進加退減定見餘,以加夜半度分,乃以其星初見去日度數,晨減夕加之,即星初見辰所在。   宿度等及分行星術   各置其星初見日消息定數,半之,息加消減,其星初見行留日率。其土木二星不須加減,即依本術。其加減不滿日者,與見通之。過半從一日,無半不從論。乃依行星日度之率,求日之行分。   求初見日後夜半星所在術   置其星定見餘,以減半總,以其星初見行分乘之,半總而一,以順加逆減星初見定辰所在度分。加之滿法,減之不足,進退一度。依前命之算外,即星見後夜半所在宿度及分。自此已後,每依其星計日行度,所至日度及益疾,皆從夜半為始。辰有少,隨所近也。   轉求次日夜半星行所至術   各以其星一日所行度及分,順逆加減之。其行有小分者,以日率為母。小分滿母,去之,從行分一。行分滿半總,去之,從度一。其行有益疾益遲者,副置一日行分。各以其差遲損疾加之,留者因前,逆則依減。順行出斗去其分,逆行入斗先加分。訖,皆以程法約行分為度分,各得每日所至。其五星後順留退所終日度,各依伏度,求其去日遠近,消息日度之所在,以定伏日所在。若注歷,其日度及金水等星,皆棄其分也。   求平行度及分術   置定度率,以半總乘之,以有分者從之,以日率除之,所得,為一日行分。不盡小分滿其行分。滿半總為度。即是一日所行度及行分、小分。置定日率,減一日,以所差分乘之,二而一,為差率。益疾者以差率減平行分,益遲者以差率加平行分,即是初日所行度及分。   星名星行變日初行入氣歷行日率行度及度分率:損益率。   歲星:初順,差行一百一十四日,行十八度五百九遲一分先疾,日益十四日。前留,二十六日。旋退西行,差行三十日,退六度十二分。先遲,日益疾二分。又退西行,差行四十二日,退六度十二分。先疾,日益遲二分。後留,二十五日。後順,差行一百一十四日,行十八度五百九。先進遲,日益疾分日盡而夕伏十四日。   熒惑:初順,入冬至初日,率二百四十三日行一百六十五度。自後三日損日及度各三。小寒初日,二百三十五日行一百五十四度。自後二日損日及度各三。谷雨四日,平,畢小滿九日。一百七十八日行一百度。自入小滿九日已後,二日益日及度各一。夏至初日,平,畢六日。一百七十一日行九十三度。自入夏至六日已後,三日益日及度各一。立秋初日,一百八十四日行一百六度。自後一日益日及度各一。白露初日,二百一十四日行一百三十六度。自後五日益日及度各一。秋分初日,二百三十二日行一百五十四度。自後一日益日及度各一。寒露初日,二百四十七日行一百六十九度。自後五日益日及度各二。霜降五日,平,畢立冬十三日。二百五十九日行一百八十一度。自入立冬十三日已後,二日損日及度各一。復冬至初日,二百四十二日行一百六十五度。   各依所入恆氣,平者依率,自餘計日損益,名為前疾日度定率。其前遲及留退入氣有損益日度者,計日損益,皆同此疾之法,以為遲留旋退定日度之率也。   求變日率術:此疾,入大寒六日,損日率一,畢雨水。入春分,畢立夏,減日率十。入小滿初,減日率十。後三日損所減一。畢芒種,依平。若入立秋,三日益日率一,畢處暑。入白露,畢秋分,均加率十。入寒露初,加率十。後一日半損所加一。畢氣盡,依平。   求變度率術:此疾,若入大寒,畢於啟蟄,立夏至大暑氣盡,霜降畢小雪,皆加度率四。清明畢谷雨,加率度十二。初行入處暑,減日率六十,度率三十。別為初遲半度之行,行盡此日度,及來所減之餘日度之率續為疾。入白露,畢秋分,四十四日行二十二度。皆為初遲半度之率。初行入大寒,畢大暑,差行,先疾,日益遲一分。各如上法,求其行分。其前遲後日率,既有增損,而益遲益疾若分,皆檢括前疾末日行分,為前遲初日行分。以前遲平行分減之,餘為前遲總差。後疾日分,為後遲末日行分。為後遲日行分減之,餘為後總差。減為後別日差分。其不滿者,皆調為小分。遲疾之際,行分衰殺不論。所差多者,依此推算。若所差不多者,各依本法。   前遲:順,差行,入冬至,六十日行二十五度。先疾,日益。自入小寒已後,二遲二分,日損日及度各一。大寒初日,五十五日行二十度。自後三日益日及度各一。立春初日平。畢清明,六十日行二十五度。自谷雨氣別減一氣。立夏初日平。畢小滿,六十日行二十二度。自入芒種,別益一度。夏至初日平。畢處暑,六十日行二十五度。自入白露已後,三日損一度。秋分初日,六十日行二十王度。自後一日益一,日半益一度。寒露初日,六十日行二十五度。自後二日損一度。立冬一日平。畢氣,六十日行十七度。自大雪已後,五日益一度。大雪初日,六十日行二十度。自後三日益一度。   前留:十三日。前疾減日率一度,以其數分益此留及後遲日率。前疾加日率者,以其數分遲日率。旋退,西行。入冬至安裝日,六十三日退二十一度。自自後四日益一度。小寒一日,六十三日退二十六度。自入小寒已後,三日半損一度。立春三日平。畢啟蟄,六十二日退十七度。自入雨水已後,二日益日及度各一。雨水八日平。畢氣盡,六十七日退二十一度。自入春分已後,一日損日及度各一。春分四日平。畢芒種,六十三日退七十度。自入夏至已後,六日損日及度各一。大暑初日平。畢氣盡,五十八日退十二度。立秋初日平。畢氣盡,五十七日退十一度。自入白露已後,二日益日及度各一。白露十二日平。畢秋分,六十三日退七十度。自入寒露已後,三日益日及度各一。寒露九日平。畢氣盡,六十六日退二十度。自入霜降已後,三日損日及度各一。霜降六日平。畢氣盡,六十三日退十七度。自立冬已後,三日益日及度各一。立冬十一日平。畢氣盡,六十七日退二十一度。自入小雪已後,二日損日及度各一。小雪八日平。畢氣盡,六十三日退十七度。自入大雪已後,三日益一度。   後留:冬至留十三日。自後二日半益一日。大寒初平,畢氣盡,留二十五日。自入立春已後,二日半日損一。雨水初,留十三日。自後三日益一日。清明初,留二十三日。自後一日損一日。清明十日平,畢氣盡,留十五日。自入白露已後,二日損一日益一日。秋分十一日,無留。自入秋分十一日已後,一日益一日。霜降初日,留十九日。自後三日損一日。立冬三日平,畢大雪,留十三日。   後遲:順,差行六十日行二十五度。先疾,日益疾二日。前後疾加度者,此遲依數減之為定度;前疾無加度者,此遲入秋分至立冬,減三度,入冬至減五度,後留定日朒十三日者,以所朒日數,加此遲日率也。   後疾:冬至初日,率二百一一日行一百三十一度。自後一日損日及度各一。大寒八日,一百七十二日行九十四度。自入大寒八日已後,一日損日及度各一。啟蟄,平。畢氣盡,一百六十一日行八十三度。自入雨水已後,三日益日及度各一。谷雨三日,一百七十七日行九十九度。自入谷雨後,三日益日及度各一。芒種十四日平。畢夏至,二百三十三日行一百五十度。自入夏至已後,十日益日及度各一。小暑五日,二百五十三日行一百七十五度。自入小暑已後,五日益日及度各一。大暑初日平,畢處暑,二百六十三日行一百八十五度。自入白露已後,二日損日及度各一。秋分一日,二百五十五日行一百七十七度。自入秋分一日已後,一日半復日及度各一。大雪初日,二百五十日行一百二十度。自入秋分,三日益日及度各一。冬至初日,復二百一十日行一百二十七度。其入恆氣日度之率有損益者,,計日損益,並同前疾之法,以為後疾定度之率。   求變日率術:其前遲定日朒六十,及退行定日朒六十三者,皆以所朒日數加此疾定日率,前遲定日盈六十三,後留定日盈十三者,皆以所盈日數減此疾定日率。加減訖,即變日率。   求變度率術:其前遲定度朒二十五,退行定度盈十七,後遲入秋分至冬至減度者,皆以所盈朒度數,加此疾定度率。前遲定度盈二十五,及退行定度膠蚺Q七者,皆以所盈朒度數,減此疾定度率。加減訖,即變度率。   初行,入春分,畢谷雨,差行。先遲,日益疾一分。初行,入立夏,畢夏至,日行半度。六十六日行二十二度。小暑,五十日行二十五度。立秋畢氣盡,二十日行十度,減率續行,並同前疾初遲法。損益依前,求其行分。各盡度而夕伏。   鎮星:初順,差行,八十三日行七度二百九十分。先疾,日益遲半分。前留,三十七日。旋退,西行,差行,五十一日退三十分。先遲,日益疾少半。   太白:夕見,順,入冬至畢立夏,入立秋畢大雪。一百七十二日行二百六度。自入小滿後,十日益一度,為定疾。初入白露,畢春分,差行。疾,日益遲二分。自餘平行。夏至畢小暑,一百七十二日行二百九度。自入大暑已後,五日損一度,畢氣盡。平行:入冬至初日及大暑,各畢氣盡。一十三日行一十三度。自入冬至後,十日損一,畢已後立春,入立秋,日益一,畢秋分。啟蟄畢芒種,七日行七度。自入夏至後,五日益一,畢於小雪。寒露初日,三十三日行二十二度。自後六日損一,畢於小雪。順遲:差行,三十二日行三十度。先疾,日益遲八分。前疾加度過二百六度者,准數損此度。夕留,七日。夕退,西行,一十日退五度。日盡而夕伏。晨初退,西行,十日退五度。日退半度。晨留,七日。順遲,差行,冬至畢立夏,大雪畢氣盡。三十二日,先遲,日益疾八分。自入小滿已後,率十日損一度,畢芒種。平行,冬至畢氣盡,立夏畢氣盡。一十三日行一十三度。日行一度。自入小寒已後,六日益日及度各一,畢於啟蟄。入小滿後,七日損日度各一,畢立秋。雨水初日,二十三日行二十三度。自後六日損日及度各一,畢於谷雨。處暑畢寒露,無此平行。自入霜降後,五日益日及度各一,畢大雪。前遲行損度不滿三十度者,此疾依數益之。疾行,一百七十二日行二百六度。處暑畢寒露,差行,先遲,日益疾一分。餘平行,行日盡而晨伏。   辰星:夕見,順疾,一十二日行二十一度六分。日行一度五百三分。大暑畢處暑,一十二日行一十七度二分。日行一度二百八十分。平行,七日行七度。自入大暑後,二日損日及度各一。入立秋,無此平行。順遲行,六日行二度四分。日行二百二十四分,前疾行十一度者,無此遲行。日盡而夕伏。夕留,五日。晨見,留五日。順遲行,六日行二度四分。日行二百二十四分。自入大寒,畢於啟蟄,無此遲行。平行,七日行七度。日行一度。大寒已後,二日損日及度各一。入立春,無此平行。順疾行,一十二日行二十一度六分。日行一度五百三分。前無遲行者,一十三日行十七度十分。日行一度二百八十分。各日盡而晨伏。   凡五星終日分奇,皆於伏分消遁,故於行星更不別見。   武太后稱制,詔曰:「頃者所司造歷,以臘月為閏。稽考史籍,便紊舊章,遂令去歲之中,晦仍月見。重更尋討,果差一日。履端舉正,屬在於茲。宜改歷於惟新,革前非於既往。可以今月為閏十月,來月為正月。」是歲得甲子合朔冬至。於是改元聖歷,以建子月為正,建丑為臘,建寅為一月。命太史瞿曇羅造新歷。至三年,復用夏時,《光宅歷》亦不行用。中宗反正,太史丞南宮說奏:「《麟德歷》加時浸疏。又上元甲子之首,五星有入氣加時,非合璧連珠之正也。」乃詔說與司歷徐保乂、南宮季友,更治《乙巳元歷》。至景龍中,歷成,詔令施用。俄而睿宗即位,《景龍歷》寢廢不行。《麟德歷經》,今略載其法大端。   母法一百。兩大衍之數為母法。   旬週六十。六甲之終數為旬周。   辰法八刻;分,三十三少半。以十二辰數除一百刻,得辰法。   期週三百六十五日;餘,二十四;奇,四十八。一期之總日及餘奇數為期周。   氣法十五日;餘,二十一;奇,八十五少半。以二十四氣分期周,得氣法。   候法五日;餘,七;奇,二十八;小分,四。以七十二候分期周,得候法。   月法二十九日;餘,十三;奇。為月法。   日法日舒月遠乃舒一合朔之及餘奇為日法。   望法十四日;餘,七十六;奇,五十三。因為陰後限。二分月法得望法。亦是月行陰曆,後與朔望會交限。   弦法七日;餘,三十八;奇,二十六半。四分月法,得弦法。   閏差十日;餘,八十七;奇,七十六。月法去期周,餘得閏差。   沒數九十一;餘,三十一;奇,十二。四分期周,餘四分之得沒數。   沒法一;餘,三十一;奇,十二。以旬周去期周,餘四分之,得沒法。   月周法二十七日;餘,五十五;奇,四十五;小分,五十九。月行遲疾一周之數,為月周法。   月差法一日;餘,九十七;奇,六十;小分,四十一。以月周減月法,餘得月差。   周天法三百六十五度;餘,二十五;奇,七十一;小分,十三。二十八宿總度數、相距總數及餘奇,為周天法。   交周法二十七日;餘,二十一;奇,二十二;小分,十六七分。日行陰陽一周交於是日之數,為交周法。   交差法二日;餘,三十一;奇,八十三;小分,八十三分。以交周法減月法,得交差法。   交中法十三日;餘,六十;奇,六十一;小分,三分半。二分交周,得交中法。   陽前限十二日;餘,四十四;奇,六十九;小分,十六七分。月行陽曆,與朔望會之限。   陽後限一日;餘,十五;奇,九十一;小分,九十一六分半。月行陽曆,後與朔望會之限。   陰前限二十六日;餘,五;奇,三十;小分,二十五半分。月行陰曆,先與朔望會之限。   木歲星合法三百九十八日;餘,八十六;奇,七十九;小分,八十。   火熒惑合法七百七十九日;餘,九十;奇;五十五;小分,四十五。   土鎮星合法三百七十八日;餘,八;奇,四;小分,八十。   金太白合法五百八十三日;餘,九十一;奇,七十七;小分,七十。   水辰星合法一百一十五日;餘,八十七;奇,九十五;小分,七十。   太極上元,歲次乙巳,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之日,黃鐘之始,夜半之時,斗衡之末建於子中,日月如合璧,五星若連珠,俱起於星紀牽牛之初蹤。今大唐神龍元年,復歲次於乙巳,積四十一萬四千三百六十算外。上驗往古,年減一算。下求將來,年加一算。《乙巳元歷》法積數,大約如此。其算經不錄。   志第十四 歷三   開元《大衍歷經》   演紀上元閼逢困敦之歲,距今開元十二年甲子歲,歲積九千六百六十六萬一千七百四十算。   大衍步中朔第一   大衍通法:三千四十。   策實:一百一十一萬三百四十三。   揲法:八萬九千七百七十三。   滅法:九萬一千三百。   策餘:一萬五千九百四十三。   用差:一萬七千一百二十四。   掛限:八萬七千一十八。   三元之策:一十五;餘,六百六十四;秒,七。   四象之策:二十九;餘,一千六百一十三。   中盈分:一千三百二十八;秒,十四。   爻數:六十。   像統:二十四。   推天正中氣 以策實乘入元距所求積算,命曰中積分。盈大衍通法得一,為積日。不盈者,為小餘。爻數去積日,不盡日為大餘。數從甲子起算外,即所求年天正中氣冬至日及小餘也。   求次氣 因天正中氣大小餘,以三元之策及餘秒加之。其秒盈象統,從小餘。小餘滿大衍通法,從大餘。大餘滿爻數,去之。命如前,即次氣恆日及餘秒。凡率相因加者,下有餘秒,皆以類相從。而滿其法,則迭進之,用加上位。日盈爻數,去之也。   推天正合朔 以揲法去中積分。其所不盡,曰歸餘之卦。以減積積分,餘為朔積分。乃如大衍通法而一,為日。不盡,為小餘。日盈爻數,去之。不盈者,為大餘。命以甲子算外,即所求年天正合朔經日及小餘也。   求次朔及弦望 因天正經朔大小餘,以四象之策及餘加之。數除如法,即次朔經日及餘也。又自經朔加一象之日七及餘一千一百六十三少,得上弦。倍之,得望。參之,得下弦。四之,是謂一揲,復得後月之朔。凡四分一為少,二為半,三為太,四為全。加滿其前數,去之,從上位。綜中朔盈虛分,累益歸餘之卦,每其月閏衰。凡歸餘之卦五萬六千七百六十以上,其歲有閏。因考其閏衰,滿卦限以上,其月及合置閏。或有進退,皆以定朔無中氣裁焉。   推沒日 置有沒之氣恆小餘,以象統乘之,內秒分,參而伍之,以減策實。餘滿策餘,為日。不滿,為沒餘。命起也。凡恆氣小餘,不滿大衍通法,如中盈分半法已下,為有沒之氣。   推滅日 以有滅之朔經小餘,減大衍通法。餘,倍參伍乘之,用減滅法。餘,滿朔虛分,為日。不滿,為滅餘。命起經朔初日算外,即合朔後滅日也。凡經朔小餘不滿朔虛分者,為有滅之朔。   大衍步發斂術第二   天中之策:五;餘,二百二十二;秒,三十一。秒法:七十二。   地中之策:十八;餘,一百六十五;秒,八十六。秒法:一百二十。   貞晦之策:三;餘,一百三十二;秒,一百三。秒法:如前。   辰法:七百六十。   刻法:三百四。   推七十二候 各因中節大小餘命之,即初候日也。以天中之策及餘秒加之,數除如法,即次候日。又加,得末候日。凡發斂,皆以恆氣。   推六十卦 各因中氣大小餘命之,公卦用事日也。以地之策及餘秒累加之,數除如法,各次卦用事日。若以貞晦之策加諸侯卦,得十二節之初外卦用事日。   推五行用事 各因四立大小餘命之,即春木、夏火、秋金、冬水首用事日也。以貞晦之策及餘秒,減四季中氣大小餘,即其月土始用事日。凡抽加減而有秒者,母若不齊,當令母互乘子。乃加減之。母相乘為法。   推發斂去朔 各置其月閏衰,以大衍通法約之,為日。不盡為餘,即其月中氣去經朔日算及餘秒也。求卦候者,各以天地之策及餘秒累加減之,中氣之前以減,中氣之後以加。得去經朔日算及餘秒。   推發斂加時 各置其小餘,以六爻乘之,如辰法而一,為半辰之數。不盡者,五之,三刻法除之,為刻。又不盡者,三約為分。此分滿刻法為刻,若令滿象積為刻者,即置不盡之數,十之,十九而一,為分。命起子半算外,各其加時所在辰刻及分也。   大衍步日躔術第三   乾實:一百一十一萬三百七十九太。周天度:三百六十五。虛分七百七十九太。   歲差:三十六太。   求每日先後定數 以所入氣並後氣盈縮分,倍六爻乘之,綜兩氣辰數除,入之,為末率。又列二氣盈縮分,皆倍六爻乘之,各如辰數而一,以少減多,餘為氣差。加減末率,至後以差加,分後以差減。為初率。倍氣差,亦六爻乘之,復綜兩氣辰數以除之,為日差。半之,以加減初末,各為定率。以日差累加減氣初定率,至後以差減,分後以差加。為每日盈縮分。乃馴積之,隨所入氣日加減氣下先後數,各其日定。冬至後為陽復,在盈加之,在縮減之。夏至後為陰復,在縮加之,在盈減之。距四正前一氣,在陰陽變革之際,不可相並,皆因前末為初率。以氣差至前加之,分前減之,為末率。餘依前率,各得所求。其朓朒亦放此求之,各得每日定數。其分不滿全數,母又每氣不同,當退法除之,用百為母,半已上從一,已下棄之。下求軌漏,餘分不滿准此。   推二十四氣定日 冬夏至皆在天地之中,無有盈縮。餘各以氣下先後數,先減後加恆氣小餘。滿若不足,進退其日。命從甲子算外,各其定日及餘秒也。凡推日月行度及軌漏交蝕,並依定氣。若注歷即依恆氣也。   推平朔四象 以定氣相距置朔弦望經日大小餘,以所入定氣大小餘及秒分減之,各其所入定氣日算及餘秒也。若大餘少不足減者,加爻數,然後減之。其弦望小餘有少半太,當以爻乘之,乃以氣秒分減,退一加象統。小餘不足減,退日算一,加大衍通法也。   求朔弦望經日入朓朒 各置其所入定氣日算及餘秒。減日算一,各以日差乘而半之,以加減其氣初定率,前少,加之;前多,減之。以乘其所入定氣日算及餘秒。凡除者,先以母通全,內子,乃相乘,母相乘除之也。若忽微之數煩多而不甚相校者,過半收為全,不盈半法,棄之。所得以損益朓朒積,各為其日所入朓朒定數。若非朔望有交者,以十二乘所入日算。三其小餘,辰法除而從之。以乘損益率,如定氣辰數而一。所得以損益朓朒積,各為定數也。   赤道宿度   右北方七宿九十八度虛分七百七十九太   右西方七宿八十一度   右東方七宿七十五度   前皆赤道度。其畢、觜、參及輿鬼四宿度數,與古不同,今並依天以儀測定,用為常數。紘帶天中,儀極攸憑,以格黃道也。推黃道,准冬至歲差所在,每距冬至前後各五度為限。初數十二,每限減一,盡九限,數終於四。殷二立之際,一度少強,依平。乃距春分前、秋分後,初限起四,每限增一,盡九限,終於十二,而黃道交復。計春分後、秋分前,亦五度為限,初數十二,盡九限,數終於四。殷二立之際,一度少強,依平。乃距夏至前後,初限起四,盡九限,終於十二。皆累裁之,以數乘限度,百二十而一,得度。不滿者,十二除為分。若以十除,則大分。十二為母,命以太半少及強弱。命曰黃赤道差數。二至前後,各九限,以差減赤道度,為黃道度。二分前後,各九限,以差加赤道度,為黃道度。若從黃道度反推赤道,二至前後各加之,二分前後須減之。   黃道宿度   右北方九十七度六虛之差十九太   右西方八十二度半   右南方一百一十度半   右東方七十五度少   前皆黃道度。其步日行月與五星出入,循此。求此宿度,皆有餘分。前後輩之成少、半、太,准為全度。若上考古下驗將來,當據歲差。每移一度,各依術算,使得當時宿度及分,然可步日月五星,知其犯守也。   推日度 以乾實去中積分。不盡者,盈大衍通法為度。不滿,為度餘。命起赤道虛九,去分。不滿宿算外,即所求年天正冬至加時日所在度及餘也。以三元之策累加之,命宿次如前,各得氣初日加時赤道宿度。   求黃道日度 以度餘減大衍通法。餘以冬至日躔之宿距度所入限乘之,為距前分。置距度下黃赤道差,以大衍通法乘之,減去距前分。餘,滿百二十除,為定差。不滿者,以象統乘之。復除,為秒分。乃以定差及秒減赤道宿度。餘,依前命之,即天正冬至加時所在黃道宿度及餘也。   求次定氣 置歲差,以限數乘之,滿百二十除,為秒分。不盡為小分。以加於三元之策秒分,因累而裁之,命以黃道宿次去之,各得定氣加時日躔所在宿及餘也。   求定氣初日夜半日所在度 各置其氣定小餘,副之,以乘其日盈縮分,滿大衍通法而一,盈加縮減其副,用減其日時度餘,命如前,各其日夜半日躔行在。求次日,各因定氣初日夜半度,累加一策,乃以其日盈縮分,盈加縮減度餘,命以宿次,即半日所在度及餘也。   大衍步月離術第四   轉終分:六百七十萬一千二百七十九。   轉終日:二十七;餘,一千六百八十五;秒,七十九。   轉法:七十六。   轉秒法:八十。   推天正經朔入轉 以轉終分去朔積分,不盡,以秒法乘,盈轉終分又去之,餘如秒法一而入轉分。不盡為秒。入轉分滿大衍通法,為日。不滿為餘。命日算外,即所求年天正經朔加時入轉日及餘秒。   求次朔入轉 因天正所入轉差日一、轉餘二千九百六十七、秒分一,盈轉終日餘秒者去之。數除如前,即次日經朔加時所入。考上下弦望,如求經朔四象術,循變相加,若以經朔望小餘減之,各其日夜半所入轉日及餘秒。   求朔弦望入朓朒定數 各朔其所入日損益而半之,為通率。又二率相減為率差。前多者,以入餘減大衍通法,餘乘率差,盈大衍通法得一,並率差而半之。前少者,半入餘,乘率差,亦以大衍通法除之,為加時轉率。乃半之,以損益加時所入,餘為轉餘。其轉餘,應益者,減法;應損者,因餘。皆以乘率差,盈大衍通法得一,加於通率。轉率乘之,大衍通法約之,以朓減朒加轉率為定率。乃以定率損益朓朒積為定數。其後無同率者,亦因前率,益者以通率為初數,半率差而減之。應通率,其損益入餘,進退日者,分為二日,隨餘初末如法求之,所得並以損益轉率。此術本出《皇極歷》,以究算術之微變。若非朔望有交者,直以入餘乘損益,如大衍通法而一,以損益朓朒為定數,各得所求。   七日初:二千七百一,約為大分八。末:三百三十九,約為大分一。   十四日初:二千三百六十三,約為大分七。末:六百七十七,約為大分二。   二十一日初:二千二十四,約為大分六。末:一千一十六,約為大分三。   二十八日初:一千六百八十六,約為大分五。末:一千三百五十四,約為大分四。   右以四象約轉終日及餘,均得六日二千七百一分。就全數約為大分,是為之八分。以減法,餘為末數。乃四象馴變相加,各其所當之日初末數也。視入轉餘,如初數以下者,加減損益,因循前率;如初數以上,則反其衰,歸於後率雲。   求朔弦望定日及餘 以入氣、入轉朓朒定數,同名相從,異名相消。乃以朓減朒加四象經小餘。滿若不足,進大餘。命以甲子算外,各其定日及小餘。干名與後朔葉同者,月大。不同者,小;無中氣者,為閏月。凡言夜半者,皆起晨前子正之中。若注歷觀弦望定小餘,不盈晨初餘數者,退一日。其望,小餘雖滿此數,若有交蝕,虧初起在晨初已前者,亦如之。又月行九道遲疾,則三大二小。以日行盈縮,累增損之,則容有四大三小,理數然也。若俯循常儀,當察加時早晚,隨其所近而進退之,使不過三小。其正月朔,若有交加時正見者,消息前後一兩月,以定大小,令虧在晦二。   推定朔弦望夜半日所在度 各隨定氣次日以所直日度及餘分命焉。若以五星相加減者,以四約度餘。乃列朔弦望小餘,副之,以乘其日盈縮分,如大衍通法而一,盈加縮減其副,以加其日夜半度餘,命如前,各其日加時日躔所次。   推月九道度 凡合朔所交,冬在陰曆,夏在陽曆,月行青道。冬、夏至後,青道半交在春分之宿,殷黃道東。立冬、夏後,青道半交在立春之宿,殷黃道東南。至所沖之宿亦如之也。冬在陽曆,夏在陰曆,月行白道。冬至夏至後,白道半交在秋分之宿,殷黃道西。立北。至所沖之宿亦如之也。春在陽曆,秋在陰曆,月行硃道。春、秋分後,硃道半交在夏至之宿,殷黃道南。立春立秋後,硃道半交在立夏之宿,殷黃道西南。至所沖之宿亦如之也。春在陰曆,秋在陽曆,月行黑道。春、秋分後,黑道半交在冬至之宿,殷黃道北。立春立秋後,黑道半交在立冬之宿,殷黃道東北。至所沖之宿亦如之也。四序離為八節,至陰陽之始交,皆以黃道相會,故月有九行。各視月交所入七十二候,距交初黃道日每五度為限。交初交中同。亦初數十二,每限減一,數終於四,乃一度強,依平。更從四起,每限增一,終於十二,而至半交,其去黃道六度。又自十二,每限減一,數終於四,亦一度強,依平。更從四起,每限增一,終於十二,復與日軌相會。各累計其數,以乘限度,二百四十而一,得度。不滿者,二十四除,為分。若以二十除之,則大分。十二為母,命以半太及強弱也。為月行與黃道差數。距半交前後各九限,以差數為減;距正交前後各九限,以差數為加。此加減是出入六度,單與黃道相交之數也。若交赤道,則隨氣遷變不恆。計去冬至夏至以來候數,乘黃道所差,十八而一,為月行與赤道差數。凡日以赤道內為陰,赤道外為陽;月以黃道內為陰,黃道外為陽。故月行宿度入春分交後行陰曆,秋分交後行陽曆,皆為同名;若入春分交後行陽曆,秋分交後行陰曆,皆為異名。其在同名,以差數為加者加之,減者減之;若在異名,以差數為加者減之,減者加之。皆以增損黃道度為九道定數。   推月九道平交入氣 各以其月恆中氣,去經朔日算及餘秒,加其月經朔加時入交泛日及餘秒,乃以減交終日及餘秒,其餘即各平交入其月恆中氣日算及餘秒也。滿三元之策及餘秒則去之,其餘即平交入後月恆節氣日算及餘秒。因求次交者,以交終日及餘秒加之。滿三元之策及餘秒,去之。不滿者,為平交入其氣日算及餘秒。各以其氣初先後數先加、後減其入餘。滿若不足,進退日算,即平交入定氣日算及餘秒也。   求平交入氣朓朒定數 置所入定氣日算,倍六爻乘之,三其小餘,辰法除而從之,以乘其氣損益率,如定氣辰數而一,所得以損益其氣朓朒積為定數也。   求平交入轉朓朒定數 置所入定氣餘,加其日夜半入轉餘,以乘其日損益率,滿大衍通法而一,所得以損益其日朓朒積,乃以交率乘之,交數而一,為定數。   求正交入氣 置平交入氣及入轉朓朒定數,同名相從,異名相消。乃以朓減、朒加平交入氣餘,滿若不足,進退日算,即為正交入定氣日算及餘也。   求正交加時黃道宿度 置正交入定氣餘,副之,乘其日盈縮分,滿大衍通法而一,所得以盈加縮減其副,以加其日夜半日度,即正交加時所在黃度及餘也。   求正交加時月離九道宿度 以正交加時度餘,減大衍通法。餘以正交之宿距度所入限數乘之,為距前分。置距度下月道與黃道差,以大衍通法乘之,減去距前分,餘滿二百四十除,為定差。不滿者,一退為秒。以定差及秒加黃道度,餘,仍計去冬至夏至以來候數,乘定差,十八而一,所得依名同異而加減之,滿若不足,進退其度,命如前,即正交加時月離所在九道宿度及餘也。   推定朔弦望加時月所在度 各置其日加時日躔所在,變從九道,循次相加。凡合朔加時月行潛在日下,與太陽同度,是為離象。凡置朔弦望加時黃道日度,以正交加時所在黃道宿度減之,餘以加其正交九道宿度,命起正交宿度算外,即朔弦望加時所當九道宿度也。其合朔加時若非正交,則日在黃道,月在九道,各入宿度,雖多少不同,考其去極,若應準繩,故雲月行潛在日下,與太陽同度。   以一象之度九十一、餘九百五十四、秒二十二半為上弦,兌象。倍之而與日沖,得望,坎象。參之,得下弦,震象。各以加其所當九道宿度,秒盈象統從餘,餘滿大衍通法從度。命如前,各其日加時月所在度及餘秒也。綜五位成數四十,以約度餘,為分。不盡者,因為小分也。   推定朔夜半入轉 恆視經朔夜半所入,若定朔大餘有進退者,亦加減轉日,否則因經朔為定。徑求次定朔夜半入轉,因前定朔夜半所入,大月加轉差日二,小月加日一,轉餘皆一千三百五十四秒分一。數除如前,即次月定朔夜半所入。   求次日 累加一日,去命如,各其夜半所入轉日及餘秒。   求每日月轉定度 各以夜半入轉餘,乘列衰,如大衍通法而一,所得以進加退減其日轉分,為月每所轉定分,滿轉法為度也。   求朔弦望定日前夜半月所在度 各半列衰,減轉分。退者,定餘乘衰,以大衍通法除,並衰而半之;進者,半定餘乘衰,定以大衍通法除,皆加所減。乃以定餘乘之,盈大衍通法得一,以減加時月度及分。因夜半准此求轉分以加之,亦得加時月度。若非朔望有交,直以定小餘乘所入日轉交分,如大衍通法而一,以減其日時月度,亦得所求。   求次日夜半月度 各以其日轉定分加之,分滿轉法從度,命如前,即次日夜半月所在度及分。   推月晨昏度 各以所入轉定分乘其日夜漏,倍百刻除,為晨分。以減轉定分,餘為昏分。分滿轉法,從度。以加夜半度,望前以昏加,望後以晨加。各得其日晨昏月所在度及分。   大衍步軌漏第五   爻統:一千五百二十。   像積:四百八十。   辰刻:八;刻分,一百六十。   昏明刻:各二;刻分,二百四十。   求每日消息定衰 各置其氣消息衰,依定氣日數,每日以陟降率陟減降加其分,滿百從衰,不滿為分。各得每日消息定衰及分。其距二分前後各一氣之外,陟降不等,各每以三日為一限,損益如後。   雨水初日:降七十八。初限每日損十二,次限每日損八,次限每日損三,次限每日損二,末限每日損一。   清明初日:陟一。初限每日益一,次限每日益二,次限每日益三,次限每日益八,末限每日益十九。   處暑初日:降九十九。初限每日損十九,次限每日損八,次限每日損三,次限每日損二,末限每日損一。   寒露初日:陟一。初限每日益一,次限每日益二,次限每日益三,次限每日益八,末限每日益十二。   求前件四氣 置初日陟降率,每日依限次損益之,各為每日率。乃遞以陟減降加其氣初日消息衰分,亦得每日定衰及分也。   推戴日之北每度晷數 南方戴日之下,正中無晷。自戴日之北一度,乃初數一千三百七十九。從此起差,每度增一,終於二十五度。又每度增二,終於四十度。又每度增六,終於四十四度,增六十八。每度增二,終於五十五度。又每度增十九,終於六十度,度增一百六十。又每度增三十三,終於六十五度。又每度增三十六,終於七十度。又每度增三十九,終於七十二度,增二百六十。又度增四百四十,又度增一千六十,又度增一千八百六十,又度增二千八百四十,又度增四千,又度增五千三百四十,而各為每度差。因累其差以遞加初數,滿百為分,分滿十為寸,各為每度晷差。又每度晷差數。   求陽城日晷每日中常數 各置其氣去極度,以極去戴日下度五十六,盈分八十二減半之,各得戴日之北度數及分。各以其消息定衰戴日北所直度分之晷差,滿百為分,分滿十為寸,各為每日晷差。乃遞以息減消加其氣初晷數,得每日中晷常數也。   求每日中晷定數 各置其日所在氣定小餘,以爻統減之,餘為中後分。置前後分,以其日晷差乘之,如大衍通法而一,為變差。乃以變差加減其日中晷常數,冬至後,中前以差減,中後以差加。夏至後,中前以差加,中後以差減。冬至一日有減無加,夏至一日有加無減。各得每日中晷定數。   求每日夜半漏定數 置消息定衰,滿象積為刻,不滿為分。各遞以息減消加其氣初夜半漏,各得每日夜半漏定數。   求晨初餘數 置夜半定漏全刻,以九千一百二十乘之,十九乘刻分從之,如三百而一,所得為晨初餘數,不盡為小分。   求每日晝夜漏及日出入所在辰刻 各倍夜半之漏,為夜刻。以減百刻,餘為晝刻。減晝五刻以加夜,即晝為見刻,夜為沒刻。半沒刻以半辰刻加之,命起子初刻算外,即日出辰刻。以見刻加之,命如前,即日入辰刻。置夜刻以五除之,得每更差刻,又五除之,得每籌差刻。以昏刻加日入辰刻,得甲夜初刻。又以更籌差加之,得次更一籌之數。以次累加,滿辰刻去之,命如前,即得五夜更籌所當辰及分也。其夜半定漏,亦名晨初夜刻。   求每日黃道去極定數 置消息定衰,滿百為度,不滿為分,各遞以息減消加其氣初去極度,各得每日去極定數。   求每日距中度定數 置消息定衰,以一萬二千三百八十六乘之,如一萬六千二百七十七而一,為每日度差。差滿百為度,不滿為分。各遞以息加消減其氣初距中度,各得每日距中度定數。倍距中度以減周天度,五而一,所得為每更度差。   求每日昏明及每更中宿度所臨 置其日所在赤道宿度,以距中度加之,命宿次如前,即得其日昏中所臨宿度。以每更差度加之,命如前,即乙夜初中所臨宿度及分也。   求九服所在每氣初日中晷常數 置氣去極度數相減,各為生氣消息定數,因測所在冬夏至日晷長短,但測至即得,不必要須冬至。於其戴日之北度及分晷數中,校取長短,同者便為所在戴日北度數及分。氣各以消定數加減之,因冬至後者每氣以減,因夏至後者每氣以加。各得每氣戴日北度數及分。各因其氣所直度分之晷數長短,即各為所在每定氣初日中晷常數。其測晷有在表南者,亦據其晷尺寸長短,與戴日北每度晷數同者,因取其所直之度,去戴日北度數,反之,為去戴日南度,然後以消息定數加減。   求九服所在晝夜漏刻 冬夏至各於所在下水漏,以定當處晝夜刻數。乃相減,為冬夏至差刻。半之,以加減二至晝夜刻數,加夏至、減冬至。為春秋分定日晝夜刻數。乃置每氣消息定數,以當處二至差刻數乘之,如二至去極差度四十七分,八十而一,所得依分前後加減二分初日晝夜漏刻,春分前秋分後,加夜減晝;春分後秋分前,加晝減夜。各得所在定氣初日晝夜漏刻數。求次日者,置每日消息定衰,亦以差刻乘之,差度而一,所得以息減消加其氣初漏刻,各得所求。其求距中度及昏明中宿日出入所在,皆依陽城法求,仍以差度而今有之,即得也。   又術 置所在春秋分定日中晷常數,與陽城每日晷數校取同者,因其日夜半漏,即為所在定春秋分初日夜半漏。求餘氣定日,每以消息定數,依分前後加減刻分。春分前以加,分後以減;秋分前以減,分後以加。滿象積為刻,不滿為分,各為所在定氣初日夜半定漏。   求次日 以消息定衰依陽城法求之,即得。此術究理,大體合通。但高山平川,視日不等。校其日晷,長短乃同。考其日漏,多少懸別。以茲參課,前術為審也。   大衍步交會術第六   交終:八億二千七百二十五萬一千三百二十二。   交中:四萬一千三百六十二;秒,五千六百六十一。   終日:二十七;餘,六百四十五;秒,一千三百二十二。   中日:十三;餘,一千八百四十二;秒,五千六百六十一。   朔差日:二;餘,九百六十七;秒,八千六百七十八。   望差日:一;餘,四百八十三;秒,九千三百三十九。   望數日:十四;餘,二千三百二十六;秒,五十。   交限日:十二;餘,一千三百五十八;秒,六千三百二十二。   交率:三百四十三。   交數:四千三百六十九。   辰法:七百六十。   秒分法:一萬。   推天正經朔入交 以交終去朔積分,不盡,以秒分法乘。盈交終,又去之。餘如秒法而一,為入交分。不盡,為秒。入交分滿大衍通法,為日;不滿,為餘。命日算外,即所求年天正經朔加時入交泛日及餘秒。   求次朔入交 因天正所入,加朔差日及餘秒,盈終日及餘秒者,去之。數除如前,即次月經朔加時所入。   求望 以望數日及餘秒加之,去命如前,即得所求。若以經朔望小餘減之,各其日夜半所入交泛日及餘秒。   求定朔夜半入交 恆視經朔望夜半所入,定朔望大餘。有進退者,亦加減交日。否則,因經為定,各得所求。求次定朔夜半入交:因前定朔夜半所入,大月加交差日二,月小加日一,餘皆二千三百九十四、秒八千六百七十八。求次日:累加一百,數除如前,各其夜半所入交泛日及餘秒。   求朔望入交常日 各以其日入氣朓朒定數,朓減朒加其入交泛,餘滿大衍通法從日,即為入交常及餘秒。   求朔望入交定日 各置其日入轉朓朒定數,以交率乘之,如交數而一。所得以朓減朒加入交常,餘數如前,即為入交定日及餘秒。   求月交入陰陽曆 恆視其朔望入交定日及餘秒,如中日及餘秒已下者,為月入陽曆,已上者,以中日及餘秒去之,餘為月入陰曆。   求四象六爻每度加減分及月去黃道定數 以其爻加減率與後爻加減率相減,為前差。又以後爻率與次後爻率相減,為後差。二差相減,為中差。置所在爻並後爻加減率,半中差以加而半之,十五而一,為爻末率,國為後爻初率。每以本爻初末率相減,為爻差。十五而一,為度差。半之,以加減初率,少象減之,老象加之。為定初率。每次度差累加減之,少象以差減,老象以差加。各得每度加減定分。乃修積其分,滿百二十為度,各為每度月去黃道度數及分。其四象,初爻無初率,上爻無末率,皆倍本爻加減率,十五而一。所得各以初末率減之,皆互得其率。餘依術算,各得所求。   求朔望夜半月行入陰陽度數 各置其日夜半入轉日及餘秒,餘以其日夜半入交定日及餘秒減之也,其秒母不等,當循率相通,然後減之,如不足減,即轉終日及一餘秒,然後減之。餘為定交初日夜半入轉日及餘秒。乃以定交初日夜半入餘與其日夜半入餘,各乘其日轉定分,如大衍通法而一。所得滿轉法為度,不滿為分。各以加其日轉積度及分,乃相減,其餘即為其夜半月行入陰陽度數及分也。轉求次日,但以其日轉定分加之,滿轉法為度,即得。   求朔望夜半月行入四象度數 置其日夜半入陰陽度數及分,以一象之度九十除之。若以小象除之,則兼除差度一、度分一百六、大分十三、小分十四,訖,然以次象除之。所得以少陽、老陽、少陰、老陰為次,命起少陽算外,即其日夜半所入象度數及分也。先以三十乘陰陽度分,十九而一,為度分。乘又除,為小分。然以象度及分除之。   求朔望夜半月行入六爻度數 置其日夜半所入象度數及分,以一爻之度一十五除之。所得命起其象初爻算外,即以其日夜半所入爻度數及分也。其月行入少象初爻之內,皆為沾近黃道度。當朔望則有虧蝕。求入蝕限:其入交定日及餘秒,如望差已下交限已上者,為入蝕限。望入蝕限,則月蝕;朔入蝕限,月在陰曆則日蝕。入限,如望差已下,為交後。交限已上者,以減中日及餘,為交前。置交前後定日及餘秒通之,為去交前後定分。置去交定分,以十一乘之,如二千六百四十三除之,為去交度數。不盡,以大衍通法乘之,復除為餘。大抵去交十三度以上,雖入蝕限,為涉交數微,光影相接,或不見蝕。   求月蝕分 其去交定分七百七十九已下者,皆蝕既。已上者,以交定分減望差,餘以一百八十三約之。盡半已下,為半弱;已上,為半強。命以十五為限,得月蝕之大分。   求月蝕所起 月在陰曆,初起東南,甚於正南,復於西南。月在陽曆,初起東北,甚於正北,復於西北。其蝕十二分已上者,皆起於正東,復於正西。此皆據南方正午而論之,若蝕於餘方者,各隨方面所在,准此取正,而定其蝕起復也。   求月蝕用刻 置月蝕之大分。五已下,因增三。十已下,因增四。十已上,因增五。其去交定分五百二十已下,又增半。二百六十已下,又增半。各為泛用刻率。   求每日差積定數 以所入氣並後氣增損差,倍六爻乘之,綜兩氣辰數除之,為氣末率。又列二氣增損差,皆倍六爻乘之,各如辰數而一。少減多,餘為氣差。加減末率,冬至後以差減,夏至後以差加。為初率。倍氣差,亦倍六爻乘之,復綜兩氣辰數以除之,為日差。半之,以加減初末,各為定率。以日差累加減氣初定率,冬至後以差加,夏至後以差減。為每日增損差。乃循積之,隨所入氣日加減氣下差積,各其日定數。其二至之前一氣,皆後無同差,不可相並,各因前末為初率。以氣差冬至前減,夏至前加,為末率。餘依算術,各得所求也。   陰曆:   蝕差:一千二百七十五。   蝕限:二千五百二十四。   或限:三千六百五十九。   陽曆:   蝕限:一百三十五。   或限:九百七十四。   求蝕差及諸限定數 各置其差、限,以蝕朔所入氣日下差積,陰曆減之,陽曆加之,各為蝕定差及定限。   求陰曆陽曆的蝕或蝕 其陰曆去交定分滿蝕定差已上,為陰曆蝕。不滿者,雖在陰曆,皆類同陽曆蝕也。其去交定分滿蝕定限已下者,其蝕的見。或限以下者,其蝕或見或不見。   求日蝕分 陰曆蝕者,置去交定分,以蝕定差減之,餘一百四已下者,皆蝕既。已上者,以一百四減之,其餘以一百四十三約之,其入或限者,以一百五十二約之。半已下為半弱,半已上為半強,以減十五,餘為日蝕之大分。其同陽曆蝕者,但去交定分,少於蝕定差六十已下者,皆蝕既。六十已上者,置去交定分,以陽曆蝕定限加之,以九十約之。其陽曆蝕者,直置去交定分,亦以九十約之。其入或限者,以一百四十三約之。半已下為半弱,半已上為半強,命以十五為限,亦得日蝕之大分。   求日蝕所起 月在陰曆,初起西北,甚於正北,復於東北。月在陽曆,初起西南,甚於正南,復於東南。其蝕十二分已上,皆起正西,復於正東。此亦據南方正午而論之。   求日蝕用刻 置所蝕之大分,皆因增二。其陰曆去交定分多於蝕定差七十已上者,又增三十五;已下者,又增半。其同陽曆去交定分少於蝕定差二十已下者,又增半;四十已下者,又增半少。各為泛月刻半率。   求日月蝕甚所在辰 置去交定分,以交率乘之,二十乘交數除之,所得為差。其月道與黃道同名者,以差加朔望定小餘;異名,以差減朔望定小餘,置餘定餘。如求發斂加時術入之,即蝕甚所在辰刻及分也。其望甚辰月當沖蝕。   求虧初復末 置日月蝕泛用刻率,副之,以乘其日入轉損益率,如大衍通法而一。所得應朒者,依其損益;應朓者,損加益減其副,為定用刻數。半之,以減蝕甚辰刻,為虧初;以加蝕甚辰刻,為復末。其月蝕求入更籌者,置月蝕定用刻數,以其日每更差刻除,為更數;不盡,以每籌差刻除,為籌數。綜之為定用更籌。乃累計日入至蝕甚辰刻置之,以昏刻加日入辰刻減之,餘以更籌差刻除之。所得命以初更籌外,即蝕甚籌。半定用更籌減之,為虧初;以加之,為復末。按天竺僧俱摩羅所傳斷日蝕法,其蝕朔日度躔於郁車宮者,的蝕。諸斷不得其蝕,據日所在之宮,有火星在前三後一之宮並伏在日下,並不蝕。若五星總出,並水見,又水在陰曆,及三星已上同聚一宿,亦不蝕。凡星與日別宮或別宿則易斷,若同宿則難斷。更有諸斷,理多煩碎,略陳梗概,不復具詳者。其天竺所云十二宮,則中國之十二次也。曰郁車宮者,即中國降婁之次也。十二次宿度,首尾具載「歷儀分野」卷中也。   求九服所在蝕差 先測所在冬、夏至及春分定日中晷長短、陽城每日中晷常數,校取同者,各因其日蝕差,即為所在冬、夏至及春秋分定日蝕差。   求九服所在每氣蝕差 以夏至差減春分差,以春分差減冬至差,各為率。並二率半之,六而一,為夏率。二率相減,六一為差。置總差,六而一,為氣。半氣差,以加夏率,又以總差減之,為冬率。冬率即是冬至之率也。每以氣差加之各氣,為每氣定率。乃循其率,以減冬至蝕差,各得每氣初日蝕差。求每日,如陽城求之,若戴日之北,當計其所在,皆反之,即得。   大衍步五星術第七   歲星   終率:一百二十一萬二千三百七十九;秒,十八。   終日:三百九十八;餘,二千六百五十九;秒,六。   變差算:空;餘,三十四;秒,十四。   像算:九十一;餘,二百三十八;秒,五十七十二。   爻算:十五;餘,一百六十六;秒,四十六十二。   鎮星   終率:一百一十四萬九千三百九十九;秒,九十八。   終日:三百七十八;餘,二百七十九;秒,九十八。   變差算:空;餘,二十二;秒,九十二。   像算:九十二;餘,二百三十七;秒,八十七。   爻算:十五;餘,一百六十六;秒,三十一。   太白   終率:一百七十七萬五千三十;秒,十二。   終日:五百八十三;餘,二千七百一十一;秒,十二。   中合日:二百九十一;餘,二千八百七十五;秒,六。   變差算:空;餘,三十;秒,五十三。   像算:九十二;餘,二百三十八;秒,三十四五十四。   爻算:十五;餘,一百六十六;秒,三十九九。   辰星   終率:三十五萬二千二百七十九;秒,七十二。   終日:一百一十五;餘,二千六百七十九;秒,七十二。   中合日:五十七;餘,二千八百五十九;秒,八十六。   變差算:空;餘,一百三十六;秒,七十八六十。   像算:九十一;餘,二百四十四;秒,九十八六十。   爻算:十五;餘,一百六十七;秒,三十九七十四。   辰法:七百六十。   秒法:一百。   微分法:九十六。   推五星平合 置中積分,以天正冬至小餘減之,各以其星終率去之,不盡者,返以減終率,滿大衍通法為日,不滿為餘,即所求年天正冬至夜半後星平合日算及餘秒也。   求平合入爻象歷 置積年,各以其星變以差乘之,滿乾實去之,不滿者,以大衍通法約之,為日。不盡為餘秒。以減其星冬至夜半後平合日算及餘秒,即平合入歷算數及餘秒也。各四約其餘,同其辰法也。   求平合入四象 置歷算數及秒,以一象之算及餘秒除之,所得,依入爻象次命起少陽算外,即平合所入象算數及餘秒也。   求平合入六爻 置所入象算數及餘秒,以一爻之算及餘秒除之,所得,命起其象初爻算外,即平合所入爻算數及餘秒也。   求四象六爻每算損益及進退定數 以所入爻與後爻損益率相減為前差,又以後爻與次後爻損益率相減為後差,前後差相減為中差。置所入爻並後爻損益率,半中差以加之,九之,二百七十四而一,為爻末率,因為後爻初率。皆因前爻末率,以為後爻初率。初末之率相減,為爻差。倍爻差,九之,二百七十四而一為算差。半之,加減初末,各為定率。以算差累加減爻初定率,少象以差減,老象以差加。為每損益率。循累其率,隨所入爻,損益其下進退,即各得其算定。其四象初爻無初率,上爻無末率,皆置本爻損益,四而九之,二百七十四而一,各以初末率減之,皆互得其率。餘依術算,各得所求。   求平合入進退定數 各置其星平合所入爻之算差,半之,以減其所入算損益率。損者,以所入餘乘限差,辰法除,並差而半之;益者,半入餘乘差,亦辰法除。加所減之率,乃以入餘乘之,辰法而一,所得以損益其算下進退,各為平合所入進退定數。此法微密,用算稍繁。若從省求之,亦可置其所入算餘,以乘其下損益率,如辰法而一,所得以損益其算下進退,各為定數。   求常合 置平合所入進退定數,金星則倍置之。各以合下乘數乘之,除數除之,所得滿辰法為日,不滿為餘,以進加退減平合日算及餘秒,先以四約平合餘,然以進加退減也。即為冬至夜半後常合日算及餘也。   求定合 置常合日先後定數,四而一,所得滿辰法為日,不滿為餘。乃以先減後加常合算及餘,即為冬至夜半後定合日算及餘也。   求定合度 置其日盈縮分,四而一以定合餘乘之,滿辰法而一,所得以盈加縮減其定餘,以加其日夜半日度餘,先四約夜半日度餘以加之。滿辰法從度。依前命之算外,即為定合加時度及餘也。   求定合月日 置冬至夜半後定合日算及餘秒,以天正冬至大小餘加之,天正經朔大小餘減之。其至、朔小餘,皆以四約之,然用加減。若至大餘少於經朔大餘者,又以爻數加之,然以經朔大小餘減之。其餘滿四象之策及餘,除之,為月數,不盡者,為入朔日算及餘。命月數起天正日算起經朔算外,即定所在日月也。其定朔大餘有進退,進減退加一日,為在其日月定及餘也。   求定合入爻 置常合及定合應加減定數,同名相從,異名相消。乃以加減其平合入爻算餘,滿若不足,進退其算,即為定合入爻算數及餘也。   求變行初日入爻 置定合入爻算數及餘,以合後伏下變行度常率加之,滿爻率去之,命爻次如前,即次變初日入爻算數及餘也。更求次變入爻變入,但以其下行度常加之,去命如上節。   求變行初日入進退定數 各置其變行初日入爻算數及餘,如平合求進退術入之,即得變行初日所入進退定數也。置進退定數,各以其下乘數乘之,除數除之,所得各為進退變率。   求變行日度率 置其本進退變率與後變率,同名者,相消為差。在進前少,在退前多,各以差為加;在進前多,在退前少,各以差為減。異名者,相從謂並。前退後進,各以並為加;前進後退,各以並為減。逆行度率則反之。皆以差及並,加減日度中率,各為日度變率。其水星疾行,直以差以並加減度之中率,為變率。其日直因中率為變率,不煩加減也。   求變行日度定率 以定合日與後變初日先後定數,同名相消為差,異名者相從為並。四而一,所得滿辰法為度。乃以盈加縮減其合後伏度之變率及合前伏日之變率。金水夕合日度,加減反之。其二留日之變率,若差於中率者,即以所差之數為度,各加減本遲度之變率。謂以多於中率之數加之,少於中率之數減之。以下加減准此。退行度變率,若差於中率者,即倍所差之數,各加減本疾度之變率。其木土二星,既無遲疾,即加減前後順行度之變率。其水星疾行度之變率,若差於中率者,即以所差之數為日,各加減留日變率。其留日變率若少不足減者,即侵減遲日變率也。各加減變率訖,皆為日度定率。其日定率有分者,前後輩之。輩,配也。以少分配多分,滿全為日,有餘轉配。其諸變率不加減者,皆依變率為定率。   求定合後夜半星所在度 置其星定合餘,以減辰法,餘以其星初日行分乘之,辰法而一,以加定合加時度餘,滿辰法為度。依前命之算外,即定合後夜半星所在宿及餘。自此以後,各依其星,計日行度所至,皆從夜半為始也。轉求次日夜半星行至:各以其星一日所行度分,順加退減之。其行有小分者,各滿其法從行分一。行分滿辰法,從度一。合之前後,伏不注度,留者因前,退則依減。順行出虛,去六虛之差;退行入虛,先加此差。先置六虛之差,四而一,然用加減。訖,皆以轉法約行分為度分,各得每日所至。其三星之行日度定率,或加或減,益疾益遲,每日漸差,難為預定,今且略據日度中率商量置之。其定率既有盈縮,即差數合隨而增損,當先檢括諸變定率與中率相近者,因用其差,求其初末之日行分為主。自餘變因此消息,加減其差,各求初末行分。循環比校,使際會參合,衰殺相循。其金水皆以平行為主,前後諸變,亦准此求之。其合前伏雖有日度定率,如至合而與後算計卻不葉者,皆從後算為定。其五星初見伏之度,去日不等,各以日度與星度相校。木去日十四度,金十一度,火土水各十七度,皆見;各減一度皆伏。其木火土三星前順之初,後順之末,又金水疾行、留、退初末,皆是見伏之初日,注歷消息定之。其金水及日月等度,並棄其分也。   求每日差 置所差分為實,以所差日為法。實如法而一,所得為行分,不盡者為小分。即是也每日差所行分及小分也。其差若全,不用此術。   求平行度及分 置度定率,以辰法乘之,有分者從之,如日定率而一,為平行分。不盡,為小分。其行分滿辰法為度,即是一日所行度及分。   求差行初末日行度及分 置日定率減一,以差分乘之。二而一,為差率,以加減平行分。益疾者,以差率減平為初日,加平為末日。益遲者,以差率加平為初日,減平為末日也。加減訖,即是初末日所行度及分。其差不全而與日相合者,先置日定率減一,以所差分乘之,為實。倍所差日為法。實如法而一,為行分。不盡者,因為小分,然為差率。   求差行次日行度及分 置初日行分,益遲者,以每日差減之;益疾者,以每日差加之,即為次日行度及分也。其每日差、初日行皆有小分,母既不同,當令同之。然用加減,轉求次日,准此各得所求也。   徑求差行餘日行度及分 置所求日減一,以每日差乘之,以加減初日行分,益遲減之,益疾加之。滿辰法為度,不滿為行分,即是所求日行度及分也。   求差行,先定日數,逕求積度及分 置所求日減一,次每日差乘之,二而一,所得,以加減初日行分。益遲減之,益疾加之。以所求日乘之,如辰法而一,為積度。不盡者,為行分。即是從初日至所求日積度及分也。   求差行,先定度數,逕求日數 置所求行度,以辰法乘之,有分者從之。八之,如每日差而一,為積。倍初日行分,以每日差加減之。益遲者加之,益疾者減之。如每日差而一,為率。今自乘,以積加減之,益遲者以積減之,益疾者以積加之。開方除之。所得,以率加減之。益遲者以率加之,益疾者以率減之。乃半之,即所求日數也。其開方除者,置所開之數為實,借一算於實之下,名曰下法。步之,超一位,置商於上方,副商於下法之上,名曰方法。命上商以除實,畢,倍方法一折,下法再折,乃置後商於下法之上,名曰隅法。副隅並方,命後商以除實,畢,隅從方法折下就除,如前開之。訖除,依上術求之即得也。   求星行黃道南北 各視其星變行入陰陽爻而定之。其前變入陽爻為黃道北,入陰爻為黃道南;後變入陽爻為黃道南,入陰爻為黃道北。其金水二星,以爻變為前變,各計其變行,起初日入爻之算,盡老象上爻末算之數,不滿變行度常率者,因置其數,以變行日定率乘之,如變行度常率而一,為日。其入變日數,與此日數以下者,星在黃道南北,依本所入陰陽爻為定。過此日數之外者,黃道南北則返之。   志第十五 天文上   《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是故古之哲王,法垂象以施化,考庶征以致理,以授人時,以考物紀 ,修其德以順其度,改其過以慎其災,去危而就安,轉禍而為福者也。夫其五緯七紀之名數,中官外官之位次,凌歷犯守之所主,飛流彗孛之所應,前史載之備矣。   武德年中,薛頤、庾儉等相次為太史令,雖各善於占候,而無所發明。貞觀初,將仕郎直太史李淳風始上言靈台候儀是後魏遺范 ,法制疏略,難為占步。太宗因令淳風改造渾儀,鑄銅為之,至七年造成。淳風因撰《法象志》七卷,以論前代渾儀得失之差,語在《淳風傳》。其所造渾儀,太宗令置於凝暉閣以用測候,既在宮中,尋而失其所在。玄宗開元九年,太史頻奏日蝕不效,詔沙門一行改造新歷。一行奏雲,今欲創歷立元,須知黃道進退,請太史令測候星度。有司云:「承前唯依赤道推步,官無黃道游儀,無由測候。」時率府兵曹梁令瓚待制於麗正書院,因造游儀木羕,甚為精密。一行乃上言曰:「黃道游儀,古有其術而無其器。以黃道隨天運動,難用常儀格之,故昔人潛思皆不能得。今梁令瓚創造此圖,日道月交,莫不自然契合,既於推步尤要,望就書院更以銅鐵為之,庶得考驗星度,無有差舛。」從之,至十三年造成。又上疏曰:   按《舜典》云:「在璇樞玉衡,以齊七政。」說者以為取其轉運者為樞,持正者為衡,皆以玉為之,用齊七政之變 ,知其盈縮進退,得失政之所在,即古太史渾天儀也。   自周室衰微,疇人喪職,其制度遺像,莫有傳者。漢興,丞相張蒼首創律歷之學。至武帝詔司馬遷等更造漢歷 ,乃定東西、立晷儀、下漏刻,以追二十八宿相距星度,與古不同。故唐都分天部,洛下閎運算轉歷,今赤道歷星度,則其遺法也。後漢永元中,左中郎將賈逵奏言:「臣前上傅安等用黃道度日月,弦望多近。史官壹以赤道度之,不與天合,至差一日以上。願請太史官日月宿簿及星度課,與待詔星官考校。」奏可。問典星待詔姚崇等十二人,皆曰:『星圖有規法,日月實從黃道,官無其器,不知施行。』甘露二年,大司農丞耿壽昌奏,以圓儀度日月行,考驗天運。日月行赤道,至牽牛、東井,日行一度,月行十五度;至婁、角,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此前代所共知也。」是歲永元四載也。明年,始詔太史造黃道銅儀。冬至,日在斗十九度四分度之一,與赤道定差二度。史官以校日月弦望,雖密近,而不為望日。儀,黃道與度運轉,難候,是以少終其事。其後劉洪因黃道渾儀,以考月行出入遲速。而後代理歷者不遵其法,更從赤道命文,以驗賈逵所言,差謬益甚,此理歷者之大惑也。   今靈台鐵儀,後魏明元時都匠解蘭所造,規制樸略,度刻不均,赤道不動 ,乃如膠柱,不置黃道,進退無准。此據赤道月行以驗入歷遲速,多者或至十七度,少者僅出十度,不足以上稽天象,敬授人時。近秘閣郎中李淳風著《法象志》,備載黃道渾儀法,以玉衡旋規,別帶日道,傍列二百四十九交,以攜月游,用法頗雜,其術竟寢。   臣伏承恩旨,更造游儀,使黃道運行,以追列捨之變,因二分之中以立黃道 ,交於軫、奎之間,二至陟降各二十四度。黃道之內,又施白道月環,用究陰陽朓朒之數,動合天運,簡而易從,足以製器垂象,永傳不朽。   於是玄宗親為制銘,置之於靈台以考星度。其二十八宿及中外官與古經不同者,凡數十條。又詔一行與梁令瓚及諸術士更造渾天儀,鑄銅為圓天之象,上具列宿赤道及周天度數。注水激輪 ,令其自轉,一日一夜,天轉一周。又別置二輪絡在天外,綴以日月,令得運行。每天西轉一幣,日東行一度,月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凡二十九轉有餘而日月會,三百六十五轉而日行匝。仍置木櫃以為地平,令儀半在地下,晦明朔望,遲速有准。又立二木人於地平之上,前置鐘鼓以候辰刻,每一刻自然擊鼓,每辰則自然撞鐘。皆於櫃中各施輪軸,鉤鍵交錯,關鎖相持。既與天道合同,當時共稱其妙。鑄成,命之曰水運渾天俯視圖,置於武成殿前以示百僚。無幾而銅鐵漸澀,不能自轉,遂收置於集賢院,不復行用。   今錄游儀制度及所測星度異同,開元十二年分遣使諸州所測日晷長短,李淳風、僧一行所定十二次分野,武德已來交蝕及五星祥變,著於篇。   黃道游儀規尺寸:   旋樞雙環:外一丈四尺六寸一分,豎八分,厚三分,直徑四尺五寸九分,即古所謂旋儀也。南北斜兩極,上下循規各三十四度,兩面各畫周天度數。一面加釘,並用銀飾,使東西運轉如渾天游儀。中旋樞軸至兩極首內,孔徑大兩度半,長與旋環徑齊,並用古尺四分為度。   玉衡望筒:長四尺五寸八分,廣一寸二分,厚一寸,孔徑六分,古用玉飾之。玉衡,衡施於軸中,旋運持正,用窺七曜及列星之闊狹,外方內圓,孔徑一度半,週日輪也。   陽經雙環:外一丈七尺三寸,內一丈四尺六寸四分,廣四寸,厚四分,直徑五尺四寸四分,置於子午。左右用八柱相固,兩面畫周天度數,一面加釘,並銀飾之。半出地上,半入地下,雙間挾樞軸及玉衡望筒,旋環於中也。   陰緯單環:外內廣厚周徑,皆准陽經,與陽經相銜各半,內外俱齊。面平上為天,以下為地,橫周陽環,謂之陰渾也。面上為兩界,內外為周天百刻。平上御制銘序及書,並金為字。   天頂單環:外一丈七尺三寸,豎廣八分,厚三分,直徑五尺四寸四分。當中國人頂之上,東西當卯酉之中,稍南,使見日出入,令與陽經、陰緯相固,如殼之裹黃。南去赤道三十六度,去黃道十二度,去北極五十五度,去南北平各九十一度強。   赤道單環:外一丈四尺五寸九分,橫八分,厚三分,直徑四尺九寸。赤道者,當天之中,二十八宿之列位也。其本,後魏解蘭所造也。因著雙規,不能運動。臣今所造者,上列周天星度,使轉運隨天,仍度穿一穴,隨穴退交,不有差謬。即知古者秋分,日在角五度,今在軫十三度;冬至,日在牽牛初,今在斗十度。擬隨差卻退,故置穴也。傍在卯酉之南,上去天頂三十六度而橫置之。   黃道單環:外一丈五尺四寸一分,橫八分,厚四分,直徑四尺八寸四分。日之所行,故名黃道。古人知有其事,竟無其器,遂使太陽陟降,積歲有差。月及五星,亦隨日度出入,規制不知准的,斟量為率,疏闊尤多。臣今創置此環,置於赤道環內,仍開合使隨轉運,出入四十八度,而極畫兩方,東西列周天度數,南北列百刻,使見日知時,不有差謬。上列三百六十策,與用卦相準,度穿一穴,與赤道相交。   白道月環:外一丈五尺一寸五分,橫度八分,厚三分,直徑四尺七寸六分。月行有迂曲遲疾,與日行緩急相反。古無其器,今創置於黃道環內,使就黃道為交合,出入六十度,以測每夜行度。上畫周天度數,穿一穴,擬移交會,並用銅鐵為之。   李淳風《法象志》說有此日月兩環,在旋儀環上。既用玉衡,不得遂於玉衡內別安一尺望筒。運用既難,其器已澀。   游儀四柱,龍各高四尺七寸。水槽、山各高一尺七寸五分。槽長六尺九寸,高廣各四寸。水池深一寸,廣一寸五分。龍者能興雲雨,故以飾柱。柱在四維,龍下有山雲,俱在水平槽上,並銅為之。   游儀初成,太史所測二十八宿等與《經》同異狀:   角二星,十二度;赤道黃道度與古同。舊《經》去極九十一度,今則九十三度半。《星經》云:「角去極九十一度,距星正當赤道,其黃道在赤道南,不經角中。」今測角在赤道南二度半,黃道復經角中,即與天象符合。   亢四星,九度。舊去極八十九度,今九十一度半。氐四星,十六度。舊去極九十四度,今九十八度。房四星,五度。舊去極一百八度,今一百一十度半。心三星,五度。舊去極一百八度,今一百一十一度。尾九星,十八度。舊去極一百二十度,一雲一百四十一度,今一百二十四度。箕四星,十一度。舊去極一百一十八度,今一百二十度。南斗六星,二十六度。舊去極一百一十六度,今一百一十九度。牽牛六星,八度。舊去極一百六度,今一百四度。須女四星,十二度。舊去極一百度,今一百一度。虛二星,十度。舊去極一百四度,今一百一度。北星舊圖入虛宿,今測在須女九度。危三星,十七度。舊去極九十七度,今九十七度。北星舊圖入危宿,今測在虛六度半。室二星,十六度。舊去極八十五度,今八十三度。東壁二星,九度。舊去極八十六度,今八十四度。   奎十六星,十六度。舊去極七十六度,一雲七十度,今七十三度。東壁九度,奎十六度,此錯以奎西大星為距,即損壁二度,加奎二度,今取西南大星為距,即奎、壁各不失本度。婁三星,十三度。舊去極八十度,今七十七度。胃三星,十四度。昴七星,十一度。舊去極七十四度,今七十二度。畢八星,十七度。舊去極七十八度,今七十六度。觜觿三度,舊去極八十四度,今八十二度。畢赤道與黃道度同。觜赤道二度,黃道三度。其二宿俱當黃道斜虛。畢有十六度,尚與赤道度同。觜總二度,黃道損加一度,此即承前有誤。今測畢有十七度半,觜觿半度,並依天正。參十星,舊去極九十四度,今九十二度。東井八星,三十三度。舊去極七十度,今六十八度。輿鬼五星,舊去極六十八度,今古同也。柳八星,十五度。舊去極七十七度,一雲七十九度,今八十度半。柳,合用西頭第三星為距,比來錯取第四星,今依第三星為正。七星十度,舊去極九十一度,一雲九十三度,今九十三度半。張六星,十八度。舊去極九十七度,今一百度。張六星,中央四星為硃鳥嗉,外二星為翼。比來不取膺前為距,錯取翼星,即張加二度半,七星欠二度半。今依本《經》為定。   翼二十二星,十八度。舊去極九十七度,今一百三度。軫四星,十七度。舊去極九十八度,今一百度。文昌,舊二星在鬼,四星在井;今四星在柳,一星在鬼,一星在井。北斗,魁第一星舊在七星一度,今在張十三度。第二星舊在張二度,今在張十二度半。第三星舊在翼二度,今在翼十三度。第四星舊在翼八度,今在翼十七度太。第五星舊在軫八度,今在軫十度半。第六星舊在角七度,今在角四度少。第七星舊在亢四度,今在角十二度少。天關,舊在黃道南四度,今當黃道。天江,舊在黃道外,今當黃道。天囷,舊在赤道外,今當赤道。三台:上台舊在井,今測在柳;中台舊在七星,今在張。建星,舊去黃道北半度,今四度半。天苑,舊在昴、畢,今在胃、昴。王良,舊五星在壁,今四星在奎,一星在壁外。屏,舊在觜,今在畢宿。雲雨,舊在黃道外,今在黃道內七度。雷電,舊在赤道外五度,今在赤道內二度。霹靂,舊五星並在赤道外四度,今四星在赤道內,一星在外。土公吏,舊在赤道外,今在赤道內六度。虛梁,舊在黃道內四度。外屏,舊在黃道外三度,今當黃道。八魁,舊九星並在室,今五星在壁,四星在室。長垣,舊當黃道,今在黃道北五度。軍井,准《經》,在玉井東南二度半。天槨,舊在黃道北,今當黃道。天高,舊在黃道外,今當黃道。狗國,舊在黃道外,今當黃道。羅堰,舊當黃道,今在黃道北。   黃道,春分之日與赤道交於奎五度太;秋分之日交於軫十四度少;冬至之日於斗十度,去赤道南二十四度;夏至之日於井十三度少,去赤道北二十四度。其赤道帶天之中,用分列宿之度;黃道斜運,以明日月之行。其冬至,洛下閎起於牛初,張衡等遷於斗度,由每歲差分不及舊次也。   日晷:《周禮》大司徒,常「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東則景夕多風,日西則景朝多陰。日至之景尺五寸,謂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時之所交也,風雨之所會也,陰陽之所合也。然則百物阜安,乃建王國焉。」鄭氏以為「凡日景於地,千里而差一寸。」「景尺有五寸者,南戴日下萬五千里,地與星辰四游升降於三萬里之中,是以半之,得地之中焉。」鄭司農云:「土圭之長尺有五寸,以夏至之日立八尺之表,其景適與土圭等,謂之地中。今穎川陽城為然。   謹按《南越志》:「宋元嘉中,南征林邑,以五月立表望之,日在表北,影居表南。交州日影覺北三寸,林邑覺九寸一分,所謂開北戶以向日也。」交州,大略去洛九千餘里,蓋水陸曲折,非論圭表所度,惟直考實,其五千乎!開元十二年,詔太史交州測景,夏至影表南長三寸三分,與元嘉中所測大同。然則距陽城而南,使直路應弦,至於日下,蓋不盈五千里也。測影使者大相元太云:「交州望極,才出地二十餘度。以八月自海中南望老人星殊高。老人星下,環星燦然,其明大者甚眾,圖所不載,莫辨其名。大率去南極二十度以上,其星皆見。乃古渾天家以為常沒地中,伏而不見之所也。」又按貞觀中,史官所載鐵勒、回紇部在薛延陀之北,去京師六千九百里。又有骨利干居回紇北方瀚海之北,草多百藥,地出名馬,駿者行數百里。北又距大海,晝長而夕短,既日沒後,天色正曛,煮一羊胛才熟,而東方已曙。蓋近日出入之所云。凡此二事,皆書契所未載也。開元十二年,太史監南宮說擇河南平地,以水準繩,樹八尺之表而以引度之。始自滑州白馬縣,北至之晷,尺有五寸七分。自滑州台表南行一百九十八里百七十九步,得汴州浚儀古台表,夏至影長一尺五寸微強。又自浚儀而南百六十七里二百八十一步,得許州扶溝縣表,夏至影長一尺四寸四分。又自扶溝而南一百六十里百一十步,至豫州上蔡武津表,夏至影長一尺三寸六分半。大率五百二十六里二百七十步,影差二寸有餘。而先儒以為王畿千里,影移一寸,又乖舛而不同矣。   今以句股圖校之,陽城北至之晷,一尺四寸八分弱;冬至之晷,一丈二尺七寸一分半;春秋分,其長五尺四寸三分。以覆矩斜視,北極出地三十四度四分。凡度分皆以十分為法。自滑台表視之,高三十五度三分。差陽城九分。自浚儀表視之,高三十四度八分。差陽城四分。自武津表視之,高三十三度八分。差陽城九分。雖秒分稍有盈縮,雖以目校,然大率五百二十六里二百七十步而北極差一度半,三百五十一里八十步而差一度。樞極之遠近不同,則黃道之軌景固隨而遷變矣。   自此為率,推之比歲朗州測影,夏至長七寸七分,冬至長一丈五寸三分,春秋分四尺三寸七分半。以圖測之,定氣長四尺四寸七分。按圖斜視,北極出地二十九度半。差陽城五度二分。蔚州橫野軍測影,夏至長二尺二寸九分,冬至長一丈五尺八寸九分,春秋分長六尺四寸四分半。以圖測之,定氣六尺六寸三分半。按圖斜視,北極出地四十度。差陽城五度二分。凡南北之差十度半,其徑三千六百八十里九十步。自陽城至朗州,一千八百二十六里百九十六步,自陽城至蔚州橫野軍,一千八百六十一里二百一十四步。北至之晷,差一尺五寸三分,自陽城至朗州,差七寸二分,自陽城至橫野軍,差八寸。南至之晷,差五尺三寸六分。自陽城至朗州,差二尺一寸八分,自陽城至橫野軍,差三尺一寸八分。率夏至與南方差步,冬至與北方差多。又以圖校安南,日在天頂北二度四分,北極高二十度四分,冬至影長七尺九寸四分,定春秋分影長二尺九寸三分。差陽城十四度三分,其徑五千二十三里。至林邑國,日在天頂北六度六分強,北極之高十七度四分,周圓三十五度,常見不隱。冬至影長六尺九寸,其徑六千一百一十二里。假令距陽城而北,至鐵勒之地亦十七度四分,合與林邑與等,則五月日在天頂南二十七度四分,北極之高五十二度,周圓一百四度,常見不隱。北至之齕四尺一寸三分,南至之齕二丈九就十寸六分。定春秋分影長九尺八寸七分。北方其沒地才十五度餘,昏伏於亥之正西,晨見於丑之正東,以裡數推之,已在回紇之北,又南距洛陽九千八百一十里,則五月極長之日,其夕常明,然則骨利干猶在其南矣。又先儒以南戴日下萬五千里為句股,斜射陽城為弦,考周徑之率以揆天度,當一千四百六里二十四步有餘。今測日影,距陽城五千餘里,已居戴日之南,則一度之廣,皆宜三分去二,計南北極相去才八萬餘里,其徑五萬餘里,宇宙之廣,豈若是乎?然則王蕃所傳,蓋以管窺天,以蠡測海之義也。古人所以恃句股之術,謂其有征於近事。顧未知目視不能遠,浸成微分之差,其差不已,遂與術錯。如人游於大湖,廣不盈百里,而睹日月朝夕出入湖中。及其浮於巨海,不知幾千萬里,猶睹日月朝出其中,夕入其中。若於朝夕之際,俱設重差而望之,必將小大同術而不可分矣。   夫橫既有之,縱亦宜然。假令設兩表,南北相距十里,其崇皆數十里,若置火炬於南表之端,而植八尺之木於其下,則當無影。試從南表之下,仰望北表之端,必將積微分之差,漸與南表參合。表首參合,則置炬於其上,亦當無影矣。又置火炬於北表之端,而植八尺之木於其下,則當無影。試從北表之下,仰望南表之端,又將積微分之差,漸與北表參合。表首參合,則置炬於其上,亦當無影矣。復於二表之間,相距各五里,更植八尺之木,仰而望之,則表首環屈而相會。若置火炬於兩表之端,皆當無影。夫數十里之高與十里之廣,然則斜射之影與仰望不殊。今欲求其影差以推遠近高下,猶尚不可知也;而況稽周天積裡之數於不測之中,又可必乎!假令學者因二十里之高以立句股之術,尚不知其所以然,況八尺之木乎!原人所以步圭景之意,將欲節宣和氣,輔相物宜,而不在於辰次之周徑;其所以重歷數之意,將欲敬授人時,欽若乾象,而不在於渾、蓋之是非。若乃述無稽之談於視聽之所不及,則君子闕疑而不質,仲尼慎言而不論也。而或者各守所傳之器以述天體,謂渾元可任數而測,大象可運算而窺,終以六家之說,迭為矛盾。今誠以為蓋天,則南方之度漸狹;以為渾天,則北方之極浸高。此二者,又渾、蓋之家未能有以通其說也。由是而觀,則王仲任、葛稚川之徒,區區於異同之辨,何益人倫之化哉!   又凡日晷差,冬夏至不同,南北亦異,而先儒一以裡數齊之,喪其事實。沙門一行因修《大衍圖》,更為《覆矩圖》,自丹穴以暨幽都之地,凡為圖二十四,以考日蝕之分數,知夜漏之短長。今載諸州測景尺寸如左:   林邑國,北極高十七度四分。冬至影在表北六尺九寸。定春秋分影在表北二尺八寸五分,夏至影在表南五寸七分。安南都護府,北極高二十六度六分。冬至影在表北七尺九寸四分。定春秋分影在表北二尺九寸三分,夏至影在表南三寸三分。朗州武陵縣,北極高二十九度五分。冬至影在表北一丈五寸三分。定春秋分影在表北四尺三寸七分半,夏至影在表北七寸七分。襄州。恆春分影在表北四尺八寸。蔡州上蔡縣武津館,北極高三十三度八分。冬至影在表北一丈二尺三寸八分。定春秋分影在表北五尺二寸八分,夏至影在表北一尺三寸六分半。許州扶溝,北極高三十四度三分。冬至影在表北一丈二尺五寸三分。定春秋分影在表北五尺三寸七分,夏至影在表北一尺四寸四分。汴州浚儀太岳台,北極高三十四度八分。冬至影在表北一丈二尺八寸五分。定春秋分影在表北五尺五寸,夏至影在表北一尺五寸三分。滑州白馬,北極高三十五度三分。冬至影在表北一丈三尺。定春秋分影在表北五尺三寸六分,夏至影在表北一尺五寸七分。太原府。恆春分影在表北六尺。蔚州橫野軍,北極高四十度。冬至影在表北一丈五尺八寸九分。定春秋分影在表北六尺六寸三分,夏至影在表北二尺二寸九分。   志第十六 天文下   天文之為十二次,所以辨析天體,紀綱辰象,上以考七曜之宿度,下以配萬方之分野 ,仰觀變謫,而驗之於郡國也。《傳》曰:「歲在星紀,而淫於玄枵。」「姜氏、任氏,實守其地。」及七國交爭,善星者有甘德、石申,更配十二分野,故有周、秦、齊、楚、韓、趙、燕、魏、宋、衛、魯、鄭、吳、越等國。張衡、蔡邕,又以漢郡配焉。自此因循,但守其舊文,無所變革。且懸像在上,終天不易,而郡國沿革,名稱屢遷,遂令後學難為憑準。貞觀中,李淳風撰《法象志》,始以唐之州縣配焉。至開元初,沙門一行又增損其書,更為詳密。既事包今古,與舊有異同,頗裨後學,故錄其文著於篇。並配武德以來交蝕淺深及注蝕不虧,以紀日月之變云爾。   須女、虛、危,玄枵之次。子初起女五度,二千三百七十四分,秒四少。中虛九度,終危十二度。其分野:自濟北郡東逾濟水 ,涉平陰至於山茌,漢太山郡山茌縣,屬齊州西南之界。東南及高密,漢高密國,今在密州北界。自此以上,玄枵之分。東盡東萊之地,漢之東萊郡及膠東國,今為萊州、登州也。又得漢之北海、千乘、淄川、濟南、齊郡,今為淄、青、齊等州,及濟州東界。及平原、渤海,盡九河故道之南,濱於碣石。今為德州、棣州,滄州其北界。自九河故道之北,屬析木分也。   營室、東壁,陬訾之次。亥初起危十三度,二千九百二十六分太。中室十二度,五百五十分,秒二十一半。終奎一度。其分野:自王屋、太行而東 ,盡漢河內之地,今為懷州、洺、衛州之西境。北負漳、鄴,東及館陶、聊城,漢地自黎陽、內黃及鄴、魏、武安,東至館陶、元城,皆屬魏郡;自頓邱、三城、武陽,東至聊城,皆屬東郡。今為相、魏、衛州。東盡漢東郡之地,漢東郡、清河,西南至白馬、濮陽,東至東河、須昌,濱濟,至於鄆城。今為滑州、濮州、鄆州。其須昌、濟東之地,屬降婁,非豕韋也。   奎、婁及胃,降婁之次。戌初起奎二度,一千二百一十七分,秒十七少。中婁一度,一千八百八十三。終胃三度。其分野:南屆鉅野 ,東達梁父,以負東海。又東至於呂梁,乃東南抵淮水,而東盡於徐夷之地。東為降婁之次。得漢東平、魯國。漢東平國在任城、平陸,今在兗州。奎為大澤,在陬訾之下流,濱於淮、泗,東北負山,為婁、胃之墟。蓋中國膏腴之地,百谷之所阜也。胃星得馬牧之氣,與冀之北土同占。   昴、畢,大梁之次。畢酉初起胃四度,二千五百四十九分,秒八太。中昴六度,一百七十四分半。終畢九度。其分野:自魏郡濁漳之北 ,得漢之趙國、廣平、鉅鹿、常山,東及清河、信都,北據中山、真定。今為洺、趙、邢、恆、定、冀、貝、深八州。又分相、魏、博之北界,與瀛州之西,全趙之分。又北盡漢代郡、雁門、雲中、定襄之地,與北方群狄之國,皆大梁分也。   觜觿、參伐,實沈之次也。申初起畢十度,八百四十一分,十五太。中參七度,一千五百二十六 ,終井十一度。其分野:得漢河東郡,今為蒲、絳、晉州,又得澤州及慈州界也。及上黨、今為澤、潞、儀、沁也。太原,今為並、汾州。盡西河之地。今為隰州、石州、嵐州,西涉河,得銀州以北也。又西河戎狄之國,皆實沈分也。今河東郡永樂、芮城、河北縣及河曲豐、勝、夏州,皆為實沈之次,東井之分也。參伐為戎索,為武政,故殷河東,盡大夏之墟。上黨次居下流,與趙、魏相接,為觜觿之分。   東井、輿鬼,鶉首之次也。未初起井十二度,二千一百七十二秒,十五太。中井二十七度,二千八百二十八分 ,秒一半。終柳六度。其分野:自漢之三輔及北地、上郡、安定,西自隴坻至河西,西南盡巴、蜀、漢中之地,及西南夷犍為、越巂、益州郡,極南河之表,東至嶈_,皆鶉首分也。鶉首之分,得《禹貢》雍、梁二州,其郡縣易知,故不詳載。狼星分野在江、河上源之西,孤矢、犬、雞,皆徼外之象。今之西羌、吐蕃、蕃渾,及西南徼外夷,皆狼星之象。   柳、星、張,鶉火之次。午初起柳七度,四百六十四,秒七少。中七星七度,一千一百三。終張十四度。其分野:北自滎澤、滎陽 ,並京、索,暨山南,得新鄭、密縣,至於方陽。方陽之南得漢之穎川郡陽翟、崇高、郟城、襄城,南盡鄴縣。今為鄧、汝、唐、仙四州界。又漢南陽郡,北自宛、葉,南盡漢東申、隨之地,大抵以淮源桐柏、東陽為限。今之唐州、隨州屬鶉火,申州屬壽星。又自洛邑負河之南,西及函谷南紀,達武當漢水之陰,盡弘農郡。漢弘農盧氏、陝縣,今為虢、陝二州。上洛、商洛為商州。丹水為均州。宜陽、沔池、新安、陸渾,今屬洛州。古成周、虢、鄭、管、鄶、東虢、密、滑、焦、唐、申、鄧,皆鶉火分也,及祝融氏之都。新鄭為祝融氏之墟,屬鶉火。其東鄙則入壽星。舊說皆在函谷,非也。柳、星、輿鬼之東,又接漢源,故殷商、洛之陽,接南河之上流。七星上系軒轅,得土行之正位,中岳象也,故為河南之分。張星直河南漢東,與鶉尾同占。   翼、軫,鶉尾之次。巳初起張十五度,一千七百九十五,秒二十二少。中翼十二度,二千四百六十一 ,秒八半。終軫九度。其分野:自房陵、白帝而東,盡漢之南郡、南郡:巫縣,今在夔州。秭歸在西,夷陵在峽州。襄、夔、郢、申在襄、郢界,餘為荊州。江夏,江夏:竟陵今為復州,安、鄂、蘄、沔、黃五州,皆漢江夏界。東達廬江南郡。漢廬江之尋陽,今在江州,於山河之像,宜屬鶉尾也。濱彭蠡之西,得漢長沙、武陵、桂陽、零陵郡。零陵今為道州、永州。桂陽今為郴州。大抵自沅、湘上流,西通黔安之左,皆楚之分也。又逾南紀,盡鬱林、合浦之地。鬱林縣今在貴州。定林縣今在廉州。合浦縣今為桂州。今自富、昭、蒙、龔、繡、容、白、罕八州以西,皆屬鶉尾之墟也。荊、楚、鄖、鄀、羅、權、巴、夔與南方蠻貊,殷河南之南。其中一星主長沙國,逾嶺徼而南,皆甌東、青丘之分。今安南諸州,在雲漢上源之東,宜屬鶉火。   角、亢,壽星之次。辰初起軫十度,八十七,秒十四半。中角八度,七百五十 ,秒三十。終氐一度。其分野:自原武、管城,濱河、濟之南,東至封邱、陳留,盡陳、蔡、汝南之地,逾淮源至於弋陽。漢陳留郡,自封邱、陳留已東,皆入大火之分。漢汝南,今為豫州。西華、南頓、項城縣今為陳州。汝陰縣今在穎州。弋陽縣在光州。西涉南陽郡,至於桐柏,又東北抵嵩之東陽。漢南陽郡舂陵、湖陽,蔡陽後分為舂陵郡,後魏以為南荊州,今有舊義陽郡,在申國之東界,今為申州。按中國地絡,在南北河之間,故申、隨、光三州,皆屬《禹貢》豫州之分,宜屬鶉火、壽星。非南方負海之地。古陳、蔡、隨、許,皆屬壽星分也。氐星涉壽星之次,故其分野殷雒邑眾山之東,與亳土相接。   氐、房、心,大火之次也。卯初起氐二度,一千四百一十九分,秒五太。中房二度,二千八百五分 ,秒一半。終尾六度。其分野:得漢之陳留縣,自雍丘、襄邑、小黃而東,循濟陰,界於齊、魯,右泗水,達於呂梁,乃東南抵淮,西南接太昊之墟,盡濟陰、山陽、楚國、豐、沛之地。濟陰郡之定陶、冤句、乘氏,今在東郡。大抵曹、宋、徐、亳及鄆州西界,皆屬大火分。自商、亳以負北河,陽氣之所升也,為心分。自豐、沛以負南河,陽氣之所布也,為房分。故其下流皆與尾星同占,西接陳、鄭,為氐星之分。   尾、箕,析木之次也。寅初起尾七度,二千七百五十分,秒二十一少。中箕星五度,三百七十分 ,秒六十七。終斗八度。其分野:自渤海九河之北,盡河間、涿郡、廣陽國,漢渤海郡浮陽,今為清池縣,屬滄州。涿郡之饒陽,今屬瀛州。涿縣、良鄉與廣陽國薊縣,今在幽州。及上谷、漁陽、右北平、遼東、樂浪、玄菟,漁陽在幽州。右北平在白狼無終縣,隋代為漁陽郡,古孤竹國,後置北平郡,今為平州。遼東在無慮縣,即《周禮》醫無閭山。樂浪在朝鮮縣,玄菟在高句驪縣,今皆在東夷也。古之北燕、孤竹、無終及東方九夷之國,皆析木之分也,尾得雲漢之末流,北紀之所窮也。箕與南斗相近,故其分野在吳、越之東。   南斗、牽牛,星紀之次也。丑初起斗九度,一千四十二十分,秒二太。中斗二十四度,一千一百分 ,秒八半。終女四度。其分野:自廬江、九江,負淮水之南,盡臨淮、廣陵,至於東海,廬、壽、和、濠、揚,皆屬星紀也。又逾南河,得漢丹陽、會稽、豫章郡,西濱彭蠡,南涉越州,盡蒼梧、南海。又逾嶺表,自韶、廣、封、梧、籐、羅、雷州,南及珠崖自北以東為星紀,其西皆屬鶉尾之次。古吳、越及東南百越之國,皆星紀分也。南斗在雲漢之下流,當淮、海之間,為吳分。牽牛去南河浸遠,故其分野自豫章東達會稽,南逾嶺徼,為越分。島夷蠻貊之人,聲教之所不洎,皆繫於狗國。李淳風刊定《隋志》,郡國頗為詳悉,所注郡邑多依用。其後州縣又隸管屬不同,但據山河以分耳。   災異   武德元年十月壬申朔,四年八月丙戌朔,六年十二月壬寅朔,九年十月丙辰朔。貞觀元年閏三月癸丑朔,九月庚戌朔,二年三月戊申朔,三年八月己巳朔,四年閏正月丁卯朔,六年正月乙卯朔,九年閏四月丙寅朔,十一年三月丙戌朔,十二年閏二月庚辰朔,十三年八月辛未朔,十七年六月己卯朔,十八年十月辛丑朔,二十年閏三月癸巳朔,二十二年八月己酉朔。高宗顯慶五年六月庚午朔。乾封二年八月己酉朔。總章二年六月戊申朔。鹹亨元年六月壬寅朔,二年十一月甲午朔,三年十一月戊子朔。上元元年三月辛亥朔,二年九月壬寅朔。調露二年四月乙巳朔,十一月壬寅朔。開耀元年十月丙寅朔。永淳元年四月甲子朔,十一月庚申朔。則天垂拱二年二月辛未朔,四年六月丁亥朔。天授二年四月壬寅朔。如意元年四月丙申朔。長壽二年九月丁亥朔,三年九月壬午朔。延載元年九月壬午朔。證聖元年二月己酉朔。聖歷三年五月乙酉朔。久視元年五月己酉朔。長安二年九月乙丑朔,三年三月壬戌朔,九月庚寅朔。中宗神龍三年六月丁卯朔。景龍元年十二月乙丑朔。睿宗太極元年二月丁卯朔。玄宗先天元年九月丁卯朔。開元三年七月庚辰朔,六年五月乙丑朔,九年五月乙巳朔,十二年閏十二月壬辰朔,十七年十月丙午朔,二十年二月癸酉朔,八月辛未朔,二十一年七月乙丑朔,二十二年十二月戊子朔,二十三年閏十一月壬午朔,二十六年九月丙申朔,二十八年三月丁亥朔。天寶元年七月癸卯朔,五載五月壬子朔,十三載六月乙丑朔。   肅宗至德元載十月辛巳朔。上元二年七月癸未朔,蝕既,大星皆見。代宗大歷三年三月乙巳朔,四年正月十五日甲午蝕。十三年甲戌,有司奏合蝕不蝕。十四年二月丙寅朔。德宗貞元三年八月辛巳朔,日蝕。有司奏,准禮請伐鼓於社,不許。太常卿董晉諫曰:「伐鼓所以責群陰,助陽德,宜從經義。」竟不報。六年正月戊戌朔,有司奏合蝕不蝕,百僚稱賀。七年六月庚寅朔,有司奏蝕,是夜陰雲不見,百官表賀。八年十一月壬子朔,先是司天監徐承嗣奏:「據歷,合蝕八分,今退蝕三分。准占,君盛明則陰匿而潛退。請書於史。」從之。十年四月癸卯朔,有司奏太陽合虧,巳正後刻蝕之既,未正後五刻復滿。太常奏,准禮上不視朝。其日陰雲不見,百官表賀。十七年五月壬戌蝕。   元和三年七月癸巳蝕。憲宗謂宰臣曰:「昨司天奏太陽虧蝕,皆如其言,何也?又素服救日,其儀安在?」李吉甫對曰:「日月運行,遲速不齊。日凡周天三百六十五度有餘,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餘,率二十九日半而與日會。又月行有南北九道之異,或進或退,若晦朔之交,又南北同道,即日為月之所掩,故名薄蝕。雖自然常數可以推步,然日為陽精,人君之象,若君行有緩有急,即日為之遲速。稍逾常度,為月所掩,即陰浸於陽。亦猶人君行或失中,應感所致。故《禮》云:「男教不修,陽事不得,謫見於天,日為之蝕。』古者日蝕,則天子素服而修六官之職,月蝕,則後素服而修六宮之職,皆所以懼天戒而自省惕也。人君在民物之上,易為驕盈,故聖人制禮,務乾恭兢惕,以奉若天道。苟德大備,天人合應,百福斯臻。陛下恭己向明,日慎一日,又顧憂天譴,則聖德益固,昇平何遠。伏望長保睿志,以永無疆之休。」上曰:「天人交感,妖祥應德,蓋如卿言。素服救日,自貶之旨也,朕雖不德,敢忘兢惕。卿等當匡吾不迨也。」十年八月己亥朔,十三年六月癸丑朔。   長慶二年四月辛酉朔,三年九月壬子朔。大和八年二月壬午朔。開成二年十二月庚寅朔,當蝕,陰雲不見。會昌三年二月庚申朔,四年二月甲寅朔,五年七月丙午朔,六年十二月戊辰朔,皆蝕。武德九年二月二十三日夜,星孛於胃、昴間,凡二十八日,又孛於捲舌。貞觀八年八月二十三日,星孛於虛、危,歷於玄枵,凡十一日而滅。太宗謂侍臣曰:「是何妖也?」虞世南對曰:「齊景公時,有彗星。晏子對曰:『公穿池畏不深,築台恐不高,行刑恐不重,是以彗為誡耳。』景公懼而修德,十六日而星滅。臣聞若德政不修,麟鳳數見,無所補也;苟政教無闕,雖有災愆,何損於時。伏願陛下勿以功高古人而矜大,勿以太平日久而驕逸,慎終如始,彗何足憂。」帝深嘉之。十三年三月二十二日夜,星孛於畢、昴。十五年六月十九日,星孛於太微,犯郎位。七月甲戌滅。總章元年四月,彗見五車,上避正殿,減膳,令內外五品已上上封事,極言得失。許敬宗曰:「星雖孛而光芒小,此非國眚,不足上勞聖慮,請御正殿,復常膳。」不從。敬宗又進曰:「星孛於東北,王師問罪,高麗將滅之征。」帝曰:「我為萬國主,豈移過於小蕃哉!」二十二日星滅。上元二年十月,彗見於角、亢南,長五尺。三年七月二十一日,彗見東井,指南河、積薪,長三尺餘,漸向東北,光芒益穀,長三丈,掃中台,指文昌,經五十八日而滅。永隆二年九月一日,萬年縣女子劉凝靜乘白馬,著白衣,男子從者八九十人,入太史局,升令膇玊丑A勘問比有何災異。太史令姚玄辯執之以聞。是夜彗見西方天市中,長五尺,漸小,向東行,出天市,至河鼓右旗,十七日滅。永淳二年三月十八日,彗見五車之北,凡二十五日而滅。   文明元年七月二十二日,西方有彗,長丈餘,凡四十九日滅。光宅元年九月二十九日,有星如半月,見西方。景龍元年十月十八日,彗見西方,凡四十三日而滅。二年二月,天狗墜於西南,有聲如雷,野雉皆雊。七月七日,星孛胃、昴之間。三年八月八日,星孛於紫宮。太極元年七月四日,彗入太微。開元十八年六月十一日,彗見五車;三十日,星孛於畢、昴。二十六年三月八日,星孛於紫微垣,歷斗魁,十餘日,陰雲不見。武德元年六月三日,熒惑犯左執法。八年九月二十二日,熒惑入太微。九年五月,傅奕奏:太白晝見於秦,秦國當有天下。高祖以狀授太宗。及太宗即位,召奕謂曰:「汝前奏事幾累我,然而今後但須悉心盡言,無以前事為慮。」貞觀十三年五月,熒惑犯右執法。十五年二月十五日,熒惑逆犯太微東籓上相。十七年三月七日,熒惑守心前星,十九日退。其月二十二日,熒惑犯句陳。九月二十九日,熒惑犯太微西籓上將。十九年九月二十四日,太白在太微,犯左執法,光芒相及。永徽三年六月二日,熒惑犯右執法;三日,太白入太微,犯右執法。顯慶五年二月三日,熒惑入南鬥。龍朔元年九月十四日,太白犯太微左執法。乾封二年五月,熒惑入軒轅。鹹亨元年十二月,熒惑入太微。上元二年正月九日,熒惑犯房星。儀鳳四年四月九日,熒惑犯羽林。調露二年五月二十四日,太白經天。   長安四年,熒惑入月及鎮星,犯天關。太史令嚴善思奏:法有亂臣伏罪,臣下謀上之變。歲餘,誅二張,五王立中宗。景龍三年六月八日,太白晝見於東井。景雲二年三月二十七日,太白入羽林。太極元年三月三日,熒惑入東井;四月十二日,熒惑與太白守東井。先天元年八月十四日夜,月蝕盡,有星入月魄中。十六日,太白襲月。開元十年七月二十九日,熒惑入南鬥。天寶十三載五月,熒惑守心五十餘日。至德元載十一月二十六日,熒惑、太白同犯昴。武德二年三月二十七日,太白、辰、鎮聚於東井。九年六月十八日,辰、歲會於東井。二十三日,辰、歲、太白又會於東井。貞觀十八年五月,太白、辰合於東井。景雲二年七月,太白、鎮同在張宿。武德三年十月三十日,有流星墜於東都城內,殷殷有聲。高祖謂侍臣曰:「此何祥也?」起居舍人令狐德棻曰:「昔司馬懿伐遼,有流星墜於遼東梁水上,尋而公孫淵敗走,晉軍追之,至其星墜處斬之。此王世充滅亡之兆也。」貞觀十八年五月,有流星大如斗,五日出東壁,光照地,聲如雷。鹹亨三年二月三日,有流星如雷。景龍二年二月十九日,大星墜於西南,聲如雷,野雉皆雊。景雲二年八月十七日,東方有流星出五車,至於上台。天寶三載閏二月十七日,星墜於東南,有聲。京師訛言官遣棖棖捕人肝以祭天狗,人相恐,畿內尤甚。景龍元年九月十八日,有赤氣竟天,其光燭地,經三日乃止。九月四日,黃霧昏。唐隆元年六月八日,虹霓竟天。   災異編年 至德後   至德元年三月乙酉,歲、太白、熒惑合於東井。十月辛丑朔,日有食之。十一月壬戌五更,有流星大如斗,流於東北,長數丈,蛇行屈曲,有碎光迸空。乾元元年四月,熒惑、鎮、太白合於營室。太史南宮沛奏:所合之處戰不勝,大人惡之,恐有喪禍。明年冬,郭子儀等九節度之師自潰於相州。五月癸未夜一更三籌,月掩心前星,二更四籌方出。六月癸丑,月入南斗魁。二年二月丙辰,月犯心前大星,相去三寸。三年四月丁巳夜五更,彗出東方,色白,長四尺,在婁、胃間,疾行向東北角,歷昴、畢、觜、參、井、鬼、柳、軒轅,至太微右執法七寸所,凡五十餘日方滅。閏四月辛酉朔,妖星見於南方,長數丈。是時自四月初大霧大雨,至閏四月末方止。是月,逆賊史思明再陷東都,米價踴貴,斗至八百文,人相食,殍屍蔽地。上元元年十二月癸未夜,歲掩房星。二年七月癸未朔,日有蝕之,大星皆見。司天秋官正瞿曇譔奏曰:「癸未太陽虧,辰正後六刻起虧,巳正後一刻既,午前一刻復滿。虧於張四度,周之分野。甘德雲,『日從巳至午蝕為周』,周為河南,今逆賊史思明據。《乙巳占》曰,『日蝕之下有破國』。」其年九月,制去上元之號,單稱元年,月首去正、二、三之次,以「建」冠之。其年建子月癸巳亥時一鼓二籌後,月掩昴,出其北,兼白暈;畢星有白氣從北來貫昴。司天監韓穎奏曰:「按石申占,『月掩昴,胡王死』。又『月行昴北,天下福』。臣伏以三光垂象,月為刑殺之征。二石殲夷,史官常占。畢、昴為天綱,白氣兵喪,掩其星則大破胡王,行其北則天下有福。已為周分,癸主幽、燕,當羯胡竊據之郊,是殘寇滅亡之地。」明年,史思明為其子朝義所殺。十月,雍王收復東都。上元三年正月時去上元之號,今存之以正年。建辰月,肅宗病。是月丙戌,月上有黃白冠連成暈,東井、五諸侯、南北河、輿鬼皆在中。建巳月,以楚州獻定國寶,乃改元寶應,月復以正、二、三為次。其月,肅宗崩。   代宗即位。其月壬子夜,西北方有赤光見,炎赫亙天,貫紫微,漸流於東,瀰漫北方,照耀數十里,久之乃散。辛未夜,江陵見赤光貫北斗,俄僕固懷恩叛。明年十月,吐蕃陷長安,代宗避狄幸陝州。廣德二年五月丁酉朔,日當蝕不蝕,群臣賀。十二月三日夜,星流如雨,自亥及曉。永泰元年九月辛卯,太白經天,是月吐蕃逼京畿。二年六月丁未,日重輪,其夜月重輪,是年大水。大歷元年十二月己亥,彗星出匏瓜,長尺餘,犯宦者星。二年七月癸亥,熒惑色赤黃,順行入氐。乙丑夜,鎮星色黃,近辰星,在東井初度。丙寅申時,有青赤氣長四十餘尺,見日旁,久之乃散。己巳夜,歲星順行去司怪七寸。庚午夜,月逼天關。壬申十二月,赤氣長二丈亙日上。甲戌酉時,白氣亙天。八月壬午,月入氐。戊子,月犯牽牛,相去九寸。己丑夜,月犯畢,相去四寸。九月戊申朔,歲星守東井,凡七日。乙卯,吐籓入寇,至邠寧。戊午夜,白霧起尾西北,瀰漫亙天。乙丑晝,有流星大如一升器,其色黃明,尾跡長六七十尺,出於午,流於丑。戊辰夜,熒惑去南斗五寸。乙亥,青赤氣亙於日旁。十一月辛酉夜,月去東井一尺。甲子夜,月去軒轅一尺。壬戌,京師地震,有聲如雷,自東北來。十二月丁酉夜,熒惑入壁壘。戊戌,有黑氣如霧,亙北方,久之方散。三年正月壬子夜,月掩畢。丁巳巳時,日有黃冠,青赤珥。三月乙巳朔,日有蝕之,自午虧,至後一刻,凡蝕十分之六分半。癸丑夜,太白去天衢八寸。癸酉夜,太白順行,去歲星二尺。七月壬申夜,五星並列東井。占云:「中國之利。」八月己酉,月入畢。辛酉,月入東井。壬戌,火星去太白四寸。庚午夜,太白犯左執法,相去一尺。九月壬申夜,歲星入輿鬼。乙亥夜,大星如斗,自南流北,其光燭地。丁丑夜,熒惑入太微垣。己卯夜,太白犯左執法,相去六寸。戊子夜,歲星去輿鬼一尺。己丑夜,月犯東井,去五寸。庚戌,熒惑去太微五寸,太白去進賢四寸。癸巳,月去靈台一尺。四年正月十五日,日有蝕之。二月丙午夜,熒惑有芒角,去房星二尺所。丙辰夜,地震,有聲如雷者三。三月壬午,熒惑有芒角,入氐。癸未,月去氐一尺。戊子夜,鎮星近輿鬼。五月丙戌,京師地震。七月,熒惑犯次相星。九月丁卯,熒惑犯郎位。是歲自四月霖雨,至秋末方息,京師米斗八百文。五年四月乙巳夜,歲星入軒轅。己未夜,彗出五車,蓬孛,光芒長三丈。五月己卯夜,彗出北方,其色白。癸未夜,彗隨天東行,近八谷。甲申,西北方白氣竟天。六月丙申,月去太微左執法一寸。丁酉,月去哭星二寸。庚子,月去氐七寸。癸卯,彗去三公二尺。庚戌,太白入東井。甲寅,白氣出西北方,竟天。己未,彗星滅。七月,京師米價騰踴,斗千錢。六年七月乙巳夜,月掩畢,入昴畢中。壬子,月去太微二寸。八月庚辰,月入太微。九月壬辰,熒惑犯哭星,去二寸。庚子夜,火去泣星四寸,月掩畢。甲辰夜,西南流星大如一升器,有尾跡,光明照地,珠子散落,長五丈餘,出須女,入天市南垣滅。丁未,月入太微。辛亥,熒惑入壁壘。十月丁卯,月掩畢。甲戌,月入軒轅。十一月壬寅,月入太微。丙午夜,月掩氐。十二月己巳,月入太微。七年正月乙未夜,月近軒轅。二月戊午,月掩天關。辛酉,月逼輿鬼。己巳,熒惑逼天衢。三月辛卯,月逼靈台。四月丁巳,熒惑入東井。辛未,歲星入東角。壬申,月入羽林。丙子,鎮星臨太微。五月丙戌,月入太微。六月乙亥,月臨東井。十二月甲子,太白入羽林。丙寅,雨土,是夜,長星出於參。八年五月庚辰,熒惑入羽林。六月戊辰,流星大如一升器,有尾跡,長三丈,流入太微。七月己卯,太白入東井,留七日而出。庚寅酉時,有氣三道竟天。辛卯,熒惑臨月。乙未,月掩畢中。八月戊午夜,熒惑臨月。其月,硃滔自幽州入朝。九月癸未,月入羽林。己丑,月入太微。十月癸卯,太白臨鎮星。丙午夜,太白臨進賢。丁巳夜,月掩畢。壬戌夜,月入鬼中。庚午,月近太白,併入氐中。十一月己卯,月入羽林。壬午,鎮星逼進賢。癸未,太白掩房。癸巳,月入太微垣。閏十一月壬寅夜,太白、辰星會於危。癸丑,月掩天關。甲寅,月入東井。乙丑,月掩天關。丙寅,月入氐。十二月癸酉,月入羽林。九年正月癸丑,熒惑逼諸王星。三月丁未,熒惑入東井。四月乙亥,月臨軒轅。丁丑,月入太微。五月己酉,太白逼熒惑。乙未夜,太白入軒轅。辛酉,辰星逼軒轅。六月戊寅,月逼天綱。己卯,月掩南鬥。庚辰,月入太微。戊子,太白臨左執法。七月甲辰,月掩房。辛亥,月入羽林。壬戌,月入輿鬼。八月辛卯,月掩軒轅。九月庚子,硃泚自幽州入朝,是夜,太白入南鬥。甲子,熒惑入氐。十月戊子,木入南鬥。十二月戊辰,月入羽林。十年正月,昭義軍亂,逐薛崿;田承嗣據河北叛。戊申,月逼軒轅。甲寅夜,熒惑、歲星合於南鬥,並順行。二月,河陽軍亂,逐常休明。三月,陝州軍亂,逐李國青。庚戌,熒惑入壁壘。四月甲子,熒惑順行入羽林。庚午,月臨軒轅。六月癸亥,太白臨東井。乙丑夜,熒惑入壁,臨天囷。戊辰,月入太微。乙亥,月臨南鬥。七月庚子,辰星、太白順行,同在柳。八月乙酉,熒惑順行,臨天高。戊子,月入太微。九月甲午,月臨房。十月辛酉朔,日有蝕之。十二月丙子夜,東方月上有白氣十餘道,如匹帛,貫五車、東井、輿鬼、觜、參、畢、柳、軒轅,三更後方散。十一年閏八月丁酉,太白晝見。其年七月,李靈耀以汴州叛,十月,方誅之。十二年正月乙丑夜,月掩軒轅。癸酉夜,月掩心前星。丙子,月入南斗魁中。二月乙未,鎮星入氐。辛亥夜,流星大如桃,尾長十丈,出匏瓜,入太微。三月壬戌,月入太微。戊辰,月逼心星。是月,幸臣元載誅,王縉黜。四月庚寅,月臨左執法。乙未夜,月掩心前星。五月丙辰,月入太微。六月戊戌,月入羽林。七月庚戌,月入南鬥。癸丑,熒惑逼司怪。己巳,宰相楊綰卒。乙亥,熒惑順行,入東井。是歲,春夏旱,八月大雨,河南大水,平地深五尺。吐蕃入寇,至坊州。十月己丑,月臨歲星。壬辰,月掩昴。乙未,月臨五諸侯。庚子,月臨左執法,遂入太微垣。十一月癸丑,太白臨哭星。乙卯夜,月入羽林。戊辰,月臨左執法。十二月辛巳,鎮星臨關鍵。壬午,月入羽林。十四年五月十一日,代宗崩。   德宗即位。明年改元建中。至四年十月,硃泚亂,車駕幸奉天。貞元四年五月丁卯,月犯歲星。乙亥,熒惑、鎮、歲聚於營室三十餘日。八月辛卯朔,日有蝕之。十年三月乙亥,黃霧四塞,日無光。四月,太白晝見。元和七年正月辛未,月掩熒惑。六月乙亥,月去南斗魁第四星西北五寸所。八年七月四日夜,月去太微東垣之南首星南一尺所。癸酉夜,月去五諸侯之西第四星南七寸所。十月己丑,熒惑順行,去太微西垣之南首星西北四寸所。九年二月丁酉,月去心大星東北七寸所。四月辛巳,北方有大流星,跡尾長五丈,光芒照地,至右攝提南三尺所。九月己丑,月掩軒轅。十二年正月戊子,彗出畢南,長二尺餘,指西南,凡三日,近參旗沒。十三年正月乙未,歲星退行,近太微西垣之南第一星。八月己未,月近南斗魁。壬戌,太白順行,近太微。十四年正月己丑,月近東井北轅星。癸卯夜,月近南斗魁星。五月庚寅,月犯心前大星西南一尺所。十五年正月二十七日,憲宗崩。   穆宗即位。七月庚申,熒惑退行,入羽林。癸亥夜,大星出勾陳,南流至婁北滅。八月己卯,月掩牽牛。長慶元年正月丙午,月掩鉞星;二更後,月去東井南轅第一星南七寸。丙辰,南方大流星色赤,尾有跡,長三丈,光明燭地,出狼星北二尺所,東北流至七星三尺所滅。己未夜,星孛於翼。丁卯夜,星孛在辰上,去太微西垣南第一星七寸所。二月八日夜,太白犯昴東南五寸所。丁亥夜,月犯歲星南六寸所,在尾十三度。三月庚戌,太白犯五車東南七寸所。七月壬寅,月掩房次相星。乙丑夜,東方大流星,色黃,有尾跡,長六七丈,光明燭地,出參西北,向西流,至羽林東北滅。其月幽州軍亂,囚其帥張弘靖,立硃克融。其月二十八日,鎮州軍亂,殺其帥田弘正、王廷湊。元和末,河北三鎮皆以疆土歸朝廷;至是,幽、鎮俱失。俄而史憲誠以魏州叛,三鎮復為盜據,連兵不息。八月辛巳夜,東北有大星自雲中出流,白光照地,前後長丈二尺五寸,西北入蜀滅;太白在軒轅左角西北一尺所。是月壬辰夜,太白去太微垣南第一星一尺所。九月戊戌夜,太白順行,入太微,去左執法星西北一尺所。乙巳夜,去左執法二寸所。辛亥,月去天關西北八寸。二年正月戊申,魏帥田佈伏劍死,史憲誠據郡叛。二月甲戌夜,熒惑在歲星南七寸所。四月辛酉朔,日有蝕之,在胃十二度,不盡者四之一,燕、趙見之既。七月丙子夜,東方大星西流,至昴滅,其聲如雷。十月甲子夜,月掩牽牛中星。乙丑夜,太白去南斗魁第四星西一寸所。十一月丁丑,月掩左角。庚辰,月去房一尺所。十二月丁亥,月掩左角。庚戌夜,月近房星。壬子五更後,月近太白,相去一尺所。四年正月二十二日,穆宗崩。   敬宗即位。二月癸卯,太白犯東井,近北轅。三月甲子,熒惑犯鎮星。壬申,太白犯東井,近北轅。四月十七日,染院作人張韶於柴草車中載兵器,犯銀台門,共三十七人,入大內,對食於清思殿;其日禁兵誅之。七月乙卯夜,有大星出於天船,流犯斗魁第一星西南滅。八月丁亥,熒惑犯鎮星。癸未,熒惑入東井。己丑,太白犯軒轅右角。十二月戊子夜,月掩東井。甲午夜,西北有流星出閣道,至北極滅。寶歷元年七月乙酉,月犯西鹹,去八寸所。甲子夜,月掩畢。閏七月癸巳夜,月去心,距九寸。庚子,流星去北極,至南斗柄滅。八月乙卯,太白犯房,相去九寸。九月癸未,太白犯南鬥。丙戌,月犯畢。甲午,月犯太微左執法。十月辛卯,月犯天囷,相去七寸。癸亥,太白臨哭星,相去九寸。十一月庚辰,鎮星犯東井,相去七寸。癸未夜,月去東井六寸。戊戌,西南大流星出羽林,入濁。十二月戊申夜,月犯畢。乙酉夜,西北方有霧起,須臾遍天。霧上有赤氣,其色或深或淺,久而方散。二年正月甲戌夜,北方大流星長五丈餘,出紫微,過軫滅。甲申,月犯右執法,相去五寸。二月丙午夜,月犯畢。三月己巳,流星出河鼓,東過天市,入濁滅。四月甲子夜,西方大流星長三丈,穿天市垣,至房星滅。其月十七日,白虹貫日連環,至午方滅。五月甲戌,月去太微八寸所。癸巳,西北方大流星長三丈,光明照地,入天市垣中滅。甲午五更。熒惑犯昴。六月庚申,太白犯昴。七月壬申,流星長二丈,出斗北,入濁滅。其夜,月初入,巳上有流星向南滅。其夜,辰犯畢。八月丙申夜,北方大流星長四丈餘,出王良,流至北斗柄滅。甲辰夜,太白去太微八寸所。丁未夜,熒惑近鎮星西北。丁丑,熒惑去輿鬼七寸。十二月八日夜,敬宗為內官劉克明所弒,立絳王。樞密使王守澄等殺絳王,立文宗。   大和元年九月戊寅,月掩東井南轅星。四年四月辛酉夜四更五籌後,月掩南斗第二星。十一月辛未朔,熒惑犯右執法西北五寸,五年二月,宰相宋申錫、漳王被誣得罪。八年二月朔,日有蝕之。六月辛巳五更,有六流星,赤色,有尾跡,光明照地,珠子散落,出河鼓北流,近天棓滅,有聲如雷。七月己巳夜,流星出紫微西北,長二丈,至北斗第一星滅。是夜五更,月犯昴。九月辛亥夜五更,太微宮近郎位有彗星,長丈餘,西指,西北行,凡九夜,越郎位星西北五尺滅。癸丑,月入南鬥。庚申,右軍中尉王守澄,宣召鄭注對於浴殿門。是夜,彗星出東方,長三尺,芒耀甚猛。十二月丙戌夜,月掩昴。九年三月乙卯,京師地震。四月辛丑,大風震雷,拔殿前古樹。六月庚寅夜,月掩歲星。丁酉夜一更至四更,流星縱橫旁午,約二十餘處,多近天漢。其年十一月,李訓謀殺內官,事敗,中尉仇士良殺王涯、鄭注、李訓等十七家,朝臣多有貶逐。開成元年正月甲辰,太白掩西建第一星。其月十五日,日有蝕之。二月乙亥夜四更,京師地震。二年二月丙午夜,彗出東方,長七尺餘,在危初度,西指。戊申夜,危之西南,彗長七尺,芒耀愈猛,亦西指。癸丑夜,彗在危八度。庚申夜,在虛三度半。辛酉夜,彗長丈餘,直西行,稍南指,在虛一度半。壬戌夜,彗長二丈,其廣三尺,在女九度。癸亥夜,彗愈長廣,在女四度。三月甲子朔,其夜,彗長五丈,岐分兩尾,其一指氐,其一掩房,在斗十度。丙寅夜,彗長六丈,尾無岐,北指,在亢七度。文宗召司天監硃子容問星變之由,子容曰:「彗主兵旱,或破四夷,古之占書也。然天道懸遠,唯陛下修政以抗之。」乃敕尚食,今後每日御食料分為十日。其夜彗長五丈,闊五尺,卻西北行,東指。戊辰夜,彗長八丈有餘,西北行,東指,在張十四度。詔天下放系囚,撤樂減膳,避正殿;先是,群臣拜章上徽號,宜並停。癸未夜,彗長三尺,出軒轅之右,東指,在張七度。六月,河陽軍亂,逐李詠。是歲,夏蝗大旱。八月丁酉,彗出虛、危之間。十月,地南北震。三年十月十九日,彗見,長二丈餘;二十日夜,長二丈五尺;二十一日夜,長三丈;二十二日夜,長三丈五尺:並在辰上,西指軫、魁。十一月乙卯朔,是夜彗出東方,東西竟天。五月五日,太白犯輿鬼。六月一日,太白犯熒惑。二十八日,太白犯右執法。十月七日,太白犯南鬥。四年正月丁巳,熒惑、太白、辰聚於南鬥。癸酉,彗出於西方,在室十四度。閏月二十三日,又見於捲舌北,凡三十三日,至二十六日夜滅。二月二十六日,自夜四更至五更,四方中央流星大小二百餘,並西流,有尾跡,長二丈。三月乙酉夜,月掩東井第三星。是歲,夏大旱,禱祈無應,文宗憂形於色。宰臣進曰:「星官言天時當爾,乞不過勞聖慮。」帝改容言曰:「朕為人主,無德庇人,比年災旱,星文謫見。若三日內不雨,朕當退歸南內,卿等自選賢明之君以安天下。」宰相楊嗣復等嗚咽流涕不已。七月辛丑,月犯熒惑,河南大水。八月辛未,流星出羽林,有尾跡,長十丈,有聲如雷。十月辛酉,辰入南斗魁。五年正月,文宗崩。   武宗即位。會昌元年六月二十九日,從一鼓至五鼓,小流星五十餘,交橫流散。七月二日,北方流星光明照地,東北流星有聲如雷。九月癸巳,熒惑犯輿鬼。閏九月丁酉,熒惑貫鬼宿;戊戌,在鬼中。十一月六日,彗見西南,在室初度,凡五十六日而滅。其夜上方大流星光明燭地,東北流星有聲。二年六月乙丑,熒惑犯歲星。丙寅,太白犯東井。其夜,熒惑蒼赤色,動搖於井中,至八月十六日,犯輿鬼。五年二月五日,太白掩昴北側,在昴宿一度。五月辛酉,太白入畢口,距星東南一尺。八月七日,太白犯軒轅大星。   舊儀:太史局隸秘書省,掌視天文歷象。則天朝,術士尚獻輔精於歷算,召拜太史令。獻輔辭曰:「臣山野之人,性靈散率,不能屈事官長。」天後惜其才,久視元年五月十九日,敕太史局不隸秘書省,自為職局,仍改為渾天監。至七月六日,又改為渾儀監。長安二年八月,獻輔卒,復為太史局,隸秘書省,緣進所置官員並廢。景龍二年六月,改為太史監,不隸秘書省。景雲元年七月,復為太史局,隸秘書省。八月,又改為太史監。十一月,又改為太史局。二年閏九月,改為渾儀監。開元二年二月,改為太史監。十五年正月,改為太史局,隸秘書省。天寶元年,又改為太史監。   乾元元年三月,改太史監為司天台,於永寧坊張守珪故宅置。敕曰:「建邦設都,必稽玄象;分列曹局,皆應物宜。靈台三星,主觀察雲物;天文正位,在太微西南。今興慶宮,上帝廷也,考符之所,合置靈台。宜令所司量事修理。」舊台在秘書省之南。仍置五官正五人。司天台內別置一院,曰通玄院。應有術藝之士,征辟至京,於崇玄院安置。其官員:大監一員,正三品。少監二人,正四品。丞三人,正六品。主簿三人,主事二人,五官正五人,五官副正五人,靈台郎一人,五官保章正五人,五官挈壺正五人,五官司歷五人,五官司辰十五人,觀生、歷生七百二十六人。凡官員六十六人。寶應元年,司天少監瞿曇譔奏曰:「司天丞請減兩員,主簿減兩員,主事減一員,保章正減三員,挈壺正減三員,監候減兩員,司辰減七員,五陵司辰減五員。」從之。   天寶十三載三月十四日,敕太史監官除朔望朝外,非別有公事,一切不須入朝,及充保識,仍不在點檢之限。   開成五年十二月,敕:「司天台占候災祥,理宜秘密。如聞近日監司官吏及所由等,多與朝官並雜色人交遊,既乖慎守,須明制約。自今已後,監司官吏不得更與朝官及諸色人等交通往來,委御史台察訪。」   志第十七 五行   昔禹得《河圖》、《洛書》六十五字,治水有功,因而寶之。殷太師箕子入周,武王訪其事,乃陳《洪範》九疇之法 ,其一曰五行。漢興,董仲舒、劉向治《春秋》,論災異,乃引九疇之說,附於二百四十二年行事,一推咎徵天人之變。班固敘漢史,采其說《五行志》。綿代史官,因而纘之。今略舉大端,以明變怪之本。   《經》曰:「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又曰:「建用皇極。」《傳》曰:「畋獵不時 ,飲食不享,出入不節,奪民農時,及有奸謀,則木不曲直。棄法律,逐功臣,殺太子,以妾為妻,則火不炎上。好治宮室,飾台榭,內淫亂,犯親戚,侮父兄,則稼穡不成。好戰功,輕百姓,飾城郭,侵邊境,則金不從革。簡宗廟,不禱祠,廢祭祀,逆天時,則水不潤下。」《經》曰「敬用五事」,謂「貌曰恭,言曰從,視曰明,聽曰聰,思曰睿。恭作肅,從作乂,明作哲,聰作謀,睿作聖。」又曰「建用皇極」,「皇建其有極」。《傳》曰「貌之不恭,是謂不肅,厥咎狂,厥罰恆雨,厥極凶。時則有服妖,時則有龜孽,時則有雞禍,時則有下體生上之痾,時則有青眚青祥。凡草木之類謂之妖,蟲豸之類謂之孽,六畜謂之禍,及人謂之痾,甚則異物生謂之眚,身外而來謂之祥也。言之不從,是謂不乂,厥咎僭,厥罰恆梉鵅A厥極憂。時則有詩妖,時則有介蟲之孽,時則有犬禍,時則有口舌之痾,時則有白眚白祥。視之不明,是謂不哲,厥咎豫,厥罰恆燠,厥極疾。時則有草妖,時則有臝蟲之孽,時則有羊禍,時則有目痾,時則有赤眚赤祥。聽之不聰,是謂不謀,厥咎急,厥罰恆寒,厥極貧。時則有鼓妖,時則有魚孽,時則有豕禍,時則有耳痾,時則有黑眚黑祥。思之不睿,是謂不聖,厥咎蒙,厥罰恆風,厥極凶短折。時則有脂夜之妖,時則有華孽,時則有牛禍,時則有心腹之痾,時則有黃眚黃祥。皇之不極,是謂不建,厥咎眊,厥罰恆陰,厥極弱。時則有射妖,時則有龍蛇之孽,時則有馬禍,時則有下體代上之痾,時則有日月亂行、星辰逆行。」九疇名數十五,其要五行、皇極之說,前賢所以窮治亂之變,談天人之際,蓋本於斯。故先錄其言,以傳於事。京房《易傳》曰:「臣事雖正,專必地震。其震,於水則波,於木則搖,於屋則瓦落,大經在辟而易臣,茲謂陰動。」又曰:「小人剝廬,厥妖山崩,茲謂陰乘陽,弱勝強。」劉向曰:「金木水沴土,地所以震。」《春秋》災異,先書地震、日蝕,惡陰盈也。   貞觀十二年正月二十二日,松、叢二州地震,壞人廬舍。二十年九月十五日,靈州地震,有聲如雷。二十三年八月一日 ,晉州地震,壞人廬舍,壓死者五十餘人。三日,又震。十一月五日,又震。永徽元年四月一日,又震。六月十二日,又震。高宗顧謂侍臣曰:「朕政教不明,使晉州之地,屢有震動。」侍中張行成曰:「天,陽也;地,陰也。陽,君象;陰,臣象。君宜轉動,臣宜安靜。今晉州地震,彌旬不休,臣將恐女謁用事,大臣陰謀。且晉州,陛下本封,今地屢震,尤彰其應。伏願深思遠慮,以杜其萌。」帝深然之。開元二十二年二月十八日,秦州地震。先是,秦州百姓聞州西北地下殷殷有聲,俄而地震,壞廨宇及居人廬舍數千間,地拆而復合,震經時不定,壓死百餘人。玄宗令右丞相蕭嵩致祭山川,又遣倉部員外郎韋伯陽往宣慰,存恤所損之家。   至德元年十一月辛亥朔,河西地震有聲,地裂陷,壞廬舍,張掖、酒泉尤甚。至二載六月始止。大歷二年十一月壬申 ,京師地震,有聲自東北來,如雷者三。四年二月丙辰夜,京師地震,有聲如雷者三。貞元三年十一月己卯夜,京師地震,是夕者三,巢鳥皆驚,人多去室。東都、蒲、陝亦然。四年正月朔日,德宗御含元殿受朝賀。是日質明,殿階及欄檻三十餘間,無故自壞,甲士死者十餘人。其夜,京師地震。二日又震,三日又震,十八日又震,十九日又震,二十日又震。帝謂宰臣曰:「蓋朕寡德,屢致后土震驚,但當修政,以答天譴耳。」二十三日又震,二十四日又震,二十五日又震,時金、房州尤甚,江溢山裂,屋宇多壞,人皆露處。至二月三日壬午,又震,甲申又震,乙酉又震,丙申又震。三月甲寅,已震,己未又震,庚午又震,辛未又震。京師地生毛,或白或黃,有長尺餘者。五月丁卯,又震。八月甲辰,又震,其聲如雷。九年四月辛酉,京師又震,有聲如雷。河中尤甚,壞城壘廬舍,地裂水湧。十年四月戊申,又震。十三年十月乙未日午時,震從東來,須臾而止。   元和七年八月,京師地震。憲宗謂侍臣曰:「昨地震,草樹皆搖,何祥異也?」宰臣李絳曰:「昔周時地震,三川竭 ,太史伯陽甫謂周君曰:『天地之氣,不過其序。若過其序,人亂也。人政乖錯,則上感陰陽之氣,陽伏而不能出,陰迫而不能升,於是有地震。』又孔子修《春秋》,所紀災異,先地震、日蝕,蓋地載萬物,日君象,政有感傷,天地見眚,書之示戒,用儆後王。伏願陛下體勵虔恭之誠,動以利萬物、綏萬方為念,則變異自消,休征可致。」九年三月丙辰,巂州地震,晝夜八十震方止,壓死者百餘人。大和九年三月乙卯,京師地震。開成元年二月乙亥夜四更,京師地震,屋瓦皆墜,戶牖之間有聲。二年十一月乙丑夜,地南北微震。大中三年十月,京師地震,振武、天德、靈武、鹽、夏等州皆震,壞軍鎮廬舍。   武德六年七月二十日,巂州山崩,川水咽流。貞觀八年七月七日,隴右山崩,大蛇屢見。太宗問秘書監虞世南曰:「是何災異?」對曰:「春秋時梁山崩 ,晉侯召伯宗而問焉。對曰:『國主山川,故山崩川竭,君為之不舉,降服出次,祝幣以禮焉。』晉侯從之,卒亦無害。漢文帝九年,齊、楚地二十九山同日崩。文帝出令,郡國無來獻,施惠於天下,遠近歡洽,亦不為災。後漢靈帝時,青蛇見御座。晉惠帝時,大蛇長三百步,經市入廟。今蛇見山澤,蓋深山大澤,實生龍蛇,亦不足怪也。唯修德可以消變。」上然之。十七年八月四日,涼州昌松縣鴻池谷有石五,青質白文,成字曰「高皇海出多子李元王八十年太平天子李世民千年太子李治書燕山人士樂太國主尚汪譚獎文仁邁千古大王五王六王七王十NO毛才子七佛八菩薩及上果佛田天子文武貞觀昌大聖延四方上下治示孝仙戈入為善。」涼州奏。其年十一月三日,遣使祭之,曰:「嗣天子某,祚繼鴻業,君臨宇縣,夙興旰食,無忘於政,導德齊禮,愧於前修。天有成命,表瑞貞石,文字昭然,歷數唯永。既旌高廟之業,又錫眇身之祚。迨於皇太子治,亦降貞符,具紀姓氏,列於石言。仰瞻睿漢,空銘大造,甫惟寡薄,彌增寅懼。敢因大禮,重薦玉帛,上謝明靈之貺,以申祗阨艉孛菕C」   永徽四年八月二十日,隕石十八於同州馮翊縣,光曜,有聲如雷。上問於志寧曰:「此何祥也?當由朕政之有闕。」對曰:「按《春秋》,隕石於宋五 ,內史過曰:『是陰陽之事,非吉凶所生。』自古災變,杳不可測,但恐物之自爾,未必關於人事。陛下發書誡懼,責躬自省,未必不為福矣。」永昌中,華州敷水店西南坡,白晝飛四五里,直抵赤水,其坡上樹木禾黍,宛然無損。則天時,新豐縣東南露台鄉,因大風雨雹震,有山踴出,高二百尺,有池週三頃,池中有龍鳳之形、禾麥之異。則天以為休征,名為慶山。荊州人俞文俊詣闕上書曰:「臣聞天氣不和而寒暑隔,人氣不和而疣贅生,地氣不和而堆阜出。今陛下以女主居陽位,反易剛柔,故地氣隔塞,山變為災。陛下以為慶山,臣以為非慶也。誠宜側身修德,以答天譴。不然,恐災禍至。」則天怒,流於嶺南。開元十七年四月五日,大風震電,藍田山開百餘步。乾元二年六月,虢州閺鄉縣界黃河內女媧墓,天寶十三載因大雨晦冥,失其所在,至今年六月一日夜,河濱人家忽聞風雨聲,曉見其墓踴出,上有雙柳樹,下有巨石二,柳各長丈餘。郡守圖畫以聞,今號風陵堆。大歷十三年,郴州黃芩山崩震,壓殺數百人。建中初,魏州魏縣西四十里,忽然土長四五尺數畝,裡人駭異之。明年,魏博田悅反,德宗命河東馬燧、潞州李抱真討之,營於陘山。幽州硃滔、恆州王武俊帥兵救田悅,王師退保魏縣西。硃滔、武俊、田悅引軍與王師對壘。三年十一月,硃滔僭稱冀王,武俊稱趙王,田悅稱魏王。悅時壘正當土長之所,及僭署告天,乃因其長土為壇以祭。魏州功曹韋稔為《益土頌》以媚悅。馬燧聞之,笑曰:「田悅異常賊也。」   貞觀十一年七月一日,黃氣竟天,大雨,谷水溢,入洛陽宮 ,深四尺,壞左掖門,毀宮寺一十九;洛水暴漲,漂六百餘家。帝引咎,令群臣直言政之得失。中書侍郎岑文本曰:「伏唯陛下覽古今之事,察安危之機,上以社稷為重,下以億兆為念。明選舉,慎賞罰,進賢才,退不肖。聞過即改,從諫如流。為善在於不疑,出令期於必信。頤神養性,省畋游之娛;去奢從儉,減工役之費。務靜方內,不求闢土;載橐弓矢,而無忘武備。凡此數者,願陛下行之不怠,必當轉禍為福,化咎為祥。況水之為患,陰陽常理,豈可謂之天譴而系聖心哉!」十三日,詔曰:「暴雨為災,大水泛溢,靜思厥咎,朕甚懼焉。文武百僚,各上封事,極言朕過,無有所諱。諸司供進,悉令減省。凡所力役,量事停廢。遭水之家,賜帛有差。」二十日,詔廢明德宮及飛山宮之玄圃院,分給河南、洛陽遭水戶。九月,黃河氾濫,壞陝州河北縣及太原倉,毀河陽中迣獢A太宗幸白馬阪以觀之。   永徽五年六月,恆州大雨,自二日至七日。滹沱河水泛溢,損五千三百家。總章二年七月,冀州奏:六月十三日夜降雨 ,至二十日,水深五尺,其夜暴水深一丈已上,壞屋一萬四千三百九十區,害田四千四百九十六頃。九月十八日,括州暴風雨,海水翻上,壞永嘉、安固二縣城百姓廬舍六千八百四十三區,殺人九千七十、牛五百頭,損田苗四千一百五十頃。鹹亨元年五月十四日,連日澍雨,山水溢,溺死五千餘人。永淳元年六月十二日,連日大雨,至二十三日,洛水大漲,漂損河南立德弘敬、洛陽景行等坊二百餘家,壞天津橋及中橋,斷人行累日。先是,頓降大雨,沃若懸流,至是而泛溢衝突焉。西京平地水深四尺已上,麥一束止得一二升,米一斗二百二十文,布一端止得一百文。國中大饑,蒲、同等州沒徙家口並逐糧,饑餒相仍,加以疾疫,自陝至洛,死者不可勝數。西京米斗三百已下。二年三月,洛州黃河水溺河陽縣城,水面高於城內五六尺。自鹽坎已下至縣十里石灰,並平流,津橋南北道無不碎破。文明元年七月,溫州大水,漂流四千餘家。長安三年,寧州大霖雨,山水暴漲,漂流二千餘家,溺死者千餘人,流屍東下。十七日,京師大雨雹,人有凍死者。四年,自九月至十月,晝夜陰晦,大雨雪。都中人畜,有餓凍死者。令開倉賑恤。   神龍元年七月二十七日,洛水漲,壞百姓廬舍二千餘家。詔九品已上直言極諫,右衛騎曹宋務光上疏曰:   臣聞自昔後王,樂聞過,罔不興;拒忠諫,罔不亂。何者,樂聞過則下情通,下情通則政無缺,此其所以興也;拒忠諫則群議壅,群議壅則主孤立,此其所以亂也。伏見明敕,令文武九品已上直言極諫,大哉德音,其堯、舜之用心,禹、湯之責己也!   臣嘗讀書,觀天人相與之際,考休咎冥符之兆,有感必通,其間甚密。是以政失於此,變生於彼,亦猶影之像形,響之赴聲,動而輒隨,各以類應。故《易》曰:「天垂象,見吉凶,聖人像之。」竊見自夏已來,水氣悖戾,天下郡國,多罹其災。去月二十七日,洛水暴漲,漂損百姓。謹按《五行傳》曰:「簡宗廟,廢祭祀,則水不潤下。」夫王者即位,必郊祀天地,嚴配祖宗,是故鬼神歆饗,多獲福助。自陛下光臨寶極,綿歷炎涼,郊廟遲留,不得殷薦,山川寂寞,未議懷柔。暴水之災,殆因此發。臣又按,水者陰類,臣妾之道。陰氣盛滿,則水泉迸溢。加之虹蜺紛錯,暑雨滯淫,雖丁厥時,而汩恆度,亦陰勝之沴也。臣恐後庭近習,或有離中饋之職,干外朝之政。伏願深思天變,杜絕其萌。又自春及夏,牛多病死,疫氣浸淫,於今未息。謹按《五行傳》曰:「思之不睿,時則有牛禍。」意者萬機之事,陛下或未躬親乎?昔太戊有異木生於朝,伊陟戒以修德,厥妖用殄;高宗有飛雉雊於鼎,祖己陳以政事,殷道再興。此皆視履考祥,轉禍為福之明鑒也。晁錯曰:「五帝其臣不及,則自親之。」今朝廷怪異,雖則多矣,然皆仰知陛下天光。伏願勤思德容,少凝大化,以萬方為念,不以聲色為娛,以百姓為憂,不以犬馬為樂。暫勞宵旰,用緝明良,豈不休哉!天下幸甚!   臣聞三王之朝,不能免淫亢;太平之時,不能無小孽。備御之道,存乎其人。若細微之災,恬而不怪,及禍變成象,駭而圖之,猶水決而繕防,疾困而求藥,雖復黽勉,亦何救哉!夫災變應天,實系人事,故日蝕修德,月蝕修刑。若乃雨暘或愆,則貌言為咎,雩禜之法,在於禮典。今暫逢霖雨,即閉坊門,棄先聖之明訓,遵後來之淺術,時偶中之,安足神耶?蓋當屏翳收津,豐隆戢響之日也。豈有一坊一市,遂能感召皇靈;暫閉暫開,便欲發揮神道。必不然矣,何其謬哉!至今巷議街言,共呼坊門為宰相,謂能節宣風雨,變理陰陽。夫如是,則赫赫師尹,便為虛設;悠悠蒼生,復何所望?   自數年已來,公私俱竭,戶口減耗。家無接新之儲,國無候荒之蓄。陛下不出都邑,近觀朝市,則以為率土之人,既康且富。及至踐閭陌,視鄉亭,百姓衣牛馬之衣,食犬彘之食,十室而九空,丁壯盡於邊塞,孤孀轉於溝壑,猛吏淫威奪其毒,暴征急政破其資。馬困斯跌,人窮乃詐,或起為奸盜,或競為流亡,從而刑之,良可悲也!臣觀今之甿俗,率多輕佻,人貧而奢不息,法設而偽不止。長吏貪冒,選舉私謁。樂多繁淫,器尚浮巧。稼穡之人少,商旅之人多。誠願坦然更化,以身先之,端本澄源,滌瑕蕩穢。接凋殘之後,宜緩其力役;當久弊之極,宜法訓敦龐。良牧樹風,賢宰垂化,十年之外,生聚方足,三代之美,庶幾可及。   臣聞太子者,君之貳,國之本,《易》有其卦,天有其星,今古相循,率由茲道。陛下自登皇極,未建元良,非所以守器承祧,養德贊業。離明不可輟曜,震位不可久虛,伏願早擇賢能,以光儲副,上安社稷,下慰黎元。且姻戚之間,謗議所集,假令漢帝無私於廣國,元規切讓於中書,天下之人,安可戶說。稽疑成患,馮寵生災,所謂愛之適足以害之。至如武三思等,誠能輟其機務,授以清閒,厚祿以富其身,蕃錫以獎其意,家國俱泰,豈不優乎?   夫爵賞者,君之重柄。《傳》曰:「惟名與器,不可假人。」自頃官賞,頗亦乖謬,大勳未滿於人聽,高秩已越於朝倫,貪天之功,以為己力。秘書監鄭普思、國子祭酒葉靜能,或挾小道以登硃紫,或因淺術以取銀黃,既虧國經,實悖天道。《書》曰:「制理於未亂,保邦於未危。」此誠理亂安危之時也。伏願欽祖宗之丕烈,傷王業之艱難,遠佞人,親有德,乳保之愛,妃主之家,以時接見,無令媟瀆。   凡此數者,當今急務,唯陛下留神采納,永保康寧。   疏奏不省。   右僕射唐休璟以霖雨為害,咎在主司,上表曰:「臣聞天運其工,人代之而為理;神行其化,為政資之以和。得其理則陰陽以調,失其和則災沴斯作。故舉才而授,帝唯其難,論道於邦,官不必備。頃自中夏,及乎首秋,郡國水災,屢為人害。夫水,陰氣也,臣實主之。臣忝職右樞,致此陰沴,不能調理其氣,而乃曠居其官。雖運屬堯年,則無治水之用;位侔殷相,且闕濟川之功。猶負明刑,坐逃皇譴。皇恩不棄,其若天何?昔漢家故事,丞相以天災免職。臣竊遇聖時,豈敢塤顏居位。乞解所任,待罪私門,冀移陰咎之征,復免夜行之眚。   神龍二年三月壬子,洛陽東十里有水影,月餘乃滅。四月,洛水氾濫,壞天津橋,漂流居人廬舍,溺死者數千人。三年夏,山東、河北二十餘州大旱,饑饉死者二千餘人。景龍二年正月,滄州雨雹,大如雞卵。開元五年六月十四日,鞏縣暴雨連日,山水泛漲,壞郭邑廬舍七百餘家,人死者七十二;汜水同日漂壞近河百姓二百餘戶。八年夏,契丹寇營州,發關中卒援之。軍次澠池縣之闕門,野營谷水上。夜半,山水暴至,二萬餘人皆溺死,唯行網役夫樗蒲,覺水至,獲免逆旅之家,溺死死人漂入苑中如積。其年六月二十一日夜,暴雨,東都谷、洛溢,入西上陽宮,宮人死者十七八。畿內諸縣,田稼廬舍蕩盡。掌關兵士,凡溺死者一千一百四十八人。京城興道坊一夜陷為池,一坊五百餘家俱失。其年,鄧州三鴉口大水塞谷,初見二小兒以水相潑,須臾,有大蛇十圍已上,張口向天,人或斫射之,俄而暴雷雨,漂溺數百家。十年二月四日,伊水泛漲,毀都城南龍門天竺、奉先寺,壞羅郭東南角,平地水深六尺已上,入漕河,水次屋舍,樹木蕩盡。河南汝、許、仙、豫、唐、鄧等州,各言大水害秋稼,漂沒居人廬舍。十四年六月戊午,大風拔木發屋,端門鴟吻盡落,都城內及寺觀落者約半。七月十四日,瀍水暴漲,流入洛漕,漂沒諸州租船數百艘,溺死者甚眾,漂失楊、壽、光、和、廬、杭、瀛、棣租米一十七萬二千八百九十六石,並錢絹雜物等。因開斗門決堰,引水南入洛,漕水燥竭,以搜漉官物,十收四五焉。七月甲子,懷、衛、鄭、滑、汴、濮、許等州澍雨,河及支川皆溢,人皆巢舟以居,死者千計,資產苗稼無孑遺。滄州大風,海運船沒者十一二,失平盧軍糧五千餘石,舟人皆死。潤州大風從東北,海濤奔上,沒瓜步洲,損居人。是秋,天下八十五州言旱及霜,五十州水,河南、河北尤甚。十五年七月甲寅,雷震興教門樓兩鴟吻,燒樓柱,良久乃滅。二十日,鄜州雨,洛水溢入州城,平地丈餘,損居人廬舍,溺死者不知其數。二十一日,同州損郭邑及市,毀馮翊縣。八月八日,澠池縣夜有暴雨,澗水、谷水漲合,毀郭邑百餘家及普門佛寺。是歲,天下六十三州大水損禾稼、居人廬舍,河北尤甚。十八年六月乙丑,東都瀍水暴漲,漂損揚、楚、淄、德等州租船。壬午,東都洛水泛漲,壞天津、永濟二橋及漕渠斗門,漂損提象門外助鋪及仗捨,又損居人廬舍千餘家。二十七年八月,東京改作明堂,訛言官取小兒埋於明堂下,以為厭勝。村邑童兒藏於山谷,都城騷然,或言兵至。玄宗惡之,遣主客郎中王佶往東都及諸州宣慰百姓,久之乃定。二十九年,暴水,伊、洛及支川皆溢,損居人廬舍,秋稼無遺,壞東都天津橋及東西漕;河南北諸州,皆多漂溺。   天寶十載,廣陵郡大風架海潮,淪江口大小船數千艘。十三載秋,京城連月澍雨,損秋稼。   九月,遣閉坊市北門,蓋井,禁婦人入街市,祭玄冥大社,禜門。京城坊市牆宇,崩壞向盡。東方瀍、洛水溢堤穴,沖壞一十九坊。上元二年,京師自七月霖雨,八月盡方止。京城宮寺廬舍多壞,街市溝渠中漉得小魚。永泰元年,先旱後水。九月,大雨,平地水數尺,溝河漲溢。時吐蕃寇京畿,以水,自潰而去。二年夏,洛陽大雨,水壞二十餘坊及寺觀廨捨。河南數十州大水。大歷四年秋,大雨。是歲,自四月霖澍,至九月。京師米斗八百文,官出太倉米賤糶以救饑人。京城閉坊市北門,門置土台,台上置壇及黃幡以祈晴。秋末方止。五年夏,復大雨,京城饑,出太倉米減價以救人。十二年秋,大雨。是歲,春夏旱,至秋八月雨,河南尤甚,平地深五尺,河決,漂溺田稼。   貞元二年夏,京師通衢水深數尺。吏部侍郎崔縱,自崇義裡西門為水漂浮行數十步,街鋪卒救之獲免;其日,溺死者甚眾。東都、河南、荊南、淮南江河泛溢,壞人廬舍。四年八月,連雨,灞水暴溢,溺殺渡者百餘人。八年秋,大雨,河南、河北、山南、江淮凡四十餘州大水,漂溺死者二萬餘人。時幽州七月大雨,平地水深二丈;鄚、涿、薊、檀、平五州,平地水深一丈五尺。又徐州奏:自五月二十五日雨,至七月八日方止,平地水深一丈二尺,郭邑廬裡屋宇田稼皆盡,百姓皆登丘塚山原以避之。   元和七年正月,振武界黃河溢,毀東受降城。五月,饒、撫、虔、吉、信五州山水暴漲,壞廬舍,虔州尤甚,水深處四丈餘。八年五月,許州奏:大雨摧大隗山,水流出,溺死者千餘人。六月庚寅,京師大風雨,毀屋揚瓦,人多壓死。水積城南,深處丈餘,入明德門,猶漸車輻。辛卯,渭水暴漲,毀三渭橋,南北絕濟者一月。時所在霖雨,百源皆發,川瀆不由故道。丙申,富平大風,折樹一千二百株。辛丑,出宮人二百車,人得娶納,以水害誡陰盈也。九年秋,淮南、宣州大水。十一年五月,京畿大雨,害田四萬頃,昭應尤甚,漂溺居人。衢州山水湧,深三丈,壞州城,民多溺死。浮梁、樂平溺死者一百七十人,為水漂流不知所在者四千七百戶。潤、常、湖、陳、許等州各損田萬頃。十二年秋,大雨,河南北水,害稼。其年六月,京師大雨,街市水深三尺,壞廬舍二千家,含元殿一柱陷。十五年九月十一日至十四日,大雨兼雪,街衢禁苑樹無風而摧折、連根而拔者不知其數。仍令閉坊市北門以禳之。滄州大水。   長慶二年十月,好畤山水泛漲,漂損居人三百餘家,河南陳、許二州尤甚。詔賑貸粟五萬石,量人戶家口多少,等第分給。大和三年四月,同官暴水,漂沒三百餘家。六年,徐州自六月九日大雨至十一日,壞民舍九百家。四年夏,鄆、曹、濮雨,壞城郭田廬向盡。蘇、湖二州水,壞六堤,水入郡郭,溺廬井。許州自五月大雨,水深八尺,壞郡郭居民大半。會昌元年七月,襄州漢水暴溢,壞州郭。均州亦然。則天時,宗秦客以佞幸為內史,受命之日,無雲而雷聲震烈,未週歲而誅。延和元年六月,河南偃師縣之李材村,有霹靂閃入人家,地震裂,闊丈餘,長十五里,測之無底。所裂之處,井廁相通,所沖之塚,棺柩出植平地無損,竟不知其故。儀鳳三十年一月十四日,雨水冰。開元十五年七月四日,雷震興教門兩鴟吻,欄檻及柱災。二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二日,雨木冰,凝寒凍冽,數日不解。寧王見而歎曰:「諺云『樹稼達官怕』,必有大臣當之。」其月王薨。乾元三年閏四月,大霧,大雨月餘。是月,史思明再陷東都,京師米斗八百文,人相食,殍骸蔽地。永泰元年二月甲子夜,雷電震烈。三月,降霜為木冰。辛亥,大風拔木。   大歷二年三月辛亥夜,京師大風發屋。十一月,紛霧如雪,草木冰。十年四月甲申夜,大雨雹,暴風拔樹,飄屋瓦,宮寺鴟吻飄失者十五六,人震死者十二,損京畿田稼七縣。七月己未夜,杭州大風,海水翻潮,飄蕩州郭五千餘家,船千餘只,全家陷溺者百餘戶,死者四百餘人;蘇、湖、越等州亦然。貞元二年正月,大雨雪,平地深尺餘。雪上有黃色,狀如浮埃。四年正月,陳留十里許雨木,皆大如指,長寸餘,木有孔通中,所下立者如植。其年,宣州暴雨震電,有物墜地,豬首,手腳各有兩指,執一赤斑蛇食之。逡巡,黑雲合,不見。八年二月,京師雨土。五月己未,暴風破屋拔樹,太廟屋及諸門寺署壞者不可勝計。十年六月辛丑晦,有水鳥集於左藏庫。其夜暴雨,大風拔樹十七年二月五日,大雨雹。七日,大霜。十六夜,大雨,震雷且電。十九日,大雨雪而電。元和三年四月壬申,大風毀含元殿西闕欄檻二十七間。八年三月丙子,大風拔崇陵上宮衙殿西鴟尾,並上宮西神門六戟竿折,行牆四十間醾壞。   長慶元年九月壬寅,京師震電,大風雨。四年五月庚辰,大風吹壞延喜、景風二門。   大和八年六月癸未,暴風雷雨壞長安縣廨及經行寺塔。同、華大旱。七月辛酉,定陵台大風雨,震,東廓之下地裂一百三十尺,其深五尺。詔宗正卿李仍叔啟告修之。九年四月二十六日夜,大風,含元殿四鴟吻皆落,拔殿前樹三,壞金吾仗捨,廢樓觀內外城門數處,光化門西城牆壞七十七步。是日,廢長生院,起內道場,取李訓言沙汰僧尼故也。開成元年夏六月,鳳翔、麟游縣暴風雨,飄害九成宮正殿及滋善寺佛捨,壞百姓屋三百間,死者百餘人,牛馬不知其數。長安四年九月後,霖雨並雪,凡陰一百五十餘日,至神龍元年正月五日,誅二張,孝和反正,方晴霽。先天二年四月,陰,至六月一百餘日,至七月三日,誅竇懷貞等一十七家,方晴。景龍中,東都霖雨百餘日,閉坊市北門,駕車者苦甚污,街中言曰:「宰相不能調陰陽,致茲恆雨,令我污行。」會中書令楊再思過,謂之曰:「於理則然,亦卿牛劣耳。」貞元二十一年,順宗風疾,叔文用事,連月霖雨不霽。乃以憲宗為皇太子,製出日即晴。《傳》所謂「皇之不極,厥罰恆陰」,皆此數也。   貞觀二年六月,京畿旱,蝗食稼。太宗在苑中掇蝗,咒之曰:「人以谷為命,而汝害之,是害吾民也。百姓有過,在予一人,汝若通靈,但當食我,無害吾民。」將吞之,侍臣恐上致疾,遽諫止之。上曰:「所冀移災朕躬,何疾之避?」遂吞之。是歲蝗不為患。開元四年五月,山東螟蝗害稼,分遣御史捕而埋之。汴州刺史倪若水拒御史,執奏曰:「蝗是天災,自宜修德。劉聰時,除既不得,為害滋深。」宰相姚崇牒報之曰:「劉聰偽主,德不勝妖;今日聖朝,妖不勝德。古之良守,蝗蟲避境,若言修德可免,彼豈無德致然。今坐看食苗,忍而不救,因此饑饉,將何以安?」卒行埋瘞之法,獲蝗一十四萬,乃投之汴河,流者不可勝數。朝議喧然,上復以問崇,崇對曰:「凡事有違經而合道,反道而適權者,彼庸儒不足以知之。縱除之不盡,猶勝養之以成災。」帝曰:「殺蟲太多,有傷和氣,公其思之。」崇曰:「若救人殺蟲致禍,臣所甘心。」八月四日,敕河南、河北檢校捕蝗使狄光嗣、康瓘、敬昭道、高昌、賈彥璿等,宜令待蟲盡而刈禾將畢,即入京奏事。諫議大夫韓思復上言曰:「伏聞河北蝗蟲,頃日益熾,經歷之處,苗稼都盡。臣望陛下省咎責躬,發使宣慰,損不急之務,去至冗之人。上下同心,君臣一德,持此至誠,以答休咎。前後捕蝗使望並停之。」上出符疏付中書姚崇,乃令思復往山東檢視蟲災之所,及還,具以聞。二十五年,貝州蝗食苗,有白鳥數萬,群飛食蝗,一夕而盡。明年,榆林關有□□食苗,群雀來食,數日而盡。   天寶三載,貴州紫蟲食苗,時有赤鳥群飛,自東北來食之。廣德元年秋,□□食苗,關西尤甚,米斗千錢。興元元年秋,關輔大蝗,田稼食盡,百姓饑,捕蝗為食,蒸曝,去颺足翅而食之。明年夏,蝗尤甚,自東海西盡河、隴,群飛蔽天,旬日不息。經行之處,草木牛畜毛,靡有孑遺。關輔已東,谷大貴,餓饉枕道。京師大亂之後,李懷光據河中,諸軍進討,國用罄竭。衣冠之家,多有殍殕者。旱甚,灞水將竭,井皆無水。有司奏國用裁可支七旬。德宗減膳,不御正殿。百司不急之費,皆減之。元和元年夏,鎮、冀蝗,害稼。長慶三年秋,洪州旱,螟蝗害稼八萬頃。大和元年秋,旱,罷選舉。開成二年,河南、河北旱,蝗害稼;京師旱尤甚,徙市,閉坊南門。四年六月,天下旱,蝗食田,禱祈無效,上憂形於色。宰臣曰:「星官奏天時當爾,乞不過勞聖慮。」文宗懍然改容曰:「朕為天下主,無德及人,致此災旱。今又彗星謫見於上,若三日內不雨,當退歸南內,卿等自選賢明之君以安天下。」宰臣嗚咽流涕不能已。是歲,河南府界黑蟲食苗。河南、河北蝗,害稼都盡。鎮、定等州,田稼既盡,至於野草樹葉細枝亦盡。會昌元年,山南鄧、唐等州蝗,害稼。   貞觀十三年四月二十九日,雲陽石燃方丈,晝如炭,夜則光見,投草木於其上則焚,歷年方止。證聖元年正月十六日夜,明堂火,延及天堂,京城光照如晝,至曙並為灰燼。則天欲避殿徹樂,宰相姚□以為火因麻主,人護不謹,非天災也,不宜貶損。乃勸則天御端門觀酺,引建章故事,令薛懷義重造明堂以厭勝之。則天時,建昌王武攸寧置內庫,長五百步,二百餘間,別貯財物以求媚。一夕為天災所燔,玩好並盡。景龍中,東都凌空觀災,火自東北來,其金銅諸像,銷鑠並盡。開元五年,洪、潭二州災,火延燒郡捨。郡人先見火精赤暾暾飛來,旋即火發。十五年,衡州災,火延燒三四百家。郡人見物大如甕,赤如燭籠,此物所至,即火發。十八年二月十八日,大雨雪,俄又雷震,飛龍廄災。天寶二年六月七日,東都應天門觀災,延燒左右延福門,經日不減。九載三月,華岳廟災。十載正月,大風,陝州運船失火,燒二百一十五隻,損米一百萬石,舟人死者六百人,又燒商人船一百隻。其年八月六日,武庫災,燒二十八間十九架,兵器四十七萬件。寶應元年十一月,回紇焚東都宜春院,延及明堂,甲子日而盡。廣德元年十二月二十五夜,鄂州失火,燒船三千艘,延及岸上居人二千餘家,死者四五千人。大歷十年二月,莊嚴寺佛圖災。初有疾風,震雷薄擊,俄而火從佛圖中出,寺僧數百人急救之,乃止,棟宇無損。   貞元七年,蘇州火。十九年四月,家令寺火。二十年四月,開業寺火。元和四年,御史台捨火。七年,鎮州甲仗庫一十三間災,節度使王承宗殺主守,坐死者百餘人。承宗方拒天軍,而兵仗為災所焚,天意嫉惡也。十年四月,河陰轉運院火。十一月,獻陵寢宮永巷火。十一年十二月,未央宮及飛龍草場火,皆王承宗、李師道謀撓用兵,陰遣盜縱火也。時李師道於鄆州起宮殿,欲謀僭亂。既成,是歲為災並盡,俄而族滅。大和元年十月甲辰,昭德宮火,延燒至宣政東垣及門下省,至晡方息。八年十二月,昭成宮火。九年六月乙亥朔,西市火。會昌三年六月,萬年縣東市火,燒屋宇貨財不知其數。又西內神龍宮火。大順二年七月,汴州相國寺佛閣災。是日晚,微雨,震電,寺僧見赤塊在三門樓籐網中,周繞一匝而火作。良久,赤塊北飛,越前殿飛入佛閣網中,如三門周繞轉而火作。如是三日不息,訖為灰燼。   貞觀初,白鵲巢於殿庭之槐樹,其巢合歡如腰鼓,左右稱賀。太宗曰:「吾常笑隋文帝好言祥端。瑞在得賢,白鵲子何益於事?」命掇之,送於野。高宗文明後,天下頻奏雌雉化為雄,或半化未化,兼以獻之,則天臨朝之兆。調露元年,突厥溫傅等未叛時,有鳴鵽群飛入塞,相繼蔽野,邊人相驚曰:「突厥雀南飛,突厥犯塞之兆也。」至二年正月,還復北飛,至靈夏已北,悉墜地而死,視之,皆無頭。裴行儉問右史苗神客曰:「鳥獸之祥,乃應人事,何也?」對曰:「人雖最靈,而稟性含氣,同於萬類,故吉凶兆於彼,而禍福應於此。聖王受命,龍鳳為嘉瑞者,和氣同也。故漢祖斬蛇而驗秦之必亡,仲尼感麟而知己之將死。夷羊在牧,殷紂已滅。瞿瘁晲荓_,魯昭出奔。鼠舞端門,燕剌誅死。大鳥飛集,昌邑以敗。是故君子虔恭寅畏,動必思義,雖在幽獨,如承大事,知神明之照臨,懼患難之及己。雉升鼎耳,殷宗側身以修德,鵩止坐隅,賈生作賦以敘命。卒以無患者,德勝妖也。」   大歷八年四月戊申,乾陵上仙觀天尊殿,有雙鵲啣泥及柴,補殿之隙壞,凡十五處。其年九月,大鳥見於武功縣,群鳥隨而噪之。神策將軍張日芬射得之,肉翅狐首,四足,足有爪,其廣四尺三寸,其毛色赤,形類蝙蝠。十一年,渭州獲赤烏。十三年五月,左羽林軍瞿瘁晲鑒間C貞元三年三月,中書省梧桐樹有鵲以泥為巢。四年夏,汴、鄭二州群鳥皆飛入田緒、李納境內,銜木為城,高二三尺,方十里。緒、納惡之,命焚之,信宿而復,鳥口皆流血。十年四月,有大鳥飛集宮中,食雜骨數日,獲之,不食而死。六月辛未晦,水鳥集左藏庫。十四年秋,有鳥色青,類鳩鵲,息於宋郊,所止之處,群鳥翼衛,朝夕嗛稻粱以哺之。睢陽之人適野聚觀者旬日,人不知其名,郡人李翱見之曰:「此鸞也,鳳之次。」長慶元年六月,濮州雷澤縣人張憲家榆樹鳥巢,因風墮二雛,別樹鵲引二鳥雛於巢哺之。開成二年六月,真興門外野鵲巢於古塚。   永徽中,黑齒常之戍河源軍,有狼三頭,白晝入軍門,射之斃。常之懼,求代。將軍李謹代常之軍,月餘卒。先天初,洛陽市人牽一羊,左肋下有人手,長尺許,以之乞丐。開元二年,韶州鼠害稼,千萬為群。三年,有熊白晝入廣陵城,月餘,都督李處鑒卒。永泰二年十一月,乾陵赤兔見。   大歷二年三月,河中獻玄狐。四年九月己卯,虎入京城長壽坊元載私廟,將軍周皓格殺之。六年八月丁丑,太極殿內廓下獲白兔。八年七月,白鼠出內侍。十二年六月,苑內獲白鼠。十三年六月戊戌,隴右汧源縣軍士趙貴家,貓鼠同乳,不相害,節度使硃泚籠之以獻。宰相常袞率百僚拜表賀,中書舍人崔祐甫曰:「此物之失性也。天生萬物,剛柔有性,聖人因之,垂訓作則。禮,迎貓,為食田鼠也。然貓之食鼠,載在祀典,以其能除害利人,雖微必錄。今此貓對鼠,何異法吏不勤觸邪,疆吏不勤捍敵?據禮部式錄三瑞,無貓不食鼠之目。以此稱慶,理所未詳。以劉向《五行傳》言之,恐須申命憲司,察聽貪吏,誡諸邊境,無失儆巡,則貓能致功,鼠不為害。」帝深然之。   建中四年五月,滑洲馬生角。貞元四年二月,太僕寺郊牛生犢,六足,太僕卿周皓白宰相李泌,請上聞,泌笑而不答。又京師人家豕生子,兩首四足,有司以白御史中丞竇參,請上聞,參寢而不奏。三月癸丑,鹿入京師西市門,眾殺之。元和七年十一月,龍州武安川畬田中嘉禾生,有麟食之,復生。麟之來,一鹿引之,群鹿隨之,光華不可正視。使畫工圖麟及嘉禾來獻。八年四月,長安西市門家豕生子,三耳八足,自尾分為二。大和九年八月,易定監軍小將家馬,因飲水吐出寶珠一,獻之。   貞觀中,汾州言青龍見,吐物在空中,有光明如火。墜地,地陷,掘之得玄金,廣尺,長七寸。大足元年,虔州別駕得六眼龜,一夕而失。神龍中,渭河有蛤蟆,大如一石鼎,裡人聚觀,數日而失。是歲,大水漂溺京城數百家,商州水入城門,襄陽水至樹杪。先天二年六月,西京朝堂磚階,無故自壞。磚下有大蛇長丈餘,蛤蟆大如盤,面目赤如火,相向鬥。俄而蛇入大樹,蛤蟆入於草。其年七月三日,玄宗誅竇懷貞、岑羲等十七家。開元四年六月,郴州馬嶺山下,有白蛇長六七尺,黑蛇長丈餘。兩蛇鬥,白蛇吞黑蛇,至粗處,口眼流血,黑蛇頭穿白蛇腹出,俄而俱死。旬日內桂陽大雨,山水暴溢,漂五百家,殺三百餘人。   天寶中,洛陽有巨蛇,高丈餘,長百尺,出於芒山下。胡僧無畏見之,歎曰:「此欲決水注洛城。」即以天竺法咒之,數日蛇死。祿山陷洛之兆也。李揆作相前一月,有大蛤蟆如床,見室之中,俄失所在。占者以為蟆天使也,有福慶之事。乾元二年九月,通州三岡縣放生池中,日氣下照,水騰波湧上,有黃龍躍出,高丈餘,又於龍旁數處,浮出明珠。大歷八年,京師金天門外水渠獲毛龜。貞元三年,李納獻毛龜。元和七年四月,舒州桐城縣有黃、青、白三龍各一,翼風雷自梅天陂起,約高二百尺,凡六里,降於浮塘坡。九年四月,道州二青龍見於江中。大和二年六月七日,密州卑產山北面有龍見。初,赤龍從西來,續有青龍、黃龍從南來,後有白龍、黑龍從山北來,並形狀分明。自申至戌,方散去。   天寶初,臨川郡人李嘉胤所居柱上生芝草,狀如天尊像,太守張景夫拔柱以獻。上元二年七月甲辰,延英殿御座生白芝,一莖三花。肅宗制《玉靈芝詩》三篇,群臣皆賀。占曰:「白芝主喪。」明年,上皇、肅宗俱崩。二年九月,含輝院生金芝。永泰二年二月,京城槐樹有蟲食葉,其形類蠶。其年六月,太廟第二室芝草生。大歷四年三月,潤州上元縣芝草生,一莖四葉,高七寸。八年,廬州廬江縣紫芝生,高一丈五尺。九年九月,晉州神山縣慶唐觀檜樹已枯重榮。十二年五月甲子,成都府人郭遠,因樵獲瑞木一莖,有文曰「天下太平」四字,其年十一月,蔡州汝陽縣芝草生,紫莖黃蓋。興元元年八月,亳州真源縣大空寺僧院李樹,種來十四年,才長一丈八尺,今春枝忽上聳,高六尺,周圍似蓋,九尺餘。又先天太后墓槐樹上有靈泉漏出,今年六月,其上有雲氣五色,又黃龍再見於泉上。元和十一年十二月雷,桃李俱花。長慶三年十二月,水不冰,草萌芽,如正二月之候。   神龍二年三月,洛陽東七里有水影,側近樹木車馬之影,歷歷見水影中,月餘方滅。乾元二年七月,嵐州合河關黃河水,四十里間,清如井水,經四日而後復。寶應元年九月甲午,華州至陝州二百餘里,黃河清,澄澈見底。大歷二年,醴泉出櫟陽,愈疾。貞元四年七月,自陝州至河陰,河水色如墨,流入汴河,止於汴州城下,一宿而復。寶歷二年,亳州言出聖水愈病。江淮已南,遠來奔湊求水。浙西觀察使李德裕奏論其妖。宰相裴度判汴州所申狀曰:「妖由人興,水不自作。」牒汴州觀察使填塞訖申。   玄宗初即位,東都白馬寺鐵像頭無故自落於殿門外。後姚崇秉政,以僧惠范附太平亂政,謀汰僧尼,令拜父母,午後不出院,其法頗峻。大歷十三年二月,太僕寺廨有佛堂,堂內小脫空金剛左臂上忽有黑汗滴下,以紙承色,色即血也。明年五月,代宗崩。   上元三年,楚州刺史崔侁獻定國寶十三:一曰玄黃天符,形如笏,長八寸,有孔,辟人間兵疫;二曰玉雞毛,白玉也,以孝理天下則見;三曰谷璧,白玉也,粟粒,無雕鐫之跡,王者得之,五穀豐熟;四曰西王母白環二,所在處外國歸伏;五曰碧色寶,圓而有光;六曰如意寶珠,大如雞卵;七曰紅色靺鞨,大如巨栗;八曰琅玕珠二;九曰玉玦,形如玉環,四分缺一;十曰玉印,大如半手,理如鹿形,陷入印中;十一曰皇后採桑鉤,如箸,屈其末;十二曰雷公石斧,無孔;十三缺。凡十三寶。置之日中,白氣連天。初,楚州有尼曰真如,忽有人接之升天,天帝謂之曰:「下方有災,令第二寶鎮之。」即以十三寶付真如。時肅宗方不豫,以為瑞,乃改元寶應,仍傳位皇太子,此近白祥也。寶歷二年五月,神策軍修苑內古漢宮,掘得白玉床,其長六尺,以獻。   大歷十年二月,京兆神策昭應婦人張氏,產一男二女。貞元八年二月,許州人李狗兒持杖上含元殿,擊欄檻,又擊殺所擒卒,誅之。十年四月,巨人跡見常州。元和二年,開紅崖冶役夫將化為虎,眾以水沃之,化而不果。長慶四年四月十七日,染坊作人張韶與卜者蘇玄明,於柴草車內藏兵仗,入宮作亂,二人對食於清思殿。是日,禁軍誅張韶等三十七人。寶歷二年十二月,延州人賀文妻產三男。大和九年,京師訛言鄭注為主上合金丹,須小兒心肝,密旨捕小兒。或相告雲,某處失幾兒。人家扃鎖小兒甚密。上恐,遣中使喻之,乃止。開成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狂人劉德廣入含元殿,詔付京兆府杖殺之。   隋末有謠云:「桃李子,洪水繞楊山。」煬帝疑李氏有受命之符,故誅李金才。後李密據洛口倉以應其讖。隋文時,自長安故城東南移於唐興村置新都,今西內承天門正當唐興村門。今有大槐樹,柯枝森郁,即村門樹也。有司以行列不正,將去之,文帝曰:「高祖嘗坐此樹下,不可去也。」調露中,高宗欲封嵩山,累草儀注,有事不行。有謠曰:「不畏登不得,但恐不得登。三度徵兵馬,旁道打騰騰。」高宗至山下遘疾,還宮而崩。永徽末,裡歌有《桑條韋也》、《女時韋也》樂。及神龍中,韋後用事,鄭愔作《桑條歌》十篇上之。龍朔中,俗中飲酒令,曰:「子母去離,連台龍拗倒。」俗謂杯盤為子母,又名盤為台,即中宗廢於房州之應也。時裡歌有《突厥鹽》,及則天遣尚書閻知微送武延秀,立知微為可汗,挾之入寇。如意初,裡歌云:「黃獐黃獐草裡藏,彎弓射爾傷。」後契丹李萬榮叛,陷營州,則天令總管曹仁師、王孝傑等將兵百萬討之,大敗於黃獐谷,契丹乘勝至趙郡。垂拱已後,東都有《契苾兒歌》,皆淫艷之詞。後張易之兄弟有內嬖,易之小字契苾。元和小兒謠云:「打麥打麥三三三」,乃轉身曰:「舞了也。」及武元衡為盜所害,是元和十年六月三日。   《五行傳》所謂詩妖,皆此類也。   上元中為服令,九品已上佩刀礪等袋,紛帨為魚形,結帛作之,為魚像鯉,強之意也。則天時此制遂絕,景雲後又佩之。   張易之為母阿臧為七寶帳,有魚龍鸞鳳之形,仍為象床、犀簟。則天令鳳閣侍郎李迥秀妻之,迥秀不獲已,然心惡其老,薄之。阿臧怒,出迥秀為定州刺史。   中宗女安樂公主,有尚方織成毛裙,合百鳥毛,正看為一色,旁看為一色,日中為一色,影中為一色,百鳥之狀,並見裙中。凡造兩腰,一獻韋氏,計價百萬。又令尚方取百獸毛為韉面,視之各見本獸形。韋後又集鳥毛為韉面。安樂初出降武延秀,蜀川獻單絲碧羅籠裙,縷金為花鳥,細如絲發,鳥子大如黍米,眼鼻嘴甲俱成,明目者方見之。自安樂公主作毛裙,百官之家多效之。江嶺奇禽異獸毛羽,采之殆盡。開元初,姚、宋執政,屢以奢靡為諫,玄宗悉命宮中出奇服,焚之於殿廷,不許士庶服錦繡珠翠之服。自是采捕漸息,風教日淳。   韋庶人妹七姨,嫁將軍馮太和,權傾人主,嘗為豹頭枕以辟邪,白澤枕以辟魅,伏熊枕以宜男。太和死。再嫁嗣虢王。及玄宗誅韋後,虢王斬七姨首以獻。   志第十八 地理一   王者司牧黎元,方制天下。列井田而底職貢,分縣道以控華夷。雖《皇墳》、《帝典》之殊塗,《禹貢》、《周官》之異制,其於建侯胙土 ,頒瑞剖符,外湊百蠻,內親九牧,古之元首,鹹有意焉。然子弟受封,周室竟貽於衰削;郡縣為理,秦人不免於敗亡。蓋德業有淺深,制置無工拙。殷、周未為得,秦、漢未為非。摭實而言,在哲後守成而已。謹詳前代隆平之時,校今日耗登之數,存諸戶籍,以志休期。   昔秦並天下,裂地為四十九郡,郡置守尉,以御史監之。其地西臨洮,而北沙漠 ,東縈南帶,皆際海濱。漢興,以秦郡稍大,析置郡國。武帝斥越攘胡,土宇彌廣。哀、平之季,凡郡國百有三,縣千三百一十四,道三十二,侯國二百四十一,而諸郡置十三部刺史分統之。謂司隸、並、荊、兗、豫、揚、冀、青、徐、益、交、涼、幽等十三州。漢地東西九千三百二里,南北一萬二千三百六十八里。後漢郡國,百有五,縣道侯國千一百八十六。亦如西京之制,置十三州刺史以充郡守。其地廣袤,亦如前制。   曹魏之時,三分鼎峙,淮、漢之間,鞠為斗壤。洎太康混一,尋陷胡戎。南北分爭 ,何暇疆理?三百年間,廢置不一。及隋氏平陳,寰區一統。大業三年,改州為郡,亦如漢制,置司隸、刺史,以糾郡守。大凡隋簿,郡百九十,縣一千二百五十五,戶八百九十萬七千五百三十六,口四千六百一萬九千九百五十六。其地東西九千三百里,南北一萬四千八百一十五里。東、南皆際大海,西至且末,北至五原,隋氏之極盛也。及大業季年,群盜蜂起,郡縣淪陷,戶口減耗。高祖受命之初,改郡為州,太守並稱刺史。其緣邊鎮守及襟帶之地,置總管府,以統軍戎。至武德七年,改總管府為都督府。   自隋季喪亂,群盜初附,權置州郡,倍於開皇、大業之間,貞觀元年 ,悉令並省。始於山河形便,分為十道:一曰關內道,二曰河南道,三曰河東道,四曰河北道,五曰山南道,六曰隴右道,七曰淮南道,八曰江南道,九曰劍南道,十曰嶺南道。至十三年定簿,凡州府三百五十八,縣一千五百五十一。至十四年平高昌,又增二州六縣。自北殄突厥頡利,西平高昌,北逾陰山,西抵大漠。其地東極海,西至焉耆,南盡林州南境,北接薛延陀界。凡東西九千五百一十里,南北萬六千九百一十八里。高宗時,平高麗、百濟,遼海已東,皆為州,俄而復叛,不入提封。景雲二年,分天下郡縣,置二十四都督府以統之。議者以權重不便,尋亦罷之。   開元二十一年,分天下為十五道,每道置採訪使,檢察非法,如漢刺史之職:京畿採訪使、理京師城內都畿、河東理蒲卅理東都城內關內、以京官遙領河南、理汴州河北、理魏州隴右、理鄯州山南東道、理襄州山南西道、理梁州劍南、理益州淮南、理揚州江南東道、理蘇州江南西道、理洪州黔中、理黔州嶺南理廣州。又於邊境置節度、經略使 ,式遏四夷。凡節度使十,經略守捉使三。大凡鎮兵四十九萬人,戎馬八萬餘疋。每歲經費:衣賜則千二十萬疋段,軍食則百九十萬石,大凡千二百一十萬。開元已前,每年邊用不過二百萬,天寶中至於是數。   安西節度使,撫寧西域,統龜茲、焉耆、于闐、疏勒四國。安西都護府治所,在龜茲國城內,管戍兵二萬四千人 ,馬二千七百疋,衣賜六十二萬疋段。焉耆治所,在安西府東八百里。于闐,在安西府南二千里。疏勒,在安西府西二千餘里。   北庭節度使,防制突騎施、堅昆、斬啜,管瀚海、天山、伊吾三軍。北庭節度使所治,在北庭都護府,管兵二萬人 ,馬五千疋,衣賜四十八萬疋段。突騎施牙帳,在北庭府西北三千餘里。堅昆,在北庭府北七千里。東北去斬啜千七百里。瀚海軍,在北庭府城內,管兵萬二千人,馬四千二百疋。天山軍,在西州城內,管兵五千人,馬五百疋。伊吾軍,在伊州西北三百里甘露川,管兵三千人,馬三百疋。   河西節度使,斷隔羌胡。統赤水、大斗、建康、寧寇、玉門、墨離、豆盧、新泉等八軍,張掖、交城、白亭三守捉。河西節度使治,在涼州,管兵七萬三千人 ,馬萬九千四百疋,衣賜歲百八十萬疋段。赤水軍,在涼州城內,管兵三萬三千人,馬萬三千疋。大斗軍,在涼州西二百餘里,管兵七千五百人,馬二千四百疋。建康軍,在甘州西二百里,管兵五千三百人,馬五百疋。寧寇軍,在涼州東北千餘里。玉門軍,在肅州西二百里,管兵五千二百人,馬六百疋。墨離軍,在瓜州西北千里,管兵五千人,馬四百疋。豆盧軍,在沙州城內,管兵四千三百人,馬四百疋。新泉軍,在會州西北二百餘里,管兵千人。張掖守捉,在涼州南二里,管兵五百人。交城守捉,在涼州西二百里,管兵千人。白亭守捉,在涼州西北五百里,管兵千七百人。   朔方節度使,捍御北狄,統經略、豐安、定遠、西受降城、東受降城、安北都護、振武等七軍府。朔方節度使,治靈州,管兵六萬四千七百人 ,馬四千三百疋,衣賜二百萬疋段。經略軍,理靈州城內,管兵二萬七百人,馬三千疋。豐安軍,在靈州西黃河外百八十里,管兵八千人,馬千三百疋。安遠城,在靈州東北二百里黃河外,管兵七千人,馬三千疋。西受降城,在豐州北黃河外八十里,管兵七千人,馬千七百疋。安北都護府治,在中受降城黃河北岸,管兵六千人,馬二千疋。東受降城,在勝州東北二百里,管兵七千人,馬千七百疋。振武軍,在單于東都護府城內,管兵九千人,馬千六百疋。   河東節度使,掎角朔方,以御北狄,統天兵、大同、橫野、岢嵐等四軍,忻、代、嵐三州 ,雲中守捉。河東節度使,治太原府,管兵五萬五千人,馬萬四千疋,衣賜歲百二十六萬疋段,軍糧五十萬石。天兵軍,理太原府城內,管兵三萬人,馬五千五百疋。雲中守捉,在單于府西北二百七十里,管兵七千七百人,馬二千疋。大同軍,在代州北三百里,管兵九千五百人,馬五千五百疋。橫野軍,在蔚州東北一百四十里,管兵三千人,馬千八百疋。忻州,在太原府北百八十里,管兵七千八百人。代州,至太原府五百里,管兵四千人。嵐州,在太原府西北二百五十里,管兵三千人。岢嵐軍,在嵐州北百里,管兵一千人。   范陽節度使,臨制奚、契丹,統經略、威武、清夷、靜塞、恆陽、北平、高陽、唐興、橫海等九軍。范陽節度使,理幽州,管兵九萬一千四百人 ,馬六千五百疋,衣賜八十萬疋段,軍糧五十萬石。經略軍,在幽州城內,管軍三萬人,馬五千四百疋。威武軍,在檀州城內,管兵萬人,馬三百疋。清夷軍,在媯州城內,管兵萬人,馬三百疋。靜塞軍,在薊州城內,管兵萬六千人,馬五百疋。恆陽軍,在恆州城東,管兵三千五百人。北平軍,在定州城西,管兵六千人。高陽軍,在易州城內,管兵六千人。唐興軍,在莫州城內,管兵六千人。橫海軍,在滄州城內,管兵六千人。   平盧軍節度使,鎮撫室韋、靺鞨,統平盧、盧龍二軍,榆關守捉,安東都護府。平盧軍節度使治 ,在營州,管兵萬七千五百人,馬五千五百疋。平盧軍,在營州城內,管兵萬六千人,馬四千二百疋。盧龍軍,在平州城內,管兵萬人,馬三百疋。榆關守捉,在營州城西四百八十里,管兵三百人,馬百疋。安東都護府,在營州東二百七十里,管兵八千五百人,馬七百疋。   隴右節度使,以備羌戎,統臨洮、河源、白水、安人、振威、威戎、莫門、寧塞、積石、鎮西等十軍,綏和、合川、平夷三守捉。隴右節度使,在鄯州 ,管兵七萬人,馬六百疋,衣賜二百五十萬疋段。臨洮軍,在鄯州城內,管兵萬五千人,馬八千疋。河源軍,在鄯州西百二十里,管兵四千人,馬六百五十疋。白水軍,在鄯州西北二百三十里,管兵四千人,馬五百疋。安人軍,在鄯州界星宿川西,兵萬人,馬三百五十疋。振威軍,在鄯州西三百里,管兵千人,馬五百疋。威戎軍,在鄯州西北三百五十里,管兵千人,馬五十疋。綏和守捉,在鄯州西南二百五十里,管兵千人。合川守捉,在鄯州南百八十里,管兵千人。莫門軍,在洮州城內,管兵五千五百人,馬二百疋。寧塞軍,在廓州城內,管兵五百人,馬五十疋。積石軍,在廓州西百八十里,管兵七千人,馬三百疋。鎮西軍,在河州城內,管兵萬一千人,馬三百疋。平夷守捉,在河州西南四十里,管兵三千人。   劍南節度使,西抗吐蕃,南撫蠻獠,統團結營及松、維、蓬、恭、雅、黎、姚、悉等八州兵馬,天寶、平戎、昆明、寧遠、澄川、南江等六軍鎮。劍南節度使治 ,在成都府,管兵三萬九百人,馬二千疋,衣賜八十萬疋段,軍糧七十萬石。團結營,在成都府城內,管兵萬四千人,馬千八百疋。翼州,管兵五百人。茂州,管兵三百人。維州,管兵五百人。天寶軍,在恭州東南九十里,管兵千人。柘州,管兵五百人。松州,管兵二千八百人。平戎城,在恭州南八十里,管兵千人。雅州,管兵四百人。當州,管兵五百人。黎州,管兵千人。昆明軍,在巂州南,管兵五千一百人,馬二百疋。寧遠城,在管兵二千人。悉州,管兵五千人。南江郡,管兵三百人。   嶺南五府經略使,綏靜夷獠,統經略、清海二軍,桂管、容管、安南、邕管四經略使。五府經略使治,在廣州 ,管兵萬五千四百人,輕稅本鎮以自給。經略軍,在廣州城內,管兵五千四百人。清海軍,在恩州城內,管兵二千人。桂管經略使,治桂州,管兵千人。容管經略使,治容州,管兵千一百人。安南經略使,治安南都護府,即交州,管兵四千二百人。邕管經略使,管兵七百人。   長樂經略使,福州刺史領之,管兵千五百人。   東萊守捉、萊州刺史領之,管兵千人。東牟守捉。登州刺史領之,管兵千人。   至德之後,中原用兵,刺史皆治軍戎,遂有防禦、團練、制置之名。要衝大郡,皆有節度之額;寇盜稍息,則易以觀察之號。   東都畿汝防禦觀察使。領汝州,東都留守兼之。   河陽三城節度使。治孟州,領孟、懷二州。   宣武軍節度使。治汴州,管汴、宋、亳、穎四州。   義成軍節度使。治滑州,管滑、鄭、濮三州。   忠武軍節度使。治許州,管許、陳、蔡三州。   天平軍節度使。治鄆州,管鄆、齊、曹、棣四州。   兗海節度使。治兗州,管兗、海、沂、密四州。   武寧軍節度使。治徐州,管徐、泗、濠、宿四州。   平盧軍節度使。治青州,管淄、青、登、萊四州。   陝州節度使。治陝州,管陝、虢二州。   潼關防禦鎮國軍使。華州刺史領之。   同州防禦長春宮使。同州刺史領之。   鳳翔隴節度使。治鳳翔府,管鳳翔府、隴州。   邠寧節度使。治邠州,管邠、寧、慶、鄜、坊、丹、延、衍等州。   涇原節度使。治涇州,管涇、原、渭、武四州。   朔方節度使。治靈州,管鹽、夏、綏、銀、宥、豐、會、麟、勝、單于府等州。   河中節度使。治河中府,管蒲、晉、絳、慈、隰等州。   昭義軍節度使。治潞州,領潞、澤、邢、洺、磁五州。   河東節度使。治太原府,管汾、遼、沁、嵐、石、忻、憲等州。   大同軍防禦使。雲州刺史領之,管雲、蔚、朔三州。   魏博節度使。治魏州,管魏、貝、博、相、澶、衛六州。   義昌軍節度使。治滄州,管滄、景、德三州。   成德軍節度使。治恆州,領恆、趙、冀、深四州。   義武軍節度使。治定州,領易、祁二州。   幽州節度使。治幽州,管幽、涿、瀛、莫、檀、薊、平、營、媯、順等十州。   山南西道節度使。治興元府,管開、通、渠、興、集、鳳、洋、蓬、利、璧、巴、閬、果、金、商等州。   山南東道節度使。治襄州,管襄、復、均、房、鄧、唐、隨、郢等州。元和中,淮、蔡用兵,析鄧、唐二州別立一節度。   荊南節度使。治江陵府,管歸、夔、峽、忠、萬、灃、朗等州,使親王領之。   劍南西川節度使。治成都府,管彭、蜀、漢、眉、嘉、資、簡、維、茂、黎、雅、松、扶、文、龍、戎、翼、邛、巂、姚、柘、恭、當、悉、奉、疊、靜等州,使親王領之。   劍南東川節度使。治梓州,管梓、綿、劍、普、榮、遂、合、渝、瀘等州。   武昌軍節度使。治鄂州,管鄂、岳、蘄、黃、安、申、光等州。   淮南節度使。治揚州,管揚、楚、滁、和、舒、壽、廬等州,使親王領之。   浙江西道節度使。治潤州,管潤、蘇、常、杭、湖等州。或為觀察使。   浙江東道節度使。治越州,管越、衢、婺、溫、台、明等州。或為觀察使。   福建觀察使。治福州,管福、建、泉、汀、漳等州。   宣州觀察使。治宣州,管宣、歙、池等州。   江南西道觀察使。治洪州,管洪、饒、吉、江、袁、信、虔、撫等州。喪亂後,時升為節度使。   湖南觀察使。治潭州,管潭、衡、郴、、連、道、永、邵等州。   黔中觀察使。治黔州,管涪、溪、思、費、辰、錦、播、施、珍、夷、業、溱、南、巫等州。   嶺南東道節度使。治廣州,管廣、韶、循、崗、恩、春、賀、潮、端、籐、康、封、瀧、高、義、新、勤、竇等州。   嶺南西道桂管經略觀察使。治桂州,管桂、昭、蒙、富、梧、潯、龔、鬱林、平琴、賓、澄、繡、象、柳、融等州。   邕管經略使。治邕州,管邕、貴、黨、橫、田、嚴、山、巒、羅、潘等州。   容管經略使。治容州,管容、辯、白、牢、欽、巖、禺、湯、瀼、古等州。   安南都護節度使。治安南府,管交、武峨、粵、芝、愛、福祿、長、峰、陸、廉、雷、籠、環、崖、儋、振、瓊、萬安等州。   上元年後,河西、隴右州郡,悉陷吐蕃。大中、鹹通之間,隴右遺黎,始以地圖歸國,又析置節度。   秦州節度使。治秦州,管秦、成、階等州。   涼州節度使。治涼州,管西、洮、鄯、臨、河等州。   瓜沙節度使。治沙州,管沙、瓜、甘、肅、蘭、伊、岷、廓等州。乾符之後,天下亂離。禮樂征伐,不自朝廷。禹跡九州,瓜分臠剖,或並或析,不可備書。   今舉天寶十一載地理。唐土東至安東府,西至安西府,南至日南郡,北至單于府。南北如前漢之盛,東則不及,西則過之。漢地東至樂浪、玄菟、,今高麗、渤海是也。今在遼東,非唐土也。漢境西至燉煌郡,今沙州,是唐土。又龜茲,是西過漢之盛也。開元二十八年,戶部計帳,凡郡府三百二十有八,縣千五百七十有三。羈縻州郡,不在此數。戶八百四十一萬二千八百七十一,口四千八百一十四萬三千六百九,應受田一千四百四十萬三千八百六十二頃一十三畝。雖未盈兩漢之數,晉、魏以來,斯為盛矣。永泰之後,河朔、隴西,淪於寇盜。元和掌計之臣,嘗為版簿,二方不進戶口,莫可詳知。今但自武德已來,備書廢置年月。其前代沿革,略載郡邑之端。俾職方之臣,不殆於顧問耳。   十道郡國   關內道一 河南道二   關內道   京師 秦之咸陽,漢之長安也。隋開皇二年,自漢長安故城東南移二十里置新都,今京師是也。城東西十八里一百五十步,南北十五里一百七十五步。皇城在西北隅,謂之西內。正門曰承天,正殿曰太極。太極之後殿曰兩儀。內別殿、亭、觀三十五所。京師西有大明、興慶二宮,謂之三內。有東西兩市。都內,南北十四街,東西十一街。街分一百八坊。坊之廣長,皆三百餘步。皇城之南大街曰硃雀之街,東五十四坊,萬年縣領之。街西五十四坊,長安縣領之。京兆尹總其事。東內曰大明宮,在西內之東北,高宗龍朔二年置。正門曰丹鳳,正殿曰含元,含元之後曰宣政。宣政左右,有中書門下二省、弘文史二館。高宗已後,天子常居東內,別殿、亭、觀三十餘所。南內曰興慶宮,在東內之南隆慶坊,本玄宗在籓時宅也。自東內達南內,有夾城復道,經通化門達南內。人主往來兩宮,人莫知之。宮之西南隅,有花萼相輝、勤政務本之樓。禁苑在皇城之北。苑城東西二十七里,南北三十里,東至灞水,西連故長安城,南連京城,北枕渭水。苑內離宮、亭、觀二十四所。漢長安故城東西十三里,亦隸入苑中。苑置西南監及總監,以掌種植。   京兆府 隋京兆郡,領大興、長安、新豐、渭南、鄭、華陰、藍田、鄠、盩厔、始平、武功、上宜、醴泉、涇陽、雲陽、三原、宜君、同官、華原、富平、萬年、高陵二十二縣。武德元年,改為雍州。改大興為萬年,萬年為櫟陽,分櫟陽置平陵,以渭南縣屬華州,分醴泉置溫秀縣,分雲陽置石門縣。二年,分萬年置芷陽縣,分藍田置白鹿縣,分涇陽、始平置咸陽縣,分高陵置鹿苑縣,改平陵為粟邑縣,分醴泉置好畤縣,分盩厔置終南縣。三年,改白鹿為寧人縣,分藍田置玉山縣,分始平置醴泉縣。仍分武功、好畤、盩厔、扶風四縣置稷州,分溫秀、石門二縣置泉州。四年,改三原為池陽。五年,復以華州之渭南來屬。六年,改池陽為華池縣。七年,廢芷陽入萬年縣。貞觀元年,廢鹿苑入高陵縣,廢寧人、玉山入藍田縣,改雲陽為池陽縣,改華池為三原縣。廢稷州,以武功、好畤、盩厔三縣來屬。八年,廢粟邑入櫟陽縣,廢終南入盩厔縣,廢雲陽入池陽縣。仍改池陽為雲陽縣。廢上宜入岐州之岐陽縣。十七年,罷宜州,以華原、同官二縣來屬。二十年,又置宜君縣。永徽二年,廢宜君縣。乾封元年,置明堂、乾封二縣。鹹亨元年,置美原縣。文明元年,置奉天縣。天授元年,改雍州為京兆郡,其年復舊。二年,分始平、武功、奉天、盩厔、好畤等縣置稷州;雲陽、涇陽、醴泉、三原、富平、美原等縣置宜州。大足元年罷,以鴻、宜、鼎、稷四州依舊為縣,以始平等十七縣還隸雍州。長安二年,廢乾封、明堂二縣。景龍三年,以邠州之永壽、商州之安業二縣來屬。景雲元年,復以永壽屬邠州,安業隸商州。開元元年,改雍州為京兆府,復隋舊名。四年,改同州蒲城縣為奉先縣,仍隸京兆府。天寶元年,以京師為西京。七載,置貞符縣。十一年廢。舊領縣十八,戶二十萬七千六百五十,口九十二萬三千三百二十。天寶領縣二十三,戶三十六萬二千九百二十一,口一百九十六萬七千一百。八十八府。理京城之光德坊。去東京八百里。   萬年 隋大興縣。武德元年,改為萬年。乾封元年,分置明堂縣,治永樂坊。長安三年廢,復並萬年。天寶七載,改為咸寧,乾元復舊也。   長安 隋縣。乾封元年,分為乾封縣,治懷直坊。長安三年廢,復並長安   藍田 隋縣   渭南 隋縣。武德元年屬華州,五年復隸雍州。天授二年置鴻州,分渭南置鴻門縣,凡領渭南、慶山、高陵、櫟陽、鴻門五縣。尋廢鴻門縣,還入渭南。大足元年,廢鴻州入雍州也   昭應 隋新豐縣,治古新豐城北。垂拱二年,改為慶山縣。神龍元年,復為新豐。天寶二年,分新豐、萬年置會昌縣。七載,省新豐縣,改會昌為昭應,治溫泉宮之西北   三原 隋縣。武德四年,移治清谷南故任城,改為池陽縣。六年,又移故所,改為華池縣,仍分置三原縣,屬北泉州。貞觀元年,廢三原縣,仍改華池縣為三原縣,屬雍州。九年,置高祖獻陵於縣之東南。天授元年,改隸鼎州。大足元年,隸京兆府   富平 隋縣。天授二年,隸宜州。大足元年州廢,還隸雍州。景雲二年,置中宗定陵於縣界   櫟陽 陳萬年縣。武德元年,改為櫟陽。二年,分置粟邑縣。貞觀八年,廢粟邑並櫟陽。天授三年,隸鴻州。大足元年,還隸雍州   咸陽 隋廢縣。武德二年,復分涇陽置。初治鮑橋,其年,移治杜郵。天授二年,則天以其母順陵在其界,升為赤,神龍初復   高陵 隋縣。天授二年,隸鴻州。大足元年,還雍州   涇陽 隋縣。天授二年,隸鼎州。大足元年,還雍州   醴泉 隋寧夷縣,後廢。貞觀十年,置昭陵於九嵕山,因析雲陽、咸陽二縣置醴泉縣。天授元年,改隸鼎州。大足元年,還雍州。寶應二年,又置肅宗建陵,在縣北之憑山   雲陽 隋縣。武德元年,分置石門縣。三年,於石門縣置泉州,領石門、溫秀二縣。貞觀元年,廢泉州,改石門為雲陽,改雲陽為池陽,並屬雍州。八年,廢雲陽,改池陽復名雲陽   興平 隋始平縣。天授二年,隸稷州。大足元年,還雍州。景龍四年,中宗送金城公主入蕃,別於此,因改金城縣。至德二年十月,改興平縣   鄠 隋縣   武功 隋縣。武德三年,分雍州之武功、好畤、盩厔、扶風四縣置稷州,因後稷封邰為名。其年,割郇州之郿、鳳泉二縣來屬。四年,又割岐州之圍川、鳳泉屬岐州,以盩厔、好畤、武功三縣屬雍州。天授二年,置稷州,領武功、始平、奉天、盩厔、好畤五縣。大足元年,還屬雍州   好畤 武德二年,分醴泉縣置,因漢舊名,屬雍州。三年,改隸稷州。貞觀元年,復屬雍州。天授二年,復隸稷州。大足元年,還屬雍州   盩厔 隋縣。武德三年,屬稷州。貞觀三年,還雍州。天授二年,屬稷州。大足元年,還雍州。天寶元年,改為宜壽縣。至德二年三月十八日,復為盩厔   奉先 舊蒲城縣,屬同州。開元四年,以管橋陵,改京兆府,仍改為奉先縣。十七年,制官員同赤縣。寶應二年,又置玄宗泰陵於縣東北   奉天 文明元年,以管乾陵,分醴泉置。天授二年,隸稷州。大足元年,還雍州   華原 舊宜州,領華原、宜君、同官、土門四縣。貞觀十七年,省宜州及土門縣,以華原、同官屬雍州。宜君屬坊州。垂拱二年,改華原為永安縣。天授二年,又置宜州,領永安、同官、富平、美原四縣。大足元年,廢宜州,縣還雍州。神龍元年,復為華原縣   美原 舊宜州土門縣,貞觀十七年廢。鹹亨二年,又割富平、華原及同州之蒲城縣置,改為美原縣。天授二年,又屬宜州。大足元年,還雍州   同官 屬宜州,貞觀十七年,改屬雍州。天授二年,改屬宜州。大足元年,還屬雍州。   華州上輔 隋京兆郡之鄭縣。義寧元年,割京兆之鄭縣、華陰二縣置華山郡,因後魏郡名。武德元年,改為華州,割雍州之渭南來屬。五年,改渭南還雍州。垂拱元年,割同州之下邽來屬。二年,改為太州。神龍元年,復舊名。天寶元年,改為華陰郡。乾元元年,復為華州。上元元年十二月,改為太州,華山為太山。寶應元年,復為華州。舊領縣二,戶一萬八千八百二十三,口八萬八千八百三十。天寶領縣三,戶三萬三千一百八十七,口二十一萬三千六百一十三。在京師東一百八十里,去東都六百七十里。   鄭 隋縣。華陰 隋縣。垂拱二年,改為仙掌縣。天授二年,分置同津縣於關口,長安中廢。神龍元年,復為華陰。上元元年,改為太陰縣。寶應元年復舊。下邽 隋縣。舊屬同州,垂拱元年來屬。   同州上輔 隋馮翊郡。武德元年,改為同州,領馮翊、下邽、蒲城、朝邑、澄城、白水、郃陽、韓城八縣。三年,分朝邑置河濱縣,分郃陽置河西縣,分澄城置長寧縣。仍割河西、韓城、郃陽三縣,於河西置西韓州。九年,分馮翊置臨沮縣。貞觀元年,省河濱、臨沮二縣。八年,省長寧縣,廢西韓州,以郃陽、河西二縣來屬。垂拱元年,割下邽屬華州。開元四年,割蒲城縣屬京兆府。天寶元年,改同州為馮翊郡。乾元元年,復為同州。乾元三年,以蒲州為河中府;割朝邑縣入河中府,改河西縣為夏陽縣,又屬河中府。舊領縣九,戶五萬三千三百一十五,口二十三萬二千一十六。天寶領縣六,戶六萬九百二十八,口四十萬八千七百五。在京師東北二百五十五里,至東都六百二里。   馮翊 隋縣   郃陽 隋縣。武德三年,割屬西韓州。貞觀八年,復屬同州   白水 隋縣   澄城 隋縣   韓城 隋縣。武德七年,割屬西韓州。八年,自河西縣移西韓州理於此,領韓城、郃陽、河西三縣。貞觀八年,廢西韓州,以韓城等三縣復還屬同州也   夏陽 武德三年,分郃陽於此置河西縣。乾元三年,為夏陽。   坊州上 隋上郡之內部縣。周天和七年,元皇帝作牧鄜州,於此置馬坊。武德二年,分鄜州置坊州,以馬坊為名。天寶元年,改為中部。乾元元年,復為坊州。舊領縣二,戶七千五百七,口一萬一千六百七十一。天寶領縣四,戶二萬二千四百五十八,口十二萬二百八。在京師東北三百四十七里,去東都九百四十八里。   鄜城 隋縣。武德元年,屬鄜州。二年,改屬坊州   中部 隋曰內部。武德元年,屬鄜州。二年,改為中部,屬坊州   宜君 舊屬宜州。貞觀十七年廢,二十年復置,屬雍州,管玉華宮。永徽二年,復廢。龍朔三年,又割中部、同官兩縣地復置宜君縣,理古婻_祤城北,屬坊州   昇平 天寶十二年,分宜君縣置。   丹州下 隋延安郡之義川縣。義寧元年,於義川置丹陽郡。武德元年,改為丹州,領縣五。二年,於州置總管府,北連、北廣二州。貞觀元年,罷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咸寧郡。乾元元年,復為丹州。舊領縣五,戶三千一百九十四,口一萬七千二十。天寶,戶一萬五千一百五,口八萬七千六百二十五。在京師東北六百一十一里,去東都九百二十里。   義川 隋縣   汾川 隋縣,治土壁堡。開元二十二年,移於今所   咸寧 隋縣,治白水川。景龍二年,移治長松川   雲巖 隋廢縣,武德元年,復分義川縣置,理回城堡。鹹亨四年,移治今所   門山 隋廢縣,武德三年,分汾川縣置,治宋斯堡。總章二年,移治庫利川。   鳳翔府 隋扶風郡。武德元年,改為岐州,領雍、陳倉、郿、虢、岐山、鳳泉等六縣。又割雍等三縣,置圍川縣。其年,割圍川屬稷州。貞觀元年,廢稷州,以圍川及鄜州之麟游、普潤等三縣來屬。七年,又置岐陽縣。八年,改圍川為扶風縣,省虢縣及鳳泉。天授二年,復置虢縣。天寶元年,改為扶風郡。至德二年,肅宗自順化郡幸扶風郡,置天興縣,改雍縣為鳳翔縣,並治郭下。初以陳倉為鳳翔縣,乃改為寶雞縣。其年十月,克復兩京。十二月,置鳳翔府,號為西京,與成都、京兆、河南、太原為五京。寶應元年,並鳳翔縣入天興縣,後罷京名。舊領縣八,戶二萬七千二百八十二,口十萬八千三百二十四。天寶領縣九,戶五萬八千四百八十六,口三十八萬四百六十三。在京師西三百一十五里,去東都一千一百七十里。   天興 隋雍縣。至德二年分雍縣置天興縣。寶應元年廢雍縣,併入天興   扶風 武德三年,分岐山縣置圍川縣,取湋川為名,俗訛改為「圍」。四年,以圍川隸稷州。貞觀元年,為扶風縣,復屬岐州。   寶雞 隋陳倉縣。至德二年二月十五日,改為鳳翔縣,其月十八日,改為寶雞。   岐陽 貞觀七年,割扶風、岐山二縣置,至二十一年廢,永徽五年復置。   岐山 隋縣。武德元年,移治張堡。七年,移治龍尾城。貞觀八年,移治豬驛南,即今治所是。仍省虢縣併入。郿 隋縣。義寧二年,於縣界置郿城郡,領郿、鳳泉二縣。武德元年,罷郡,置郇州,領郿縣。三年,廢郇州,改屬稷州。七年,改屬岐州。麟游 義寧元年,於仁壽宮置鳳棲郡及麟游縣。其郡領麟游、上宜、普潤三縣。二年,改為麟游郡及靈台縣,仍割安定郡之鶉觚來屬。武德元年,改麟游郡為麟州。貞觀元年,省靈台縣入麟游,又廢麟州,以普潤、麟游二縣隸岐州,上宜隸雍州,鶉觚隸涇州。太宗改仁壽宮為九成宮。普潤 隋縣。本屬麟州,貞觀元年來屬。虢 隋縣。貞觀八年,廢入岐山縣。天授二年,復分岐山置虢縣。   邠州上 隋北地郡之新平縣。義寧二年,割北地郡之新平、三水二縣置新平郡。武德元年,改為豳州。二年,分新平置永壽縣。貞觀二年,又分新平置宜祿縣。開元十三年,改豳為邠。天寶元年,改為新平郡。乾元元年,復為邠州。舊領縣四,戶一萬五千五百三十四,口六萬四千八百一十九。天寶,戶二萬二千九百七十七,口十三萬五千二百五十。去京師西北四百九十三里,至東都一千一百三十二里。   新平 隋縣   三水 隋縣   永壽 武德二年,分新平置。神龍三年,改屬雍州。景龍元年,復屬邠州。宜祿 貞觀二年,分新平置宜祿縣,後魏廢縣名。   涇州上 隋安定郡。武德元年,討平薛仁杲,改名涇州。天寶元年,復為安定郡。乾元元年,復為涇州。舊領縣五,戶八千七百七十三,口三萬五千九百二十一。天寶,戶三萬一千三百六十五,口十八萬六千八百四十九。在京師西北四百九十三里,至東都一千三百八十七里。   安定 隋縣。靈台 隋鶉觚縣。天寶元年,改為靈台。良原   潘原 隋陰盤縣。天寶元年,改為潘原,縣界有潘原廢縣。臨涇 隋縣。   隴州上 隋扶風郡之汧源縣。義寧二年,置隴東郡,領縣五。武德元年,改為隴州,以南由縣屬含州。四年,廢含州,復以南由來屬。天寶元年,改為汧陽郡。乾元元年,復為隴州。舊領縣五,戶四千五百七十一,口一萬八千六百三。天寶,戶二萬四千六百五十二,口十萬一百四十八。在京師西四百九十六里,去東都一千三百二十五里。   汧源 隋縣   汧陽 隋縣   南由 隋縣。武德元年,置含州於此,領南由一縣。四年,廢含州,以縣屬隴州。   吳山 隋長蛇縣。貞觀元年,改為吳山縣,治槐衙堡。上元元年,移治龍盤城。   華亭 隋縣。垂拱二年,改亭州。神龍元年,復舊。   寧州上 隋北地郡。義寧元年,領安定、羅川、襄樂、彭原、新平、三水六縣。二年,分定安置歸義縣,以新平、三水屬新平郡。武德元年,改北地郡為寧州。其年,以彭原縣屬彭州。三年,分彭原置豐義縣,耽彭州。又分定安置定平縣。貞觀元年,廢彭州,以彭原、豐義二縣來屬。仍於寧州置都督府。四年,罷都督府。十七年,廢歸義縣。天寶元年,改為彭原郡。乾元元年,復為寧州。舊領縣七,戶一萬五千四百九十一,口六萬六千一百三十五。天寶,領縣六,戶三萬七千一百二十一,口二十二萬四千八百三十七。在京師西北四百四十六里,至東都一千三百二十四里。   定安 隋縣   彭原 隋縣。武德元年,置彭州,領彭原一縣。二年,分置豐義縣。貞觀元年,廢彭州,以縣來屬寧州   真寧 隋羅川縣。天寶元年,改為真寧   定平 武德二年,分定安縣置。貞觀十七年,廢歸義縣,併入定平   襄樂 隋縣   豐義 武德二年,分彭原縣置,屬彭州。貞觀元年廢彭州,來屬。   原州中都督府 隋平涼郡。武德元年,平薛仁杲,置原州。貞觀五年,置都督府,管原、慶、會、銀、亭、達、要等七州。十年,省亭、達、要三州,唯督四州。天寶元年,改為平涼郡。乾元元年,復為原州。舊領縣三,戶二千四百四十三,口一萬五百一十二。天寶領縣四,戶七千三百四十九,口三萬三千一百四十六。在京師西北八百里,至東都一千六百四十五里。   平高 隋縣   平涼 隋縣,治陽晉川。開元五年,移治古塞城   百泉 隋縣   蕭關 貞觀六年,置緣州,領突厥降戶,寄治於平高縣界他樓城。高宗時,於蕭關置他樓縣。神龍元年,廢他樓縣,置蕭關縣。大中五年,置武州。   慶州中都督府 隋弘化郡。武德元年,改為慶州,領合水、樂蟠、三泉、馬嶺、弘化五縣。三年,改三泉為同川縣。六年,置總管府,改合水為合川縣,又置白馬、蟠交二縣。七年,改總管為都督府。貞觀元年,廢都督府及合川縣,仍割林州之華池縣來屬。二年,置洛源縣。四年,復置都督府及北永州,以洛源屬北永州。五年,又罷都督府,以慶州隸原州都督府。八年,又以廢北永州之洛源縣來屬。開元四年,復置都督府。二十六年,昇為中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安化郡。至德元年,改為順化郡。乾元元年,改為慶州。舊領縣八,戶七千九百一十七,口三萬五千一十九。天寶領縣十,戶二萬三千九百四十九,口一十二萬四千三百三十六。在京師西北五百七十二里,至東都一千四百一十里。   安化 隋弘化縣,治弘州故城。武德六年,移治今所,與合水縣俱在州治。其年,改合水為合川縣。貞觀元年,省合川縣併入。神龍元年,改為安化縣   樂蟠 義寧元年,分合水縣置   合水 武德六年,分合水置蟠交縣。天寶元年廢,併入合水。馬嶺 隋縣,治天家堡。貞觀八年,移理新城。以縣西有馬嶺阪。方渠 景龍元年,分馬嶺置。同川 義寧二年,廢北永州,分寧州彭原置於三泉縣故城。武德三年,復治同川城,改為同川縣   洛源 隋縣。大業十三年,為胡賊所破,因廢。貞觀二年,復置。又自延州金城縣移北永州治於此。八年,北永州廢,復以洛源縣屬慶州   延慶 武德六年,分合水縣置白馬縣。天寶元年,改為延慶縣   華池 隋舊縣。大業十三年,為胡賊所破,縣廢。武德四年復置,又於此置林州總管府,管永州。其林州領華池一縣。五年,改永州為北永州。七年,罷林州總管府。貞觀元年,廢林州,華池隸慶州   懷安 開元十年,檢括逃戶置,因名懷安。   芳池州都督府,寄在慶州懷安縣界,管小州十:靜、獯、王、濮、林、尹、位、長、寶、寧,並黨項野利氏種落。   安定州都督府 寄在慶州界,管小州七:黨、橋、烏、西戎州、野利州、米州、還州。   安化州都督府 寄在慶州界,管小州七:永利州、威州、旭州、莫州、西滄州、儒州、琮州。   鄜州上 隋上郡。武德元年,改為鄜州,領洛交、洛川、三川、伏陸、內部、鄜城六縣。二年,以內部、鄜城隸坊州。三年,置直羅縣。貞觀二年,置都督府。六年,又改為大都督府。九年,復為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洛交郡。乾元元年,復為鄜州。舊領縣五,戶一千七百三,口五萬一千二百一十六。天寶,戶二萬三千四百八十三,口十五萬三千七百十四。在京師東北五百里,至東都九百二十五里。   洛交 隋縣   洛川 隋縣   三川 隋縣。以華池水、黑水、洛水三水會同,因名   直羅 武德三年,分三川、洛交於直羅城置,以城枕羅水,其川平直故也   甘泉 武德元年,分洛交縣置伏陸縣。天寶元年,改為甘泉縣。   延州中都督府 隋延安郡。武德元年,改為延州總管府,領膚施、豐林、延川三縣,管南平、北武、東夏三州。四年,又管丹、廣、達三州。貞觀元年,罷都督府。開元二年,復置都督府,領丹、綏、渾等州。天寶元年,改為延安郡。乾元元年,復為延州。舊領縣九,戶九千三百四,口一萬四千一百七十六。天寶,戶一萬八千九百五十四,口十萬四十。在京師東北六百三十一里,至東都一千一百五十一里。   膚施 隋縣。分豐林、金明二縣置。延長 隋廢縣。武德二年,復於此置北連州,領義鄉、齊明二縣。貞觀二年,廢北連州及義鄉、齊明二縣,併入延安。廣德二年,改為延長縣   臨真 隋縣。武德初,屬東夏州。貞觀二年,州廢來屬   敷政 隋因城縣。武德二年,移治於金城鎮,改為金城縣。又於界內置永州,領金城、洛盤、新昌、土堆四縣。貞觀四年,移永州於洛源縣。八年,廢洛盤等三縣,併入金城,屬延州。天寶元年,改金城為敷政   金明 隋廢縣。武德二年,置北武州,領開遠、金義、崇德、永定、安義五縣。復分膚施置金明縣。貞觀二年,廢北武州,以開遠等五縣併入金明縣   豐林 隋舊縣。武德四年,於此僑置雲州及雲中、榆林、龍泉三縣。八年,廢雲州及三縣,以龍泉併入臨真,以雲中、榆林併入豐林   延水 武德二年,分延川縣置西和州,領安人、修文、桑原三縣。貞觀二年,廢西和州,以修文、桑原併入安人,屬北基州。八年,廢北基州入延川。二十三年,改為弘風縣。神龍元年,改為延水   延川 隋舊縣。武德二年,置南平州,領義門縣。四年,廢南平州及縣,併入延川   延昌 武德二年,置北平州。貞觀三年廢,十年於廢州置罷交縣。天寶元年,改名為延昌縣   渾州 寄治延安郡界,隸延州節度使。   綏州下 隋雕陰郡。武德三年,於延州豐林縣置綏州總管府,領西和、南平、北基、銀、雲、貞、上、殄、北吉、匡、龍等十一州。其綏州領上、大斌、城平、綏德、延福五縣。六年,移治所於延州延川縣界。七年,又移治城平縣界魏平廢城。貞觀二年,平梁師都,罷都督府,移州治上縣。天寶元年,改為上郡。乾元元年,復為綏州。舊領縣五,戶三千一百六十三,口一萬六千一百二十九。天寶,戶一萬八百六十七,口八萬九千一百一十一。在京師東北一千里,至東都一千八百一十九里。   龍泉 隋曰上縣。天寶元年,改為龍泉   延福 隋縣。武德六年,置北吉州,領歸義、洛陽二縣,羅州領石羅、開善、萬福三縣;匡州領安定、源泉二縣。貞觀二年,三州及縣並廢,地併入延福   綏德 隋廢縣。武德二年,復置。六年,又分置雲州,領信義、淳義二縣;龍州領風鄉、義良二縣。貞觀二年,二州及縣俱廢,地併入綏德   城平 隋舊縣。武德三年,又置魏平縣,屬南平州。又置魏州,領安故、安泉二縣。七年,又於魏平城中置綏州總管府並大斌縣。貞觀二年,廢南平州、魏州及魏平、安故、安泉三縣,移綏州治於上縣,大斌治於今所   大斌 武德七年置,治魏平。貞觀二年,移治今所。   銀州下 隋雕陰郡之儒林縣。貞觀二年,平梁師都置銀州,隋舊名。天寶元年,改為銀川郡。乾元元年,復為銀州。舊領縣四,戶一千四百九十五,口七千七百二。天寶,戶七千六百二,口四萬五千五百二十七。在京師東北一千一百三十里,至東都一千五百七十九里。   儒林 隋舊縣   撫寧 隋縣。貞觀二年,屬綏州。八年,改屬銀州,治龍泉川。開元二年,移於今所   真鄉 隋縣   開光 隋縣。貞觀二年,屬綏州。八年,改屬柘州。十三年,柘州廢,來屬銀州   靜邊州都督府 舊治銀川郡界內,管小州十八   歸德州 寄治銀州界,處降黨項羌。   夏州都督府 隋朔方郡。貞觀二年,討平梁師都,改為夏州都督府,領夏、綏、銀三州。其夏州,領德靜、巖綠、寧朔、長澤四縣。其年,改巖綠為朔方縣。七年,於德靜縣置長州都督府。八年,改北開州為化州。十三年,廢化州及長州,以德靜、長澤二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朔方郡。乾元元年,復為夏州。舊領縣四,戶二千三百二十三,口一萬二百八十六。天寶,戶九千二百一十三,口五萬三千一百四。在京師東北一千一百一十里,至東都一千六百八十里。   朔方 隋巖綠縣。貞觀二年,改為朔方縣。永徽五年,分置寧朔縣,長安二年廢。開元四年又置,九年又廢,還併入朔方   德靜 隋縣。貞觀七年,屬北開州。八年,改北開州為化州。十三年,廢化州,以縣屬夏州   寧朔 隋縣。武德六年,於此置南夏州。貞觀二年廢   長澤 隋縣。貞觀七年,置長州都督府。十三年,廢長州,縣還夏州   雲中都督府 黨項部落,寄在朔方縣界,管小州五:舍利、思璧州、阿史那州、綽部州、白登州。戶一千四百三十,口五千六百八十一   呼延州都督府 黨項部落,寄在朔方縣界,管小州三:賀魯州、那吉州、惕邑^州。戶一百五十五,口六百五   桑乾都督府 寄朔方縣界,管小州四:郁射州、藝失州、畢失州、叱略州。戶二百七十四,口一千三百二十三   定襄都督府 寄治寧朔縣界,管小州四:阿德州、執失州、蘇農州、拔延州。戶四百六十,口一千四百六十三   達渾都督府 延陀部落,寄在寧朔縣界,管小州五:姑衍州、步訖若州、堮O彈州、鶻州、低粟州。戶一百二十四,口四百九十五   安化州都督府 寄在朔方縣界。戶四百八十三,口二千五十三   寧朔州都督府 寄在朔方縣界。戶三百七十四,口二千二十七   僕固州都督府 寄在朔方縣界。戶一百二十二,口六百七十三。   靈州大都督府 隋靈武郡。武德元年,改為靈州總管府,領回樂、弘靜、懷遠、靈武、鳴沙五縣。二年,以鳴沙縣屬西會州。貞觀四年,於回樂縣置回、環二州,並屬靈武都督府。十三年,廢回、環二州,靈州都督入靈、填二州。二十年,鐵勒歸附,於州界置皋蘭、高麗、祁連三州,並屬靈州都督府。永徽元年,廢皋蘭等三州。調露元年,又置魯、麗、塞、含、依、契等六州,總為六胡州。開元初廢,復置東皋蘭、燕然、燕山、雞田、雞鹿、燭龍等六州,並寄靈州界,屬靈州都督府。天寶元年,改靈州為靈武郡。至德元年七月,肅宗即位於靈武,升為大都督府。乾元元年,復為靈州。舊領縣五,戶四千六百四十,口二萬一千四百六十二。天寶領縣六,戶一萬一千四百五十六,口五萬三千一百六十三。在京師西北一千二百五十里,至東都二千里。   回樂 隋縣,在郭下。武德四年,分置豐安縣,屬回州。十三年,州廢,併入回東   鳴沙 隋縣。武德二年,置西會州,以縣屬焉。貞觀六年,廢西會州,置環州。九年,廢環州,縣屬靈州。神龍二年,移治廢豐安城   靈武 隋縣   懷元 隋縣。界有隋五原郡。武德元年,改為豐州,領九原縣。六年,州縣俱省入懷遠縣。儀鳳中,再築新城。縣有鹽池三所   保靜 隋弘靜縣。神龍元年,改為安靜。至德元年,改為保靜   溫池 神龍元年置   燕然州 寄在回樂縣界,突厥九姓部落所處。戶一百九十,口九百七十八   雞鹿州 寄在回樂縣界,突厥九姓部落所處。戶一百三十二,口五百五十六   雞田州 寄在回樂縣界,突厥九姓部落所處。戶一百四,口四百六十九   東皋蘭州 寄在鳴沙界,九姓所處。戶一千三百四十二,口五千一百八十二   燕山州 在溫池縣界,亦九姓所處。戶四百三十,口二千一百七十六   燭龍州 在溫池界,亦九姓所處。戶一百一十七,口三百五十三。   鹽州下 隋鹽川郡。武德元年,改為鹽州,領五原、興寧二縣。其年,移州及縣寄治靈州。四年,省興寧入五原縣。貞觀元年,廢鹽州五原縣入靈州。二年,平梁師都,復於舊城置鹽州及五原、興寧二縣,隸夏州都督府。其年,改為靈州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五原郡。乾元元年,改為鹽州。永泰元年十一月,升為都督府。元和八年,隸夏州。舊領縣二,戶九百三十二,口三千九百六十九。天寶,戶二千九百二十九,口一萬六千六百六十五。在京師西北一千一百里,至東都二千一十里。   五原 隋縣。武德元年,寄治靈州。貞觀元年省,二年復置   興寧 龍朔三年置。   豐州下 隋文帝置,後廢。貞觀四年,以突厥降附,置豐州都督府,不領縣,唯領蕃戶。十一年廢,地入靈州。二十三年,又改豐州。天寶元年,改為九原郡。乾元元年,復為豐州。領縣二,戶二千八百一十三,口九千六百四十一。在京師北二千二百六里,至東都三千四十四里。   九原 永徽四年置   永豐 隋縣。武德六年省,永徽元年復置。   會州上 隋會寧鎮。武德二年,討平李軌,置西會州。天寶元年,改為會寧郡。乾元元年,復為會州。永泰元年,昇為上州,領縣二,戶四千五百九十四,口二萬六千六百六十二。去京師一千一百里,至東都二千一百里。   會寧 隋涼川縣。武德二年,改為會寧   烏蘭 後周縣,置在會寧關東南四里。天授二年,移於關東北七里。   宥州 調露初,六胡州也。長安四年,並為匡、長二州。神龍三年,置蘭池都督府。仍置六縣以隸之。開元十年,復分為魯、麗、契、塞四州。十一年,克定康待賓後,遷其人於河南、江淮之地。十八年,又為匡、長二州。二十六年,自江淮放回胡戶,於此置宥州及延恩、懷德、歸仁三縣。天寶元年,改為寧朔郡。至德二年,又改為懷德郡都督府。乾元元年,復為宥州。寶應後廢。元和九年,復於經略軍置宥州,郭下置延恩縣。十五年,移治長澤縣,為吐蕃所破。長慶四年,夏州節度使李祐復置。領縣三,戶七千八十三,口三萬二千六百五十二。去京師二千一百里,去東都三千一百九十里。   延恩 開元二十六年,以廢匡州置,後隨州移徙   歸仁 舊蘭池州之長泉縣。開元二十六年,置歸仁縣   懷德 開元二十六年,以廢塞門縣置。   勝州下都督府 隋置勝州,大業為榆林郡。武德中,平梁師都,復置勝州。天寶元年,復為榆林郡。乾元元年,復為勝州。領縣二,戶四千一百八十七,口二萬九百五十二。去京師一千八百三十里,至東都一千九百五里。   榆林 隋舊   河濱 隋榆林郡地。貞觀三年,置雲州於河濱,因置河濱縣。四年,改為威州。八年廢,河濱屬勝州。   麟州下 天寶元年,王忠嗣奏請割勝州連谷、銀城兩縣置麟州,其年改為新秦郡。乾元元年,復為麟州,領縣三,戶二千四百二十八,口一萬九百三。去京師一千四百四十里,至東都一千九百五里。   新秦 天寶元年,分連谷、銀城二縣地置   連谷 舊屬勝州,天寶元年來屬   銀城 舊屬勝州,天寶元年來屬。   安北大都護府開元十年,分豐、勝二州界置瀚海都護府。總章中,改為安北大都護府。北至陰山七十里,至回紇界七百里。舊領縣一,戶二千六,口七千四百九十八。去京師二千七百里,至東都二千九百里。在黃河之北。   陰山 天寶元年置。   河南道   東都 周之王城,平王東遷所都也。故城在今苑內東北隅,自赧王已後及東漢、魏文、晉武,皆都於今故洛城。隋大業元年,自故洛城西移十八里置新都,今都城是也。北據邙山,南對伊闕,洛水貫都,有河漢之象。都城南北十五里二百八十步,東西十五里七十步,周圍六十九里三百二十步。都內縱橫各十街,街分一百三坊、二市。每坊縱橫三百步,開東西二門。   宮城,在都城之西北隅。城東西四里一百八十步,南北二里一十五步。宮城有隔城四重。正門曰應天,正殿曰明堂。明堂之西有武成殿,即正衙聽政之所也。宮內別殿、台、館三十五所。上陽宮,在宮城之西南隅。南臨洛水,西拒谷水,東即宮城,北連禁苑。宮內正門正殿皆東向,正門曰提象,正殿曰觀風。其內別殿、亭、觀九所。上陽之西,隔谷水有西上陽宮,虹梁跨谷,行幸往來。皆高宗龍朔後置。禁苑,在都城之西。東抵宮城,西臨九曲,北背邙阜,南距飛仙。苑城東面十七里,南面三十九里,西面五十里,北面二十里。苑內離宮、亭、觀一十四所。   河南府 隋河南郡。武德四年,討平王世充,置洛州總管府,領洛、鄭、熊、谷、嵩、管、伊、汝、魯九州。洛州領河南、洛陽、偃師、鞏、陽城、緱氏、嵩陽、陸渾、伊闕等九縣。其年十一月,罷總管府,置陝東道大行台。九年,罷行台,置洛州都督府,領洛、懷、鄭、汝等四州,權於府置尚書省。貞觀元年,割谷州之新安來屬。七年,又割谷州之壽安來屬。八年,移治所於河南縣之宣范坊。十八年,廢都督府,省緱氏、嵩陽二縣。顯慶二年,置東都,官員准雍州。是年,廢谷州,以福昌、長水、永寧、澠池等四縣,懷州之河陽、濟源、溫、王屋,鄭州之汜水來屬。龍朔二年,又以許州之陽翟,鄭州之密縣,絳州之垣縣來屬。乾封元年,以垣縣隸絳州。鹹亨四年,又置柏崖、大基二縣。其年,省柏崖縣。上元元年,復置緱氏縣。永淳元年,復置嵩陽縣。光宅元年,改東都為神都。垂拱四年,置永昌縣。載初元年,置武臨縣。天授元年,置武泰縣,尋廢。仍改鄭州之滎陽、武泰來屬。三年,置來廷縣。神龍元年,改神都復為東都;廢永昌、來廷三縣;改武泰、滎陽還鄭州。先天元年,置伊闕縣。開元元年,改洛州為河南府。二十二年,置河陰縣。天寶元年,改東都為東京也。天寶,領縣二十六,戶十九萬四千七百四十六,口一百一十八萬三千九十三。在西京之東八百五十里。   河南 隋舊。武德四年,權治司隸台。貞觀元年,移治所於大理寺。貞觀二年,徙理金墉城。六年,移治都內之毓德坊。垂拱四年,分河南、洛陽置永昌縣,治於都內之道德坊。永昌元年,改河南為合宮縣。神龍元年,復為河南縣,廢永昌縣。三年,復為合宮縣。景龍元年,復為河南縣   洛陽 隋舊。武德四年,權治大理寺。貞觀元年,徙治金墉城。六年,移治都內之毓德坊。垂拱四年,分置永昌縣。天授三年,又分置來廷縣,治於都內之從善坊。龍朔元年,廢來廷縣。神龍二年十一月,改洛陽為永昌縣。唐隆元年七月,復為洛陽   偃師 隋縣   鞏 隋縣   緱氏 隋縣。貞觀十八年省。上元二年七月復置,管孝敬陵,舊縣治西北澗南。上元中,復置治所於通谷北,今治是   告成 隋陽城縣。武德四年,割陽城、嵩陽、陽翟置康城縣,又置嵩州,治陽城。貞觀元年,割陽翟隸許州。三年,省嵩州及康城縣,以陽城、嵩陽屬洛州。登封元年,將有事嵩山,改為告成縣   登封 隋嵩陽縣。貞觀十七年省。永淳元年七月,復置。二年,又廢。光宅元年,又置。登封元年十二月,改為登封縣。神龍元年二月,改為嵩陽。二年十一月,復為登封   陸渾 隋縣   伊闕 隋縣   伊陽 先天元年十二月,割陸渾縣置   壽安 隋縣。義寧元年,移治九曲城,屬熊州。貞觀七年,移今治,屬洛州。長安四年,立興泰宮,分置興泰縣。神龍元年廢,併入壽安   新安 隋縣。義寧二年,置新安郡。武德元年,改為谷州,領新安、澠池、東垣三縣。四年,省東垣入新安。貞觀元年,移谷州治澠池,新安移入廢州城,改屬洛州。顯慶二年十二月,廢谷州,以福昌、新安、澠池、永寧,並懷州之河陽、濟源、溫、王屋,鄭州氾水,並隸洛州   福昌 隋宜陽縣。義寧二年,置宜陽郡,領宜陽、澠池、永寧三縣;又於新安縣置新安郡,領新安一縣。武德元年,改宜陽郡為熊州,新安為谷州,割熊州之澠池又置東垣縣屬之,仍改熊州之宜陽為福昌縣。三年,割熊州永寧置函州。四年,省東垣縣。八年,廢函州,復以永寧屬熊州。貞觀元年,省熊州,以永寧屬谷州,壽安屬洛州。顯慶二年,廢谷州,福昌隸洛州也   澠池 隋舊,治大塢城。貞觀元年,移谷州治所於此,領福昌、澠池、永寧三縣。三年,縣南移於雙橋。其年,谷州又移治雙橋。六年,又移理於福昌。顯慶二年十二月,廢谷州,澠池隸洛州   長水 隋長澤縣。義寧元年,改為長水。武德元年,屬虢州。貞觀元年,屬谷州。顯慶二年,隸洛州   永寧 隋熊耳縣所治。義寧二年,置永寧縣,治永固城,屬宜陽郡。武德元年,改屬熊州。三年,移治同軌城,改屬函州。八年,復屬熊州。貞觀元年,改屬谷州。十四年,移於今所。十七年,移治鹿橋。顯慶元年,谷州廢,改隸洛州   密 隋縣。武德三年,置密州。四年廢,縣屬鄭州。龍朔二年,割屬洛州   河清 鹹亨四年,分河南、洛陽、新安、王屋、濟源、河陽置大基縣。先天元年,改為河清   穎陽 載初元年,析河南、伊闕、嵩陽三縣置武臨縣。開元十五年,改為穎陽。   河陽氾水 溫 河陰 已上縣會昌三年割屬孟州,陽翟還許州,濟源還懷州,王屋還懷州。   孟州上 本河南府之河陽縣,本屬懷州。顯慶二年,割屬河南府。以城臨大河,長橋架水,古稱設險。乾元中,史思明再陷洛陽,太尉李光弼以重兵守河陽。及雍王平賊,留觀軍容使魚朝恩守河陽,乃以河南府之河陽、河清、濟源、溫四縣租稅入河陽三城使。河南尹但總領其縣額。尋又以氾水軍賦隸之。會昌三年九月,中書門下奏:「河陽五縣,自艱難已來,割屬河陽三城使。其租賦色役,盡歸河陽,河南尹但總管名額而已,使歸一統,便為定制。既是雄鎮,足壯三城,其河陽望昇為孟州,仍為望,河陽等五縣改為望縣。」尋有敕,割河陰隸孟州,河清還河南府。時河陽節度,以懷州為理所。會昌四年,又割澤州隸河陽節度使,仍移治所於孟州,戶口籍帳入河南府。   河陽 隋縣。武德四年,於隋河陽宮置盟州,領河陽、集城、溫三縣。八年,廢盟州,省集城入河陽縣,以河陽、溫屬懷州。顯慶二年,以河陽、溫屬洛州   氾水 隋縣。武德四年,分置成皋縣。貞觀元年,省入氾水,屬鄭州。顯慶二年,割屬洛州,仍移治武牢城。垂拱四年,改為廣武。神龍元年,復為氾水。開元二十九年,移治所於武牢。成皋府在縣北   河陰 開元二十年,割氾水、滎澤二縣置,管河陰倉   溫 舊屬懷州。顯慶二年,割屬洛州   濟源 隋舊縣。武德二年,置西濟州,又分置飀陽、蒸川、邵原三縣。四年,廢西濟州及邵原、蒸川、頠陽三縣入濟源,改隸懷州。   鄭州 隋滎陽郡。武德四年,平王世充,置鄭州於武牢,領氾水、滎陽、滎澤、成皋、密五縣。其年,又於管城縣置管州,領管城、須水、圃田、清池四縣。貞觀元年,廢管州及須水、清池二縣,以廢管州之陽武、新鄭四縣屬鄭州。七年,自武牢移鄭州理所於管城。舊領縣八,戶一萬八千七百九十三,口九萬三千九百三十七。天寶領縣七,戶七萬六千六百九十四,口三十六萬七千八百八十一。至京師一千一百五里,至東都二百七十里。   管城 郭下,隋舊   滎陽 隋縣。天授二年,分置武泰縣,隸洛州,又改滎陽為武泰。萬歲通天元年,復為滎陽,尋又為武泰。神龍復   滎澤 隋舊   新鄭 隋舊   中牟 隋圃田縣。武德元年,改為中牟,屬汴州。龍朔二年,改屬鄭州   原武 隋舊。   陝州大都督府 隋河南郡之陝縣。義寧元年,置弘農郡,領陝、崤、桃林、長水四縣。二年,省崤縣。武德元年,改為陝州總管府,管陝、鼎、熊、函、谷五州,仍割長水屬虢州。其年,復立崤縣。二年,復割崤縣屬函州。三年,又置南韓州、嵩州,並屬陝府。四年,東都平,割熊、谷、嵩三州屬洛州總管府。其年,罷洛州總官,復以熊、谷、嵩三州來屬;仍省南韓州入洛州。八年,廢函州,以崤縣來屬。貞觀元年,罷都督府,又以廢芮州芮城、河北二縣來屬。十四年,改崤縣為峽石縣。大足元年,割絳州之夏縣來屬,尋卻還絳州。天寶元年,改為陝郡,置軍。至德二載十月,收兩京。乾元元年,復為陝州,因割蒲州之解、安邑,絳州之夏縣來屬;仍改安邑為虞邑。廣德元年十月,吐蕃犯京師,車駕幸陝州,仍以陝為大都督府。天祐初,昭宗遷都洛陽,駐蹕陝州,改為興德府,縣次畿赤。哀帝即位,省,復為大都督府。舊領縣五,戶二萬一千一百七十一,口八萬一千九百一十九。天寶領縣七,戶三萬九百五十,口十七萬二百三十八。在京師東四百九十里,東至東都三百三十里。   陝 郭下。隋縣   峽石 隋崤縣。義寧二年省。武德元年,復置。二年,割屬函州。三年,自石塢移治鴨橋。八年,改屬陝州。十四年,移治峽石塢,因改為峽石縣   靈寶 隋桃林縣。天寶元年,以掘得寶符,改為靈寶縣   芮城 隋縣。武德二年,置芮州,領芮城、河北二縣。貞觀元年,罷芮州,以芮城、河北屬陝州   平陸 隋河北縣。義寧元年,置安邑郡,縣屬焉。天寶三載,太守李齊物開三門,石下得戟,大刃,有「平陸」篆字,因改為平陸縣   安邑 隋為虞州,郭下置安邑縣,領安邑、解、夏、桐鄉四縣。貞觀十七年,廢虞州及桐鄉縣以安邑、解縣屬蒲川,夏縣屬絳州。乾元元年,割屬陝州,改安邑為虞邑。大歷四年,復為安邑縣   夏縣 舊屬虞州。貞觀十七年,改隸絳州。乾元元年,改屬陝州。   安邑、夏縣,天寶後,加管戶一萬八千五百。   虢州望 漢弘農郡。隋廢郡為弘農縣,屬陝州。隋末復置郡。義寧元年,改為鳳林郡,仍於盧氏置虢郡。武德元年,改為虢州,改鳳林為鼎州。貞觀八年,廢鼎州,移虢州於今治,屬河南道。開元初,以巡按所便,屬河東道。天寶元年,改為弘農郡。乾元元年,復為虢州,以弘農為緊縣,盧氏、硃陽、玉城為望縣。天寶領縣六,戶二萬八千二百四十九,口八萬八千四十五。西至京師四百三十里,東至東都五百五十三里。   弘農 漢縣,隋廢。大業三年,於今湖城縣西一里置,尋隨郡移於弘農川。神龍元年,改「弘」為「恆」。開元十六年,復為弘農,州所治也。   閿鄉 隋縣   湖城 漢湖縣,後加「城」字。乾元元年,改為天平縣。大歷四年,復為湖城。   硃陽 隋縣   玉城 隋縣,分盧氏置。   盧氏 隋縣。   汝州望 隋襄城郡。武德四年,平王世充,改為伊州,領承休、梁、郟城三縣。貞觀元年,以廢魯州魯山縣來屬。其年,省梁縣,仍改承休為梁縣。八年,改伊州為汝州,領梁、郟城、魯山三縣。證聖元年,置武興縣。先天元年,置臨汝縣。開元二十六年,以仙州之葉縣來屬。天寶元年,以許州之襄城來屬,仍改為臨汝郡。乾元元年,復為汝州也。舊領縣三,戶三千八百八十四,口一萬七千五百三十四。天寶領縣七,戶六萬九千三百七十四,口二十七萬三千七百五十六。在京師東九百八十二里,至東都一百八十里。   梁 隋承休縣。貞觀元年,改為梁縣   郟城 隋舊縣   魯山 隋舊。武德四年,於縣置魯州,領魯山、LM陽二縣。貞觀元年,州廢,仍置LM陽縣,以魯山縣屬伊州。八年,改伊州為汝州   葉 隋縣。武德四年,置葉州。五年廢,縣屬許州。開元四年,置仙州,領葉、襄城、方城、西平、舞陽五縣。二十六年,廢仙州,以葉屬汝州,襄城、舞陽屬許州,方城還唐州,西平屬豫州   襄城 隋舊縣。武德元年,於此置汝州,領襄城、汝墳、期城三縣。貞觀元年,廢汝州及汝墳、期城二縣,以襄城屬許州。開元四年,屬仙州。二十六年,還屬許州。其年,改屬汝州也   龍興證聖元年,分郟城、魯山置武興縣。神龍元年,改為中興縣。其年,又改為龍興   臨汝 先天元年置。貞元八年,以梁縣西界二鄉益之,兼移縣於石壕驛。   許州望 隋穎川郡。武德四年,平王世充,改為許州,領長社、長葛、許昌、繁昌、黃台、釓翿j、臨穎七縣。貞觀元年,廢黃台、繁昌、釓翿j三縣,以洧州之扶溝、鄢陵,汝州之襄城,嵩州之陽翟,北灃之葉縣來屬。十三年,改置都督府,管許、唐、陳、穎四州,而許州領長社、長葛、許昌、鄢陵、扶溝、臨穎、襄城、陽翟、葉九縣。十六年,罷都督府。顯慶二年,割陽翟屬洛州。開元四年,割葉、襄城置仙州。二十六年,仙州廢,以葉、襄城、陽翟來屬。其年,又以葉、襄城屬汝州。二十八年,又以襄城來屬。是歲,又以葉屬汝州。天寶元年,改為穎川郡。乾元元年,復為許州。長慶三年,廢殷州為郾城縣,屬許州。舊領縣九,戶一萬五千七百一十五,口七萬二千二百二十九。天寶領縣七,戶七萬三千二百四十七,口四十八萬七千八百六十四。在京師東一千二百里,至東都四百里。   長社 郭下。隋穎川縣。武德四年,改為長社,取舊名   長葛 隋分許昌縣置,取舊名   許昌 舊縣   鄢陵 隋置洧州,後廢為縣,屬許州   扶溝 隋縣。武德四年,置北陳州。其年,州廢,縣屬洧州。九年,洧州廢,來屬   臨穎 隋舊縣。建中二年,隸殷州。貞元元年,州廢來屬   舞陽 漢縣,治所在古城內,屬仙州。開元二十六年,隸許州。元和十三年,移治於吳城鎮   郾城 本屬豫州。長慶元年來屬。   汴州上 隋滎陽郡之浚儀縣也。武德四年,平王世充,置汴州總管府,管汴、洧、杞、陳四州,領浚儀、新裡、小黃、開封、封丘等五縣。七年,改為都督府。廢開封、小黃、新裡三縣入浚儀,復以廢杞州之雍丘、陳留,管州之中牟,洧州之尉氏來屬。龍朔二年,以中牟隸鄭州。延和元年,復置開封縣。天寶元年,改汴州為陳留郡。乾元元年,復為汴州。建中二年,築其羅城。舊領縣五:浚儀、雍丘、陳留、中牟、尉氏,戶五萬七千七百一,口八萬二千八百七十九。天寶領縣六,戶十萬九千八百七十六,口五十七萬七千五百七。在京師東一千三百五十里,東都四百一里。   浚儀 古縣,隋置,在今縣北三十里,為李密所陷。縣人王要漢率豪族置縣於汴州之內,要漢自為縣令。義寧元年,於縣復置汴州,以要漢為刺史。武德四年,移縣於州北羅城內。貞觀元年,移於州西一里,延和元年六月,割浚儀十四鄉分置開封縣   開封 漢縣,在今縣南五十里。貞觀元年省,併入浚儀。延和元年六年,析浚儀復置,並在郭下   尉氏 隋縣,屬穎川郡。武德四年,於縣置洧州,領尉氏、扶溝、康陰、新汲、鄢陵、宛陵、歸化七縣。貞觀元年,廢洧州及康陰、宛陵、新汲、歸化四縣,以扶溝、鄢陵屬許州,尉氏屬汴州   陳留 隋縣,屬汴州。武德四年,屬杞州。貞觀元年,廢杞州,陳留屬汴州   封丘 隋縣   雍丘 隋縣。武德四年,於縣置杞州,領雍丘、陳留、圉城、襄邑、外黃、濟陽六縣,權於州內以倉院置。貞觀元年,廢杞州及濟陽、圍城、外黃三縣,以襄邑屬宋州,陳留、雍丘屬汴州,而移縣入廢杞州。   蔡州上 隋汝南郡。武德四年四月,平王世充,置豫州總管府,管豫、道、輿、息、舒五州。豫州領安陽、平輿、真陽、吳房、上蔡五縣。七年,改為都督府,廢輿、道、舒、息四州。貞觀元年,罷都督府,廢平輿、新蔡二縣,復以道州之郾城,息州之新息,朗州之朗山,舒州之褒信、新蔡五縣來屬。天授三年,又置平輿、西平兩縣。開元四年,以西平屬仙州。二十六年,省仙州,復以西平來屬。天寶元年,改為汝南郡。乾元元年,復為豫州。寶應元年,改為蔡州。舊領縣十,戶一萬二千一百八十二,口六萬四百一十五。天寶領縣十一,戶八萬七百六十一,口四十六萬二百五。去京師一千五百四十里,至東都六百七十里。   汝陽 隋舊縣。治郭下   朗山 漢安昌縣,隋改為朗山   遂平 隋吳房縣。元和十二年,討吳元濟於文城柵,置行吳房縣,權隸殷州。賊平,改為遂平縣,隸唐州。長慶元年,復隸蔡州   郾城 隋舊。武德四年,於此置道州,領郾城、邵陵北武、西平四縣。貞觀元年,廢道州及北武、邵陵、西平三縣,以郾城屬豫州。本治殷水南。開元一十年,因大水,移治殷水北。元和十二年,於縣置殷州。長慶元年,廢殷州,以郾城隸許州   上蔡 隋縣   新蔡 隋舊。武德四年,於此置舒州,領新蔡、褒信二縣。貞觀元年,廢舒州,新蔡屬豫州   褒信 後漢縣   新息 隋縣。武德四年,於縣置息州,領新息、淮川、長陵三縣。貞觀元年,廢息州及淮川、長陵二縣,以新息屬豫州   平輿 隋置。貞觀元年廢,天授二年復置   西平 漢縣。貞觀元年廢。天授二年復置。元和十二年,隸殷州。州廢,隸蔡州   真陽 漢慎陽縣,隋為真陽。載初元年,改為淮陽。神龍元年復。   滑州望,隋東郡。武德元年,改為滑州,以城有古滑台也。二年,陷賊。及平王世充,復置,領白馬、衛南、韋城、匡城、靈昌、長垣七縣。八年,廢長垣縣入匡城,以廢東梁州之酸棗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靈昌郡。乾元元年,復為滑州。舊領縣七,戶一萬三千七百三十八,口六萬四千九百六十。天寶,戶七萬一千九百八十三,口四十二萬二千七百九十。去京師一千四百四十里,至東都五百三十里。   白馬 郭下。漢縣。衛南 隋楚丘縣。後以曹有楚丘,乃改為衛南縣,治古楚丘城。儀鳳元年,移治西北濱河之新城。永昌元年,又移於楚丘之城南   韋城 隋分白馬縣置於古城韋氏之國城   匡城 漢長垣縣,隋改為匡城   胙城 漢南燕縣,隋改為胙城,隸滑州   酸棗 漢縣   靈昌 隋分酸棗縣置。靈昌者,河津之名。   陳州上,隋淮陽郡。武德元年,討平房憲伯,改為陳州,領宛丘、箕城、扶樂、太康、新平五縣。貞觀元年,廢扶樂、箕城、新平三縣,復以沈州之項城、殷水二縣來屬。長壽元年,置武城縣。證聖元年,置光武縣。天寶元年,改陳州為淮陽郡。乾元元年,復為陳州。舊領縣四,戶六千三百六十七,口三萬九百六十一。天寶領縣六,戶六萬六千四百四十二,口四十萬二千四百八十六。在京師一千五百二十里,至東都七百一十七里。   宛丘 郭下。隋縣   太康 漢陽夏縣,隋改太康,以縣東有太康城   項城 隋舊。武德四年,於此置沈州,領項城、穎東、鮦陽、南頓、殷水五縣。貞觀元年,廢沈州,以縣屬陳州   殷水 漢汝陽縣。改為殷水。建中二年,隸殷州。興元元年,廢殷州,縣隸陳州   南頓 隋縣。武德六年,省入項城。證聖元年,割項城置光武縣,以縣有光武廟故也。景雲元年,改為南頓,復古名也   西華 漢縣。武德元年,改為箕城縣。貞觀元年,省入宛丘。長壽元年,割宛丘置武城縣,以縣本楚武王所築故也。神龍元年,復為箕城。景雲元年,改為西華,復古名也。   亳州望 隋譙郡。武德四年,平王世充,改為亳州,領譙、城父、谷陽、鹿邑、酇五縣。五年,置總管府,管譙、亳、宋、北荊、穎、沈六州。七年,改為都督府。貞觀元年,罷都督府,亳州不改。十七年,廢譙州,以臨渙、永城、山桑三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譙郡。乾元元年,復為亳州也。舊領縣八,戶五千七百九十,口三萬三千一百七十七。天寶,戶八萬八千九百六十,口六十七萬五千一百二十一。至京師一千七百里,至東都八百九十八里。   譙 郭下。貞觀十七年,自古譙城移入州城置   酇 漢縣。隋屬沛郡。武德四年,改屬亳州。開元二十六年,移於汴城垣陽驛置   城父 隋舊   鹿邑 隋舊   真源 漢苦縣。隋為谷陽。乾封元年,改為真源。載初元年,改為仙源。神龍元年,復為真源。有老子祠   臨渙 隋置譙州,領縣四。貞觀十七年省,以臨渙、永城、山桑屬亳州,蘄縣屬徐州。縣本治銍城,十七年移治所於廢譙州。元和九年,割屬宿州   永城 隋縣,屬譙州。貞觀十七年廢,屬亳州。舊治於馬浦城東北三里。武德五年,移置於馬浦城   蒙城 隋山桑縣,屬譙州。州廢,隸亳州。天寶元年,改為蒙城。   穎州中 漢汝南郡。隋為汝陰郡。武德四年,平王世充,於汝陰縣西北十里置信州,領汝陰、清丘、永安、高唐、永東等六縣。六年,改為穎州,移於今治,省高唐、永樂、永安三縣。貞觀元年,省清丘縣。八年,又以廢渦州之下蔡縣來NP。天寶元年,改為汝陰郡。乾元元年,復為穎州。長慶二年,以穎州隸滑鄭節度使。舊領縣三,戶二千九百五,口一萬四千一百八十五。天寶領縣四,戶三萬七百七,口二十萬二千八百九十。至京師一千八百二十里,至東都九百六十里。   汝陰 郭下。漢縣   穎上 隋置治所於古鄭城。武德四年,移於今治   下蔡 隋舊。武德四年,於縣置渦州,下蔡隸之。八年,州廢,縣屬穎州也   沈丘 古曰寢丘,至隋不改。神龍二年,改為沈丘。   宋州望 隋之梁郡。武德四年,平王世充,置宋州,領宋城、寧陵、柘城、谷熟、下邑、碭山、虞城七縣。其年,以虞城屬東虞州。五年,廢東虞州,仍以虞城來屬。貞觀元年,廢杞州,以襄邑縣來屬,仍省柘城縣。十七年,以廢戴州之單父、楚丘來屬。永淳元年,又置柘城縣。天寶元年,改宋州為睢陽郡。乾元元年,復為宋州。舊領縣七,戶一萬一千三百三,口六萬一千七百二十。天寶領縣十,戶一十二萬四千二百六十八,口八十九萬七千四十一。去京師一千五百四十里,至東都七百八十里。   宋城 郭下。治古睢陽城。漢睢陽縣,隋改為宋城   襄邑 隋置。武德二年,屬杞州。貞觀元年,屬宋州   寧陵 漢縣,久廢。隋特置。貞觀元年,並柘城縣入   虞城 隋分下邑縣置。武德四年,屬宋州。其年,於縣置東虞州。五年,州廢,縣屬宋州。   碭山 舊安陽縣,隋改為碭山,屬宋州   下邑 漢縣   谷熟 漢縣。武德二年,於縣置南谷州。四年,州廢,縣屬宋州   單父 古邑。隋於縣置戴州,大業廢。武德五年,復置戴州。貞觀十七年,戴州廢,縣屬宋州   楚丘 治古巳氏城,屬戴州。貞觀十七年,屬宋州   柘城 秦縣,久廢。隋復置。貞觀初廢。永淳元年,析谷熟、寧陵復置。   曹州上 隋濟陰郡。武德四年,改為曹州,領濟陰、定陶、冤句、離狐、乘氏,並置蒙澤、普陽等七縣。其年,省普陽縣。五年,以廢梁州之考城來屬。貞觀元年,省定陶、蒙澤二縣入濟陰。十七年,以廢載州之成武來屬。天寶元年,改曹州為濟陰郡。乾元元年,復為曹州。舊領縣五,戶九千二百四十四,口五萬四千九百八十一。天寶領縣六,戶十萬三百五十二,口七十一萬六千八百四十八。在京師東北一千四百五十三里,至東都東北六百五十七里。   濟陰 郭下。隋縣   考城 隋舊。武德四年,於縣置梁州,領考城縣。五年,州廢,以縣屬曹州   冤句 漢縣。武德四年,分縣西界置濟陽縣,屬杞州。貞觀元年,廢濟陽,併入冤句   乘氏 漢縣,春秋之重丘地也   南華 漢離狐縣,累代不改。天寶元年,改為南華   成武 漢縣。隋屬戴州。州廢,屬曹州。   濮州上 隋東平郡之鄄城縣也。武德四年,置濮州,領鄄城、廩城、雷澤、臨濮、昆吾、濮陽、永定、安丘、長城九縣。五年,廢安丘、長城二縣。八年,廢昆吾、永定、廩城三縣。貞觀八年,割濟州之范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濮陽郡。乾元元年,復為濮州。舊領縣五,戶八千六百二十八,口四萬四千一百三十五。天寶,戶五萬七千七百八十一,口四十萬六百四十八。在京師東北一千五百七十里,至東都七百三十五里。   鄄城 古縣。後漢於縣置兗州。武德四年,分置永定縣。八年,併入鄄城。   濮陽 隋舊。武德四年,分置昆吾縣。八年省,併入濮陽   范 漢縣。武德二年,置范州,治昆吾城。五年,州廢,縣屬濟州。貞觀八年,改屬濮州。   雷澤 漢縣。武德四年,分置廩城縣。貞觀八年,省入雷澤   臨濮 武德四年,分雷澤置。五年,省長城縣併入。   鄆州上 隋東平郡之須昌縣。武德四年,平徐圓朗,於鄆城置鄆州,領鄆城、須昌、宿城、鉅野、乘丘五縣。又以廢壽州之壽張來屬。其年,置總管府,管鄆、濮、兗、戴、曹五州。貞觀元年,罷都督府,仍以鉅野屬戴州。又廢宿城、乘丘二縣。八年,自鄆城移治須昌。景龍元年,又置宿城縣。天寶元年,改鄆州為東平郡。乾元元年,復為鄆州。舊領縣三:須昌、鄆城、壽張;戶四千一百四十一,口二萬一千六百九十二。天寶領縣五,戶四萬四千二百九十九,口二十八萬四千五百三十。天寶十三載,廢濟州,其所管五縣,併入鄆州。濟州舊領縣五,戶六千九百五,口三萬四千五百一十。天寶,領戶三萬八千七百四十九,口二十一萬六千九百七十九,併入鄆州。在京師東北一千六百九十七里,去東都東北九百七十三里。今領縣十。   壽張 隋縣。武德四年,於縣置壽州,領壽張、壽良二縣。五年,廢壽州,省壽良入壽張,屬鄆州   鄆城 漢壽良縣。隋改為萬安縣,仍於縣置鄆州,尋改萬安為鄆城。貞觀八年,移鄆州治所於須昌縣   鉅野 漢縣。隋縣升為州。尋廢,屬戴州。貞觀十七年,載州廢,鉅野來屬   須昌 郭下。漢縣,故城在今鄆州東南三十二里。隋於故城置宿城縣,仍置須昌縣於今所。貞觀八年,州自鄆城移於須昌縣。後廢宿城縣。景雲三年十二月,復分須昌置宿城縣。貞元四年,改宿城為東平縣,移就郭下。大和四年,改為天平縣。六年七月,廢天平縣入須昌縣   盧縣 漢舊。隋置濟北郡。武德四年,改濟州,領盧、平陰、長清、東阿、陽谷、范六縣。又置昌城、濟北、谷城、孝感、冀丘、美政六縣。六年,廢美政、孝感、谷城、冀丘、昌城五縣。八年,割范縣屬濮州。貞觀元年,又廢濟北縣入長清。天寶元年,改為濟陽郡。乾元元年,復為濟州。十三載六月一日,廢濟州,盧、長清、平陰、東阿、陽谷等五縣併入鄆州   平陰 漢肥城縣。隋為平陰,屬濟州。天寶十三載,州廢,縣屬鄆州。大和六年,併入東阿縣。開成二年七月,節度使王源中奏置平陰縣   東阿 漢縣。隋屬濟州。州廢,屬鄆州   陽谷 隋置,取縣界陽谷台為名,屬濟州。州廢,屬鄆州   中都 漢平陸縣,本治殷密城,在今治西三十九里。天寶元年,改為中都,移於今治。   泗州中,隋下邳郡。武德四年,置泗州,領宿預、徐城、淮陽三縣。貞觀元年,省淮陽縣入宿預,以廢邳州之下邳,廢連州之漣水來屬。八年,又以廢仁州之虹縣來屬。總章元年,割海州沐陽來屬。鹹亨五年,沐陽還海州。長安四年,置臨淮縣。開元二十三年,自宿預移治所於臨淮。天寶元年,改為臨淮郡。乾元元年,復為泗州,舊領縣五,戶二千二百五十,口二萬六千九百二十。領宿豫、漣水、徐城、虹、下邳。天寶領縣六,戶三萬七千五百二十六,口二十萬五千九百五十九。今領縣三:臨淮、漣水、徐城。其虹縣割隸宿州,宿預、下邳隸徐州。   臨淮、長安四年,割徐城南界兩鄉於沙熟淮口置臨淮縣。開元二十三年,移治郭下   漣水 隋縣。武德四年,置漣州,仍分置金城縣。貞觀元年,廢漣州,並省金城縣,以縣屬泗州。總章元年,改為楚州。鹹亨五年,還屬泗州   徐城 漢徐縣。隋為徐城縣,屬泗州,治於大徐城。開元二十五年,移就臨淮縣。   海州中 隋東海郡。武德四年,置海州總管府,領海、漣、環、東楚四州。海州領朐山、龍沮、新樂、曲陽、沐陽、厚丘、懷仁、利城、祝其九縣。六年,改新樂為祝其。七年,以東楚州屬揚府,又以沂州來屬。八年,廢環州及龍沮、祝其、曲陽、厚丘、利城六縣,仍以廢環州之東海來屬。九年,廢漣州。貞觀元年,罷都督府。天寶元年,以海州為東海郡。乾元元年,復為海州。舊領縣四:朐山、東海、沐陽、懷仁,戶八千九百九十九,口四萬三千六百九十三。天寶,戶二萬八千五百四十九,口十八萬四千九。在京師東二千五百七十里,至東都一千七百五十四里。   朐山 郭下。漢朐縣,後加「山」字   東海 漢贛榆縣。武德四年,置環州,領東海、青山、石城、贛榆四縣。八年,廢環州,仍廢青山等三縣入東海縣,隸海州。縣治郁州,四面環海   沐陽 漢厚丘縣。後魏改沐陽   懷仁 後魏置。   兗州上都督府 隋魯郡。武德五年,平徐圓朗,置兗州,領任城、瑕丘、平陸、龔丘、曲阜、鄒、泗水七縣。貞觀元年,省曲阜縣。其年,又省東泰州,以博城縣來屬。八年,復置曲阜縣。十四年,置都督府,管兗、泰、沂三州。十七年,以廢戴州之金鄉、方輿來屬。長安四年,置萊蕪縣。天寶元年,改兗州為魯郡。乾元元年,復為兗州。舊領縣八,戶九千三百六十六,口一萬五千四百二十八。天寶領縣十一,戶八萬八千九百八十七,口五十八萬六百八。中都割屬鄆州。在京師東一千八百四十三里,去東都一千七十里。   瑕丘 郭下。宋置兗州於魯瑕邑故治,隋因置瑕丘縣   曲阜 隋縣。貞觀元年省,八年復置   乾封 隋博城縣。武德五年,於縣置東泰州,領博城、梁父、嬴、肥城、岱六縣,貞觀元年,罷東泰州,省梁父、嬴二縣入博城。仍以博城屬兗州,兼省肥城。乾封元年,高宗封泰山,改為乾封縣。總章元年,復為博城。神龍元年,又為乾封   泗水 漢卞縣。隋分汶陽縣於卞縣古城置泗水縣   鄒 古邾國,魯穆公改為鄒   任城 漢縣。北齊於縣置高平郡。隋廢,縣屬兗州   龔丘 北齊平原縣,隋改為龔丘   金鄉 後漢縣。武德四年,於縣置金州,領方輿、金鄉二縣。五年,改金州為戴州。貞觀十七年,州廢,以金鄉、方輿屬兗州,以單父、楚丘屬宋州,成武屬曹州,鉅野屬鄆州   魚台 漢方輿縣。隋屬戴州。貞觀十七年,戴州廢,縣入兗州。寶應元年,改為魚台,以城北有魯公觀魚台   萊蕪 漢縣,晉廢。後魏於古城置嬴縣。貞觀初,廢入博城縣。長安四年,於廢嬴縣置萊蕪縣。元和十五年,併入乾封縣,尋卻置,屬兗州。   徐州上 隋彭城郡。武德四年,平王世充,置徐州總管府,管徐、邳、泗、鄫、沂、仁六州。徐州領彭城、蕭、沛、豐、滕、符離、諸陽七縣。貞觀元年,廢諸陽縣入符離。二年,省鄫、邳二州,仍以譙州來屬。七年,以沂州屬海州都督。八年,廢仁州入譙州。其徐州都督,管徐、泗、譙三州。十七年,罷都督府。以廢譙州之蘄縣來屬。天寶元年,改徐州為彭城郡。乾元元年,復為徐州。舊領縣六,戶八千一百六十二,口四萬五千五百三十七。天寶領縣七,戶六萬五千一百七十,口四十七萬八千六百七十六。在京師東二千六百里,至東都一千二百五十七里。   彭城 漢彭城郡治也   蕭 漢縣。隋為龍城縣,尋改為蕭   豐 漢縣。北齊置永昌郡,尋省為豐縣   沛 漢縣,隋廢。武德復置   滕縣 古滕國,隋置縣   宿遷 晉宿預縣,元魏於縣置徐州。州移彭城縣,隸泗州,寶應元年,以犯代宗諱,改「預」為「遷」,仍隸徐州   下邳 漢下邳郡。元魏置東徐州,周改邳州,隋廢。武德四年,復邳州,領下邳、郯、良城三縣。貞觀元年,廢邳州,仍省郯、良城二縣,以下邳屬泗州。元和中,復屬徐州。   宿州上 徐州之符離縣也。元和四年正月敕,以徐州之符離置宿州,仍割徐州之蘄、泗州之虹。九年,又割亳州之臨渙等三縣屬宿州。大和三年,徐泗觀察使崔群奏罷宿州,四縣各歸本屬。至七年敕,宜准元和四年正月敕,復置宿州於埇橋,在徐之南界汴水上,當舟車之要。其舊割四縣,仍舊來耽。州新置,元和已來,未計戶口。   符離 漢縣。隋治朝解城。貞觀元年,移治竹邑城。元和四年正月,置宿州,仍為上州   虹 漢縣。隋曰夏丘縣,武德四年,屬仁州。其年,分置虹縣於古虹城,屬仁州。六年,廢夏丘縣。貞觀八年,廢仁州,以虹縣屬泗州,移治夏丘故城。元和四年,割屬宿州   蘄 漢縣。後魏加「城」,曰蘄城縣。隋去「城」字,屬北譙州。貞觀十七年,廢譙州,屬徐州。舊治谷城,顯慶元年,移於今所。元和四年,割屬宿州也   臨渙 隋舊。屬譙州。州廢,隸亳州。大和元年,割屬宿州。   沂州中 漢東海郡之琅邪縣。武德四年,平徐圓朗,置沂州,領費、臨沂、顓臾三縣。又置蘭山、臨沐、昌樂三縣。六年,省蘭山、臨沐、昌樂三縣入臨沂。貞觀元年,省顓臾入費縣。其年,省鄫州,以承縣來屬。八年,又省莒州,以新泰、沂水二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琅邪郡。乾元元年,復為沂州。舊領縣五,戶四千六百五十二,口二萬三千九百。天寶,戶三萬三千五百一十,口十九萬五千七百三十七。在京師東二千二百五十四里,至東都一千四百三十里。   臨沂 漢縣,州所治。後魏置郯郡,又改為北徐州,並在此縣。後周置沂州   承 漢縣,隋蘭陵縣。武德四年,置鄫州,以蘭陵隸之,仍改為承縣,別置蘭陵、鄫城二縣,屬鄫州。貞觀元年,鄫州與二縣俱廢,以承縣來屬沂州。   費 漢縣。春秋時費國。   新泰 漢東新泰縣,晉去「東」字。武德五年,屬莒州。貞觀八年,莒州廢,縣屬沂州。   沂水 漢東莞縣。隋改為東安縣,尋改為沂水。武德五年,於縣置莒州,領沂水、新泰、莒三縣。貞觀八年,省莒州,縣屬密州,沂水、新泰屬沂州。   密州中 隋高密郡。武德五年,改為密州,領諸城、安丘、高密三縣。貞觀八年,省莒州,以莒來屬。天寶元年,改為高密郡。乾元元年,復為密州。舊領縣四,戶三千五百八十,口二萬八千五百九十三。天寶,戶二萬八千二百九十二,口十四萬六千五百二十四。在京師東南二千五百三十里,至東都東一千八百六十九里。   諸城 州所治,本漢東武縣城也。隋移入廢高密郡城,因改為諸城   輔唐 漢安丘縣,屬北海郡。乾元二年,刺史殷仲卿奏請治於故昌安城,因改為輔唐   高密、漢縣。隋末大亂,廢之。武德三年,於義城堡置高密縣。六年,並高密、膠西兩縣,移就故夷安城。城,舊高密縣也。仍廢膠西縣   莒 漢縣,屬東海郡。武德五年,於縣置莒州。州廢,以縣屬密州。   齊州上 漢濟南郡,隋為齊郡。武德元年,改為齊州,領歷城、山茌、祝阿、源陽、臨邑五縣。二年,置總管府,管齊、鄒、東泰、譚、淄、濟六州。貞觀元年,廢都督府及譚州,省源陽縣。又以廢譚州之平陵、臨濟、亭山、章丘四縣來屬。七年,又置都督府,管齊、青、淄、萊、密五州。天寶元年,改為臨淄郡。五載,為濟南郡。乾元元年,復為齊州。舊領縣八,戶一萬一千五百九十三,口六萬一千七百七十一。天寶,戶六萬二千四百八十五,口三十六萬五千九百七十二。在京師東北二千六十九里,至東都東北一千二百四十四里。今管縣六,並三縣也。   歷城 漢縣,屬濟南郡。舊志有平陵縣。貞觀十七年,齊王祐起兵,平陵人不從順,遂改為全節。元和十年正月,以戶口凋殘,並全節入歷城縣   章丘 漢陽丘縣。隋為章丘。武德二年,於平陵縣置譚州,領平陵、亭山、章丘、營城四縣。八年,廢營城入平陵,又以廢鄒州之臨濟來屬。貞觀元年,廢譚州為平陵縣,屬齊州,章丘亦來屬   亭山 隋縣。元和十五年,以戶口凋殘,併入章丘縣,因廢亭山   臨邑 漢縣。武德元年,屬譚州。州廢來屬   長清 隋置,屬濟州。貞觀十七年,屬齊州。舊志有豐齊縣,古山茌邑也。天寶元年改為豐齊。元和十五年,以戶口凋殘,併入長清縣   禹城 漢祝阿縣。天寶元年,以為禹城,以縣西有禹息故城   臨濟 漢之菅縣。隋為朝陽縣,尋改為臨濟縣。武德元年,於縣置鄒州,領臨濟、蒲台、高苑、長山、鄒平五縣。八年,廢鄒州,縣屬譚州。州廢,屬齊州。   青州上 隋北海郡。武德四年,置青州總管府,管青、濰、登、牟、莒、密、萊、乘八州。青州領益都、臨朐、臨淄、般陽、樂安、時水、安平等七縣。八年,省乘、濰、牟、登四州,以廢濰州之北海,廢乘州之千乘、壽光、博昌來屬,省般陽、樂安、時水、安平四縣。貞觀元年,罷都督府。天寶元年,改青州為北海郡。乾元元年,復為青州。舊領縣七,戶一萬六百五十八,口五萬六千三百一十七。天寶,戶七萬三千一百四十八,口四十萬二千七百四。在京師東北二千二百五十里,至東都一千五百七里。   益都 漢縣。在今壽光縣南十里故益都城是也。北齊移入青州城北門外為治所。   臨淄 漢縣,治古齊國城。久廢,隋復置。   博昌 漢縣,治故郡城。樂安,隋縣。武德二年,屬乘州。州廢,屬青州。總章二年,移治於今所   壽光 漢縣。隋移治所於博昌縣。初屬乘州,州廢來屬。   千乘 漢千乘國,後漢改為樂安郡。宋、齊廢,隋置千乘縣。武德二年,於縣置乘州,領千乘、博昌、壽光、新河五縣。六年,廢新河縣。八年,乘州廢,千乘等縣隸青州。   臨朐 漢縣。隋為逢山縣,尋復為臨朐,屬北海郡。   北海 漢平壽縣。隋置北海郡。開皇三年罷郡,置下密縣於廢郡城。大業二年,改為北海縣。武德二年,於縣置濰州,領北海、連水、平壽、華池、城都、下密、東陽、寒水、訾亭、濰水、汶陽、膠東、營丘、華宛、昌安、都昌、城平等十七縣。六年,唯留北海、營丘、下密三縣,余十四縣並廢。八年,廢濰州,仍省營丘、下密二縣,以北海屬青州。   淄州上 隋齊郡之淄川縣。武德四年,置淄州,領淄川、長白、萊蕪三縣。六年,廢長白、萊蕪二縣。八年,又以廢鄒州之長山、高苑、蒲台三縣來屬。天寶元年,復為淄川郡。乾元元年,復為淄州。景龍元年,分高苑置濟陽縣,又並高苑。又割蒲台隸之,後割屬棣州。舊領縣五,戶六千三百二十三,口三萬四千四百二十五。天寶,戶四萬二千七百三十七,口二十萬三千八百二十一。在京師東北二千一百三十三里,東都東北一千四百二十五里。今管縣四,並濟陽入高苑。   淄川 郭下。漢般陽縣。武德初,屬淄州   長山 漢於陵縣。武德初,屬鄒州。州廢,屬淄州   高苑 隋置。初屬鄒州,州廢來屬。景龍元年,分置濟陽縣。元和十五年,併入高苑   鄒平 漢縣。北齊為平原縣。隋移治漢鄒平故城,因改為鄒平。初屬譚州,州廢來屬。   棣州上 後漢樂安郡。隋渤海郡之厭次縣。武德四年,置棣州,領陽信、樂陵、商河、厭次四縣,治陽信。六年,併入滄州。貞觀十七年,復置棣州於樂陵縣,領厭次、商河、陽信三縣,又割淄州之蒲台隸焉。而樂陵屬滄州。天寶元年,改為樂安郡。上元元年,復為棣州。領縣五,戶三萬九千一百五十,口二十三萬八千一百五十九。在京師東北二千二百一十里,東都東北一千三百七十里。   厭次 郭下。漢富平縣。隋屬滄州。武德四年,改屬棣州。六年,省棣州,復隸滄州。貞觀十七年,復置棣州,厭次還屬   商河 隋縣   陽信 漢縣,屬渤海郡。貞觀十七年,改屬棣州   蒲台 漢漯沃縣。隸淄州。割屬棣州   渤海 垂拱四年,析蒲台、厭次置。   萊州中 漢東萊郡,隋因之。武德四年,討平綦順,置萊州,領掖、膠水、即墨、盧鄉、昌陽、曲城、當利、曲台、膠東九縣。六年,廢曲城、當利、曲台、膠東四縣。貞觀元年,廢盧鄉,割登州之文登、廢牟州之黃來屬。麟德元年,置牟平縣。如意元年,割黃縣、文登、牟平置登州。天寶元年,改萊州為東萊郡。乾元元年,復為萊州。舊領縣六:掖、黃、文登、昌陽、即墨、膠水,戶一萬一千五百六十八,口六萬三千三百九十六。天寶領縣四,戶二萬六千九百九十八,口七萬一千五百。在京師東北二千五百九十九里,去東都一千八百五十二里。   掖 州治 漢東萊郡也。隋置掖縣,屬萊州   昌陽 漢縣,置於古昌陽城。永徽元年,移古縣西北二十三里   膠水 漢膠東國地。隋置縣於古光州,因改名膠水   即墨 漢不其邑也。隋置即墨縣。   登州 漢東萊郡之黃縣。如意元年,分置登州,領文登、牟平、黃三縣,以牟平為治所。神龍三年,改黃縣為蓬萊縣,移州治於蓬萊。天寶元年,以登州為東牟郡。乾元元年,復為登州。天寶領縣四,戶二萬二百九十八,口一十萬八千九百。在京師東三千一百五十里,至東都二千七十一里。   蓬萊 漢黃縣,屬萊州。如意元年,於縣置登州。神龍三年,改為蓬萊,移於今所   牟平 麟德二年,分文登置,屬萊州。如意元年,置登州,治牟平。神龍三年,移治所於蓬萊縣   文登 隋舊縣。武德四年,置登州,領文登、觀陽二縣。六年,以觀陽屬牟州,又置清陽、廓定二縣,屬登州。貞觀元年,登州及清陽、廓定二縣並廢,地入文登縣   黃 漢舊縣。神龍三年,改為蓬萊縣,屬登州,以為州治。先天元年,又割蓬萊置黃縣。   志第十九 地理二   ○河東道三 河北道四 山南道五   河東道   河中府 隋河東郡。武德元年,置蒲州,治桑泉縣,領河東、桑泉、猗氏、虞鄉四縣。二年,置蒲州總管府,管蒲、虞、泰、絳、邵、澮六州。三年,移蒲治河東縣,依舊總管府。其年,置溫泉縣。九年,又置都督府,管蒲、虞、芮、邵、泰五州,仍省溫泉縣。其年,罷都督府。貞觀八年,割虢州之永樂來屬。十七年,以廢虞州之安邑解縣、廢泰州之汾陰來屬。開元八年,置中都,改蒲州為河中府。其年,罷中都,依舊為蒲州,又與陝,鄭、汴、懷、魏為「六雄」。十二年,昇為「四輔」。天寶元年,改為河東郡。乾元元年,復為蒲州,割安邑屬陝州。三年四月,置河中府,析同州之朝邑,於河西鹽坊置河西縣,來屬。元年建卯月,又為中都。元和三年,復為河中府。舊領縣五,戶三萬六千四百九十九,口十七萬三千七百八十四。天寶領縣八,戶七萬八百,口四十六萬九千二百一十三。元和領縣十一。在京師東北三百二十四里,去東都五百五十里。   河東 隋縣。州理所。開元八年,分置河西縣。其年,罷中都,乃省,乾元三年,復置   河西 舊朝邑縣,屬同州,管長春宮。乾元元年,置河中府,割朝邑來屬,改為河西縣,以鹽坊為理所   臨晉 隋分猗氏置桑泉縣。武德三年,分置溫泉縣。九年,省溫泉併入桑泉。天寶十三年,改為臨晉縣   解 隋虞鄉縣。武德元年,改為解縣,屬虞州。蒲州別置虞鄉縣。貞觀十七年,省解縣併入虞鄉。二十二年,復析置解縣,屬蒲州   猗氏 漢縣,古郇國也   虞鄉 漢解縣地,後魏分置虞鄉縣。貞觀十七年,省解縣,併入虞鄉縣。二十年,復置解縣,省虞鄉。天授二年,復分解縣置虞鄉縣   永樂 武德元年,分芮城縣置屬芮州。九年,廢芮州,改屬鼎州。貞觀八年,改屬蒲州,又割屬虢州。神龍元年,復來屬   寶鼎 漢汾陰縣。隋屬泰州。貞觀十七年,廢泰州,縣來屬。開元十一年,玄宗祀后土,獲寶鼎,因改為寶鼎   龍門 漢皮氏縣,後魏改為龍門。武德元年,於縣置泰州,領龍門、萬泉、汾陰四縣。貞觀十七年,廢泰州及芮縣,以龍門、萬泉屬絳州,汾陰屬蒲州   聞喜 漢縣。隋為桐鄉縣。武德元年,分置聞喜縣   萬泉 武德三年,分稷山界於薛通城置萬泉縣,屬泰州。州廢,入絳州,後又隸河中府。   絳州 隋絳郡。武德元年,置絳州總管府,管絳、潞、蓋、建、澤、沁、韓、晉、呂、舉、泰、蒲、虞、芮、邵十五州。絳州領正平、太平、曲沃、聞喜、稷山五縣。三年,廢總管府。其年,以廢北澮州之翼城置翼城縣。領翼城、絳、小鄉三縣。武德元年,改為澮州。二年,改為北澮州。四年,州廢,三縣併入絳州。置南絳州,又置絳縣。   曲沃 漢絳縣地,後魏置曲沃縣   絳 漢聞喜縣,後魏置南絳州,又置絳縣   稷山 後魏高涼縣,隋改名稷山   垣 隋縣。義寧元年,置邵原,領垣、王屋,又置清廉、亳城四縣。武德元年,改為邵州。二年,又置長泉縣。五年,廢亳城。九年,省邵州,省清廉入垣縣,王屋屬懷州,垣屬絳州   襄陵 後魏擒盛縣。改為襄陵,取漢舊名。屬晉州。元和十四年,屬絳州。   晉州 隋臨汾郡。義旗初,改為平陽郡,領臨汾、襄陵、岳陽、冀氏、楊五縣。其年,改楊縣為洪洞。武德元年,改為晉州,分襄陵置浮山縣,分洪洞置西河縣。三年,置總管府,管晉、絳、沁、呂四州。移治白馬城。改浮山為神山縣。貞觀六年,廢都督。十二年,移治所於平陽古城。十七年,省西河縣,以廢呂州之霍邑、趙城、汾西三縣來屬。天寶元年,改州為平陽郡。乾元元年,復為晉州。元和十四年,割襄陵屬絳州。大和元年,改屬河中府。舊領縣七,戶二萬一千六百一十七,口九萬七千五百五。天寶領縣九,戶六萬四千八百三十六,口四十二萬九千二百二十一。元和領縣八。在京師東北七百二十五里,至東都七百三十九里。   臨汾 漢平陽縣,隋改為臨汾。貞觀十七年,省西河縣,併入臨汾   洪洞 漢楊縣,至隋不改。義寧元年,改為洪洞,取縣北嶺名   神山 武德二年,分襄陵置浮山縣。四年,改為神山,以縣東南羊角山神見為名   岳陽 後魏安澤縣,隋改為岳陽   霍邑 漢彘縣,後漢改為永安。隋於此置汾州,尋改為呂州,領霍邑、趙城、汾西、靈石四縣。貞觀十七年,廢呂州,以霍邑等三縣來屬,以靈石屬汾州   趙城 國初,分霍邑縣置   汾西 後漢汾西郡,隋廢為縣,屬呂州。隋末陷賊。武德初,權於今城南五十里申村堡置。貞觀六年,移於今所   冀氏 漢猗氏縣地,後於古猗氏縣地南置冀氏。   隰州下 隋龍泉郡。武德元年,改為隰州,領隰川、溫泉、大寧、石樓四縣。二年,置總管府,領隰、中、昌、南汾、東和、西德六州。三年,又置北溫州屬焉。貞觀元年,省中、昌、西德、北溫四州,又以廢昌州蒲縣來屬,仍督隰、南汾、東和三州。三年,廢都督府。又以廢東和州永和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大寧郡。乾元元年,復為隰州。舊領縣六,戶八千二百二十二,口三萬八千三百九十五。天寶,戶一萬九千四百五十五,口十二萬四千四百二十。在京師東北九百六里,至東都八百八十里。   隰川 州所理。漢蒲子縣地,隋為隰川縣。   蒲 漢縣。武德二年,置昌州,領蒲、仵城、常武、昌原四縣。貞觀元年,省昌州及昌原、仵城、常武三縣,以蒲屬隰州。   大寧 漢北屈縣地,隋為仵城。武德二年,置中州於隋大寧故城,因改名大寧。貞觀元年,廢中州及大義、白龍二縣,以大寧隸隰州。   永和 漢狐陔蕞丑A隋為永和。武德二年,移治於仙芝谷西,屬東和州,又分置樓山縣。貞觀元年,廢東和州及樓山縣,以永和隸隰州。   石樓 漢土軍縣,隋改為石樓。武德二年,於縣置西德州,領長壽、臨河、石樓三縣。貞觀元年,廢西德州,省長壽、臨河二縣,以石樓屬東和州。二年,又省東和州,以石樓來屬。   溫泉 隋新城縣。武德二年,分置溫泉縣,仍置北溫州,領溫泉、新城、高堂三縣,屬隰州總管府。貞觀元年,省北溫州及新城、高堂二縣,以溫泉來屬。   汾州上 隋西河郡。義旗初,依舊領隰城、介休、孝義、平遙四縣。其年,割介休、平遙二縣屬介休郡。武德元年,以介休郡為介州,西河郡為浩州。三年,改浩州為汾州,仍割并州之文水來屬。貞觀元年,省介州,以介休、平遙二縣來屬。文水還并州。十七年,以廢呂州之靈石來屬。天寶元年,改為西河郡。乾元元年,復為汾州。舊領縣四,戶三萬四千九,口十萬六千三百八十四。天寶領縣五,戶五萬九千四百五十,口三十二萬二百三十三。去京師一千二百六里,東都九百三十七里。   西河 漢美稷縣,隋為隰城縣。上元元年九月,改為西河縣。   孝義 漢中陽縣,後魏曰永安。貞觀元年,改為孝義。   介休 漢縣。武德元年,於縣置介州。貞觀元年,州廢,以介休、平遙屬汾州。   平遙 漢平陶縣。後魏廟諱,改「陶」為「遙」。武德屬介州。州廢來屬   靈石 隋分介休縣置,屬呂州。州廢來屬。   慈州下 元魏曰南汾州,隋改為耿州,又為文成郡。武德元年,改為汾州。五年,改為南汾州。八年,改為慈州,以郡近慈烏戍故也。舊領縣五,戶五千二百四十五,口二萬二千六百五十一。天寶,戶一萬一千六百一十六,口六萬二千四百八十六。在京師東北六百八十三里,去東都七百二十七里。   吉昌 隋縣   文城 元魏曰斤城縣,隋改為文城。顯慶三年,移斤城縣東北文城村置。   昌寧 漢臨汾縣地,後魏分置太平縣,又分太平置昌寧縣。   呂香 義寧元年,分仵城縣置平昌縣。貞觀元年,改為呂香,因舊鎮為名。上元三年,移治所於故平昌府南置,今縣是也。   仵城 後魏置縣,取鎮戍名也。   潞州大都督府 隋上黨郡。武德元年,改為潞州,領上黨、長子、屯留、潞城四縣。二年,置總管府,管潞、澤、沁、韓、蓋五州。四年,分上黨置壺關縣。貞觀元年,廢都督府。八年,置大都督府。十年,又改為都督府。貞觀十七年,廢韓州,以所管襄垣等五縣屬潞州。開元十七年,以玄宗歷職此州,置大都督府,管慈、儀、石、沁四州。天寶元年,改為上黨郡。乾元元年,依舊為潞州大都督府。舊領縣五,戶一萬八千六百九十,口八萬三千四百五十五。舊於襄垣置韓州,領縣五,戶七千一十七,口三萬二千九百三十六。天寶領縣十,戶六萬八千三百九十一,口三十八萬八千六百六十。在京師東北一千一百里,至東都四百八十七里。   上黨 漢壺關縣。隋分置上黨,州所治。   壺關 武德四年,分上黨置,治於高望堡。貞觀十七年,移治進流川。   長子 漢縣    屯留 隋舊。武德五年,自霍壁移於今所。   潞城 古邑。隋特置潞城縣。   襄垣 隋縣。武德元年,於縣置韓州,領襄垣、黎城、涉、銅鞮、武鄉五縣,又割并州之榆社來屬。三年,置甲水縣,仍以榆社屬榆州。六年,割沁州之銅鞮來屬。九年,省甲水縣。貞觀十七年,廢韓州,以襄垣等五縣隸潞州。   黎城 舊刈陵縣,隋改曰黎城州。   涉 漢縣。隋屬韓州。州廢來屬。   銅鞮 隋屬韓州。武德元年,屬沁州。三年,分置甲水縣。五年,移治水堡。六年,移於今所,屬韓州。省甲水縣。韓州廢,屬潞州。   武鄉 漢垣縣,後魏曰沮城,移治於南亭川。改為鄉縣,屬韓州。州廢,屬潞州。則天加「武」字。神龍年,去「武」字,復為鄉縣。後又加「武」字。   澤州上 隋長平郡。武德元年,改為蓋州,領高平、丹川、陵川,又置蓋城四縣。又於濩澤縣置澤州,領濩澤、沁水、端氏三縣。三年,於今理置晉城縣。六年,廢建州,自高平移蓋州治之。八年,移澤州治端氏。九年,省丹川、蓋城。貞觀元年,廢蓋州,自端氏縣移澤州於今治。天寶元年,改澤州為高平郡。乾元元年,復為澤州。舊領縣六,戶一萬六百六十,口四萬六千七百三十二。天寶,戶二萬七千八百二十二,口二十五萬七千九十。在京師東北一千三十里,至東都六百六十七里。   晉城 漢高都縣,隋改為丹川。武德元年,移丹川於源澤水北,屬蓋州。二年,於古高都城置晉城縣,屬建州。六年,廢建州,縣屬蓋州。九年,省丹川縣。貞觀元年,廢蓋州,縣屬澤州   端氏 漢縣。武德八年,移澤州於此縣。貞觀元年,又移於晉城   陵川 漢泫氏縣,隋改陵川。武德初,屬蓋州。貞觀元年,隸澤州   陽城 隋濩澤縣。武德元年,於縣置澤州。八年,移州治於端氏。天寶元年,改為陽城   沁水 元魏置東永安縣,隋改為沁水,屬蓋州。州廢來屬   高平 漢泫氏縣地。武德元年,於縣置蓋州,領高平、丹川、陵川、蓋城四縣。貞觀元年,廢蓋州,來屬。   沁州下 隋上黨郡之沁源縣。義寧元年,置義寧郡,領沁源、銅鞮、綿上,仍分沁源置和川,凡四縣。武德元年,改為沁州。二年,分沁源置招遠縣。三年,省招遠縣。六年,以銅鞮屬韓州。天寶元年,改沁州為陽城郡。乾元元年,復為沁州。舊領縣三,戶三千九百五十六,口一萬六千一百七。天寶,戶六千三百八,口三萬四千九百六十三。在京師東北一千二十五里,去東都六百三十五里。   沁源 漢谷遠縣。州所治。後魏改為沁源   和川 義寧元年,分沁源置   綿上 隋分介休之南界,置綿上縣。   遼州 隋太原郡之遼山縣。武德三年,分并州之樂平、和順、平城、石艾四縣置遼州,治樂平。其年,置義興縣。六年,自樂平移於遼山,仍以石艾、樂平二縣屬受州,省義興縣,以廢榆州之榆社、平城二縣來屬。八年,改遼州為箕州。先天元年,又改為儀州。天寶元年,改為樂平郡。乾元元年,復為儀州。中和三年八月,復為遼州。舊領縣四,戶四千三百六十五,口八萬八千六百四十。天寶,戶九千八百八十二,口五萬四千五百八十。在京師東北一千四百五十九里,至東都七百九十七里。   遼山 漢垣縣地,魏改郜O陽縣。隋改遼山縣,屬并州。武德三年,屬遼州。   榆社 晉武鄉縣。義寧元年,分置榆社縣。武德三年,於此置榆州,割并州平城來屬。仍置偃武縣。六年,廢榆州及偃武縣,以平城、榆社屬遼州   和順 漢沾縣地。隋為和順縣。武德初,屬并州,三年,改為遼州   平城 隋縣。武德初,屬并州。三年,改屬榆州,六年,改為遼州。   北京太原府 隋為太原郡。武德元年,改為并州總管,領晉陽、太原、榆次、太谷、祁、陽直、壽陽、盂、樂平、交城、石艾、文水、遼山、平城、烏河、榆社十六縣。其年,置清源縣,仍以榆社屬韓州。三年,廢總管。其年,置汾陽;仍以盂、壽陽二縣置受州,治盂縣;樂平、遼山、平城、石艾四縣置遼州,治樂平;太谷、祁二縣置太州,治太谷;仍以文水屬汾州。四年,又置總管,管並、介、受、遼、太、榆、汾七州。其年,改為上總管。五年,又改代、石二總管。其年,改上總管為大總管。六年,又改朔州總管,仍割汾州之文水來屬。其年,廢太州,以太谷、祁二縣來屬。七年,改為大都督府。其年,置羅陰縣,仍省陽直縣,改汾陽為陽曲縣,又以文水屬汾州。貞觀元年,省烏河、羅陰二縣,又以文水來屬。八年,以廢受州之壽陽、盂、樂平、石艾,又割順州之燕然,凡五縣來屬。督並、汾、箕、嵐四州。十四年,廢燕然縣。龍朔二年,進為大都督府。天授元年,置北都兼都督府。開元十一年,又置北都,改并州為太原府。天寶元年,改北都為北京。舊領縣十四,戶九萬七千八百七十四,口二十萬九百三十六。天寶領縣十三,戶十二萬八千九百五,口七十七萬八千二百七十八。在京師東北一千三百六十里,至東都八百八里。   太原 漢晉陽縣。隋文又移於州城內古晉陽城置,今州所治。   晉陽 隋新移於州內   太谷 隋縣。武德三年,置太州。六年,州廢,以太谷、祁屬并州   文水 隋縣。武德三年,屬汾州。六年,屬并州。七年,又屬汾州。貞觀初,還屬并州。天授元年,改為武興縣,以天後鄉里縣,與太原、晉陽並為京師。神龍元年,依舊為文水   榆次 漢縣   盂 隋縣。武德三年,置受州,領盂、壽陽二縣。六年,移受州於壽陽。貞觀八年,省受州,盂復屬并州   清源 隋於古梗陽城置清源縣,以水為名   交城 隋分晉陽縣置,取縣西北古交城為名。初治交山,天授元年,移治郤波村。先天二年,於故縣分置靈川縣,開元二年後省   陽曲 隋陽直縣。武德三年,分置汾陽縣。七年,省陽直縣,改汾陽為陽曲縣,仍移治陽直廢縣。其年,又分置羅陰縣。貞觀元年省。十七年,又省燕然併入。   壽陽 隋舊縣。武德三年,屬受州。六年,移受州於此,領壽陽、盂二縣。其年,又割遼州之樂平、石艾二縣來屬。貞觀八年,廢受州,以所管四縣隸并州   廣陽 漢上艾縣,後漢改為石艾縣。武德三年,屬遼州。六年,屬受州。八年,州廢,屬并州。天寶元年,改為廣陽。   樂平 隋縣。武德三年,於縣置遼州。六年,移遼州治於箕州,以樂平屬受州。州廢,縣來屬。   祁 漢縣,至隋不改。武德三年,屬太州,州廢來屬。   代州中都督府 隋為雁門郡。武德元年,置代州總管,管代、忻、蔚三州。代州領雁門、繁畤、崞、五台四縣。五年,廢總管。六年,又置,管代、蔚、忻、朔四州。貞觀四年,又督靈州。六年,又督順州。十二年,省順州,以懷化縣來屬。今督代、忻、蔚、朔、靈五州。高宗廢懷化縣。證聖元年,置武延縣。天寶元年,改為雁門郡。依舊為都督府。乾元元年,復為代州。舊領縣五,戶九千二百五十九,口三萬六千二百三十四。天寶,戶二萬一千二百八十,口十萬三百五十。在京師東北一千五百五十里,去東都一千二百二十三里。   雁門 漢廣武縣,隋為雁門縣   五台 漢慮縣,隋改為五台   繁畤 漢縣   崞 漢縣。東魏置廓州,又廢   唐林 證聖元年,分五台、崞縣置武延縣,唐隆元年,改唐林。   蔚州 隋雁門郡之靈丘縣。武德四年,平劉武周。六年,置蔚州,寄治并州陽典縣,仍置靈丘、飛狐二縣。七年,寄治代州繁畤縣。八年,又寄治忻州秀容之北恆州城。貞觀五年,移於今治。天寶元年,改為安邊郡。至德二年九月,改為興唐郡。乾元元年,置蔚州。舊領縣二,戶九百四十二,口三千七百四十八。天寶領縣三,戶五千五十二,口二萬九百五十八。在京師東北一千八百一十里,去東都一千六百四十里。   靈丘 隋縣。隋末陷賊,寄治陽曲。自此,隨州寄治。貞觀五年,移於今所   飛狐 隋縣,隋末陷賊,武德六年,復置,寄治於易州遂城縣。貞觀五年,移治於今所   興唐 隋安邊縣。至德二年,改為興唐。   忻州 隋樓煩郡之秀容縣。義旗初,置新興郡,領秀容一縣。武德元年,改為忻州。四年,又置定襄縣。天寶元年,改為定襄郡。乾元元年,復為忻州。舊領縣二,戶四千九百八十七,口一萬七千一百三十。天寶,戶一萬四千八百六,口八萬二千三十二。在京師東北一千三百八十里,去東都一千六十三里。   秀容 漢汾陽縣地,治郭下。隋朝自秀容故城移於此,因改為秀容縣   定襄 漢陽曲縣地。後漢末,移陽曲於太原界置,乃於陽曲古城置定襄縣。復廢。武德四年,分秀容縣復置。   嵐州下 隋樓煩郡之嵐城縣。武德四年,平劉武周,置東會州,領嵐城縣;又以北和州之太和縣來屬。其年,分嵐城置合會、豐潤二縣,仍自故郡城移嵐州於廢東會州,置嵐州。舊領岢嵐一縣,縣移舊嵐州。其年,又以北管州之靜樂縣來屬。七年,置臨津縣。九年,省合會、岢嵐、太和三縣。貞觀元年,改臨津為合河。三年,又置太和縣。八年,又省。天寶元年,復為樓煩郡。乾元元年,復為嵐州。舊領縣三,戶二千八百四十二,口一萬一千五百四十一。天寶領縣四,戶一萬六千七百四十八,口八萬四千六。在京師東北一千二百九十五里,去東都一千一百四十四里。   宜芳 隋嵐城縣。武德四年,改為宜芳,屬東會州。四年,分置豐潤、合會二縣。五年,省豐潤併入。六年,改屬嵐州。九年,省合會併入   靜樂 漢汾陽縣地,有隋汾陽宮。武德四年,置管州,領靜樂,又分置汾陽、六度二縣。五年,改管州為北管州。六年,省北管州及汾陽、六度二縣。以靜樂屬嵐州   合河 隋臨泉縣。武德四年,置臨津縣。貞觀元年,改為合河   嵐谷 舊岢嵐軍也,在宜芳縣北界。長安三年,分宜芳於岢嵐舊軍置嵐谷縣。神龍二年,廢縣置軍。開元十二年,復置縣。   憲州下 舊樓煩監牧也。先隸隴右節度使,至德後,屬內飛龍使。舊樓煩監牧,嵐州刺史兼領。貞元十五年,楊缽為監牧使,遂專領監司,不系州司。龍紀元年,特置憲州於樓煩監,仍置樓煩縣。郡城,開元四年王毛仲築。州新置,未記戶口帳籍。   樓煩 龍紀元年,於監西一里置   玄池 州東六十里置   天池 州西南五十里置。本置於孔河館,乾元後移於安明谷口道人堡下。   石州 隋離石郡。武德元年,改為石州。五年,置總管府,管石、北和、北管、東會、嵐、西定六州。貞觀二年,廢都督府。三年,復置都督。六年,又廢。天寶元年,改為昌化郡。乾元元年,復為石州。舊領縣五,戶三千七百五十八,口一萬七千四百二。天寶,戶一萬四千二百九十四,口六萬六千九百三十五。在京師東北一千二百九十一里,至東都一千二百二十八里。   離石 漢縣。周改為昌化郡,隋復為離石,州所治   平夷 後周析離石縣置   定胡 隋縣。武德三年,置西定州。貞觀二年廢,分置孟門縣。七年,廢孟門入定胡   臨泉 隋太和縣。武德三年,置北和州,改太和縣為臨泉縣。貞觀三年,省北和州,縣屬石州。方山 隋縣。武德二年,置方州。三年,州廢,縣屬石州。   朔州 隋馬邑縣。武德四年,置朔州,領善陽、常寧二縣。其年,省常寧縣。天寶元年,改為馬邑郡。乾元元年,復改為朔州。舊領縣一,戶一千二百五十七,口四千九百一十三。天寶領縣二,戶五千四百九十三,口二萬四千五百三十三。在京師東北一千七百七十四里,至東都一千三百四十三里。   善陽 漢定襄地,有秦時馬邑城、武周塞。後魏置桑乾郡。隋為善陽縣   馬邑 秦漢舊名,久廢。開元五年,分善陽縣於大同軍城置。   雲州 隋馬邑郡之雲內縣界恆安鎮也。武德四年,平劉武周。六年,置北恆州。七年,州廢,貞觀十四年,自朔州北定襄城,移雲州及定襄縣置於此。永淳元年,為賊所破,因廢,乃移百姓於朔州。開元二十年,復為雲州。天寶元年,改為雲中郡。乾元元年,復為雲州,領縣一,戶七十三,口五百六十一。在京師東北一千九百四十里,去東都一千六百四十二里。   雲中 隋雲內縣之恆安鎮。武德六年,置北恆州。貞觀十四年,自朔州北定襄城移雲州於此置,因為定襄縣。今治,即後魏所都平城也。永淳元年,為賊所破,因廢雲州及縣。開元二十年,與州復置。仍改定襄為雲中縣。   單于都護府 秦漢時雲中郡城也。唐龍朔三年,置雲中都護府。麟德元年,改為單于大都護府。東南至朔州三百五十七里。振武軍在城內置。天寶,戶二千一百,口一萬三千。在京師東北二千三百五十里,去東都二千里。   金河 與府同置。   河北道   懷州雄 隋河內郡。武德二年,於濟源西南柏崖城置懷州,領大基、河陽、集城、長泉四縣。其年,於濟源立西濟州,於武德縣立北義州,修武縣東北故濁鹿城立陟州,置總管府,管懷、西濟、北義、陟四州。三年,懷州又置太行、忠義、紫陵、谷只、溫五縣。四年,移懷州於今治野王城。其年,又於溫縣置平州,以溫縣屬之。又省谷只、太行、忠義、紫陵四縣。後省平州,仍於隋河陽宮置盟州,領河陽、集城、溫三縣。又省西濟、北義、陟三州入懷州。又於獲嘉縣置殷州。其懷州總管,管懷、盟、殷三州。懷州領河內、武德、軹、濟源五縣。八年,廢盟州,省集城入河陽縣,以河陽、溫二縣來屬。貞觀元年,罷都督府,以廢殷州修武、獲嘉、武陟,廢邵州之王屋四縣來屬。仍省懷、軹二縣。顯慶二年,割河陽、溫、濟源、王屋四縣屬洛州。天授元年,改為河內郡。乾元元年,復為懷州。舊領縣九:河內、武德、修武、獲嘉、武陟、溫、河陽、濟源、王屋。戶三萬九十,口十二萬六千九百一十六。天寶領縣五,戶五萬五千三百四十九,口三十一萬八千一百二十六。在京師東九百六十九里,至東都一百四十里。   河內 漢野王縣,隋為河內縣。武德四年,省太行、忠義、紫陵三縣併入   武德 隋為安昌縣。武德三年,改為武德   武陟、漢懷縣地,故城在今縣西   修武 漢山陽縣地。修武,古名也,隋因之。武德二年,李原德以縣東北濁鹿城歸順,因置陟州及修武縣。四年,賊平,改為武陟,廢陟州,以修武屬殷州,仍移縣治於隋故修武城。貞觀元年,省殷州,修武屬懷州   獲嘉 漢縣名。武德四年,於縣置殷州,領獲嘉、武德、武陟、修武、新鄉、共城五縣。貞觀元年,省殷州,以獲嘉、武陟、修武屬懷州,新鄉、共城屬衛州。   衛州望 隋汲郡,本治衛縣。武德元年,改為衛州。二年,陷竇建德。四年,賊平,仍舊領衛、清淇、湯陰三縣。其年,廢義州,以汲縣來屬。六年,以湯陰屬相州。貞觀元年,州移治於汲縣,又廢殷州,以共城、新鄉、博望三縣來屬。六年,廢博望縣。十七年,廢清淇縣。其年,又以廢黎州之黎陽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汲郡。乾元元年,復為衛州。舊領縣五,戶一萬一千九百三,口四萬三千六百八十二。天寶,戶四萬八千五十六,口二十八萬四千六百三十。在京師東一千二百二十二里,去東都三百九十里。   汲 漢縣,隋因之。武德元年,置義州,領汲縣。四年,廢義州,縣屬衛州。貞觀元年,衛州自衛縣徙治所於汲縣   新鄉 隋割汲、獲嘉二縣地,於古新樂城置新鄉縣。武德初,屬義州。州廢,來屬殷州。州廢,屬衛州   衛 漢朝歌縣。紂所都朝歌城,在今縣西。隋大業二年,改為衛縣,仍置汲郡於縣治。貞觀初,移於汲縣。初屬義州。州廢,屬衛州。十七年,省清淇縣入衛縣。長安三年,又置清淇縣。神龍元年,又省入衛縣   共城 漢共縣,隋因之。武德元年,置共州,領共城、凡城二縣。四年,廢共州,省凡城入共城縣。初屬殷州。貞觀初,來屬   黎陽 隋黎陽縣。武德二年,置黎州總管府,管殷、衛、洹、澶四州。尋陷賊。四年,平竇建德,復置黎州,領臨河、內黃、湯陰、觀城、頓丘、繁陽、澶水八縣。其年,以澶水、觀城、頓丘三縣置澶州,又以湯陰屬相州。貞觀元年,省繁陽,又以澶水來屬。十七年,廢黎州及澶水縣,以黎陽屬衛州,內黃、臨河屬相州。   相州 漢魏郡也。後魏道武改為相州,隋為魏郡。武德元年,置相州總官府,領安陽、鄴、林慮、零泉、相、臨漳、洹水、堯城八縣。二年,割林慮置巖州。四年,廢總管府,仍省零泉縣。五年,廢巖州,以林慮來屬,仍省相縣。六年,割衛州之湯源來屬。其年,復置總管府,管磁、洺、黎、衛、邢六州。九年,廢都督府。貞觀元年,改湯源為湯陰,以廢磁州之淦陽、成安二縣來屬。十年,復置都督,管相、衛、黎、魏、洺、邢、貝七州。十六年,罷都督府。十七年,以廢黎州之內黃、臨河來屬。天寶元年,改為鄴郡。乾元元年,復為相州。舊領縣九,戶一萬一千四百九十,口七萬四千七百六十六。天寶縣十一,戶十萬一千一百四十二,口五十九萬一百九十六。在京師東北一千四百二十一里,至東都六百六里。   安陽 漢侯國,故城在湯陰東。曹魏時,廢安陽,併入鄴。後周移鄴,置縣於安陽故城,仍為鄴縣。隋又改為安陽縣,州所治。漢魏郡城,在縣西北七里   鄴 漢縣,屬魏郡。後魏於此置相州,東魏改為司州。周平齊,復為相州。周大象二年,隋文輔政,相州刺史尉遲迥舉兵不順,楊堅令韋孝寬討迥,平之,乃焚燒鄴城,徙其居人,南遷四十五里。以安陽城為相州理所,仍為鄴縣。煬帝初,於鄴故都大慈寺置鄴縣。貞觀八年,始築今治所小城   湯陰 漢蕩陰縣也,併入安陽。武德四年,分安陽置湯源縣,屬衛州。六年,改屬相州。貞觀元年,改為湯陰   林慮 漢隆慮縣。武德三年,置巖州,領林慮一縣。五年,巖州廢,縣屬相州。   堯城 隋縣   洹水 漢長樂縣地,屬魏郡。周建德六年,分臨漳東北界置洹水縣。   臨漳 後周建德六年,分鄴縣置。成安 漢斥丘縣,屬魏郡。後廢,北齊復置,改為成安。   內黃 漢縣名。舊屬黎州,貞觀十七年,改屬相州。   臨河 隋分黎陽縣置。貞觀十七年,改屬相州,廢澶水縣併入。   魏州雄 漢魏郡元城縣之地。後魏天平二年,分館陶西界,於今州西北三十里古趙城置貴鄉縣。後周建德七年,以趙城卑濕,東南移三十里,就孔思集寺為貴鄉縣。大象二年,於縣置魏州。隋改名武陽郡。武德四年,平竇建德,復為魏州。又分置漳陰縣,領貴鄉、昌樂、元城、莘、武陽、臨黃、觀城、頓丘、繁水、魏、冠氏、館陶、漳陰十三縣。其年,割頓丘、觀城二縣置澶州,又割莘、臨黃、武陽三縣置莘州,又割冠氏、館陶置毛州。魏州置總管府,管魏、黎、澶、莘、毛五州。魏州領貴鄉、昌樂、繁水、漳陰、元城、魏六縣。貞觀元年,罷都督府,仍省漳陰縣。其年,廢莘、毛、澶三州,盡以所領縣屬魏州。十七年,省元城、武陽、觀城三縣。十八年,省繁水縣。龍朔二年,改為冀州大都督府,以冀王為都督,管冀、貝、德、相、棣、滄、魏七州。鹹亨三年,依舊為魏州,罷都督府。永昌元年,置武聖縣。聖歷二年,又置元城縣。天寶元年,改為魏郡。乾元元年,復為魏州。舊領縣十三,戶三萬四百四十,口十三萬六千六百一十二。天寶領縣十,戶十五萬一千五百九十六,口一百一十萬九千八百七十。在京師東北一千五百九十里,去東都七百五十里。   貴鄉 後魏分館陶西界,置貴鄉縣於趙城。周建德七年,自趙城東南移三十里,以孔思集寺為縣廨。大象二年,於縣置魏州。武德八年,移縣入羅城內。開元二十八年,刺史盧暉移於羅城西百步。大歷四年,又移於河南岸置   元城 隋縣,治古殷城。貞觀十七年,併入貴鄉。聖歷二年,又分貴鄉、莘縣置,治王莽城。開元十三年,移治州郭下。古殷城,在朝城東北十二里   魏 漢舊縣,在今縣南。天寶三年,移於今所   館陶 漢縣,隋因之。武德五年,置毛州,割魏州之館陶、冠氏、堂邑,貝州之臨清、清水。又分置沙丘縣。貞觀元年,廢毛州,省沙丘、清水二縣,以堂邑屬博州,臨清屬貝州,館陶、冠氏屬魏州   冠氏 春秋邑名。隋分館陶縣東界置。武德四年,屬毛州。州廢來屬   莘 漢陽平縣地,隋置新州。武德五年,改為莘州,領莘、臨黃、武陽、武水四縣。貞觀元年,廢莘州,以莘、臨黃、武陽屬魏州,武水屬博州   臨黃 漢觀縣地,隋為臨黃縣。武德四年,屬莘州。州廢來屬   朝城 隋武陽縣。貞觀十七年,廢武陽入臨黃、莘二縣。開元七年復置,改為朝城   昌樂 晉置,屬陽平郡。後魏置昌州,今縣西古城是也。隋廢昌樂縣入繁水。武德五年復置,隸魏州。今治所,武德六年築也。   澶州 漢頓丘縣,屬東郡。今縣北古陰安城是也。武德四年,分魏州之頓丘、觀城置澶州,領頓丘、觀城,又特置澶水縣。貞觀元年,廢澶州,以澶水屬黎州,頓丘、觀城屬魏州。大歷七年正月敕,又於頓丘縣置澶州,領頓丘、清豐、觀城、臨黃四縣。州新置,元未計戶口帳籍。在京師東北一千四百八十五里,至東都六百八十五里。   頓丘 漢縣,屬東郡,後移治所於陰安城,隋屬魏郡,今縣地北陰安城是也   清豐 大歷七年,割頓丘、昌樂二縣界四鄉置。以縣界有孝子張清豐門闕,魏州田承嗣請為縣名   觀城 隋縣。唐初,屬澶州。州廢,亦省觀城。大歷七年,割昌樂、臨黃二縣四鄉,置縣於舊觀城店   臨黃 隋舊縣。武德四年,屬莘州。州廢,屬魏州。大歷七年,置澶州,割之來屬。   博州上 隋武陽郡之聊城縣。武德四年,平竇建德,置博州,領聊城、武水、堂邑、茌平,仍置莘亭、靈泉、清平、博平、高唐凡九縣。五年,省莘亭、靈泉二縣。貞觀元年,省茌平縣。天寶元年,改為博平郡。乾元元年,復為博州。舊領縣六,戶七千立方百八十二,口三萬七千三百九十四。天寶,戶五萬二千六百三十一,口四十萬八千二百五十二。在京師東北一千七百一里。至東都九百四十七里。   聊城 漢縣。治郭下。武德四年,分置茌平縣。貞觀元年,省入聊城   博平 漢縣。隋因之。武德四年,分置靈縣。五年省,併入博平。貞觀十七年,省博平入聊城。天授二年,析聊城復置   武水 漢陽平縣地,屬東郡。隋改為清邑,又分清邑置武水縣。武德四年,屬莘州。貞觀元年,屬博州   清平 漢貝丘縣。隋改為清平,屬博州   堂邑 漢縣。後魏廢。隋分清陽縣復置。初屬毛州,州廢,屬博州   高唐 隋縣。長壽二年,改為崇武。神龍元年,復為高唐。   貝州 隋為清河郡。武德四年,平竇建德,置貝州,領清河、武城、漳南、歷亭、清陽、鄃、夏津七縣。六年,移治所於歷亭。八年,還於舊治。九年,以廢宗州之宗城、經城來屬,又以廢毛州之臨清來屬。天寶元年,改為清河郡。乾元元年,復為貝州。舊領縣九,戶一萬七千七百一十九,口九萬七十九。天寶,戶十一萬一十五,口八十三萬四千七大量五十七。在京師東北一千七百八十二里,至東都九百九十三里。   清陽 武德四年,分置夏津縣。九年,復省。舊治甘陵城。永昌元年,移治於孔橋。開元二十三年,移就州治   清河 漢縣,後漢恆帝改為甘陵,後省。隋復分置清河縣,在郭下   武城 漢曰東武城。舊治古夏城。調露元年,移於今治   宗城 隋舊。武德四年,置宗州,領宗城、府城、南宮、斌強四縣。九年,廢宗州及府城、斌強二縣,以經城、宗城屬貝州,南宮屬冀州   臨清 漢清泉縣,後魏改為臨清。武德四年,屬毛州。州廢,屬貝州   經城 漢縣。武德四年,屬宗州。州廢來屬   漳南 漢東陽縣,後魏省。隋分棗強、清平二縣地,復置於古東陽城,仍改為漳南縣   歷亭 漢東陽地。隋分鄃縣置歷亭縣   夏津 舊鄃縣。天寶元年,改為夏津。   洺州望 隋武安郡。武德元年,改為洺州,領永年、洺水、平恩、清漳四縣。二年,陷竇建德。四年,建德平,立山東道大行台,又立曲周、雞澤二縣。五年,罷行台,置洺州大總管府,管洺、衛、巖、相、磁、邢、趙八州。六年,罷總管府。以磁州之武安、臨洺、肥鄉三縣來屬。貞觀元年,又以廢磁州之邯鄲來屬。天寶元年,改為廣平郡。乾元元年,復為洺州。永泰之後,復以武安、邯鄲屬磁州。會昌元年,省清漳、洺水二縣入肥鄉、平恩、曲周等縣。舊領縣七,戶二萬二千九百三十三,口十萬一千三十。天寶領縣十,戶九萬一千六百六十六,口六十八萬三千二百八十。省清漳、洺水。今領縣六。在京師東北一千五百八十五里,至東都八百五十七里。   永年 州所治。本漢曲梁縣,屬廣平郡。改廣平為永年   平恩 漢縣。隋自斥漳城移於平恩故城置   臨洺 漢易陽縣,隋改為臨洺。武德元年,置紫州,領臨洺、武安、肥鄉、邯鄲等縣。四年,罷紫州,臨洺屬磁州。五年,改屬洺州   雞澤 漢廣平縣地。武德四年,置雞澤縣   肥鄉 漢邯溝縣地。曹魏立肥鄉縣,屬廣平郡。會昌三年,省清漳縣入   曲周 隋廢縣。武德四年,復置。會昌三年,省洺水縣入。   磁州 隋魏郡之淦陽縣。武德元年,置磁州,領淦陽、臨水、成安三縣。四年,割洺州之臨洺、武安、邯鄲、肥鄉來屬。六年,置磁州總管府,領磁、邢、洺、黎、相、衛六州。其年,廢總管府。以臨洺、武安、肥鄉三縣屬洺州,磁州領滏陽、成安、邯鄲三縣。貞觀元年,廢磁州,滏陽、成安屬相州,以邯鄲屬洺州。永泰元年六月,昭義節度使薛嵩請於淦陽復置磁州,領滏陽、武安、昭義、邯鄲四縣。州新置,未計戶口帳籍。在京師東北一千四百八十五里,至東都六百六十五里。   滏陽 漢武安縣地。隋置滏陽縣,州所治   邯鄲 漢縣,屬廣平郡。隋屬磁州。州廢,屬洺州。永泰初,復置磁州,來屬。   武安 漢縣。隋復置,隸磁州。   昭義 永泰元年,廉察使薛嵩特置於滏口之右故臨水縣城。   邢州上 隋襄國郡。武德元年,改為邢州總管府,管邢、溫、和、封、蓬、東龍六州。邢州領龍崗、堯山、內丘三縣。四年,平竇建德,罷總管府。割內丘屬趙州,仍省和、溫、封三州,以其所領南和、沙河、平縣三縣來屬。又立任縣。五年,割趙州之內丘、柏仁來屬。天寶元年,改為鉅鹿郡。乾元元年,復為邢州。舊領縣九,戶二萬一千九百八十五,,口九萬九百六十。天寶,戶七萬一百八十九,口三十八萬二千七百九十八。在京師東北一千六百五十五里,至東都八百五十七里。   龍岡 漢襄國縣,隋改為龍岡,州所治也   沙河 隋分龍岡縣置。武德元年,置溫州。四年,州廢,屬邢州   南和 漢縣,後周置南和郡,隋廢州為縣。武德元年,置和州。四年州廢,縣屬邢州   鉅鹿 隋於漢南涘故城置鉅鹿縣。武德元年,置起州並白起縣。四年,廢起州,鉅鹿屬趙州。仍省白起,併入鉅鹿。貞觀元年,屬邢州。舊治東府亭城。嗣聖元年,移於今所。   平鄉 漢鉅鹿郡,故郡城在今縣北十一里。古鉅鹿城,即今治也。隋改平鄉縣。   任 漢南 地。晉置任縣,後廢。武德四年,復置。舊治苑鄉城。   堯山 漢柏仁縣,至隋不改。武德元年,置東龍州,領柏仁縣。四年,平竇建德,縣屬趙州。貞觀初,屬邢州。天寶元年,改為堯山。   內丘 漢中丘縣。隋改為內丘縣,屬趙州。貞觀初,還屬邢州。   趙州 漢平棘縣,故城在今縣南。後魏於昭慶縣置殷州,齊改為趙州。隋廢,尋復置趙郡於平棘縣。武德元年,張志昂以郡歸國,改為趙州,領平棘、高邑、贊皇、元氏、廮陶、欒城、大陸、柏鄉、房子、禋城、鼓城十二縣,其年,以禋城屬廉州,以鼓城屬深州。四年,改大陸為象城。天寶元年,改為趙郡。乾元元年,復為趙州。舊領縣九,戶二萬一千四百二十七,口八萬五千九百九十二。天寶,戶六萬三千四百五十四,口三十九萬五千二百三十八。去京師東北一千八百四十三里,至東都一千三十三里。   平棘 漢平棘縣,屬常山郡。隋自象城移趙州治所於縣置。   寧晉 漢楊氏縣,屬鉅鹿郡。今治即楊氏城也。後改為廮陶,元魏改為癭遙,隋復為陶。天寶元年,改為寧晉。   昭慶 漢廣阿縣,屬鉅鹿郡。後魏置殷州,北齊改為趙州。隋改廣阿為大陸。武德四年,改為象城。天寶元年,改為昭慶,以有建初、啟運二陵故也。   柏鄉 漢縣,屬鉅鹿郡,故城在今縣西南十七里。後廢。隋於今治彭水之陽,復置。   高邑 漢鄗縣,屬常山郡。世祖更名高邑,晉代不改。   臨城 漢房子縣,屬常山郡。天寶元年,改為臨城。   贊皇 古無其名,隋置,取贊皇山為名。   元氏 漢常山郡所治,故城在今縣西。   鎮州 秦東垣縣。漢高改名真定,置恆山郡,又為真定國。歷代為常山郡。治元氏,後魏道武登常山郡,北望安樂壘美之,遂移郡治於安樂城,今州城是也。周、隋改為恆州,後廢。義旗初,復置恆州,領真定、石邑、行唐、九門、滋陽五縣,州治石邑。武德元年,陷竇建德。四年,賊平,徙治所於真定,省滋陽縣,又割廉州之禋城來屬。天寶元年,改為常山郡。乾元元年,復為恆州。興元元年,升為都督府。元和十五年,改為鎮州。舊領縣六,戶二萬六千一百一十三,口五萬四千五百四十三。天寶領縣九,戶五萬四千六百三十三,口三十四萬二千二百三十四。今領縣十一。在京師東北一千七百六十里,至東都一千一百三十六里。   真定 隋屬高陽郡。武德四年,自石邑移恆州於縣為治所。載初元年,改為中山縣。神龍元年,復為真定縣。   禋城 漢縣。唐初,置鉅鹿郡,領禋城、桓肆、新豐、宜安四縣。武德元年,改為廉州。其年,陷竇建德。四年,賊平,復置廉州,領禋城、鼓城、毋極四縣。省桓肆、、新豐、宜安,併入禋城。貞觀元年,廢廉州,以鹿城屬深州,鼓城、毋極屬定州,禋城屬恆州。   石邑 漢縣,屬常山郡。   九門 漢縣,屬常山郡。至隋不改。國初置九門郡,領九門、新市、信義三縣。武德元年,改為觀州。五年,州廢,省信義、新市二縣。以九門隸恆州。   靈壽 漢縣,屬常山郡。義寧元年,置燕州。武德四年,州廢,縣屬井州。七年州廢,屬恆州。   行唐 漢南行唐縣,屬常山郡。武德四年,置王城縣,屬常山郡。武德五年,省滋陽縣併入。長壽二年,改為章武。神龍元年,復為行唐。   井陘 漢縣,屬常山郡。義寧元年,置井陘郡,並葦澤縣。武德元年,改為井州。四年,又以廢岳州之房山、蒲吾二縣,恆州之鹿泉來屬。五年,又以恆州之靈壽來屬。貞觀元年,廢蒲吾、葦澤二縣入井陘。十七年,廢井州,以井陘等三縣屬恆州。   獲鹿 漢石邑縣地。隋置鹿泉縣,屬井州。貞觀十七年,來屬。至德元年,改為獲鹿。   平山 漢蒲吾縣,屬常山郡。隋改為房山縣。義寧元年,置房山郡。武德元年,置岳州,領房山一縣。四年,廢岳州,房山屬恆州。至德元年,改為平山縣,仍以恆州為平山郡。   鼓城 漢臨平、下曲陽兩縣之地,屬鉅鹿郡。隋分禋城於下曲陽故城東五里置昔陽縣,尋改為鼓城。武德四年,屬廉州。州廢,屬定州。大歷三年,割屬恆州。   欒城 漢關縣,屬常山郡。後魏於關縣古城置欒城縣,屬趙州。大歷三年,割屬恆州。   冀州上 隋信都郡。武德四年,改為冀州,領信都、衡水、武邑、棗強、南宮、堂陽、下博、武強八縣。六年,置總管府,移治所於下博,管冀、貝、深、宗四州。貞觀元年,廢都督府,移州治於信都。又以下博、武強二縣屬深州。十七年,以廢深州之下博、武強、鹿城,廢觀州之阜城來屬。龍朔二年,改為魏州都督府。鹹亨三年,復舊。先天二年,割下博、武強、鹿城三縣屬深州。開元二年,復以下博、武強還冀州。天寶元年,改為信都。乾元元年,復為冀州。舊領縣六:信都、南宮、堂陽、棗強、武邑、衡水。戶一萬六千二十三,口七萬二千七百三十三。天寶領縣九,戶一十萬三千八百八十五,口八十三萬五百二十。在京師東北一千九百七十八里,至東都一千一百里。   信都 漢信都國城,今州所治也。後漢改為樂成國,又改安平國。魏、晉後為冀州所治   南宮 漢縣,屬信都國,至隋不改。武德四年,屬宗州。貞觀元年,屬冀州   堂陽 漢縣,屬鉅鹿郡。隋舊屬冀州   棗強 漢縣,屬清河郡。隋舊也   武邑 漢縣,屬信都國。隋舊。武德四年,分置昌亭縣。貞觀初省   衡水 古無此名,隋開皇十七年,河北大使郎蔚之分信都北界、武邑西界、下博南界、置衡水縣,特築此城   阜城 漢縣,屬渤海郡。隋屬冀州。故城在今縣東二十里,今城隋築   蓨 漢縣,屬渤海郡。隋舊隸觀州。州廢,屬德州。故城在今縣南十里。貞觀元年,分置觀津縣,尋省。永泰後,屬冀州。   深州 武德四年,平竇建德,於河間郡之饒陽縣置深州,領安平、饒陽、蕪蔞三縣。初治安平,其年,移治饒陽。貞觀元年,割故廉州之鹿城,冀州之武強、下博來屬。省蕪蔞縣。十七年,廢深州,以饒陽屬瀛州,安平屬定州,鹿城、下博、武強屬冀州。先天二年,復割饒陽、安平、鹿城置深州,仍分置陸澤縣。天寶元年,改深州為饒陽郡。乾元元年,復為深州。舊領縣五,戶二萬一百五十六,口八萬七千。天寶,縣四,戶萬八千八百二十五,口三十四萬六千四百七十二。在京師東北二千一十三里,至東都一千二百五十里。   陸澤、先天二年,分饒陽、鹿城界置陸澤縣於古鄡城。鄡,漢縣,屬鉅鹿郡   饒陽 漢縣,屬涿郡。武德四年,分置蕪蔞縣,貞觀元年省。十七年,割屬瀛州。先天二年,遷深州。武德初,為深州所治   束鹿 漢安定侯國,今縣西七里故城是也。周、齊為安定縣,隋改為鹿城。唐至德元年,改為束鹿   下博 漢縣,屬信都國。隋舊。武德四年,屬冀州。貞觀元年,改屬深州。十七年,屬冀州。先天二年,還深州   安平 漢縣,屬涿郡。武德初,置深州,以縣屬。十七年,州廢,屬定州。先天二年,來屬   武強 漢武隧縣,屬河間國。晉改為武強。武德四年,屬冀州。貞觀元年,屬深州   博野 漢蠡吾縣,屬涿郡。後漢分置博陵縣,後魏改為博野。武德五年,置蠡州,領博野、清苑,割定州之義豐三縣。八年,州廢,三縣各還本屬。九年,復立蠡州,領博野、清苑二縣。貞觀元年,廢蠡州,博野、清苑屬瀛州。永泰中,屬深州   樂壽 漢樂成縣,屬河間國。城在今縣東南十六里。後魏移縣東北,近古樂壽亭,因改為樂壽。隋屬河間郡。永泰中,割屬深州。   滄州上 漢渤海郡,隋因之。武德元年,改為滄州,領清池、饒安、無棣三縣,治清池。其年,移治饒安。四年,平竇建德,分饒安置鬲津縣。五年,以清池屬東鹽州。六年,以觀州胡蘇縣來屬,州仍徙治之。其年,又省棣州,以滴河、厭次、陽信、樂陵四縣來屬。貞觀元年,以瀛州之景城,廢景州之長蘆、南皮、魯城三縣,廢東鹽州之鹽山、清池二縣,並來屬。又以滴河、厭次二縣屬德州,以胡蘇屬觀州,仍移治於清池。又省鬲津入樂陵,省無棣入陽信。八年,復置無棣縣。十七年,以廢觀州之弓高、東光、胡蘇來屬。割陽信屬棣州。天寶元年,改為景城郡。乾元元年,復為滄州。舊領縣十,戶二萬五十二,口九萬五千七百九十六。天寶領縣十一,戶十二萬四千二十四,口八十二萬五千七百五。在京師東北二千二百一十八里,去東都一千三百八十二里。   清池 漢浮陽縣,渤海郡所治。隋改為清池縣,治郭下。武德四年,屬景州。五年,改屬東鹽州。貞觀元年,改屬滄州   鹽山 漢高城,古縣在南。隋改為鹽山。武德四年,置東鹽州,領縣一。五年,又割景州之清池來屬,仍置浮水縣。貞觀元年,省東鹽州及浮水縣,以清池屬滄州   南皮 漢縣,屬渤海郡。至隋不改。武德四年,屬景州。貞觀元年,改屬滄州。   長蘆 漢參戶縣,屬渤海郡。後周改為長蘆。武德四年,割滄州之清池、南皮二縣,瀛州之魯城、平舒、長蘆三縣,於此置景州。其年,陷劉黑闥。五年,賊平,置景州總管府,管滄、瀛、東鹽、景四州。又分清池縣屬東鹽州。貞觀元年,廢景州,以平舒屬瀛州,南皮、魯城、長蘆三縣屬滄州。舊治永濟河西,開元十六年,移於今治。   樂陵 漢舊縣,屬平原郡。隋不改。武德四年,屬棣州。六年,省棣州,以縣屬滄州。   饒安 漢千童縣,屬渤海郡。後漢改為饒安,隋因之。武德元年,移治故千童城,仍移州治於此。六年,州移治胡蘇。貞觀十二年,移縣治故浮水城。   無棣 漢陽信縣,屬渤海郡。改為無棣。貞觀元年,併入陽信。八年,復置。大和二年,屬棣州,又復還滄州。   臨津 漢東光縣地。隋於故胡蘇亭置胡蘇縣。武德四年,屬觀州。貞觀十七年,屬滄州。天寶元年,改為臨津。   乾符 隋魯城縣。武德四年,屬景州。貞觀元年,改屬滄州。乾符年,改為乾符。   景州 漢鬲縣地,屬平原郡。隋置弓高縣,屬渤海郡。武德四年,於縣置觀州,領弓高、蓨、阜城、東光、安陵、胡蘇、觀津七縣。六年,以胡蘇屬滄州。貞觀元年,省觀津縣,復以胡蘇來屬。十七年,廢觀州,以東光、胡蘇屬滄州,蓨縣、安陵屬德州,阜城屬冀州。貞觀二年,又於弓高縣置景州,又以弓高、東光、胡蘇來屬。長慶元年,廢景州,四縣亦還本屬。二年,復於弓高置景州。大和四年廢,縣屬滄州。景福元年,復於弓高置景州,管東光、安陵三縣。天祐五年,移州治於東光縣。領縣六,戶一萬一千三,口五萬七千五百三十二。在京師東北二千九百里,至東都一千三百里。   弓高 漢鬲縣,屬平原郡。隋置弓高縣,後於縣治置觀州、景州。興替不常,事在《州說》中   東光 漢縣,屬渤海郡。歷代不改   安陵 隋宣府鎮。武德四年,置安陵縣,屬觀州。貞觀十七年,廢觀州,改屬德州。永徽二年,移治白社橋。景福元年,改屬景州。   德州 漢平原郡。隋置德州,又為平原郡。武德四年,平竇建德後,置德州,領安德、般、平原、長河、將陵、平昌六縣。其年,置總管府,管博、德、棣、觀四州。貞觀元年,廢都督府,割滄州之滴河、厭次來屬。十七年,廢般縣,以滴河、厭次二縣屬棣州。又以廢觀州之蓨縣、安陵來屬。天寶元年,改為平原郡。乾元元年,復為德州。舊領縣八,戶一萬一百三十五,口五萬二千一百四十一。天寶領縣七,戶八萬三千三百一十一,口六十五萬九千八百五十五。至京師一千九百八十二里,去東都一千一百三十八里。   安德 漢縣,屬平原郡。今州治,至隋不改   平原 漢舊平源郡所治,故城在今縣西南二十五里。今縣治城,北齊所築   長河 漢廣川縣,屬信都國,後廢。隋於舊廣川縣東八十里置新縣,今治是也。尋改為長河縣,為水所壞。元和四年十月,移就白橋,於水濟河西岸置縣,東去故城十三里。十年,又置河東小胡城   將陵 漢安德縣。隋分安德於將陵故城置此縣   平昌 漢縣,屬平原郡。故城在今縣東三十里。大和二年,割屬齊州,又還德州。   定州上 後漢中山國。後魏置安州,尋改為定州。隋改博陵郡,又復為高陽郡。武德四年,平竇建德,復置定州,領安喜、義豐、北平、深澤、毋極、唐昌、新樂、恆陽、唐、望都等十縣。其年,置總管府,領定、恆、井、滿、廉五州。六年,昇為大總管府,管定、洺、相、磁、黎、冀、深、蠡、滄、瀛、魏、貝、景、博、趙、宗、觀、廉、井、邢、欒、德、衛、滿、幽、易、燕、檀、平、營等三十二州。七年,改為都督府,管定、恆、滿、井、趙、廉、欒、蠡等八州。貞觀元年,以廢廉州之鼓城來屬。五年,廢都督府。十七年,以廢深州之安平來屬。先天二年,以安平還深州。天寶元年,改為博陵郡。乾元元年,復為定州。大歷三年,以鼓城隸恆州,曲陽隸洹州。九年,廢洹州,曲陽復來屬。貞觀十三年,復為大都督府,十四年廢,依舊為上州。舊領縣十一,戶二萬五千六百三十七,口八萬六千八百六十九。天寶,戶七萬八千九十,口四十九萬六千六百七十六。在京師東北二千九百六里,至東都一千二百里。   安喜 漢盧奴縣,屬中山國。慕容垂改為不連,北齊改為安喜,隋改為鮮虞縣。武德四年,復為安喜,州所治也   義豐 漢安國縣,屬中山國。隋自皇城移於鄭德堡置,今縣治。後仍改為義豐。萬歲通天二年,契丹攻之不下,則天改為立節縣。神龍中,復舊名   北平 漢縣,屬中山國。萬歲通天二年,契丹攻之不下,乃改為徇忠縣。神龍元年,復舊名   望都 武德四年,分安喜、北平二縣置。初治安險故城,貞觀八年,移於今治。   安險 漢縣,屬中山國。   曲陽 漢上曲陽縣,屬常山郡。隋改為恆陽。大歷三年,屬洹州。九年,復來屬。元和十五年,改為曲陽。   陘邑 漢苦陘縣,屬中山國。章帝改為漢昌,曹魏改為魏昌,隋改為隋昌。武德四年,改為唐昌。天寶元年,改為陘邑。   唐 漢縣,屬中山國。舊治古公城,聖歷元年,移於今所。新樂 古鮮虞子國。漢新市縣,屬中山郡。隋改為新樂。   祁州中 景福二年,定州節度使王處存奏請於本部無極縣置祁州。州新置,未計戶口帳籍。在京師東北二千二百一十里,至東都一千三百二十里。   無極 漢縣,屬中山國。「無」本作「毋」字。,武德四年,屬廉州。貞觀元年,屬定州。萬歲通天二年,改「毋」字為「無」   深澤 漢縣,屬中山國。至隋不改。屬定州。隋徙治滹沱北,本縣治也,隋末陷城。武德四年,復立縣。景福二年,割屬祁州。   易州中 隋上谷郡。武德四年,討平竇建德,改為易州,領易、淶水、永樂、遂城、乃五縣。五年,割乃縣置北義州。州廢,以乃來屬。開元二十三年,分置五回、樓亭、板城三縣。天寶元年,改為上谷郡,復隋舊名。乾元元年,復為易州。舊領縣五,戶一萬二千八百二十,口六萬三千四百五十七。天寶領縣八,戶四萬四千二百三十,口二十五萬八千七百七十九。今領縣六。在京師東北二千三百三十四里,至東都一千四百六十三里。   易 漢故安縣,屬涿郡。隋為易縣   容城 漢縣,屬涿郡。改為乃縣。武德五年,置北義州,領乃,又割幽州之固安、歸義屬之。貞觀元年,廢北義州,三縣各還本屬,聖歷二年,契丹入寇,固守得全,因改名全忠縣。天寶元年,改為容城   遂城 漢北新城縣,屬中山國。後魏改為新昌,隋末為遂城   淶水 漢乃縣,屬涿郡。隋屬上谷郡   滿城 漢北平縣地,後魏置永樂縣,隋不改。天寶元年,改為滿城。五回開元二十三年,剌史盧暉奏分易縣置城於五回山下,因名之。二十四年,遷於五公城。暉又奏置樓亭、板城二縣。天寶後廢。   瀛州上 隋河間郡。武德四年,討平竇建德,改為瀛州,領河間、樂壽、景城、文安、束城、豐利六縣,五年,又置武垣、任丘二縣。貞觀元年,省豐利入文安,省武垣入河間,割蒲州之高陽、鄚,故景州之平舒,故蠡州之博野、清苑五縣來。又以景城屬滄州。景雲二年,割鄚、任丘、文安、清苑四縣屬靺州。天寶元年,改為河間郡。乾元元年,復為瀛州。舊領縣十:河間、高陽、樂壽、博野、清苑、靺、任丘、文安、平舒、束城。景雲二年,分靺、文安、任丘、清苑置靺州。大歷後,割博野、樂壽隸深州。舊戶三萬五千六百五,口十六萬四千。天寶領縣六,戶九萬八千一十八,口六十六萬三千一百七十一。今領縣五。在京師東北二千二百里,至東都一千三百二里。   河間 漢州鄉縣地,屬涿郡。隋為河間縣   高陽 漢縣,屬涿郡。隋舊。武德四年,於縣置蒲州,領高陽、博野、清苑三縣,屬蠡州。八年,二縣又割屬蒲州。九年,復隸蠡州。貞觀元年,廢蒲州,以靺、高陽二縣屬瀛州   平舒 漢東平舒縣,屬渤海郡。後去「東」字,隋不改。武德四年,屬景州,貞觀元年,屬瀛州   束城 漢束州縣,屬渤海郡。隋曰束城,屬河間郡   景城 漢縣,屬渤海郡。武德四年,屬瀛州。貞觀元年,屬滄州。大中後,割屬瀛州。   莫州上 本瀛州之鄚縣。景雲二年,於縣置鄚州,割瀛州之鄚、任丘、文安、清苑,幽州之歸義等五縣屬之。其年,歸義復還幽州。開元十三年,以「鄚」字類「鄭」字,改為莫。天寶元年,改為文安郡。乾元元年,復為莫州。管縣六:莫、文安、任丘、清苑、長豐、唐興。天寶領縣六,戶五萬三千四百九十三,口三十三萬九千九百七十二。去京師二千三百一十里,至東都一千四百三十里。   莫 漢縣,屬涿郡,至隋不改。武德四年,屬蒲州。貞觀元年,改屬瀛州。景雲二年,割屬莫州   清苑 漢樂鄉縣,屬信都國。隋為清苑。武德四年,屬蒲州,貞觀元年,改屬瀛州。景雲二年,屬莫州   文安 漢縣,屬渤海郡,至隋不改,故城在今縣東北。舊屬瀛州,景雲二年來屬   任丘 隋縣,後廢,武德五年,分莫縣復置   長豐 開元十九年,分文安、任丘二縣置   唐興 如意元年,分河間縣置武昌縣,屬瀛州。長安四年,改屬易州。其年,還隸瀛州。神龍元年,改為唐興縣。景雲二年,改屬莫州。   幽州大都督府 隋為涿郡。武德元年,改為幽州總管府,管幽、易、平、檀、燕、北燕、營、遼等八州。幽州領薊、良鄉、潞、涿、固安、雍奴、安次、昌平等八縣。二年,又分潞縣置玄州,領一縣,隸總管。四年,竇建德平,固安縣屬北義州。六年,改總管為大總管,管三十九州。七年,改為大都督府,又改涿縣為范陽。九年,改大都督為都督。幽、易、景、瀛、東鹽、滄、蒲、蠡、北義、燕、營、遼、平、檀、玄、北燕等十七州。貞觀元年,廢玄州,以漁陽、潞二縣來屬。又廢北義州,以固安來屬。八年,又置歸義縣。都督幽、易、燕、北燕、平、檀六州。乾封三年,置無終縣。如意元年,分置武隆縣。景龍三年,分置三河縣。開元十三年,升為大都督府。十八年,割漁陽、玉田、三河置薊州。天寶元年,改范陽郡。屬范陽、上谷、媯川、密雲、歸德、漁陽、順義、歸化八郡。乾元元年,復為幽州。舊領縣十:薊、潞、雍奴、漁陽、良鄉、固安、昌平、范陽、歸義也。戶二萬一千六百九十八,口十萬二千七十九。天寶,縣十,戶六萬七千二百四十二,口十七萬一千三百一十二。今領縣九。在京師東北二千五百二十里,至東都一千六百里。   薊 州所治。古之燕國都。漢為薊縣,屬廣陽國。晉置幽州,慕容雋稱燕,皆治於此。自晉至隋,幽州刺史皆以薊為治所   幽都 管郭下西界,與薊分理。建中二年,取羅城內廢燕州廨署,置幽都縣,在府北一里。   廣平 天寶元年,分薊縣置。三載復廢。至德後,復分置   潞 後漢縣,屬漁陽郡,隋不改。武德二年,於縣置玄州,仍置臨泃縣。玄州領潞、臨泃、漁陽、無終四縣。貞觀元年,廢玄州,省臨泃、無終二縣,以潞、漁陽屬幽州   武清 後漢雍奴縣,屬漁陽郡。歷代不改。天寶元年,改為會昌縣。天寶元年,改為永清   永清 如意元年,分安次縣置武隆縣。景雲元年,改為武清   安次 漢縣,屬渤海郡,至隋不改。隋屬幽州   良鄉 漢縣,屬涿郡,至隋不改   昌平 後漢縣,屬廣陽國,故城在今縣東南。隋屬涿郡。   涿州 本幽州之范陽縣。大歷四年,幽州節度使硃希彩奏請於范陽縣置涿州,仍割幽州之范陽、歸義、固安三縣以隸涿,屬幽州都督。州新置,未計戶口帳籍。至京師二千四百里,至東都一千四百八十里。   范陽 漢涿郡之涿縣也,郡所治。曹魏文帝改為范陽郡。晉為范陽國,後魏為范陽郡,隋為涿縣。武德七年,改為范陽縣。大歷四年,復於縣置涿州   新昌 漢縣名,後廢。大歷四年,復析固安縣置   歸義 治易縣地,屬涿郡。北齊省入鄚縣。武德五年,於縣置北義州。貞觀元年,與州同省。八年,復置,改屬幽州。分置涿州,又來屬   固安 漢縣,屬涿郡。武德四年,屬北義州,移治章信城。貞觀元年,省義州,以縣屬幽州,乃移於今治。今治城,漢方城縣地,屬廣陽國   新城 大歷四年,析置。   薊州 開元十八年,分幽州之三縣置薊州。天寶元年,改為漁陽郡。乾元元年,復為薊州。天寶領縣三,戶五千三百一十七,口二萬八千五百二十一。至京師二千八百二十三里,至東都一千二十三里。   漁陽 後漢縣。屬漁陽國。秦右北平郡所治也。隋為漁陽縣。武德元年,屬幽州。二年,改屬玄州,又分置無終縣。貞觀元年,屬幽州,省無終。神龍元年,改屬營州。開元四年,還屬幽州。十八年於縣置薊州,乃隸之   三河 開元四年,分潞縣置,屬幽州。十八年,改隸薊州   玉田 漢無終縣,屬右北平郡。乾封二年,於廢無終縣置,名無終,屬幽州。萬歲通天二年,改為玉田縣。神龍元年,割屬營州。開元四年,還屬幽州。八年,又割屬營州。十一年,又屬薊州。   檀州 後漢к葬O縣,屬漁陽郡。隋置安樂郡,分幽州燕樂、密雲二縣隸之。武德元年,改為檀州。天寶元年,改為密雲郡。乾元元年,復為檀州。舊領縣二,戶一千七百三十七,口六千四百六十八。天寶,戶六千六十四,口三萬二百四十六。在京師東北二千六百五十七里,至東都一千八百四十四里。   密雲 隋縣。州所治   燕樂 隋縣。後魏於縣置廣陽郡。後廢。舊治白檀故城,長壽二年,移治新城。即今治也。   媯州 隋涿郡之懷戎縣。武德七年,討平高開道,置北燕州,復北齊舊名。貞觀八年,改名媯州,取媯水為名。長安二年,移治舊清夷軍城。天寶元年,改名媯川郡。乾元元年,復為媯州。舊領縣一,戶四百七十六,口二千四百九十。天寶,戶二千二百六十三,口一萬一千五百八十四。在京師東北二千八百四十二里,至東都一千九百一十里。   懷戎 後漢潘縣,屬上谷郡。北齊改為懷戎。媯水經其中,州所治也   媯川 天寶後析懷戎縣置,今所。   平州 隋為北平郡。武德二年,改為平州,領臨渝、肥如二縣。其年,自臨渝移治肥如,改為盧龍縣,更置撫寧縣。七年,省臨渝、撫寧二縣。天寶元年,改為北平郡。乾元元年,復為平州。舊領縣一,戶六百三,口二千五百四十二。天寶領縣三,戶三千一百一十三,口二萬五千八十六。在京師東北二千六百五十里,至東都一千九百里。   盧龍 後漢肥如縣,屬遼西郡,至隋不改。武德二年,改為盧龍縣,復開皇舊名   石城 漢縣,屬右北平。貞觀十五年,於故臨渝縣城置臨渝。萬歲通天二年,改為石城,取舊名   馬城 開元二十八年,分盧龍縣置。   順州下 貞觀六年置,寄治營州南五柳城。天寶元年,改為順義郡。乾元元年,復為順州。舊領縣一,戶八十一,口二百一十九。天寶,戶一千六十四,口五千一百五十七。   賓義 郡所理,在幽州城內。   歸順州 開元四年置,為契丹松漠府彈汗州部落。天寶元年,改為歸化郡。乾元元年,復為歸順州。天寶領縣一,戶一千三十七,口四千四百六十九。在京師二千六百里,至東都一千七百一十里。   懷柔 州所理也。   營州上都督府 隋柳城郡。武德元年,改為營州總管府,領遼、燕二州,領柳城一縣。七年,改為都督府,管營、遼二州,貞觀二年,又督昌州。三年,又督師、崇二州。六年,又督順州。十年,又督慎州。今督七州。萬歲通天二年,為契丹李萬榮所陷。神龍元年,移府於幽州界置,仍領漁陽、玉田二縣。開元四年,復移還柳城。八年,又往就漁陽。十一年,又還柳城舊治。天寶元年,改為柳城郡。乾元元年,復為營州。舊領縣一,戶一千三十一,口四千七百三十二。天寶,戶九百九十七,口三千七百八十九。在京師東北三千五百八十九里,至東都二千九百一十里。   柳城 漢縣,屬遼西郡。室韋、靺鞨諸部,並在東北。遠者六千里,近者二千里。西北與奚接界,北與契丹接界。   燕州 隋遼西郡,寄治於營州。武德元年,改為燕州總管府,領遼西、瀘河、懷遠三縣。其年,廢瀘河縣。六年,自營州南遷,寄治於幽州城內。貞觀元年,廢都督府,仍省懷遠縣。開元二十五年,移治所於幽州北桃谷山。天寶元年,改為歸德郡。乾元元年,復為燕州。舊領縣一,無實土戶。所領戶出粟皆靺鞨別種,戶五百。天寶,戶二千四十五,口一萬一千六百三。兩京道裡,與幽州同。   遼西 州所治縣也。   威州 武德二年,置遼州總管,自燕支城徙寄治營州城內。七年,廢總管府。貞觀元年,改為威州,隸幽州大都督。所領戶,契丹內稽部落。舊領縣一,戶七百二十九,口四千二百二十二。天寶,戶六百一十一,口一千八百六十九。兩京道裡,與涿州同。   威化 後契丹陷營州乃南遷,寄治於良鄉縣石窟堡,為威化縣,州治也。   慎州 武德初置,隸營州,領涑沫靺鞨烏素固部落。萬歲通天二年,移於淄、青州安置。神龍初,復舊,隸幽州。天寶領縣一,戶二百五十,口九百八十四。   逢龍 契丹陷營州後南遷,寄治良鄉縣之故都鄉城,為逢龍縣,州所治也。   玄州 隋開皇初置,處契丹李去閭部落。萬歲通天二年,移於徐、宋州安置。神龍元年,復舊。今隸幽州。天寶領縣一,戶六百一十八,口一千三百三十三。   靜蕃 州治所,范陽縣之魯泊村。   崇州 武德五年,分饒樂郡都督府置崇州、鮮州,處奚可汗部落,隸營州都督。舊領縣一,戶一百四十,口五百五十四。天寶,戶二百,口七百一十六。   昌黎 貞觀二年,置北黎州,寄治營州東北廢楊師鎮。八年,改為崇州,置昌黎縣。契丹陷營州,徙治於潞縣之古潞城,為縣。   夷賓州 乾封中,於營州界內置,處靺鞨愁思嶺部落,隸營州都督。萬歲通天二年,遷於徐州。神龍初,還隸幽州都督。領縣一,戶一百三十,口六百四十八。   來蘇 自徐州還寄於良鄉縣之古廣陽城,為縣。   師州 貞觀三年置,領契丹室韋部落,隸營州都督。萬歲通天元年,遷於青州安置。神龍初,改隸幽州都督。舊領縣一,戶一百三十八,口五百六十八。天寶,戶三百一十四,口三千二百一十五。   陽師 初,貞觀置州於營州東北廢陽師鎮,故號師州。神龍中,自青州還寄治於良鄉縣之故東閭城,為州治,縣在焉。   鮮州 武德五年,分饒樂郡都督府奚部落置,隸營州都督。萬歲通天元年,遷於青州安置。神龍初,改隸幽州。天寶領縣一,戶一百七,口三百六十七。   賓從 初置營州界,自青州還寄治潞縣之古潞城。   帶州 貞觀十九年,於營州界內置,處契丹乙失革部落,隸營州都督。萬歲通天元年,遷於青州安置。神龍初,放還,隸幽州都督。天寶領縣一,戶五百六十九,口一千九百九十。   孤竹 舊治營州界。州陷契丹後,寄治於昌平縣之清水店,為州治。   黎州 載初二年,析慎州置,處浮渝靺鞨烏素固部落,隸營州都督。萬歲通天元年,遷於宋州管治。神龍初還,改隸幽州都督。天寶領縣一,戶五百六十九,口一千九百九十一。   新黎 自宋州遷寄治於良鄉縣之故都鄉城。   沃州 載初中,析昌州置,處契丹松漠部落,隸營州。州陷契丹,乃遷於幽州,隸幽州都督。天寶領縣一,戶一百五十九,口六百一十九。   濱海 沃州本寄治營州城內,州陷契丹,乃遷於薊縣東南回城,為治所。   昌州 貞觀二年置,領契丹松漠部落,隸營州都督。萬歲通天二年,遷於青州安置。神龍初還,隸幽州。舊領縣一,戶一百三十二,口四百八十七。天寶,戶二百八十一,口一千八十八。   龍山 貞觀二年,置州於營州東北廢靜蕃戍。七年,移治於三合鎮。營州陷契丹,乃遷於安次縣古常道城,為州治。   歸義州 總章中置,處海外新羅,隸幽州都督。舊領縣一,戶一百九十五,口六百二十四。   歸義 在良鄉縣之古廣陽城,州所治也。   瑞州 貞觀十年,置於營州界,隸營州都督,處突厥烏突汗達幹部落。鹹亨中,改為瑞州。萬歲通天二年,遷於宋州安置。神龍初還,隸幽州都督。舊領縣一,戶六十,口三百六十五。天寶,戶一百九十五,口六百二十四。   來遠 舊縣在營州界。州陷契丹,移治於良鄉縣之故廣陽城。信州 萬歲通天元年置,處契丹失活部落,隸營州都督。二年,遷於青州安置。神龍初還,隸幽州都督。天寶領縣一,戶四百一十四,口一千六百。   黃龍 州所治,寄治范陽縣。   青山州 景雲元年,析玄州置,隸幽州都督。領縣一,戶六百二十二,口三千二百一十五。   青山 寄治於范陽縣界水門村。   凜州 天寶初置於范陽縣界,處降胡。領縣一,戶六百四十八,口二千一百八十七。   安東都護府 總章元年九月,司空李勣平高麗。高麗本五部,一百七十六城,戶六十九萬七千。其年十二月,分高麗地為九都督府,四十二州,一百縣,置安東都護府於平壤城以統之。用其酋渠為都督、刺史、縣令,令將軍薛仁貴以兵二萬鎮安東府。上元三年二月,移安東府於遼東郡故城置。儀鳳二年,又移置於新城。聖歷元年六月,改為安東都督府。神龍元年,復為安東都護府。開元二年,移安東都護於平州置。天寶二年,移於遼西故郡城置。至德後廢,初置領羈縻州十四,戶一千五百八十二。去京師四千六百二十五里,至東都三千八百二十里。   新城州都督府、遼城州都督府、哥勿州都督府、建安州都督府、南蘇州、木底州、蓋牟州、代那州、倉巖州、磨米州、積利州、黎山州、延津州、安市州凡此十四州,並無城池。是高麗降戶散此諸軍鎮,以其酋渠為都督、刺史羈縻之。天寶,領戶五千七百一十八,口一萬八千一百五十六。   自燕以下十七州,皆東北蕃降胡散諸處幽州、營州界內,以州名羈縻之,無所役屬。安祿山之亂,一切驅之為寇,遂擾中原。至德之後,入據河朔,其部落之名無存者。今記天寶承平之地理焉。   山南道   山南西道   梁州興元府 隋漢川郡。武德元年,置梁州總管府,管梁、洋、集、興四州。梁州領南鄭、褒中、城固、西四縣。二年,改城固為唐固,割西縣置褒州。三年,置白雲縣。七年,改總管為都督,督梁、洋、集、興、褒五州。梁州領南鄭、褒中、白雲四縣。八年,廢褒州,以西、金牛二縣來屬。九年,省白雲縣入城固。貞觀三年,復改唐固為城固。五年,改褒中為褒城。六年,廢都督府。八年又置,依舊督梁、洋、集、壁四州。十七年又罷。顯慶元年,復置都督府,督梁、洋、集、壁四州。開元十三年,改梁州為褒州,依舊都督府。二十年,又為梁州。天寶元年,改為漢中郡,仍為都督府。乾元元年,復為梁州。興元元年六月,昇為興元府。官員資序,一切同京兆、河南二府。舊領縣五,戶六千六百二十五,口二萬七千五百七十六。武德領縣六,戶三萬七千四百七十,口十五萬三千七百一十七。至京師一千二百二十三里,至東京二千七百八里。   南鄭 州所理。漢縣,屬漢中郡。隋不改。褒城 漢褒中縣,屬漢中郡。義寧二年,改為褒中。貞觀三年,復為褒城   城固 隋舊。武德二年,改為唐固。貞觀二年,復為城固   西 隋舊。天寶二年,置褒州,割金牛來屬,領西、金牛二縣。八年,廢褒州,以縣屬梁州   金牛 漢葭萌縣地。武德二年,分綿谷縣置,屬褒州。八年,州廢,屬梁州   三泉 武德四年,分綿谷縣置南安州,領三泉、嘉平二縣。八年,廢南安州及嘉平縣,以三泉屬利州。天寶元年,改屬梁州,移治沙溪之東。   鳳州下 隋河池郡。武德元年,改為鳳州。天寶元年,復為河池郡。乾元元年,復為鳳州。舊領縣四,戶一千九百五十七,口九千七百九十四。天寶,戶五千九百一十八,口二萬七千八百七十七。在京師西南六百里,至東都一千四百五十里。   梁泉 漢故道縣地。後魏置梁泉縣。晉仇池所處地。後魏廢帝於縣置鳳州   兩當 漢故道縣地。晉改兩當,取水名   河池 後漢縣,屬武都郡。以川為名   黃花 武德四年,分梁泉縣置,以川為名。   興州下 隋順政郡。武德元年,改為興州。天寶元年,改為順政郡。乾元元年,復為興州。舊領縣三,戶一千二百二十五,口四千九百一十三。天寶,戶二千二百二十四,口一萬一千四十六。至京師九百四十八里,至東都一千七百八十一里。   順政 漢沮縣,屬武都郡。後魏改為略陽,晉置武興蕃以處互市,後魏於武興蕃置興州,仍以略陽為順政   長舉 漢沮縣地,隋為長舉縣。本治盤頭城,貞觀三年移於今所   鳴水 漢沮縣地,隋為鳴水縣。舊治落蕃水南,永隆元年,移治水北。   利州下 隋義城郡。武德元年,改為利州,領綿谷、葭萌、益昌、義清、岐坪、嘉川、景谷七縣。二年,置總管府,管利、龍、隆、始、蓬、靜六州。三年,割綿谷之東界置南安州。四年,割景谷縣置沙州。七年,又割岐坪、義清二縣置南平州。其年,改總管府為都督府,督利、龍、隆、始、沙、南安、南平、靜八州。利州領綿谷、葭萌、益昌、嘉川四縣。八年,廢南安州,割三泉縣來屬。貞觀元年,廢沙州。二年,廢南平州,復以景谷、岐坪、義清等縣來屬。其年,以嘉川屬靜州。六年,罷都督府。以州當劍口,戶不滿萬,移為中州,又降為下州。天寶元年,改為益昌郡,仍割三泉屬梁州。乾元元年,復為利州。舊領縣七,戶九千六百二十八,口三萬一千九十三。天寶領縣六,戶二萬三千九百一十,口四萬四千六百。在京師西南一千四百八十八里,至東都二千一百九十七里。   綿谷 漢葭萌縣地,蜀為漢壽縣。晉改晉壽縣,又分晉壽置興安縣。隋改興安為綿谷。南齊於壽縣置西益州,後梁改為利州   胤山 隋義清縣。天寶元年八月,改為胤山   嘉川 隋屬靜州。貞觀十七年,割屬利州   葭萌 漢縣。蜀為漢壽,晉改晉壽,江左改晉安。隋改為葭萌,取漢舊名   益昌 後魏分晉壽縣置京兆縣,後周改為益昌   景谷 漢白水縣地。宋置平興縣,隋改為景谷。武德四年,置沙州,割龍州之方維來屬。沙州領景谷、方維二縣。,貞觀元年,廢沙州,以景谷屬利州,仍省方維縣併入。   通州上 隋通川郡。武德元年,改為通州,領通川、宣漢、三岡、石鼓、東鄉五縣。以宣漢屬南并州。二年,置新寧、思來二縣。三年,以東鄉屬南石州。又為通川總管府,管通、開、蓬、渠、萬、南並、南石、南鄰八州。通州領通川、三岡、石鼓、新寧、思來五縣。八年,以廢南石州之東鄉縣來屬。貞觀元年,以廢南并州之宣漢來屬,又省思來入通川。其年,廢萬州,以永穆來屬。貞觀五年,廢都督府為下州。長安二年,升為中州。開元二十三年,升為上州。天寶元年,改為通川郡。乾元元年,復為通州。舊領縣七,戶七千八百九十八,口三萬八千一百二十三。天寶,戶四萬七百四十三,口十一萬八百四。在京師西南二千三百里,去東都二千八百七十五里。   通川 漢宕渠縣地,分置宣漢縣,屬巴郡。後魏改為石城縣。梁於縣置萬州,元魏改為通州。隋為通川縣   永穆 宕渠地,梁置永康縣,隋改為永穆。武德元年,屬巴州。二年,置萬州,蜀割巴州之歸仁,置諾水、廣納、太平、恆豐四縣,並屬萬州。七年,省諾水縣。貞觀元年,廢萬州,以歸仁屬巴州,廣納屬壁州,永穆屬通州。廢太平、恆豐二縣入永穆   三岡 隋舊縣   石鼓 後魏置   東鄉 武德三年,置南石州,又分置下蒲、昌樂二縣屬之。八年,廢南石州,省昌樂入石鼓、下蒲入東鄉   宣漢 隋舊。武德元年,置南并州,又置東關縣隸之。貞觀元年,廢南并州,省東關入宣漢。自和昌城移治新安,屬通州   新寧  武德二年,分通川縣置,治新寧故城。貞觀八年,移治賨城。巴渠永泰元年六月,分石鼓縣四鄉置巴渠。   洋州下 隋漢川郡之西鄉縣。武德元年,割梁州三縣置洋州。四年,又置洋源縣。天寶元年,改為洋川郡。乾元元年,復為洋州。舊領縣四,戶二千二百二十六,口一萬八千六十。天寶領縣五,戶二萬三千八百四十九,口八萬八千三百二十七。在京師南八百里,至東都二千里。   西鄉 本漢成固縣地,蜀立西鄉縣。後魏於此置洋州,以水為名   黃金 漢安陽縣地,屬漢中郡。後魏置黃金縣,水名也。隋縣治巴嶺鎮,貞觀三年,移於今治   興道 隋興勢縣。貞觀二十三年,改為興道   洋源 武德七年,分西鄉縣置   真符 開元十八年,分興道置華陽縣。天寶七年,改屬京兆,仍改為真符。十一年,還屬洋川郡。   合州中 隋涪陵郡。武德元年,改為合州,領石鏡、漢初、赤水三縣。三年,又置新明縣。天寶元年,改為巴川郡。乾元元年,復為合州。舊領縣四,戶一萬四千九百三十四,口五萬二百一十。天寶領縣六,戶六萬六千八百一十四,口十萬七千二百二十。在京師南二千四百五十里,至東都三千三百里。   石鏡 漢墊江縣,屬巴郡。宋改名宕渠,宋置東宕渠郡及石鏡縣,又改郡為合州,涪、漢二水合流處為名   新明 武德二年,分石鏡置   漢初 後魏清居縣,隋改漢初   赤水 隋分石鏡置   巴川 開元二十三,割石鏡、銅梁二縣置   銅梁 長安三年置。初治奴侖山南,開元三年,移治於武金坑。   集州下 隋漢川郡之難江縣。武德元年,置集州,仍割巴州之符陽、長池、白石三縣來屬。又置平桑縣,凡領五縣。八年,以符陽、白石屬壁州。貞觀元年,廢平桑縣。二年,又置。六年,又省平桑、長池二縣。八年,又割壁州之符陽來屬。十七年,又割廢靜州之地平來屬。天寶元年,改為符陽郡。乾元元年,復為集州。舊領縣一,戶一千一百二十六,口四千一十七。天寶領縣三,戶四千三百五十三,口二萬五千七百二十六。在京師西南一千四百二十五里,至東都二千六百里。   難江 漢宕渠縣地,後周改為難江。梁立東巴州,恭帝改為集州。以水為名   符陽 漢縣。武德元年,屬集州。三年,改屬壁州。貞觀八年,復還集州   地平 武德元年,分清化縣置狄平縣。二年,改狄平為地平。其年,置靜州,領地平、嘉川、大牟、清化四縣。貞觀十七年,廢靜州,嘉川屬利州,大牟、清化屬巴州,地平屬集州。   巴州中 隋清化郡。武德元年,改為巴州,領化城、清化、曾口、盤道、永穆、歸仁、始寧、奇章、安固、伏虞、恩陽、白石、符陽、長池十四縣。其年以符陽、長池、白石屬集州,以安固、伏虞屬蓬州,清化屬靜州。二年,割歸仁、永穆置萬州。貞觀元年,廢萬州,以歸仁來屬。天寶元年,改為清化郡。乾元元年,復為巴州。舊領縣七,戶一萬九百三十三,口四萬七千八百九十。天寶領縣十,戶三萬二百一十,口九萬一千五十一。至京師二千三百六十里,至東都二千五百八十二里。   化城 後漢漢昌縣。梁改為梁大縣,後周改為化城縣。後魏置大谷郡。隋置巴州於縣理   盤道 後魏置   清化 隋屬巴州。武德元年,於清化縣界木門故地置靜州。領清化、大牟二縣。其年,又置地平縣。六年,移靜州於地平縣。又割利州之嘉川,皆隸靜州。貞觀十七年,廢靜州,以清化縣屬巴州   曾口 梁置。隋縣治戴公山。神龍元年,移治曾溪   歸仁 梁置平州,隋改為歸仁縣。武德二年,屬萬州。貞觀元年,屬巴州   始寧 梁置,以山為名   奇章 梁置,縣東八里有奇章山   恩陽 梁置義陽縣,隋改為恩陽。貞觀十七年廢。萬歲通天元年,復置   大牟 武德元年,分清化縣置,縣東三里有大牟山   七盤 久視元年分置。   蓬州下 武德元年,割巴州之安固、伏虞,隆州之儀隴、大寅,渠州之宕渠、鹹安等六縣,置蓬州,因周舊名。三年,以儀隴屬萬州。尋復來屬。天寶元年,改為鹹安郡。至德二年,改為蓬山郡。乾元元年,復為蓬州。舊領縣六,戶九千二百六十八,口三萬五千五百六十六。天寶,縣七,戶一萬五千五百七十六,口五萬三千三百五十二。至京師二千二百一十里;至東都二千九百九十五里。   良山 漢宕渠地,梁置伏虞郡安固縣。後周改伏虞為蓬州,安固為良山。開元初,蓬州移治大寅縣,至後不改   大寅 梁置。舊治斗子山,後移治斗壇口,今為蓬州所治   儀隴 梁置。武德二年,屬萬州。州廢,還蓬州。舊領金城山,開元二十三年,移治平溪。   伏虞 梁宣漢縣。隋改為伏虞,屬蓬州   宕渠 梁置,取漢縣名。舊治長樂山,長安三年,移治羅獲水   鹹安 梁置綏安縣,隋改為鹹安。至德二年,改為蓬山   大竹 久視元年,分宕渠縣置。至德二年,割屬濆山郡。   壁州下 武德八年,分巴州始寧縣,改置壁州並諾水縣。又割集州之符陽、白石二縣來屬。貞觀元年,廢萬州,割廣納縣來屬。八年,復以符陽屬集州。天寶元年,改為始寧郡。乾元元年,復為壁州。舊領縣三,戶一千四百九十二,口七千四百四十九。天寶,縣四,戶一萬二千三百六十八,口五萬四千七百五十七。在京師西南一千八百二十二里,至東都二千九百四十二里。   諾水 後漢宣漢縣,梁分宣漢置始寧縣。元魏分始寧置諾水縣。武德八年,分巴州始寧之東境,置壁州及諾水縣。今州所治。廣納 武德三年,割始寧、歸仁二縣地置,以廣納溪為名   白石 後魏置,以白石水為名。武德初,屬巴州,又改屬集州。八年,還壁州。   巴東 開元二十三年六月,置太平縣。天寶元年八月二十四日,改為巴東縣。   商州 隋上洛郡。武德元年,改為商州。其年,於上津縣置上州。貞觀十年,州廢,上津來屬。天寶元年,改為上洛郡。乾元元年,復為商州。舊領縣五,戶四千九百一,口二萬一千五十。天寶,縣六,戶八千九百二十六,口五萬二千八十。至京師二百八十一里,至東都八百八十六里。   上洛 漢縣,屬弘農郡。言在洛水之上,故為縣名。隋於縣置上洛郡。   豐陽 漢商縣地。晉分商縣置豐陽,以川為名。舊治吉川城,麟德元年,移理豐陽川。   洛南 漢上洛縣地。晉分置拒陽縣,隋改拒陽為洛南。舊治拒陽川,顯慶三年,移治清川。   商洛 漢商縣,屬弘農郡。隋文加「洛」字   上津 漢長利縣地,屬漢中郡。梁置南洛州,後魏改為上州,隋廢州為上津縣。義寧二年,置上津郡。武德元年,改為上州,領上津、豐利、黃土、長利四縣。貞觀初,省長利縣。十年,廢上州,以黃土屬金州,豐利屬均州,上津屬商州。   安業 萬歲通天元年,分豐陽置。景龍三年,改屬雍州。景雲元年,還屬商州。乾元元年正月,改為乾元縣,割屬京兆府。   金州 隋西城郡   武德元年,改為金州,領洵陽、石泉、安康等縣。其年,割洵陽、驢川二縣置洵州,領三縣。又置西安州。又立寧都、廣德二縣隸西安州。為直州。三年,金州置總管府,管金、井、直、洵、洋、南豐、均、漸、遷、房、重、順十二州。七年,廢洵州,以洵城、洵陽、驢川三縣來屬。貞觀元年,廢直州,又省寧都、廣德,以安康來屬,仍省驢川縣。八年,省洵城縣,又以廢上州之黃土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安康郡。至德二年二月,改為漢南郡。乾元元年,復為金州。舊領縣六,戶一萬四千九十一,口五萬三千二十九。天寶,戶九千六百七十四,口五萬七千九百八十一。在京師南七百三十七里,至東都一千七百里。   西城 州所理。漢西城縣,屬漢中郡。後魏置安康郡,尋改為東梁州。又以其地出金,改為金州。皆以西城為治所。隋末廢。義寧二年,復置   洵陽 漢縣名。武德元年,置洵州,又分洵陽置洵城、驢川二縣。七年,廢洵州,三縣屬金州。貞觀二年,省驢川。八年,省洵城,併入洵陽   淯陽 後魏黃土縣。義寧二年,屬上州。貞觀八年,屬金州。天寶元年,改為淯陽   石泉 隋縣。聖歷元年,改為武安。神龍初,復為石泉。永貞元年,省入漢陰縣,復置   漢陰 漢安陽縣,屬漢中郡。晉武改為安康,置安康郡。隋改為縣。武德元年,置西安州,立寧都、廣德二縣。改西安州為直州。州廢,省寧都、廣德二縣入安康。至德二年二月,改為漢陰縣   平利 後周於平利川置吉陽縣,隋改為安吉。武德元年,改為平利。   開州 隋巴東郡之盛山縣。義寧二年,分置萬州,仍割巴東郡之新浦,通川郡之萬世、西流三縣來屬。武德元年,改為開州,領四縣。貞觀初,省西流入盛山。天寶元年,改為盛山郡。乾元元年,復為開州。舊領縣三,戶二千一百二十二,口一萬五千五百四。天寶,戶五千六百六十,口三萬四百二十一。在京師南一千四百六十里,至東都二千六百七十里。   盛山 漢朐縣,屬巴郡。蜀分置漢豐縣,周改漢豐為永寧。隋改永寧為盛山。以山為名   新浦 宋分漢豐縣置   萬歲 後周之萬縣,隋加「世」字。貞觀二十三年,改萬世為萬歲縣。   渠州下 隋宕渠郡。武德元年,改為渠州,領流江、賨城、宕渠、鹹安、潾水、墊江六縣。其年,改賨城為始安。又分置賨城、義興、豐樂三縣。以宕渠、鹹安三縣屬蓬州。又分濆水、墊江、濆山、鹽泉四縣置濆州。三年,割濆州之濆水來屬。八年,省義興、豐樂、賨城三縣。其年,廢潾州,以潾山來屬。天寶元年,改為濆山郡。乾元元年,復為渠州。舊領縣四,戶九千七百二十六,口二萬一千五百五十二。天寶,戶九千九百五十七,口二萬六千五百二十四。在京師西南二千一百七十里,至東都三千一百九十里。   流江 漢宕渠縣地,屬巴郡。梁置渠州,周改為北宕渠郡,又改為流江郡。仍於郡內置流江縣。武德元年,改為渠州。又並賨城、義興二縣入流江   濆水 梁置。義寧元年,屬濆州。武德三年,屬渠州   渠江 梁置始安縣,隋不改。天寶元年八月,改為渠江縣   濆山 梁置。濆山,在縣西四十里,重疊濆比為名。隋末,縣廢。武德元年,分置濆山縣,又置濆州。八年,州廢,縣隸渠州。   渝州 隋之巴郡。武德元年,置渝州,因開皇舊名,領江津、涪陵二縣。其年,以涪陵屬涪州。三年,置萬春縣。改萬春為萬壽縣。貞觀十三年,以廢霸州之南平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南平郡。乾元初,復為渝州。舊領縣四,戶一萬二千七百一十,口五萬七百一十三。天寶,戶六千九百九十五,口二萬七千六百八十五。在京師西南二千七百四十八里,至東都三千四百三十里。   巴 漢江州縣,屬巴郡。古巴子國地。梁置楚州。隋改為渝州,以水為名   江津 漢江州縣分置   萬壽 武德三年,分江津縣置萬春縣。五年,改為萬壽   南平 貞觀四年,分巴縣置。於縣南界置南平州,領南平、清谷、周泉、昆川、和山、白溪、瀛山七縣。八年,改南平州為霸州。十三年,州廢,省清谷等縣,以南平縣屬渝州。   山南東道   鄧州 隋南陽郡。武德二年,改為鄧州,領穰縣、冠軍、深陽三縣。三年,立順陽縣。州置總管,管鄧、淅、酈、宛、淯、新、弘等七州。四年,廢總管,隸山南行台。廢新州,以新野縣來屬。又置平晉縣。六年,省順陽入冠軍,省平晉入穰縣。八年,廢宛州,以南陽來屬,廢酈州,以新城來屬。貞觀元年,省冠軍入新城。天寶元年,改為南陽郡。乾元元年,復為鄧州。舊領縣六,戶三千七百五十四,口一萬八千二百一十二。天寶領縣七,戶四萬三千五十五,口十六萬五千二百五十七。在京師東南九百二十里,至東都六百七十里。   穰 漢縣,屬南陽郡。漢南陽郡以宛為理所,後魏移治於穰。隋改為南陽郡,尋改為鄧州,取漢鄧縣為名   南陽 漢南陽郡所治宛縣也。武德三年,置宛州,領南陽、上宛、上馬、安固四縣,並寄治宛城。八年,州廢,以上馬入唐州,余三縣入南陽縣,屬鄧州   新野 漢縣,屬南陽郡。晉於縣置義州。武德四年,分置新州,領一縣。其年,新州廢,縣屬鄧州   向城 漢西鄂縣地,屬鄧州。後魏於古向城置縣,乃改立   臨湍 後魏割冠軍縣北境置新城縣。武德二年,移治虎遙城,屬酈州。八年,廢酈州,縣屬鄧州。貞觀三年,移治故臨湍聚。天寶元年,改為臨湍縣   內鄉 漢淅縣地,屬弘農郡。後周改為中鄉,隋改為內鄉。武德元年,置淅州,又分內鄉置默水縣,後復改為內鄉   菊潭 漢沮陽縣地。隋改沮水縣,後廢。開元二十四年,割新城復置,改為菊潭。   唐州上 隋淮安郡。武德四年,改為顯州,仍置總管,領顯、北澧、純三州。顯州領比陽、慈丘、平氏、顯岡四縣。五年,又分置唐州,屬顯州總管。七年,改為都督府,州不改。貞觀元年,罷都督,仍以廢純州桐柏縣來屬。三年,省顯岡縣。九年,改顯州為唐州,以廢唐州之棗陽、湖陽及廢魯州之方城三縣來屬。十年,以棗陽屬隋州。開元五年,以方城來屬仙州。十三年,置上馬縣。二十六年,以方城來屬。天寶元年,改為淮安郡。乾元元年,復為唐州。舊屬河南道,至德後,割屬山南東道。舊領縣六,戶四千七百二十六。口二萬二千二百九十九。天寶領縣七,戶四萬二千六百四十三,口十八萬三千三百六十。至京師一千四百八十里,至東都六百四十六里。   比陽 漢縣,屬南陽郡。後魏置東荊州於漢比陽古城,改為淮州。隋改淮州為顯州,取界內顯望岡為名。貞觀元年,改為唐州。比水出縣東,今縣,州所治也。   慈丘 隋分比陽縣置,取界內慈丘山為名。   桐柏 漢平氏縣地,屬南陽郡。梁置華州,西魏改淮州,又為純州。後周為大義郡,陳廢郡為桐柏縣。   平氏 漢縣,屬南陽郡。   湖陽 漢縣,屬南陽郡。隋不改,屬舂陵郡。武德四年,於縣置湖州,領湖陽、上馬二縣。貞觀元年,廢湖州,省上馬,以湖陽屬唐州。   方城 前漢堵陽縣,屬南陽郡。後漢改為順陽。隋改為方城縣,屬淯陽郡。武德二年,於縣置北澧州,領方城、真昌二縣。貞觀初,省真昌縣。八年,改北澧州為魯州,領縣不改。九年,省魯州,以方城屬唐州。   泌陽 後魏石馬縣,後訛為上馬縣。貞觀三年廢。開元十三年,割湖陽復置上馬縣。天寶元年,改為泌陽縣。   均州下 隋淅陽郡之武當縣。義寧二年,割淅陽之武當、均陽二縣置武當郡。又置平陵縣。武德元年,改為均州。七年,省平陵縣。八年,省均陽入武當。其年,以南豐州之鄖鄉、堵陽、安福三縣來屬。貞觀元年,廢均州,又省堵陽、安福二縣。以武當、鄖鄉二縣屬淅州。八年,廢淅州,又以武當、鄖鄉二縣置均州。又廢上州,割豐利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武當郡。乾元元年,復為均州。舊領縣三,戶二千八百二十九,口一萬二千五百九十三。天寶,戶九千六百九十八,口五萬八百九。在京師東南九百三十里,至東都九百一十七里。   武當 州所治。漢縣,南陽郡。梁置南始平郡,後魏改為豐州,隋改為均州,皆治武當縣。縣舊治延岑城,顯慶四年,移於今所   鄖鄉 漢錫縣地,屬漢中郡。晉改為鄖鄉。武德元年,置南豐州,領鄖鄉、安福、堵陽三縣。屬均州。貞觀元年,廢均州,以鄖鄉、武當屬淅州。又省安福、堵陽,併入鄖鄉。八年,復置均州,二縣來屬   豐利漢長利縣地。後魏置豐利郡,分錫縣置豐利縣。武德初,屬上州。州廢,屬均州。   房州下 隋房陵郡。武德元年,改為遷州,領光遷、永清,又置受陽、淅川、房陵,凡領五縣。其年,又於竹山縣置房州,領竹山、上庸,又置武陵,凡領三縣。五年,廢遷州之淅川。。七年,又廢房陵、受陽二縣。貞觀十年,廢遷州,自竹山移房州治於廢州城。其年,省武陵縣。改光遷為房陵縣。天寶元年,改為房陵郡。乾元元年,復為房州。舊領縣四,戶四千五百三十三,口二萬一千五百七十九。天寶,戶一萬四千四百二十二,口七萬一千七百八。在京師南一千二百九十五里,至東都一千一百八十五里。   房陵 漢縣,屬漢中郡。後魏為新城郡,又改為光遷國。武德初,改為遷州。置光遷縣。又改為房州,兼改光遷為房陵縣   永清 後魏分房陵縣置大洪縣,周改為永清   竹山 分上庸縣置。武德元年,置房州。貞觀十年,州移治房陵縣   上庸 漢縣,屬漢中郡。   隋州下 隋為漢東郡。武德三年,改為隋州,領隋縣、光化、安貴、平林、順義五縣。五年,省安貴縣。八年,省平林、順義二縣。貞觀十年,割唐州棗陽來屬。天寶元年,改為漢東郡。乾元元年,復為隋州。舊領縣三,戶二千三百五十三,口一萬一千八百九十八。天寶,縣四,戶二萬三千九百一十七,口十萬五千七百二十二。在京師東南一千三百八十八里,至東都一千八里。   隋 漢縣,屬南陽郡。後魏於縣置隋州,隋為漢東郡,皆治隋州   光化 隋縣   棗陽 漢舂陵縣,屬南陽郡。隋置舂陵郡。武德三年,改為昌州,領棗陽、舂陵、清潭、湖陽、上馬五縣。其年,分湖陽、上馬置湖州。五年,廢昌州及清潭縣。貞觀元年,省舂陵入棗陽。其年,以廢湖州之上馬、湖陽來屬。九年,廢顯州。自此移唐州於廢顯州,仍屬焉。十年,改屬隋州   唐城 開元二十六年,分棗陽置。   郢州 後魏置溫州。武德四年,置郢州於長壽縣,置京山、藍水二縣屬焉。貞觀元年,省藍水入長壽。又廢郢州,以長壽屬鄀州,章山屬荊州。十七年,廢溫州,依舊置郢州,治京山。天寶元年,改為富水郡。乾元元年,復為郢州。舊溫州領縣三,戶一千五百八十,口七千一百七十三。天寶改郢州,戶一萬二千四十六,口五萬七千三百七十五。在京師東南一千四百四十里,至東都一千一百四十九里。   京山 隋縣,屬安陸郡。武德四年,置溫州,因後魏。領京山、富水二縣。貞觀八年,廢鄀州,以長壽來屬。十七年,復於縣置郢州。長壽 漢竟陵縣地,屬江夏郡。武德四年,於縣置郢州。貞觀元年,廢郢州,以長壽屬鄀州。八年,又屬溫州。十七年,又屬郢州。富水 隋舊。武德初,屬溫州。州廢,屬郢州。   復州 隋沔陽郡。武德五年,改為復州,治竟陵縣,貞觀七年,移治沔陽。天寶元年,改為竟陵郡。乾元元年,復為復州。舊領縣三,戶一千四百九十四,口六千二百一十八。天寶,戶八千二百一十,口四萬四千八百八十五。在京師東南一千八百里,至東都一千五百一十八里。   沔陽 漢竟陵縣地,屬江夏郡。隋置沔陽郡,武德初,改為復州,皆治此縣   竟陵 漢縣,後廢。晉復置,至隋不改   監利 漢華容縣地,屬南郡。晉置監利縣。   襄州緊上 隋襄陽郡。武德四年,平王世充,改為襄州,因隋舊名。領襄陽、安養、漢南、義清、南漳、常平六縣。州置山南道行台,統交、廣、安、黃、壽等二百五十七州。五年,省酇州,以陰城、谷城二縣來屬。七年,罷行台為都督府,督襄、鄧、唐、均、淅、重七州。貞觀元年,廢重州,以荊山縣來屬。六年,廢都督府。八年,廢鄀州,以率道、樂鄉二縣來屬。又省常平入襄陽,省陰城入谷城,省南津入義清,省漢南入率道。天寶元年,改為襄陽郡。十四載,置防禦使。乾元元年,復為襄州。上元二年,置襄州節度使,領襄、鄧、均、房、金、商等州,自後為山南東道節度使治所。舊領縣七,戶八千九百五十七,口四萬五千一百九十五。天寶,戶四萬七千七百八十,口二十五萬二千一。在京師東南一千一百八十二里,至東都八百五十三里。   襄陽 漢縣,屬南郡。建安十三年,置襄陽郡。晉入為荊州治所。梁置南雍州,西魏改為襄州,隋為襄陽郡,皆以此縣為治所。   鄧城 漢鄧縣,屬南陽郡,古樊城也。宋故安養縣。天寶元年,改為臨漢縣,貞元二十一年,移縣古鄧城置,乃改臨漢為鄧城縣   谷城 漢築陽縣地,屬南陽郡。隋為谷城縣   義清 漢中戶縣地,屬南郡。元魏改為義清縣。舊治柘林,永徽元年,移治清良   南漳 漢臨沮縣,屬南郡。晉立上黃縣。後魏改為重陽縣,隋改為南漳。武德二年,分南漳置荊山縣。又於縣治西一百五里置重州,領荊山、重陽、平陽、渠陽、士門、歸義六縣。七年,省渠陽入荊山,省平陽入重陽,又省土門、歸義二縣並房州之永清。貞觀元年,廢重州,以荊山屬襄州。移重陽入州城,改屬遷州。八年,省重陽入荊山。開元十八年,省荊山,移治於南漳故城,乃改為南漳   宜城 漢已縣。屬南郡。宋立華山郡於大堤村。即今縣。後魏改為宜城郡。分華山、新野置陽立率道縣。周省宜城郡,入率道縣。武德四年,率道屬鄀州。貞觀八年,改隸襄州。天寶七載,改為宜城縣   樂鄉 漢鄀縣,屬南郡。晉於合城郡置樂鄉縣。武德四年,置鄀州,領樂鄉、長壽、率道、上洪四縣。貞觀元年,省上洪縣。八年,廢鄀州,以長壽屬溫州,以樂鄉、率道屬襄州。   荊州江陵府 隋為南郡。武德初,蕭銑所據。四年,平銑,改為荊州,領江陵、枝江、長林、安興、石首、松滋、公安七縣。五年,荊州置大總管,管荊、辰、朗、澧、東松、沈、基、復、巴、睦、崇、硤、平等十三州,統潭、桂、交、循、夔、高、康、欽、尹九州。六年,改平州為玉州,改巴州為岳州。七年,廢基州入郢州。其年,改大總管為大都督,督荊、辰、澧、朗、東松、岳、硤、玉八州,仍統潭、桂、交、夔、高、欽、尹等七州。其沈、復、睦、崇四州,循、康二州都督並不統。八年,廢玉州,以當陽縣來屬。貞觀元年,廢郢州,以章山來屬。二年,降為都督府,惟督前七州而已。其桂、潭等七州,不統也。八年,廢東松州入硤州,又省章山入長林。十年,辰州改隸黔州。都督硤、澧、朗、岳四州,都督從三品。荊州領江陵、枝江、當陽、長林、安興、石首、松滋、公安等八縣。龍朔二年,升為大都督,督硤、岳、復、郢四州。天寶元年,改為江陵郡。乾元元年三月,復為荊州大都督府。自至德後,中原多故,襄、鄧百姓,兩京衣冠,盡投江、湘,故荊南井邑,十倍其初,乃置荊南節度使。上元元年九月,置南都,以荊州為江陵府,長史為尹,觀察、制置,一准兩京。以舊相呂諲為尹,充荊南節度使,領澧、朗、硤、夔、忠、歸、萬等八州,又割黔中之涪,湖南之岳、潭、衡、郴、邵、永、道、連八州,增置萬人軍,以永平為名。二年,置長寧縣於郭內,與江陵並治。其年,省枝江縣入長寧。至德二年,江陵尹衛伯玉以湖南闊遠,請於衡州置防禦使。自此,八州置使,改屬江南西道。舊領縣八,戶一萬二百六十,口四萬九百五十八。天寶領縣七,戶三萬一百九十二葉四萬八千一百四十九。在京師東南一千七百三十里,至東都一千三百一十五里。   江陵 漢縣,南郡治所也。故楚都之郢城,今縣北十里紀南城是也。後治於郢,在縣東南。今治所,晉桓溫所築城也   長寧 上元元年,分江陵縣置,治郭下。二年,又廢枝江併入   當陽 漢縣,屬南郡。武德四年,於縣置平州,領當陽、臨沮二縣。六年,改屬玉州。又省臨沮入當陽,屬荊州   長林 晉分編縣置長林縣,以其有櫟林長阪故也。武德四年,於縣東北百二十里置基州及章山縣。七年,廢基州,以章山屬郢州。州廢,屬荊州。八年,省入長林   石首 漢華容縣,屬南郡。武德四年,分華容縣置,取縣北石首山為名。舊治石首山,顯慶元年,移治陽支山下   松滋 漢高城縣地,屬南郡。松滋,亦漢縣名。屬廬江郡。晉時松滋縣人避亂至此,乃僑立松滋縣,因而不改   公安 吳孱縣地。漢末左將軍劉備,自襄陽來鎮此,時號左公,乃改名公安。   硤州下 隋夷陵郡。武德四年,平蕭銑,置硤州,領夷陵、夷道、遠安三縣。貞觀八年,廢東松州,以宜都、長陽、巴山三縣來屬。其年,省夷道入宜都。九年,自下牢鎮移治陸抗故壘。天寶元年,改為夷陵郡。乾元元年,復為硤州。舊領縣五,戶四千三百,口一萬七千一百二十七。天寶,戶八千九十八,口四萬五千六十六。在京師東南一千八百八十八里,至東都一千六百四十六里。   夷陵 漢縣,屬南郡。有夷山在西北,因為名。蜀置宜都郡。梁改為宜州,後魏改為拓州,又改為硤州。隋縣治石皋城。武德四年,移治夷陵府。貞觀九年,移治陸抗故壘   宜都 漢夷道縣,屬南郡。陳改為宜都,隋改為宜昌,屬荊州。武德二年,置江州,領宜昌一縣,尋改為宜都。六年,改江州為東松州。八年,廢睦州。以長陽、巴山來屬。貞觀八年,廢東松州,盡以三縣屬硤州   長陽 漢佷山縣,屬武陵郡。隋改為長陽,以溪水為名。隋屬荊州,武德四年,置睦州,領長陽、巴山二縣。八年,廢睦州,以二縣屬東松州。貞觀八年,屬硤州   遠安 漢臨沮縣地,屬南郡。晉改高安縣。後周改為遠安,屬硤州   巴山 隋分佷山縣置巴山縣。武德二年,置江州,領巴山、鹽水二縣。四年,廢江州及鹽水縣,以巴山屬睦州。八年,屬東松州。貞觀八年,屬硤州。   歸州 隋巴東郡之秭歸縣。武德二年,割夔州之秭歸、巴東二縣,分置歸州。三年,分秭歸置興山縣,治白帝城。天寶元年,改為巴東郡。乾元元年,復為歸州。舊領縣三,戶三千五百三十一,口二萬一十一。天寶,戶四千六百四十五,口二萬三千四百二十七。在京師南二千二百六十八里,至東都一千八百四十三里。   秭歸 漢縣,屬南郡。魏改為臨江郡。吳、晉為建平郡。隋屬巴東郡。武德二年,置歸州。   巴東 漢巫縣地,屬南郡。周置樂鄉縣,隋改為巴東縣   興山 武德三年,分秭歸縣置。舊治高陽城,貞觀十七年,移治太清鎮,天授二年,移治古夔子城。   夔州下 隋巴東郡。武德元年,改為信州。領人復、巫山、雲安、南浦、梁山、大昌、武寧七縣。二年,以武寧、南浦、梁山屬浦州。又改信州為夔州,仍置總管,管夔、硤、施、業、浦、涪、渝、谷、南、智、務、黔、克、思、巫、平十九州。八年,以浦州之南浦、梁山來屬。九年,又以南浦、梁山屬浦州。貞觀十四年,為都督府,督歸、夔、忠、萬、涪、渝、南七州。後罷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雲安郡。至德元年,於雲安置七州防禦使。乾元元年,復為夔州。二年,刺史唐論請升為都督府。尋罷之。舊領縣四,戶七千八百三十,口三萬九千五百五十。天寶,戶一萬五千六百二十九,口六萬五十。在京師南二千四百四十三里,至東都二千一百七十五里。   奉節 漢魚復縣,屬巴郡,今縣北三里赤甲城是也。梁置信州,周為永安郡,隋為巴東郡,仍改為人復縣。貞觀二十三年,改為奉節   雲安 漢朐縣,屬巴郡。故城曰萬戶城。縣西三十里,有鹽官   巫山 漢巫縣,屬南郡。隋加「山」字,以巫山硤為名。舊治巫子城   大昌 晉分巫、秭歸縣置建昌縣,又改為大昌。隋不改。   萬州 隋巴東郡之南浦縣。武德二年,割信州之南浦置南浦州,領南浦、梁山、武寧三縣。八年,廢南浦州,以南浦、梁山屬夔州,武寧屬臨州。其年,復立浦州,依舊領三縣。貞觀八年,改為萬州。天寶元年,改為南浦郡。乾元元年,復為萬州,舊領縣三,戶五千三百九十六,口三萬八千八百六十七。天寶,戶五千一百七十九,口二萬五千七百四十六。在京師西南二千六百二十四里,至東都二千四百六十五里。   南浦 後魏分朐縣置魚泉縣,周改為萬川,隋改為南浦。武德二年,置浦州。貞觀八年,改為萬州,以此縣為治所   武寧 漢臨江縣地,周分置源陽縣,隋改為武寧,治巴子故城   梁山 後周分朐縣置,治後魏萬川郡故城。   忠州 隋巴東郡之臨江縣。義寧二年,置臨州,又分置豐都縣。武德二年,分浦州之武寧置南賓縣,又分臨江置清水縣,並屬臨州。八年,又以浦州之武寧來屬。其年,又隸浦州。九年,以廢濆州之墊江來屬。貞觀八年,改臨州為忠州。天寶元年,改為南賓郡。乾元元年,復為忠州。舊領縣五,戶八千三百一十九,口四萬九千四百七十八。天寶,戶六千七百二十二,口四萬三千二十六。在京師南二千二百二十二里,至東都二千七百四十七里。   臨江 漢縣,屬巴郡。後魏置萬川郡。貞觀八年,改臨州為忠州,治於此縣   豐都 漢枳縣地,屬巴郡。後漢置平都縣。義寧二年,分臨江置豐都縣   南賓 武德二年,分武寧縣置   墊江 漢縣,屬巴郡,後廢。後魏分臨江復置。周改為魏安,隋復為墊江。武德初,屬潾州。州廢,屬臨川   桂溪 武德二年,分臨江置清水縣。天寶元年,改為桂溪。   志第二十 地理三   ○淮南道六 江南道七 隴右道八   淮南道   揚州大都督府 隋江都郡。武德三年,杜伏威歸國,於潤州江寧縣置揚州,以隋江都郡為兗州,置東南道行台。七年,改兗州為邗州。九年,省江寧縣之揚州,改邗州為揚州。置大都督,督揚、和、滁、楚、舒、廬、壽七州。貞觀十年,改大都督為都督,督揚、滁、常、潤、和、宣、歙七州。龍朔二年,升為大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廣陵郡,依舊大都督府。乾元元年,復為揚州。自後置淮南節度使,親王為都督,領使;長史為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恆以此為治所。舊領縣四:江都、六合、海陵、高郵、戶二萬三千一百九十九,口九萬四千三百四十七。天寶領縣七,戶七萬七千一百五,口四十六萬七千八百五十七。在京師東南二千七百五十三里,至東都一千七百四十九里。   江都 漢縣,屬廣陵國。隋為江都郡。武德三年,改為兗州,七年改為邗州,九年改為揚州都督府,皆以江都為治所   江陽 貞觀十八年,分江都縣置,在郭下,與江都分理   六合 漢堂邑縣,屬臨淮郡。晉置秦郡,北齊為秦州,後周為方州,隋改為兗州。武德七年,復為方州,置六合縣。又分六合置石樑縣。貞觀元年,省方州,並石樑入六合,屬揚州。   海陵 漢縣,屬臨淮郡。至隋,屬南袞州。武德二年,屬揚州,景龍二年,分置海安縣。開元十年省,併入海陵   高郵 漢縣,屬廣陵國,至隋不改。武德二年,屬兗州。州改,仍舊   揚子 永淳元年,分江都縣置   天長 天寶元年,割江都、六合、高郵三縣地置千秋縣,天寶七載,改為天長。   楚州中 隋江都郡之山陽縣。武德四年,臧君相歸附,立為東楚州,領山陽、安且、鹽城三縣。八年,廢西楚州,以盱眙來屬,仍去「東」字。天寶元年,改為淮陰郡。乾元元年,復為楚州。舊領縣四,戶三千三百五十七。口一萬六千二百六十二。天寶領縣五,戶二萬六千六十二,口十五萬三千。在京師西南二千五百一里,至東都一千六百六十里。   山陽 漢射陽縣地,屬臨淮郡。晉置山陽郡,改為山陽縣。武德四年,置東楚州。八年,去「東」字,治於此縣。縣東南有射陽湖   鹽城 漢鹽瀆縣地,屬臨淮郡。久無城邑,隋末,韋徹於此置射州,立射陽、安樂、新安三縣。武德四年歸國,因而不改。七年,廢射州及三縣,置鹽城縣於廢射州,仍屬楚州   盱眙 漢縣,屬臨淮郡。武德四年,置西楚州。置總管,管東楚、西楚。領盱眙一縣。八年,廢西楚州,以盱眙屬楚州。寶應 漢平安縣,屬廣陵國。武德四年,置倉州,領安宜一縣。七年,州廢,縣屬楚州。肅宗上元三年建巳月,於此縣得定國寶十三枚,因改元寶應,仍改安宜為寶應   淮陰 乾封二年,分山陽縣置於隋舊廢縣。   滁州下 隋江都之清流縣。武德三年,杜伏威歸國,置滁州,又以揚州之全椒來屬。天寶元年,改為永陽郡。乾元元年,復為滁州。舊領縣二,戶四千六百八十九,口二萬一千五百三十五。天寶領縣三,戶二萬六千四百八十六,口十五萬二千三百七十四。在京師東南二千五百六十四里,至東都一千七百四十六里。   清流 漢全椒縣地,屬九江郡。梁置南譙州,居桑根山之朝陽,在今縣西南八十里南譙州故城是也。北齊自南譙故城經治於此新昌郡城,今州治是也。隋改南譙為滁州,後廢。武德三年復置,皆治於清流縣   全椒 漢舊縣名。梁北譙郡,又改為臨滁郡。隋改為滁縣,煬帝復為全椒。永陽 景龍二年,分清流縣置。   和州 隋歷陽郡。武德三年,杜伏威歸國,改為和州。天寶元年,改為歷陽郡。乾元元年,復為和州。舊領縣二,戶五千七百三十,口三萬三千四百一。天寶領縣三,戶二萬四千七百九十四,口十二萬一千一十三。在京師東南二千六百八十三里,至東都一千八百一十一里。   歷陽 漢縣,屬九江郡。東晉置歷陽郡。宋為南豫州,北齊置和州。隋為歷陽郡。國初,復為和州。皆治此縣   烏江 漢東城縣之烏江亭,屬九江郡。北齊為密江郡,陳為臨江郡,後周為問江郡,隋為烏江郡,縣皆治此   含山 武德六年置,八年廢。長安四年復,為武壽縣。神龍元年,復為含山。   濠州下 隋為鍾離郡。武德三年,改為濠州。又改臨濠為定遠縣,化明為招義縣。領鍾離、塗山、定遠、招義四縣。武德四年,省塗山入鍾離。天寶元年,改為鍾離郡。乾元元年,復為濠州。舊領縣三,戶二千六百六十,口一萬三千八百五十五。天寶,戶二萬一千八百六十四,口十萬八千三百六十一。在京師東南二千一百五十里,至東都一千三百一十三里。   鍾離 漢縣,屬九江郡。晉、宋、齊、梁,置徐州。隋初為濠州,煬帝復為鍾離郡。武德三年,置濠州。皆治於此。武德七年,省塗山縣併入   定遠 漢曲陽縣地,屬九江郡。隋置定遠縣   招義 漢淮陵縣地,屬臨淮。宋置濟陰郡。武德七年,改為招義。   廬州上 隋廬江郡。武德三年,改為廬州,領合肥、廬江、慎三縣。七年,廢巢州為巢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廬江郡。乾元元年,復為廬州,自中升為上。舊領縣四,戶五千三百五十八,口二萬七千五百一十三。天寶領縣五,戶四萬三千三百二十三,口二十萬五千三百九十六。在京師東南二千三百八十七里,至東都一千五百六十九里。   合肥 漢縣,屬九江郡。舊縣在北。夏水出城父東南,至此與肥水合,故曰合肥。梁置合州,隋初為廬江郡,皆治此縣   慎 漢逡遒縣,屬九江郡。古城在今縣南。隋為慎縣   巢 漢居巢縣,屬廬江郡。隋為襄安縣。武德三年,置巢州,分襄安立開城、扶陽二縣。七年,廢巢州及開城、扶陽二縣,改襄安為巢縣,屬廬州   廬江 漢郡名。漢龍舒縣地,屬廬江郡。梁置湖州,隋復舊也   舒城開元二十三年,分合肥、廬江二縣置,取古龍舒縣為名。   壽州中 隋為淮南郡。武德三年,杜伏威歸國,改為壽州。七年,置都督府,督壽、蓼二州,領壽春、安豐、霍丘三縣。貞觀元年,廢都督府,又以廢霍州之霍山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壽春郡,又置霍山縣。乾元元年,復為壽州。舊領縣四,戶二千九百九十六,口一萬四千七百一十八。天寶領縣五,戶三萬五千五百八十二,口十八萬七千五百八十七。在京師東南二千二百一十七里,至東都一千三百九里。   壽春 漢縣,屬九江郡。晉改為壽陽。晉於此置揚州,齊置豫州,後魏置揚州,梁復為豫州,後周置揚州。隋改壽州,煬帝為淮南郡,武德為壽州。皆以壽春為治所   安豐 漢六國,故城在縣南。梁置安豐郡。縣界有芍陂,灌萬頃,號安豐塘。隋因置縣   霍山 漢灊縣,屬廬江郡。隋置霍山應城三縣。貞觀元年,廢霍州,省應城、灊城二縣,以霍山屬壽州   盛唐 舊霍山縣。神功元年,改為武昌。神龍元年,復為霍山。開元二十七年,改為盛唐,仍移治於騶虞城   霍丘 漢松滋縣地,屬貫廬江郡。武德四年,置蓼州,領霍丘一縣。七年,蓼州廢,霍丘屬壽州。縣北有安豐津,斬毋丘儉處。   光州緊中 隋弋陽郡。武德三年,改為光州,置總管府,以定城縣為弦州,殷城縣為義州,以廢宋安郡為谷州,凡管光、弦、義、谷、廬五州。光州領光山、樂安、固始三縣。武德七年,改總管為都督府。貞觀元年,罷都督府,省弦州及義州,以定城、殷城二縣來屬。又省谷州,以宋安併入樂安。天寶元年,改為弋陽郡。乾元元年,復為光州。舊領縣五,戶五千六百四十九,口二萬八千二百九十一。天寶,戶三萬一千四百七十三,口十九萬八千五百八十。至京師一千八百五十五里,至東都九百二十五里。   定城 漢弋陽地,屬汝南郡。南齊為南弋陽縣,尋改為定城,武德三年,於縣置弦州,領定城一縣。貞觀元年,廢弦州,以定城屬光州,州所理也   光山 晉分弋陽置西陽縣,梁於縣置光州,隋為弋陽郡。武德三年,復為光州,治於光山縣。太極元年,移州理於定城   仙居 漢軑縣,屬江夏郡,古城在縣北十里。宋分軑縣置樂安縣。天寶元載,改為仙居   殷城 漢期思縣地,屬汝南郡。宋置苞信縣。隋改為殷城,取縣東古殷城為名。   固始 漢浸縣,屬汝南郡,後漢改為固始。   蘄州中 隋蘄春郡。武德四年,平硃粲,改為蘄州,領蘄春、蘄水、羅田、黃梅、浠水五縣。其年,省蘄水入蘄春,又分蘄春立永寧,省羅田入浠水。又改浠水為蘭溪,又於黃梅縣置南晉州。八年,州廢,以黃梅來屬。天寶元年,改為蘄春郡。乾元元年,復為蘄州。舊領縣四,戶一萬六百一十二,口三萬九千六百七十八。天寶,戶二萬六千八百九,口十八萬六千八百四十九。至京師二千五百六十里,至東都一千八百二十四里。   蘄春 漢縣,屬江夏郡。吳為蘄春郡。晉改為西陽,又改為蘄陽。周平淮南,改為蘄州。   黃梅 漢蘄春縣地。宋分置新蔡郡。隋改為黃梅。武德四年,置南晉州,領黃梅、義豐、長吉、塘陽、新蔡五縣。八年,廢州,仍省義豐等四縣,以黃梅來屬。   廣濟 漢蘄春縣地。武德四年,置永寧縣。天寶元年,改為廣濟縣。   蘄水 漢蘄春縣地。宋置浠水縣。武德四年,改為蘭溪。天寶元年,改為蘄水。   申州中 隋義陽郡。武德四年,置申州,領義陽、鍾山二縣。八年,省南羅州,又以羅山來屬。天寶元年,改為義陽郡。乾元元年,復為申州。舊領縣三,戶四千七百二十九,口二萬三千六十一。天寶,戶二萬五千八百六十四,口十四萬七千七百五十六。至京師一千七百九十六里,至東都九百四十三里。   義陽 漢平氏縣之義陽鄉,屬南陽郡。魏分南陽立義陽郡。晉自石城徙居於仁順,今州理也。宋置司州,後魏改為郢州,隋改為申州   鍾山 漢鄳縣地,屬江夏郡。隋改鍾山縣。羅山 漢鄳縣地,隋為羅山縣。武德四年,置南羅州,領羅山一縣。八年廢,屬申州。   黃州下 隋永安郡。武德三年,改為黃州,置總管,管黃、蘄、亭、南司四州。黃州領黃岡、木蘭、麻城、黃陂四縣。其年,省木蘭縣,分黃岡置堡城縣,分麻城置陽城縣。仍於麻城縣置亭州,於黃陂縣置南司州。七年,廢南司州及亭州,縣並屬黃州。仍省堡城入黃岡。貞觀元年,罷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齊安郡。乾元元年復為黃州。舊領縣三,戶四千八百九十六,口二萬二千六十。天寶,戶一萬五千五百一十二,口九萬六千三百六十八。在京師東南二千一百四十八里,至東都一千四百七十里。   黃岡 漢西陵縣地,江夏郡。北齊於舊城西南築小城,置衡州,領齊安一郡。隋改齊安為黃州,治黃岡   黃陂 漢西陵縣地。後周於古黃城西四十里獨家村置黃陂縣。武德三年,置南司州。七年,州廢,縣屬黃州。麻城 漢西陵縣地。隋置麻城縣。武德三年,於縣置亭州,領麻城、陽城二縣。八年,州廢,仍省陽城入麻城,縣屬黃州。   安州中都督府 隋安陸郡。武德四年,平王世充,改為安州,領安陸、雲夢、應陽、孝昌、吉陽、應山、京山、富水八縣。其年,於應山縣置應州,領應山一縣。於孝昌縣置澴州,領孝昌一縣。以富水、京山二縣屬溫州。改應陽為應城縣。安州置總管,管澴、應二州。七年州廢,澴、應二州縣屬安州。改為大都督府,督安、申、陽、溫、復、沔、光、黃、蘄九州。六年,罷都督府。七年,又置,督安、隋、溫、沔、復五州。十二年,罷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安陸郡,依舊為都督府,督安、隋、郢、沔四州。乾元元年,復為安州。舊領縣六,戶六千三百三十八,口二萬六千五百一十九。天寶,戶二萬二千二百二十一,口十七萬一千二百二。在京師東南二千五十一里,至東都一千一百九十里。   安陸 漢縣,屬江夏郡。宋分江夏立安陸郡。武德四年,改為安州,治於安陸。   孝昌 宋分安陸縣置。武德四年,置澴州,領孝昌、澴陽二縣。八年,州廢,以澴陽、孝昌屬安州。   雲夢 漢安陸縣地。後魏分安陸,於雲夢古城置雲夢縣。   應城 宋分安陸縣置應城縣,隋改為應陽。武德四年,復為應城。   吉陽 梁分安陸置平陽縣,後魏改為京池。隋改為吉陽,取山名。   應山 漢隋縣地,屬南陽郡。梁分隋縣置永陽縣。隋改為應山。以縣北山為名。   舒州下 隋同安郡。武德四年,改為舒州,領懷寧、宿松、太湖、望江、同安五縣。其年,割宿松置嚴州。五年,又割望江置高州,又改高州為智州。六年,舒州置總管府,管舒、嚴、智三州。七年,廢智州,望江屬嚴州,八年,又廢嚴州,以望江、宿松二縣來屬。貞觀元年,罷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同安郡。至德二年二月,改盛唐郡。乾元元年,復為舒州。舊領縣五,戶九千三百六十一,口三萬七千五百三十八。天寶,戶三萬五千三百五十三,口十八萬六千三百九十八。在京師東南二千六百二十六里,至東京一千八百九十三里。   懷寧 漢皖縣地,晉於皖縣置懷寧縣。晉置晉熙郡。隋改為熙州,又為同安郡。武德四年,改為舒州,以懷寧為州治   宿松 漢皖縣地,梁置高塘郡。隋罷郡,置宿松縣。武德四年,置嚴州,領宿松一縣。七年,廢智州,以望江來屬。八年,廢嚴州,二縣來屬舒州   望江 漢皖縣地,晉置新治縣。陳於縣置大雷郡。隋改新治為義鄉,尋改為望江。武德四年,置高州,尋改為智州。七年,州廢,縣屬嚴州。八年,廢州,以縣屬舒州   太湖 漢皖縣地,宋置太湖縣   同安 漢樅陽縣,屬廬江郡。梁置樅陽郡。隋罷郡為同安縣,取界內古城名。   江南道   江南東道   潤州上 隋江都郡之延陵縣。武德三年,杜伏威歸國,置潤州於丹徒縣,改隋延陵縣為丹徒,移延陵還治故縣,屬茅州。六年,輔公祏反,復據其地。七年,平公祏,又置潤州,領丹徒縣。八年,廢簡州,以曲阿來屬。九年,揚州移理江都,以延陵、句容、白下三縣屬潤州。天寶元年,改為丹陽郡。乾元元年,復為潤州。永泰後,常為浙江西道觀察使理所。舊領縣五,戶二萬五千三百六十一,口十二萬七千一百四。天寶領縣六,戶十萬二千三十三,口六十六萬二千七百六。在京師東南二千八百二十一里,至東都一千七百九十七里。   丹徒 漢縣,屬會稽郡。春秋吳硃方之邑地,吳為京口戍。晉置南徐州。隋為延陵鎮,因改為延陵縣。尋以蔣州之延陵、永年,常州之曲阿三縣置潤州,東潤浦為名。皆治於丹徒縣。   丹陽 漢曲阿縣,屬會稽郡。又改名雲陽,後復為曲阿。武德五年,於縣置簡州。八年,州廢,縣屬潤州。天寶元年,改為丹陽縣,取漢郡名   延陵 漢曲阿縣地,晉分置延陵郡。隋移郡丹徒。武德三年,移於今所,屬茅州。七年,廢茅州,以縣屬蔣州。八年,改蔣州為揚州。九年,改屬潤州   上元 楚金陵邑,秦為秣陵。吳名建業,宋為建康。晉分秣陵置臨江縣,晉武改為江寧,武德三年,於縣置揚州,仍置東南道行台,改江寧為歸化。六年,輔公祏反,據其地。七年,公祏平,置行台尚書省,改揚州為蔣州。廢茅州,以句容二縣來屬蔣州。八年,罷行台,改蔣州置揚州大都督府。改歸化縣為金陵。揚州領金陵、句容、丹陽、溧水六縣。九年,揚州移治江都,改金陵為白下縣。以延陵、句容、白下三縣屬潤州,丹陽、溧陽、溧水三縣屬宣州。移白下治故白下城。貞觀七年,復移今所。九年,改為江寧縣。至德二年二月,置江寧郡。乾元元年,於江寧置昇州,割潤州之句容江寧、宣州之當塗溧水四縣,置浙西節度使。上元二年,復為上元縣,還潤州。當塗等三縣各依舊屬   句容  漢縣,屬丹陽郡。武德四年,於縣置茅州,領句容。七年,州廢,以縣屬蔣州。九年,屬潤州。乾元元年,屬昇州。寶應元年州廢,屬潤州。金壇垂拱四年,分延陵縣置也。   常州上 隋毗陵郡。武德三年,杜伏威歸化,置常州,領晉陵、義興、無錫、武進四縣。六年,復陷輔公祏。七年,公祏平,復置常州,於義興置南興州。八年,州廢,義興來屬,省武進入晉陵。天寶元年,改為晉陵郡。乾元元年,復為常州。舊領縣四,戶二萬一千一百八十二,口十一萬一千六百六。天寶領縣五,戶十萬二千六百三十一,口六十九萬六百七十三。在京師東南二千八百四十三里,至東京一千九百八十三里。   晉陵、漢毗陵縣,屬會稽郡,吳延陵邑也。晉改為晉陵郡。隋省郡,於常熟縣置常州。武德中,移於今治   武進 晉分曲阿縣置武進,梁改為蘭陵,隋廢。垂拱二年,又分晉陵置,治於州內   江陰 梁分蘭陵縣置。武德三年,於縣置暨州,領江陰、暨陽、利城三縣。九年,省暨陽、利城入江陰,屬常州   義興 漢陽羨縣,屬會稽郡。晉立義興郡及縣。武德七年,置南興州,領義興、陽羨、臨津三縣。八年,廢南興州及陽羨、臨津二縣,義興復隸常州   無錫 漢縣,屬會稽郡,隋屬常州。   蘇州上 隋吳郡,隋末陷賊。武德四年,平李子通,置蘇州。六年,又陷輔公祏。七年,平公祏,復置蘇州都督,督蘇、湖、杭、暨四州,治於故吳城,分置嘉興縣。八年,廢嘉興入吳縣。九年,罷都督。貞觀八年,復置嘉興縣。領吳城、昆山、嘉興、常熟四縣。天寶元年,改為吳郡。乾元元年,復為蘇州。舊領縣四,戶一萬一千八百五十九,口五萬四千四百七十一。天寶領縣六,戶七萬六千四百二十一,口六十三萬二千六百五十五。在京師東南三千一百九十九里,至東都二千五百里。   吳 春秋時吳都闔閭邑。漢為吳縣,屬會稽郡。隋平陳,置蘇州,取州西姑蘇山為名   嘉興 漢由拳縣,屬會稽郡。吳改嘉興,隋廢。武德七年,復置,屬蘇州。八年,廢入吳。貞觀八年,復置,屬蘇州   昆山 漢婁縣,屬會稽郡。梁分婁縣置信義縣。又分信義置昆山,取縣界山名。   常熟 晉分吳縣置海虞縣。梁改常熟縣。今昆山縣東一百三十里常熟故城是也。隋舊治南沙城,武德七年,移於今所治城。   長洲 萬歲通天元年,分吳縣置,在郭下,分治州界。   海鹽 漢縣,屬會稽郡。久廢。景雲二年,分嘉興縣復置。先天元年,復廢。開元五年,復置,治吳御城。   湖州上 隋吳郡之烏程縣。武德四年,平李子通,置湖州,領烏程一縣。六年,覆沒於輔公祏。七年平賊,復置,仍廢武州,以武康來屬。又省雉州,以長城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吳興郡。乾元元年,復為湖州。舊領縣五,戶一萬四千一百三十五,口七萬六千四百三十。天寶領縣五,戶七萬三千三百六,口十七萬七千六百九十八。在京師東南三千四百四十一里,至東都二千六百四十四里。   烏程 漢縣,屬會稽部。梁置震州,取震澤名。隋改湖州,取州東太湖為名。皆治烏程。   武康 吳分烏程、餘杭二縣立永安縣,晉改為永康,又改為武康。武德四年,置武州,七年,州廢,縣屬湖州。   長城 晉分烏程置長城縣。武德四年,置雉州,領長城、原鄉二縣。七年,州廢及原鄉併入長城,屬湖州。   安吉 武德四年置,屬桃州。七年,廢入長城。麟德元年,復分長城縣置。   德清 天授二年,分武康置武原縣。景雲二年,改為臨溪。天寶元年,改為德清縣。   杭州上 隋餘杭郡。武德四年,平李子通,置杭州,領錢塘、富陽、餘杭三縣。六年,覆沒於輔公祏。七年平賊,復置杭州。八年,廢潛州,以於潛縣來屬。貞觀四年,分錢塘置鹽官縣。天寶元年,改為餘杭郡。乾元元年,復為杭州。舊領縣五,戶三萬五百七十一,口十五萬三千七百二十。天寶領縣九,戶八萬六千二百五十八,口五十八萬五千九百六十三。在京師東南三千五百五十六里,至東都二千九百一十九里。   錢塘 漢縣,屬會稽郡。隋於餘杭縣置杭州,又自餘杭移州理錢塘。又移州於柳浦西,今州城是。貞觀六年,自州治南移於今所,去州十一里。又移治新城戍。開元二十一年,移治州郭下。二十五年,復還舊所。   鹽官 漢海鹽縣地,有鹽官,吳遂名縣。武德四年,屬東武州。七年,省入錢塘。貞觀四年,復分錢塘置。   餘杭 漢縣,屬會稽郡。隋置杭州,後徙治錢塘。   富陽 漢富春縣,屬會稽郡。晉改為富陽。隋舊縣。   於潛 漢縣,屬丹陽郡。武德七年,置潛州,領於潛、臨水二縣。八年,廢潛州及臨水縣,於潛還杭州。   臨安 垂拱四年,分餘杭、於潛,置於廢臨水縣。   新城 永淳元年,分富陽置。   紫溪 垂拱二年,分於潛置。萬歲通天元年,改為武隆。其年,依舊為紫溪。   唐山 萬歲通天元年,分紫溪,又別置武隆縣。神龍元年,改為唐山。   越州中都督府 隋會稽郡。武德四年,平李子通,置越州總管,管越、嵊、姚、鄞、浙、綱、衢、谷、麗、嚴、婺十一州。越州領會稽、諸暨、山陰三縣。七年,改總管為都督,督越、婺、鄞、嵊、麗五州。越州領會稽、諸暨、山陰、余姚四縣。八年,廢鄞州為鄮縣,嵊州為剡縣,來屬。麗州為永康,屬婺州。省山陰縣。督越、婺二州。貞觀元年,更督越、婺、泉、建、台、括六州。天寶元年,改越州為會稽郡。乾元元年,復為越州。舊領縣五,戶二萬五千八百九十,口十二萬四千一十。天寶領縣七,戶九萬二百七十九,口五十二萬九千五百八十九。在京師東南三千七百二十里,至東都二千八百七十里。   會稽 漢郡名。宋置東揚州,理於此,齊、梁不改。隋平陳,改東揚州為吳州。煬帝改為越州,尋改會稽郡,皆立於此縣   山陰 垂拱二年,分會稽縣置,在州治,與會稽分理   諸暨 漢縣,屬會稽郡。越王允常所都   余姚 漢縣,屬會稽郡。隋廢。武德四年,復置,仍置姚州。七年,州廢,縣屬越州   剡 漢縣,屬會稽郡。武德四年,置嵊州及剡城縣。八年,廢嵊州及剡城,以剡縣來屬。   蕭山 儀鳳二年,分會稽、諸暨置永興縣。天寶元年,改為蕭山。   上虞 漢縣,屬會稽郡。   明州上 開元二十六年,於越州鄮縣置明州。天寶元年,改為余姚郡。乾元元年,復為明州,取四明山為名。天寶領縣四,戶四萬二千二十七,口二十萬七千三十二。在京師東南四千一百里,至東都三千二百五十里。   鄮 漢縣,屬會稽郡。至隋廢。武德四年,置鄞州。八年,州廢為鄮縣,屬越州。開元二十六年,於縣置明州   奉化,慈溪,翁山,已上三縣,皆鄮縣地。開元二十六年,析置。   台州上 隋永嘉郡之臨海縣。武德四年,平李子通,置海州,領臨海、章安、始豐、樂安、寧海五縣。五年,改為台州。六年,沒於輔公祏。七年平賊,仍置台州,省寧海入章安。八年,廢始豐、樂安二縣入臨海。貞觀八年,復分置始豐。舊管二縣。永昌元年,置寧海縣。神龍二年,置象山縣。天寶元年,改為臨海郡。乾元元年,復為台州。舊領縣二:臨海、始豐。戶六千五百八十三,口三萬五千三百八十三。天寶領縣六,戶八萬三千八百六十八,口四十八萬九千一十五。在京師東南四千一百七十七里,至東都三千三百三十里。   臨海 漢回浦縣,屬會稽郡。後漢改為章安。吳分章安置臨海縣。武德四年,於縣置台州,取天台山為名   唐興 吳始平縣,晉改始豐,隋末廢。武德四年,復置。八年,又廢。貞觀八年,復為始豐縣。上元二年,改為唐興   黃巖 上元二年,分臨海置   樂安 廢縣。上元二年,分臨海置,徙治孟溪   寧海 永昌元年,分臨海置   像山 神龍二年,分寧海及越州鄮縣置。   婺州 隋東陽郡。武德四年,平李子通,置婺州,領華川、長山二縣。七年,廢綱州,義烏來屬。八年,廢麗州為永康縣、衢州信安縣,並來屬。又廢谷州入信安,長山入金華縣。貞觀八年,復置龍丘縣。鹹亨五年,置蘭溪、常山二縣。垂拱二年,分龍丘、信安、常山三縣置衢州,又置東陽縣。天授二年,又置武義縣。天寶元年,改婺州為東陽郡。乾元元年,復為婺州。舊領縣五,戶三萬七千八百一十九,口二十二萬八千九百九十。天寶領縣七,戶十四萬四千八十六,口七十萬七千一百五十二。在京師東南四千七十三里,至東都三千一百三十五里。   金華 漢烏傷縣,屬會稽郡。後漢分烏傷置長山縣。吳置東陽郡。隋改長山為金華,取州界山為名   義烏 晉分烏傷縣置。武德四年,置綱州,仍分置華川縣。七年,廢綱州及華川縣,改烏傷為義烏,以縣屬婺州   永康 吳分烏傷縣置。武德四年,置麗州,又分置縉雲縣。八年,廢麗州及縉雲縣,以永康來屬   東陽 垂拱二年,分烏傷縣,取舊郡名。蘭溪 鹹亨五年,析金華縣西界置,以溪水為名。武成 天授二年,分永康置武義縣,又改為武成   浦陽 新置。   衢州 武德四年,平李子通,於信安縣置衢州。七年陷賊,乃廢。垂拱二年,分婺州之信安、龍丘置衢州,取武德廢州名。天寶元年,改為信安郡。乾元元年,復為衢州,又割常山入信州。天寶領縣五,戶六萬八千四百七十二,口四十四萬四百一十一。在京師東南四千七百十三里,至東都三千一百四十五里。   信安 後漢新安縣,晉改為信安。武德四年,置衢州,縣仍屬焉。又分置須江、定陽二縣。八年,廢衢州及須江、定陽二縣,以信安還屬婺州   龍丘 漢太末縣,屬會稽郡。晉置龍丘縣,以山為名。至隋廢。武德四年,置谷州及太末、白石二縣。八年,廢谷州及白石、太末二縣入信安縣。貞觀八年,分金華、信安二縣置龍丘縣,來屬婺州。垂拱二年,耽衢州   須江 武德四年,分信安置,以城南有須江。八年廢,永昌元年,分信安復置。   盈川 如意元年,分龍丘置,縣西有刑溪,陳時土人留異惡「刑」字,改名盈川,因以為縣名。   常山 鹹亨五年,分信安置,屬婺州。垂拱二年,改屬衢州。乾元元年,屬信州,又還衢州。   信州上 乾元元年,割衢州之常山、饒州之弋陽、建州之三鄉、撫州之一鄉,置信州,又置上饒、永豐二縣。領縣四,戶四萬。在京師東南五千八百里,至東都二千九百五十里。   上饒 乾元元年置,州所理也。元和七年,省永豐縣入   弋陽 舊屬饒州,乾元元年,來屬。   貴溪 永泰元年十一月,分弋陽西界置。玉山 證聖二年,分常山、須江置,屬衢州。乾元元年,割屬信州。   睦州 隋遂安郡。武德四年,平汪華,改為睦州,領雉山、遂安二縣。七年,廢嚴州之桐廬縣來屬,又改為東睦州。八年,去「東」字。舊管縣三,治雉山。萬歲登封二年,移治建德。天寶元年,改為新定郡。乾元元年,復為睦州。舊領縣三:雉山、遂安、桐廬。戶一萬二千六十四,口五萬九千六十八。天寶領縣六,戶五萬四千九百六十一,口三十八萬二千五百一大三。在京師東南三千六百五十九里,至東都二千八百三十一里。   建德 漢富春縣地,屬會稽郡。吳分置建德縣,隋廢。永淳二年,復分桐廬、雉山置。萬歲通天二年,移州治建德縣   清溪 漢歙縣地,屬丹陽郡。後分置新安縣,隋改為雉山。文明元年,復為新安。開元二十年,改為還淳。永貞元年十二月,避憲宗名,改為清溪。舊為睦州治所,移建德   壽昌 永昌元年七月,分雉山縣置。載初元年廢,神龍元年復。舊治白艾裡,後移於今所。桐廬 吳分富春縣置。武德四年,於縣置嚴州,領桐廬、分水、建德三縣。七年,廢州及分水、建德二縣。以桐廬屬睦州。舊治桐溪,開元二十六年,移治鍾山   分水 如意元年,分桐廬縣之四鄉,置武盛縣。神龍元年,改為分水   遂安 後漢分歙縣南鄉安定裡,置新定縣。晉改新定為遂安。   歙州 隋新安郡。武德四年,平汪華,置歙州總管,管歙、睦、衢三州。貞觀元年,罷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新安郡。乾元元年,復為歙州。舊領縣三,戶六千二十一,口二萬六千六百一十七。天寶領縣五,戶三萬八千三百三十,口二十六萬九千一百九。在京師東南三千六百六十七里,至東都二千八百二十六里。   歙 漢縣,屬丹陽郡。縣南有歙浦,因為名。隋於縣置新安郡。武德改為歙州。   休寧  吳分歙縣置休陽縣,後改為海陽。晉武改為海寧,隋改為休寧。黟漢縣,屬丹陽郡。音同醫,縣南墨嶺山出石墨故也。縣置在黟川。   績溪 永徽五年,分置北野縣,後改為績溪。   婺源 開元二十八年正月九日置。   處州 隋永嘉郡。武德四年,平李子通,置括州,置總管府,管松、嘉、台三州。括州領括蒼、麗水二縣。七年,改為都督府。八年,廢松州為松陽縣來屬。省麗水入括蒼。貞觀元年,廢都督府。省東嘉州,以永嘉、安固二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縉雲郡。乾元元年,復為括州。大歷十四年夏五月,改為處州,避德宗諱。舊領縣四,戶一萬二千八百九十九,口十萬一千六百六。天寶領縣五,戶四萬二千九百三十六,口二十五萬八千二百四十八。今縣六。在京師東南四千二百七十八里,至東都三千一十五里。   麗水 漢回浦縣地,屬會稽郡。光武更為章安。隋平陳,改永嘉郡為處州,尋改為括州,又分松陽縣東界置括蒼縣。大歷十四年夏,改為麗水縣,州所治   松陽 後漢分章安之南鄉置松陽縣,縣東南大陽及松樹為名   縉雲 萬歲登封元年,分括蒼及婺州永康縣置   青田 景雲二年,分括蒼置   遂昌 舊縣。武德八年,併入松陽。景雲二年,分松陽縣復置   龍泉 乾元二年,越州刺史獨孤嶼奏請於括州龍泉鄉置縣,以龍泉為名,從之。   溫州上 隋永嘉郡之永嘉縣。武德五年,置東嘉州,領永嘉、永寧、安固、樂成、橫陽五縣。貞觀元年,廢東嘉州,以縣屬括州。上元二年,分括州之永嘉、安固二縣置溫州。天寶元年,改為永嘉郡。乾元元年,復為溫州。天寶領縣四,戶四萬二千八百一十四,口二十四萬一千六百九十四。在京師東南四千七百三十七里,至東都三千九百四十里。   永嘉 後漢分章安縣之東甌鄉置永寧縣,屬會稽郡。晉置永嘉郡。隋改為永嘉。上元二年,置溫州,治於北縣   安固 後漢章安縣,晉改為安固,隋廢。武德八年,分永嘉縣置,屬東嘉州。貞觀元年,廢東嘉州,安固屬括州。上元元年,屬溫州   橫陽 武德五年,分安固縣置。貞觀元年廢,大足元年,復分安固置   樂城 武德五年置,七年併入永嘉縣。載初元年,分永嘉復置也。   福州中都督府 隋建安郡之閩縣。貞觀初,置泉州。景雲二年,改為閩州,置都督府,督閩、泉、建、漳、湖五州。開元十三年,改為福州,依舊都督府,仍置經略使。二十二年,罷漳、湖二州,令督福、建、泉、汀四州。舊屬嶺南道,天寶初,改屬江南東道。尋改為長樂郡。乾元元年,復為福州都督府。天寶領縣八,戶三萬四千八十四,口七萬五千八百七十六。在京師東南五千三十三里,至東都四千二百三十三里。   閩 漢治縣,屬會稽郡。秦時為閩中郡。漢高立閩越王,都於此。武帝誅東越,徙其人於江淮,空其地。其逃亡者,自立為冶縣,後更名東冶縣。後漢改為侯官都尉,屬會稽郡。晉置晉安郡。宋、齊因之,陳置閩州,又改為豐州。隋平陳改為泉州,煬帝改為閩州,又為建安郡。開元十三年,改為福州。皆治閩縣   侯官 隋縣。後廢。長安二年,又分閩縣置   長樂 隋縣。後省。武德六年,分閩縣置新寧縣。其年,改為長樂   福唐 聖歷二年,分長樂置萬安縣。天寶元年,改為福唐   連江 武德六年,分閩縣置溫麻縣。其年,改為連江   長溪 武德六年置,其年併入連江。長安二年,分連江復置   古田 開元二十九年,開山洞置   永泰 永泰年分置   梅青 新置。   泉州中 隋建安郡,又為泉州。舊治閩縣,後移於南安縣。聖歷二年,分泉州之南安、莆田、龍溪三縣,置武榮州。三年,州廢,三縣還泉州。久視元年,又以三縣置武榮州。景雲二年,改為泉州。開元二十九年,割龍溪屬漳州。天寶元年,改泉州為清源郡。乾元元年,復為泉州。天寶領縣四,戶二萬三千八百六,口十六萬二百九十五。在京師東南六千二百一十六里,至東都五千四百一十三里。   晉江 開元八年,分南安置,今為州之治所   南安 隋縣。武德五年,置豐州,領南安、莆田二縣。貞觀元年,廢豐州,縣屬泉州。聖歷二年,屬武榮州。州廢來屬   莆田 武德五年,分南安縣置,屬豐州。州廢來屬。   仙遊 聖歷二年,分莆田置清源縣。天寶元年,改為仙遊。   建州中 隋建安郡之建安縣。武德四年,置建州,領綏城、唐興、建陽、沙、將樂、邵武等縣。天寶元年,改為建安郡。乾元元年,復為建州。舊領縣二,戶一萬五千三百三十六,口二萬二千八百二十。天寶領縣六,戶二萬七千二百七十,口一十四萬三千七百七十四。在京師東南四千九百三十五里,至東都三千八百八十八里。   建安 漢冶縣地。吳置建安縣,州所治,以建溪為名   邵武 隋縣   浦城 載初元年,分建安縣置唐興縣。天授二年,改為武寧。神龍元年,復為唐興。天寶元年,改為浦城   建陽 隋廢縣。垂拱四年,分建安置   將樂 隋廢縣。垂拱四年五月,分邵武復置   沙 隋廢縣。永徽六年,分建安置。   汀州下 開元二十四年,開福、撫二州山洞,置汀州。天寶元年,改為臨汀郡。乾元元年,復為汀州。天寶領縣三,戶四千六百八十,口一萬三千七百二。在京師東南六千一百七十三里,至東都五千三百七十里。   長汀 州治所。龍巖 寧化 已上三縣,並開元二十四年開山洞置。   漳州 垂拱二年十二月九日置。天寶元年,改為漳浦郡。舊屬嶺南道,天寶割屬江南東道。乾元元年,復為漳州。天寶領縣二,戶五千三百四十六,口一萬七千九百四十。在京師東南七千三百里,至東都六千五百里。   漳浦 垂拱二年十二月,與州同置。州所治   龍溪 舊屬泉州。聖歷二年,屬武榮州。景雲二年,還泉州。開元二十九年,屬漳州。   江南西道   宣州 隋宣城郡。武德三年,杜伏威歸化。置宣州總管府。分宣城置懷安、寧國二縣。六年,陷輔公祏。七年賊平,改置宣州都督,督宣、潛、猷、池四州,廢桃州,以綏安來屬,省懷安、寧國二縣。宣州領宣城、綏安二縣。八年,廢南豫州,以當塗來屬,廢猷州,以涇縣來屬。九年,移揚州於江都,以溧陽、溧水、丹陽來屬。貞觀元年,罷都督府。廢池州,以秋浦、南陵二縣來屬。省丹陽入當塗縣。開元中,析置青陽、太平、寧國三縣,天寶元年,改為宣城郡。至德二年,又析置至德縣。乾元元年,復為宣州。永泰元年,割秋浦、青陽、至德三縣置池州。舊領縣八,戶二萬二千五百三十七,口九萬五千七百五十三。天寶領縣九,戶一十二萬一千二百四,口八十八萬四千九百八十五。今縣十。在京師東南三千五百五十一里,至東都二千五百一十里。   宣城 漢宛陵縣,屬丹陽郡。秦屬鄣郡。梁置南豫州,隋改為宣州,煬帝又為宣城郡,皆此治所   當塗 漢丹陽縣地,屬丹陽郡。晉分丹陽置於湖縣。成帝以江北當塗縣流人寓居於湖,乃改為當塗縣,屬宣州。牛渚山,一名採石,在縣北四十五里大江中。武德三年,置南豫州,以縣屬。八年,省南豫州,縣屬宣州   涇 漢涇縣,屬丹陽郡。武德三年,置猷州,領涇、南陽、安吳三縣。八年,廢猷州及南陽、安吳二縣。屬宣州。縣界有陵陽山   廣德 漢故鄣縣,屬丹陽郡。宋分宣城之廣德、吳興之故鄣,置綏安縣。至德二年九月,改為廣德,以縣界廣德故城為名   溧陽 漢縣,屬丹陽郡。上元元年十一月,割屬昇州。州廢來屬   溧水 漢溧陽地。隋為縣。武德三年,屬揚州。九年,屬宣州。乾元元年,屬昇州。州廢還屬   南陵 漢春谷縣地,屬丹陽郡。梁置南陵縣。武德七年,屬池州。州廢來屬。舊治赭圻城,長安四年,移理青陽城   太平 天寶十一載正月,析涇縣置   寧國 隋縣。武德六年廢,天寶三載復置   旌德 寶應二年二月,析太平縣置。   池州下 隋宣城郡之秋浦縣。武德四年,置池州,領秋浦、南陵二縣。貞觀元年,廢池州,以秋浦屬宣州。永泰元年,江西觀察使李勉以秋浦去洪州九百里,請復置池州,仍請割青陽、至德二縣隸之,又析置石埭縣,並從之。後隸宣州。領縣四,戶一萬九千,口八萬七千九百六十七。   秋浦 州所治。漢石城縣,屬丹陽郡。隋分南陵置秋浦縣,因水為名   青陽 天寶元年,分涇、南陵、秋浦三縣置,治古臨城   至德 至德二年析置   石埭 永泰二年,割秋浦、浮梁、黟三縣置,治古石埭城。   饒州下 隋鄱陽郡。武德四年,平江左,置饒州,領鄱陽、新平、廣晉、余干、樂平、長城、玉亭、弋陽、上饒九縣。七年,省上饒入弋陽,省玉亭入長城、余干二縣。八年,又並長城入余干,並新平、廣晉入鄱陽。舊領縣四,戶一萬一千四百,口五萬九千八百一十七。天寶,戶四萬八百九十九,口二十四萬四千三百五十。在京師東南三千二百六十三里,至東都二千四百一十三里。   鄱陽 漢縣,屬豫章郡。古城在今縣東界,有鄱江,今為州所理   余干  漢余干縣屬豫章郡。古所謂汗越也。汗音干,隋朝去「水」。樂平武德中置,九年省,後重置   浮梁 武德中,廢新平縣。開元四年,分鄱陽置,後改新昌。天寶元年復置。   洪州上都督府 隋豫章郡。武德五年,平林士弘,置洪州總管府,管洪、饒、撫、吉、虔、南平六州,分豫章置鍾陵縣。洪州領豫章、豐城、鍾陵三縣。八年,廢孫州、南昌州、米州,以南昌、建昌、高安三縣來屬。省鍾陵、南昌二縣入豫章。貞觀二年,加洪、饒、撫、吉、虔、袁、江、鄂等八州。顯慶四年,督饒、鄂等州。洪州舊領縣四,永淳二年,置新吳縣。長安四年,置武寧縣,又督洪、袁、吉、虔、撫五州。天寶元年,改為豫章郡。乾元元年,復為洪州。舊領縣四:豫章、豐城、高安、建昌。戶一萬五千四百五十六,口七萬四千四十四。天寶領縣六,戶五萬五千五百三十,口三十五萬三千二百三十一。在京師東南三千九十里,至東都二千二百一十一里。   鍾陵 漢南昌縣,豫章郡所治也。隋改為豫章縣,置洪州,煬帝復為豫章郡。寶應元年六月,以犯代宗諱,改為鍾陵,取地名   豐城 吳分南昌縣置富城縣,晉改為豐城   高安 漢建城縣,屬豫章郡。武德五年,改為高安,仍置靖州,領高安、望蔡、華陽三縣。七年,改靖州為米州。其年,又改為筠州。八年,廢筠州,省華陽、望蔡二縣,以高安屬洪州   建昌 漢海昏縣,屬豫章郡。後漢分立建昌。武德五年,分置南昌州總管府,管南昌、西吳、靖、米、孫五州。南昌州領建昌、龍安、永修三縣。七年,罷都督為南昌州。八年,廢南昌州及孫州,以南昌州新吳、永修、龍安入建昌縣,以孫州之建昌入豫章縣,而以建昌屬洪州   新吳 舊廢縣。永淳二年,分建昌置   武寧 長安四年,分建昌置武寧縣。景雲元年,改為豫寧。寶應元年,復為武寧   分寧 貞元十六年二月置。   虔州中 隋南康郡。武德五年,平江左,置虔州。天寶元年,改為南康郡。乾元元年,復為虔州。舊領縣四,戶八千九百九十四,口三萬九千九百一。天寶領縣六,戶三萬七千六百四十七,口二十七萬五千四百一十。今縣七。在京師東南四千一十七里,至東都三千四百里。   贛 古濫反   州所理。漢縣,屬豫章郡。漢分豫章立廬陵郡,晉改為南康郡。隋初為虔州,煬帝為南康郡。皆治贛   虔化 吳分贛立陽都縣,晉改為寧都。隋平陳,改為虔化,屬虔州   南康 漢南野縣,屬豫章郡。吳分南野立南安縣,晉改為南康   雩都 漢縣,屬豫章郡   信豐 永淳元年,分南康置南安縣。天寶元年,改為信豐   大庾 神龍元年,分南康置   安遠 貞元四年八月四日置。   撫州中 隋臨川郡。武德五年,討平林士弘,置撫州,領臨川、南城、郡武、宜黃、崇仁、永城、東興、將樂八縣。七年,省東興、永城、將樂三縣,以邵武隸建州。八年,省宜黃縣。天寶元年,改為臨川郡。乾元元年,復為撫州。舊領縣三,戶七千三百五十四,口四萬六百八十五。天寶領縣四,戶三萬六百五,口十七萬六千三百九十四。在京師東南三千三百一十二里,至東都二千五百四十里。   臨川 州所理。漢南昌縣地。後漢分南昌置臨汝縣。吳置臨川郡,歷南朝不改。隋平陳,改臨川郡為撫州,仍改臨汝縣為臨川縣。州郡所理,皆此縣   南城 漢縣,屬豫章郡。開元八年,分南城置   崇仁 吳分臨汝置新建縣。梁改為巴山縣,仍僑置巴山郡。隋平陳,改巴山為崇仁縣   南豐 開元八年,分南城置。   吉州上 隋廬陵郡。武德五年,討平林士弘,置吉州,領廬陵、新淦二縣。七年,廢穎州,以安福縣來屬。八年,廢南平州,以太和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廬陵郡。乾元元年,復為吉州。舊領縣四,戶一萬五千四十,口五萬三千二百八十五。天寶領縣五,戶三萬七千七百五十二,口二十三萬七千三十二。   廬陵 漢縣,屬豫章郡。後漢改為西昌。隋復為廬陵,州所治也。舊治子陽城,永淳元年,移於今所   太和 隋縣。武德五年,置南平州,領太和、永新、廣興、東昌四縣。八年,廢南平州,以永新等三縣並太和,屬吉州   安福 吳置安成郡於此。隋廢為安復,後改為安福   新淦 漢舊縣,屬豫章郡。淦,音紺,又音甘。   永新 廢縣。顯慶二年,分太和置。   江州中 隋九江郡。武德四年,平林士弘,置江州,領湓城、潯陽、彭澤三縣。五年,置總管,管江、鄂、智、浩四州,並管昌、洪四總管府。又分湓城置楚城縣,分彭澤置都昌縣。八年,廢浩州及樂城縣入彭澤縣,又廢湓城入潯陽。貞觀元年,罷都督府。八年,廢楚城縣入潯陽。天寶元年,改為潯陽郡。乾元元年,復為江州。舊領縣三,戶六千三百六十,口二萬五千五百九十九。天寶,戶二萬九千二十五,口十五五千七百四十四。在京師東南二千九百四十八里,至東都二千一百九十七里。   潯陽 州所理。漢縣,屬廬江郡。晉置江州。隋改為彭蠡縣,取州東南五十二里有彭蠡湖為名。煬帝改為湓城,取縣界湓水為名。武德四年,復為潯陽,潯水至此入江為名   都昌 武德五年,分彭澤置,屬浩州。八年,廢浩州,縣屬江州   彭澤 漢縣,屬豫章郡。隋為龍城縣。武德五年,置浩州,又分置都昌、樂城二縣。八年,罷浩州,以彭澤屬江州,仍省樂城入彭澤。至德二年九月,中丞宋若思奏置。   袁州下 隋宜春郡。武德四年,平蕭銑,置袁州。天寶元年,改為宜春郡。乾元元年,復為袁州。舊領縣三,戶四千六百三十六,口二萬五千七百一十六。天寶,戶二萬七千九十一,口一十四萬四千九十六。在京師東南三千五百八十里,至東都二千一百六十一里。   宜春 州所理。漢縣,屬豫章郡。吳為安成郡,南朝不改。晉改為宜陽。隋置袁州,煬帝為宜春郡。復改為宜春。宜春,泉水名,在州西。取此水為酒,作貢。   萍鄉 吳分宜春置萍鄉縣,屬安成郡。   新喻 吳分宜春置新喻,屬安成郡。   鄂州上 隋江夏郡。武德四年,平蕭銑,改為鄂州。天寶元年,改為江夏郡。乾元元年,復為鄂州。永泰後,置鄂岳觀察使,領鄂、岳、蘄、黃四州,恆以鄂州為使理所。舊領縣四,戶三千七百五十四,口一萬四千六百一十五。天寶領縣五,戶一萬九千一百九十,口八萬四千五百六十三。後並沔州入鄂州,以漢陽、邽q川來屬。在京師東南二千三百四十六里,至東都一千五百三十里。   江夏 漢郡名。本漢沙羨縣地,屬江夏郡。晉改沙羨為沙陽。江、漢二水會於州西,春秋謂之夏汭,晉、宋謂之夏口。宋置江夏郡。治於此。隋不改。武德四年,改為鄂州,取漢縣名   永興 漢鄂縣地,屬江夏郡。吳分鄂置新陽縣,隋改為永興   武昌 漢鄂縣,屬江夏郡。吳、晉為重鎮,以名將為鎮守   蒲圻 吳分沙羨縣置   唐年 天寶二年,開山洞置   漢陽 漢安陸縣地,屬江夏郡。晉置沌陽縣。隋初為漢津縣,煬帝改為漢陽。武德四年,平硃粲,分沔陽郡置沔州,治漢陽縣。貞觀,戶一千五百一十七,口六千九百五十九。至太和七年,鄂岳節度使牛僧孺奏,沔州與鄂州隔江,都管一縣,請併入鄂州,從之。舊屬淮南道。   邽q川 漢安陸縣地,後魏置邽q川郡。武德四年,分漢陽縣置邽q川縣,屬沔州。州廢,屬鄂州。   岳州下 隋巴陵郡。武德四年,平蕭銑,置巴州,領巴陵、華容、沅江、羅、湘陰五縣。六年,改為岳州。省羅縣。天寶元年,改為巴陵郡。乾元元年,復為岳州。舊領縣四,戶四千二,口一萬七千五百五十六。天寶領縣五,戶一萬一千七百四十,口五萬二百九十八。在京師東南二千二百三十七里,至東都一千八百一十六里。   巴陵 漢下雋縣,屬長沙郡。吳置巴陵縣。晉置建昌郡,隋改為巴州,煬帝改為巴陵郡。武德置岳州,皆置巴陵縣。縣界有古巴丘   華容 漢孱陵縣地,屬武陵郡,劉表改為安南。隋改為華容。垂拱二年,去「華」字,曰容城。神龍元年,復為華容   沅江 漢益陽縣,屬長沙國。隋改為安樂,又改為沅江,屬岳州   湘陰 漢羅縣,屬長沙國。宋置湘陰縣,縣界汨水,注入湘江   昌江 神龍三年,分湘陰縣置。   潭州中都督府 隋長沙郡。武德四年,平蕭銑,置潭州總管府,管潭、衡、永、郴、連、南梁、南雲、南營八州。潭州領長沙、衡山、醴陵、湘鄉、益陽、新康六縣。七年,廢雲州,改南梁為邵州,南營為道州。省新康縣。督潭、衡、郴、連、永、邵、道等七州。天寶元年,改為長沙郡。乾元元年,復為潭州。舊領縣五,戶九千三十一,口四萬四百四十九。天寶領縣六,戶三萬二千二百七十二,口十九萬二千六百五十七。在京師南二千四百四十五里,至東都二千一百八十五里。   長沙 秦置長沙郡。漢為長沙國,治臨湘縣。後漢為長沙郡。吳不改。晉懷帝置湘州,至梁初不改。隋平陳,為潭州,以昭潭為名。煬帝改為長沙郡,仍改臨湘為長沙縣。武德復為潭州。湘潭 後漢湘南縣地,屬長沙郡。吳分汀南立衡陽縣,屬衡陽郡。隋廢郡,縣屬潭州。天寶八年,移治於洛口,因改為湘潭縣。   湘鄉 漢鍾武縣,屬零陵郡。後漢改為重安,永建三年,又名湘鄉,屬長沙郡。   益陽 漢縣,屬長沙國,故城在今縣東八十里。武德四年,分置新康縣。七年,省入。   醴陵 漢臨湘縣,界有醴陵,後漢立為縣,屬長沙郡。隋廢,武德四年,分長沙置。   瀏陽 吳分長沙置瀏陽縣,隋廢。景龍二年,於故城復置。   衡州中 隋衡山郡。武德四年,平蕭銑,置衡州,領臨蒸、湘潭、耒陽、新寧、重安、新城六縣。七年,省重安、新城二縣。貞觀元年,以廢南雲州之攸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衡陽郡。乾元元年,復為衡州。舊領縣五,戶七千三百三十,口三萬四千四百八十一。天寶領縣六,戶三萬三千六百八十八,口十九萬九千二百二十八。在京師東南三千四百三里,至東都二千七百六十里。   衡陽 漢蒸陽縣,屬長沙國。吳分蒸陽立臨蒸縣,吳末分長沙東界郡立湘東郡。宋、齊、梁不改。隋罷湘東郡為衡州,改臨蒸為衡陽縣。武德四年,復為臨蒸。開元二十年,復為衡陽   常寧 吳分耒陽立新寧縣,屬湘東郡。舊治三洞,神龍二年,移治麻州。開元九年,治宜江。天寶元年,改為常寧   攸 漢縣,屬長沙國,縣北有攸溪故也   茶陵 漢縣,屬長沙國。隋廢。聖歷元年,分攸縣置   耒陽 漢縣,屬桂陽郡。隋改為耒陰。武德四年,復為耒陽。   衡山 吳分湘南縣置。舊屬潭州,後割屬衡州。   澧州下 隋澧陽郡。武德四年,平蕭銑,置澧州,領孱陵、安鄉、澧陽、石門、慈利、崇義六縣。貞觀元年,省孱陵縣。天寶元年,改為澧陽郡。乾元元年,復為澧州。天寶初,割屬山南東道。舊領縣五,戶三千四百七十四,口二萬五千八百二十六。天寶領縣四,戶一萬九千六百二十,口九萬三千三百四十九。在京師東南一千八百九十三里,至東都一千五百七十二里。   澧陽 漢零陽縣,屬武陵郡。吳分武陵西界置天門郡。晉末,以義陽流人集此,僑置南義陽郡。隋平陳,改南義陽為澧州。皆治此縣   安鄉 漢孱陵縣地,屬武陵郡。隋分立安鄉縣。貞觀元年,廢孱陵併入   石門 吳分零陽縣於此置天門郡。隋平陳,廢天門郡,以廢州為石門縣   慈利 本漢零陽縣,隋改零陽為慈利縣。麟德元年,省崇義併入。   朗州下 隋武陵郡。武德四年,平蕭銑,置朗州。天寶元年,改為武陵郡。乾元元年,復為朗州。天寶初,割屬山南東道,舊領縣二,戶二千一百四十九,口一萬九百一十三。天寶,戶九千三百六,口四萬三千七百十六。在京師東南二千一百五十九里,至東都一千八百五十八里。   武陵 漢臨沅縣地,屬武陵郡。秦屬黔中郡地。梁分武陵郡於縣置武州。陳改武州為沅陵郡。隋平陳,復為嵩州,尋又改為朗州。煬帝為武陵郡。武德復為朗州。皆治於武陵縣   龍陽 隋縣,取洲名。   永州中 隋零陵郡。武德四年,平蕭銑,置永州,領零陵、湘源、祁陽、灌陽四縣。七年,省灌陽。貞觀元年,省祁陽縣,四年,復置。天寶元年,改為零陵郡。乾元元年,復為永州。舊領縣三,戶六千三百四十八,口二萬七千五百八十三。天寶,戶二萬七千四百九十四,口十七萬六千一百六十入。在京師南三千二百七十四里,至東都三千六百六十五里。   零陵 漢泉陵縣地,屬零陵郡。漢郡治泉陵縣,故城在今州北二里。隋平陳,改泉陵為零陵縣,仍移於今理。梁、陳皆為零陵郡,隋置永州,煬帝復為零陵郡,皆治此縣   祁陽 吳分泉陵縣,於今縣東北九十里置祁陽縣,今有古城。隋平陳,併入零陵。武德四年,復分置,移於今治。貞觀元年省,四年又置。石燕岡在祁陽西北一百一十里,此岡穴出石燕,充貢。湘水南自零陵界來   湘源 漢零陵縣地,屬故城在今縣南七十八里。隋平陳,並零陵入湘源縣   灌陽 漢零陵縣地,大業末,蕭銑析湘源縣置。武德七年廢。上元二年,荊南節度使呂諲奏,復於故城置灌陽縣。灌水在城西,今名灌源。   道州中 隋零陵郡之永陽縣。武德四年,平蕭銑,置營州,領營道、江華、永陽、唐興四縣。五年,改為南營州。貞觀八年,改為道州,仍省永陽縣。十七年廢,併入永州。上元二年,復析永州置。天寶元年,改為江華郡。乾元元年,復為道州。舊領縣三,戶六千六百一十三,口三萬一千八百八十。天寶領縣四,戶二萬二千五百五十一,口十三萬九千六十三。今領縣五。   弘道 漢營浦縣,屬零陵郡。吳置營陽郡。晉改為永陽郡。隋平陳,改營浦為永陽縣。武德四年,於縣置營州,改為營道縣。五年,又加「南」字。貞觀八年,改為道州。天寶元年,改營道為弘道   延唐 漢泠道縣,屬零陵郡,古城在今縣東界南四十里。隋平陳,廢泠道入營道縣,仍於泠道廢城置營道縣。武德四年,移營道縣於州郭置,仍於此置唐興縣。長壽二年,改名武盛。神龍元年,復為唐興。天寶元年,改為延唐。泠水,在今縣南六十里   江華 漢馮乘縣,屬蒼梧郡。武德四年,析賀州馮乘縣置江華縣。貞觀十七年,改屬永州。上元二年,還道州。文明元年,改為雲溪縣。神龍元年二月,復為江華   永明 隋改漢營浦縣為永陽,置道州。後州郭內置營道縣,乃移永陽之名於州西南一百一十里置。貞觀八年省,地入營道。天授二年,復析營道置。天寶元年,改為永明縣   大歷 大歷二年,湖南觀察使韋貫之奏請析延唐縣,於道州東南二百二十里舂陵侯故城北十五里置縣,因以大歷為名。   郴州中 隋桂陽郡。武德四年,平蕭銑,置郴州,領郴、盧陽、義章、臨武、平陽、晉興六縣。七年,廢義章、平陽二縣。八年,省晉興。天寶元年,改為桂陽郡。乾元元年,復為郴州。舊領縣五,戶八千六百四十六,口四萬九千三百五十五。天寶領縣八,戶三萬一千三百三。在京師東南三千三百里,至東都三千五十七里。   郴 漢縣,屬桂陽郡,漢郡理所也。後漢郡理耒陽,尋還郴。宋、齊封子弟為桂陽王,皆治於此。隋平陳,改為郴州,煬帝為桂陽郡,武德四年,改郴州,皆以郴為理。   義章 大業末,蕭銑分郴置。武德七年省,八年復置。長壽元年,分義章南界置高平縣。開元二十三年,廢高平,仍移義章治高平廢縣。   義昌 晉分郴縣置汝城、晉寧二縣。陳廢二縣,立盧陽郡,領盧陽縣。開皇九年廢郡,以盧陽屬郴州。天寶元年,改為義昌。   平陽 晉分郴置平陽郡及縣。陳廢,後蕭銑復分郴置。武德七年省,八年復置。   資興 後漢分郴置漢寧縣。吳改為陽安,晉改為晉寧,隋改為晉興。貞觀八年省,鹹亨三年復置,改名資興。   高亭 漢便縣地,屬桂陽郡。晉省,陳復置。隋廢。開元十三年,宇文融析郴縣北界四鄉置安陵縣。天寶元年,改為高亭,取縣東山名。   臨武 漢縣,屬桂陽郡,縣南臨武溪故也。   藍山 漢南平縣,屬桂陽郡。隋廢。鹹亨二年,復置南平縣。天寶元年,改為藍山。九疑山,在縣西五十里。   邵州 隋長沙郡之邵陽縣。武德四年,平蕭銑,置南梁州,領邵陵、建興、武岡三縣。七年:省建興入武岡,省邵陵並邵陽。貞觀十年,改名邵州。天寶元年,改為邵陽郡。乾元元年,復為邵州。舊領縣二,戶二千八百五十六,口一萬三千五百八十三。天寶,戶一萬七千七十三,口七萬一千六百四十四。在京師東南三千四百里,至東都二千二百六十八里。   邵陽 漢昭陵縣,屬長沙國。後漢改為昭陽,晉改為邵陽。隋平陳,復於今理。吳分零陵北部置邵陵郡。隋平陳,廢郡,以邵陽屬潭州,尋又於邵陽置建州。武德四年,改置南梁州,貞觀十年,改為邵州,皆理邵陽縣。   武岡 漢都梁縣,屬零陵郡。晉分都梁置武岡縣。隋廢。武德四年,分邵陽復置。   連州 隋熙平郡。武德四年,平蕭銑,置連州。天寶元年,改為連山郡。乾元元年,復為連州。舊領縣三,戶五千五百六十三,口三萬一千九十四。天寶,戶三萬二千二百十,口一十四萬三千五百三十二。在京師南三千六百六十五里,至東都三千四百五里。   桂陽 漢縣,屬桂陽郡,今州理是也。隋開皇十年,於縣置連州,大業改為熙平郡,武德四年,復為連州,皆以桂陽為理所。   陽山 漢縣,屬桂陽郡。後漢省。晉平吳,分涵洭縣復置。梁於涵虷J縣西置陽山郡,以縣屬之。隋廢郡,縣屬連州。神龍元年,移於洭水之北,今縣理是也。一名湟水。   連山 晉武分桂陽立廣惠縣,隋改為廣澤。仁壽元年,改為連山。   黔州下都督府 隋黔安郡。武德元年,改為黔州,領彭水、都上、石城三縣。二年,又分置盈隆、洪杜、相永、萬資四縣。四年,置都督府,督務、施、業、辰、智、寣B充、應、莊等州。其年,以相永、萬資二縣置費州,以都上分置夷州。十年,以思州高富來屬。十一年,又以高富屬夷州,以智州信寧來屬。今督思、辰、施、牢、費、夷、巫、應、播、充、莊、寣B琰、池、矩十五州。其年,罷都督府。置莊州都督府。景龍四年廢,以播州為都督。先天二年廢,復以黔州為都督。天寶元年,改黔州為黔中郡,依舊都督施、夷、播、思、費、珍、溱、商九州。又領充、明、勞、羲、福、犍、邦、琰、清、莊、峨、蠻、寣B鼓、儒、琳、鸞、令、那、暉、郝、總、敦、侯、晃、柯、樊、稜、添、普寧、功、亮、茂龍、延、訓、卿、雙、整、懸、撫水、矩、思源、逸、殷、南平、勳、姜、襲等五十州。皆羈縻,寄治山谷。乾元元年,復以黔中郡為黔州都督府。舊領縣五,戶五千九百一十三,口二萬七千四百三十三。天寶縣六,戶四千二百七十,口二萬四千二百四。在京師南三千一百九十三里,至東都三千二百七十一里。   彭水 漢酉陽縣,屬武陵郡。吳分西陽置黔陽郡。隋於郡置彭水縣。周置奉州,尋為黔州。貞觀四年,於州置都督府   黔江 隋分黔陽縣置石城縣。天寶元年,改為黔江   洪杜 武德二年,分置洪杜縣,治洪杜溪。麟德二年,移治龔湍   洋水 武德二年,分彭水於巴江西置盈隆縣。先天元年,改為盈川。天寶元年,改為洋水。   信寧 隋置信安縣,取界內山名。武德二年,改為信寧。武德五年,屬義州。州廢來屬。   都濡 貞觀二十年,分盈隆縣置。   辰州下 隋沅陵縣。武德四年,平蕭銑,置辰州,領沅陵等五縣。九年,分大鄉置大鄉五縣。五年,分辰溪置漵浦縣。貞觀九年,分大鄉置三亭縣。天授二年,分大鄉、三亭兩縣置溪州。景雲二年,置都督府,督巫、業、錦三州。開元二十七年,罷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盧溪郡。乾元元年,復為辰州,取溪名。舊領縣七,戶九千二百八十三,口三萬九千二百二十五。天寶領縣五,戶四千二百四十一,口二萬八千五百五十四。在京師南微東三千四百五里,至東都三千二百六十里。   沅陵 漢辰陽縣,屬武陵郡,本秦黔中郡縣也。隋改辰陽為辰溪,仍分置沅陵縣,仍置沅陵郡。武德四年,改為辰州,以沅陵為理所   盧溪 武德三年,分沅陵縣置   漵浦 漢義陵縣地,屬武陵郡。武德五年,分辰溪置   麻陽 武德三年,分沅陵、辰溪二縣置。垂拱四年,分置龍門縣,尋廢   辰溪 漢辰陽縣地,隋分置辰溪縣。   錦州下 垂拱二年,分辰州麻陽縣地並開山洞置錦州及四縣。天寶元年,改錦州為盧陽郡。乾元元年,復為錦州。天寶領縣五,戶二千八百七十二,口一萬四千三百七十四。至京師三千五百里,至東都三千七百里。   盧陽 招諭 渭陽 常豐 已上四縣,並垂拱三年與州同置。其常豐本名萬安,天寶元年,改為常豐   洛浦 天授二年,分辰州之大鄉置,屬溪州。長安四年,改屬錦州。   施州下 隋清江郡之清江縣。義寧二年,置施州,領清江、開夷二縣。貞觀八年,廢業州,以建始縣來屬。麟德元年,廢開夷縣入清江。天寶元年,改為清化郡。乾元元年,復為施州。舊領縣三,戶二千三百一十二,口一萬八百二十五。天寶領縣二,戶三千七百二,口一萬六千四百四十四。在京師南二千七百九里,至東都二千八百一十里。   清江 漢巫縣,南郡。吳分巫立沙渠縣。後周於縣立施州。隋為清江縣,州所理也   建始 後周分巫縣置建始縣。義寧二年,於縣置業州,領建始一縣。貞觀八年,廢業州,縣屬施州。   巫州下 貞觀八年,分辰州龍標縣置巫州。其年,置夜郎、朗溪、思征三縣。九年,廢思征縣。天授二年,改為沅州,分夜郎渭溪縣。長安三年,割夜郎、渭溪二縣置舞州。先天二年,又置潭陽縣。開元十三年,改沅州為巫州。天寶元年,改為潭陽郡。乾元元年,復為巫州。舊領縣三,戶四千三十二,口一萬四千四百九十五。天寶,戶五千三百六十八,口一萬二千七百三十八。在京師南三千一百五十八里,至東都三千八百三十三里。   龍標 武德七年置,屬辰州。貞觀八年,置巫州,為理所也。   朗溪 貞觀八年置   潭陽 先天二年,分龍標置。   業州下 長安四年,分沅州二縣置舞州。開元十三年,改為鶴州。二十年,又改為業州。天寶元年,改龍標郡。乾元元年,復為業州。領縣三,戶一千六百七十二,口七千二百八十四。在京師南四千一百九十七里,至東都三千九百里。   峨山 貞觀八年,置夜郎縣,屬巫州。長安四年,置舞州。開元二十年,改夜郎為峨山縣。   渭溪 天授二年,分夜郎置,屬沅州。長安四年,改業州。   梓姜 舊於縣置充州,天寶三年,以充州荒廢,以梓姜屬業州,其充州為羈縻州。   夷州下 隋明陽郡之綏陽縣。武德四年,置夷州于思州寧夷縣,領夜郎、神泉、豐樂、綏養、雞翁、伏遠、明陽、高富、寧夷、思義、丹川、宣慈、慈岳等十三縣。六年,廢雞翁縣。貞觀元年,廢夷州,省夜郎、神泉、豐樂三縣,以伏遠、明陽、高富、寧夷、思義、丹川六縣隸務州,宣慈、慈岳二縣隸溪州,以綏養隸智州。四年,復置夷州於黔州都上縣。六年,又置雞翁縣。十一年,又以義州之綏陽、黔州之高富來屬。其年,又自都上移於今所。天寶元年,改為義泉郡。乾元元年,復為夷州。舊領縣四,戶二千二百四十一,口八千六百五十七。天寶縣五,戶一千二百八十四,口七千一十三。在京師南四千三百八十七里,至東都三千八百八十里。   綏陽 漢嶈_郡地。隋朝招慰置綏陽縣,古徼外夷也。武德三年,屬義州。貞觀十一年,改屬夷州   都上 隋置。武德元年,屬黔州。貞觀四年,置夷州,為理所。十一年,州移治綏陽縣   義泉 隋舊。於縣置牢州。貞觀十七年,廢牢州,以義泉屬夷州   洋川 武德二年置,舊屬牢州。貞觀十七年,屬夷州   寧夷 舊屬思州。開元二十五年,屬夷州。   播州下 隋嶈_郡之嶈_縣。貞觀九年,分置郎州,領恭水、高山、貢山、柯盈、邪施、釋燕六縣。十一年,省郎州並六縣。十三年,又於其地置播州及恭水等六縣。十四年,改恭水等六縣名。二十年,以夷州之芙蓉、□川來屬。顯慶五年,廢捨月、胡江、羅為三縣。景龍四年,廢莊州都督府,以播州為都督府。先天二年,罷都督。開元二十六年,又廢胡刀、□川兩縣。天寶元年,改為播川郡。乾元元年,復為播州。領縣三,戶四百九十,口二千一百六十八。在京師南四千四百五十里,至東都四千九百六十里。   遵義 漢武開西南夷,置嶈_郡,秦夜郎郡之西南境也。貞觀九年,置恭水縣,屬郎州。十一年省,十三年復置,屬播州。十四年,改為羅蒙。十六年,改為遵義。顯慶五年,廢捨月併入   芙蓉 舊屬牢州。貞觀十六年,改為夷州,二十年,又改屬播州。開元二十六年,廢胡刀、□川兩縣併入   帶水 貞觀九年,置柯盈縣。十四年,改為帶水。   思州下 隋巴東郡之務川縣。武德四年,置務州,領務川、涪川、扶陽三縣。貞觀元年,以廢夷州之伏遠、寧夷、思義、高富、明陽、丹川六縣,廢思州之丹陽、城樂、感化、思王、多田五縣來屬。其年,省思義、明陽、丹川三縣。二年,又省丹陽。四年,改務州為思州。其年,以涪川、扶陽二縣割入費州。八年,又以多田、城樂二縣割入費州,其年,又廢感化縣。十年,以高富隸黔州。十一年,又省伏遠縣。天寶元年,改為寧夷郡。乾元元年,復為思州。舊領縣三,戶二千六百三,口七千五百九十九。天寶,戶一千五百九十九,口一萬二千二十一。在京師南三千八百三十九里,至東都三千五百九十六里。   務川 州所治。漢酉陽縣,屬武陵郡。隋朝招慰置務川縣。武德四年,招慰使冉安昌以務川當嶈_要路,請置務州。貞觀四年,改為思州,以思邛水為名   思王 武德三年置,屬思州。貞觀元年,改屬務州。四年,改屬思州   寧夷 隋置。武德四年,屬夷州。貞觀元年,屬思州   思邛 開元四年,開生獠置。   費州下 隋黔安郡之涪川縣。貞觀四年,分思州之涪川、扶陽二縣置費州。其年,割黔州之萬資、相永二縣來屬。八年,又割思州之多田、城樂來屬。十一年,廢相永、萬資二縣。天寶元年,復為涪川郡。乾元元年,復為費州。舊領縣四,戶二千七百九,口六千九百五十。天寶,戶四百二十九,口二千六百九。在京師南四千七百里,至東都四千九百里。   涪川 漢嶈_郡之地,久不臣附。周宣政元年,信州總管、龍門公裕,招慰生獠王元殊、多質等歸國,乃置費州,以水為名。武德四年,置務州。貞觀四年,置費州治於此   多田 武德四年,務州刺史奏置。以土地稍平,懇田盈畛,故以多田為名。貞觀四年,屬思州。八年,改屬費州   扶陽 隋仁壽四年,庸州刺史奏置,以扶陽水為名   城樂 武德四年,山南道大使趙郡王孝恭招慰生獠,始築城,人歌舞之,故曰城樂。   南州下 武德二年置,領隆陽、扶化、隆巫、丹溪、靈水、南川六縣。三年,改為僰州。四年,復為南州。貞觀五年,置三溪縣。七年,又置當山、嵐山、歸德、汶溪四縣。八年,又廢當山、嵐山、歸德、汶溪四縣。十一年,又廢扶化、隆巫、靈水三縣。天寶元年,改為南川郡。乾元元年,復為南州。舊領縣三,戶三千五百八十三,口一萬三百六十六。天寶領縣二,戶四百四十三,口二千四十三。在京師南三千六百里,至東都三千七百里。   南川 武德二年,置隆陽縣。先天元年,改為南川,州所治   三溪 貞觀五年置。   溪州下 舊辰州之大鄉。天授二年,分置溪州。舊領縣二,又分置洛浦縣。長安四年,以洛浦屬錦州。天寶元年,改溪州為靈溪郡。乾元元年,復為溪州。領縣二,戶二千一百八十四,口一萬五千二百八十二。至京師二千八百九十三里,至東都二千六百九十六。   大鄉 漢沅陵、遷陵二縣地,屬武陵郡。梁分置大鄉縣。舊屬辰州,天授二年來屬,州所理也   三亭貞觀九年分大鄉置,屬辰州。天授二年,改屬溪州。縣界有黔山,大西、小西二山。   溱州下 貞觀十六年,置溱州及榮懿、扶歡、樂來三縣。鹹亨元年,廢樂來縣。天寶元年,改為溱溪郡。乾元元年,復為溱州。領縣二,戶八百七十九,口五千四十五。至京師三千四百八十里,至東都四千二百里。   榮懿 扶歡 已上二縣,並貞觀十六年開山洞置。   珍州下 貞觀十六年置,天寶元年改為夜郎郡。乾元元年,復為珍州。領縣三,戶二百六十三,口一千三十四。至京師四千一百里,至東都三千七百里。   夜郎 漢夜郎郡之地。貞觀十七年,置於舊播州城,以縣界有隆珍山,因名珍州。麗皋 樂源 並貞觀十六年開山洞置。   嶆{,領縣二   充州,領縣八   應州,領縣五   琰州,領縣四   牢州,領縣七。已上國初置,並屬黔中道羈縻州。永徽已後並省。   隴右道   秦州中都督府 隋天水郡。武德二年,平薛舉。改置秦州,仍立總管府,管秦、渭、岷、洮、疊、文、武、成、康、蘭、宕、扶等十二州。秦州領上邽、成紀、秦嶺、清水四縣。四年,分清水置邽州。六年,廢邽州,以清水來屬。八年,廢文州,又以隴城來屬。其年,又廢伏州,以伏羌來屬。九年,於成羌廢城置鹽泉縣。貞觀元年,改鹽泉為夷賓。二年,省夷賓縣。六年,省長川縣。十四年,督秦、萬、渭、武四州,治上邽。十七年,廢秦嶺縣。開元二十二年,緣地震,移治所於成紀縣之敬親川。天寶元年,改為天水郡。依舊都督府,督天水、隴西、同谷三郡。其年,復還治上邽。乾元元年,復為秦州。舊領縣六,戶五千七百二十四,口二萬五千七十三。天寶領縣五,戶二萬四千八百二十七,口十萬九千七百。在京師西七百八十里,至東都一千六百五里。   上邽 漢縣,屬隴西郡。武帝分置天水郡。後漢分豲道立南安郡。後魏改上邽為上封。隋復於上邽置秦州。州前有湖水,四時增減,故名天水郡   成紀 漢縣,屬天水郡。舊治小坑川。開元二十二年,移治敬親川,成紀亦徙新城。天寶元年,州復移治上邽縣   伏羌 漢冀縣,屬天水郡。晉於此置秦州。後魏改為當亭縣,隋復為冀城縣。武德三年,改為伏羌縣,仍置伏州。八年,伏州廢,縣屬秦州。貞觀三年,廢夷賓縣,併入伏羌   隴城 漢隴縣,屬天水郡。隋加「城」字。武德二年,置文州,以隴城隸之。八年文州廢,來屬。貞觀三年,省長川縣併入。   清水 漢縣,屬天水郡。武德四年,置邽州於清水。六年,廢邽州,以清水來屬。   成州下 隋漢陽郡。武德元年,置成州,領上祿、長道、潭水三縣。貞觀元年,以潭水屬宕州,又割廢康州之同谷縣來屬。州理楊難當所築建安城。天寶元年,改為同谷郡。乾元元年,復為成州。舊領縣三,戶一千五百四十六,口七千二百五十九。天寶,戶四千七百二十七,口二萬一千五百八。在京師西南九百六十里,至東都一千八百里。   上祿 漢縣,屬武都郡,白馬氐之所處。州南八十里仇池山,其上有百頃地,可處萬家。晉時,氐酋楊難當據仇池,即此山上也。晉朝招慰,乃置仇池郡,以難當為守。梁置南秦州,又改為成州。隋以上祿為倉泉縣,又復為上祿   長道 元魏分上祿置長道縣,於縣置天水郡。隋改天水為漢陽郡,又改漢陽縣為長道   同谷 漢下辨步見反道,屬武都郡。後魏於此置廣業郡,領白石縣。又改白水為同谷。   渭州下 隋隴西郡。武德元年,置渭州。天寶元年,改為隴西郡。乾元元年,復為渭州。四月,鄯州都督郭英乂奏請以渭州、洮州為都督府,後廢。舊領縣四,戶一千九百八十九,口九千二十八。天寶,戶六千四百二十五,口二萬四千五百二十。在京師西一千一百五十三里,至東都二千里。   襄武 漢縣,屬隴西郡。後魏於縣置渭州,以水為名   隴西 漢豲音桓道地,屬天水郡。   鄣 後漢分武陽置鄣縣。天授二年,改為武陽縣。神龍元年,復為鄣縣   渭源 漢首陽縣地,屬隴西郡。後魏分隴西置渭源郡,又改首陽為渭源縣。上元二年,改首陽縣,仍於渭源故城分置渭源縣。儀鳳三年,廢首陽併入渭源。   鄯州下都督府 隋西平郡。武德二年,平薛舉,置鄯州,治故樂都城。貞觀中,置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西平郡。乾元元年,復為鄯州。上元二年九月,州為吐蕃所陷,遂廢。所管鄯城三縣,今河州收管。舊領縣二,戶一千八百七十五,口九千五百八十二。天寶領縣三,戶五千三百八十九,口二萬七千一十九。在京師西一千九百一十三,至東都二千五百四十里。   湟水 漢破羌縣,屬金城郡。漢破匈奴,取西河地,開湟中處月氏,即此。湟水,俗呼湟河,又名樂都水,南涼禿髮烏孤始都此。後魏置鄯州,改破羌為西都縣。隋改為湟水縣。縣界有浩亹水   龍支 漢允吾縣,屬金城郡。後漢改為龍耆縣。後魏改為金城縣,又改為龍支。積石山,在今縣南   鄯城 儀鳳三年置,漢西平郡故城在西。   蘭州下 隋金城郡。隋末,陷薛舉。武德二年,平賊,置蘭州。八年,置都督府,督蘭、河、廓四州。貞觀六年,又督西鹽州。十二年,又督涼州。今督蘭、鄯、儒、淳四州。領金城、狄道、廣武三縣。顯慶元年,罷都督府。天寶元年,改金城郡。二載,割狄道縣置狄道郡。乾元元年,復為蘭州。舊領縣三,戶一千六百七十五,口七千三百五。天寶領縣二,戶二千八百八十九,口一萬四千二百二十六。在京師西一千四百四十五里,至東都二千二百里。   五泉 漢金城縣,屬金城郡,西羌所處。後漢置西海郡,乞伏乾歸都此,稱涼。隋開皇初,置蘭州,以皋蘭山為名。煬帝改金城郡。隋置五泉縣。鹹亨二年,復為金城。天寶元年,改為五泉。   廣武 漢枝楊縣,屬金城郡。張駿置廣武郡。隋廢為縣,屬蘭州。   臨州下都督府 天寶三載,分金城郡置狄道郡。乾元元年,改為臨州都督府,督保塞州,羈縻之名也。領縣二,戶二千八百九十九,口一萬四千二百二十六。在京師西一千四百四十五里,至東都二千二百里。   狄道 漢縣,屬隴西郡。晉改為武始縣。隋復為狄道,屬蘭州。天寶三載復置。   長樂 舊安樂縣。乾元後,改為長樂。   河州下 隋枹音桴罕郡。武德二年,平李軌,置河州,領枹罕、大夏二縣。貞觀元年,廢大夏縣。五年復置。十年,省米州,以米川縣來屬。十一年,廢烏州,以其城置安鄉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安鄉郡。乾元元年,復為河州。舊領縣三,戶三千三百九十一,口一萬二千六百五十五。天寶領縣三,戶五千七百八十二,口三萬六千八百八十六。在京師西一千四百一十五里,至東都二千二百七十里。   枹罕 漢縣,屬金城郡。張駿於縣置河州,至後魏不改,又名枹罕郡。隋初為河州,煬帝為枹罕郡。武德二年,改為河州。皆治於枹罕。   大夏 漢縣,屬隴西郡。張駿於縣置大夏郡及縣,取西大夏水為名。貞觀元年,廢入枹罕。五年又置。   鳳林 漢白石縣,屬金城郡。張駿改白石為永固。貞觀七年,廢縣,置烏州。十一年州廢,於城內置安鄉縣。天寶元年,改為鳳林,取關名也。   武州下 隋武都郡。武德元年,置武州,領將利、建威、覆津、盤堤四縣。貞觀元年,省建威入將利。天寶元年,改為武都郡。乾元元年,復為武州。舊領縣三,戶一千一百五十二,口五千三百八十一。天寶,戶二千九百二十三,口一萬五千三百一十三。在京師西一千二百九十里,至東都二千里。   將利 秦、漢白馬之地。漢置武都郡並縣。後魏改武都為石門縣,置武州。後周改為將利縣,仍置武都郡。隋初廢,煬帝復為郡,皆治將利縣。   覆津 後魏置武階郡,又於今縣東北三十里萬郡故城置覆津縣。隋廢武階郡,縣屬武都郡。   盤堤 漢河池縣地,屬武都郡。後魏於今縣東南百四十二里移盤堤縣於郡置武州。盤堤山為名。   洮州下 隋臨洮郡。武德二年,置洮州。貞觀五年,移州治於洪和城,後復移還洮陽城,今州治也。永徽元年,置都督府。開元十七年廢,併入岷州。臨潭縣置臨州。二十七年,又改為洮州。天寶元年,改為臨洮郡。管密恭縣,黨項部落也,寄治州界。乾元元年,復為洮州。舊領縣二,戶二千三百六十三,口八千二百六十。天寶,戶三千七百,口一萬五千六十。在京師西一千五百六里,至東都二千三百九十里。   臨潭 秦、漢時羌地,本吐谷渾之鎮,謂之洪和城。後周攻得之,改為美相縣,屬洮州。貞觀四年,洮州理於此。置臨潭縣,屬旭州。八年,廢旭州,來屬。其年,移理洮陽城,今州治也。仍於舊洪和城置美相縣,隸洮州。天寶中,廢美相併入。   岷州下 隋臨洮郡之臨洮縣。義寧二年,置岷州。武德四年,為總管府,管岷、宕、洮、疊、旭五州。七年,加督芳州。九年,又督文、武、扶三州。貞觀元年,督岷、宕、洮、旭四州。六年,督橋、意二州。十二年,廢都督府。神龍元年,廢當夷縣。天寶元年,改為和政郡。乾元元年,復為岷州。舊領縣四,戶四千五百八十三,口一萬九千二百三十九。天寶,縣三,戶四千三百二十五,口二萬三千四百四十一。在京師西一千三百七十八里,至東都二千一百里。   溢樂 秦臨洮縣,屬隴西郡。今州西二十里長城,蒙恬所築。岷山,在縣南一里。崆峒山,縣西二十里。後魏置岷州,仍改臨洮為溢樂。隋復改臨洮,義寧二年,改名溢樂。神龍元年,廢當夷縣併入   祐川 後周置基城縣。先天元年,改為祐川,避玄宗名   和政 後周置洮城郡。保定元年,置和政縣。   廓州下 隋澆河郡。武德二年,置廓州。天寶元年,改為寧塞郡。乾元元年,復為廓州。舊領縣二,戶二千二十,口九千七百三十二。天寶,縣三,戶四千二百六十一,口二萬四千四百。在京師二千三十里,至東都二千七百七十二里。   廣威 後漢燒當羌之地,段熲破羌斬澆河大帥即此也。漢末,置西平郡,此地即南界也。前涼置湟河郡。後魏置石城郡。廢帝因縣內化隆谷改為化隆縣。後周置廓州。先天元年,改為化成縣。天寶元年,改為廣威縣。縣界有拔延山。達化 後周置達化郡並縣。吐渾澆河城,在縣西一百二十里。米川 漢枹罕縣地,屬金城郡。貞觀五年,置米州及米川縣。十年,州廢,縣屬廓州。   疊州下都督府 隋臨洮郡之合川縣。武德二年,置疊州,領合川、樂川、疊川三縣。五年,又置安化、和同二縣,以處黨項,尋省。疊川、樂川縣。十三年,置都督,督疊、岷、洮、宕、津、序、壹、枯、嶂、王、蓋、立、橋等州。永徽元年,罷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合川郡。乾元元年,復為疊州。舊領縣一,戶一千八十三,口四千六十九。天寶領縣二,戶一千二百七十五,口七千六百七十四。在京師西南一千一百一十里,至東都二千五百六十里。   合川 秦、漢已來,為諸羌保據。後周武帝逐諸羌,始有其地,置合川縣,仍於縣置疊州,取郡山重疊之義。舊治吐谷渾馬牧城,武德三年,移於交戍城   常芬 隋同昌郡之常芬縣。武德元年,置芳州,領常芬、恆香、丹嶺三縣。神龍元年,廢芳州為常芬縣,隸疊州。   宕州下 隋宕昌郡。武德元年,置宕州。領懷道、良恭、和戎三縣。貞觀三年,省和戎入懷道。天寶元年,改為懷道郡。乾元元年,復為宕州。舊領縣二,戶一百四十,口一千四百六十一。天寶,戶一千一百九十,口七千一百九十九。在京師西南一千六百五十六里,至東都二千二百八十五里。   懷道 歷代諸羌所據,後魏始附為蕃國。後周置宕昌郡,及懷道、良恭二縣。隋為宕昌郡。武德初,為宕州,理懷道   良恭 後周置陽宕縣,隋改為良恭。   河西道   此又從隴右道分出,不在十道之內。貞觀元年,分隴坻已西為隴右道。景雲二年,以江山闊遠,奉使者艱難,乃分山南為東西道,自黃河以西,分為河西道。   涼州中都督府 隋武威郡。武德二年,平李軌,置涼州總管府,管涼、甘、瓜、肅四州。涼州領姑臧、昌松、番禾三縣。三年,又置神烏縣。七年,改為都督府,督涼、肅、甘、沙、瓜、伊、芳、文八州。貞觀元年,廢神烏縣。總章元年,復置。鹹亨元年,為大都督府。督涼、甘、肅、伊、瓜、沙、雄七州。上元二年,為中都督府。神龍二年,置嘉麟縣。天寶元年,改為武威郡,督涼、甘、肅三州。乾元元年,復為涼州。舊領縣三,戶八千二百三十一,口三萬三千三十。天寶領縣五,戶二萬二千四百六十二,口十二萬二百八十一。在京師西北二千一十里,至東都二千八百七十里。   姑臧 漢縣,屬武威郡。所理,秦月氐戎所處。匈奴本名蓋藏城,語訛為姑臧城。西魏復置涼州。晉末,張軌據姑臧,稱前涼。呂光又稱後涼。後入於元魏,為武威郡。武德初,平李軌,置涼州。州界有豬野澤   神烏 漢鸞鳥縣,屬武威郡。後魏廢。總章元年,復於漢武威城置武威縣。神龍元年,改為神烏。於漢鸞鳥古城置嘉麟縣   昌松 漢蒼松縣,屬武威郡。後涼呂光改為昌松   天寶 漢番音盤禾縣,屬張掖郡。縣南山曰天山,又名雪山。鹹亨元年,於縣置雄州,調露元年,廢雄州,番禾還涼州。天寶三年,改為天寶縣   嘉麟 神龍二年,於漢鸞鳥古城置。景龍二年廢,先天二年復置   吐渾部落 興昔部落 閣門府 皋蘭府 盧山府 金水州 蹛林州 賀蘭州,已上八州府,並無縣,皆吐渾、契苾、思結等部,寄在涼州界內。共有戶五千四十八,口一萬七千二百一十二。   甘州下 隋張掖郡。武德二年,平李軌,置甘州。天寶元年,改為張掖郡。乾元元年,復為甘州。舊領縣二,戶二千九百二十六,口一萬一千六百八十。天寶,戶六千二百八十四,口二萬二千九十二。在京師西北二千五百里,至東都三千三百一十里。   張掖 故匈奴昆邪王地,屬漢武開置張掖郡及觻音祿得縣,郡所治也,匈奴王號也。後魏置張掖軍,孝文改為郡及縣,州置西涼州,尋改為甘州,取州東甘峻山為名。祁連山,在州西南二百里也   刪丹 漢縣,屬張掖郡。後漢分張掖置西海郡。晉分刪丹置蘭池、萬歲、仙提三縣。煬帝廢,併入刪丹。居延海、焉支山在縣界。刪丹山,即焉支山,語訛也。   肅州下 武德二年,分隋張掖郡置肅州。八年,置都督府,督肅、瓜、沙三州。貞觀元年,罷都督府。貞觀中,廢玉門縣。天寶元年,改為酒泉郡。乾元元年,復為肅州。舊領縣三,戶一千七百三十一,口七千一百一十八。天寶領縣二,戶二千三百三十,口八千四百七十六。在京師西北二千八百五十八里,至東都三千七百八里。   酒泉 漢福祿縣,屬酒泉郡。郡城下有金泉,泉味如酒,故為郡名。此月支地,為匈奴所滅,匈奴令休屠、昆邪王守之。漢武時,昆邪來降,乃置酒泉郡。張軌、李暠、沮渠蒙遜皆都於此。後魏置酒泉軍,復為郡,後周改為甘州,隋分甘州置肅州,皆治酒泉。義寧元年,置酒泉縣   福祿 漢舊縣,屬酒泉郡。今縣,漢樂涫縣地,屬燉煌郡。武德二年,於樂涫古城置福祿縣。   瓜州下都督府 隋燉煌郡之常樂縣。武德五年,置瓜州,仍立總管府,管西沙、肅三州。八年。罷都督。貞觀中,復為都督府。天寶元年,為晉昌郡。乾元元年,復為瓜州。舊領縣二,戶一千一百六十四,口四千三百二十二。天寶,戶四百七十七,口四千九百八十七。在京師西三千三百一十里,至東都四千三百六里。   晉昌 漢冥安縣,屬燉煌郡。冥,水名。置晉昌郡及冥安縣,周改晉昌為永興。隋改為瓜州,改冥安常樂。武德七年,復為晉昌   常樂 漢廣至縣,屬燉煌郡。魏分廣至置宜禾縣。李暠於此置涼興郡。隋廢,置常樂鎮。武德五年,改鎮為縣。   伊州下 隋伊吾郡。隋末,西域雜胡據之。貞觀四年,歸化,置西伊州。六年,去「西」字。天寶元年,為伊吾郡。乾元元年,復為伊州。舊領縣三,戶一千三百三十二,口六千七百七十八。天寶領縣二,戶二千四百六十七,口一萬一百五十七。在京師西北四千四百一十六里,至東都五千三百三十里。   伊吾 在燉煌之北,大磧之外。秦、漢之際,戎居之。南去玉門關八百里,東去陽關二千七百三十里。漢宣帝時,以鄭吉為都護,在玉門關。元帝時,置戊己校尉,皆治車師。後漢明帝時,取伊吾盧地,置宜禾都尉以屯田。竇憲、班超大破西域,始於此築城。班勇為西域長史,居此地也。後魏、後周,鄯善戎居之。隋始於漢伊吾屯城之東築城,為伊吾郡。隋末,為戎所據。貞觀四年,款附,置西伊州始於此。天山,在州北一百二十里,一名白山,胡人呼折羅漫山   柔遠 貞觀四年置,取縣東柔遠故城為名   納職 貞觀四年,於鄯善胡所築之城置納職縣。   沙州下 隋燉煌郡。武德二年,置瓜州。五年,改為西沙州。貞觀七年,去「西」字。天寶元年,改為燉煌郡。乾元元年,復為沙州。舊領縣二,戶四千二百六十五,口一萬六千二百五十。在京師西北三千六百五十里,至東都四千三百九里。   燉煌 漢郡縣名。月氐戎之地,秦、漢之際來屬。漢武開西域,分酒泉置燉煌郡及縣。周改燉煌為鳴沙縣,取縣界山名。隋復為燉煌。武德三年,置瓜州,取《春秋》「祖吾離於瓜州」之義。五年,改為西沙州。皆治於三危山,在縣東南二十里。鳴沙山,一名沙角山,又名神沙山,取州名焉,在縣七里   壽昌 漢龍勒縣地,屬燉煌郡。縣南有龍勒山。後魏改為壽昌縣。陽關,在縣西六里。玉門關,在縣西北一百一十八里。   西州中都督府 本高昌國。貞觀十三年,平高昌,置西州都督府,仍立五縣。顯慶三年,改為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交河郡。乾元元年,復為西州。舊領縣五,戶六千四百六十六。天寶領縣五,戶九千一十六,口四萬九千四百七十六。在京師西北五千五百一十六里,至東都六千二百一十五里。   高昌 漢車師前王之庭。漢元帝置戊己校尉於此。以其地形高敞,故名高昌。其故壘有八城。張駿置高昌郡,後魏因之。魏末為蠕蠕所據,後麴嘉稱高昌王於此數代。貞觀十四年,討平之,以其地為西州。其高昌國境,東西八百里,南北五百里。尋置都督府,又改為金山都督府。   柳中 貞觀十四年置   交河 縣界有交河,水源出縣北天山,一名祁連山,縣取水名。地本漢車師前王庭   蒲昌 貞觀十四年,於始昌故城置,縣東南有蒲類海,胡人呼為婆悉海   天山 貞觀十四年置,取祁連山為名。   北庭都護府 貞觀十四年,侯君集討高昌,西突厥屯兵於浮圖城,與高昌相響應。及高昌平。二十年四月,西突厥泥伏沙缽羅葉護阿史那賀魯率眾內附,乃置庭州,處葉護部落。長安二年,改為北庭都護府。自永徽至天寶,北庭節度使管鎮兵二萬人,馬五千匹;所統攝突騎施、堅昆、斬啜;又管瀚海、天山、伊吾三軍鎮兵萬餘人,馬五千匹。至上元元年,陷吐蕃。舊領縣一,戶二千三百。天寶領縣三,戶二千二百二十六,口九千九百六十四。在京師西北五千七百二十里,東至伊州界六百八十里,南至西州界四百五十里,西至突騎施庭一千六百里,北至堅昆七千里,東至回鶻界一千七百里。   金滿 流沙州北,前漢烏孫部舊地,方五千里。後漢車師後王庭。胡故庭有五城,俗號「五城之地」。貞觀十四年平高昌後,置庭州以前,故及突厥常居之。   輪台 取漢輪台為名。   蒲類 海名   已上三縣,貞觀十四年與庭州同置。   瀚海軍 開元中蓋嘉運置,在北庭都護府城內,管鎮兵萬二千人,馬四千二百匹。   天山軍 開元中,置西州城內,管鎮兵五千人,馬五百匹。在都護府南五百里。   伊吾軍 開元中置,在伊州西北五百里甘露川,管鎮兵三千人,馬三百匹,在北庭府東南七百里。   鹽治州都督府 鹽祿州都督府 陰山州都督府   大漠州都督府 輪台州都督府 金滿州都督府   玄池州 哥系州 咽面州   金附州 孤舒州 西鹽州   東鹽州 叱勒州 迦瑟州   馮洛州 已上十六番州,雜戎胡部落,寄於北庭府界內,無州縣戶口,隨地治畜牧。   安西大都護府 貞觀十四年,侯君集平高昌,置西州都護府,治在西州。顯慶二年十一月,蘇定方平賀魯,分其地置濛池、昆陵二都護府。分其種落,列置州縣。於是,西盡波斯國,皆隸安西都護府。仍移安西都護府理所於高昌故地。三年五月,移安西府於龜茲國。舊安西府復為西州。龍朔元年,西域吐火羅款塞,乃于于闐以西、波斯以東十六國,皆置都督,督州八十,縣一百一十,軍府一百二十六,仍立碑於吐火羅以志之。鹹亨元年四月,吐蕃陷安西都護府。至長壽二年,收復安西四鎮,依前於龜茲國置安西都護府。至德後,河西、隴右戍兵皆徵集,收復兩京。上元元年,河西軍鎮多為吐蕃所陷。有舊將李元忠守北庭,郭昕守安西府,二鎮與沙陀、回鶻相依,吐蕃久攻之不下。建中元年,元忠、昕遣使間道奏事,德宗嘉之,以元忠為北庭都護,昕為安西都護。其後,吐蕃急攻沙陀、回鶻部落,北庭、安西無援,貞元三年,竟陷吐蕃。   北庭都護府 本龜茲國。顯慶中,自西州移府治於此。東至焉耆鎮守八百里,西至疏勒鎮守二千里,南至於闐二千里,東北至北庭府二千里,南至吐蕃界八百里,北至突騎施界雁沙川一千里。安西都護府,鎮兵二萬四千人,馬二千七百匹。都護兼鎮西節度使。   安西都護所統四鎮   龜茲都護府 本龜茲國。其王姓白,理白山之南。去瓜州三千里,勝兵數千。貞觀二十二年,阿史那社{人小}破之,虜龜茲王而還,乃於其地置都督府,領蕃州之九。至顯慶三年,破賀魯,仍自西州移安西府置於龜茲國城   毗沙都督府 本于闐國。在蔥嶺北二百里,勝兵數千。俗多機巧。其王伏闍信,貞觀二十二年入朝。上元二年正月,置毗沙都督府,初管蕃州五。上元元年,分為十。在安西都護府西南二千里   疏勒都督府 本疏勒國。在白山之南,勝兵二千。去瓜州四千六百里。貞觀九年,遣使朝貢,自是不絕。上元中,置疏勒都督府,在安西都護府西南二千里   焉耆都督府 本焉耆國。其王姓龍,名突騎支,常役於西突厥。俗有魚鱉之利。貞觀十八年,郭孝恪平之,由是臣屬。上元中,置都督府處其部落,無蕃州。在安西都護府東八百里。   西域十六都督州府   龍朔元年,西域諸國,遣使來內屬,乃分置十六都督府,州八十,縣一百一十,軍府一百二十六,皆隸安西都護府,仍於吐火羅國立碑以紀之。   月氏都督府 於吐火羅國所治遏換城置,以其王葉護領之。於其部內分置二十四州,都督統之   太汗都督府 於厭噠部落所治活路城置,以其王太汗領之。仍分其部置十五州,太汗領之   條枝都督府 於訶達羅支國所治伏寶瑟顛城置,以其王領之。仍於其部分置八州   大馬都督府 於解蘇國所治數瞞城置,以其王領之。仍分其部置三州   高附都督府 於骨咄施國所治妖沙城置,以其王領之。仍分其部置三州   修鮮都督府 於罽賓國所治遏紇城置,以其王領之。仍分其部置十一州   寫鳳都督府 於失苑延國所治伏戾城置,以其王領之。仍分其部置四州   悅般都督府 於石汗那國所治艷城置,以其王領之。仍分其部置雙縻州   奇沙州 於護特健國所治遏密城置,仍分其部置沛薄、大秦二州   和默州 於怛沒國所治怛城置,仍分置栗弋州   挔舠峖{ 於烏拉喝國所治摩竭城置   昆墟州 於護密多國所治抵寶那城置   至秬州 於俱密國所治措瑟城置   鳥飛州 於護密多國所治摸廷城置   王庭州 於久越得犍國所治步師城置   波斯都督府 於波斯國所治陵城置。   右西域諸國,分置羈縻州軍府,皆屬安西都護統攝。自天寶十四載已前,朝貢不絕。今於安西府事末紀之,以表太平之盛業也。   志第二十一 地理四   ○劍南道東西道九 嶺南道五管十   △劍南道   成都府 隋蜀郡。武德四年,改為益州,置總管府,管益、綿、陵、遂、資、雅、嘉、滬、戎、會、松、翼、巂、南寧、昆、恭十七州。益州領成都、雒、九隴、郫、雙流、新津、晉原、青城、陽安、金水、平泉、玄武、綿竹等十三縣。又置唐隆、導江二縣。二年,分置邛、眉、普、榮、登五州,屬總管府。又置新都、什邡二縣。三年,罷總管,置西南道行台。仍分綿竹、導江、九龍三縣立濛州,陽安、金水、平泉三縣立簡州,割玄武屬梓州。又析置德陽、新繁、萬春三縣。九年,罷行台,置都督府,督益、綿、簡、嘉、陵、眉、犍、邛十州,並督巂、南寧、會都督府。貞觀二年,廢濛州之九隴、綿竹、導江來屬,仍改萬春為溫江。六年。罷南寧都督,更置戎州都督,屬益州。八年,兼領南金州都督。十年,又督益、綿、簡、嘉、陵、雅、眉、邛八州,茂、巂二都督。十七年,置蜀縣。龍朔二年,升為大都督府,仍置廣都縣。鹹亨二年,置金堂。儀鳳二年,又置唐昌、濛陽二縣。垂拱三年,分雒、九隴等十三縣置彭、蜀二州。其年,又置犀浦縣。聖歷三年,又置東陽縣。天寶元年,改益州為蜀郡,依舊大都督府,督劍南三十八郡。十五載,玄宗幸蜀,駐蹕成都。至德二年十月,駕回西京,改蜀郡為成都府,長史為尹。又分為劍南東川、西川,各置節度使。廣德元年,黃門侍郎嚴武為成都尹,復並東、西川為一節度。自崔寧鎮蜀後,分為西川,自後不改。舊領縣十六,戶十一萬七千八百八十九,口七十四萬三百一十二。漢朝蜀郡,戶二十六萬八千二百七十,口一百二十四萬。天寶領縣十,戶十六萬九百五十,口九十二萬八千一百九十九。在京師西南二千三百七十九里,至東都三千二百一十六里。   成都 漢縣,屬蜀郡。漢朝成都一縣,管戶一萬六千二百五十六。蜀,三代之時西南夷國,或臣或否。至秦惠王既霸西戎,欲廣其地,乃令其相張儀、司馬錯伐蜀。取其地,立漢中、巴、蜀三郡。蜀王本都廣都之樊鄉,張儀平蜀後,自赤裡街移治於少城,今州城是也。蜀城,張儀所築   華陽 貞觀十七年,分成都縣置蜀縣,在州郭下,與成都分理。乾元元年二月,改為華陽。新都 漢縣,屬廣漢郡   新繁 漢繁縣,屬蜀郡。劉禪時加「新」字   犀浦 垂拱二年,分成都縣置   雙流 漢廣都縣地,屬蜀郡。隋置雙流縣   廣都 龍朔三年,分雙流置,取隋舊名   郫 漢縣,屬蜀郡。隋置濛州,大業省為郫縣。溫江 漢郫縣地,魏蜀郡治於此。隋為萬春縣。貞觀元年,改為溫江   靈池 久視元年,分蜀縣置東陽縣。天寶元年,改為靈池。   漢州上 垂拱二年,分益州五縣置漢州。天寶元年,改為德陽郡。乾元元年,復為漢州。領縣五,戶六萬九千五,口三十萬八千二百三。至京師二千二百里,至東都三千一百一十六里。   雒 漢縣,屬廣漢郡。後漢置益州,治於雒。晉置新都郡,宋、齊為廣漢郡。垂拱二年,置漢州。皆治雒縣也   德陽 後周廢縣。武德三年,分雒置   什邡 漢縣,屬廣漢郡。後周改為方寧。武德三年,改為什邡。雍齒侯邑,在縣北四十步。綿竹 漢縣,屬廣漢郡。隋開皇二年,置晉熙縣。十八年,又改為孝水縣。大業三年,改為綿竹。武德三年,屬濛州。州廢,來屬之   金堂 鹹亨二年,分雒縣、新都置,屬益州。垂拱二年,來屬。   彭州上 垂拱二年,分益州四縣置彭州,天寶元年,改為蒙陽郡。乾元元年,復為彭州。領縣四,戶五萬五千九百二十二,口三十五萬七千三百八十七。至京師二千三百三十九里,至東都三千一百六十九里。   九隴 州所治。漢繁縣地,宋置晉壽郡,古城在縣西北三里。梁置東益州。後魏為天水郡,仍改為九隴。初於縣東三里置濛州,大業省。武德三年,復置濛州,領九隴、綿竹、導江三縣,置彭州之名也。三縣置,屬益州。垂拱二年,屬彭州。長壽二年,改為周昌。神龍初復置   濛陽 儀鳳二年,分九隴、雒、什邡三縣置,屬益州。垂拱三年,來屬   導江 蜀置都安縣,後周改為汶山。武德元年,改為盤龍,尋改為導江。三年,割屬濛州。州廢,屬益州。舊治灌口城,武德元年,移治導江郡。垂拱二年,來屬。   蜀州 垂拱二年,分益州四縣置。天寶元年,改為唐安郡。乾元元年,復為蜀州也。領縣四,戶五萬六千五百七十七,口三十九萬六百九十四。至京師三千三百三十二里,至東都三千一百七十二里。   晉原 漢江源地,屬蜀州。李雄立江源郡,晉改為多融縣,又改為晉原。鶴鳴山,在西北十里   青城 漢江源縣地。南齊置齊基縣,後周改為青城。山在西北三十二里。舊「青」字加水,開元十八年,去「水」為「青」   唐安 本漢江源縣地,後魏於此立犍為郡及僰道縣。隋省。武德元年復置,改為唐隆。長壽二年,為武隆。先天元年,改為唐安   新津 漢武陽縣,屬犍為郡。後周改為新津,屬益州。垂拱二年,屬蜀州也。   眉州上 隋眉山郡之通義縣。武德二年,割嘉州之通義、丹稜、洪雅、青神、南安五縣置眉州。五年,省南安。貞觀二年,置隆山縣。天寶元年,改為通義郡。乾元元年,復為眉州也。舊領縣五,戶三萬六千九,口十六萬九千七百五十五。天寶,戶四萬三千五百二十九,口一十七萬五千二百五十六。至京師二千五百五十里,至東都三千二百八十九里。   通義 後漢置通義縣,屬齊通郡。梁改為青州,後魏改為眉州。後改通義為安洛,又復通義。隋初為廣通,尋改為通義。武德元年,於縣置唐眉州也   彭山 漢武陽縣地,屬犍為。晉於郡置西江陽郡。後魏增置隆山郡,以界內有鼎鼻山,地形隆故也。隋改為陵州隆山縣。先天元年,改為彭山也   丹稜 本南齊齊樂郡,後周改為洪雅縣。隋改為丹稜,屬嘉州。武德二年,來屬也   洪雅 後周洪雅鎮,隋改為縣。武德九年,置犍州。貞觀初,州廢,屬眉州也。   青神 漢南安縣,屬犍為郡。縣臨青衣江,西魏置青衣縣。本治思蒙水口,武德八年,移於今治,屬眉州也。   綿州上 隋金山郡。武德元年,改為綿州,領巴西、昌隆、涪城、魏城、金山、萬安、神泉七縣。三年,分置顯武、龍安、文義、鹽泉四縣。七年,省金山縣。貞觀元年,又省文義縣。舊領縣九,戶四萬三千九百四,口十九萬五千五百六十三。天寶領縣九,戶六萬五千六十六,口二十六萬三千三百五十二。至京師二千五百九里,至東都三千二百五十九里。   巴西 漢涪縣,屬廣漢郡。晉置梓潼郡,西魏置潼州。隋改為綿州,煬帝改為金山郡。隋改涪為巴西縣也。   涪城 漢涪縣地,東晉置始平郡。後魏改為涪城及潼縣。隋改潼為涪城。   昌明 漢涪縣地,晉置漢昌縣,後魏為昌隆。先天元年,改為昌明。舊有顯武縣,神龍元年,改為興聖。開元二年廢,併入昌明,仍分巴西、涪城、萬安三縣地置興聖縣。二十七年廢,地各還本屬。   魏城 隋置   羅江 漢涪縣地。晉於梓潼水尾萬安故城置萬安縣。後魏置萬安郡,隋廢。天寶元年,改萬安為羅江。廉泉、讓水,出縣北平地也。   神泉 漢涪縣地。晉置西充國縣,隋改為神泉,以縣西泉能愈疾故也。   鹽泉 武德三年,分魏城置也。   龍安 隋金山縣。武德三年,復置,改為龍安。   西昌 隋金山縣。隋末廢。永淳元年,復置,改為西昌也。   劍州 隋普安郡。武德元年,改為始州,領縣七。聖歷二年,置劍門縣。先天二年,改始州為劍州。天寶五年,改為普安郡。乾元元年,復為劍州也。舊領縣七,戶三萬六千七百一十四,口十九萬九十六。天寶領縣八,戶二萬三千五百一十,口一十萬四百五十。至京師一千六百六十二里,至東都二千五百六十里。   普安 漢梓潼縣,廣漢郡治也。宋置南安郡,梁置南梁州,又改為安州。西魏改為始州,兼置普安郡。武德元年,復為始州。皆治於普安也。   黃安 梁分梓潼縣置梁安縣,尋改為黃安。   永歸 隋分梓潼縣置。   梓潼 漢縣。蜀先分廣漢置梓潼,西魏改為潼川郡,隋為梓潼縣。後魏自涪縣移梓潼郡於今縣,屬始州,仍改郡為縣也。   陰平 晉流人入蜀,於縣置北陰平郡。山北有十八隴山,山有隴十八也。   武連 漢梓潼縣地。宋置武都郡及下辨縣,又改下辨為武功。後魏改為武連也。   臨津 漢梓潼縣地。南齊置相厚縣,隋改為臨津也。   劍門 聖歷二年,分普安、永歸、陰平三縣地,於方期驛城置劍門,縣界大劍山,即梁山也。其北三十里所,有小劍山。大劍山有劍閣道,三十里至劍處,張載刻銘之所。劍山東西二百三十一里。   梓州上 隋新城郡。武德元年,改為梓州,領郪、射洪、鹽亭、飛烏四縣。三年,又以益州玄武來屬。四年,又置永泰縣。調露元年,置銅山縣。天寶元年,改為梓潼郡。乾元元年,復為梓州。乾元後,分蜀為東、西川,梓州恆為東川節度使治所。舊領縣七,戶四萬五千九百二十九,口二十四萬八千三百九十四。天寶領縣八,戶六萬一千八百二十四,口二十四萬六千六百五十二。至京師二千九十里,至東都二千九百里。   郪 漢縣,屬廣漢郡,歷晉、宋、齊不改。梁於縣置新州,西魏改為昌城郡。隋改為梓州,煬帝改為新城郡。郡城左帶涪水,右挾中江,鄰居水陸之要。梓州所治,以梓潼水為名也。   射洪 漢郪縣地,後魏分置射洪縣。婁縷灘東六里,有射江,語訛為「洪」。   通泉 漢廣漢縣地,隋縣也。   玄武 漢底道縣,屬蜀郡。晉改為玄武。武德元年,屬益州。三年,割屬梓州也。   鹽亭 漢廣漢縣地,梁置鹽亭縣也。   飛烏 漢郪縣地,隋置飛烏鎮,又改為縣,取飛烏山為名也。   永泰 武德四年,分鹽亭、武安二縣置。   銅山 調露元年,分郪、飛烏二縣地置也。   閬州 隋巴西郡。武德元年,改為隆州,領閬中、南部、蒼溪、南充、相如、西水、三城、奉國、儀隴、大寅十縣。其年,又立新井、思恭二縣。四年,以南充、相如屬果州,儀隴、大寅屬蓬州。又置新政。七年,又以奉國屬西平州。還以奉國來屬。又省思恭入閬中縣。先天元年,改為閬州。天寶元年,改為閬中郡。乾元元年,復為閬州。舊領縣八,戶三萬八千九百四十九,口二十七萬三千五百四十三。今領縣九,戶二萬五千五百八十八,口十三萬二千一百九十二。至京師一千九百一十五里,至東都二千七百六十里。   閬中 漢縣,屬巴郡。梁置北巴州。西魏置隆州及盤龍郡。煬帝改為巴西郡。武德為隆州。皆治閬中。閬水迂曲經郡三面,故曰閬中,隋為閬內也。   晉安 漢閬中縣地。梁置金匱二。又為金遷郡。隋省郡,改為晉城。武德改為晉安也。   南部 後漢分閬中置充國縣,屬巴郡。又分置南充國郡。梁改為南充郡,隋改為南部也。   蒼溪 後漢分宕渠置漢昌縣,屬巴郡。隋改漢昌為蒼溪也。   西水 漢閬中縣地。梁置掌夫城,後周改為西水縣。   奉國 後漢分閬中置。武德七年,屬西平州。貞觀元年,還屬隆州。   新井 漢充國縣地。武德元年,分南部、晉安二縣置。界內有鹽井。   新政 武德四年,分南部、相如兩縣置。   岐坪 舊屬利州,開元二十三年來屬也。   果州中 隋巴西郡之南充縣。武德四年,割隆州之南充、相如二縣置果州,因果山為名。又置西充、郎池二縣。天寶元年,為南充郡。乾元元年,復為果州也。舊領縣四,戶一萬三千五百一十,口七萬五千八百一十一。天寶領縣六,戶三萬三千九百四,口八萬九千二百二十五。至京師二千五百五十八里,至東都三千四百二十三里。   南充 漢安漢縣,屬巴郡。宋於安漢故城置南宕渠郡。隋改安漢為南充。果山,在縣南八里。   相如 漢安漢縣地,梁置梓潼郡。周省郡,立相如縣,以縣城南二十里,有相如故宅二。相如坪,有琴台。   流溪 開耀元年,析南充縣於溪水側置也。   西充 武德四年,分南充置。有西充山。   郎池 武德四年,分相如置。   岳池 萬歲通天二年,分南充、相如二縣置。初治思岳池,開元二十年,移治今所。   遂州中 隋遂寧郡。武德元年,改為遂州,領方義、長江、青石三縣。二年,置總管府,管遂、梓、資、普四州。貞觀罷總管。十年,復置都督,督遂、果、普、合四州。十七年,罷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遂寧郡。乾元元年,復為遂州。舊領縣三,戶一萬二千九百七十七,口六萬六千四百六十九。天寶領縣五,戶三萬五千六百三十二,口十萬七千七百一十六。至京師二千三百二十九里,至東京三千一百六十六里。   方義 漢廣漢縣,屬廣漢郡。宋置遂寧郡,齊、梁加「東」字。後周改東遂寧為遂州。後魏改廣漢為方義。   長江 東晉巴興縣,魏改為長江。舊治靈鷲山,上元二年,移治白桃川也   蓬溪 永淳元年,分方義縣置唐興縣。長壽二年,改為武豐。神龍初復。景龍二年,分唐興置唐安縣。先天二年,廢唐安縣,移唐安廢縣置。天寶元年,改唐興為蓬溪也。   青石 東晉晉興縣。後魏改為始興。隋改始興為青石,以縣界有青石祠也。   遂寧 景龍元年分置。   普州中 隋資陽郡之安岳縣。武德二年,分資州之安岳、隆康、安居、普慈四縣置普州。三年,又置樂至、隆龕二縣。天寶元年,改為安岳郡。乾元元年,復為普州。舊領縣六,戶二萬五千八百四十,口六萬七千三百二十。天寶領縣四,戶二萬五千六百九十三,口七萬四千六百九十二。至京師二千三百六十里,至東都三千二百三里。   安岳 漢犍為、巴郡地,資中、牛鞞、墊江三縣地。李雄亂後,為獠所據。梁招撫之,置普慈郡。後周置普州,隋省。武德二年,復置,安岳為治所。   安居 後周柔剛縣,屬安居郡。隋改柔剛為安居。柔剛山,在縣東二十步。舊治柔剛山,天授二年,移理張柵也。   普康 後周永唐縣,隋改為永康,移治伏強城,尋改為隆康。先天元年,改為普康也。   崇龕 後周隆龕城,隋隆龕縣。舊治整瀨川,久視元年,移治波羅川。先天元年,為崇龕。隆龕山,在縣西三里也。   陵州中 隋隆山郡。武德元年,改為陵州,領仁壽、貴平、井研、始建、隆山五縣。貞觀元年,割隆山屬眉州。天寶元年,改為仁壽郡。乾元元年,復為陵州也。舊領縣四,戶一萬七千四百四十一,口八萬一百一十。天寶領縣五,戶三萬四千七百二十八,口一十萬一百二十八。至京師二千五百一十里,至東都三千四百八十四里。   仁壽 漢武陽縣東境,屬犍為郡。晉置西城戍,以為井防。後魏平蜀,改為普寧縣。後周置陵州,以州南陵井為名。隋改普寧為仁壽,所治也   貴平 漢廣都縣之東南地,屬蜀郡。後魏置和仁郡,仍立平井、貴平、可曇三縣。舊治和仁城,開元十四年,移治祿川也   井研 漢武陽縣地。東晉置西江陽郡。魏置蒲亭縣,隋改為井研。武德四年,自擁思茫水移治今所也   始建 漢武陽縣地。隋開皇十年,於此置始建鎮。大業五年,改鎮為始建縣。舊治擁思茫水,聖歷二年,移治榮祉山。籍 梁席郡,一名漢陽戍。永徽四年,分貴平置。   資州上 隋資陽郡。武德元年,改為資州,領盤石、內江、安後、普慈、安居、隆康、資陽、大牢、威遠。其年,割大牢、威遠屬榮州。二年,分安居、隆康、普慈、安岳四縣屬普州。貞觀四年,置丹山縣。天寶元年,改為資陽郡。乾元元年,復為資州。乾元二年正月,分置昌州,尋廢也。舊領縣八,戶二萬九千三百四十七,口十五萬二千一百三十九。天寶,戶二萬九千六百三十五,口十萬四千七百七十五。至京師二千五百六十里,至東都三千五百一十里。   盤石 漢資中縣,屬犍為郡。後周於今簡州陽安縣移資州於漢資中故城為治所。仍改資中為盤石,今州治   資陽 後周分資中置縣,在資水之陽也   牛鞞漢資中縣為盤地。隋分置牛鞞縣。漢有牛鞞縣,屬犍為郡,此非也。洛水,一名牛鞞水   內江 漢資中縣地,後漢於中江水濱置漢安戍。其年,改為中江縣,因其北江,乃雲中。隋改為內江。漢安故城,今縣治也   月山 資中地,義寧二年置   龍水 資中地,義寧二年置   銀山 資中地,義寧二年置   丹山 漢資中地,貞觀四年置。六年,併入內江。七年,又置。   榮州中 隋資陽郡之大牢縣。武德元年,置榮州,領大牢、威遠二縣。貞觀元年,置旭川、婆日、至如三縣。二年,割瀘州之隆越來屬。六年,自公井移州治大牢,仍割嘉州資官來屬。八年,又割瀘州之和義來屬。廢婆日、至如、隆越三縣。永徽二年,移州治旭川。天寶元年,改為和義郡。乾元元年,復為榮州。舊領縣六,戶一萬二千二百六十二,口五萬六千六百一十四。天寶,戶五千六百三十九,口一萬八千二十四。至京師二千九百七十二里,至東都二千七百四十九里。   大牢 漢南安縣,屬犍為郡。隋置大牢鎮,尋改為縣。武德元年,割資州之大牢、威遠二縣,於公井鎮置榮州,取界內榮德山為名。又改公井為縣。貞觀六年,自公井移州治於大牢縣也   公井 漢江陽縣,屬犍為郡。後周置公井鎮。武德元年,鎮置榮州,改為公井縣。貞觀六年,漢移於大牢也   威遠 漢安縣地,屬犍為郡。隋於舊威遠戍置縣。武德初,屬資州。其年,割屬榮州也   旭川 貞觀元年,分大牢縣置   資官 漢南安縣地,晉置資官縣。武德初,屬嘉州。貞觀六年,來屬   和義 漢安縣地,隋置和義縣。   簡州 隋蜀郡之陽安縣。武德三年,分益州置。天寶元年,改為陽安郡。乾元元年,復為簡州。舊領縣三,戶一萬三千八百五,口七萬五千一百三十三。天寶,戶二萬三千六十六,口十四萬三千一百九十。在京師西南二千七百里,至東都三千六百里。   陽安 漢牛鞞縣,屬犍為郡。後魏置陽安縣,又分陽安、平泉、資陽三縣置簡州,取界內賴簡池為名   金水 漢新都縣,屬廣漢郡。晉將硃齡石於東山立金泉戍。後魏立金泉郡,分置金泉、白牟二縣。隋改為金潤,屬蜀郡。武德初,為金水。三年,屬簡州。縣有金堂山   平泉 漢牛鞞縣地,後魏置婆潤縣。隋移縣治於賴黎池,仍改為平泉縣,縣之旁地湧泉故也。   嘉州中 隋眉山郡。武德元年,改為嘉州,領龍游、平羌、夾江、峨眉、玉津、綏山、通義、洪雅、丹巂、青神、南安五縣置眉州。貞觀六年,改資官,屬榮州。上元元年,以戎州之犍為來屬。天寶元年,改為犍為郡。乾元元年,復為嘉州。三月,劍南節度使盧元裕請升為中都督府。尋罷。舊領縣六,戶二萬五千八十五,口七萬五千三百九十一。天寶領縣八,戶三萬四千二百八十九,口九萬九千五百九十一。至京師二千七百二十里。至東都三千五百里。   龍游 漢南安縣地,屬犍為郡。後周置平羌縣。隋初,為峨眉縣,又改為青衣縣。隋伐陳時,龍見於江中引舟,乃改為龍游縣也,州臨大江為名   平羌 後周置也   峨眉 漢南安縣。隋置峨眉縣,取西山名也   夾江 漢南安縣地。隋分龍流、平羌三縣,於涇上置夾江縣。今北八十里,有夾江廢戍,即涇上地也。舊治涇上,武德元年,移於今治也   玉津 漢南安縣。隋置玉津縣,江中出璧故也   綏山 隋招致生獠,於榮樂城置綏山縣,取旁山名也   羅目 麟德二年,開生獠置沐州及羅目縣。上元三年,俱廢。儀鳳三年,又置,治□和城,屬嘉州。如意元年,又自峨眉縣界移羅目治於今所也   犍為 本漢都,因山立名。舊屬戎州。上元元年,改屬嘉州。   邛州上 隋臨邛郡之依政縣。武德元年,割雅州之依政、臨邛、臨溪、蒲江、火井五縣,置邛州於依政縣。三年,又置安仁縣。顯慶二年,移州治於臨邛。天寶元年,改為臨邛郡。乾元元年,復為邛州。舊領縣六,戶一萬五千八百八十六,口七萬二千八百五十九。天寶領縣七,戶四萬二千一百七,口十九萬三百二十七。在京師西南二千五百一十五里,至東都三千三百七十一里。   臨邛 漢縣,屬蜀郡。邛水,出嚴道邛來山,入青衣江,故雲臨邛。晉於益州唐隆縣置臨邛縣。後魏平蜀,自唐隆移臨邛縣治於漢臨邛縣西,立臨邛郡。隋罷郡,移臨邛縣於今所治。有火井、銅官山也   依政 秦蒲陽縣。漢臨邛縣。梁置蒲口鎮及邛州。後魏改為蒲陽郡,置依政縣。隋改為臨邛郡,治依政。梁、魏邛州,在今縣西南二里,後周移治於今所,後移治於臨邛   安仁秦臨邛縣地。武德三年,置安仁縣。貞觀十七年廢。鹹亨初,復置   大邑 鹹亨二年,分益州晉原縣置也   蒲江 漢臨邛縣地。後魏置廣定縣,隋改為蒲江,南枕蒲水故也   臨溪 後魏分臨邛縣置也   火井 漢臨邛縣地。周置火井鎮,隋改鎮為縣也。   雅州下都督府 隋臨邛郡。武德元年,改為雅州,領嚴道、名山、盧山、依政、臨邛、蒲江、臨溪、蒙陽、漢源、火井、長松、靈關、楊啟、嘉良、大利、陽山十六縣。其年,割依政、臨邛、蒲江、臨溪、火井五縣置邛州;漢原、陽山二縣置登州。二年,置榮經縣。六年,省嘉良、楊啟、大利、靈關、蒙陽、長松六縣。九年,廢登州,還以陽山、漢源來屬。貞觀二年,又以陽山、漢源屬巂州。八年,又置百丈縣。永徽五年,以巂州漢源來屬。儀鳳四年,置飛越、大渡二縣。大足元年,又割漢源、飛越二縣置黎州。神龍三年,廢黎州,漢源、飛越屬雅州。開元三年,又割二縣置黎州,又置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盧山郡。乾元元年,復為雅州,都督羈縻一十九州也,舊領縣五,戶一萬三百六十二,口四萬一千七百二十三。天寶,戶一萬八百九十二,口五萬四千四百一十九。在京師西南二千七百二十三里,至東都三千五百一里。   嚴道 漢縣,屬蜀郡。晉末大亂,夷獠據之。後魏開生獠,於此置蒙山郡,領始陽、蒙山二縣。隋改始陽為嚴道,蒙山為名山。仁壽四年,置雅州,煬帝改為嚴道   盧山 漢嚴道地。隋置盧山鎮,又改為縣。盧山,在縣西北六十里章盧山下,有山硤,口開三丈,長二百步,俗呼為盧關。關外即生獠也   名山 嚴道縣地。魏置蒙山縣,隋改為名山也   百丈 漢嚴道縣地,在漢臨邛南百二十里。有百丈山。武德置百丈鎮。貞觀八年,改鎮為縣   榮經 漢嚴道縣地。武德三年,置榮經縣。縣界有邛來山、九折阪、銅山也   雅州都督一十九州,並生羌、生獠羈縻州,無州縣   嘉梁州 東石孔州 西石孔州 林波州 涉邛州 汶東州 金林州 費林州徐渠州 會野州 雉州 中川州 鉗矢州 強雞州 長臂州 楊常州 林燒州當仁州 當馬州 皆天寶已前,歲時貢奉,屬雅州都督。   黎州下 雅州之漢源縣。大足元年,割漢源、飛越二縣及巂州之陽山置黎州。天寶元年,改為洪源郡。乾元元年,復為黎州,領羈縻五十四州也。領縣三,戶一千七百三十一,口七千六百七十八。至京師二千九百五十里,至東都三千七百里。   漢源 越巂郡之地。隋漢源縣。長安四年,巡察使奏置黎州,後使宋乾徽奏廢入雅州。大足元年,又置黎州。神龍三年廢。開元三年,又置黎州,取蜀南沈黎地為名,州所治   飛越 儀鳳四年,分漢源於飛越水置縣,屬雅州。大足元年,屬黎州。長安二年,廢大渡縣,併入。神龍三年,屬雅州。開元三年,又屬黎州也   通望 舊陽山縣,屬巂州。大足元年,屬黎州。神龍二年,又屬巂州。開元元年,卻屬黎州。天寶元年,改為通望也   黎州,統制五十四州,皆徼外生獠。無州,羈縻而已。羅巖州 索古州 秦上州 輒榮州 劇川州 合欽州 蓬州 柏坡州 博盧州 明川州 胣膝皉{蓬矢州 大渡州 米川州 木屬州 河東州 諾莋州 甫嵐州 昌明州 歸化州 像川州 叢夏州 和良州 和都州 附樹州 東川州 上貴州 滑川州 比川州 吉川州 甫鏚州 比地州 蒼榮州 野川州 邛陳州 貴林州  護川州牒琮州 浪彌州 郎郭州 上欽州 時蓬州 儼馬州 橛查州 邛川州 護邛州腳川州 開望州 上蓬州 比蓬州 剝重州 久護州 瑤劍州 明昌州。   瀘州下都督府 隋瀘川郡。武德元年,改為瀘州,領富世、江安、綿水、合江、來鳳、和義七縣。武德三年,置總管府,一州。九年,省來鳳。貞觀元年,置思隸、思逢、施陽三縣。仍置涇南縣。又省施陽縣。十三年,省思隸、思逢二縣。十七年,置溱、珍二州。儀鳳二年,又置晏、納、奉、浙、鞏、薛六州。載初二年,置順州。天授元年,置思峨州。久視元年,置淯州。二年罷州。並屬瀘州都督,凡十州。天寶元年,改為瀘川郡,依舊都督。乾元元年,復為瀘州。舊領縣六,戶一萬九千一百一十六,口六萬六千八百二十八。天寶,戶一萬六千五百九十四,口六萬五千七百一十一。在京師西南三千三百里,至東都四千一百九十六里。   瀘川 漢江陽縣地,屬犍為郡。梁置瀘州,故以江陽為瀘川縣,州所治也   富義 隋富世縣。貞觀二十三年,改為富義縣。界有富世鹽井,井深二百五十尺,以達鹽泉,俗呼玉女泉。以其井出鹽最多,人獲厚利,故雲富世   江安 漢江陽縣地。晉時,生獠攻郡,破之,又置漢安縣。隋改為江安也   合江 漢符縣地,屬犍為郡。晉置安樂縣,後周改為合江也   綿水 漢江陽縣地,晉置綿水縣,當綿水入江之口也   涇南 貞觀八年,分瀘川置,在涇水之南   瀘州 都督十州,皆招撫夷獠置,無戶口、道裡,羈縻州   納州 儀鳳二年,開山洞置。天寶元年,改為都寧郡。乾元元年,復為納州,領縣八,並與州同置   羅圍 播羅 施陽 都寧 羅當 羅藍 都闕 胡茂 薛州 儀鳳二年,招生獠置。天寶元年,改為黃池郡。乾元元年,復為薛州也。領縣三,與州同置   枝江 黃池 播陵 晏州 儀鳳二年,開山洞置。天寶改為羅陽郡。乾元元年,復為晏州也。領縣七,與州同置。思峨 柯陰 新賓 扶來 思晏  多岡羅陽 鞏州 儀鳳二年,開山洞置。天寶改為因忠郡。乾元元年,復為鞏州也。領縣四,與州同置。多樓 波員 比求 播郎 順州 載初二年置,領縣五,與州同置。   曲水 順山 靈巖 來猿 龍池 奉州 儀鳳二年置,領縣三,與州同置。柯理 柯巴 羅蓬 思峨州 天授元年置,領縣二,與州同置。多溪 洛溪 能州大足元年置,領縣四,與州同置。長寧 來銀 菊池 猿山 淯州 久視元年置,領縣四,與州同置。新定 淯川 固城 居牢 浙州 儀鳳二年置,領縣四,與州同置。浙源 越賓 洛川 鱗山   茂州都督府 隋汶山郡。武德元年,改為會川,領汶山、北山、汶川、左封、通化、翼針、交川、翼水九縣。其年,割翼針、左封、翼水三縣置翼州,以交川屬松州。三年,置總管府,管會、翼二州。四年,改為南會州。七年,改為都督府,督南會、翼、向、維、塗、冉、穹、炎、徹、笮十州。貞觀八年,改為茂州,以郡界茂濕山為名。仍置石泉縣。天寶元年,改為通化郡。乾元元年,復為茂州也。舊領縣四,戶三千三百八十六,口五萬三千七百六十一。天寶,戶二千五百一十,口一萬三千二百四十二。至京師西南二千七百九十四里,至東都三千一十四里。   汶山 漢汶江縣,屬蜀郡。故城在今縣北二里,舊冉駹地。晉汶山郡,宋廣陽縣。周為汶州,置汶山縣。隋初,改為蜀州,又改為會州。貞觀八年,改為茂州   汶川 漢綿皦縣地,屬蜀郡。晉置汶山縣,後周移汶川於廣陽縣齊州置,即今治也。玉壘山,在縣東北四里。石紐山,亦在縣界。永徽二年,廢汶川縣併入   石泉 漢岷山縣,屬蜀郡。貞觀八年,置石泉縣也   通化 漢廣柔縣地,屬蜀郡。後周置石門鎮,陳改為金山鎮,尋改為通化也   茂州都督府,羈縻州十。維、翼兩州,後進為正州。相次為正者七,今附於都督之下。   翼州下 隋汶山郡之翼針縣。武德元年,分置翼州。六年,自左封移州治於翼針。鹹亨三年,置都督府,移就悉州城內。上元二年。罷都督,移還舊治。天寶元年,改為臨翼郡。乾元元年,復為翼州也。舊領縣三,戶一千六百二,口三千八百九十八。天寶領縣二,戶七百一十一,口三千六百一十八。在京師西南二千九百三十里,至東都三千二百七十八里。   衛山 漢蠶陵縣,屬蜀郡。故城在縣西,有蠶陵山。隋改為翼針縣,治七頃城。貞觀十七年,移治七里溪。天寶元年,改為衛山縣   翼水 漢蠶陵縣,隋置翼水縣也   溪川 昭德二縣開生獠新置。   維州下 武德元年,白苟羌降附,乃於姜維故城置維州,領金川、定廉二縣。貞觀元年,羌叛,州縣俱罷。二年,生羌首領董屈占者,請吏復立維州,移治於姜維城東,始屬茂州,為羈縻州。麟德二年,進為正州。尋叛,羌降,為羈縻州。垂拱三年,又為正州。天寶元年,改為維川郡。乾元元年,復為維州。上元元年後,河西、隴右州縣,皆陷吐蕃。贊普更欲圖蜀川,累急攻維州,不下,乃以婦人嫁維州門者。二十年中,生二子。及蕃兵攻城,二子內應,城遂陷。吐蕃得之,號無憂城。累入兵寇擾西川。韋皋在蜀二十年,收復不遂。至大中末,杜忭鎮蜀,維州首領內附,方復隸西川。舊領縣三,,戶二千一百四十二,無口。天寶領縣二。戶二千一百七十九,口三千一百九十八。至京師二千八百三十里,至東都三千五百六十三里。   薛城 漢已前,徼外羌冉駹之地。蜀劉禪時,蜀將姜維、馬忠等,討汶山叛羌,即此地也。今州城,即姜維故壘也。隋初,蜀師討叛羌,於其地置薛城戍。大業末,又沒於羌。武德七年,白苟羌酋鄧賢佐內附,乃於姜維城置維州,領金川、定廉二縣。貞觀元年,賢佐叛,罷郡縣。三年,左上封生羌酋董屈占等,舉族內附,復置維州及二縣。薛城,在州西南二百步也   小封 鹹亨二年,剌史董弄招慰生羌置也。   塗州下 武德元年,臨塗羌歸附,置塗州,領端源、婆覽二縣。貞觀二年,州縣俱省。五年,又分茂州之端源戍置塗州也。領縣三,與州同置   端源 臨塗 悉憐 戶二千三百三十四,口四千二百六十一。至京師西南二千六百八十九里。   炎州下 貞觀五年,生羌歸附,置西封州。八年,改為炎州。領縣三,與州同置:大封 慕仙 義川   領戶五千七百,無口數。在京師西南三千三百七十六里。   徹州下 貞觀五年,西羌首領董凋貞歸化置。領縣三,與州同置:   文徹 俄耳 文進   領戶三千三百,無口數,在京師西南三千四百一十八里。   向州下 貞觀五年,生羌歸化置也。領縣二,與州同置   貝左 向貳 領戶一千六百二,口三千八百九十八,在京師西南二千八百六十九里。   冉州下,本徼外斂才羌地。貞觀五年,置西冉州。九年,去「西」字。領縣四,與州同置。領戶一千六百二,口三千八百九十八。在京師西南二千八百六十九里   冉州 磨山 玉溪 金水   領戶一千三百七十,無口。在京師西南三千七百三十九里。   穹州下 貞觀五年,生羌歸附,置西博州。八年,改為穹州。領縣五,與州同置。領戶三千四百三十六,無口。在京師西南三千二百六十七里。   笮州下 貞觀七年,白苟羌降附,置西恭州。八年,改為笮州也。領縣三,與州同置:遂都 亭勸 北思   無口戶。在京師西南二千九百四十五里。   右九州,皆屬茂州都督。永徽後,又析為三十一州,今不錄其餘也。   戎州中都督府 隋犍為郡。武德元年,改為戎州,領僰道、犍為、南溪、開邊、存馬五縣。貞觀四年,以開邊屬南通州。於州置都督府,督戎、郎、昆、曲、協、黎、盤、曾、鉤、髳、尹、匡、裒、宗、靡、姚、微十七州。八年,置撫來縣。仍改南通州為賢州,以開邊來屬。天寶元年,改為南溪郡,依舊都督,羈縻三十六州,一百三十七縣。並荒梗,無戶口。乾元元年,復為戎州。舊領縣六,戶三萬一千六百七十,口六萬一千二十六。天寶領縣五,戶四千三百五十九,口一萬六千三百七十五。在京師西南三千一百四里,至東都四千四百八十里。   僰道 漢縣,犍為郡治所。故僰侯國,梁置戎州也   南溪 漢南廣縣,屬犍為郡。後周於廢郡置南武戍。隋改龍源戍,又置為南溪縣也   義賓 本漢南安縣,屬犍為郡。隋改為存馬縣。天寶元年,改為義賓   開邊 漢僰道地,隋置開邊縣也   歸順 聖歷二年,分存馬縣置,以處生獠也   戎州都督府,羈縻州十六,武德、貞觀後招慰羌戎開置也。   協州下 隋犍為郡之地。古夜郎侯國。武德元年,開南中置也。領縣三,與州同置。東安 西安 湖津   領戶三百二十九。在京師西南四千里。北接戎州。   曲州下 武德元年,開南中置恭州。八年,改為曲州。領縣二,與州同置   硃提 武德元年,置安上縣。七年,改為硃提   唐興   領戶一千九十四。在京師西南四千三百三十里。北接協州。   郎州下 武德元年,開南中置南寧州,乃立味、同樂、升麻、同起、新豐、隴堤、泉麻、梁水、降九縣。武德四年,置總管府,管南寧、恭、協、昆、尹、曾、姚、西濮、西宗九州。五年,罷總管。其年冬,復置,寄治益州。七年,改為都督,督西寧、豫、西利、南雲、磨、南籠七州。並前九州,合十六州。仍割南寧州之降縣屬西寧州。八年,自益州移都督於今治。貞觀六年,罷都督,置刺史。八年,改南寧為郎州也。領縣七。   味隋廢同樂縣,武德元年復置,改名   同樂 升麻 同起 新豐 隴堤 泉麻 並與州同置。戶六千九百四十二。在京師西南五千六百七十里。北接曲州。   昆州下 漢益州郡地。武德初,招慰置。領縣四,與州同置。   益寧   晉寧 有滇池,週三百里   安寧 秦臧 漢縣。領戶一千二百六十七。在京師西南五千三百七十里。北接巂州。   盤州下 武德七年,開置西平州。貞觀八年,改為盤州。領縣三,與州同置。   附唐 平夷 盤水 即舊興古郡也。領戶一千九百六十。在京師西南五千三十里。北接郎州,南接交州。   黎州下 武德七年,析南寧州置西寧州。貞觀八年,改為黎州。領縣二,二縣本屬南寧。梁水 絳。領戶一千。至京師無裡數。北接昆州。   匡州下 武德七年,開置南雲州。貞觀三年,改為匡州也。領縣二,與州同置。   勃弄 匡川 縣界有永昌故城也。領戶四千八百。在京師西南五千一百六十五里。   髳州下 武德四年,置西濮州。貞觀十一年,改為髳州也。領縣四,與州同置。   濮水 青蛉 舊屬越巂郡。   歧星 銅山   領戶一千三百九十。在京師西南四千八百五十里。南接姚州。   尹州下 武德四年置。領縣五,與州同置。   馬邑 天池 鹽泉 甘泉 湧泉   領戶一千七百。無裡數。接髳州。   曾州下 武德四年置。領縣五,與州同置。   曾 三部 神泉 龍亭 長和   領戶一千二百七。在京師西南五千一百四十五里。西接匡州。   鉤州下 武德七年,置南龍州。貞觀十一年,改為鉤州也。領縣二,與州同置。   望水 唐封   領戶一千。在京師西南五千六百五十里。北接昆州。   靡州下 武德七年,置西豫州。貞觀三年,改為靡州。領縣二,與州同置   磨豫 七部   領戶一千二百。在京師西南四千九百四十五里。南接姚州。   裒州下 武德四年置。領縣二,與州同置   揚彼 強樂   領戶一千四百七十。在京師西南四千九百七十里。南接姚州。   宗州 武德四年,置西宗州。貞觀十一年,去「西」字。領縣三,與州同置   宗居 石塔 河西   領戶一千九百三十。在京師西南五千一十里。北接姚州。   微州下 武德四年,置利州。貞觀十一年,改為微州。領縣二,與州同置   深利 十部   領戶一千一百五十。在京師西南四千九百七十里。東接靡州。   姚州 武德四年置,在姚府舊城北百餘步。漢益州郡之雲南縣。古滇王國。楚頃襄王使大將莊蹻溯沅水,出且蘭,以伐夜郎。屬秦奪楚黔中地,蹻無路能還,遂自王之。秦並蜀,通五尺道,置吏。漢武開西南夷,置益州郡,雲南即屬邑也。後置永昌郡,雲南、哀牢、博南皆屬邑也。蜀劉氏分永昌為建寧郡,又分永昌、建寧置雲南郡,而治於弄棟。晉改為晉寧郡,又置寧州。武德四年,安撫大使李英以此州內人多姓姚,故置姚州,管州三十二。麟德元年,移姚州治於弄棟川。自是朝貢不絕。天寶末,楊國忠用事,蜀帥撫慰不謹,蠻王閣羅鳳不恭,國忠命鮮於仲通興師十萬,渡瀘討之,大為羅鳳所敗。鎮蜀,蠻帥異牟尋歸國,遂以韋皋為雲南安撫大使,命使冊拜,謂之南詔。大和中,杜元穎鎮蜀,蠻王鹺顛侵蜀,自是或臣或否。鹹通中,結構南海蠻,深寇蜀部。西南夷之中,南詔蠻最大也。領縣二。   瀘南 縣在瀘水之南   長明。戶三千七百。至京師四千九百里。   右上十六州,舊屬戎州都督府。天寶已前,朝貢不絕。   巂州中都督府 隋越巂郡。武德元年,改為巂州,領巂、邛部、可泉、蘇祁、台登六縣。二年,又置昆明縣。三年,置總管府,管一州。貞觀二年,割雅州陽山、漢源二縣來屬。八年,又置和集縣。天寶元年,越巂郡,依舊都督府。乾元元年,復為巂州也。舊領縣十,戶二萬三千五十四,口五萬三千六百一十八。天寶領縣七,戶四萬七百二十一,口十七萬五千二在八十。在京師西南三千六百五十四里。   越巂 漢郡名,武帝置。今縣,漢邛都縣地,屬越巂郡。有越水、巂水。後周於越城置嚴州。隋改為西寧州,尋改巂州,仍分邛都置越巂縣,州所治也   邛部 後漢屬越巂郡。漢闌縣地,屬沈黎郡。後周置節部縣也   台登 漢縣,屬越巂郡   蘇祁 漢蘇夷縣,屬越巂郡。後周平南夷,於故城復置也   西瀘 漢邛都縣地,梁置可泉縣。隋治姜磨戍。武德七年,移於今。天寶末年。改為西瀘也   昆明 漢定莋縣,屬越巂郡。後周置定莋鎮。武德二年,鎮為昆明縣,蓋南接昆明之地故也   會川 上元二年,移邛都縣於會川置,因改為會川也。   松州下都督府 隋同昌郡之嘉誠縣。武德元年,置松州。貞觀二年,置都督府。督崌、懿、嵯、闊、麟、雅、叢、可、遠、奉、嚴、諾、蛾、彭、軌、蓋、直、肆、位、玉、璋、祐、台、橋、序二十五羈縻等州。永徽之後,生羌相繼忽叛,屢有廢置。儀鳳二年,復加整比,督文、扶、當、柘、靜、翼六州。都督羈縻三十州:研州、劍州、探那州、□州、毗州、河州、干州、瓊州、犀州、拱州、龕州、陪州、如州、麻州、霸州、麥韘{、光州、至涼州、蠶州、曄州、梨州、思帝州、戍州、統州、谷州、邛州、樂客州、達違州、卑州、慈州。據天寶十二載簿,松州都督府,一百四州,其二十五州有額戶口,但多羈縻逃散,余七十九州皆生羌部落,或臣或否,無州縣戶口,但羈縻統之。天寶元年,改松州為交川郡。乾元元年,復為松州。據貞觀初分十道:松、文、扶、當、悉、柘、靜等屬隴右道。永徽之後,據梁州之境,割屬劍南道也。舊領縣三,戶六百一十二,口六千三百五。天寶,戶一千七十六,口五千七百四十二。南至翼州一百八十里,東至扶州三百三十八里,東至茂州三百里,西南至當州三百里,西北至吐蕃界九十里。至京師二千二百五十里,至東都三千五十里。   嘉誠 歷代生羌之地,漢帝招慰之,置護羌校尉,別無州縣。至後魏,白水羌象舒治自稱鄧至王,據此地。其子舒彭遣使朝貢,乃拜龍驤將軍、甘松縣子,始置甘松縣。魏末大亂,又絕。後周復招慰之,於此置龍涸防。天和六年,改置扶州,領龍涸郡。隋改甘松為嘉誠縣,屬同昌郡。武德元年,於縣置松州,取州界甘松嶺為名   交川 後周置龍涸郡,隋廢為交川縣也   平康 垂拱元年,割交川及當州通軌、翼針三縣置平康縣,屬當州。天寶元年,改交川郡也。   文州 隋武都郡之曲水縣。義寧二年,置陰平郡,領曲水、長松、正西三縣。武德改文州。貞觀元年,省正西入曲水。天寶元年,改為陰平郡。乾元元年,復為文州。舊屬隴右道,隸松州都督。永徽中,改屬劍南道也。舊領縣二,戶一千九百八,口八千一百四十七。天寶,戶一千六百八十六,口九千二百五。在京師西南一千四百九十里,至東都二千二百九十里。   曲水 漢陰平道,屬廣漢。晉亂,楊茂搜據為仇池,氐、羌相傳疊代。後魏平氐、羌,始置文州。隋為曲水縣。武德後,置文州,治於曲水也。   長松 後魏置蘆北郡,郡置建昌縣。後周移郡縣於此置。隋廢郡,改縣為長松。白馬水在縣北也。   扶州 隋同昌郡。天寶元年,改為扶州。天寶元年,復為同昌郡。乾元元年,復為扶州。舊屬隴右道,隸松州都督。永徽後,改為劍南道。舊領縣四,戶一千九百二十八,口八五百五十六。天寶,戶二千四百一十八,口一萬四千二百八十五。在京師西南一千六百九十里,至東都二千四百四十九里。   同昌 歷代吐谷渾所據。西魏逐吐谷渾,於此置鄧州及鄧寧郡,蓋以平定鄧至羌為名。隋初,改置扶州及同昌縣。煬帝又為同昌郡。流於此也。   帖夷 後魏置帖夷郡。隋罷為縣。萬歲通天二年,改為武進。神龍依舊為帖夷。   萬全 後魏置武進郡,又改為上安郡。隋廢郡為尚安縣。舊治刺利村,長安二年,移治黑水堡。至德二年八月,改為萬全也。   鉗川 後魏置鉗川郡。隋罷郡,復為縣。   龍州下 隋平武郡。武德元年,改為龍門郡。其年,加「西」字。貞觀元年,改為龍州。天寶元年,改為江油郡。乾元元年,復為龍州。舊屬隴右道,永徽後,割屬劍南也。舊領縣二,戶一千一十七,口六千一百四十九。天寶,戶二千九在九十二,口四千二百二十八。在京師西南二千六百六十里,至東都三千一十五里。   江油 秦、漢、曹魏為無人之境。鄧艾伐蜀,由陰道景谷,行無人之地七百里,鑿山通道,攀木緣崖,魚貫而進,以至江油,即此城也。晉始置陰平郡,於此置平武縣。至梁有楊、李二姓大豪,分據其地。後魏平蜀,置龍州。隋初廢郡,改平武為江油。縣界有石門山。   清川 後魏馬盤縣。天寶元年,改為清川也。   當州下 本松州之通軌縣。貞觀二十一年,析置當州,以土出當歸為名。州治利川,領通軌、左封二縣。顯慶二年,又析左封置悉州。儀鳳二年,移治逢臼橋。天寶元年,改為江源郡。乾元元年,復為當州。本屬隴右道也。領縣三,戶二千一百四十六,口六千七百一十三。至京師三千一百里,至東都三千九百里。東北至松州九百里。   通軌 本屬松州,歷代生羌之地。貞觀二十年,松州首領董和那蓬固守松府,特敕於通軌縣置當州,以蓬為刺史。顯慶元年,蓬嫡子屈寧襲繼為刺史。又置和利、谷利、平康三縣也   和利 顯慶二年,分通軌置。谷利 文明元年,開生羌置也。   悉州 本翼州之左封縣。顯慶元年,置悉州,領悉唐、左封、識臼三縣,治悉唐城。鹹亨元年,移治左封。儀鳳二年,羌叛,又寄治當州城內,尋歸舊治。垂拱二年,置歸誠縣。載初元年,移治匪平川。天寶元年,改為歸誠郡,割識臼屬臨翼郡。乾元元年,復為悉州。舊屬隴右道松州都督,後屬劍南道。領縣二,戶八百一十六,口三千九百一十四。至京師二千七百五十里,至東都三千八百里。至西靜州六十里,西北至當州八十里也。   左封 本屬翼州,在當州東南四十里。顯慶元年,生羌首領董系比射內附,乃於地置悉州,在悉唐川故也。以董系比射為刺史,領左封、歸城二縣。載初元年,又移州理東南五十里匪平川置也。歸誠 垂拱二年,分左封置。   靜州 本當州之悉唐縣。顯慶元年,於縣置悉州。鹹亨元年,於悉州置翼州都督府,移悉州理左封置。儀鳳二年,罷都督府,翼州卻還治於翼針縣,於悉唐縣置南和州。天授二年,改為靜州,比屬隴右道,隸松州都督。後割屬劍南。領縣二,戶一千五百七十七,口六千六百六十九。東北至當州六十里,東至悉州八十里。至京師與當州道裡數同也。   悉唐 縣置在悉唐川。舊屬當州,顯慶中來屬也。   靜居 縣界有靜川也。   恭州下 開元二十四年,分靜州廣平縣置恭州,仍置博恭、烈山二縣。天寶元年,改為恭化郡。乾元元年,復為恭州。本屬隴右道,後割屬劍南。領縣三,戶一千一百八十九,口六千二百二十二。東至柘州一百里,東北至靜州界。至京師三千一百二十里。   和集 舊廣平縣,屬靜州。開元二十四年,於縣置恭州。天寶元年,改為和集。   博恭 開元二十四年,分廣平置也。   烈山 開元二十四年,分廣平置。   柘州下 永徽後置。天寶元年,改為蓬山郡。乾元元年,復為柘州。本屬隴右道松州都督,後割屬劍南也。   保州下 本維州之定廉縣。開元二十八年,置奉州,以董晏立為刺史。領定廉一縣。天寶元年,改為雲山郡。八載,移治所於天保軍,乃改為天保郡。乾元元年二月,西山子弟兵馬使嗣歸誠王董嘉俊以西山管內天保郡歸附,乃為保州,以嘉俊為刺史。領縣三,戶一千二百四十五,口四千五百三十六。至京師二千九百四十里,至東都三千七百九十里。東至維州風流鎮四十五里也。   定廉 隋置定廉鎮。隋末陷羌。武德七年,招白苟羌,置維州及定廉縣,以界水名。永徽元年,廢鹽城併入。開元二十八年,改屬奉州。天寶八載,改為天保郡也   歸順 雲山 天寶八年,分定廉置此二縣也。   真州下 天寶五載,分臨翼郡之昭德、雞川兩縣置昭德郡。乾元元年,改為真州,取真符縣為名也。領縣三,戶六百七十六,口三千一百四十七。至京師三千里,至東都三千八百五十里。   真符 天寶五載,分雞川、昭德二縣置,州所治也   雞川 先天二年,割翼州翼水縣置,屬翼州。天寶五載,改真州   昭德 本識臼縣,屬悉州。天寶元年,改屬翼州,仍改名昭德縣。五年,改屬真州也。   霸州下 天寶元年,因招附生羌置靜戎郡。乾元元年,改為霸州也。領縣一,戶一百七十一,口一千八百六十一。至京師二千六百三十二里,至東都三千二百七十一里   安信與郡同置,州所治也。   已上十二州,舊屬隴右道,永徽已後,割屬松州都督,入劍南道。諸州隸松州都督,相繼屬劍南也。   松州都督府,督羈縻二十五州。舊督一百四州,領州,無縣戶口,惟二十五有名額,皆招撫生羌置也。   崌州下 貞觀元年,招慰黨項置州處也。領縣二,與州同置:江源 洛稽。領戶一百五十五。至京師西南二千二百四十六里。   懿州下 貞觀五年,置西吉州。八年,改為懿州,處黨項也。領縣二,與州同置:吉當 唐位。無戶口。至京師西南二千二百五十里。   闊州下 貞觀五年置,處黨項。領縣二,與州同置:闊源 落吳。無戶口。至京師西南二千五百一十里。   麟州下 貞觀五年,置西麟州,處生羌歸附。八年,去「西」字。領縣七,與州同置:硤川 和善 斂具 硤源 三交 利恭 東陵無戶口。至京師四千五百里。   雅州下 貞觀五年,處生羌置西雅州。八年,去「西」字。領縣三,與州同置:新城 三泉 石隴無戶口。至京師西南二千六百六十里。   叢州 貞觀五年,黨項發歸附置也。領縣五,與州同置。都流厥調湊般匐器邇率鐘,並為諸羌部落,遙立,無縣。寧遠 臨泉 臨河無戶口。至京師西南一千八百里。   可州 貞觀四年,處黨項,置西義州。八年,改為可州也。領縣三,與州同置:   義誠 清化 靜方無戶口。至京師西南一千四十里。   遠州 貞觀四年,生羌歸附置也。領縣二,與州同置。羅水、小部川。無戶口。至京師西南二千三百六十里。   奉州 貞觀三年,處生羌置西仁州。八年,改為奉州也。領縣三,與州同置:奉德 思安 永慈 無戶口。至京師西南二千一百六里。   巖州  貞觀五年,置西金州。八年,改為巖州。領縣三,與州同置:金池甘松 丹巖   無戶口。至京師西南二千一百里。   諾州 貞觀五年,處降羌置。領縣三,與州同置:諾川 歸德 籬渭   無戶口。至京師西南二千六百四十三里。   蛾州 貞觀五年,處降羌置。領縣二,與州同置:常平 那川   無戶口。至京師二千七百里。   彭州 貞觀三年,處降黨項置洪州。七年,改為彭州。領縣四,與州同置:洪川 歸遠 臨津 歸正   無戶口。至京師西南二千七百八十里。   軌州都督府,貞觀二年,處黨項置。領縣四,與州同置:通川 玉城 金原俄徹   無戶口。至京師西南二千三百九十里。   盍州 貞觀四年,置西唐州。八年,改為盍州,處降羌也。領縣四,與州同置:湘水 河唐 曲嶺 枯川   戶二百二十,無口。至京師西南二千六百三十里。   直州 貞觀五年,置西集州。八年,改為直州,處降羌。領縣二,與州同置:集川 新川   戶一百,無口。至京師二千五百里。   肆州 貞觀五年,處降羌置。領縣四,與州同置:歸唐 芳叢 鹽水 磨山   無戶口。至京師二千六百里。   位州 貞觀四年,降生羌置西鹽州。八年,改為位州。領縣二,與州同置:位豐 西使   戶一百,無口。至京師二千四百一十里。   玉州 貞觀五年,處降羌置。領縣二,與州同置:玉山 帶河   戶二百一十五,無口。至京師二千八百七十八里。   嶂州 貞觀四年,處降羌置。領縣四,與州同置:洛平 顯川 桂川 顯平   戶二百,無口。至京師二千九百里。   祐州 貞觀四年,處降羌置。領縣二,與州同置:廓川 歸定   無戶口。至京師二千一百九十里。   台州 貞觀六年,處黨項置西滄州。八年,改為台州。無縣。至京師二千一百三十五里。   橋州 貞觀六年,處降羌置。無縣。至京師二千四百里。   序州 貞觀十年,處黨項置。無縣。至京師二千四百里。   右二十五州,舊屬隴右道,隸松州都督府。貞觀中,招慰黨項羌漸置。永徽已後,羌戎叛臣,制置不一。今存招降之始,以表太平之所至也。   嶺南道   南海節度使,領是十七州也。   廣州中都督府 隋南海郡。武德四年,討平蕭銑,置廣州總管府,管廣、東衡、洭、南綏、岡五州,並南康總管。其廣州領南海、增城、清遠、政賓、寶安五縣。六年,又置高、循二總管,隸廣州。七年,改總管為大都督。九年,廢南康都督,以端、封、宋、洭、瀧、建、齊、威、扶、議、勤十一州隸廣府。其年,又省勤州。貞觀改中都督府,省威、齊、宋、洭、四州,仍以廢洭州之湞陽、涵洭二縣來屬。改東衡為韶州,仍以南康州及崖州都督,並隸廣州。二年,省循州都督,以循、潮二州隸廣府。八年,改建州為藥川、南綏州為湞州、南會州為竇州。十二年,改南康州。十三年,省湞州,以四會、化蒙、懷集、虷s安四縣來屬。省岡州,以義寧、新會二縣並屬廣州。其年,又以義寧、新會二縣立岡州。今督廣、韶、端、康、封、岡、新、藥、瀧、竇、義、雷、循、潮十四州。永徽後,以廣、桂、容、邕、安南府,皆隸廣府都督統攝,謂之五府節度使,名嶺南五管。天寶元年,改為南海郡。乾元元年,復為廣州。州內有經略軍,管鎮兵五千四百人,其衣糧輕稅,本道自給。廣州刺史,充嶺南五府經略使。舊領縣十,戶一萬二千四百六十三,口五萬九千一百一十四。天寶領縣十三,戶四萬二千二百三十五。在京師東南五千四百四十七里,至東都四千九百里。   南海 五嶺之南,漲海之北,三代已前,是為荒服。秦滅六國,始開越置三郡,曰南海、桂林、象郡,以謫戍守之。秦亡,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召南海龍川令趙佗,付以尉事。佗乃聚兵守五嶺,擊並桂林、象郡,自稱南越武王。子孫相傳五代九十三年。漢武帝命伏波將軍路博德、樓船將軍楊僕兵逾嶺南,滅之。其地立九郡,曰南海、蒼梧、鬱林、合浦、交\止、九真、日南、儋耳、珠崖。後漢廢珠崖、儋耳入合浦郡。交州刺史領七郡而已。今南海縣即漢番禺縣,南海郡。隋分番禺置南海縣。番山,在州東三百步。禺山,在北一里。貪泉,州西三十里。越王井,州北四里。番禺 漢縣名,秦屬南海郡。後漢置交州,領郡七。吳置廣州。皆治番禺也   增城 後漢番禺縣地。吳於縣置東宮。有增江   四會 漢縣,屬南海。武德五年,於縣治北置南綏州,領四會、化蒙、新招、化穆、化注五縣。貞觀元年,省新招、化注二縣,以廢威州之懷集、廢齊州之虷s安二縣來屬。八年,改為湞州。十三年,省州及化穆縣,以四會、化蒙、懷集、洊安四縣屬廣州也   化蒙 隋縣。武德五年,屬南綏州。貞觀元年,省化注入。八年,改綏州為湞州,縣仍屬。十三年,改屬廣州   懷集 晉懷化縣,隋為懷集。武德五年,於縣置威州,領興平、懷集、霍清、威成四縣。貞觀元年,州廢,以懷集屬南綏,省興平、霍清、威成三縣。八年,改綏州為湞州,縣仍屬。十三年,屬廣州   東莞 隋寶安縣。至德二年九月,改為東莞。郡,於嶺外其為名也   清遠 隋縣。武德六年,廢政賓縣併入,所治也   洊水 漢封陽縣,屬蒼梧郡。南齊改為洊安。武德四年,於縣置齊州,領洊安、宣樂、宋昌三縣。貞觀元年,省齊州及宣樂、宋宣二縣,以洊安屬綏州。八年,改綏州為湞州,縣仍屬。十三年,湞州廢,屬賓州。至德二年九月,改為洊水也   湞陽 漢縣,屬桂陽郡。隋為真陽。五年,屬洭州。貞觀初,州廢,改真陽湞陽,屬廣州。湞山,在縣北三十里。   韶州 隋南海郡之曲江縣。武德四年,平蕭銑,置番州,領曲江、始興、樂昌、臨瀧、良化五縣。貞觀元年,改為韶州,仍割洭州之翁源來屬。八年,廢臨瀧、良化二縣。天寶元年,改為始興郡。乾元元年,復為韶州。舊領縣四,戶六千九百六十,口四萬四百一十六。天寶領縣六,戶三萬一千,口十六萬八千九百四十八。南至廣州八百里,西至郴州五百里,東南至虔州七百里。至京師四千九百三十二里,至東都四千一百四十二里。   曲江 漢縣,屬桂陽郡。在曲江川,州所治也   始興 漢南野縣地,屬豫章郡。孫皓分南康郡之南鄉,始興縣置。縣界東嶠,一名大庾嶺,南越之北塞。漢討南越時,有將軍姓庾,城於此。五嶺之最東,故曰東嶠也   樂昌 隋置   翁源 翁水在縣界。隋縣。武德五年,置洭州。貞觀初廢,以屬韶州   仁化 湞昌 已上二縣,天寶後新置。   循州 隋龍川郡。武德五年,改為循州總管府,管循、潮二州。循州領歸善、河源、博羅、興寧、海豐、羅陽。省龍川入歸善、石城入河源、齊昌入興寧。貞觀二年,廢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海豐郡。乾元元年,復為循州。舊領縣五,戶六千八百九十一,口三萬六千四百三十六。天寶領縣六,戶九千五百二十五,無口數。南至廣州四百里,東至潮州五百一十七里,北至虔州隔山嶺一千六百五十里。至東都四千八百里。   歸善 秦、漢龍川縣地,屬南海郡。宋置歸善縣,縣界羅浮山。貞觀元年,省龍川縣併入。博羅 漢舊縣,屬南海郡也。河源 隋縣。循江,一名河源水,自虔州雩都縣流入。龍川,在河源縣,雲有龍穿地而出,即水流,漢因置龍川縣。貞觀元年,省石城併入。海豐 宋縣,屬東莞郡。南海在海豐縣南五十里,即漲海,渺漫無際。武德五年,分置陸安縣。貞觀初併入也。興寧 漢龍川縣地。貞觀元年省齊昌併入。雷鄉 新置。   岡州 隋南海郡之新會縣。武德四年,平蕭銑,置岡州,領新會、封平、義寧三縣。貞觀五年,州廢,以新會、義寧屬廣州,省封平、封樂二縣。其年,又立岡州,割廣州之新會、義寧來屬。又立封樂縣。天寶元年改為義寧郡。乾元元年,復為岡州也。舊領縣二,戶二千三百五十八,口八千六百六十二。天寶,戶五千六百五十,無口數。在京師西南六千三百五里。   新會 漢南海縣地。晉置新會郡。改置封州,又改為允州,又改為岡州。隋末廢,併入廣州。武德四年,復為岡州。舊治盆源城。貞觀十三年,廢岡州,縣屬廣州。其年,復置州於今治也   義寧 漢番禺縣地。宋置義寧縣,屬新會郡。   賀州 隋蒼梧郡之臨賀縣。武德四年,平蕭銑,置賀州。天寶元年,改為臨賀郡。乾元元年,復為賀州也。舊領縣五,戶六千七百一十三,口一萬八千六百二十八。天寶領縣六,戶四千五百,無口數。在京師東南四千一百三十里,至東都三千五百七十二里。東南至廣州八百七十六里,東至連州二百六十里,南至封州三百六十六里,北至道州四百里,北至富州三百二十里,西南至梧州四百二十二里也。   臨賀 州所治。漢縣,屬蒼梧郡。臨、賀水。吳置臨賀郡。宋改為臨慶國,齊復為臨賀郡。隋置賀州,隋末廢為縣。武德四年,復置賀州   桂嶺 漢臨賀縣地,隋舊也   馮乘 漢縣,屬蒼梧郡。有荔平關   封陽 漢縣,屬蒼梧郡   富川 漢富川縣。天寶改為富水,後復為富川也   蕩山 新置。   端州 隋信安郡。武德元年,置端州,領高要、樂城、銅陵、平興、博林五縣。其年,以樂城屬康州,銅陵屬春州。七年,置清泰縣。貞觀十三年,省博林、清泰二縣。天寶元年,為高要郡。乾元元年,復為端州。舊領縣二,戶四千四百九十一,口二萬四千三百三。天寶,戶九千五百,口二萬一千一百二十。東至廣州二百四十里,南至新州一百四十里,西至康州一百六里。至京師四千九百三十五里,至東都四千七百里。   高要 州所治。漢縣,屬蒼梧郡。宋、齊屬南海郡。陳置高要郡,隋置端州。縣北五里有石室山。縣西有鵠奔亭,即漢交州刺史行部到鵠亭,夜,女子鬼訴冤之亭   平興 漢高要縣地,隋分置。武德七年,分置清泰縣。貞觀十三年,省清泰併入。   新州 隋信安郡之新興縣。武德四年,平蕭銑,置新州。天寶元年,改為新興郡。乾元元年,復為新州。舊領縣四,戶七千三百八十八,口三萬五千二十五。天寶領縣三,戶九千五百。東至廣州義寧縣四十一里,北至端州一百四十里,西北至康州二百七十里,西南至勤州一百七十里。至京師五千五十二里,至東都五千里。   新興 漢臨允縣,屬合浦郡。晉置新寧郡,梁置新州   索盧 武德四年,析新興縣置   永順 新置。   康州 隋信安郡之端溪縣。武德四年,置康州都督府,督端、康、封、新、宋、瀧等州。九年,廢都督府及康州。貞觀元年,又置南康州。十一年廢,十二年又置康州。天寶元年,改為晉康郡。乾元元年,復為康州。舊領縣四,戶四千一百二十四,口一萬三千五百四。天寶,戶一萬五百一十,口一萬七千二百一十九。東北至廣州三百四十里,西南至梧州二百八十四里,東至端州一百六十里,南至瀧州二百三十里,西至封州一百三十里,南至新州二百七十里。至京師五千七百五十里,至東都五千一百五十里。   端溪 漢縣,屬蒼梧郡。晉於縣分置晉康郡。隋廢郡,併入信安郡。武德復置康州。縣界有端山,山下有溪也   晉康 隋安遂縣。至德二年,改為晉康縣   悅城 隋樂城縣。武德五年,屬端州。又割屬康州,改為悅城   都城 漢端溪縣。東百步有程溪,亦名零溪,溫嫗養龍之溪也。   封州下 隋蒼梧郡之封川縣。武德四年,平蕭銑,置封州。天寶元年,改為臨封郡。乾元元年,復為封州。舊領縣四,戶二千五百五十五,口一萬三千四百七十七。天寶領縣二,戶三千九百,口一萬一千八百二十七。東北至廣州九十五里,西北至梧州五十五里,東至康州一百三十里,北至賀州三百六十六里。至京師水陸四千五百一十里也。   封川 州所治。漢廣信縣地,屬蒼梧郡。在封水之陽。梁置梁信郡。隋平陳,改為成州。,又改為封州。隋末,州廢為封川縣,屬蒼梧郡。武德初,置封州。隋移州於封川口,即今縣治也   開建 漢封陽縣地,屬蒼梧郡,隋舊也。   瀧州 隋永熙郡之瀧水縣。武德四年,平蕭銑,置瀧州。天寶元年,改為開陽郡。乾元元年,復為瀧州。舊領縣四,戶三千六百二十七,口九千四百三十九。天寶領縣五。   瀧水 州所治。漢端溪縣地,屬蒼梧郡。晉分端溪立龍鄉,即今州治。梁分廣熙郡置建州,又分建州之雙頭洞立雙州。隋改龍鄉為平原縣,又改為瀧水   開陽 隋廢縣。武德四年,分瀧水置   永寧 武德四年,於安遂縣置藥州,領安遂、永寧、安南、永業四縣。貞觀中,廢藥州,以永寧屬瀧州。本隋永熙縣,武德五年,改為永寧縣   鎮南 隋安南縣。至德二年九月,改為鎮南   建水 新置。   恩州 隋高涼郡。武德四年,平蕭銑,置高州都督府,管高、春、羅、辯、雷、崖、儋、新八州。七年,割崖、儋、雷、新屬廣州。貞觀二十三年,廢高州都督府,置恩州。天寶元年,改為恩平郡。乾元元年,復為恩州,內有清海軍,管戍兵三千人也。領縣三,戶九千,無口數。至京師東南六千五百里。西北六十里接廣州界。   恩平 州所治。漢合浦郡也,隋置海安縣。武德五年,改為齊安。至德二年九月,改為恩平也   杜陵 隋杜原縣。武德五年,改為杜陵也   陽江 隋舊置也。   春州 隋高涼郡之陽春縣。武德四年,平蕭銑,置春州。天寶元年,改為南陵郡。乾元元年,復為春州。舊領一,戶五千七百一十四,口二萬一千六十一。天寶領縣二,戶一萬一千二百一十八。至京師東南六千四百四十八里。東至廣州六百四十二里,南至恩州九十三里,西至高州三百三十里,東北至新州二百六十里,西北至瀧州界也。   陽春 州所治。漢高涼縣地,屬合浦郡,至隋不改也   羅水 天寶後置。   高州 隋高涼郡。舊治高涼縣,後改為西平縣。貞觀二十三年,分西平、杜陵置恩州,高州移治良德縣。天寶元年,改為高涼郡。乾元元年,復為高州。領縣三,戶一萬二千四百。西北至竇州九十二里,北至瀧州界三百五十里,西南至潘州九十里,東至春州三百三十里。至京師六千二百六十二里,至東都五千五百二十里。   良德 漢合浦縣地,屬合浦郡。吳置高涼郡,宋、齊不改   電白 梁置電白郡,隋改為縣也   保定 舊保安縣。至德二年,改為保定。   籐州下 隋永平郡。武德四年,置籐州,領永平、猛陵、安基、武林、隋建、陽安、普寧、戎城、寧人、淳人、大賓、賀川十二縣。貞觀七年,以武林屬龔州、安普屬燕州、普寧屬容州。八年,以猛陵屬梧州。十二年,以隋建屬龔州。天寶元年,改為感義郡。乾元元年,復為籐州也。舊領縣六,戶九千二百三十六,口一萬三百七十二。天寶領縣三,戶三千九百八十。至京師五千五百九十六里,至東都五千二百里。南至義州二百里,西至龔州一百四十九里,北至梧州九十七里。   鐔津 漢猛陵縣,屬蒼梧郡。晉置永平郡。隋置籐州及鐔津。   感義   義昌 本安昌縣。至德二年九月,改為義昌。   義州下 隋永熙郡之永業縣。武德五年,置南義州及四縣。貞觀元年,州廢,以所領縣入南建州。二年,復置義州,還以故縣來屬。五年,廢義州,縣屬南建州。六年,復置義州。又改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連城郡。乾元元年,復為義州。舊領縣四,戶三千二百二十五,無口。天寶領縣三,戶一千一百一十,口七千三百三。至京師五千七百五十里,至東都四六百九十里,東至梧州隔鄣嶺一百七十里,北至籐州二百里,西至容州九十里,東南至竇州一百七十二里,東北至瀧州二百七里。   嶺溪 州所治。漢猛城縣,屬蒼梧郡。武德四年,置龍城縣,置南義州。貞觀初廢,二年復置義州,領龍城、安義、連城、義城四縣。至德中,改安義為永業,龍城為嶺溪   永業 舊安義縣,至德年改   連城 武德五年,分瀧州之正義縣置。   竇州下 隋永熙郡懷德縣。武德四年,置南扶州及五縣。以獠反寄瀧州。貞觀元年廢,以所管縣並屬瀧州。二年,獠平,復置南扶州,自瀧州還其故縣。五年復廢,縣隸瀧州。六年復置,以故縣來屬。其年,改南扶為竇州。天寶元年,改為懷德郡。乾元元年,復為竇州。舊領縣五,戶三千五百五十。天寶領縣四,戶一千一十九。至京師水陸六千一百二里,至東都水陸五千四百里。西至容州二百里,東至瀧州一百八十里,南至潘州一百五十里,東南至高州九十二里,北至義州二百三十里,西南至禺州一百九十里。   信義 漢端溪縣地,屬蒼梧。隋為懷德縣。武德四年,析懷德縣置信義縣,仍置南扶州。貞觀中,改為寶州,取州界有羅竇洞為名也   懷德 本屬瀧州,後來屬也   潭峨 武德四年,分信義縣置也   特亮 武德四年,分信義置也。   勤州 隋信安郡之高梁縣地。武德四年,置勤州,隸南康州總管。九年,改隸廣州,其年廢,縣屬春州。後置勤州,以銅陵來屬。仍析置富林縣。領縣三,戶六百八十二,口一千九百三十三。至京師五千三百九十里,至東都五千里。東至新州一百七十里,西至瀧州二百六十里,南至廣州六百三十五里,西北至康州二百七十三里。   富林 州所治,析銅陵置   銅陵 漢臨允縣地,屬合浦郡。宋立瀧潭縣。隋改為銅陵,以界內有銅山也。   桂管十五州在廣州西。   桂州下都督府 隋始安郡。武德四年,平蕭銑,置桂州總管府,管桂、象、靜、融、賀、樂、荔、南昆、龍九州,並定州一總管。其桂州領始安、福祿、純化、興安、臨源、永福、陽朔、歸義、宣風、象十縣。尋改定州為南尹州。其年,又置欽州總管,隸桂府。五年,置南恭、燕、梧三州,隸桂府。九年,置晏州,隸桂府。貞觀元年,以欽、玉、南亭三州隸桂府。二年,省玉州、南亭州。五年,置賓州,隸桂府。六年,又以尹、籐、越、白、相、繡、郁、姜、南宕、南方、南簡、南晉十二州隸桂府。其年,置龔州都督,亦隸桂府。其年,廢龍、郁二州。八年,改越州為廉州,南簡為橫州,南方為澄州,南宕為潘州,南晉為邕州,尹州為貴州,靜州為富州,樂州為昭州,南昆為柳州,銅州為容州。廢福祿、歸義二縣。十年,廢姜州。十二年,廢晏州,以建陵縣來屬。廢荔州,以荔浦、崇仁二縣來屬。省宣風縣。今督桂、昭、賀、富、梧、籐、容、潘、白、廉、繡、欽、橫、邕、融、柳、貴十七州。天寶元年,改為始安郡,依舊都督府。至德二年九月,改為建陵郡。乾元元年,復為桂州,刺史充經略軍使,管戍兵千人,衣糧稅本管自給也。舊領縣十,戶三萬二千七百八十一,口五萬六千五百二十六。天寶領戶一萬七千五百,口七萬一千一十八。至京師水陸路四千七百六十里,至東都水陸路四千四十里。東至道州五百里,西至容州四百九十三里,南至昭州二百一十里,北至邵州六百八十五里,東南至賀州五百三十里,西南至柳州八百里,東北至永州五百五十里。   臨桂 州所治。漢始安縣地,屬零陵郡。吳分置始安郡,宋改為始建國,南齊始安郡,梁置桂州。隋末,復為始安郡。江源多桂,不生雜木,故秦時立為桂林郡也   理定 漢始安縣。隋分置興安,近改為理定   靈川 武德四年,分始安置   陽朔 隋舊。貞觀元年,廢歸義縣併入   荔浦 漢縣,屬蒼梧郡。武德四年,置荔浦、建陵、隋化、崇仁、純義。五年,以隋化屬南恭州。貞觀元年,以建陵屬晏州。十三年,廢荔州,以荔浦、崇仁屬桂州,純義屬蒙州也   豐水 舊永豐縣。元和初,改為豐水縣   修仁 隋置建陵縣。貞觀元年,於縣置晏州,領武龍、建陵二縣。十二年,廢晏州及武龍縣,以建陵屬桂州。長慶元年,改為修仁縣   恭化 武德四年,分始安置純化縣。元和初,改為恭化也   永福 武德四年,分始安置   臨源 武德四年,分始安置   全義 新置。   昭州 隋始安郡之平樂縣。武德四年,平蕭銑,置樂州,領平樂、永豐、恭城、沙亭四縣,貞觀七年,省沙亭縣。八年,改為昭州,以昭岡潭為名。天寶元年,改為平樂郡。乾元元年,復為昭州也。舊領縣三,戶四千九百一十八,口一萬二千六百九十一。天寶,戶三千五百。至京師四千四百三十六里,至東都四千二百一十九里。西至桂州二百二十里,東北至道州四百里,北至永州六百三十九里,南至富州一百六十六里也。   平樂 州所治。漢荔浦地,屬蒼梧郡。晉置平樂縣。貞觀七年,省沙亭併入也。   恭城 武德四年,析平樂置。   永平 隋縣,舊屬籐州。   富州下 隋始安郡之龍平縣。武德四年,平蕭銑,置靜州,領龍平、博勞、歸化、安樂、開江、豪靜、蒼梧七縣。尋又分蒼梧、豪靜、開江三縣置梧州。九年,省安樂縣。貞觀八年,改為富州,以富川水為名。天寶元年,改為開江郡。乾元元年,復為富州。舊領縣三,戶三千三百四十九,口四千三百一十九。天寶,戶一千二百九十。至京師五千一百三十里,至東都四千八百五十里。西北至桂州界八十里,東南至梧州界九十里,北至昭州一百六十六里。   龍平 漢臨賀縣地,屬蒼梧郡。吳置臨賀郡,梁分臨賀置南靜郡,又改為靜州,改南靜郡為龍平縣。貞觀八年,改為富州,以富川水為名也   思勤 新置   馬江 隋開江縣。長慶元年,改為馬江。皆漢臨賀縣地。   梧州下 隋蒼梧郡。武德四年,平蕭銑,置梧州,領蒼梧、豪靜、開江三縣。貞觀八年,割籐州之孟陵、賀州之綏越來屬。十三年,廢豪靜縣。天寶元年,改為蒼梧郡。乾元元年,復為梧州也。舊領縣四,戶三千八十四,口五千四百二十三。天寶領縣三,戶五千。至京師五千五百里,至東都五千一百里。東至封州八十里,東北至賀州四百一十里,北接富州界,正西至籐州一百九十里。   蒼梧 漢蒼梧郡,治廣信縣,即今治。隋立蒼梧縣,於此置郡   戎城 隋縣舊屬籐州,今來屬   孟陵 漢猛陵縣,屬蒼梧郡。   蒙州 隋始安郡之隋化縣。武德四年,置南恭州。割荔州之立山、東區、純義三縣分置嶺政縣。貞觀八年,改為蒙州,取州東蒙山為名。十二年,省嶺政入立山。天寶元年,改為蒙山郡。乾元元年,復為蒙州。舊領縣三,戶一千六十九。天寶,戶一千五十九。至京師五千一百里,至東都四千七百里。南至桂州二百四十九里,東至富州九十七里,西南至象州一百七十六里。   立山 州所治。漢荔浦縣,屬蒼梧郡。隋分荔浦置隋化縣。武德四年,改為立山,於縣置荔州,尋改為恭州。貞觀八年,改為蒙州。州東蒙山,山下有蒙水,居人多姓蒙故也   東區 武德五年,分立山置,屬荔州。貞觀六年,屬燕州。十年,改為蒙州   正義 貞觀五年,置純義縣,屬荔州。乾元初改為正義也。   龔州下 隋永平郡之武林縣。貞觀三年,置燕州。七年,移燕州於今州東。仍於燕州之舊所置龔州都督府,督龔、潯、蒙、賓、澄、燕七州。割籐州之武林、燕州之泰川來屬。又立平南、西平、歸政、大同四縣。十二年,廢潯州,以桂平、陵江、大賓、皇化四縣來屬。其年,省泰川入平南,省陵江入桂平,省歸政入西平。又割籐州之隋建來屬。天寶元年,改為臨江郡。乾元元年,復為龔州。舊領縣八,戶一萬三千八百二十一,口一萬一千一百二十八。天寶領縣六,戶九千,口二萬一千。至京師五千七百二十里,至東都五千三百六十一里。東至籐州一百四十九里,南至繡州九十五里,西至潯州一百三十里,北至蒙州二百四十里。   平南 州所治。漢猛陵縣地,屬蒼梧郡。晉分蒼梧置永平郡,仍置武林縣。貞觀七年,分置平南縣。後自武林移龔州治於此也   武林 猛陵縣地。隋分置武林縣,屬籐州。貞觀七年,屬龔州   隋建 猛陵縣地。武德年,屬籐州。貞觀年,屬龔州也   大同 貞觀元年分置   陽川 本陽建縣,後改為陽川也。   潯州下 隋鬱林郡之桂平縣。貞觀七年,置潯州,領桂平、陵江、大賓、皇化四縣。十二年,廢潯州,以四縣屬龔州。後復置潯州,以桂平、大賓、皇化來屬,又省陵江入桂平。天寶元年,改為潯江郡。乾元元年,復為潯州也。舊領縣三,戶二千五百,口六千八百三十六。至京師五千九百六十里,至東都五千七百里。東至龔州一百三十里,西至潘州二百五十里,西南至貴州一百五十里,西北至蒙州三百六十里。西南接鬱林州界。   桂平 漢布山縣,鬱林郡所治也。隋為桂平縣。武德年,屬貴州。貞觀初,屬燕州。七年,屬潯州。十二年,州廢,屬龔州。復置潯州   皇化 漢阿林縣,屬鬱林郡。隋置皇化縣,後廢。貞觀六年,復置,屬潯州。州廢,屬龔州。又復屬潯州。   鬱林州下 隋鬱林郡之石南縣。貞觀中置鬱林州,領石南、興德。天寶元年,改為鬱林郡。乾元元年,復為鬱林州也。領縣五,戶一千九百一十八,口九千六百九十九。至京師五千五百七里,至東都五千一百六十里。東至平琴州九十里,南至牢州一百二里,西南至昭州一百一十里,北至貴州一百五十里。   石南 州所治。漢鬱林郡之地。梁置定州,隋改尹州,煬帝為鬱林郡,皆治於此。陳時置石南郡,隋改為縣也   鬱林 隋縣,屬貴州,後來屬   興業 興德 武德四年,分鬱林置   潭栗   平琴州下 漢鬱林郡地。唐置平琴州,無年月。領縣四。天寶元年,改為平琴郡。乾元元年,復為州。建中併入黨州。今存。領縣四,戶一千一百七十四。至京師六千四百八十里,至東都五千八百三十里。西至鬱林州九十里,東南至牢州一百一十里,北至貴州一百五十里,北至繡州九十二里,東至黨州二十二里。   容山 州所治。本名安仁,至德年改也   懷義 福陽 古符 三縣與州同置。   賓州下 隋鬱林郡之嶺方縣。貞觀五年,析南方州之嶺方、思干、琅邪、南尹州之安城置賓州。十二年省思干縣。天寶元年,改為安城郡。至德二年九月,改為嶺方郡。乾元元年,復為賓州。舊領縣三,戶七千四百八十五。天寶,戶一千九百七十六,口八千五百八十。至京師四千三百里,至東都四千一百里。南至淳州二百里,東南至貴州一百七十里,西至邕州二百五十七里,東南至蒙州三百二十里,西北至澄州一百二十里也。   嶺方 漢縣,屬鬱林郡。武德四年,屬南方州。貞觀五年,改為賓州   琅邪 武德四年,析嶺方縣置   保城 梁置安城縣。至德二年,改為保城也。   澄州下 隋鬱林郡之嶺方縣地。武德四年,平蕭銑,置南方州,領無虞、琅邪、思干、上林、止戈、賀水、嶺方七縣。貞觀五年,以上林、止戈、琅邪、嶺方屬賓州。八年,改南方州為澄州。天寶元年,改為賀水郡。乾元元年,復為澄州。舊領縣四,戶一萬八百六十八。天寶後,戶一千三百六十八,口八千五百八十。至京師四千六百里,至東都四千三百里。南至邕州三百里,北至竇州四百三十里,東南至賓州一百二十里,西至古州五百七十九里。   上林 州所治。漢嶺方縣地。武德四年,析置上林縣也   無虞 武德四年,析嶺方置   賀水 武德四年,析柳州馬平縣置。   繡州下 隋鬱林郡之阿林縣。武德四年,置林州,領常林、阿林、皇化、歸誠、羅繡、盧越等縣。六年,改為繡州。貞觀六年,省歸誠、盧越。七年,以皇化屬潯州。天寶元年,改為常林郡。乾元元年,復為繡州,領縣三,戶九千七百七十三。至京師六千九十里,至東都五千五百里。南至黨州五十里,北至貴州一百里也。   常林 漢阿林縣地,屬鬱林郡。武德四年,析貴州之郁平縣,置林州及常林縣。貞觀六年,剩歸誠縣入常林縣,移治廢歸誠縣故城。又改林州為繡州   阿林 漢縣,屬鬱林郡   羅繡 武德四年,析阿林置。   像州下 隋始安郡之桂林縣。武德四年,平蕭銑,置象州,領陽壽、西寧、桂林、武仙、武德五縣。貞觀十二年,省西寧縣,割廢晏州武化、長風來屬。天寶元年,改為象山郡。乾元元年,復為象州。舊領縣六,戶一萬一千八百四十五,口一萬二千五百二十一。天寶領縣三,戶五千五百,口一萬八百九十。至京師四千九百八十九里。北至桂州四百里,東至象州一百七十六里,南至費州三百里,西北至柳州二百里,東南至潯州三百六十里,西南至嚴州二百九十里也。   武化 州所治。漢潭中縣地,屬鬱林郡。隋建陵縣,屬桂州。武德四年,析建陵置武化縣,屬晏州。貞觀十二年,廢晏州來屬,仍自武德縣移象州於縣置。非秦之象郡,秦象郡今合浦縣   武德 漢中留縣地,屬鬱林郡。吳於縣置鬱林郡,仍分中留置桂林縣。武德四年,改為武德,於縣界置象州   陽壽 隋縣。武仙 武德四年,析桂林置。   柳州 隋始安郡之馬平縣。武德四年,平蕭銑,置昆州,領馬平、新平、文安、賀水、歸德五縣。其年,改歸德為修德,改文安為樂沙,仍加昆州為南昆州。八年,以賀水屬澄州。貞觀七年,省樂沙入新平縣,以廢龍州之龍城來屬。八年,改南昆為柳州。九年,置崖山縣。十二年,省新平入馬平。天寶元年,改為龍城郡。乾元元年,復為柳州,以州界柳嶺為名。舊領縣四,戶六千六百七十四,口七千六百三十七。天寶領縣五,戶二千二百三十二,口一萬一千五百五十。至京師水陸相乘五千四百七十里,至東都水陸相乘五千六百里。東至桂州四百七里,至粵州二百九十里,北至融州二十里,東南至象州二百里,北至柳州三十里。   馬平 州所治。漢潭中縣地,屬鬱林郡。隋置馬平縣。武德四年,於縣置昆州,又改為柳州也   龍城 隋縣。武德四年,置龍州,領龍城、柳嶺二縣。貞觀七年,廢龍州,省柳嶺縣   像 貞觀中置   洛曹 舊洛封縣,元和十三年改   洛容 皆漢潭中地。貞觀後析置。   融州下 隋始安郡之義熙縣。武德四年,平蕭銑,置融州,復開皇舊名,領義熙、臨牂黃水、安修四縣。六年,改義熙為融水。貞觀十三年,省安修入臨牂。天寶元年,改為融水郡。乾元元年,復為融州。舊領縣三,戶二千七百九十四,口三千三百三十五。天寶,戶一千二百三十二。至京師五千二百七十里,至東都四千四百七十里。東至桂州四百九十一里,南至柳州三十里,至武零山二百里也。   融水 漢潭中地,與柳州同。隋置義熙縣。武德四年,改為融水,州所治也   武陽 舊黃水、臨牂二縣。析融水置。後併入,改為武陽。   邕管十州在桂府西南。   邕州下都督府 隋鬱林郡之宣化縣。武德五年,置南晉州,領宣化一縣。貞觀六年,改為邕州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朗寧郡。乾元元年復為邕州。上元後,置經略使,領邕、貴、黨、橫等州。後又罷。長慶二年六月,復置經略使,以刺史領之。刺史充經略使,管戍兵一千七百人,衣糧稅本管自給。舊領縣五,戶八千二百二十五。天寶後,戶二千八百九十三,口七千三百二。至京師五千六百里,至東都五千三百二十七里。東南至欽州三百五十里,東北至賓州二百五十里,西南至羈縻左州五百里。   宣化 州所治。漢嶺方縣地。屬鬱林郡。秦為桂林郡地。驩水在縣北,本牂柯河,俗呼鬱林江,即駱越水也,亦名溫水。古駱越地也   武緣 隋廢縣。武德五年復置也   晉興 晉於此置晉興郡,隋廢為縣   朗寧 武德五年分置   思龍 如和 封陵 三縣,開磎洞漸置也。   貴州下 隋鬱林郡。武德四年,平蕭銑,置南尹州總管府,管南尹、南晉、南簡、南方、白、籐、南容、越、繡九州。南尹州領鬱林、馬嶺、安城、郁平、石南、桂平、嶺山、興德、潮水、懷澤十一縣。五年,以桂平屬燕州,嶺山屬南橫州。貞觀五年,以安城屬賓州。七年,罷都督府,九年,改南尹為貴州。天寶元年,改為懷澤郡。乾元元年,復為貴州也。舊領縣八,戶二萬八千九百三十,口三萬一千九百九十六。天寶後,領縣四,戶三千二十六,口九千三百。至京師五千三百八十里,至東都五千一百二十里。東至繡州一百里,南至鬱林州一百五十里,西至橫州二百里,北至象州三百里,西南至賓州九十四里,東北至潯州一百五十里。   郁平 漢廣郁縣地,屬鬱林郡。古西甌、駱越所居。後漢谷永為鬱林太守,降烏滸人十萬,開七縣,即此也,烏滸之俗:男女同川而浴;生首子食之,雲宜弟;娶妻美讓兄;相習以鼻飲。秦平天下,始招慰之,置桂林郡。漢改為鬱林郡。地在廣州西南安南府之地,邕州所管郡縣是也。隋分郁平縣。郁江,在州東也   懷澤 宋廢縣。武德四年又置   潮水 武德四年分鬱林置   義山 新置。   黨州下 古西甌所居。秦置桂林郡,漢為鬱林郡。唐置黨州,失起置年月。與平琴州同土俗。西至平琴治所二十二里。天寶元年,以黨州為寧仁郡。乾元元年,復為黨州。建中二年二月,廢平琴州併入。領縣四,戶一千三百,口七千四百。至京師地理,與平琴州同。南至牢州一百里,北至繡州五十里,東南至容州一百五十里,北接繡州界百餘里也。   橫州下 隋鬱林郡之寧浦縣。武德四年,置簡州,領寧浦、樂山、蒙澤、淳風、嶺山五縣。六年,改為南簡州。貞觀八年,改橫州。天寶元年,改為寧浦郡。乾元元年,復為橫州也。舊領縣四,戶一千一百二十八,口一萬七百三十四。天寶領縣三,戶一千九百七十八,口八千三百四十二。至京師五千五百三十九里,至東都四千七百五里。南至欽州三百五十里,西至巒州一百五十里,北至貴州一百六十里也。   寧浦 州所治。漢廣郁縣地,屬鬱林郡。吳分置寧浦郡,晉、宋、齊不改。梁分置簡陽郡。隋平陳,郡並廢,置簡州,又改為緣州。煬帝廢州,置寧浦縣,鬱林郡。武德復置,改為橫州。   從化 漢高涼縣地,屬合浦郡。武德四年,分寧浦置淳風縣。貞觀元年,改為從化也   樂山 漢高涼縣地,隋置樂山縣。   田州 土地與邕州同,失廢置年月,疑是開元中置。天寶元年,改為橫山郡。乾元元年復為田州。舊領縣五,戶四千一百六十八。舊圖無四至州郡及兩京道裡數。   都救 惠佳 武籠 橫山 如賴 並與州同置也。   嚴州 秦桂林郡地,後為獠所據。乾封元年,招致生獠,置嚴州及三縣。天寶元年,改為修德郡。乾元元年,復為嚴州。領縣三,戶一千八百五十九,口七千五十一。至京師五千三百二十七里,至東都四千八百九十三里。東北至柳州二百四十里,東南接象州界,西北接澄州界也。   來賓 州所治也。   循德 歸化,與州同置。   山州 失起置年月。天寶元年,改為龍池郡。乾元元年,復為山州。領縣二,戶一千三百二十。無四至及京洛裡數。   龍池 州所治也   盆山   巒州 秦桂林郡。唐置淳化,失起置年月。天寶元年,改為永定縣。乾元元年,復為淳州。永貞元年,改為巒州也。領縣三,戶七百七十,口三千八百三。至京師五千三百里,至東都四千九百里。南至橫州一百四十里,西至邕州三百里,北至賓州二百五十五里。   永定 州所治也   武羅 靈竹 二縣與州同置。   羅州 隋高涼郡之石龍縣地。武德五年,於縣置羅州,領石龍、吳川、陵羅、龍化、羅辯、南河、石城、招義、零綠、慈廉、羅肥十一縣。六年,移羅州於石城縣,於舊所置南石州,割石龍、陵羅、龍化、羅辯、慈廉、羅肥屬南石州。天寶元年,改羅州為招義郡。乾元元年,復為羅州。舊領縣五,戶五千四百六十,口八千四十一。至京師六千五百二十二里,至東都五千七百五里。東至大海一百三十九里,南至雷州二百五十里,西至廉州二百五十里,北至辯州一百五十里,西南至零綠縣大海一百二十里,西北至白州二百三十里,東北至新州五十里。   石城 州所治。漢合浦郡地。宋將檀道濟於陵羅江口築石城,因置羅州,屬高涼郡。唐復置羅州於縣   吳川 隋縣   招義 武德五年析石龍縣置也   南河 武德五年析石龍縣置也。   潘州下 隋合浦郡之定川縣。武德四年,置南宕州,領南昌、定川、陸川、思城、溫水、宕川六縣,治南昌縣。貞觀六年,移治定川。八年,改為潘州,仍廢思城縣。天寶元年,改為南潘郡。乾元元年,復為潘州也。舊領縣五,戶一萬七百四十八。天寶後,領縣三,戶四千三百,口八千九百六十七。至西京七千一百六十一里,至東都六千三百八十九里。至高州九十里,南至大海五十六里,至辯州一百二十里,北至竇州一百五十一里。   茂名 州所治。古西甌、駱越地,秦屬桂林郡,漢為合浦郡之地。隋置定川縣。武德四年,平嶺表,於縣置南宕州,改為潘州,仍改縣茂名也   南巴 隋廢縣。武德五年置   潘水 以縣水為名。武德五年分置也。   容管十州在桂管西南   容州下都督府 隋合浦郡之北流縣。武德四年,平蕭銑,置銅州,領北流、豪石、宕昌、渭龍、南流、陵城、普寧、新安八縣。貞觀元年,改為容州,以容山為名。十一年,省新安縣。開元中,升為都督府。天寶元年,改為普寧郡。乾元元年,復為容州都督府。仍舊置防禦、經略、招討等使,以刺史領之。刺史充經略軍使,管鎮兵一千一百人,衣糧稅本管自給。舊領縣七,戶八千八百九十。天寶後,領縣五,戶四千九百七十,口一萬七千八十七。至京師五千九百一十里,至東都五千四百八十五里。東至籐州二百五十九里,南至竇州二百里,西至禺州十五里,北至龔州二百里,西至隋建縣一百九十里,西北至黨州一百五十里,東北接義州界。   北流 州所治。漢合浦縣地,隋置北流縣。縣南三十里,有兩石相對,其間闊三十步,俗號鬼門關。漢伏波將軍馬援討林邑蠻,路由於此,立碑石龜尚在。昔時趨交趾,皆由此關。其南尤多瘴癘,去者罕得生還,諺曰:「鬼門關,十人九不還。」其土少鐵,以睟石燒為器,以烹魚鮭,北人名「五侯燋石。」一經火,久之不冷,即今之滑石也,亦名冷石   普寧 隋置   陵城 武德四年,析北流置   渭龍 武德四年,析普寧置   欣道 新置。   辯州下 隋高涼郡之石龍縣。武德五年,置羅州,移治石城。於舊所置南石州,領石龍、陵羅、龍化、羅辯、慈廉、羅肥六縣。貞觀九年,改南石州為辯州,省慈廉、羅肥二縣。天寶元年,改陵水郡。乾元元年復為辯州也。舊領縣四,戶一萬三百五十。天寶後,領縣三,戶四千八百五十八,口一萬六千二百九。至京師五千七百一十八里,至東都五千三百七十里。東至廣州一千一百四十四里,南至羅州吳川縣界五十里,南至白州博白縣二百三十里,北至禺州三百八十二里,南至潘州四十里,西南至羅州一百五十里,西北至白州三百里。   石龍 州所治。漢高涼縣地,屬合浦郡。秦象郡地。武德五年屬羅州,六年改屬辯州。   陵羅 武德五年,置羅州。六年,改為南石州也   龍化 武德五年,分置也。   白州下 隋合浦郡之合浦縣地。武德四年,置南州,領博白、朗平、周羅、龍豪、淳良、建寧六縣。六年,改為白州。貞觀十二年,省朗平、淳良二縣。天寶元年,改為南昌郡。乾元元年,復為白州。舊領縣四,戶八千二百六。天寶領縣五,戶二千五百七十四,口九千四百九十八。至京師六千一百七十五里,至東都五千九百一十九里。東至辯州二百里,南至羅州二百二十里,西至州界朗平山八十里,北至牢州一百里,西南至廣州二百里,東北至禺州二百里。   博白 州所治。漢合浦縣地,屬合浦郡。武德五年,析合浦縣置博白縣也   建寧 武德四年,析合浦縣置。貞觀十二年,省淳良併入   周羅 武德四年,析合浦置   龍豪 武德四年,析合浦置   南昌 隋縣。舊屬潘州,又來屬也。   牢州下 本巴、蜀徼外蠻夷地,漢牂柯郡地。武德二年,置義州。五年,改為智州。貞觀十二年,改為牢州,以牢石為名。天寶元年,改為定川郡。乾元元年復為牢州也。舊領縣三,戶一千六百四十一,口一萬一千七百五十六。去京師與容州道裡同。東至容州一百二十五里,南至白州一百里,西至隋林州一百一十里,北至黨州一百里。   南流 武德四年,析容州北流縣置,屬容州。貞觀十一年,改智州為牢州,以牢石為名。牢石高四十丈,週二十里,在州界也。定川   宕川 貞觀十一年,分南流置也。   欽州下 隋寧越郡。武德四年,平蕭銑,改為欽州總管府,管一州,領欽江、安京、南賓、遵化、內亭五縣。五年,置如和縣。其年,置玉州、南亭州,並隸欽府,以內亭、遵化二縣屬亭州。貞觀元年,罷都督府。二年,廢亭州,復以內亭、遵化並來屬。十年,省海平縣。天寶元年,改為寧越郡。乾元元年,復為欽州也。舊領縣七,戶一萬四千七十二,口一萬八千一百二十七。天寶領縣五,戶二千七百,口一萬一百四十六。至京師五千二百五十一里。東至嚴州四百里,南至大海二百五十里,西至瀼州六百三十里,至橫州三百五十里,東南至廣州七百里,西南至陸州六百里,西至容州三百五十里,東北至貴州四百里。   欽江 州所治。漢合浦縣地,宋分置寧壽郡及寧壽縣。梁置安州,隋改為欽州,仍改宋壽縣為欽江。煬帝改為寧越郡。皆治欽江也   保京 隋安京縣。至德二年,改為保京。縣北十里安京山,下有如和山,似循州羅浮山形勢   遵化 隋舊置   內亭 隋縣。武德五年,於縣置南亭州。貞觀元年,州廢,復屬欽州也   靈山 已上縣,並漢合浦縣也。   禺州 隋合浦郡之定川縣。武德四年,置南宕州,領南昌、定川、陸川、思城、溫水、宕川六縣,治南昌縣。貞觀六年,移治定川。八年,改為潘州,仍廢思城。總章元年改為東峨州,移治峨石縣。二年,改為禺州。天寶元年改為溫水郡。乾元元年復為禺州。舊領縣五,戶一萬七百四十八。天寶領縣四,戶三千一百八十。至京師五千三百五里,至東都五千里。至義州一百九十里,南至辯州三百里,西至白州二百里,北至容州一百一十里。   峨石 秦象郡地、晉南昌郡之邊邑,為禺州所治也   溫水 武德四年,析南昌置   陸川 隋廢縣。武德四年置   扶桑 武德四年置。   湯州下 秦象郡地。唐置湯州,失起置年月。天寶元年改為溫泉郡。乾元元年復為湯州也。領縣三,無戶口及無兩京道裡、四至州府。   湯泉 州所治也   淥水 羅韶 與州同置。   瀼州下 貞觀十二年,清平公李弘節遣欽州首領寧師京,尋劉方故道,行達交趾,開拓夷獠,置瀼州。天寶元年,改為臨潭郡。乾元元年,復為瀼州。領縣四,戶一千六百六十六,無兩京地裡。東至欽州六百三十里,北至容州二百八十二里。在安南府之東北、鬱林之西南。   臨江 州所治也   波零 鵠山 弘遠 與州同置。   巖州下 土地與合浦郡同。唐置巖州,失起置年月。天寶元年,改為安樂郡。至德二年,改為常樂郡。乾元元年,復為巖州。領縣四,戶一千一百一十,無兩京道裡、四至州府也。   常樂 本安樂縣。至德二年改,州所治   思封 高城 石巖 與州同置   古州 土地與瀼州同年置。天寶元年,改為樂古郡。乾元元年,復為古州。   安南府在邕管之西   安南都督府 隋交趾郡。武德五年,改為交州總管府,管交、峰、愛、仙、鳶、宋、慈、險、道、龍十州。其交州領交趾、懷德、南定、宋平四縣。六年,澄、慈、道、宋並加「南」字。七年,又置玉州,隸交府。貞觀元年,省南宋州以宋平縣,省隆州以陸平縣,省鳶州以硃鳶縣,省龍州以龍編縣,並隸交府。仍省懷德縣及南慈州。二年,廢玉州入欽州。六年,改南道州為仙州。十一年,廢仙州,以平道縣來屬。今督交、峰、愛、驩四州。調露元年八月,改交州都督府為安南都護府。大足元年四月,置武安州、南登州,並隸安南府。至德二年九月,改為鎮南都護府,後為安南府。刺史充都護,管兵四千二百。舊領縣八,戶一萬七千五百二十三,口八萬八千七百八十八。天寶領縣七,戶二萬四千二百三十,口九萬九千六百五十二。至京師七千二百五十三里,至東都七千二百二十五里。西至愛州界小黃江口,水路四百一十六里,西南至長州界文陽縣靖江鎮一百五十里,西北至峰州嘉寧縣論江口水路一百五十里,東至硃鳶縣界小黃江口水路五百里,北至硃鳶州阿勞江口水路五百四十九里,北至武平縣界武定江二百五十二里,東北至交趾縣界福生去十里也。   宋平 漢西籵鱄筑捫丹a,屬日南郡。自漢至晉猶為西籵鷟丑C宋置宋平郡及宋平縣。隋平陳,置交州。煬帝改為交趾,刺史治龍編,交州都護制諸蠻。其海南諸國,大抵在交州南及西南,居大海中州上,相去或三五百里,三五千里,遠者二三萬里。乘舶舉帆,道裡不可詳知。自漢武已來朝貢,必由交趾之道。武德四年於宋平置宋州,領宋平、弘教、南定三縣。五年,又分宋平置交趾、懷德二縣。自貞觀元年廢南宋州,以弘教、懷德、交趾三縣省入宋平縣,移交趾縣名於漢故交趾城置。以宋平、南定二縣屬交州。交趾 漢交趾郡之羸\婁二字並音來口反地。隋為交趾縣,取漢郡名。武德四年,置慈廉、烏延、武立三縣。六年,改為南慈州。貞觀初,州廢,並廢三縣,併入交趾   硃鳶 漢縣名,交趾郡。今縣,吳軍平縣地。舊置武平郡。龍編 漢交趾郡守治羸\婁。後漢周敞為交趾太守。乃移治龍編。言立城之始,有蛟龍盤編津之間,因為城名。武德四年於縣置龍州,領龍編、武寧、平樂三縣。貞觀初廢龍州,以武寧、平樂入龍編,割屬仙州。十年,廢仙州,以龍編屬交州也   平道 漢封溪縣地,南齊置昌國縣。《南越志》:交趾之地,最為膏腴。舊有君長曰雄王,其佐曰雄侯。後蜀王將兵三萬討雄王,滅之。蜀以其子為安陽王,治交趾。其國地,在今平道縣東。其城九重,周九里,士庶蕃阜。尉佗在番禺,遣兵攻之。王有神弩,一發殺越軍萬人,趙佗乃與之和,仍以其子始為質。安陽王以媚珠妻之,子始得弩毀之。越兵至,乃殺安陽王,兼其地。武德四年於縣置道州,領平道、昌國、武平三縣。六年,改為南道州,又改為仙州。貞觀十年廢仙州,以昌國入平道,屬交州   武平 吳置武平郡。隋為縣。本漢封溪縣。後漢初,赩泠縣女子征側叛,攻陷交趾,馬援率師討之,三年方平。光武乃增置望海、封溪二縣,即此也。隋曰隆平。武德四年,改為武平   太平   武峨州下 土地與交州同。置武峨州,失起置年月。天寶元年,改為武峨郡。乾元元年,復為武峨州。領縣五,戶一千八百五十,無口。無兩京道裡及四至州府也。   武峨 州所治也   武緣 武勞 梁山 皆與州同置也   如馬   粵州下 土地與交州同。唐置粵州,失起置年月。天寶元年,改為龍水郡。乾元元年,復為粵州。領縣四,無戶口數,亦無兩京道裡及四至州府也。   龍水 州所治也。崖山、東璽、天河 皆與州同置。   芝州下 土地與交州同。唐置芝州,失起置年月。天寶元年,改為忻城郡。乾元元年,復為芝州。領縣一。   忻城 州所治。無戶口及兩京道裡、四至州府。最遠惡處。   愛州 隋九真郡。武德五年,置愛州,領九真、松源、楊山、安順四縣。又於州界分置積、順、安、永、胥、前真、山七州。改永州為都州。九年,改積州為南陵州。貞觀初,廢都州入前真州。其年,廢前真、胥二州入南陵州。又廢安州以隆安縣,廢山州以建初縣,並屬州。又廢楊山、安順二縣入九真縣。改南陵州復為真州。八年,廢建初入隆安。九年,廢松源入九真。十年,廢真州,以胥浦、軍安、日南、移風四縣屬愛州。天寶元年,改為九真郡。乾元元年,復為愛州。九真南與日南接界,西接牂柯界,北與巴蜀接,東北與鬱林州接,山險溪洞所居。舊領縣七,戶九千八十,口三萬六千五百一十九。天寶領縣六,戶一萬四千七百。至京師八千八百里,至東都八千一百里。在交州西,不詳道裡遠近。其南即驩州界。   九真 漢武帝開置九真郡,治於胥浦縣。領居風、都龐、余發、鹹驩、無切、無編等七縣。今九真縣,即漢居風縣地。吳改為移風。隋改為九真,州所治。自漢至南齊為九真郡。梁置愛州,隋為九真郡   安順 隋舊 武德三年,置順州,又分置東河、建昌、邊河,並屬順州。州廢,及三縣皆併入安順,屬愛州也   崇平 隋隆安縣。武德五年,於縣置安州及山州,又分隆安立教山、建道、都握三縣,並屬安州,領四縣。又置岡山、真潤、古安、西安、建初五縣,屬山州。貞觀元年,廢安州及三縣,又廢山州及五縣,以隆安隸愛州。先天元年,改為崇安。至德二年,改為崇平   軍寧 隋軍安縣。武德五年,於縣界置永州。七年,改為都州。貞觀元年,改為前真州。十年,改屬愛州。至德二年,改為軍寧   日南 漢居風地。縣界有居風山,上有風門,常有風。其山出金牛,往往夜見,照耀十里。時鬥,則海水沸溢,有霹靂,人家牛皆怖,號曰「神牛」。隋為日南縣   無編 漢舊縣,屬九真郡。又有漢西於縣,故城在今縣東所置也。   福祿州下 土俗同九真郡之地,後為生獠所據。龍朔三年,智州刺史謝法成招慰生獠昆明、北樓等七千餘落。總章二年,置福祿州以處之。天寶元年,改為福祿郡。至德二年,改為唐林郡。乾元元年,復為福祿州。領縣二,無戶口及兩京道裡、四至州郡。   柔遠 州所治。與州同置。本名安遠,至德二年,改為柔遠也   唐林   長州 土俗與九真同。唐置長州,失起置年月。天寶元年,改為文陽郡。乾元元年,復為長州。領縣四,戶六百四十八,無口及兩京道裡、四至州府也。   文陽 銅蔡 長山 其常 皆與州同置。   驩州 陳日南郡。武德五年,置南德州總管府,領德、明、智、驩、林、源、景、海八州。南德州領六縣。八年,改為德州。貞觀初,改為驩州,以舊驩州為演州。二年,置驩州都督府,領驩、演、明、智、林、源、景、海八州。十二年,廢明、源、海三州。天寶元年,改為日南郡。乾元元年,復為驩州也。舊領縣六,戶六千五百七十九,口一萬六千六百八十九。天寶領縣四,戶九千六百一十九,口五萬八百一十八。至京師陸路一萬二千四百五十二里,水路一萬七千里,至東都一萬一千五百九十五里,水路一萬六千二百二十里。東至大海一百五十里,南至林州一百五十里,西至環王國界八百里,北至愛州界六百三里,南至盡當郡界四百里,西北到靈跋江四百七十里,東北至辯州五百二里。   九德 州所治。古越裳氏國,秦開百越,此為象郡。漢武元鼎六年開交趾已南,置南郡,治於硃吾,領比景、盧容、西籵驉B象林五縣。吳分日南置九德郡,晉、宋、齊因之。隋改為驩州,廢九德郡為縣,今治也。後漢遣馬援討林邑蠻,援自交趾循海隅,開側道以避海,從蕩昌縣南至九真郡,自九真至其國,開陸路,至日南郡,又行四百餘里,至林邑國。又南行二千餘里,有西屠夷國,鑄二銅柱於象林南界,與西屠夷分境,以紀漢德之盛。其時,以不能還者數十人,留於其銅柱之下。至隋乃有三百餘家,南蠻呼為「馬留人」。其水路,自安南府南海行三千餘里至林邑,計交趾至銅柱五千里。   浦陽 晉置   懷驩 隋為鹹驩縣,屬九真郡。武德五年,於縣置驩州,領安人、扶演、相景、西源四縣,治安人。貞觀九年,改為演州。十三年,省相景縣入扶演。十六年,廢演州。其所管四縣,廢入鹹驩。後改為懷驩   越裳 吳置。武德五年,於縣置明州,析置萬安、明弘、明定三縣隸之。又分日南郡文谷、金寧二縣置智州,領文谷、新鎮、闍員、金寧四縣。貞觀十三年,廢明州,越裳屬智州。後又廢智州,以越裳屬驩州。   林州 隋林邑郡。貞觀九年,綏懷林邑置林州,寄治於驩州南界,今廢無名,領縣三,無戶口。去京師一萬二千里。   林邑 州所治。漢武帝開百越,於交趾郡南三千里置日南郡,領縣四,治於硃吾。其林邑,即日南郡之象林縣。縣在南,故曰日南,郡南界四百里。後漢時,中原喪亂,像林縣人區連殺縣令,自稱林邑王。後有范熊者,代區連,相傳累世,遂為林邑國。其地皆開北戶以向日。晉武時,范氏入貢。東晉末,范攻陷日南郡,告交州刺史硃蕃,求以日南郡北界橫山為界。其後,又陷九真郡。自是,屢寇交趾南界。至貞觀中,其主修職貢,乃於驩州南僑置林邑郡以羈縻之,非正林邑國   金龍 隋文帝時,遣大將劉方率兵萬人,自交趾南伐林邑國,敗之。其王梵志遁走,方收其廟主一十八人,皆鑄金為之。方盡虜其人,空其地,乃班師。因方得其龍,乃為縣名   海界 三縣並貞觀九年置。   景州 隋北景郡。貞觀二年,置南景州,寄治驩州南界。八年,改為景州。後亦廢,無其名。領縣三,無戶口。至京師一萬一千五百里。   北景 漢縣名,屬日南郡,在安南府南三千里。北景在南。晉將灌邃攻林邑王范佛,破其國,遂於其國五月五日立表,北景在表南九寸一分,故自北景已南,皆北戶以向日也。「北」字或單為「匕」   由文 貞觀二年置也   硃吾 漢日南郡所治之縣也。前志曰:「硃吾人不粒食,依魚資魚為生。」記云:「硃吾,在日南郡,此僑立名也。」   峰州下 隋交趾郡之嘉寧縣。武德四年,置峰州,領嘉寧、新昌、安仁、竹輅、石堤、封溪六縣。貞觀元年,廢石堤、封溪入嘉寧,竹輅入新昌。天寶元年,改為承化郡。乾元元年,復為峰州也。舊領縣三,戶五千四百四十四,口六千四百三十五。天寶領縣五,戶一千九百二十。州在安南府西北,至京師七千七百一十里。   嘉寧 州所治。漢赩泠縣地,屬交趾郡。古文朗夷之地。秦屬象郡。吳分交趾置新興郡。晉改為新昌。宋、齊因之,改為興州。隋初改為峰州。煬帝廢,併入交趾。武德復置峰州也   承化 新昌 嵩山 珠綠 嵩山 珠綠 新置。   陸州 隋寧越郡之玉山縣。武德五年,置玉山州,領安海、海平二縣。貞觀二年,廢玉山州。上元二年,復置,改為陸州,以州界山為名。天寶元年,改為玉山郡。乾元元年,復為陸州。領縣三,戶四百九十四,口二千六百七十四。至京師七千二十六里,至東都七千里。東至廉州界三百里,南至大海,北至思州七百六十二里,東南際大海,西南至當州寧海二百四十里也。   烏雷 州所治也   華清 舊玉山縣,天寶年改   寧海 舊安海縣。至德二年改為寧海縣也。   廉州下 隋合浦郡。武德五年,置越州,領合浦、安昌、高城、大廉、大都五縣。貞觀六年,置珠池。其年,改大都屬白州。八年,改越州為廉州。十年,廢姜州,以封山、東羅、蔡龍三縣來屬。十二年,廢安昌、珠池二縣入合浦,廢高城入蔡龍。天寶元年,改為合浦郡。乾元元年,復為廉州。舊領縣五,戶一千五百二十二。天寶,戶三千三十二,口一萬三千二十九。至京師六千五百四十七里,至東都五千八百三十六里。東至白州二百里,南至羅州三百五十里,西北至安南府一千里,北至欽州七百里。   合浦 漢縣,屬合浦郡。秦之象郡地。吳改為珠官。宋分置臨漳郡及越州,領郡三,治於此。時西江都護陳伯紹為刺史,始立州鎮,鑿山為城,以威俚、獠。隋改為祿州。及為合州,又改為合浦。唐置廉州。大海,在西南一百六十里,有珠母海,郡人採珠之所,雲合浦也。州界有瘴江,名合浦江也   封山 隋縣。武德五年,置姜州,領封山、東羅、蔡龍三縣。貞觀十年,廢州,以三縣入廉州   蔡龍 武德五年,分置也   大廉 武德五年置。四縣皆漢合浦縣地。   雷州下 隋合浦郡之海康縣。武德四年,平蕭銑,置南合州,領海康、隋康、鐵杷、椹川四縣。貞觀元年,改為東合州。二年,改隋康為徐聞縣。八年,改東合州為雷州。天寶元年,改為海康郡。乾元元年,復為雷州也。舊領縣四,戶二千四百五十八。天寶領縣三,戶四千三百二十,口二萬五百七十二。至京師六千五百一十二里,至東都五千九百三十一里。東至大海二十里,西至大海一百里,東南至大海十五里,西南至大海一百里,隔海至崖州四百三十里,東北及西北與羅州接界。   海康 漢徐聞縣地,屬合浦郡。秦象郡地。梁分置南合州,隋去「南」字,煬帝廢合州,置海康縣   遂溪 舊齊鐵杷、椹川二縣,後廢,改為遂溪也   徐聞 漢縣名。隋置隋康縣。貞觀二年,改為徐聞。《漢志》曰合浦郡徐聞南入海,達珠崖郡,即此縣。   籠州 貞觀十二年,清平公李弘節遣龔州大同縣人龔固興招慰生蠻。置籠州。天寶元年,改為扶南郡。乾元元年,復為籠州。領縣七,戶三千六百六十七。無四至州縣、兩京道裡。扶南國,在日南郡之南海西大島中,去日南郡約七千里,在林邑國西三千里,其王,貞觀中遣使朝貢,故立籠州招置之。遙取其名,非正扶南國也。   武勒 州所治   武禮 羅龍 扶南 龍賴 武觀 武江 皆與州同置。   環州下 貞觀十二年,清平公李弘節開拓生蠻,置環州,以環國為名。天寶元年,改為正平郡。乾元元年,復為環州。領縣八,無戶口及兩京道裡、並四至州府。   正平 州所治   福零 龍源 饒勉 思恩 武石 歌良 蒙都 與州同置。   德化州 永泰二年四月,於安南府西界、牂柯南界置。領縣二。   德化、歸義 與州同置。   郎茫州 永泰二年四月,於安南府西界置,領縣二。   龍然 福守 與州同置。   崖州下 隋珠崖郡。武德四年平蕭銑,置崖州,領捨城、平昌、澄邁、顏羅、臨機五縣。貞觀元年置都督府,督崖、儋、振三州。其年,改顏羅為顏城,平昌為文昌。三年,割儋州屬廣府。五年,又置瓊州。十三年,廢瓊州,以臨機、容瓊、萬安三縣來屬。天寶元年改為珠崖郡。乾元元年復為崖州,在廣府東南。舊領縣七,戶六千六百四十六。天寶,戶十一鄉。至京師七千四百六十里,至東都六千三百里,廣府東南二千餘里。雷州徐聞縣南舟行,渡大海,四百三十里達崖州。漢武帝元封元年,遣使自徐聞南入海,得大洲,東西南北方一千里,略以為珠崖、儋耳二郡。民以布如單被,穿中從頭穿之。民種禾稻、p寧麻,女子蠶織。無馬與虎,有牛、羊、豕、雞、犬。兵則矛、盾、木弓、竹矢、骨鏃。郡縣吏卒,多侵凌之,故率數歲一反。昭帝省儋耳,並珠崖。元帝用賈捐之之言,乃棄之。唐武德初,復析珠崖郡置崖、儋、瓊、振、萬安五州,於崖州同置都督府領之。後廢都督,隸廣州經略使。後又改隸安南都護府也。   捨城 州所治。隋舊縣。其崖、儋、振、瓊、萬安五州,都在海中洲之上,方千里,四面抵海。北渡海,揚帆一日一夜,至雷州也   澄邁 隋縣   文昌 武德五年置平昌縣。貞觀元年改為文昌。   儋州下 隋儋耳郡。武德五年置儋州,領義倫、昌化、感恩、富羅四縣。貞觀元年,分昌化置普安。天寶元年,改為昌化郡。乾元元年復為儋州也。舊領縣五,戶三千九百五十六。天寶,戶三千三百九。至京師七千四百四十二里。與崖州同在海中洲上,東至振州四百里。   義倫 本漢儋耳郡城,即此縣。隋為義倫縣,州所治也   昌化 隋縣   感恩   洛場 新置   富羅 隋之毗善縣。武德五年,改置。   瓊州 本隋珠崖郡之瓊山縣。貞觀五年,置瓊州,領瓊山、萬安二縣。其年,又割崖州臨機來屬。十三年,廢瓊州,以屬崖州。尋復置瓊州,領瓊山、容瓊、曾口、樂會、顏羅五縣。天寶元年,改為瓊山郡。乾元元年,復為瓊州。貞觀五年十月,嶺南節度使李復奏曰:「瓊州本隸廣府管內,乾封年,山洞草賊反叛,遂茲淪陷,至今一百餘年。臣令判官姜孟京、崖州刺史張少逸,併力討除,今已收復舊城,且令降人權立城相保,以瓊州控壓賊洞,請升為下都督府,加瓊、崖、振、儋、萬安等五州招討游弈使。其崖州都督請停。」從之。領縣五,戶六百四十九。兩京與崖州道裡相類。西南至振州四百五十里,與崖州同在大海中也。   瓊山 州所治。貞元七年十一月省容瓊縣併入。臨高 本屬崖州,貞元七年割屬瓊州。曾口 樂會 顏羅 後漸析置。   振州 隋臨振郡。武德五年置振州。天寶元年改為臨振郡。乾元元年,復為振州也。領縣四,戶八百一十九,口二千八百二十一。至京師八千六百六里,至東都七千七百九十七里。東至萬安州陵水縣一百六十里,南至大海,西北至儋州四百二十里,北至瓊州四百五十里,東南至大海二十七里,西南至大海千里,西北至延德縣九十里,與崖州同在大海洲中。   寧遠 州所治。隋舊   延德 隋縣   吉陽 貞觀二年,分延德置   臨川 隋縣   落屯 新置。   萬安州 與崖、儋同在大海洲中。唐置萬安州,失起置年月。天寶元年,改為萬安郡。至德二年改為萬全郡。乾元元年復為萬安州。領縣四,無戶口。西接振州界。兩京道裡,與振州相類也。   萬安 州所治。至德二年,改為萬全,後復置   陵水 富雲 博遼 與州同置。   赤土國 州南渡海,便風十四日,至雞籠島,即至其國。亦海中之一洲。   丹丹國 振州東南海中之一洲,舟行十日至。   志第二十二 職官一   高祖發跡太原,官名稱位,皆依隋舊。及登極之初,未遑改作,隨時署置 ,務從省便。武德七年定令:以太尉、司徒、司空為三公。尚書、門下、中書、秘書、殿中、內侍為六省。次御史台;次太常、光祿、衛尉、宗正、太僕、大理、鴻臚、司農、太府,為九寺;次將作監;次國子學;次天策上將府;次左右衛、左右驍衛、左右領軍、左右武候、左右監門、左右屯、左右領,為十四衛府。東宮置三師、三少、詹事府、門下典書兩坊。次內坊;次家令、率更、僕三寺;次左右衛率府、左右宗衛率府、左右虞候率府、左右監門率府、左右內率府,為十率府。王公以下置府佐國官。公主置邑司已下。並為京職事官。州縣、鎮戍、岳瀆、關津為外職事官。又以開府儀同三司、 從一品。  特進、 正二品。  左光祿大夫、 從一品。   右光祿大夫、 正二品。  散騎常侍、 從三品。  太中大夫、 正四品。 通直散騎常侍、 正四品。  中大夫、 從四品上。  員外散騎常侍、 從四品下。   中散大夫、 正五品上。  散騎侍郎 正五品下。  通直散騎侍郎、 從五品上。  員外散騎侍郎、 從五品下。  朝議郎、承議郎、 正六品。  通議郎、通直郎、 從六品。  朝請郎、宣德郎、 正七品。  朝散郎、宣義郎、 從七品。   給事郎、征事郎、 正八品。  承奉郎、承務郎、 從八品。  儒林郎、登仕郎、 正九品。  文林郎、將仕郎, 從九品。  並為文散官。   輔國、 正二品。  鎮軍 從二品。  二大將軍,冠軍、 正三品。  雲麾、 從三品。  忠武、壯武、宣威、明威、信遠、游騎、游擊 自正四品上到從五品下。  十將軍,為散號將軍,以加武士之無職事者。改上開府儀同三司為上輕車都尉,開府儀同三司為輕車都尉,儀同三司為騎都尉,秦王、齊王下統軍為護軍,副統軍為副護軍,上大都督為驍騎尉,大都督為飛騎尉,帥都督為雲騎尉,都督為武騎尉,車騎將軍為游騎將軍,親衛驃騎將軍為親衛中郎將,其勳衛驃騎准此。親衛車騎將軍為親衛郎將,其勳衛翊衛車騎並准此。監門府郎將為監門中郎將,領左右郎將,准此。諸軍驃騎將軍為統軍,其秦王、齊王下領三衛及庫直、驅咥直、車騎並准此。諸軍車騎將軍為別將。其散官文騎尉為承議郎,屯騎尉為通直郎,雲騎尉為登仕郎,羽騎尉為將仕郎。武德九年,罷天策上將府。   貞觀元年,改國子學為國子監,分將作為少府監,通將作為三監。八年七月,始以雲麾將軍為從三品階。九月,以統軍正四品下,別將正五品上。十一年,改令置太師、太傅、太保為三師。其三公已下,六省、一台、九寺、三監、十二衛、東宮諸司,並從舊定。又改以光祿大夫為從二品,金紫光祿大夫為正三品,銀青光祿大夫為從三品,正議大夫為正四品上,通議大夫為正四品下,太中大夫為從四品上,中大夫為從四品下,中散大夫為正五品上,朝議大夫為正五品下,朝請大夫為從五品上,朝散大夫為從五品下。其六品下,唯改通議郎為奉議郎,自余依舊。更置驃騎大將軍為從一品武散官;輔國、鎮軍二大將軍為從二品武散官。冠軍將軍加大字。及雲麾已下,游擊已上,改為五品已上武散官。又置昭武、振威、致果、翊麾、宣節、御武、仁勇、陪戎八校尉副尉, 自正六品至從九品,上階為校尉,下為副尉。   為六品已下武散官。   凡九品已上職事,皆帶散位,謂之本品。職事則隨才錄用,或從閒入劇,或去高就卑,遷從出入,參差不定。散位則一切以門廕結品,然後勞考進敘。《武德令》,職事高者解散官,欠一階不到為「兼」。職事卑者,不解散官。《貞觀令》,以職事高者為「守」,職事卑者為「行」,仍各帶散位。其欠一階,依舊為「兼」,與當階者,皆解散官。永徽已來,欠一階者,或為兼,或帶散官,或為守,參而用之。其兩職事者亦為「兼」,頗相錯亂。 其欠一階之「兼」,古念反。其職事之兼,古恬反。字同音異耳。  鹹亨二年,始一切為「守」。   自高宗之後,官名品秩,屢有改易。今錄永泰二年官品。其改易品秩者,注於官品之下。若改官名及職員有加減者,則各附之於本職雲。   唐初因隋號,武德三年三月,改納言為侍中,內史令為中書令,給事郎為給事中,內書省為中書省。貞觀二十三年六月,改民部尚書為戶部尚書。七月,改治書侍御史為御史中丞,改諸州治中為司馬,別駕為長史,治禮郎為奉禮郎。顯慶元年,改戶部尚書為度支尚書,侍郎為度支侍郎。又置驃騎大將軍員,從一品。龍朔二年二月甲子,改百司及官名。改尚書省為中台,僕射為匡政,左右丞為肅機,左右司郎中為丞務,吏部為司列,主爵為司封,考功為司績,禮部為司禮,祠部為司禋,膳部為司膳,主客為司蕃,戶部為司元,度支為司度,倉部為司倉,金部為司珍,兵部為司戎,職方為司域,駕部為司輿,庫部為司庫,刑部為司刑,都官為司僕,比部為司計,工部為司平,屯田為司田,虞部為司虞,水部為司川,余司依舊。尚書為太常伯,侍郎為少常伯,郎中為大夫。中書門下為東西台。侍中為左相,黃門侍郎為東台侍郎,給事中為東台舍人,散騎常侍為左右侍極,諫議大夫為正諫大夫。中書令為右相,侍郎為西台侍郎,舍人為西台舍人。秘書省為蘭台,監為太史,少監為侍郎,丞為大夫。著作郎為司文郎中,太史令為秘閣郎中。御史台為憲台,御史大夫為大司憲,御史中丞為司憲大夫。殿中省為中御府,丞為大夫。尚食為奉膳,尚藥為奉醫,尚衣為奉冕,尚捨為奉扆,尚乘為奉駕,尚輦為奉御,並為大夫。內侍省為內侍監。太常為奉常,光祿為司宰,衛尉為司衛,宗正為司宗,太僕為司馭,大理為詳刑,正為大夫。鴻臚為司文,司農為司稼,太府為外府,卿並為正卿。少府監為內府監。將作監為繕工監,大匠為大監,少匠為少監。國子監為司成館,國子祭酒為大司成,司業為少司成,博士為宣業。都水為司津監。左、右衛府、左、右驍衛府、左、右武衛府,併除「府」字。左、右屯衛府為左右威衛,左、右領軍衛為左右戎衛,武候為金吾衛,千牛為奉宸衛,屯營為羽林軍。詹事為端尹府,門下、典書為左右春坊,左右庶子為左右中護。中允為左贊善大夫,洗馬為司經大夫,中舍人為右贊善大夫。家令寺為宮府寺,率更寺為司更寺,僕寺為馭僕寺,長官並為大夫。左、右衛率府為典戎衛,左、右宗衛率府為司御衛,左右虞候率府為清道衛,監門率府為崇掖衛,內率府為奉裕衛。七日,又制廢尚書令,改起居郎為左史,起居舍人為右史,著作佐郎為司文郎,太史丞為秘閣郎,左右千牛為奉宸,司議郎為左司議郎,太子舍人為右司議郎。典膳、藥藏、內直監、宮門大夫,並改為郎。太子千牛為奉裕。   總章二年置司列、司戎少常伯各兩員。鹹亨元年十二月詔:「龍朔二年新改尚書省百司及僕射已下官名,並依舊。其東宮十率府,有異上台諸衛,各宜依舊為率府。其左司議郎除「左」字。其左、右金吾、左、右威衛,依新改」。永淳元年七月,置州別駕。   光宅元年九月,改尚書省為文昌台,左、右僕射為文昌左、右相。吏部為天官,戶部為地官,禮部為春官,兵部為夏官,刑部為秋官,工部為冬官。門下省為鸞台,中書省為鳳閣,侍中為納言,中書令為內史。太常為司禮,鴻臚為司賓,宗正為司屬,光祿為司膳,太府為司府,太僕為司僕,衛尉為司衛,大理為司刑。司農依舊。左、右驍衛為左右威衛,左、右武衛為左、右鷹揚衛,左、右威衛為左右豹衛,左、右領軍衛為左右玉鈴衛。左、右金吾衛依舊。御史台改為左肅政台,專知京百官及監諸軍旅,並承詔出使。更置右肅政台,專知諸州案察。   垂拱元年二月,改黃門侍郎為鸞台侍郎,文昌都省為都台,主爵為司封,秘書省為麟台,內侍省為司宮台,少府監為尚方監。其左、右尚方兩署除「方」字。將作監為營繕監,國子監為成均監,都水監為水衡監。其詹事府為宮尹府,詹事為太尹,少詹事為少尹。左、右內率府為左右奉裕率府,千牛為左右奉裕,左、右監門率府為左右控鶴禁率府,諸衛鎧曹改為胄曹,司膳寺餚藏署改為珍羞署。十月,增置天官侍郎二員。又置左、右補闕、拾遣各二員。三年,加秋官侍郎一員。   永昌元年,置左、右司員外郎各一員。天授二年,增置左、右補闕、拾遣各三員,通滿五員。長壽二年,增夏官侍郎三員。大足元年,加營繕少匠一員,左右羽林衛各增置將軍一員。洛、雍、並、荊、揚、益六州,置左、右司馬各一員。長安三年,增置司勳員外郎一員,地官依舊置侍郎一員,洛、並及三大都督府司馬宜依舊置一員。神龍元年二月,台閣官名,並依永淳已前故事。廢左、右司員外郎。左右千牛衛各置大將軍一員。東都置太廟官吏,增置太常、大理少卿各一員。二年,又置員外官凡二千餘人。超授閹官七品已上員外者,又千餘人。十二月,復置左右司員外郎各一員。景雲二年,復置太子左、右諭德、太子左、右贊善大夫各兩員。雍、洛及大都督府長史加為三品階,別駕致敬,依前。太極元年,光祿、大理、鴻臚、太府、衛尉、宗正,各增置少卿一員。秘書少監、國子司業、少府少監、將作少匠、左右台中丞,各增置一員。雍、洛二州及益、並、荊、揚四大都督府,各增置司馬一員,分為左、右司馬。   開元元年十二月,改尚書左右僕射為左右丞相,中書省為紫微省,門下省為黃門省,侍中為監。雍州為京兆府,洛州為河南府。長史為尹,司馬為少尹,錄事參軍為司錄參軍,余司改司為曹。五年九月,紫微省依舊為中書省,黃門省為門下省,黃門監為侍中。二十四年九月,改主爵為司封。天寶元年二月,侍中改為左相,中書令改為右相,左、右丞相依舊為僕射,黃門侍郎為門下侍郎。改州為郡,刺史為太守。十一載正月,改吏部為文部,兵部為武部,刑部為憲部。其行內諸司有部者並改。改駕部為司駕,改庫部為司庫,金部為司金,倉部為司儲,比部為司計,祠部為司禋,膳部為司膳,虞部為司虞,水部為司水。將作大匠為監,少匠為少監。至德二載十二月敕:「近日所改百司額及郡名並官名,一切依故事。」於是侍中、中書令、兵吏部等並仍舊。罷郡為州,復以太守為刺史。   正第一品   太師、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 已上職事官。  王。 爵。《武德令》有天策上將,九年省。   從第一品   開府儀同三司、文散官。 開府儀同三司及特進不帶職事官者,朝參祿俸並同職事,仍隸吏部也。  太子太師、太子太傅、太子太保、 已上職事官。  驃騎大將軍、 武散官。  嗣王、郡王、國公。 爵。   正第二品   特進、 文散官。  輔國大將軍、 武散官。  開國郡公、 爵。《武德令》唯有公、侯、伯、子、男,貞觀十一年加開國之稱也。  上柱國。 勳官。《武德令》有尚書令,龍朔二年省。自是正第二品無職事官。   從第二品   尚書左右僕射、太子少師、太子少傅、太子少保、京兆河南太原等七府牧、大都督、 揚、幽、潞、陝、靈。  大都護、 單于、安西,已上職事官。  光祿大夫、 文散官,  鎮軍大將軍、 武散官。  開國縣公、 爵。   柱國。 勳官。   正第三品   侍中、中書令、吏部尚書、 舊班在左相上,《開元令》移在下。  門下侍郎、中書侍郎、 舊班正四品上,大歷二年升。左右衛、左右驍衛、左右武衛、左右威衛、左右領軍衛、左右金吾衛、左右監門衛、左右羽林軍、左右龍武、左右英武六軍大將軍、左右千牛衛大將軍、 自左右衛已下,並為武職事官。  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尚書、 《武德令》,禮部次吏部,兵部次之,民部次之。貞觀年改以民部次禮部,兵部次之。則天初又改以戶部次吏部,禮部次之,兵部次之。  太子賓客、 舊兼職無品,《開元前令》定入官品也。  太常卿、宗正卿、 天寶初升入正三品也。  太子詹事、左右散騎常侍、 舊班從三品,廣德年升。  內侍監、 唐初舊制,內侍省無三品官,內侍四員,秩四品。天寶十三年十二月,玄宗以中官高力士、袁思藝承恩遇,特置內侍監兩員,秩三品,以授之。  中都督、上都護、 已上除八大將軍,並為文職事官。  金紫光祿大夫、 文散官。  冠軍大將軍、 武散官。  懷化大將軍、 顯慶三年置,以授初附首領,仍隸諸衛也。  上護軍。 勳官。   從第三品   御史大夫、 舊班在秘書監九卿下,《開元令》移在上。  秘書監、光祿、衛尉、太僕、大理、鴻臚、司農、太府卿、國子祭酒、殿中監、少府監、將作監、諸衛羽林,入正三品。千牛龍武將軍、下都督、上州刺史、京兆河南太原等七尹、 舊雍、洛長史從四品上,景雲二年加秩為從三品也。  五大都督府長史、 舊從四品上,景雲二年加秩為從三品。  大都護府副都護、 舊正四品上,《開元令》加入從三品。  親王傅、 巳上並職事官。諸衛羽林、千牛龍武將軍為武,余並為文。   銀青光祿大夫、 文散官。  開國侯、 爵。  雲麾將軍、 武散官。  歸德將軍、 顯慶三年置,以授初附首領,仍隸諸衛也。  護軍。 勳官。《武德令》有天策上將府長史、司馬,九年省也。   正第四品上階   門下侍郎、中書侍郎、 舊正四品下階,《開元令》加入上階也。  尚書左丞、 永昌元年進為正三品,如意元年復舊,  吏部侍郎、 武德七年省諸司侍郎,吏部郎中為正四品上。貞觀三年復置侍郎,其吏部郎中復舊為五品下。  太常少卿、太子左庶子、太子少詹事、太子左右衛、左右司御、左右清道、左右內率、左右監門率府率、中州刺史、軍器監、 武德初為正三品,七年省,八年復置,九年又省,十年復置北都軍器監。  上都護府副都護、上府折衝都尉、 《武德令》統軍正四品下,後改為折衝都尉。《垂拱令》始分為上中下府,改定官品。自此已上職事官。率及折衝為武,余並為文也。  正議大夫、 文散官也。  開國伯、 爵。忠武將軍、 武散官。   上輕車都尉。 勳官。   正第四品下階   尚書右丞、 永昌元年進為從三品,如意元年復舊。  諸司侍郎、太子右庶子、左右諭德、左右千牛衛、左右監門衛中郎將、親勳翊衛羽林中郎將、下州刺史、《武德令》,中州刺史,正四品,下州刺史,從四品上。《貞觀令》,一切為下州,加入正四品下。自此已上職事官。中郎將為武,余並為文也。  通議大夫、 文散官。  壯武將軍。 武散官。   從第四品上階   秘書少監、八寺少卿、殿中少監、太子左右衛、司御、清道、內率、監門副率、太子親勳翊衛中郎將、太子家令、太子率更令、太子僕、內侍、大都護親王府長史、 已上職事官。府率、中郎將為武,余並為文。  太中大夫、 文散官。  宜威將軍、 武散官。  輕車都尉。 勳官。   從第四品下階   國子司業、少府少監、將作少匠、京兆河南太原府少尹、大都督府大都護府親王府司馬、上州別駕、 已上職事文官。《武德令》,上州別駕正五品上。二十三年為長史,前上元年,復置別駕,定入從四品也。  中府折衝都尉、 武職事官。   中大夫、 文散官。  明威將軍。 武散官。《武德令》有天策上將府從事中郎,九年省。   正第五品上階   諫議大夫、御史中丞、 《武德令》,從五品上。《貞觀令》,加入正五品上,五年又加入四品。如意元年復舊也。  國子博士、給事中、中書舍人、太子中允、太子左右贊善大夫、都水使者、萬年長安河南洛陽太原晉陽奉先會昌縣令、 武德元年,敕萬年、長安令為正五上。七年定令,改為從五品。貞觀初復舊也。  親勳翊衛羽林郎將、中都督府上都護府長史、親王府諮議參軍事、 《武德令》,正五品下也。  軍器少監、太史少監、親王府典軍、 已上職事官。郎將、典軍為武,余並為文。《永徽令》,親王典軍從四品下。《垂拱令》改入五品也。  中散大夫、 文散官。  開國子、 爵。  定遠將軍、 武散官。  上騎都尉。 勳官。   正第五品下階   太子中舍人、尚食尚藥奉御、太子親勳翊衛郎將、內常侍、中都督上都護府司馬、中州別駕、下府折衝都尉、 已上職事官。郎將、折衝為武,余並為文也。 朝議大夫、 文散官。  寧遠將軍。 武散官。《武德令》有天策上將軍諮祭酒,九年省。   從第五品上階   尚書左右諸司郎中、 《武德令》,吏部郎中正四品上,諸司郎中正五品上。貞觀二年,並改為從五品上也。  秘書丞、 《武德令》,正五品上。《永徽令》改也。  著作郎、太子洗馬、殿中丞、尚衣尚捨尚乘尚輦奉御、獻陵昭陵恭陵橋陵八陵令、 《武德》,諸陵令從七品下,永徽二年加獻、昭二陵令,為從五品。已後諸陵並相承依獻、昭二陵也。  親王府副典軍、下都督府上州長史、下州別駕、 已上職事官。典軍為武,余並為文也。朝請大夫、 文散官。  開國男、 爵。   游擊將軍、 武散官。  騎都尉。 勳官。舊有太公廟令,武德年七品下,永徽二年加從五品上,開元二十四年省也。   從第五品下階   大理正、太常丞、太史令、內給事太子典內、 舊正六品上,《開元令》改。   下都督府上州司馬、 《武德令》,上治中正五品下。貞觀初改。  親王友、 《武德令》,正五品下也。  宮苑總監、上牧監、上府果毅都尉、 已上職事官。果毅為武散,余並為文。  駙馬都尉、奉車都尉、 並武散官。駙馬自近代已來,唯尚公主者授之。奉車,有唐已來無其人。  朝散大夫、 文散官。  游擊將軍。 武散官。《武德令》有天策上將府主簿、記室、參軍,九年省。《神龍令》有庫谷、斜谷監也。   正第六品上階   太學博士、 《武德令》,從六品上,貞觀年改。  太子詹事府丞、太子司議郎、太子舍人、中郡長史、 《武德令》,中州別駕從五品上,貞觀年改也。  太子典膳藥藏郎、京兆河南太原府諸縣令、 武德元年敕,雍州諸縣令階從五品上,七年定令改。  親王府掾屬、 《武德令》,從五品下也。  武庫中尚署令、《武德令》依上署令,從七品下,太極年改武庫令階,開元年改中尚令階。  諸衛左右司階、中府果毅都尉、鎮軍兵滿二萬人已上司馬、 已上職事官。司階、果毅為武,余並為文也。  親勳翊衛校衛、 衛官。  朝議郎、 文散官。  昭武校尉、 武散官。  驍騎尉。 勳官。   正第六品下階   千牛備身左右、 衛官已上、王公已下高品子孫起家為之。  太子文學、下州長史、 武德中,下州別駕,正六品,貞觀二十三年,改為長史丞。永淳元年,諸州置別駕官。天寶八載停別駕,下郡置長史。後上元二年,諸州置別駕,不廢下府長史也。  中州司馬、 《武德令》,中州治中,從五品下,《貞觀令》改。  內謁者監、中牧監、上牧副監、 已上文職事官。  上鎮將、 武職事官。《武德令》,從四品下也。  承議郎、 文散官。   昭武副尉。 武散官。《武德令》有天策上將府諸曹參軍事,九年省也。   從第六品上階   起居郎、起居舍人、尚書諸司員外郎、 《武德令》,吏部員外郎正六品上,諸司員外郎正六品下。貞觀二年改。  八寺丞、大理司直、國子助教、 《武德令》,從七品上。  城門符寶郎、通事舍人、秘書郎、 《武德令》,正七品上。  著作佐郎、 《武德令》,正七品下。  侍御醫、 《武德》、《乾封令》,正七品上。《神龍令》,從六品下。開元改。  諸衛羽林長史、兩京市署令、 武德四年進為從五品上,七年定令,復舊也。  下州司馬、 《武德令》,中下州治中,正六品下。  親王文學、主簿、記室、錄事參軍、 《武德令》,親王府文學已上,並正六品下也。  諸州上縣令、 已上交職事官。  諸率府左右司階、 武職事官。  鎮軍兵不滿二萬人司馬、 文職事官。  左右監門校尉、親勳翊衛旅帥、 衛官。  奉議郎、 文散官。  振威校尉、 武散官。  飛騎尉。 勳官。   從第六品下階   侍御史、 舊從七品上,《垂拱令改》。  少府將作國子監丞、太子內直典設宮門郎、太公廟令、司農寺諸園苑監、沙苑監、下牧監、宮苑總監副、互市監、中牧副監、 已上文職事官。  下府果毅都尉、 武職事官。 親王府校尉、 衛官。  通直郎、 文散官。  振威副尉。 武散官。   正第七品上階   四門博士、詹事司直、左右千牛衛長史、尚食尚藥直長、太子左右衛司御清道率府長史、軍器監丞、諸州中縣令、京兆河南太原府司錄參軍事、大都督大都護府錄事參軍事、親王府諸曹參軍、 已上文職事官。《武德令》,親王府功曹、倉曹、戶曹、兵曹參軍事,從五品下;騎曹、鎧曹、田曹、士曹、水曹參軍事等,七品下也。  中鎮將、 武職事官。《武德令》,從五品下。  太子千牛、親勳翊衛隊正副隊正、 已上衛官。  朝請郎、 文散官。   致果校尉 武散官。  雲騎尉。 勳官。   正第七品下階   尚衣尚捨尚乘尚輦直長、太子通事舍人、內寺伯、京兆河南太原府大都督大都護府諸曹參軍、中都督上都護府錄事參軍事、諸倉諸冶司竹溫湯監、諸衛左右中候、上府別將、 《武德令》,別將正五品上,後改為果毅。聖歷三年復置別將。  上府長史、 《武德令》,統軍長史正八品下也。  上鎮副、 《武德令》,從五品下。  下鎮將、 《武德令》,正六品下。  下牧副監、 已上職事官。中候、別將、鎮副、鎮將為武,余並為文也。宣德郎、 文散官。  致果副尉。 武散官。《武德令》又有天策上將府參軍事,九年省。又有鹽池鹽井鹽、諸王百司問事謁者。   從第七品上階   殿中侍御史、 《武德》至《乾封令》,並正八品上,垂拱年改。  左右補闕、太常博士、太學助教、 《武德令》,從八品下也。  門下錄事、中書主書、尚書都事、九寺主簿、太子詹事主簿、太子左右內率監門率府長史、太子侍醫、太子三寺丞、都水監丞、諸州中下縣令、親王府東西閣祭酒、 《武德令》,正六品下。   京縣丞、 萬年、長安、河南、洛陽、奉先、會昌、太原、晉陽。  下都督府上州錄事參軍、中都督上都護府諸曹參軍事、中府別將長史、中鎮副、 《武德令》,正六品下。已上職事官。別將、鎮副為武,余並為文。  左右監門直長、勳衛、太子親衛、 已上衛官。  朝散郎、 文散官。  翊麾校尉、 武散官。  武騎尉。 勳官。   從第七品下階   太史丞、 監局同。  御史台少府將作國子監主簿、 御史台、國子監主簿、舊正八品,《垂拱令》改。  掖庭令、宮闈令、上署令、 郊社、太樂、鼓吹、太醫、太官、左藏令、乘黃、典客、上林、太倉、平准、常平、左尚、右尚、典牧。《武德令》有太廟、諸陵、典農、中尚、都水、常平。其左尚、典牧本中署,右尚本下署,開元初改之也。  諸州下縣令、 天寶五載,一切為中下縣。  諸陵署丞、 永徽二年加秩。舊有太廟署丞,武德為九品,永徽二年加秩,  從七品上,開元年省也。司農寺諸園郤副監 神龍令有諸冶副監  宮苑總監丞,下都督府諸曹參軍,太子內坊丞 舊正八品上開元初改  親王國令舊規,流內正九品,太極年改。   公主家令 舊規,流內正八品,太極年改  。上州諸參軍事、下府別將長史、下鎮副、 《武德令》,從六品下。  諸屯監、 《武德令》有芳醞監,《神龍令》有漆園監。  諸率府左右中候、鎮軍滿二萬人以上諸曹判司、 已上職事官。別將、鎮副、中候為武,余並為文也。  太子左右監門直長、親王府旅帥、諸折衝府校尉、 已上衛官。《武德令》,諸府校尉,正六品下也。  宣議郎、 文散官。 翊麾副尉。 武散官。   正第八品上階   監察御史、 舊從八品上,《垂拱令》改。  協律郎、諸衛羽林龍武軍錄事參軍事、中署令、 鉤盾、右藏、職染、掌治,《武德令》有衣冠署令。  中州錄事參軍事、太醫博士、太子典膳藥藏丞、軍器監主簿、武庫署丞 舊從八品下,開元初改。  兩京市署丞、上牧監丞、 《武德令》,從八品下,《神龍令》有庫谷、斜谷、太陰伊陽監丞。  鎮軍不滿二萬人以上諸曹判司、 已上文職事官。  翊衛、太子勳衛、親王府執仗執乘親事、 (已上衛官。  給事郎、 文散官。  宣節校尉。 武散官。《武德令》有天策上將府典簽,九年省。   正第八品下階   奚官內僕內府局令、下署令、 太卜、廩犧、珍羞、良醞、掌醢、守宮、武器、車府、司儀、崇玄、導官、中右校、左校、甄官、河渠、弩坊、甲坊。《神龍令》又有干、楫二署令也。  諸衛羽林龍武諸曹參軍事、中州諸司參軍事、親王府京兆河南太原府大都督大都護府參軍事、 《武德令》,親王府參軍,從七品下,《雍州》行參軍,正八品上。  尚藥局司醫、京兆河南太原府諸縣丞、太子內直宮門丞、太公廟丞、諸宮農圃監、互市監丞、司竹副監、司農寺諸園苑監丞、靈台郎、 已上文職事官。  諸衛左右司戈、上戍主、 已上武職事官。《武德令》有中鎮長史。  備身、 衛官。  征事郎、 文散官。  宣節副尉。 武散官。   從第八品上階   左右拾遣、太醫署針博士、四門助教、 《武德令》,以九品上。  左右千牛衛錄事參軍、下州錄事參軍、 《武德令》有中下州諸司參軍事。  諸州上縣丞、中牧監丞、 《武德令》,正八品上。  京縣主簿、太子左右衛司御清道率府錄事參軍、中都督府上都護府參軍、親王府行參軍、 《武德令》,正八品上。  京兆河南太原大都督府博士、 《武德令》,雍州博士,從八品下。  諸倉諸冶司竹溫湯監丞、 《武德令》有鹽池鹽井監丞,《神龍令》有太和監丞。  保章正、 已上文職事官。  太子翊衛諸府旅帥、 已上衛官。《武德》、《乾封令》,諸府旅帥,正七品下。  承奉郎、 文散官。  禦侮校尉。 武散官。   從第八品下階   大理評事、律學博士、太醫署丞、醫監、太子左右春坊錄事、左右千牛衛諸曹參軍、內謁者、太子左右衛司御清道率府諸曹參軍事、太子諸署令、掖庭宮圍局丞、太史都水監主簿、 太史為局則省主簿。  中書門下尚書都省兵吏部考功禮部主事、 舊從九品上,開元二十四年改七司入八品,其省內諸司依舊。  上署丞、 《武德令》有芳醞監丞。  下都督府上州參軍事、中都督府上州博士、諸州中縣丞、諸王府典簽、 《武德令》,正八品下。   京縣尉、親王國大司農、 舊規,流內正第七品,開元初改。  公主家丞、 舊規,流內正第九品,開元初改。  諸屯監丞、上關令、上府兵曹、上鎮倉曹兵曹參軍事、 《武德令》有下鎮長史。  挈壺正、 已上文職事官。   中戌主、上戌副、永府左右司戈、 已上武職事官。  太子備身、親王府隊正、 已上衛官。  承務郎、 文散官。  禦侮副尉。 武散官。   正第九品上階   校書郎、 《永徽令》加入從八品下,《垂拱令》復舊。  太祝、太子左右內率監門府錄事參軍、太子內方典直、中署丞、典客署掌客、親勳翊衛府羽林兵曹參軍事、岳瀆令、諸津令下牧監丞、 《武德令》,正八品下。《神龍令》有漆園丞,《開元前令》有沙苑丞。  諸州中下丞、中郡博士、 《武德令》,正九品下。   京兆河南太原府諸縣主簿、武庫署監事、 已上並文職事官。《武德令》有天策上將府錄事。其武庫監事,從九品下,太極年改也。  儒林郎、 文散官。  仁勇校尉。 武散官。   正第九品下階   正字、 《永徽令》改入上階,《垂拱令》復舊。  太子校書、 《永徽令》改入上階、《垂拱令》復舊。  奚官內僕內府局丞、下署丞、尚食局食醫、尚藥局醫佐、尚乘局奉乘司庫司廩、太史局司辰、典廄署主乘、太子左右內率監門率府諸曹參軍事、太子三寺主簿、詹事府錄事、 龍朔年置桂坊錄事,鹹亨年省。  太子親勳翊府兵曹參軍事、諸州下縣丞、諸州上縣中縣主簿、中州參軍事、 《武德令》,正九品上。  下州博士、 《武德令》,中下州博士,從九品上,下州博士,從九品下。  京兆河南太原府諸縣尉、上牧主簿、諸宮農圃監丞、中關令、中府兵曹、親王國尉、 舊規,流內正八品,開元初改。《武德令》有親王府鎮事及司閣。 上關丞、 《武德令》有上津尉。  諸衛左右執戟、中鎮兵曹參軍、下戍主、 已上職事官。執戟戍主為武,余並為文。  諸折衝府隊正、 衛官。  登仕郎、文散官。  仁勇副尉。 武散官。   從第九品上階   尚書諸司御史台秘書省殿中省主事、奉禮郎、律學助教、太子正字、弘文館校書、太史司歷、太醫署醫助教、京兆河南太原府九寺少府將作監錄事、都督都護府上州錄事市令、宮匹總監主簿、中牧監主簿、 《永徽令》有監漕。   諸州中下縣主簿、上縣中縣尉、下府兵曹、 已上並職事文官。  文林郎、文散官。  陪戎校尉。 武散官。   從第九品下階   內侍省主事、國子監親王府錄事、太子左右春坊主事、崇文館校書、書學博士、算學博士、門下典儀、太醫署按摩咒禁博士、太卜署博士、太醫署針助教、太醫署醫正、太卜署卜正、太史局監候、親王國丞、 舊規,流內正第九品,開元初改從正流內。  掖庭局宮教博士、太子諸署丞、太子典食署丞、太子廄牧署典乘、諸監作諸監事計官、太官署監膳、太樂鼓吹署樂正、大理寺獄丞、下州參軍事、 《武德令》,中下州行參軍,正九品,下州參軍,從九品上。  中州下州醫博士、諸州中縣下縣尉、京縣錄事、下牧監主簿、下關令、中關丞、諸衛羽林長上、公主邑司錄事、諸津丞、、下鎮兵曹參軍、 《武德令》有諸橋諸堰丞。  諸率府左右執戟、 已上職事官。長上、執戟為武,余並為文。  親王府隊副、諸折衝府隊副、 已上衛官。  將仕郎、 文散官。  陪戎副尉。 武散官。   流內九品三十階之內,又有視流內起居,五品至從九品。初以薩寶府、親王國官及三師、三公、開府、嗣郡王、上柱國已下護軍勳官帶職事者府官等品。開元初,一切罷之。今唯有薩寶、  祅正二官而已。又有流外自勳品以至九品,以為諸司令史、贊者、典謁、亭長、掌固等品。視流外亦自勳品至九品,開元初唯留薩寶祅祝及府史,余亦罷之。   職事者,諸統領曹事,供命王命,上下相攝,以持庶績。近代已來,又分為文武二職,分曹置員,各理所掌。五品已下,舊制吏部尚書進用。自隋已後,則中書門下知政事官訪擇聞奏,然後下制授之。三品已上,德高委重者,亦有臨軒冊授。自神龍之後,冊禮廢而不用,朝遷命官,制敕而已。六品已上,吏部選擬錄奏,書旨授之。   有唐已來,出身入仕者,著令有秀才、明經、進士、明法、書算。其次以流外入流。若以門資入仕,則先授親勳翊衛,六番隨文武簡入選例。又有齋郎、品子、勳官及五等封爵、屯官之屬,亦有番第,許同揀選。天寶三載,又置崇玄學,習《道德》等經,同明經例。自余或臨時聽敕,不可盡載。其秀才,有唐已來無其人。   職事官資,則清濁區分,以次補授。又以三品已上官,及門下中書侍郎、尚書左右丞、諸司侍郎、太常少卿太子少詹事、左右庶子、秘書少監、國子司業為清望官。太子左右諭德、左右衛左右千牛衛中郎將、太子左右率府左右內率府率及副、太子左右衛率府中朗將、 已上四品。  諫議大夫、御史中丞、給事中、中書舍人、太子中允、中舍人、左右贊善大夫、洗馬、國子博士、尚書諸司郎中、秘書丞、著作郎、太常丞、左右衛郎將、左右衛率府郎將、 已上五品。  起居郎、起居舍人、太子司議郎、尚書諸司員外郎、太子舍人、侍御史、秘書郎、著作佐郎、太學博士、詹事丞、太子文學、國子助教、 已上六品。  左右補闕、殿中侍御史、太常博士、四門博士、詹事司直、太學助教、 已上七品。  左右拾遺、監察御史、四門助教 已上八品。  為清官。自外各以資次遷授。開元中,裴光庭為吏部尚書,始用循資格以注擬六品已下選人。其後每年雖小有移改,然相承至今用之。   武散官,舊謂之散位,不理職務,加官而已。後魏及梁,皆以散號將軍記其本階,自隋改用開府儀同三司已下。貞觀年,又分文武,入仕者皆帶散位,謂之本品。   以門資出身者,諸嗣王郡王出身從四品下,親王諸子封郡公者從五品上,國公正六品上,郡公正六品下,縣公從六品上,侯正七品上,伯正七品下,子從七品上,男從七品下。皇帝緦麻以上親、皇太后周親出身六品上。皇太后大功親、皇后周親從六品上。皇帝袒免親、皇太后小功緦麻親、皇后大功親正七品上。皇后小功緦麻親、皇太子妃周親從七品上。其外戚各依服屬降宗親二階敘。諸娶郡主者出身六品上,娶縣主者正七品上,郡主子出身從七品上。縣主子從八品上。一品子正七品上,二品子正七品下,三品子從七品上,從三品子從七品下,正四品子正八品上,從四品子正八品下,正五品子從八品上,從五品及國公子從八品下。三品以上廕曾孫,五品以上廕孫。孫降子一等,曾孫降孫一等。   諸秀才出身,上上第,正八品上;上中第,正八品下;上下第,從九品上。明經出身,上上第,從八品下;上中第,從九品上。進士、明法出身,甲第,從九品上;乙第,從九品下。若通二經已外,每一經加一等。   勳官預文武選者,上柱國正六品上敘,以下遞降一階。凡入仕之後,遷代則以四考為限。四考中中,進年勞一階敘。每一考中上,進一階;一考上下,進二階。五品已上非恩制所加,更無進之令。   自武德至乾封,未有泛階之恩。應入三品者,皆以恩舊特拜,入五品者多依選敘,計階至朝散大夫已上,奏取進止,每年量多少進敘。余並依本品授官。若滿三計至,即一切聽入。至乾封元年,文武普加二階。永淳元年二月敕:「文武官累積勞效,計至五品。一計至者,多未甄擢。再計至者,隨例必升,賢愚一貫。自今已後,一計至已上,有在官清慎,狀跡灼然,材堪應務者,所司具狀錄奏,當與進階。若公正無聞,循默自守,及未經任州縣官者,雖頻經計至,不在加階之限。即為恆例。」弘道元年,又普加一階。乃有九品職事及三衛階高者,併入五品。則天朝,泛階漸多,始令仕經八考,職事六品者許入。萬歲通天元年敕:「自今已後,文武官加階應入五品者,並取出身,已歷十二考已上,進階之時,見居六品官。其應入三品人,出身已二十五考以上,進階見居三品官。」無幾,入五品又加至十六考。神功元年制「勳官、品子、流外國官出身,不得任清資要官。應入三品,不得進階」。開元已來,伎術者經二十考,三省都事及主事、錄事十八考,亦聽敘。吏部檢歷任階考,判成錄奏。每制之日,應入三品五品者,皆令人參趁。或是遠方牧宰、諸司閒職,繼持金帛贈遣主典,知加階令史,乃有受納萬數者。台省要職,以加位為榮,亦有遣主典錢帛者。   舊例,開府及特進,雖不職事,皆給俸祿,預朝會,行立在於本品之次。光祿大夫已下,朝散大夫已上,衣服依本品,無祿俸,不預朝會。朝議郎已下,黃衣執笏,於吏部分番上下承使及親驅使,甚為猥賤。每當上之時,至有為主事令史守扃鑰執鞭帽者。兩番已上,則隨番許簡,通時務者始令參選。一登職事已後,雖官有代滿,即不復番上。   勳官者,出於周、齊交戰之際。本以酬戰士,其後漸及朝流。階爵之外,更為節級。周置上開府儀同三司、開府儀同三司、上儀同三司、儀同三司等十一號。隋文帝因周之舊,更增損之。有上柱國、柱國、上大將軍、大將軍、上開府儀同三司、開府儀同三司,上儀同三司、儀同三司,大都督、帥都督、都督,起正二品,至七品,總十一等,用賞勳勞。煬帝又改為左光祿大夫、右光祿大夫、金紫光祿大夫、銀青光祿大夫、正議大夫、朝請大夫、朝散大夫、建節奮武尉、宣惠尉十一等,以代都督已上。又增置綏德、懷仁、守義、奉誠、立信等五尉,以至從九品。武德初,雜用隋制,至七年頒令,定用上柱國、柱國、上大將軍、大將軍、上輕車都尉、輕車都尉、上騎都尉、騎都尉、驍騎尉、飛騎尉、雲騎尉、武騎尉,凡十二等,起正二品,至從七品。貞觀十一年,改上大將軍為上護軍,大將軍為護軍,自外不改,行之至今。   永微已後,以國初勳名與散官名同,年月既久,漸相錯亂。鹹亨五年三月,更下詔申明,各以類相比。武德初光祿大夫比今日上柱國,左光祿大夫比柱國,右光祿大夫及上大將軍比上護軍,金紫光祿大夫及將軍比護軍,銀青光祿大夫及上開府比上輕車都尉,正議大夫及開府比輕車都尉,通議大夫及上儀同三司比上騎都尉,朝請大夫及儀同比騎都尉,授勳者動盈萬計。每年納課,亦分番於兵部及本郡,當上省司。又分支諸曹,身應役使,有類僮僕,據令乃與公卿齊班,論實在於胥吏之下。蓋以其猥多,又出自兵卒,所以然也。   武德初,以諸道軍各事繁,分置行台尚司省。其陝東道大行台尚書省,令一人, 正第二品。  掌管內軍人,總判省事。僕射一人, 從第二品,三品任置。掌貳令事。左丞一人, 正第四品下。  右丞一人, 正第四品下。  掌分司糾正省內。都事一人,從第七品上。主事四人, 從第九品上,諸司主事並同。  並掌同京省。兵部尚書一人, 正第四品,諸尚書並同。  兼掌吏部事。司勳郎中一人, 正第五品上,諸郎中並同。  主事一人。考功郎中一人,主事一人。兵部郎中一人,主事二人。駕部郎中一人,主事二人。民部尚書一人,兼掌禮部事。禮部郎中一人,主事一人。膳部郎中一人,主事一人。度支郎中一人,主事二人。倉部郎中一人,主事二人。工部郎中一人,主事一人。屯田郎中一人,主事一人。每郎中兼京省二司。 各有令史、書令史及掌固,並流外。  食貨監一人, 正第八品下,諸監同。  掌膳羞、財物、賓客、鋪設、音樂、醫藥事。丞二人。 正第九品下,諸監丞同。  農圃監一人,掌倉廩、園圃、柴炭、芻稿、運漕之事。丞四人。武器監一人,掌兵仗、廄牧之事。丞二人。百工監一人,掌舟車及營造雜作之事。丞四人。 各有錄事及府史、典事、掌固等,並流外。  諸道行台尚書省, 益州道、襄州道、東南道、河東道、河北道。  令一人,從第二品。  掌同陝東道大行台。僕射一人, 正第三品,左右任置。  丞一人, 左右任置。左丞從四品上,右丞從四品下。  都事二人, 正第八上。   主事二人。兵部尚書一人, 從第三品,諸尚書同。  兼掌吏部、禮部事。考功郎中一人, 從第五品上,諸郎中並同。  主事二人, 從第九品下,諸主事同。   膳部郎中一人,主事二人。兵部郎中二人,主事二人。民部尚書一人,兼掌刑部、工部。倉部郎中二人,主事二人。刑部郎中一人,主事二人。屯田郎中一人,主事二人。 每郎中兼掌京省三司,各有令史、書令史、掌固,並流外也。  食貨監一人, 從八品上,武器監同。  兼掌農圃監事,丞一人。兼掌百工監事,丞二人。 兩監各有錄事、府史、典事、掌固等,並流外。   時秦王、齊王府官之外,又各置左右六護軍府及左右親事帳內府。其左一右一護軍府護軍各一人,正第四品下。掌率統軍已下侍衛陪從。副護軍各二人, 從四品下。  長史各一人, 從七品下。  錄事參軍各一人, 從八品,有錄事及府史,並流外。  倉曹參軍事各一人,兵曹參軍事各一人,鎧曹參軍事各一人。 並正九品下,各有府史,並流外。  統軍各五人,別將各十人,分掌領親勳衛及外軍。左二右二護軍府、左三右三護軍府,各減統軍三人,別將六人。余職員同左一右一府。其左右親事府統軍各一人, 正四品下。  掌率左右別將、侍衛陪從。長史一人, 正八品下。  錄事參軍事各一人, 正九品上,有錄事及府史,並流外。 兵曹參軍事各一人,鎧曹參軍事各一人。 並正九品下,各有府史,並流外。 左別將各一人,右別將各一人, 正五品下。  掌率親事以上侍衛陪從。其帳內府職員品秩,與統軍府同。又有庫直及驅咥直, 庫直隸親事府,驅咥直隸帳內府。   各於左右內選才堪者,量事置之。   武德四年,太宗平洛陽之後,又置天策上將府官員。天策上將一人,掌國之征討,總判府事。長史、司馬各一人,從事中郎二人,並掌通判府事。軍諮祭酒二人,謀軍事,贊相禮儀,宴接賓客。典簽四人,掌宣傳導引之事。主簿二人,掌省復教命。錄事二人,記室參軍事二人,掌書疏表啟,宣行教命。功曹參軍事二人,掌官員假使、儀式、醫藥、選舉、考課、祿恤、鋪設等事。倉曹參軍二人,掌糧廩、公廨、田園、廚膳、過所等事。兵曹參軍事二人,掌兵士簿帳、差點等事。騎曹參軍事二人,掌馬驢雜畜簿帳及牧養支料草粟等事。鎧曹參軍事二人,掌戎仗之事。士曹參軍事二人,掌營造及罪罰之事。 六曹並有令史。書令史。  參軍事六人,掌出使及雜檢校之事。其陝東道大行台尚書令及天策上將,太宗在籓為之。及升儲,並省之。山東道行台,武德五年省。余道九年省。   志第二十三 職官二   太師、太傅、太保各一員。 謂之三師,並正一品。後漢初,太傅置府僚。至周、隋,三師不置府僚,初拜於尚書省上。隋煬帝廢三師之官。武德復置 ,一如隋制。   三師,訓導之官,天子所師法,大抵無所統職,然非道德崇重 ,則不居其位。無其人,則闕之。   太尉、司徒、司空各一員。 謂之三公,並正一品。魏、晉至北齊,三公置府僚。隋初亦置府僚,尋省府僚,初拜於尚書省上 ,唐因之。武德初,太宗為之,其後親王拜三公,皆不視事,祭祀則攝者行也。  三公,論道之官也。蓋以佐天子理陰陽,平邦國,無所不統,故不以一職名其官。大祭祀,則太尉亞獻,司徒奉俎,司空掃除。   尚書都省 龍朔二年,改為中台,光宅元年,改為文昌台,神龍初復。   尚書省領二十四司。 六尚書,各分領四司。   尚書令一員。 正二品。武德中,太宗為之,自是闕而不置。  令總領百官,儀刑端揆。其屬有六尚書:一曰吏部,二曰戶部,三曰禮部,四曰兵部,五曰刑部,六曰工部。凡庶務,皆會而決之。   左右僕射各一員, 從二品。龍朔二年,改為左右匡,光宅元年,改為文昌左右相,開元元年,改為左右丞相,天寶元年,復為左右僕射。  掌統理六官,綱紀庶務,以貳令之職。自不置令,僕射總判省事。御史糾劾不當,兼得彈之。   左右丞各一員。 左丞,正四品上。右丞,正四品下。龍朔改為左右肅機,鹹亨復,永昌元年,升為從三品也,如意元年,復四品也。  左丞掌管轄諸司,糾正省內,勾吏部、戶部、禮部十二司,通判都省事。若右丞闕,則並行之。右丞管兵部、刑部、工部十二司。若左闕,右丞兼知其事。御史有糾劾不當,兼得彈之。   左右司郎中各一員。 並從五品上。隋置,武德初省。貞觀初,復置。龍朔二年,改為左右丞務,鹹亨復也。  左司郎中,副左丞所管諸司事,省署鈔目,勘稽失,知省內宿直之事。若右司郎中闕,則並行之。左右司員外郎各一員。 天後永昌元年,置左右司員外郎各一人。神龍初省,後復置。  左右司郎中、員外郎各掌副十有二司之事,以舉正稽違,省署符目焉。   凡都省掌舉諸司之綱紀與百僚之程式,以正邦理,以宣邦教。凡上之所以迨下,其制有六,曰制、敕、冊、令、教、符。 天子曰制,曰敕,曰冊。皇太子曰令。親王、公主曰教。尚書省下於州,州下縣,縣下鄉,皆曰符也。   凡下之所以達上,其制亦有六,曰表、狀、箋、啟、辭、牒。 表上於天子。其近臣亦為狀。箋、啟上皇太子,然於其長亦為之。非公文所施,有品已上公文,皆曰牒。庶人言曰辭也。  諸司自相質問,其義有三:關、刺、移。 關,謂關通其事;刺,謂刺舉之;移,謂移其事於他司。移則通判之官皆連署也。  凡內外百司所受之事,皆印其發日,為之程限。凡尚書省施行制敕,案成則給程以鈔之。若急速者,不出其日。若諸州計奏達於京師,量事之大小與多少,以為之節。凡京師諸司,有符、移、關、牒下諸州者,必由於都省以遣之。凡文案既成,勾司行硃施訖,皆書其上端,記年月日,納諸庫。凡施行公文應印者,監印之官考其事目無差,然後印之,必書於歷。每月終納諸庫。凡尚書省官,每日一人宿直。都司報廢直簿,轉以為次。凡內外百僚,日出而視事,既午而退,有事則直官省之。其務繁,不在此例。凡天下制敕計奏之數。省符宣告之節,率以歲終為斷。京師諸司,皆以四月一日納於都省。其天下諸州,則本司推校,以授勾官。勾官審之。連署封印,附計帳,使納於都省。常以六月一日,都事集諸司令史對覆。若有隱漏不同,皆附於考課焉。   主事六人, 從九品上。  令史十八人,書令史三十六人,亭長六人,掌固十四人。 凡令史掌案文簿,亭長、掌固檢校省門戶倉庫膍く秦]之事也。   吏部尚書一員, 正三品。龍朔二年,改為司列太常伯,光宅元年,改為天官尚書,神龍復為吏部尚書也。  侍郎二員。 正四品上。隋煬帝大業三年,尚書六曹,各置侍郎一人,以貳尚書之職,並正四品。國家定令,諸曹侍郎降為正四品下,唯吏部侍郎為正四品上。龍朔改為司列少常伯,鹹亨復。總章元年,吏部、兵部各增置侍郎一員也。  尚書、侍郎之職,掌天下官吏選授、勳封、考課之政令。其屬有四:一曰吏部,二曰司封,三曰司勳,四曰考功。總其職務,而行其制命。凡中外百司之事,由於所屬,皆質正焉。凡選授之制,每歲集於孟冬。去王城五百里之內以上旬,千里之內以中旬,千里之外以下旬。尚書、侍郎,分為三銓。 尚書為尚書銓,侍郎二人分為中銓、東銓也。  凡擇人以四才,校功以三實。四才,謂身、言、書、判。其優長者,有可取焉。三實,謂德行、才用、勞效,德均以才,才均以勞,勞必考其實而進退之。  較之優劣,而定其留放,所以正權衡,明與奪,抑貪冒,進賢能,然後據其官資,量其注擬。 五品已上,以名上中書門下,聽制授其官。六品已下,量資任定。其才職頗高,可擢為拾遣、補闕、監察御史者,亦以名送中書門下,聽敕授。  其有歷職清要,考第頗深者,得隔品授之,不然即否。凡出身非清流者,不注清資官。凡注官,若官資未相當,及以為非便者,聽至三注。凡伎術之官,皆本司定,送吏部附甲。凡同司聯事勾檢之官,皆不得注大功已上親。凡皇親諸親及軍功,兼注員外郎。凡注擬,必先具官階團甲,送門下以聞。 注官,階高擬卑曰「行」,階卑擬高曰「守」。三銓注擬訖,皆當銓團甲,過左右僕射。若中銓、東銓,則過尚書訖,乃上門下省。給事中讀,黃門侍郎省,侍中審,然後進甲以聞,聽旨授而施行焉。若左右僕射門下批官不當者,別改注,亦有重執而上者也。  凡大選,終於季春之月, 若選人有身在軍旅,則軍中試書判,封送吏部。亦有春中下解而後集,謂之春選。若優勞人,有敕則有處分及即與官者,並聽非時選,一百日內注擬之。  所以定九流之品格,補萬方之闕政,官人之道備焉。   郎中二員, 並從五品上。龍朔為司列大夫,鹹亨、光宅並隋曹改也。  員外郎二員。 並從六品上。  令史三十人,書令史六十人,亭長八人,掌固十二人。郎中一人,掌考天下文吏之班秩階品。凡敘階二十有九,品在都序,自一品至九品,品有上下,凡散官四品已下,九品已上,並於吏部當番上下。 其應當番四十五日。若都省須人送符,諸司須人者,並兵部、吏部散官上。經兩番已上,聽簡入選。不第者,依番名不過五六也。  凡敘階之法,有以封爵,有以親戚,有以勳庸,有以資廕,有以秀孝,有以勞考,有除免而復敘者,皆循法以申之,無或枉冒。凡應入三品五品者,皆待別制而進之,不然則否。凡文武百僚之班序,官同者先爵,爵同者先齒。凡京司有常參官、 謂五品以上職事官、八品已上供奉官、員外郎、監察御史、太常博士。  供奉官、 兩省自侍中、中書令已下,盡名供奉官。  諸司長官、清望官、四品已下八品已上清官。每日以六品已上清官兩人,待制於衙。 供奉官、宿衛官不在此例。  凡授四品已下清望官,才職相當,不應進讓。凡職事官應覲省及移疾,不得過程。年七十已上應致仕,若齒力未衰,亦聽厘務。凡官人身及同居大功已上親,自執工商,家專其業,及風疾、使酒,皆不得入仕。凡內外官有清白著聞,應以名薦,則中書門下改授,五品已上,量加升進,六品已下,有付吏部即量等第遷轉。若第二第三等人,五品已上,改日稍優之。六品已下,秩滿聽選,不在放限。其嶺南、黔中,三年一置選補使,號為南選。凡天下官吏,各有常員。凡諸司置直,皆有定數。 諸司諸色有品直官。  內外官吏,則有假寧之節,行李之命。簿書景跡,功賞殿最,具員皆與員外郎分掌之。郎中一人掌小銓,亦分為九品,通謂之行署。以其在九流之外,故謂之流外銓,亦謂之小選。其校試銓注,與流內銓略同。其吏部、兵部、禮部、考功、都省、御史台、中書、門下,謂之前八司,其餘則曰後行。凡擇流外,取工書、計,兼頗曉時務。 三事中,有一優長,則在敘限。  每經三考轉選,量其才能而進之,不則從舊任。 小銓,舊委郎中專知。開元二十五年,又敕銓試訖留放,皆尚書侍郎定之也。  員外郎一人掌判南曹。 曹在選曹之南,故謂之南曹。  每歲選人,有解狀、簿書、資歷、考課,必由之以核其實,乃上三銓。其三銓進甲則署焉。員外郎一人裳判曹務。凡預太廟齋郎帖試,如貢舉之制。   司封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隋曰主爵郎,武德因之。龍朔二年改為司封大夫,光宅改司封郎中也。  司封員外郎一員, 從六品上。  主事二人, 從九品上。   令史四人,書令史九人,掌固四人。司封郎中、員外郎之職,掌國之封爵,凡有九等。 一曰王,正一品,食邑一萬戶。二曰郡王,從一品,食邑五千戶。三曰國公,從一品,食邑三千戶。四曰郡公,正二品,食邑二千戶。五曰縣公,從二品,食邑一千五百戶。六曰縣侯,從三品,食邑一千戶。七曰縣伯,正四品,食邑七進戶。八曰縣子,正五品,食邑五百戶。九曰縣男,從五品,食邑三百戶。  凡名山大川,及畿內諸縣,皆不以封。至郡公有餘爵,聽回授子孫。其國公皆特封。凡天下觀有定數。每觀立三綱,以道德高者充。凡三元諸齋日,修金錄、明真等齋。凡道士、女道士簿籍,三年一造。凡外命婦之制,皇之姑,封大長公主,皇姊妹,封長公主,皇女,封公主,皆視正一品。皇太子之女,封郡主,視從一品。王之女,封縣主,視正二品。王母妻,為妃。一品及國公母妻,為國夫人。三品已上母妻,為郡夫人。四品母妻,為郡君。五品若勳官,三品有封,母妻為縣君。散官並同職事。勳官四品有封,母妻為鄉君。其母邑號,皆加「太」字,各視其夫、子之品。若兩有官爵者,從其高。若內命婦,一品之母,為正四品郡君;二品之母,為從四品郡君;三品四品之母,並為正五品縣君。凡婦人,不因夫及子而別加邑號,夫人云某品夫人,郡君為某品郡君,縣君、鄉君亦然。凡庶子,有五品已上官,皆封嫡母。無嫡母,封所生母。凡二王后夫人,職事五品已上,散官三品已上,王及國公母妻,朝參各視其夫及子之禮。凡親王,孺人二人,視正五品,媵十人,視正六品。嗣王、郡王及一品,媵十人,視從六品。二品,媵八人,視正七品。三品及國公,媵六人,視從七品。四品,媵四人,視正八品。五品,媵三人,視從八品。降此外皆為妾。凡皇家五等親,及諸親三等,存亡升降,皆立簿書籍,每三年一造。除附之制,並載於宗正寺。   司勳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隋曰司勳郎,武德初乃加「中」字。龍朔改為司勳大夫,鹹亨復也。  司勳員外郎二員, 從六品上。  主事四人, 從九品上。   令史三十三人,書令史六十人,掌固四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邦國官人之勳級。凡勳,十有二轉為上柱國,比正二品。十一轉為柱國,比從二品。十轉為上護軍,比正三品。九轉為護軍,比從三品。八轉為上輕車都尉,比正四品。七轉為輕車都尉,比從四品。六轉為上騎都尉,比正五品。五轉為騎都尉,比從五品。四轉為驍騎尉,比正六品。三轉為飛騎尉,比從六品。二轉為雲騎尉,比正七品。一轉為武騎尉,比從七品。凡有功效之人,合授勳官者,皆委之覆定,然後奏擬。   考功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龍朔二年改為司績大夫,鹹亨初乃復。  考功員外郎一員, 從六品上。龍朔改為司績員外郎,鹹亨復。  主事三人, 從八品上。   令史十三人,書令史二十五人,掌固四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內外文武官吏之考課。凡應考之官家,具錄當年功過行能,本司及本州長官對眾讀,議其優劣,定為九等考第,各於所由司准額校定,然後送省。內外文武官,量遠近以程之有差,附朝集使送簿至省。每年別敕定京官位望高者二人,其一人校京官考,一人校外官考。又定給事中、中書舍人各一人,其一人監京官考,一人監外官考。郎中判京官考,員外判外官考。其檢覆同者,皆以功過上使。京官則集應考之人對讀注定,外官對朝集使注定。凡考課之法,有四善:一曰德義有聞,二曰清慎明著,三曰公平可稱,四曰恪勤匪懈。善狀之外,有二十七最:其一曰獻可替否,拾遺補闕,為近侍之最。其二曰銓衡人物,擢盡才良,為選司之最。其三曰揚清激濁,褒貶必當,為考校之最。其四曰禮制儀式,動合經典,為禮官之最。其五曰音律克諧,不失節奏,為樂官之最。其六曰決斷不滯,與奪合理,為判事之最。其七曰都統有方,警守無失,為宿衛之最。其八曰兵士調習,戎裝充備,為督領之最。其九曰推鞫得情,處斷平允,為法官之最。其十曰讎校精審,明為刊定,為校正之最。其十一曰承旨敷奏,吐納明敏,為宣納之最。其十二曰訓導有方,生徒充業,為學官之最。其十三曰賞罰嚴明,攻戰必勝,為將帥之最。其十四曰禮義興行,肅清所部,為政教之最。其十五曰詳錄典正,辭理兼舉,為文史之最。其十六曰訪察精審,彈舉必當,為糾正之最。其十七曰明於勘覆,稽失無隱,為勾檢之最。其十八曰職事修理,供承強濟,為監掌之最。其十九曰功課皆充,丁匠無怨,為役使之最。其二十曰耕耨以時,收穫成課,為屯官之最。其二十一曰謹於蓋藏,明於出納,為倉庫之最。其二十二曰推步盈虛,究理精密,為歷官之最。其二十三曰占候醫卜,效驗居多,為方術之最。其二十四曰譏察有方,行旅無壅,為關津之最。其二十五曰市廛不擾,奸濫不作,為市司之最。其二十六曰牧養肥碩,蕃息孳多,為牧官之最。其二十七曰邊境肅清,城隍修理,為鎮防之最。一最以上,有四善,為上上。一最以上,有三善,或無最而有四善,為上中。一最以上,有二善,或無最而有三善,為上下。一最以上,而有一善,或無最而有二善,為中上。一最以上,或無最而有一善,為中中。職事粗理,善最不聞,為中下。愛憎任情,處斷乖理,為下上。背公向私,職務廢闕,為下中。居官諂詐,貪濁有狀,為下下。若於善最之外,別可加尚,及罪雖成殿,情狀可矜,雖不成殿,而情狀可責者,省校之日,皆聽考官臨時量定。內外官從見任改為別官者,其年考從日申校,百司量其閒劇,諸州據其上下。進考之人,皆有定限,苟無其功,不要充數。功過於限,亦聽量進。其流外官,本司量其行能功過,立四等考第而勉進之。凡親勳翊衛,皆有考第。考第之中,略有三等。衛主帥,如三衛之考。其監門、校尉、直長,如主帥之考。凡謚議之法,古之通典,皆審其事,以為旌別。   戶部尚書一員, 正三品。隋為民部尚書,貞觀二十三年改為戶部。明慶元年改為度支,龍朔二年改為司元太常伯,光宅元年改為地官尚書,神龍復為戶部。侍郎二員。 正四品下。因隋已來改易名位,皆隋尚書也。尚書、侍郎之職,掌天下田戶、均輸、錢谷之政令,其屬有四:一曰戶部,二曰度支,三曰金部,四曰倉部。總其職務,而行其制命。凡中外百司之事,由於所屬,皆質正焉。   郎中二員, 從五品上。  員外郎二員, 從六品上。郎中、員外,自隋已來,隨曹改易。  主事四人, 從九品上。  令史十五人,書令史三十四人,亭長六人,掌固十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分理戶口、井田之事。凡天下十道,任土所出,為貢賦之差。凡天下之州府,三百一十有五,而羈縻之州,迨八百焉。四萬戶已上為上州,二萬戶以上為中州,不滿為下州。凡三都之縣,在內曰京縣,城外曰畿,又望縣有八十五焉。其餘則六千戶以上為上縣,二千戶已上為中縣,一千戶已上為中下縣,不滿一千戶皆為下縣。凡天下之戶,八百一萬八千七百一十,口四千六百二十八萬五千一百六十一。百戶為裡,五里為鄉。兩京及州縣之郭內,分為坊,郊外為村。裡及坊村皆有正,以司督察。四家為鄰,五鄰為保。保有長,以相禁約。凡男女,始生為黃,四歲為小,十六為中,二十有一為丁,六十為老。每一歲一造計帳。三年一造戶籍。縣以籍成於州,州成於省,戶部總而領焉。凡天下之戶,量其資定為九等,每定戶以仲年,造籍以季年。州縣之籍,恆留五比,省籍留九比。凡戶之兩貫者,先從邊州為定,次從關內,次從軍府州。若俱者,各從其先貫焉。樂住之制:居狹鄉者,聽其從寬;居遠者,聽其從近;居輕役之地者,聽其從重。辨天下之四人,使各專其業。凡習學文武者為士,肆力耕桑者為農,巧作器用者為工,屠沽興販者為商。工商之家,不得預於士。食祿之人,不得奪下人之利。凡天下之田,五尺為步,步二百有四十為畝,畝百為頃。度其肥瘠寬狹,以居其人。凡給田之制有差,園宅之地亦如之。凡給口分田,皆從便近。居城之人,本縣無田者,則隔縣給授。凡應收授之田,皆起十月,畢十二月。凡授田,先課後不課,先貧後富,先多後少。凡州縣界內所部,受田悉足者,為寬鄉,不足者為狹鄉。凡官人及勳,授永業田。凡天下諸州有公廨田,凡諸州及都護府官人有職分田。凡賦役之制有四:一曰租,二曰調,三曰役,四曰雜徭。課戶每丁租粟二石。其調,隨鄉土所產綾絹絁各二丈,布加五分之一。輸綾絹絁者,綿三兩。輸布者,麻三斤。皆書印焉。凡丁,歲役二旬,無事則收其庸,每日三尺。有事而加役者,旬有五日免調,三旬則租調俱免。凡庸調之物,仲秋斂之,季秋發於州。租則准州土收穫早晚,量事而斂之。仲冬起輸,孟春而納畢。本州納者,季冬而畢。凡諸國蕃胡內附者,亦定為九等。凡嶺南諸州稅米,及天下諸州稅錢,各有准常。凡丁戶皆有優復蠲免之制。若孝子順孫、義夫節婦志行聞於鄉閭者,州縣申省奏聞,而表其門閭,同籍悉免課役。有精誠致應者,則加優賞焉。凡京司文武職事官,皆有防閣。凡州縣官僚,皆有白直。凡州縣官及在外監官,皆有執衣。凡諸親王府屬,並給士力,具品數如白直。凡有功之臣,賜實封者,皆以課戶充。凡食封,皆傳於子孫。凡庶人年八十及篤疾,給侍丁一人,九十,給二人,百歲,三人。凡天下朝集使,皆以十月二十五日至京師,十一月一日戶部引見訖,於尚書省與群官禮見,然後集於考堂,應考績之事。元日,陳其貢篚於殿廷。凡京都諸縣令,每季一朝。   度支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龍朔改為司度大夫,鹹亨復。  員外郎一員,從六品上。  主事二人,從九品上。令史十六人,書令史三十三人,計史一人,掌固四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判天下租賦多少之數,物產豐約之宜,水陸道途之利。每歲計其所出而度其所用,轉運征斂送納,皆准程而節其遲速。凡和糴和市,皆量其貴賤,均天下之貨,以利於人。凡金銀寶貨綾羅之屬,皆折庸調以造。凡天下舟車水陸載運,皆具為腳直,輕重貴賤、平易險澀而為之制。凡天下邊軍,有支度使,以計軍資糧仗之用。每歲所費,皆申度支會計,以長行旨為準。   金部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龍朔為司珍大夫,鹹亨復。  員外郎一員, 從六品上。  主事三人, 從九品上。  令史八人,書令史二十一人,計史一人,掌固四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判天下庫藏錢帛出納之事,頒其節制,而司其簿領。凡度,以北方秬黍中者一黍之廣為分,十分為寸,十寸為尺,一尺二寸為大尺,十尺為丈。凡量,以秬黍中者容一千二百為龠,二龠為合,十合為升,十升為鬥,三斗為大鬥,十斗為斛。凡權衡,以秬黍中者百黍之重為銖,二十四銖為兩,三兩為大兩,十六兩為斤。凡積秬黍為度量權衡,調鍾律,測晷景,合湯藥,及冠冕之制用之。內外官私,悉用大者。凡庫藏出納,皆行文榜,季終會之。若承命出納,則於中書、門下省覆而行之。百司應請月俸,符牒到,所由皆遞覆而行之,乃置木契,與應出物之司相合。凡官私互市,物數有制。凡縑帛之類,有長短、廣狹、端疋、屯綟之差。凡賜十段,其率絹三疋,布三端,綿三屯。若雜彩十段,則絲布二疋,紬二疋,綾二疋,縵四疋。若賜蕃客錦彩,率十段則錦一張,綾二疋,縵三疋,綿四屯。凡遣使覆囚,則給時服。若諸使經二年不還,亦如之。凡時服稱一具者,全給之,一副者,減給之。正冬之會,稱束帛有差者,皆賜絹,五品已上五疋,六品已下三疋,命婦視其夫、子。   倉部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龍朔為司度大夫,鹹亨復也。  員外郎一員,從六品上。  主事三人, 從九品上。  令史九人,書令史二十人,計史一人,掌固四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判天下倉儲,受納租稅,出給祿廩之事。凡中外文武官,品秩有差,歲再給之。乃置木契一百枚,以與出給之司合。諸司官人及諸色人應給食者,皆給米。凡致仕之官,五品已上及解官充侍者,各給半祿。即遷官者,通計前祿,以充後數。凡都已東租納含嘉倉,自含嘉轉運以實京太倉。自洛至陝為陸運,自陝至京為水運,置使,以監充之。凡王公已下,每歲田苗,皆有簿書。凡義倉所以備歲不足,常平倉所以均貴賤也。   禮部尚書一員, 正三品。隋舊。龍朔改為司禮太常伯,光宅改為春官尚書,神龍復也。  侍郎一員。 正四品下。名因隨曹改易也。  尚書、侍郎之職,掌天下禮儀、祭享、貢舉之政令。其屬有四:一曰禮部,二曰祠部,三曰膳部,四曰主客。總其職務,而行其制命。凡中外百司之事,由於所屬,皆質正焉。凡舉試之制,每歲仲冬,率與計偕。其科有六:一曰秀才, 試方略策五條。此科取人稍峻,貞觀已後遂絕。  二曰明經,三曰進士,四曰明法,五曰書,六曰算。凡此六科,求人之本,必取精究理實,而升為第。其有博綜兼學,須加甄獎,不得限以常科。其弘文、崇文館學生,雖同明經、進士,以其資廕全高,試取粗通文義。其郊社齋郎簡試,如太廟齋郎。其國子監大成十二員,取明經及第人聰明灼然者,試日誦千言,並口試,仍策所習業,十條通七,然後補充。各授散官,依舊令於學內習業,以通四經為限。   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  員外郎一員, 從六品上。隋曰儀曹郎,武德改禮部郎中員外,龍朔為司禮大夫司禮員外,鹹亨復。  主事二人, 從八品上。 令史五人,書令史十一人,亭長六人,掌固八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貳尚書、侍郎。舉其儀制,而辨其名數。凡五禮之儀,一百五十有二。一曰吉禮,其儀五十有五;二曰賓禮,其儀有六;三曰軍禮,其儀二十有三:四曰嘉禮,其儀五十;五曰凶禮,其儀一十有八。凡元日,大陳設於含元殿,服袞冕臨軒,展宮縣之樂,陳歷代寶玉輿輅,備黃麾仗,二王后及百官、朝集使、皇親,並朝服陪位。大會之日,陳設如初。凡冬至,大陳設如元正之儀。其異者,無諸州表奏祥瑞貢獻。凡元正、冬至大會之明日,百官、朝集使等皆詣東宮慶賀。凡千秋節,御樓設九部之樂,百官褲  褶陪位。凡京司文武職事,九品已上,每朔、望朝參。五品已上及供奉官、員外郎、監察御史、太常博士,每日參。凡諸蕃國來朝,皆設宮縣之樂及黃麾仗。若蕃國使,則減黃麾之半。凡冊皇后、太子、太子妃、諸王、諸王妃、公主,並臨軒冊命,陳設如冬、正之儀。訖,皆拜太廟。凡祥瑞,皆辨其名物。有大瑞、上瑞、中瑞,皆有等差。凡太陽虧,所司預奏,其日置五鼓五兵於太社,而不視事。百官各素服守本司,不聽事。過時乃罷。月蝕,則擊鼓於所司。若五嶽、四鎮四瀆崩竭,皆不視事三日。凡二分之月,三公巡行山陵,則太常卿為之副。凡百官拜禮,各有差。致敬之士,若非連屬,應敬之官相見,或自親戚者,各從其私禮。凡樂,有五聲、八音、六律、六呂,陳四懸之度,分二舞之節,以和人倫,以調節氣,以享鬼神,以序賓客。凡私家不得設鐘聲。三品已上,得備女樂。五品女樂不得過三人。居大功已上喪,受冊及之官,雖有鼓皆給銅印,有魚符之制。 並出於門下省。 凡服飾尚黃,旗幟尚赤。天子、皇后、太子已下之服, 事在《輿服志》也。凡百僚冠笏、傘幌、珂珮,各有差。常服亦如之。凡凶服,不入公門。凡授都督、刺史階未入五品者,並聽著緋珮魚,離任則停。凡文武官赴朝詣府,導從各有差。凡職事官薨卒,有賻贈、柳翣、碑碣,各有制度。   祠部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龍朔為司禋大夫,鹹亨復。  員外郎一員, 從六品上。  主事二人, 從九品上。  令史五人,書令史十一人,亭長六人,掌固八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祠祀、享祭、天文、漏刻、國忌、廟諱、卜筮、醫藥、僧尼之事。凡祭祀之名有四:一曰祀天神,二曰祭地祇,三曰享人鬼,四曰釋奠於先聖先師。其差有三:若昊天上帝、皇地祇、州、宗廟為大祀。 祀天地皆以祖宗配享。  日月星辰、社稷、先代帝王、岳鎮海瀆、帝社、先蠶、孔宣父、齊太公、諸太子廟為中祀。司中、司命、風師、雨師、眾星、山林、川澤、五龍祠等,及州縣社稷、釋奠為小祀。大祀,皇帝親祭,則太尉為亞獻,光祿卿為終獻。若有司攝事,則太尉為初獻,太常卿為亞獻。凡大祀,散齋四日,致齋二日。小祀,散齋二日,致齋一日。皆祀前習禮、沐浴,並給明衣。凡官爵二品已上,祠四廟。五品已上,祠三廟。六品已下達於庶人,祭祖禰而已。凡國有封禪之禮,則依圓丘方澤之神位。凡天下寺有定數,每寺立三綱,以行業高者充。 諸州寺總五千三百五十八所,三千二百三十五所僧,二千一百二十二所尼。每寺上座一人,寺主一人,都維那一人。  凡僧簿籍,三年一造。凡別敕設齋,應行道並官給料。凡國忌日,兩京大寺各二,以散齋僧尼。文武五品已上,清官七品已上皆集,行香而退。天下州府亦然。凡遠忌日,雖不廢務,然非軍務急切,亦不舉事。余如常式。   膳部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龍朔為司膳大夫,鹹亨復也。  員外郎一員,從六品上。  主事二人, 從九品上。  令史四人,書令史九人,掌固四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邦之祭器、牲豆、酒膳,辨其品數,及藏冰食料之事。   主客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隋曰司蕃郎,武德改主客郎中,龍朔為司蕃大夫,鹹亨復。  員外郎一員, 從六品上。  主事二人, 從九品上。  令史四人,書令史九人,掌固四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二王后及諸蕃朝聘之事。二王之後,酅公、介公。凡四蕃之國。經朝貢之後,自相誅絕,及有罪滅者,蓋三百餘國。今所存者,七十餘蕃。其朝貢之儀,享宴之數,高下之等,往來之命,皆載於鴻臚之職焉。   兵部尚書一員, 正三品。南朝謂之五兵尚書,隋曰兵部尚書。龍朔改為司戎太常伯,鹹亨復。  侍郎二員。 正四品下。龍朔為司戎少常伯,鹹亨復。  尚書、侍郎之職,掌天下武官選授及地圖與甲仗之政令。其屬有四:一曰兵部,二曰職方,三曰駕部,四曰庫部。總其職務,而行其制命。凡中外百官之事,由於所屬,鹹質正焉。凡選授之制,每歲集於孟冬。去王城五百里以上旬,千里之內以中旬,千里之外以下旬。尚書、侍郎分為三銓。 尚書為中銓,侍郎分東西。  凡試能有五, 五謂長垛、馬步射、馬槍、步射、應對。互有優長,即可取之。  較異有三。三謂驍勇、材藝及可為統領之用也。  審其功能,而定其留放,所以錄才藝、備軍國、辨虛冒、敘勳勞也。然後據其資勞,量為注擬。 五品已上送中書門下,六品已下量資注定。其在軍鎮要籍,不得赴選,委節度使銓試其等第申省。  凡官階注擬團甲進甲,皆如吏部之制。凡大選,終於季春之月,所以約資敘之淺深,審才略之優劣,軍國之用在焉。   郎中二員, 從五品上。龍朔為司戎大夫,鹹亨復也。  員外郎二人, 從六品上。  主事四人, 從八品下。  令史三十人,書令史六十人,亭長八人,掌固十二人。郎中一員掌判帳及天下武官之階品,衛府之名數。凡敘階有二十九。將軍之階。 具於敘目。  凡敘階之法,一如文散官之制。凡天下之府,五百九十有四,有上中下,並載於諸衛之職。凡應宿衛官,各從番第。凡千牛備身左右及太子千牛備身,皆取三品已上職事官子孫,四品清官子,儀容端正,武藝可稱者充。五考,本司隨文武簡試聽選。 四品,謂諸司侍郎、左右庶子也。  凡殿中省進馬,取左右衛三衛及高廕,簡儀容可觀者補充,簡試同千牛例。僕寺進馬,亦如之。五品已下、七品已上,五年,多至八年,年滿簡送吏部。不第者,如初。無文,聽以武選。凡左右衛親衛、勳衛、翊衛,及左右率府親勳翊衛,及諸衛之翊衛,通謂之三衛。擇其資廕高者,為親衛,其次者,為勳衛及率府之親衛,又次者,為翊衛及率府之勳衛,又次者,為諸衛及率府之翊衛,又次者,為親王府之執仗乘。量遠邇以定其番第。應補之人,周親已上有犯刑戮者,配令兵部上下。凡諸衛及率府三衛,貫京兆、河南、蒲、同、華、岐、陝、懷、汝、鄭等州,皆令番上。余州皆納資。凡左右衛之三衛,分為五仗。凡王公已下,皆有親事帳內,限年十八已下,舉諸州率萬人以充之。皆限十週年,則聽其簡試。文理高者送吏部,其餘留本司,全下者退還本色。凡兵士隸衛,各有其名。左、右衛曰驍騎,左、右驍衛曰豹騎,左、右武衛曰熊渠,左、右威衛曰羽林,左、右領軍衛曰射聲,左、右金吾衛曰佽飛。東宮左、右衛率府曰超乘,左、右司御率府曰旅賁,左、右清道率府曰直蕩。總名曰衛士。皆取六品已下子孫,及白丁無職役者點充。凡三年一簡點,成丁而入,六十而免。量其遠邇,以定番第。凡衛士,各立名簿。其三年已來征防差遣,仍定優劣為三第。每年正月十日送本府印記,仍錄一道送本衛府。若有差行上番,折衝府據簿而發之。凡差衛士征戍鎮防,亦有團伍。其善弓馬者,為越騎團,余為步兵團,主帥已下統領之。火十人,有六馱馬。若父兄子弟,不並遣之。若祖父母老疾,家無兼丁,免征行及番上。其居常則皆習射,唱大角歌。番集之日,府官率而課試。凡左、右金吾衛,有角手,諸衛有駑手,左、右羽林軍有飛騎及左右萬騎、擴騎。天下諸軍,有健兒。皆定其名籍,每季上中書、門下。凡關內,有團結兵,秦、成、岷、渭、河、蘭六州,有高麗羌兵。黎、雅、邛、翼、茂五州,有鎮防團結兵。天下諸州差失,募取戶殷丁多,人材驍勇,選前資官勳官部分強明堪統攝者,節級擢補主帥以領之。其義征者,別為行伍,不入募人之營。凡軍行器物,皆於當州分給之。如不足,以自備,貧富必以均焉。凡諸州軍府應行兵之名簿,器物之多少,皆申兵部。軍散之日,亦錄其存亡多少,以申而勘會之。凡諸道回兵糧T之物,衣資之費,皆令所在州縣分而給之。郎中一人掌判簿,以總軍戎差遣之名數。凡天下節度使有八,若諸州在節度內者,皆受節度焉。其福州經略使,登平州海軍,則不在節度之內。 節度名與所管軍鎮名,並見《地理志》也。  凡親王總戎,曰元帥,文武官總統者,則曰總管。以奉使言之,則曰節度使,有大使、副使、判官。若大使加旌節以統軍,置木契以行。凡將帥出行,兵滿一萬人已上,置長史、司馬、倉曹兵曹胄曹等參軍各一人。五千人已上,減司馬。諸軍各置使一人,五千人已上置副使一人,一萬人已上置營田副使一人。每軍各有倉、兵、胄三參軍。其橫海、高陽、唐興、恆陽、北平等五軍,皆本州刺史為使。凡鎮,皆有使一人,副使一人。萬人已上,置司馬、倉兵二曹參軍。五千人已下,減司馬。凡諸軍鎮,每五百人置押官一人,千人置子總官一人,五千人置總管一人。凡諸軍鎮使、副使已上,皆四年一替;總管已下,二年一替;押官隨兵交替。凡諸軍鎮大使、副使已下,皆有傔人,別奏以從之。凡幸三京,即東都南、北衛,皆置左、右屯營,別立使以統之。若在都,則京城亦如之。凡大將出征,皆告廟授鉞,辭齊太公廟訖,不宿於家。臨軍對寇,士卒不用命,並得專行其罰。既捷,及軍未散,皆會眾而書勞與其費用,乃告太廟。元帥凱旋之日,皆使郊勞。有司先獻捷於太廟,又告齊太公廟。員外郎一人掌貢舉及雜請之事。凡貢舉,每歲孟春,亦與計偕。有二科:一曰平射,二曰武舉。凡科之優劣,勳獲之等級,皆審其實而受敘焉。員外郎一人掌判南曹。每歲選人,有解狀、簿書、資歷、考課。必由之以核其實,乃上三銓。進甲則署焉。   職方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龍朔為司域大夫也。  員外郎一員, 正六品上。   主事二人, 從九品上。  令史四人,書令史九人,掌固四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天下地圖及城隍、鎮戍、烽堠之數,辨其邦國都鄙之遠近,及四夷之歸化。凡五方之區域,都邑之廢置,疆埸之爭訟者,舉而正之。凡天下上鎮二十,中鎮九十,下鎮一百三十五。上戍十有一,中戍八十六,下戍二百四十五。凡烽堠所置,大率相去三十里。其逼邊境者,築城置之。每烽置帥一人,副一人。凡州縣城門及倉庫門,須有備守。   駕部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龍朔為司輿大夫也。  員外郎一人, 從六品上。   主事三人, 從九品上。  令史十人,書令史二十人,掌固四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邦國輿輦、車乘、傳驛、廄牧、官私馬牛雜畜簿籍,辨其出入,司其名數。凡三十里一驛,天下驛凡一千六百三十九,而監牧六十有五,皆分使統之。若畜養之宜,孳生之數,皆載於太僕之職。凡諸衛有承直之馬,凡諸司有備運之牛,皆審其制,以定數焉。   庫部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龍朔為司庫大夫也。  員外郎一員, 從六品上。   主事二人, 從九品上。  令史七人,書令史十五人,掌固四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邦國軍州戎器、儀仗。凡元正、冬至陳設,並祠祭喪葬所貢之物,皆辨其出入之數,量其繕造之功,以分給焉。   刑部尚書一員, 正三品。隋初改都官尚書,又改為刑部。龍朔改為司刑太常伯,光宅改為秋官尚書,神龍復也。  侍郎一員。 正四品下。龍朔為司刑少常伯。   尚書、侍郎之職,掌天下刑法及徒隸、勾覆、關禁之政令。其屬有四:一曰刑部,二曰都官,三曰比部,四曰司門。總其職務,而行其制命。凡中外百司之事,由於所屬,鹹質正焉。   郎中二員, 從五品上。隋曰憲部郎,武德為刑部郎中,龍朔改為司刑大夫。   員外郎二員, 從六品上。  主事四人, 從九品上。  令史十九人,書令史三十八人,亭長六人,掌固十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貳尚書、侍郎,舉其典憲,而辨其輕重。凡文法之名有四:一曰律,二曰令,三曰格,四曰式。凡律,十有二章:一名例,二禁衛,三職制,四戶婚,五廄庫,六擅興,七賊盜,八斗訟,九詐偽,十雜律,十一捕亡,十二斷獄,而大凡五百條。令,二十有七篇,分為三十卷。第一至第七曰官品職員,八祠,九戶,十選舉,十一考課,十二宮衛,十三軍防,十四衣服,十五儀制,十六鹵簿,十七公式,十八田,十九賦役,二十倉庫,二十一廄牧,二十二關市,二十三醫疾,二十四獄官,二十五營繕,二十六喪葬,二十七雜令,而大凡一千五百四十六條。凡格,二十四篇。式,三十三篇。以尚書、御史台、九寺、三監、諸軍為目。凡律,以正刑定罪。令,以設范立制。格,以禁違正邪。式,以軌物程事。乃立刑名之制五焉:一笞,二杖,三徒,四流,五死。笞刑五,杖刑五,徒刑五,流刑三,死刑二。而斷獄之大典,有十惡、八議、五聽、六贓。贖配之典,具在《刑法志》。凡決死刑,皆於中書門下詳覆。凡死罪,枷而杻。婦人及流徒,枷而不杻。官品及勳散之階第七已上,鎖而不枷。在京諸司,則徒已上送大理,杖已下當司斷之。若金吾糾獲,亦送大理。凡決大辟罪,在京者,行決之司,皆五覆奏;在外者,刑部三覆奏。若犯惡逆已上,及部曲奴婢殺主者,一覆奏。凡京城決囚之日,減膳徹樂。每歲立春後至秋分,不得決死刑。大祭祀及致齋、朔望、上下弦、二十四氣、雨未晴、夜未明、斷屠月日及休假,亦如之。凡犯流罪已下,應除免官。當未奏,身死者,免其追奪。流移之人,皆不得棄放妻妾,及私遁還鄉。至六載,然後聽仕。即本犯不應流而特配流者,三載已後聽仕。其應徒則皆配居作。凡禁囚,五日一慮。凡鞫獄官與被鞫人有親屬仇嫌者,皆聽更之。凡在京諸司見禁囚,每月二十五已前,本司錄其所犯及禁時月日,以報刑部,凡國有赦宥之事,先集囚徒於闕下,命衛尉樹金雞,待宣制訖,乃釋之。   都官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龍朔改司僕大夫,鹹亨復。  員外郎一員, 從六品上。  主事二人, 從九品上。  令史發人,書令史十二人,掌固四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配役隸,簿隸俘囚以給衣糧藥療,以理訴競雪冤。凡公私良賤,必周知之。凡反逆相坐,沒其家為官奴婢。一免為蕃戶,再免為雜戶,三免為良民,皆因赦宥所及則免之。年六十及廢疾,雖赦令不該,亦並免為蕃戶,七十則免為良人,任所樂處而編附之。凡初被沒有伎藝者,各從其能,而配諸司。婦人工巧者,入於掖庭。其餘無能,鹹隸司農。   比部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龍朔為司計大夫。  員外郎一員, 從六品上。   主事二人, 從九品上。  令史十四人。書令史二十七人,計史一人,掌固四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勾諸司百僚俸料、公廨、贓贖、調斂、徒役、課程、逋懸數物,周知內外之經費,而總勾之。凡內外官料俸,以品第高下為差。外官以州縣府之上中下為差。凡稅天下戶錢,以充州縣官月料,皆分公廨本錢之利。羈縻州所補漢官,給以當土之物。關監之官,以品第為差。其給以年支輕貨。鎮軍司馬,判官俸祿,同京官。鎮戍之官,以鎮戍上中下為差。凡京師有別借食本,每季一申省,諸州歲終而申省,比部總勾覆之。凡倉庫、出內、營造、傭市、丁匠、功程、贓贖、賦斂、勳賞、賜與、軍資、器仗、和糴、屯牧,亦勾覆之。   司門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龍朔曰司門大夫。  員外郎一員, 從六品上。   主事二人, 從九品上。  令史六人,書令史十三人,掌固四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天下諸門及關出入往來之籍賦,而審其政。凡關二十有六,為上中下之差。京城四面關有驛道者,為上關。余關有驛道及四面無驛道者,為中關。他皆為下關。關所以限中外,隔華夷,設險作固,閒邪正禁者也。凡關呵而不征,司貨賄之出入,其犯禁者,舉其貨,罰其人。凡度關者,先經本部本司請過所,在京則省給之,在外則州給之。而雖非所部,有來文者,所在亦給。   工部尚書一員, 正三品。南朝謂之起部。有所營造,則置起部尚書,畢則省之。隋初改置工部尚書。龍朔為司平太常伯,光宅改為冬官尚書,神龍復舊也。  侍郎一員。 正四品下。龍朔為司平少常伯。  尚書、侍郎之職,掌天下百工、屯田、山澤之政令。其屬有四:一曰工部,二曰屯田,三曰虞部,四曰水部。總其職務,而行其制命。凡中外百司之事,由於所屬,鹹質正焉。   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龍朔為司平大夫也。  員外郎一員, 從六品上。 主事二人, 從九品上。  令史十二人,書令史二十一人,亭長六人,掌固八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經營興造之眾務。凡城池之修浚,土木之繕葺,工匠之程式,鹹經度之。凡京師、東都有營繕,則下少府、將作,以供其事。   屯田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龍朔為司田大夫也。  員外郎一員, 從六品上。   主事二人, 從九品上。  令史七人,書令史十二人,計史一人,掌固四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天下屯田之政令。凡邊防鎮守,轉運不給,則設屯田,以益軍儲。其水陸腴瘠,播種地宜,功庸煩省,收率等級,鹹取決焉。諸屯田役力,各有程數。凡天下諸軍州管屯,總九百九十有二。大者五十頃,小者二十頃。凡當屯之中,地有良薄,歲有豐儉,各定為三等。凡屯皆有屯官、屯副。凡京文武職事官,有職分田。京兆,河南府及京縣官,亦准此。凡在京諸司,有公廨田,皆視其品命而審其分給。   虞部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龍朔為司虞大夫。  員外郎一員, 從六品上。   主事二人, 從九品上。  令史四人,書令史九人,掌固四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京城街巷種植,山澤苑囿,草木薪炭,供頓田獵之事。凡采捕漁獵,必以其時。凡京兆、河南二都,其近為四郊,三百里皆不得弋獵采捕。殿中、太僕所管閒廄馬,兩都皆五百里內供其芻稿。其關內、隴右、西使、南使諸牧監馬牛駝羊,皆貯稿及茭草。其柴炭木橦進內及供百官蕃客,並於農隙納之。   水部郎中一員, 從五品上。龍朔為司川大夫。  員外郎一員, 從六品上。   主事二人, 從九品上。  令史四人,書令史九人,掌固四人。郎中、員外郎之職,掌天下川瀆陂池之政令,以導達溝洫,堰決河渠。凡舟楫溉灌之利,鹹總而舉之。凡天下水泉,三億二萬三千五百五十九。其在遐荒絕域,迨不可得而知矣。其江、河,自西極達於東溟,中國之大川者也。其餘百三十五水,是為中川。其又千二百五十二水,斯為小川也。若渭、洛、汾、濟、漳、淇、淮、漢,皆互達方域,通濟舳艫,從有之無,利於生人者也。凡天下造舟之梁四, 河則蒲津、大陽、河陽,洛則孝義也。  石柱之梁四, 洛則天津、永濟、中橋,灞則灞橋。  木柱之梁三, 皆渭川,便橋、中渭橋、東渭橋也。  巨梁十有一,皆國工修之。其餘皆所管州縣隨時營葺。其大津無梁,皆給船人,量其大小難易,以定其差。   門下省   秦、漢初,置侍中,曾無台省之名。自晉始置門下省,南、北朝皆因之。龍朔改為東台,光宅改為鸞台,神龍復。   侍中二員。 隋曰納言,又名侍內。武德為納言,又改為侍中。龍朔改東台左相,光宅元年改為納言,神龍復為侍中。開元元年改為黃門監,五年復為侍中。天寶二年改為左相。至德二年復改為侍中。武德定令,侍中正三品,大歷二年十一月九日,升為正二品。舊制,宰相常於門下省議事,謂之政事堂。永淳二年七月,中書令裴炎以中書執政事筆,遂移政事堂於中書省。開元十一年,中書令張說改政事堂為中書門下,其政事印,改為中書門下之印也。   侍中之職,掌出納帝命,緝熙皇極,總典吏職,贊相禮儀,以和萬邦,以弼庶務,所謂佐天子而統大政者也。凡軍國之務,與中書令參而總焉,坐而論之,舉而行之,此其大較也。凡下之通上,其制有六:一曰奏抄,二曰奏彈,三曰露布,四曰議,五曰表,六曰狀;皆審署申覆而施行焉。凡法駕行幸,則負寶而從。大朝會、大祭祀,則板奏中嚴外辦,以為出入之節。輿駕還宮,則請解嚴,所以告禮成也。凡大祭祀,皇帝致齋,既朝,則請就齋室。將奠,則奉玉及幣以進。盥手,則取匜以沃。洗爵,則酌罍水以奉。及贊酌泛齊,進福酒以成其禮焉。若享宗廟,則進瓚而贊酌郁酒以稞。既稞,則贊酌醴齊。其餘如饗神祇之禮。藉田,則奉耒以贊事。凡諸侯王及四夷之君長朝見,則承詔而勞問之。臨軒命使,冊後及太子,則承詔以命之。凡制敕慰問外方之臣及徵召者,則監其封題。若發驛遣使,則給其傳符,以通天下之信。凡官爵廢置,刑政損益,皆授之於記事之官。既書於策,則監其記注焉。凡文武職事六品已下,所司進擬,則量其階資,校其才用,以審定之。若擬職不當,隨其優屈,退而量焉。   門下侍郎二員。 隋曰黃門侍郎。龍朔為東台侍郎,鹹亨改為黃門侍郎,垂拱改為鸞台侍郎,天寶二年改為門下侍郎,乾元元年改為黃門侍郎,大歷二年四月復為門下侍郎。武德定令,中書門下侍郎,同尚書侍郎,正四品上。大歷二年九月敕升為正三品也。  門下侍郎掌貳侍中之職。凡政之弛張,事之與奪,皆參議焉。若大祭祀,則從升壇以陪禮。皇帝盥手,則奉巾以進。既帨,則奠巾於篚,奉瓠爵以贊獻。凡元正、冬至天子視朝,則以天下祥瑞奏聞。   給事中四員。 正五品上。隋曰給事郎,置四員,位次門下侍郎。武德定令,曰給事中。龍朔改為東台舍人,鹹亨復。  給事中掌陪侍左右,分判省事。凡百司奏抄,侍中審定,則先讀而署之,以駁正違失。凡制敕宣行,大事則稱揚德澤,褒美功業,覆奏而請施行;小事則署而頒之。凡國之大獄,三司詳決,若刑名不當,輕重或失,則援法例退而裁之。凡發驛遣使,則審其事宜,與黃門侍郎給之;其緩者給傳,即不應給,罷之。凡文武六品已下授職官,所司奏擬,則校其仕歷淺深,功狀殿最,訪其德行,量其才藝;若官非其人,理失其事,則白侍中而退量焉。若弘文館圖書之繕寫、讎校,亦課而察之。凡天下冤滯未申及官吏刻害者,必聽其訟,與御史、中書舍人同計其事宜,而申理之。   錄事四人, 從七品上。  主事四人, 從八品下。  令史十一人,書令史二十二人,甲庫令史七人,傳制八人,亭長六人,掌固十人,修補制敕匠五人。   左散騎常侍二人。 從三品。魏、晉置散騎常侍、侍郎,與侍中、黃門侍郎共平尚書奏事。其後用人或雜,江左不重此官,或省或置。隋初省散騎侍郎,置常侍四人,從三品,掌陪從朝直。煬帝又省之。武德初,以為加官。貞觀初,置常侍二人,隸門下省。明慶二年,又置二員,隸中書省,始有左右之號,並金蟬珥貂。左常侍與侍中左貂,右常侍與中書令右貂,謂之八貂。龍朔為左侍極,鹹亨復。廣德二年五月,升為正三品,加置四員。興元元年正月,左右各加一員。貞元四年正月敕,依舊四員也。  常侍掌侍奉規諷,備顧問應對。 寶應二年敕,左右散騎常侍各置參官兩人,令自揀擇聞奏,參典亦置兩人,後省。   諫議大夫四員。 秦、漢曰諫大夫,光武加議字。隋於門下省置諫議大夫七員,從四品下。武德四年敕置四員,正五品上。龍朔改為正諫大夫,神龍復。大歷四年敕只四員,正五品上。龍朔七年三月敕,其諫議四員,內供奉不得為正員。至貞元四年五月十五日敕,諫議分為左右,加置八員,四員隸門下為左,會昌二年十一月中書奏:隋於門下省置諫議大夫七員,從四品下。今正五品上。自大歷二年門下中書侍郎升為正三品,兩省遂闕四品官。其諫議大夫望升為正四品下,分為左右,以備兩省四品之闕。向後與丞郎出入迭用,以重其選。敕可之。  諫議大夫掌侍從贊相,規諫諷諭。凡諫有五:一曰諷諫,二曰順諫,三曰規諫,四曰致諫,五曰直諫。   起居郎二員, 從六品上。古無其名,隋始置起居舍人二員。貞觀二年省起居舍人,移其職於門下,置起居郎二員。明慶中又置起居舍人,始與起居郎分在左右。龍朔二年改為左史,鹹亨復。天授元年又改為左史,神龍復也。   楷書手三人。起居郎掌起居注,錄天子之言動法度,以修記事之史。凡記事之制,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時,以時系年。必書其朔日甲乙,以紀歷數,典禮文物,以考制度,遷拜旌賞以勸善,誅伐黜免以懲惡。季終則授之國史焉。 自漢獻帝后,歷代帝王有起居注,著作編之,每季為卷,送史館也。   左補闕二員, 從七品上。  左拾遣二員。 從八品上。古無此官名。天後垂拱元年二月二十九日敕:「記言書事,每切於旁求;補闕拾遣,未弘於注選。瞻言共理,必藉眾才,寄以登賢,期之進善。宜置左右補闕各二員,從七品上,左右拾遣各二員,從八品上,掌供奉諷諫,行立次左右史之下。仍附於令。」天授二年二月,加置三員,通前五員。大歷四年,補闕、拾遣,各置內供奉兩員。七年五月十一日敕,補闕、拾遣,宜各置兩員也。  補闕、拾遣之職,掌供奉訥諫,扈從乘輿。凡發令舉事,有不便於時,不合於道,大則廷議,小則上封。若賢良之遺滯於下,忠孝之不聞於上,則條其事狀而薦言之。   典儀二員。 從九品。南齊有典儀錄事一員,梁有典儀之官,後省。皇朝又置典儀二人,隸門下省。初用人皆輕,貞觀末,李義府為之,自是用士人為之。  贊者十二人。 隋太常、鴻臚二寺,皆有贊者,皇朝因置之,隸門下省,掌贊唱,為行事之節。分番上下,謂之番官。  典儀掌殿上贊唱之節,及殿廷版位之次。凡國有大禮,侍中行事,及進中嚴外辦之版,皆贊相焉。   城門郎四員。 從六品上。漢有城門校尉,掌京城諸門啟閉之節。隋改校尉為城門郎,置四員,從六品,皇朝因之也。  令史一人,書令史二人,門僕八百人。 門僕,晉代有之。皇朝隸城門局,分番上下,掌送管鑰。城門郎掌京城皇城宮殿諸門啟閉之節,奉出納管鑰。開則先外而後內,合則先內而後外,所以重中禁,尊皇居也。候其晨昏擊鼓之節而啟閉之。凡皇城宮城合門之鑰,先酉而出,後戌而入;開門之鑰,後丑而出,夜盡而入。京城合門之鑰,後申而出,先子而入;開門之鑰,後子而出,先卯而入。若非其時而有命啟閉,則詣閣覆奏。   符寶郎四員。 從六品上。周有典瑞之職,秦有符璽令,漢曰符璽郎。兩漢得秦六璽及傳國璽,後代傳之。隋置符璽郎二員,從六品。天後惡璽字,改為寶。其受命傳國等八璽文。並改雕寶字。神龍初,復為符璽郎。開元初,又改為符寶,從璽文也。  令史二人,書令史三人,主寶六人,主符三十人,主節十八人。符寶郎掌天子八寶及國之符節,辨其所用。有事則請於內,既事則奉而藏之。八寶:一曰神寶,所以承百王,鎮萬國。二曰受命寶,所以修封禪,禮神祇。三曰皇帝行寶,答疏於王公則用之;四曰皇帝之寶,勞來勳賢則用之。五曰皇帝信寶,徵召臣下則用之。六曰天子行寶,答四夷書則用之。七曰天子之寶,慰撫蠻夷則用之;八曰天子信寶,發番國兵則用之。凡大朝會,則捧寶以進於御座。車駕行幸,則奉寶以從於黃鉞之內。凡國有大事,則出納符節,辨其左右之異,藏其左而班其右,以合中外之契焉。一曰銅魚符,所以起軍旅,易守長。二曰傳符,所以給郵驛,通制命。三曰隨身魚符,所以明貴賤,應徵召。四曰木契,所以重鎮守,慎出納。五曰旌節,所以委良能,假賞罰。魚符之制,王畿之內,左三右一;王畿之外,左五右一。 左者在內,右者在外。行用之日,從第一為首,後事須用,以次發之,週而復始。 大事兼敕書,小事但降符,函封遣使,合而行之。傳符之制,太子監國曰雙龍之符,左右各十。京都留守曰麟符,左二十,其右一十有九。東方曰青龍之符,西方曰騶虞之符,南方曰硃雀之符,北方曰玄武之符,左四右三。 左者進內,右者付外。   隨身魚符之制,左二右一,太子以玉,親王以金,庶官以銅,佩以為飾。刻姓名者,去官而納焉;不刻者,傳而佩之。木契之制,太子監國,則王畿之內,左右各三;王畿之外,左右各五;庶官鎮守,則左右各十。旌節之制,命大將帥及遣使於四方,則請而佩之。旌以專賞,節以專殺。 《周禮》之制,山國用虎節,土國用人節,澤國用龍節,皆金也。又雲,道路用旌節,即漢使所持者是也。   弘文館: 後漢有東觀,魏有崇文館,宋有玄、史二館,南齊有總明館,梁有士林館,北齊有文林館,後周有崇文館,皆著撰文史,鳩聚學徒之所也。武德初置修文館,後改為弘文館。後避太子諱,改曰昭文館。開元七年,復為弘文館,隸門下省。  學士。學士無員數,自武德已來,皆妙簡賢良為學士。故事,五品已上稱學士,六品已下為直學士,又有文學直館學士,不定員數。館中有四部書及圖籍,自垂拱已後,皆宰相兼領,號為館主,常令給事中一人判館事。學生三十人,校書郎二人, 從九品上。  令史二人,楷書手三十人,典書二人,拓書手三人,筆匠三人,熟紙裝潢匠九人,亭長二人,掌固四人。弘文館學士掌詳正圖籍,教授生徒。凡朝廷有制度沿革,禮儀輕重,得參議焉。校書郎掌校理典籍,刊正錯謬。其學生教授考試,如國子學之制焉。   中書省 秦始置中書謁者,漢元帝去「謁者」二字。歷代但雲中書。後周謂之內史省,隋因為內史省,置內史監、令各一員。煬帝改為內書省。武德復為內史省,三年改為中書省。龍朔改為西台,光宅改為鳳閣,神龍復為中書省。開元元年改為紫微省,五年復舊。   中書令二員。 漢、魏品卑而付重。魏置監、令各一員,歷南朝不改。隋省監,置令二人,正三品。隋文帝廢三公府僚,令中書令與侍中知政事,遂為宰相之職。隋曰內書令。武德日內史令,尋改為中書令。龍朔為西台右相,鹹亨復為中書令。光宅為鳳閣令。開元元年改為紫微令,五年復為中書令。天寶改為右相,至德二年復為中書令。本正三品,大歷二年十一月九日,與侍中同升正二品,自後不改也。   中書令之職,掌軍國之政令,緝熙帝載,統和天人。入則告之,出則奉之,以厘萬邦,以度百揆,蓋佐天子而執大政也。凡王言之制有七:一曰冊書,二曰制書,三曰慰勞制書,四曰發敕,五曰敕旨,六曰論事敕書,七曰敕牒,皆宣署申覆而施行之。凡大祭祀群神,則從升壇以相禮。享宗廟,則從升阼階。親征篡嚴,戒敕百僚,冊命親賢,臨軒則使讀冊。若命之於朝,則宣而授之。凡冊太子,則授璽。凡制詔宣傳,文章獻納,皆授之於記事之官。 武德、貞觀故事,以尚書省左右僕射各一人及侍中、中書令各二人,為知政事官。其時以他官預議國政者,雲與宰相參議朝政,或雲平章國計,或雲專典機密,或參議政事。貞觀十七年,李勣為太子詹事,特詔同知政事,始謂同中書門下三品。自是,僕射常帶此稱。自余非兩省長官預知政事者,亦皆以此為名。永淳中,始詔郭正一、郭待舉、魏玄同等,與中書門下同承受進旨平章事。自天後已後,兩省長官及同中書門下三品並平章事,為宰相。其僕射不帶同中書門下三品者,但厘尚書省而已。總章二年,東台侍郎張文瓘,西台侍郎戴至德等,始以同中書門下三品著之入銜。自是相承至今。永淳二年,黃門侍郎劉齊賢知政事,稱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自後兩省長官,及他官執政未至侍中書令者,皆稱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也。   中書侍郎二員。 漢置中書,掌密詔,有令、僕、丞、郎四官。魏曰中書郎,晉加「侍」字。隋置內書省,改為內書侍郎,正四品。武德初為內史侍郎,三年改為中書侍郎。龍朔、光宅、開元,隨曹易號。至德復為中書侍郎。武德定令,與尚書侍郎俱第四品。大歷二年九月,與門下侍郎共升為正三品也。  中書侍郎掌貳令之職。凡邦國之庶務,朝廷之大政,皆參議焉。凡臨軒冊命大臣,令為之使,則持冊書以授之。凡四夷來朝,監軒則受其表疏,升於西階而奏。若獻贄幣,則受之以授於所司。   中書舍人六員。 正五品上。曹魏於中書置通事一人,掌呈奏按章。高貴鄉公於通事下加「舍人」二字。晉於中書置舍人、通事各一人。自魏、晉、齊、梁,詔誥皆出於中書令、中書侍郎,中書通事舍人但掌呈奏而已。或通事有文字者,別敕知詔誥。至梁武,制誥專令舍人掌之,兼去「通事」二字,但雲中書舍人。隋曰內史舍人,置八員,掌制誥,品第六。尋升五品上。煬帝改內書舍人,置四員。武德初為內史舍人,三年,改為中書舍人。龍朔、光宅、開元,隨曹改易。   舍人掌侍奉進奏,參議表章。凡詔旨敕制,及璽書冊命,皆按典故起草進畫;既下,則署而行之。其禁有四:一曰漏洩,二曰稽緩,三曰違失,四曰忘誤;所以重王命也。制敕既行,有誤則奏而正之。凡大朝會,諸方起居,則受其表狀而奏之。國有大事,若大克捷及大祥瑞,百僚表賀,亦如之。凡冊命大臣於朝,則使持節讀冊命之。凡將帥有功及有大賓客,皆使勞問之。凡察天下冤滯,與給事中及御史三司鞫其事。凡百司奏議,文武考課,皆預裁焉。   主書四人, 從七品上。  主事四人, 從八品下。  令史二十五人,書令史五十人,傳制十人,亭長十八人,修補敕匠五十人。   右散騎常侍二員, 從三品。  右補闕二員, 從七品上。  右拾遣二員, 從八品上。  起居舍人二員。 從六品上。  右常侍、補闕、拾遣。掌事同左省。起居舍人,掌修記言之史,錄天子之制誥德音,如記事之制,以記時政損益。季終,則授之於國史。   通事舍人十六人。 從六品上。通事舍人,奏謁者之官也。掌賓贊、贊受事,隸光祿勳。晉置舍人、通事各一人,隸中書。東晉曰通事舍人。隋因晉制,置十六人,從六品上,又為通事謁者。武德初,廢謁者台,改通事謁者為通事舍人,隸四方館,屬中書省也。  通事舍人掌朝見引納及辭謝者,於殿廷通奏。凡近臣入侍,文武就列,引以進退,而告其拜起出入之節。凡四方通表,華夷納貢,皆受而進之。凡軍旅之出,則命受慰勞而遣之。既行,則每月存問將士之家,以視其疾苦。凱旋,則郊迓之,皆覆命。凡致仕之臣,與邦之耋老,時巡問亦如之。   令史十人,亭長十八人,掌固二十四人。   集賢殿書院: 開元十三年置。漢、魏已來,職在秘書。梁於文德殿內藏聚群書。北齊有文林館學士,後周有麟趾殿學士,皆掌著述。隋平陳之後,寫群書正副二本,藏於宮中,其餘以實秘書外閣。煬帝於東都觀文殿東西廂貯書。自漢延熹至隋,皆秘書掌國籍,而禁中之書,時或有焉。及太宗在籓府時,有秦府學士十八人。其後弘文、崇文二館皆有。玄宗即位,大校群書。開元五年,於乾元殿東廊下寫四部書,以充內庫,置校定官四人。七年,駕在東都,於麗正殿置修書使。十二年,駕在東都,十三年與學士張說等宴於集仙殿,因改名集賢,改修書使為集賢書院學士。其大明宮所置書院,本命婦院,屋宇宏敞。永泰元年三月,詔僕射裴冕等十三人,每日於集賢書院待詔。   集賢學士。 初定制以五品已上官為學士,六品已下為直學士。每宰相為學士者,為知院事。常侍一人,為副知院事。  學士知院事一人, 開元初,以褚無量、馬懷素、元行沖相次知乾元殿寫書,及在麗正,乃有使名。張說代元行沖,改院為集賢,以說為大學士,知院事,說懇讓大字,詔許之。自是,每以宰相一人知院事。   副知院事一人, 初,宰相張說知院事,以左常侍徐堅為副知院事,因為故事。   判院一人, 初在乾元殿,刊正官一人判事,其後因之。  押院中使一人。自乾元殿寫書,則置掌出入,宣進奏,兼頌中官,監守院門,掌同宮禁。  侍講學士, 開元初,褚無量、馬懷素侍講禁中,名為侍讀。其後康子元為侍講學士。   修撰官,校理官, 並無常員,以官人兼之。  待制官, 古之待詔金馬門是。  留院官,檢討官。 皆以學士別敕留之。  孔目官一人,專知御書典四人, 並開元五年置。  知書官八人, 開元五年置,掌分四庫書。  書直、寫御書一百人,拓書六人,書直八人,裝書直十四人,造筆直四人。 並開元六年置。  集賢學士之職,掌刊緝古今之經籍,以辨明邦國之大典。凡天下圖書之遺逸,賢才之隱滯,則承旨而徵求焉。其有籌策之可施於時,著述之可行於代者,較其才藝而考其學術,而申表之。凡承旨撰集文章,校理經籍,月終則進課於內,歲終則考最於外。   史館: 歷代史官,隸秘書省著作局,皆著作郎掌修國史。武德因隋舊制。貞觀三年閏十二月,始移史館於禁中,在門下省北,宰相監修國史,自是著作郎始罷史職。及大明宮初成,置史館於門下省之南。館門下東西有棗樹七十四株,無雜樹。開元二十五年三月,右相李林甫以中書地切樞密,記事者官宜附近,史官尹愔奏移史館於中書省北,以舊尚藥院充館也。  史官。 古者天子諸侯,皆有史官,以紀言動、歷數之事。到後漢明帝,如當時名士入東觀,撰《光武紀》,而史官因以他官兼之。魏明帝始置著作郎,專掌國史,隸中書。晉改隸秘書省,因而不改。貞觀年修《五代史》,移史館於禁中。史官無常員,如有修撰大事,則用他官兼之,事畢日停。  監修國史。 貞觀已後,多以宰相監修國史,遂成故事也。  修撰直館。 天寶已後,他官兼領史職者,謂之史館修撰,初入為直館也。元和六年,宰相裴□奏:「登朝官領史職者,並為修撰,未登朝官入館者,並為直館。修撰中以一人官高者判館事,其餘名目,並請不置。」從之。  楷書手二十五人,典書四人,亭長二人,掌固六人,裝滿直一人,熟紙匠六人。史官掌修國史,不虛美,不隱惡,直書其事。凡天地日月之祥,山川封域之分,昭穆繼代之序,禮樂師旅之事,誅賞廢興之政,皆本於起居注、時政記,以為實錄,然後立編年之體,為褒貶焉。既終藏之於府。   知匭使。 天後垂拱二年,置匭以達冤滯。其制,一房四面,各以方色,東曰延恩,西曰申冤,南曰招諫,北曰通玄。所以申天下之冤滯,達萬人之情狀。蓋古善旌、誹謗木之意也。天寶九年,改匭為獻納。乾元元年,復名曰匭。垂拱已來,常以諫議大夫及補闕、拾遣一人充使,受納訴狀。每日暮進內,而晨出之也。   翰林院。 天子在大明宮,其院在右銀台門內。在興慶宮,院在金明門內。若在西內,院在顯福門。若在東都、華清宮,皆有待詔之所。其待詔者,有詞學、經術、合煉、僧道、卜祝、術藝、書奕,各別院以稟之,日晚而退。其所重者詞學。武德、貞觀時,有溫大雅、魏徵、李百藥、岑文本、許敬宗、褚遂良。永徽後,有許敬宗、上官儀,皆召入禁中驅使,未有名目。乾封中,劉懿之劉禕之兄弟、周思茂、元萬頃、范履冰,皆以文詞召入待詔,常於北門候進止,時號北門學士。天後時,蘇味道、韋承慶,皆待詔禁中。中宗時,上官昭容獨當書詔之任。睿宗時、薛稷、賈膺福、崔湜,又代其任。玄宗即位,張說,陸堅、張九齡、徐安貞、張□等,召入禁中,謂之翰林待詔。王者尊極,一日萬機,四方進奏、中外表疏批答,或詔從中出。宸翰所揮,亦資其檢討,謂之視草,故嘗簡當代士人,以備顧問。至德已後,天下用兵,軍國多務,深謀密詔,皆從中出。尤擇名士,翰林學士得充選者,文士為榮。亦如中書舍人例置學士六人,內擇年深德重者一人為承旨,所以獨承密命故也。德宗好文,尤難其選。貞元已後,為學士承旨者,多至宰相焉。   內教坊。 武德已來,置於禁中,以按習雅樂,以中官人充使。則天改為雲韶府,神龍復為教坊。   習藝館。 本名內文學館,選宮人有儒學者一人為學士,教習宮人。則天改為習藝館,又改為翰林內教坊,以事在禁中故也。   秘書省。 隸中書之下。漢代藏書之所,有延閣、廣內、石渠之藏。又御史中丞,在殿內,掌蘭台秘書圖籍。後漢桓帝延熹二年,始置秘書監,屬太常寺,掌禁中圖書秘文,後併入中書。至晉惠帝,別置秘書寺,掌中外二閣圖書。梁武改寺為省。龍朔改為蘭台,光宅改為麟台,神龍復為秘書省。   秘書監一員, 從三品。監之名,後漢桓帝置,魏、晉不改。後周謂之外史下大夫。隋復為秘書監,從第三品。煬帝改為秘書令,武德復為監。龍朔改為蘭台太史,天授改為麟台監,神龍復為秘書監也。  少監二員, 從四品上。少監,隋煬帝置。龍朔改為蘭台侍郎,天授為麟台少監,神龍復為秘書少監。比置一員,太極初增置一員也。  丞一員。 從五品上。魏武帝置,丞二人。隋置一人,正第五品也。   秘書監之職,掌邦國經籍圖書之事。有二局:一曰著作,二曰太史,皆率其屬而修其職。少監為之貳,丞掌判省事。   秘書郎四員。 從六品上。  校書郎八人, 正九品上。  正字四人, 正九品下。  主事一人, 從九品上。  令史四人,書令史九人,典書八人,楷書手八十人,亭長六人。掌固八人。秘書郎掌甲乙丙丁四部之圖籍,謂之四庫。經庫類十,史庫類十三,子庫類十四,集庫類三。 事在《經籍志》。   著作局: 龍朔為司文局。  著作郎二人, 從五品上。龍朔為司文郎中,鹹亨復也。  佐郎四人, 從六品上。  校書郎二人, 正九品上。  正字二人, 正九品下。  楷書手五人,掌固四人。著作郎、佐郎掌修撰碑誌、祝文、祭文,與佐郎分判局事也。   司天台: 舊太史局,隸秘書監。龍朔二年改為秘閣局,久視元年改為渾儀監。景雲元年改為太史監,復為太史局,隸秘書。乾元元年三月十九日敕,改太史監為司天台,改置官屬,舊置於子城內秘書省西,今在永寧坊東南角也。  監一人, 從三品。本太史局令,從五品下。乾元元年改為監,升從三品,一如殿中秘書品秩也。  少監二人。 本曰太史丞,從七品下。乾元升為少監,與諸司少監卿同品也。   太史令掌觀察天文,稽定歷數。凡日月星辰之變,風雲氣色之異,率其屬而占候之。 其屬有司歷二人,掌造歷。保章正一人,掌教。歷生四十一人。監候五人,掌候天文。觀生九十人,掌晝夜司候天文氣色。  靈台郎二人, 掌教習天文氣色。天文生六十人。 挈壺正二人。 掌知漏刻。司辰七十人,漏刻典事二十二人,漏刻博士九人,漏刻生三百六十人,典鍾一百一十二人,典鼓八十八人,楷書手二人,亭長、掌固各四人。自乾元元年別置司天台。改置官吏,不同太史局舊數,今據司天職掌書之也。   凡玄象器物、天文圖書,苟非其任,不得預焉。每季錄所見災祥,送門下中書省,入起居注。歲終總錄,封送史館。每年預造來年歷,頒於天下。五官正五員, 正五品。乾元元年置五官,有春、夏、秋、冬、中五官之名。  丞二員, 正七品。  主簿二員, 正七品。  定額直五人,五官靈台郎五員, 正七品。舊靈台郎,正八品下,掌觀天文之變而占候之。凡二十八宿,分為十二次,事具《天文志》也。  五官保章正五員, 正七品。  五官司歷五員, 正八品。舊司歷二人,從九品上,掌國之曆法,造歷以頒四方。其歷有《戊寅歷》、《麟德歷》、《神龍歷》、《大衍歷》。天下之測量之處,分至表准,其詳可載,故參考星度,稽驗晷影,各有典章。  五官監候五員, 正八品。  五官挈壺正五員, 正九品。  五官司辰十五員。 正九品。舊挈壺正二員,從八品下。司辰十七人,正九品下。皆掌知漏刻。孔壺為漏,浮箭為刻,以告中星昏明之候也。  五官禮生十五人,五官楷書手五人,令史五人,漏刻博士二十人, 漏刻之法,孔壺為漏,浮箭為刻。其箭四十有八,晝夜共百刻。冬夏之間,有長短。冬至之日,晝漏四十刻,夜漏六十刻。夏至,晝漏六十刻夜漏四十刻。春分秋分之時,晝夜各五十刻。秋分之後,減晝益夜,凡九日加一刻。春分已後,減夜益晝,九日減一刻。二至前後,加減遲,用日多。二分之間,加減速,用日少。候夜以為更點之節。每夜分為五更,每更分為五點。更以擊鼓為節,點以擊鍾為節也。  典鍾、典鼓三百五十人,天文觀生九十人,天文生五十人,歷生五十五人,漏生四十人,視品十人。 已上官吏,皆乾元元年隨監司新置也。   志第二十四 職官三   御史台 秦、漢曰御史府,後漢改為憲台,魏、晉、宋改為蘭台,梁、陳、北朝鹹曰御史台。武德因之。龍朔二年改名憲台。鹹亨復。光宅元年分台為左右,號曰左右肅政台。左台專知京百司 ,右台按察諸州。神龍復為左右御史台。延和年廢右台,先天二年復置,十月又廢也。   大夫一員, 正三品。秦、漢之制,御史大夫、副丞相為三公之官。魏、晉之後,多不置大夫,以中丞為台主。隋諱中 ,復大夫,降為正四品。《武德令》改為從三品。龍朔改為大司憲,鹹亨復為大夫。光宅分台為左、右,置左、右台大夫。及廢右台,去「左」「右」字。本從三品,會昌二年十二月敕:「大夫,秦為正卿,漢為副相,漢末改為大司空,與丞相俱為三公。掌邦國刑憲,肅正朝廷。其任既重,品秩宜峻。准六尚書例,升為正三品,著之於令。」  中丞二員。 正四品下。漢御史台有二丞,掌殿內秘書,謂之中丞。漢末改為御史長史,後漢復為中丞。後魏改為中尉正,北齊復曰中丞。後周曰司憲中大夫。隋諱中,改為持書御史,為從五品。武德因之。貞觀末,避高宗名,改持書御史為中丞,置二員。龍朔改為司憲大夫,鹹亨復為中丞。本正五品上,會昌二年十二月敕:「中丞為大夫之貳,緣大夫秩崇,官不常置,中丞為憲台長。今九寺少卿及諸少監、國子司業、京兆少尹,並府寺省監之貳,皆為四品,唯中丞官重,品秩未崇,可升為正四品下,與丞郎出入迭用,著之於令。」  大夫、中丞之職,掌持邦國刑憲典章,以肅正朝廷。中丞為之貳。凡天下之人,有稱冤而無告者,與三司訊之。凡中外百僚之事,應彈劾者,御史言於大夫。大事則方幅奏彈之,小事則署名而已。若有制使覆囚徒,則與刑部尚書參擇之。凡國有大禮,則乘輅車以為之導。   侍御史四員。 從六品下。御史之名,《周官》有之,亦名柱下史。秦改為侍御史。後周曰司憲中士,隋為侍御史,品第七。武德品第六也。  掌糾舉百僚 ,推鞫獄訟。 侍御史年深者一人判台事,知公廨雜事,次一人知西推,一人知東推也。   凡有別付推者,則按其實狀以奏。若尋常之獄,推訖斷於大理。凡事非大夫、中丞所劾,而合彈奏者,則具其事為狀 ,大夫、中丞押奏。大事則冠法冠,衣硃衣纁裳,白紗中單以彈之。小事常服而已。凡三司理事,則與給事中、中書舍人更直,直於朝堂受表。若三司所按而非其長官,則與刑部郎中員外、大理司直評事往訊之。   主簿一人, 從七品下。  錄事二人, 從九品下。  主簿掌印及受事發辰,勾檢稽失。 兼知官廚及黃卷。  主事二人,令史十七人 ,書令史二十三人。   殿中侍御史六人, 從七品下。  令史八人,書令史十八人。殿中侍御史掌殿廷供奉之儀式。凡冬至、元正大朝會,則具服升殿。若郊祀、巡幸,則於鹵簿中糾察非違 ,具服從於旌門,視文物有所虧闕,則糾之。凡兩京城內,則分知左右巡,各察其所巡之內有不法之事。   監察御史十員, 正八品上。貞觀初,馬周以布衣進用,大宗令於監察御史裡行。自此因置裡行之名。龍朔元年,以王本立為監察裡行也。  監察掌分察巡按郡縣、屯田、鑄錢、嶺南選補、知太府、司農出納 ,監決囚徒。監祭祀則閱牲牢,省器服,不敬則劾祭官。尚書省有會議,亦監其過謬。凡百官宴會、習射,亦如之。   殿中省 魏初置殿中監,隋初改為殿中局,煬帝改為殿內省,武德改為殿中省。龍朔改為中御府,鹹亨復為殿中省。   監一員, 從三品。魏初置,品第二。梁品第三。隋品第四。武德品第三也。   少監二員, 從四品上。  丞二人, 從五品上。  主事二人, 從九品上。   令史四人,書令史十二人,亭長、掌固各八人。殿中監掌天子服御,總領尚食、尚藥、尚衣、尚捨、尚捨、尚輦六局之官屬,備其禮物,供其職事。少監為之貳。凡聽朝,則率其屬執傘扇以列於左右。凡大祭祀,則進大珪、鎮珪於壝門之外。既事,受而藏之。凡行幸,則侍奉於仗內,驂乘以從。若元正、冬至大朝會,則有進爵之禮。丞掌副監事,兼勾檢稽失,省署抄目。主事掌印及知受事發辰。   尚食局:奉御二人, 正五品下。隋初為典御,又改為奉御。  直長五人,正七品上。  食醫八人。 正九品下。  奉御掌謹其儲供,辨名數。直長為之貳。若進御,必辨其時禁。春肝,夏心,秋肺,冬腎,四季之月脾王,皆不可食。當進,必先嘗。正、至大朝會饗宴,與光祿大夫視其品秩之差。其賜王公賓客,亦如之。諸陵月享,則視膳而獻之。食醫掌率主食王膳,以供其職。   尚藥局:奉御二人, 正五品下。  直長四人, 正七品上。  書吏四人。侍御醫四人, 從六品上。  主藥十二人,藥童三十人。司醫四人, 正八品下。   醫佐八人, 正八品下。  按摩師四人,咒禁師四人,合口脂匠四人,掌固四人。奉御掌合和御藥及診候方脈之事。直長為之貳。凡藥有上、中、下三品,上藥為君,中藥為臣,下藥為佐。合造之法,一君三臣九佐,別入五藏,分其五味。有湯丸膏散之用。診脈有寸、關、尺之三部,醫之大經。凡合和與監視其分劑,藥成嘗而進焉。侍御醫,掌診候調和。主藥、藥童,主刮削搗簁。   尚衣局:奉御二人, 從五品上。  直長四人, 正七品下。  書令史三人,書吏四人,主衣十六人,掌固四人。奉御掌衣服,詳其制度,辨其名數。直長為之貳。凡天子之服冕十有三;一,大裘冕,二袞冕,一z冕,四毳冕,五黻冕,六玄冕,七通天冠,八武弁,九弁服,十介幘,十一白紗帽,十二平巾幘,十三翼善冠。事具《輿服志》。  凡天子之大珪,曰珽,長三尺。鎮珪,長尺有二寸。若有事於郊丘社稷,則出之於內。將享,至於中壝門,則奉鎮珪於監而進之。既事,受而藏之。凡大朝會,則設案,服畢而徹之。   尚捨局:奉御二人, 從五品上。  直工六人, 正七品下。  書令史三人,書吏七人,掌固十人,幕士八十人。奉御掌殿廷張設、湯沐、燈燭、灑掃之事。直長為之貳。凡行幸,預設三部帳幕, 有古帳、大帳、次帳、小次帳、小帳,凡五等之帳為三部。  其外置排城以為蔽扞。 排城,連板為之,板上畫辟邪獸,表裡皆漆之。  凡大祭祀,有事於郊壇,則先設行宮於壇之東南向,隨地之宜,將祀三日,則設大次於外壝東門之外道北,南向而設坐。若有事於明堂太廟,則設大次於東門,如郊壇之制。凡致齋則設幄於正殿西序及室內,俱東向,張於楹下。凡元正、冬至大朝會,則設斧扆於正殿。 施蹋席薰爐。朔望受朝,則施幄於正殿,帳裙頂帶,方闊一丈四尺也。   尚乘局:奉御二人, 從五品上。  直長一人, 正七品下。  奉乘十八人, 正九品下。  習馭五十人,掌閒五十人,獸醫七十人。進馬六人, 七品下。 司庫一人, 正九品下。  司廩二人, 正九品下。  書令史一人,書吏十四人。奉御掌內外閒廄之馬,辨其粗良,而率其習馭。直長為之貳。 一曰左右飛黃閒,二曰左右吉良閒,三曰左右龍媒閒,四曰左右抃駼閒,五曰左右駃騠閒,六曰左右天苑閒。開元時仗內六閒,曰飛龍、祥麟、鳳苑、鵷芻楚B吉良、六群等,號六廄馬。  凡秣馬給料,以時為差。凡外牧進良馬,印以三花飛風之字而為志。奉乘掌率習馭、掌閒、駕士及秣飼之法。司庫掌鞍轡乘具。司廩掌稿秸出納。獸醫掌療馬病。 初尚乘局掌六閒馬,後置內外閒廄使,專掌御馬。開元初,以尚乘局隸閒廄使,乃省尚乘,其左右六閒及局官,並隸閒廄使領之也。進馬舊儀,每日尚乘以廄馬八匹,分為左右廂,立於正殿側宮門外,候仗下即散。若大陳設,即馬在樂懸之北,與大象相次。進馬二人,戎服執鞭,侍立於馬之左,隨馬進退。雖名管殿中,其實武職,用資廕簡擇,一如千牛備身。天寶八載,李林甫用事,罷立仗馬,亦省進馬官。十二載,楊國忠當政,復立仗馬及進馬官,乾元復省,上元復置也。   尚輦局:奉御二人, 從五品上。  直長四人, 正七品下。  尚輦二人, 正九品下。  書令史二人,書吏四人,掌扇六人,掌翰二十四人,主輦三十二人,奉輿十二人,掌固四人。奉御掌輿輦,分其次序而辨其名數。直長為之貳。凡大朝會則陳於廷,大祭祀則陳於廟。凡大朝會,則傘二翰一,陳之於廷。 孔雀扇一百五十有六,分居左右。舊翟尾扇,開元年初改為繡孔雀。  若常聽朝,皆去扇,左右各留其三,以備常儀。   內官   妃三人。 正一品。《周官》三夫人之位也。隋依周制,立三夫人。武德立四妃:一貴妃,二淑妃,三德妃,四賢妃,位次後之下。玄宗以為后妃四星,其一正後,不宜更有四妃,乃改定三妃之位:惠妃一,麗妃二,華妃三,下有六儀、美人、才人四等,共二十人以備內官之位也。  三妃佐後,坐而論婦禮者也。其於內,則無所不統,故不以一務名焉。六儀六人, 正二品,《周官》九嬪之位也。  掌教九御四德,率其屬以贊導後之禮儀。美人四人, 正三品,《周官》二十七世婦之位也。  掌率女官,修祭祀賓客之事。才人七人, 正四品,《周官》八十一御女之位。  掌敘宴寢,理絲枲,以獻歲功。   宮官 六尚,如六尚書之職掌。   尚宮二人, 正五品。  司記二人, 正六品。  典記二人, 正七品。 掌記二人, 正八品。  女史六人。司言二人, 正七品。  典言二人, 正八品。  掌言二人, 正八品。  女史四人。司簿二人, 正六品。  典簿二人, 正七品。  掌簿二人, 正八品。  女史六人。司闈六人, 正六品。  典闈六人, 正七品。  掌闈六人, 正八品。  女史四人。尚宮職,掌導引中宮,總司記、司言、司簿、司闈四司之官屬。凡六尚書物出納文簿,皆印署之。司記掌印,凡宮內諸司簿書出入目錄,審而付行焉。典記佐之,女史掌執文書。司言掌宣傳啟奏。司簿掌宮人名簿廩賜。司闈掌宮闈管籥。   尚儀二人, 正五品。  司籍二人, 正六品。  典籍二人, 正七品。 掌籍二人, 正八品。  女史十人,司樂四人, 正六品。  典樂四人, 正七品。  掌樂二人, 正八品。  女史二人。司賓二人, 正六品。  典賓二人, 正七品,  掌賓二人。 正八品。  司贊二人, 正六品。  典贊二人, 正六品。  掌贊二人, 正六品。  女史二人。尚儀之職,掌禮儀起居,總司籍、司樂、司賓、司贊四司之官屬。司籍掌四部經籍、筆札几案。司東掌率樂人習樂,陳懸、拊擊、進退。司賓掌賓客朝見、宴會賞賜。司贊掌朝見宴會贊相。   尚服二人, 正五品。  司寶二人, 正六品。  典寶二人, 正七品。 掌寶二人, 正八品。  女史四人。司衣二人, 正六品。  典衣二人, 正七品。  掌衣二人, 正八品。  女史四人。司飾二人, 正六品。  典飾二人, 正七品。  掌飾二人, 正八品。  女史四人。司仗二人, 正六品。  典仗二人, 正七品。  掌仗二人, 正八品。  女史二人。尚服之職,掌供內服用采章之數,總司寶、司衣、司飾、司仗四司之官屬。司寶掌瑞寶、符契、圖籍。司衣掌衣服首飾。司飾掌膏沐巾櫛。司仗掌羽儀仗衛。   尚食二人, 正五品。  司膳四人, 正六品。  典膳四人, 正七品。 掌膳四人, 正八品。  掌醞二人, 正八品。  女史四人,司醞二人, 正七品。  典醞二人,, 正七品。  女史二人。司藥二人, 正六品。  典藥二人, 正七品。  掌藥二人, 正八品。  女史四人。司饎二人, 正六品。 典饎二人, 正七品。  掌饎二人, 正八品。  女史四人。尚食之職,掌供膳羞品齊之數,總司膳、司醞、司藥、司饎四司之官屬。凡進食,先嘗之。司膳掌制烹煎和。司醞掌酒醴枌飲。司藥掌方藥。司饎掌給宮人廩餼飯食、薪炭。   尚寢二人, 正五品。  司設二人, 正六品。  典設二人, 正七品。 掌設二人, 正八品。  女史四人。司輿二人, 正六品。  典輿二人, 正七品  掌輿二人, 正八品。  女史一人。司苑二人, 正六品。   典苑二人, 正七品。  掌苑二人, 正八品。  女史二人。司燈二人, 正六品。  典燈二人, 正七品。  掌燈二人, 正八品。  女史二人。尚寢之職,掌燕寢進御之次序,總司設、司輿、司苑、司燈四司之官屬。司設掌幃帳茵席、掃灑張設。司輿掌輿輦傘扇羽儀。司苑掌園苑種植蔬果。司燈掌燈燭。   尚功二人, 正五品。  司制二人, 正六品。  典制二人, 正七品。 掌制二人, 正八品。  女史二人。司珍二人, 正六品。  典珍二人, 正七品。  掌珍二人, 正八品。  女史六人。司彩二人, 正六品。  典彩二人, 正七品。  掌彩二人, 正八品。  女史二人。司計二人, 正六品。  典計二人, 正七品。  掌計二人, 正八品。  女史二人。尚功之職,掌女功之程課,總司制、司珍、司彩、司計四司之官屬。司制掌衣服裁縫。司珍掌寶貨。司彩掌繒錦絲枲之事。司計掌支度衣服、飲食、薪炭。   宮正一人, 正五品。  司正二人, 正六品。  典正二人, 正七品。 女史四人。宮正之職,掌戒令、糾禁、謫罰之事。司正、典正佐之。 右唐制定宮官六尚書、二十四司職事官,以備內職之數。   內侍省 《星經》有宦者四星,在天市垣,帝坐之西。《周官》有巷伯、寺人之職,皆內官也。前漢宮官,多用士人,後漢始用宦者為宮官。晉置大長秋卿為後宮官,以宦者為之。隋為內侍省,煬帝改為長秋監。武德復為內侍。龍朔改為內侍監,光宅改為司宮台,神龍復為內侍省也。   內侍四員。 從四品上。漢、魏曰長秋卿,梁曰大長秋,北齊曰中侍中,後周曰司內上士,隋曰內侍,置二人。煬帝曰長秋令,正四品。武德復為中侍。中官之貴,極於此矣。若有殊勳懋績,則有拜大將軍者,仍兼內侍之官。德宗置左、右神策、威遠等禁兵,命中官掌之。每軍置中尉一人,宦者為之。自李輔國、魚朝恩之後,京師兵柄,歸於內官,號左、右軍中尉。將兵於外者,謂之觀軍容使。而天下軍鎮節度使,皆內官一人監之,事具《宦者傳》也。  內常侍六人。正 五品下。漢代謂之中常侍。  內侍之職,掌在內侍奉出入宮掖宣傳之事,總掖廷、宮闈、奚官、內僕、內府五局之官屬。內常侍為之貳。凡皇后祭先蠶,則相儀。後出,則為之夾引。   內給事八人, 從五品下。  主事二人, 從九品下。  令史八人,書令史十六人。內給事掌判省事。凡元正、冬至群臣朝賀中宮,則出入宣傳。凡宮人衣服費用,則具其品秩,計其多少,春秋二時,宣送中書。   內謁者監六人, 正六品下。  內謁者十二人, 從八品下。  內寺伯二人。 正七品下。  內謁者監掌內宣傳。凡諸親命婦朝會,所司籍其人數,送內侍省。內謁者掌諸親命婦朝集班位。內寺伯掌糾察諸不法之事。歲大儺,則監其出入。   掖廷局:令二人, 從七品下。  丞三人, 從八品下。  宮教博士二人, 從九品下。  監作四人, 從九品下。  令史四人,計史二人,書令史八人。掖廷令掌宮禁女工之事。凡宮人名籍,司其除附,公桑養蠶,會其課業。丞掌判局事。博士掌教習宮人書算眾藝。監作掌監當雜作。   宮闈局:令二人, 從七品下。  丞二人, 從八品下。  令史三人,書吏六人,內閽人二十人,內掌扇十六人,內給使無常員。宮闈局令掌侍奉宮闈,出入管鑰。凡大享太廟,帥其屬詣於室,出皇后神主置於輿而登座焉。既事,納之。凡宮人無官品者,稱內給使。若有官及經解免應敘選者,得令長上,其小給使學生五十人,皆總其名籍,以給其糧廩。丞掌判局事。內給使掌諸門進物出納之歷。   奚官局:令二人, 正八品下。  丞二人, 正九品下。  書令史三人,書吏六人,藥童四人。奚官令掌奚隸工役、宮官品命。丞為之貳。凡宮人有疾病,則供其醫藥,死亡則供其衣服,各視其品命。仍於隨近寺觀,為之修福。雖無品,亦如之。凡內命婦五品已上亡,無親戚於墓側,三年內取同姓中男一人,以時主祭。無同姓,則所司春秋以少牢祭之。   內僕局:令二人, 正八品下。  丞二人, 正九品下。  書令史二人,書吏四人,駕士二百人。內僕令掌中宮車乘出入導引。丞為之貳。凡中宮有出入則令居左,丞居右,而夾引之。凡皇后之車有六,事在《輿服》也。內府局:令二人, 正八品下。  丞二人, 正九品下。  書令史二人,書吏四人。內府令掌中藏寶貨,給納名數。丞為之貳。凡朝會五品已上,賜絹帛金銀器於殿廷者,並供之。諸將有功,並蕃酋辭還,亦如之。   太常寺 古曰秩宗,秦曰奉常,漢高改為太常,梁加「寺」字,後代因之。   卿一員, 正三品。梁置十二卿,太常卿為一。周、隋品第三。龍朔二年改為奉常,光宅改為司禮卿,神龍復為太常卿也。  少卿二人。 正四品。隋置少卿二人,從四品。武德置一人,貞觀加置一員。  太常卿之職,掌邦國禮樂、郊廟、社稷之事,以八署分而理之:一曰郊社,二曰太廟,三曰諸陵,四曰太樂,五曰鼓吹,六曰太醫,七曰太卜,八曰廩犧。總其官屬,行其政令。少卿為之貳。凡國有大禮,則贊相禮儀。有司攝事,則為之亞獻。率太樂官屬,宿設樂懸,以供其事。宴會,亦如之。若三公行園陵,則為之副,公服乘輅備鹵簿而奉其禮。若大祭祀,則先省牲器。凡太卜占國之大事及祭祀卜日,皆往蒞之於太廟南門之外。凡仲春薦冰及四時品物甘滋新成者,皆薦焉。凡有事於宗廟,少卿帥太祝、齋郎入薦香燈,整拂神幄,出入神主。將享,則興良醞令實樽罍。凡備大享之器服,有四院。 一曰天府院,二曰御衣院,三曰樂懸院,四曰神廚院。   丞二人, 從五品上。  主簿二人, 從七品上。  錄事二人, 從九品下。   府十二人,史二十三人。博士四人, 從七品上。  謁者十人,贊引二十人。太祝六人, 正九品上。  祝史六人。奉禮二人, 從九品上。   贊者十六人。協律郎二人, 正八品上。  亭長八人,掌固十二人,太廟齋郎,京、都各一百三十人。太廟門僕,京、都各三十人。丞掌判寺事。凡大饗太廟,則修七祀於太廟西門之內。若祫享,則兼修配享功臣之禮。主簿掌印,勾檢稽失,省署抄目。錄事掌受事發辰。博士掌五禮之儀式,本先王之法制,適變隨時而損益焉。凡大祭祀及有大禮,則與卿導贊其儀。凡公已下擬謚,皆跡其功行,為之褒貶。無爵稱子,養德邱園,聲實明著,則謚曰先生。大行大名,小行小名之。 古有《周書謚法》,《大戴禮謚法》,漢劉熙《謚法》一卷,晉張靖《謚法》兩卷,又有《廣謚法》一卷,梁沈約總聚古今謚法,凡有一百六十五稱也。  若大祭禮,卿省牲器,謁者為之導。若小祀及公卿大夫有嘉禮,亦命謁者以贊之。太祝掌出納神主於太廟之九室,而奉享禘佩給之儀。凡國有大祭祀,凡郊廟之祝版,先進取署,乃送祠所。將事,則跪讀祝文,以信於神;禮成而焚之。凡大祭祀,卿省牲而告充。凡祭天及日月星辰之玉帛,則焚之;祭地及社稷山嶽,則瘞之;瀆污,則沉之。奉禮郎掌朝會祭祀君臣之版位。凡樽卣之制,十有四,祭則陳之。祭器之位,簠簋為前,n  鈃次之,籩豆為後。大凡祭祀朝會,在位者拜跪之節,皆贊導之,贊者承傳焉。又設牲榜之位,以成省牲之儀。凡春秋二仲,公卿巡陵,則主其威儀鼓吹之節而相禮焉。協律郎掌和六呂六律,辨四時之氣,八風五音之節。凡太樂,則監試之,為之課限。若大祭祀饗宴奏於廷,則升堂執麾以為之節制,舉麾工鼓柷而後樂作,偃麾戛敔而後止。   兩京郊社署:令各一人, 從七品下。  丞一人, 從八品上。府二人,史四人,典事三人,掌固五人,門僕八人,齋郎一百一十人。郊社令掌五郊社稷明堂之位,祠祀祈禱之禮。丞為之貳。凡大祭祀,則設神坐於壇上而別其位,立燎壇而先積柴。凡有合朔之變,則置五兵於太社,以硃絲縈之以俟變,過時而罷之。   諸陵署:令一人, 從五品上。  錄事一人,府二人,史四人,主衣四人,主輦四人,主藥四人,典事三人,掌固二人。陵戶,乾,橋、昭四百人,獻、定、恭三百人。陵令掌先帝山陵,率戶守衛之。丞為之貳。凡朔望、元正、冬至,皆修享於諸陵。凡功臣密戚陪葬者聽之,以文武分為左右列。諸太子陵令各一人, 從八品下。  丞一人。 從九品下。   太樂署:令一人, 從七品下。  丞一人, 從八品下。  府三人,史六人。樂正八人, 從九品下。  典事八人,掌固八人,文武二舞郎一百四十人。太樂令調合鍾律,以供邦國之祭祀享宴。丞為之貳。凡天子宮懸鐘磬,凡三十六虡, 鎛鍾十二,編鐘二二,編磬十二,共為三十六架。東方西方,磬虡起北,鍾虡次之。南方北方,磬虡起西,鍾虡次之。鎛鍾在編鐘之間,各依辰位。四隅建鼓,左柷右敔。又設巢、竽、笛、管、篪、塤、繫於編鐘之下。偶歌琴、瑟、箏、築,繫於編磬之下。其在殿廷前,則加鼓吹十二案,於建鼓之外,羽葆之鼓、大鼓、金鐓、歌簫、笳置於其上。又設登歌鍾、節鼓、瑟、琴、箏、笳於堂上,笙、和、簫、篪於堂下。太子之廷,陳軒懸,去其南面鎛鍾、編鐘編磬各三,凡九蝖A設於辰、丑、申之位。三建鼓亦如之。凡宮懸之作,則奏文武舞,事在《音樂志》也。  凡大宴會,則設十部伎。凡大祭祀、朝會用樂,辨其曲度章服,而分始終之次。在事於太廟,每室酌獻各用舞。 事具《音樂志》。  凡祀昊天上帝及五方《大明》、《夜明》之樂,皆六成,祭皇地祇神州社稷之樂,皆八成,享宗廟之樂,皆九成。其餘祭祀,三成而已。 五音有成數,觀其數而用之也。  凡習樂,立師以教。每歲考其師之課業,為上中下三等,申禮部。十年大校之,量優劣而黜陟焉。凡樂人及音聲人應教習,皆著簿籍,核其名數,分番上下。   鼓吹署:令一人, 從七品下。  丞三人, 從八品下。  府三人,史六人。樂正四人, 從九品下。  典事四人,掌固四人。鼓吹令掌鼓吹施用調習之節,以備鹵簿之儀。丞為之貳。凡大駕行幸,鹵簿則分前後二部以統之。法駕則三分減一,小駕則減大駕之半。皇太后、皇后出,則如小駕之例。皇太子之鼓吹,亦有前後二部。親王已下各有差。凡大駕行幸,有夜警晨嚴之制。 大駕夜警十二部,晨嚴三通。太子諸王公卿已下,警嚴有差。  凡合朔之變,則率工人設五鼓於太社。太儺,則帥鼓角以助侲子唱之。   大醫署:令二人, 從七品下。  丞二人, 從八品下。  府二人,史四人,主藥八人,藥童二十四人。醫監四人, 從八品下。  醫正八人, 從九品下。 藥園師二人,藥園生八人,掌固四人。太醫令掌醫療之法。丞為之貳。其屬有四,曰:醫師、針師、按摩師、禁咒師。皆有博士以教之。其考試登用,如國子之法。凡醫師、醫工、醫正療人疾病,以其全多少而書之以為考課。藥園師,以時種蒔收采。   諸藥醫博士一人, 正八品上。  助教一人, 從九品下。  醫師二十人,醫工一百人,醫生四十人,典藥二人。博士掌以醫術教授諸生。 醫術,謂習《本草》,《甲乙脈經》。分而為業,一曰體療,二曰瘡腫,三曰少小,四曰耳目口齒,五曰角法也。   針博士一人, 從八品下。  針助教一人, 從九品下。  針師十人,針工二十人,針生二十人。針博士掌教針生以經脈孔穴,使識浮沉澀滑之候,又以九針為補瀉之法。其針名有九,應病用之也。   按摩博士一人, 從九品下。  按摩師四人,按摩工十六人,按摩生十五人。按摩博士掌教按摩生消息導引之法。   咒禁博士一人, 從九品下。  咒禁師二人,咒禁工八人,咒禁生十人。咒禁博士掌教咒禁生以咒禁,除邪魅之為厲者。   太卜署:令一人, 從八品下。  丞一人, 正九品。  卜正二人, 從九品下。  卜博士二人。 從九品下。  太卜令掌卜筮之法。丞為之貳。 其法有四:一龜,二五兆,三易,四式。  皆辨其象數,通其消息,所以定吉凶焉。凡國有祭祀,則率卜正、占者,卜日於太廟南門之外。歲季冬之晦,帥侲子入宮中堂贈大儺。 贈,送也,堂中舞侲子,以送不祥也。   廩犧署:令一人, 正八品下。  丞一人。 正九品。  廩犧令掌薦犧牲及粢盛之事。丞為之貳。凡三祀之牲牢,各有名數。大祭祀,則與太祝以牲就榜位,太常卿省牲,則北面告腯,乃牽牲以授太官。   汾祠署:令一人, 從七品下。  丞一人。 從八品上。  汾祠令、丞,掌神祀、享祭、灑掃之制。   兩京齊太公廟署:令各一人, 從七品下。  丞各一人, 從八品上。  令、丞掌開合、灑掃及春秋仲釋尊之禮。   光祿寺 秦曰郎中令,漢曰光祿勳,掌宮殿門戶。梁置十二卿,加「寺」字,除「勳」字,曰光祿卿,掌膳食,後因之。  品第三。龍朔改為司膳寺正卿,光宅改為司膳寺卿,神龍復為光祿寺也。   卿一員, 從三品。  少卿二人。 從四品上。  卿之職,掌邦國酒醴、膳羞之事,總太官、珍羞、良醞、掌醢之屬,修其儲備,謹其出納。少卿為之貳。國有大祭祀,則省牲獲,視濯滌。若三公攝祭,則為之終獻。朝會宴享,則節其等差,量其豐約以供焉。   丞二人, 從六品上。  主簿二人, 從七品上。  錄事二人, 從九品上。   府十二人,史二十一人,亭長六人,掌固六人。丞掌判寺事。主簿掌印,勾檢稽失。錄事掌受事發辰。   太官署:令二人, 從七品下。  丞四人, 從八品下。  府四人,史人。監膳十人, 從九品下。  主膳十五人,供膳二千四百人,掌固四人。太官令掌供膳食之事。丞為之貳。凡祭之日,與卿詣廚省牲鑊,取明水於陰鑒,取明火於陽燧,帥宰人以鑾刀割牲,取其毛血,實之於豆,遂烹牲焉。又師進饌者實簠簋,設於饌幕之內。凡朝會宴享,九品已上並供其膳食。凡供奉祭祀致齋之官,則視其品秩為之差降。國子監釋奠,百官觀禮,亦如之。凡突衛當上,及命婦朝參宴會者,亦如之。   珍羞署:令一人, 正八品下。  丞二人, 正九品下。  府三人,史六人,典書八人,餳匠五人,掌固四人。令掌庶羞之事,丞為之貳,以實籩豆。陸產之品,曰榛栗脯修,水物之類,曰魚鹽菱芡。辨其名數,會其出入,以供祭祀朝會賓客之禮也。   良醞署:令二人, 正八品下。  丞二人, 正九品下。  府三人,史六人。監事二人, 從九品下。  掌醞三十人,酒匠十三人,奉觶一百二十人,掌固四人。令掌供奉邦國祭祀五齊三酒之事。丞為之貳。 五齊三酒,義見《周官》。  郊祀之日,帥其屬以實樽罍。若享太廟,供其郁鬯之酒,以實六彝。若應進者,則供春暴、秋清、酴挐痋B桑落等酒。   掌醢署:令一人, 正八品下。  丞二人, 正九品下。  府二人,史四人,主醢十人。令掌供醯醢之屬,而辨其名物。丞為之貳。 凡鹿、兔、羊、魚等四醢。   凡祭神祇,享宗廟,用菹醢以實豆。宴賓客,會百官,醢醬以和羹。   衛尉寺 秦置衛尉,掌宮門衛屯兵,屬官有公車司馬、衛士、旅賁三令。梁置十二卿,衛尉加「寺」字,官加「卿」字。龍朔改為司衛寺,鹹亨復也。   卿一員, 從三品。  少卿二人。 從四品上。  卿之職,掌邦國器械文物之事,總武庫、武器、守宮三署之官屬。少卿為之貳。凡天下兵器入京師者,皆籍其名數而藏之。凡大祭祀大朝會,則供其羽儀、節鉞、金鼓、帷帟、茵席之屬。   丞二人,從六品上。主簿二人, 從七品上。  錄事一人,從九品上。府六人,史十一人,亭長四人,掌固六人。丞掌判寺事,辨器械出納之數。主簿掌印,勾檢稽失。錄事掌受事發辰。   武庫:令、 兩京各一人,從六品下。  丞二人, 從八品下。  府二人,史六人,監事一人, 正九品上。  典事二人,掌固五人。令掌藏邦國之兵仗、器械,辨其名數,以備國用。丞為之貳。凡親征及大田巡狩,以羝羊、猳豬、雄雞釁鼓。若太子親征及大將出師,則用猳窗@ 。凡有赦,則先建金雞,兼置鼓於宮城門之右。視大理及府縣囚徒至,則撾其鼓。   武器署:令一人, 正八品下。  丞二人, 從九品下。  府二人,史六人,監事一人, 從九品下。  典事二人,掌固四人。令掌在外戎器,辨其名物,會其出入。丞為之貳。凡大祭祀大朝會及巡幸,則納於武庫,供其鹵簿。若王公百官婚葬之禮,應給鹵簿,亦供之。   守宮署:令一人, 正八品下。  丞二人, 正九品下。  府二人,史四人,監事二人,掌設六人,幕士一千六百人。令掌邦國供帳之屬,辨其名物,會其出入。丞為之貳。凡大祭祀大朝會及巡幸,則設王公百官位於正殿南門外。   宗正寺 《星經》有宗正星,在帝座之東南。秦置宗正,掌宗屬。梁置十二卿,宗正為一,署加「寺」字。隋品第二。光宅改為司屬,神龍復之也。   卿一員, 從三品上。  少卿二員。 從四品上。  丞二人, 從六品上。   主簿一人, 從七品上。  錄事一人, 從九品上。  府五人,史九人,亭長四人,掌固四人。卿之職,掌九族六親之屬籍,以別昭穆之序,並領崇玄署。少卿為之貳。九廟之子孫,繼統為宗,餘曰族。凡大祭祀及冊命朝會之禮,皇親諸親應陪位預會者,則為之簿書,以申司封。若皇親為三公子孫應襲封者,亦如之。丞掌判寺事。主簿掌印及勾檢稽失。錄事掌受事發辰。   崇玄署:令一人, 正八品下。  丞一人, 正九品下。  府二人,史三人,典事六人,掌固二人。令掌京都諸觀之名數、道士之帳籍,與其齋醮之事。丞為之貳。   太僕寺 太僕,古官。梁置十二卿,署加「寺」字,後因之。龍朔改為司馭寺,光宅為司僕寺,神龍復也。   卿一員。 從三品。古有太僕正,即其名也。後無正字,唯名太僕。梁置為列卿,隋品第三。龍朔為司馭正卿,光宅曰司僕卿,神龍復也。  少卿二人。 從四品上。   卿之職,掌邦國廄牧、車輿之政令,總乘黃、典車之屬。凡監牧羊馬所通籍帳,每歲則受而會之,以上尚書駕部,以議其官吏之考課。凡四仲之月,祭馬祖、馬步、先牧、馬社。   丞四人, 從六品上。  主簿二人, 從七品上。  錄事二人, 從九品上。   府十七人。史三十四人,獸醫六百人,獸醫博士四人,學生一百人,亭長四人,掌固六人。丞掌判寺事。主簿掌印,勾檢稽失,省署抄目。錄事掌受事發辰。   乘黃署:令一人, 從七品下。  丞一人, 從八品下。  府一人,史二人,典事八人,駕士一百四十人,羊車小吏十四人,掌固六人。令掌天子車輅,辨其名數與馴馭之法。丞為之貳。凡乘輿五輅, 事具《輿服志》也。   皆有副車,又有十二車, 曰指南車、曰記裡鼓車、白鷺車、鑾旗車、辟惡車、皮軒車、耕根車、安車、四望車、羊車、黃鉞車、豹尾車,其車飾見《輿服志》也。   屬車一十有二。 古者屬車八十一乘,皇朝置十二乘也。   乘輿有大駕、法駕、小駕,車服各有名數之差。若有大禮,則以所御之輅進內。既事,則受而藏之。凡將有事,先期四十日,尚乘供馬如輅色,率駕士預調習指南等十二車。   典廄署:令二人, 從七品下。  丞四人, 從八品下。  府二人,史六人。主乘六人, 正九品下。  典事八人,執馭一百人,駕士八百人,掌固六人。令掌系飼馬牛,給養雜畜之事。丞為之貳。   典牧署:令二人, 正八品下。  丞四人, 正九品下。  府四人,史八人,監事八人,典事十六人, 從九品下。  主酪五十人。令掌牧雜畜,造酥酪脯臘給納之事。丞為之貳。凡群牧所送羊犢,皆受之,而供廩犧、尚食之用。諸司合供者,亦如之。   車府署:令一人, 正八品下。  丞一人, 正九品下。  府一人,史二人,典事四人,掌固六人。令掌王公已下車輅,辨其名數及馴馭之法。丞為之貳。凡公已下,四軺車。 一象輅,二革軺,三木輅,四軺輅。視其品秩而給之。兼給馭士也。   上牧監一人, 從五品下。牧監,皆皇朝置也。  副監二人, 正六品下。 丞二人, 正八品上。  主簿一人, 正八品下。  錄事一人,府三人,史六人,典事八人,掌固四人。   中牧監一人, 正六品下。  副監一人, 從六品下。  丞一人, 從八品下。   主簿一人, 從九品下。  錄事一人,府二人,史四人,典事四人,掌固四人。   下牧監一人, 從六品下。  副監一人, 正七品下。  丞一人, 正九品上。   主簿一人, 從九品下。  諸牧監掌群牧孳課之事。凡馬五千匹為上監,三千匹已上為中監,一千匹已上為下監,凡馬之群,有牧長尉。凡馬,有左、右監,以別其粗良,以數紀名,著之簿籍。細馬稱左,粗馬稱右。凡諸群牧,立南北東西四使以分統之,其馬皆印。每年終,監牧使巡按孳數,以功過相除,為之考課。   沙苑監一人, 從六品下。  副監一人, 正七品下。  丞一人, 正九品下。   主簿二人, 從九品下。  錄事一人,府三人,史六人,典事四人,掌固二人。沙苑監,掌牧養隴右諸牧牛羊,以供其宴會祭祀及尚食所用。每歲與典牧分月以供之。丞為之貳。若百司應供者,則四時皆供。凡羊毛及雜畜毛皮角,皆具數申有司。   大理寺 古謂掌刑為士,又曰理。漢景帝加「大」字,取天官貴人之牢曰大理之義。後漢後,改為廷尉,魏復為大理。南朝又名廷尉,梁改名秋卿,北齊、隋為大理,加「寺」字。龍朔改為詳刑寺,光宅為司刑,神龍復改。   卿一員, 從三品。古或名廷尉,北齊加「寺」字。隋品第三。龍朔為詳刑正卿,光宅為司刑卿,神龍復為大理卿。  少卿二員。 從四品上。  卿之職,掌邦國折獄詳刑之事。少卿為之貳。凡犯至流死,皆詳而質之,以申刑部。仍於中書、門下詳覆。凡吏曹補署法官,則與刑部尚書、侍郎議其人可否,然後注擬。   正二人, 從五品下。  丞六人, 從六品上。  主簿二人, 從七品上。   錄事二人, 從九品上。  府二十八人,史五十六人。正掌參議刑辟,詳正科條之事。凡六丞斷罪不當,則以法正之。丞掌分判寺事。主簿掌印,省署抄目,勾檢稽失。錄事掌受事發辰。獄丞四人,掌率獄吏,檢校囚徒,及枷杖之事。獄史六人,亭長四人,掌固八人。問事一百四十八人,掌決罪人。司直六人, 從六品上。   評事十二人, 從八品下。  掌出使推核。評事史十四人。 其刑法科目,已載於刑部。   鴻臚寺 周曰大行人,秦曰典客,漢景帝曰大行,武帝曰大鴻臚。梁置十二卿,鴻臚為冬卿,去「大」字,署為寺。後周曰賓部,隋曰鴻臚寺。龍朔改為同文寺,光宅曰司賓寺,神龍復也。   卿一員, 從三品。  少卿二人。 從四品上。  卿之職,掌賓客及凶儀之事,領典客、司儀二署,以率其官屬,供其職務。少卿為之貳。凡四方夷狄君長朝見者,辨其等位,以賓待之。凡二王后及夷狄君長之子襲官爵者,皆辨其嫡庶,詳其可否。若諸蕃人酋渠有封禮命,則受冊而往其國。凡天下寺觀三綱,及京都大德,皆取其道德高妙、為眾所推者補充,申尚書祠部。皇帝太子為五服之親及大臣發哀臨沛,則贊相焉。凡詔葬大臣,一品則卿護其喪事,二品則少卿,三品丞一人往。皆命司儀,以示禮制。   丞二人, 從六品上。  主簿一人, 從七品上。  錄事二人, 從九品上。   府五人,史十一人,亭長四人,掌固六人。丞掌判寺事。主簿掌印,勾檢稽失。錄事掌受事發辰。   典客署:令一人, 從七品下。  丞二人, 從八品下。  掌客十五人, 正九品上。  典客十三人,府四人,史八人,賓僕十八人,掌固二人。典客令掌二王后之版籍及四夷歸化在蕃者之名數。丞為之貳。凡朝貢、宴享、送迎,皆預焉。辨其等位,供其職事。凡酋渠首領朝見者,皆館供之。如疾病死喪,量事給之。還蕃,則佐其辭謝之節。   司儀署:令一人, 正八品下。  丞一人, 正九品下。  司儀六人,府二人,史四人,掌設十八人,齋郎三十三人,掌因四人,幕士六十人。司儀令掌凶禮之儀式及喪葬之具。丞為之貳。凡京官職事三品已上、散官二品已上、京官四品已上,如遭喪薨卒,量品贈祭葬,皆供給之。   司農寺 漢初治粟內史,景帝改為大農,武帝加「司」字。梁置十二卿,以署為寺,以官為卿,隋為司農卿,龍朔二年改為司稼卿,鹹亨復也。   卿一員, 從三品上。  少卿二員。 從四品上。  卿之職,掌邦國倉儲委積之事,總上林、太倉、鉤盾、導官四署與諸監之官屬,謹其出納。少卿為之貳。凡京百司官吏祿給及常料,皆仰給之。孟春藉田祭先農,則進耒耜,季冬藏冰,仲春頒冰,皆祭司寒。   丞六人, 從六品上。  主簿二人, 從七品上。  錄事二人, 從九品上。   府二十分人,史七十六人,計史三人,亭長九人,掌固七人。丞掌判寺事。凡天下租及折造轉運於京都,皆閱而納之,以供國用,以祿百官。主簿掌印,署抄目,勾檢稽失。凡置木契二十隻,應須出納,與署合之。錄事掌受事發辰。   上林署:令二人, 從七品下。  丞四人, 從八品下。  府七人,史十四人,監事十九人,典事二十四人,掌固五人。令掌苑囿園池之事。丞為之貳。凡植果樹蔬,以供朝會祭祀。其尚食所進,及諸司常料,季冬藏冰,皆主之。   太倉署:令三人, 從七品下。  丞二人, 從八品下。  府十人,史二十人,監事十人。 從九品下。  令掌九谷廩藏。丞為之貳。凡鑿窖置屋,皆銘磚   為庾斛  之數,與其年月日,受領粟官吏姓名。又立牌如其銘。   鉤盾署:令二人, 正八品上。  丞四人, 正九品上。  府七人,史十四人,監事十人, 從九品下。  典事十九人,掌固五人。令掌供邦國薪芻之事。丞為之貳。凡祭祀、朝會、賓客享宴,隨差降給之。   導官署:令二人, 正八品上。  丞四人, 正九品上。  府八人,史十六人,監事十人。 從九品上。  令掌導擇米麥之事。丞為之貳。凡九谷之用,隨其精粗、差其耗損而供之。   太原、永豐、龍門諸倉:每倉監一人, 正七品下。  丞二人, 從八品上。   錄事一人,典事六人,府二人,史四人,掌固四人。倉監掌倉窖儲積之事。丞為之貳。凡出納帳紙,歲終上於寺司。   司竹監:監一人, 正七品下。  副監一人, 正八品下。  丞二人, 從八品上。  錄事一人,府二人,史四人,典事三十人,掌固四人。司竹監掌植養園竹。副監為之貳。歲終,以竹功之多少為考課。   溫泉監: 泉在京兆府昭應縣之西。  監一人, 正七品下。  丞二人, 從八品上,  錄事一人,府二人,史二人,掌固四人。溫泉監掌湯池宮禁之事。丞為之貳。凡王公已下至於庶人,湯泉館有差,別其貴賤,而禁其逾越。凡近湯之地,潤澤所及,瓜果之屬先時而毓者,必苞匭而進之,以薦陵廟。   京、都苑總監:監各一人, 從五品下。  副監一人, 從六品下,  丞二人, 從七品下。  主簿一人, 從九品上。  錄事各三人,府八人,史十六人,亭長四人,掌固六人。苑總監掌宮苑內館園池之事。副監為之貳。凡禽魚果木,皆總而司之。凡給總監及苑內官屬,人畜出入,皆為差降之數。   京、都苑四面監;監各一人, 從六品下。  副監一人, 從七品下。  丞二人, 正八品下。  錄事一人,府三人,史三人,典事六人,掌固四人。四面監掌所管面苑內宮館園池,與其種植修葺之事。副監為之貳。丞掌判監事。   諸屯:監一人, 從七品下。  丞二人。 從八品下。  諸屯監各掌其屯稼穡。丞為之貳。凡每年定課有差。   九成宮總監:監一人, 從五品下。  副監一人, 從六品下,  丞一人,從七品下。主簿一人, 從九品下。  錄事一人,府三人,史五人。宮監掌檢校宮樹,供進煉餌之事。副監為之貳。   太府寺 《周官》有太府下士,掌財賦。秦、漢已後,財賦屬司農少府。梁始置太府卿,掌帑藏。龍朔改為外府,光宅改為司府,神龍復為太府寺也。   卿一員, 從三品。即後周太府中大夫。  少卿二員。 從四品上。  卿掌邦國財貨,總京師四市、平准、左右藏、常平八署之官屬,舉其綱目,修其職務。少卿為之貳。以二法平物。一曰度量,二曰權衡。凡四方之貢賦,百官之俸秩,謹其出納,而為之節制焉。凡祭祀,則供其幣。   丞四人, 從六品上。  主簿二人, 從七品上。  錄事二人,從九品上。府十五人,史五十人,計史四人,亭長七人,掌固七人。丞掌判寺事。凡正、至大朝所貢方物,應陳於殿廷者,受而進之。   兩京都市署: 京師有東西兩市,東都有南北兩市。  令一人, 從六品上。   丞各二人, 正八品上。  錄事一人,府三人,史七人,典事三人,掌固一人。京、都市令掌百族交易之事。丞為之貳。凡建標立候,陳肆辨物,以二物平市, 謂秤以格,斗以概。以三賈均市。 賈有上、中、下之差。   平准署:令二人, 從七品下。  丞四人, 從八品下。錄事一人,府六人,史十三人,監事二人, 從九品下。  典事二人,價人十人,掌固十人。平准令掌供官市易之事。丞為之貳。凡百司不任用之物,則以時出貨。其沒官物,亦如之。   左藏署: 左右藏令,晉始有之,後代因之。皇家左藏,有東庫、西庫、朝堂庫。又有東都庫。各木契一,與太府主簿合也。  令三人, 從七品下。  丞五人, 從八品下。  府九人,史十八人,監事九人, 從九品下。   典事一人,掌固八人。左藏令掌邦國庫藏。丞為之貳。凡天下賦調,先於輸場簡其合尺度斤兩者,卿及御史監閱,然後納於庫藏,皆題以州縣年月,所以別粗良,辨新舊。凡出給,先勘木契,然後錄其名數,請人姓名,署印送監門,乃聽出。若外給者,以墨印印之。凡藏院之內,禁人燃火,及無故入院者。晝則外四面常持仗為之防守,夜則擊柝,而分更以巡警之。   右藏署:令二人, 正八品上。  丞三人, 正九品上。  府五人,史十人,監事四人, 從九品下。  典事七人,掌固十人。右藏令掌國寶貨。丞為之貳。凡四方所獻金玉、珠貝、玩好之物,皆藏之。出納禁令,如左藏。   常平署: 漢宣帝時,始置常平倉,以平歲之凶穰。後漢改為常滿倉,晉曰常平,後魏曰邸閣倉。隋於衛州置黎陽倉,洛州置河陽倉,陝州置常平倉,華州置廣運倉,轉相委輸,漕關東之粟,以給京師。國家垂拱初,兩京置常平署,天下州府亦置之。   令一人, 從七品下。  丞二人, 從八品下。  府四人,史八人,監事五人, 從九品下。  典事五人,掌固六人。常平令掌倉儲之事。丞為之貳也。   國子監 國子之義,見《周官》。晉武始立國子學。北齊曰國子寺,隋初曰學,後改為寺,大業三年改為監。龍朔曰大司成,光宅曰成均,神龍復為國子監也。   祭酒一員, 從三品。《周官》曰師氏、保氏。漢始置祭酒博士,歷代因之。隋祭酒,品第三。龍朔、光宅,隨曹改易。  司業二員。 從四品下。隋大業三年,始置司業一人,從四品。官名隨曹改易。  祭酒、司業之職,掌邦國儒學訓導之政令,有六學。 一國子學、二太學、三四門、四律學、五書學、六算學也。  凡春秋二分之月,上丁釋奠於孔宣父,祭以太牢,樂用登歌軒懸。祭酒為初獻,司業為亞獻。凡教授之經,以《周易》、《尚書》、《周禮》、《儀禮》、《禮記》、《毛詩》、《春秋左氏傳》、《公羊傳》、《谷梁傳》各為一經,《孝經》、《論語》兼習之。每歲終,考其學官訓導功業之多少,為之殿最。   丞一人, 從六品下。  主簿一人, 從七品下。  錄事一人, 從九品下。   府七人,史十三人,亭長六人,掌固八人。丞掌判監事。凡六學生每歲有業成上於監者,以其業與祭酒、司業試所習業,上尚書禮部。   國子博士二人, 正五品上。  助教二人, 從六品上。  學生三百人,典學四人,廟干二人,掌固四人。博士掌教文武官三品已上、國公子孫,二品已上曾孫為生者。生初入,置束帛一篚,酒一壺,修一案。每歲生有能通兩經已上求出仕者,則上於監。堪秀才進士者,亦如之。典學掌抄錄課業。廟干掌灑掃學廟。   太學博士三人, 正六品上。  助教三人, 從七品上。  學生五百人。太學博士掌教文武五品已上及郡縣公子孫,從三品曾孫之為生者。教法並如國子。   四門博士三人, 正七品上。  助教三人, 從八品上。  四門博士掌教文武七品已上及侯伯子男子之為生者,若庶人子為俊士生者,教法如太學。學生五百人。直講四人,掌佐博士助教之職。大成二十人。 通四經業成,上於尚書吏部,試登第者,加階放選也。   律學博士一人, 從八品下。太宗置。  助教一人, 從九品上。  學生五十人。博士掌教文武官八品已下及庶人子為生者。以律令為專業,格式法例亦兼習之。   書學博士二人, 從九品下。  學生三十人。博士掌教文武八品已下及庶人之子為生者。以《石經》、《說文》、《字林》為專業,餘字書兼習之。   算學博士二人, 從九品下。  學生三十人。博士掌教文武官八品已下及庶人之子為生者。二分其經,以為之業。習《九章》、《海島》、《孫子》、《五曹》、《張邱建》、《夏侯陽》、《周髀》十五人,習《綴術》、《緝古》十五人。其《紀遺》、《三等數》亦兼習之。   《五經》博士各一人。 五品下。舊無《五經》學科,自貞元五年一月敕特置《三禮》《開元禮》科,長慶二年二月,始置《三傳》《三史》科,後又置《五經》博士。檢年月,未獲也。   廣文館博士二人。 正六品上。天寶九載置,試附監修進士業者。置助教一人,至德後廢也。   少府監 秦置少府,掌山澤之稅。漢掌內府珍貨。梁始為卿。歷代或置或省。隋大業五年,始分太府置少府監。龍朔改為內府,光宅改為尚方,神龍復為少府監。   監一員, 從三品。秦、漢有少府,梁始為卿,隋改為監,從三品,少監,從四品。  煬帝改為令,武德復為監,龍朔、光宅,隨曹改易之。少監二員。 從四品下。  監之職,掌供百工伎巧之事,總中尚、左尚、右尚、織染、掌冶五署之官屬,庀其工徒,謹其繕作。少監為之貳。凡天子之服御,百官之儀制,展采備物,皆率其屬以供之。   丞四人, 從六品下。  主簿二人, 從七品下。  錄事二人, 從九品上。   府二十七人,史十七人,計史三人,亭長八人,掌固四人。丞掌判監事。凡五署所修之物,則申尚書省,下所司,以供給焉。   中尚署:令一人, 從六品下。  丞四人, 從八品下。  府九人,史十八人,監作四人,典事四人,掌固四人。中尚令,掌供郊祀之圭璧、器玩之物。中宮服飾,雕文錯彩之制,皆供之。丞為之貳。其所用金玉齒革毛羽之屬,任土以時,而供送之。   左尚署:令一人, 正七品下。  丞五人, 從七品下。  監作六人, 從九品下。  典事十八人,掌固四人。左尚令掌供天子之五輅、五副、七輦、三輿、十有二車、大小方圓華蓋一百五十有六,諸翟尾扇及小傘翰,辨其名數,而頒其制度。丞為之貳。   右尚署:令一人, 正七品下。  丞四人, 從八品下。  監作六人, 從九品下。  典事十三人,掌固十人。右尚署令供天子十有二閒馬之鞍轡及五品三部之帳,備其材革,而修其制度。丞為之貳。凡刀劍、斧鉞、甲冑、紙筆、茵席、履舄之物,靡不畢供。具用綾絹、金玉、毛革等,所出方土,以時支送。   織染署:令一人, 正八品上。  丞二人, 正九品上。  監作六人, 從九品下。  典事十一人,掌固五人。織染令掌供天子太子群臣之冠冕,辨其制度,而供其職。丞為之貳。   掌冶署:令一人, 正八品上。  丞一人, 正九品上。  監作四人, 從九品下。  掌冶令掌熔鑄銅鐵器物。丞為之貳。凡天下出銅鐵州府,聽人私采,官收其稅。若白鑞,則官市之。其西北諸州,禁人無置鐵冶及采鐵。若器用所須,具名移於所由官供之。   諸冶:監一人, 正七品下。  丞二人, 從八品下。  錄事一人,府一人,史二人,監作四人, 從九品下。  典事二人,掌固四人。諸冶監掌鑄銅鐵之事。   北都軍器監一人, 正四品上。  少監一人, 正五品上。  丞二人, 正七品上。  主簿一人, 正八品上。  錄事一人, 從九品上。  府十人,史十八人,典事四人,亭長二人,掌固四人。軍器監掌繕造甲弩,以時納於武庫。   甲坊署:令一人, 正八品下。  丞一人, 正九品下。  府二人,史五人,監作二人, 從九品下。  典事二人。   弩坊署:令一人, 正八品下。  丞一人, 正九品下。  府二人,史五人,監作二人, 從九品下。  典事二人。   諸鑄錢監: 絳州三十爐,揚、宣、鄂、蔚四州各十爐,益鄧、郴三州各五爐,洋州三爐,定州一爐也。  諸鑄錢監以所在州府都督刺史判之。副監一人,上佐判之。丞一人,判司判之。監事一人,或參軍或縣尉知之。錄事、府、史,士人為之。   諸互市:監各一人, 從六品下。  丞一人。 正八品下。  諸互市監掌諸蕃交易馬駝驢牛之事。   將作監 秦置將作,掌營繕宮室,歷代不改。隋為將作寺,龍朔改為繕工監,光宅改為營繕監,神龍復為將作監也。   大匠一員, 從三品。大匠之名,漢景帝置。梁置十二卿,將作為一卿。後周曰匠師中大夫。隋初為將作寺,置大匠一人,又改為監,以大匠為監。煬帝改為令,武德改為大匠。龍朔、光宅,隨曹改易也。  少匠二員。 從四品下。  大匠掌供邦國修建土木工匠之政令,總四署、三監、百工之官屬,以供其職事。凡兩京宮殿、宗廟、城郭、諸台省監寺廨宇樓台橋道,謂之內外作,皆委焉。   丞四人, 從六品下。  主簿二人, 從七品下。  錄事二人, 從九品下。   府十四人,史二十八人,計史三人,亭長四人,掌固六人。   左校署:令二人, 從八品下。  丞四人, 正九品下。  府六人,史十二人,監作十人。 從九品下。  左校令掌供營構梓匠。凡宮室樂懸簨弶,兵仗器械,喪葬所須,皆供之。   右校署:令二人, 從八品下。  丞三人, 正九品下。  府五人,史十人,監作十人, 從九品下。  典事十四人。右校令掌供版築、塗泥、丹頠之事。   中校署:令一人, 從八品下。  丞三人, 正九品下。  府三人,史六人,監事四人, 從九品下。  典事八人,掌固二人。中校令掌供舟車兵仗、廄牧雜作器用之事。凡行幸陳設供三梁竿柱,閒廄供銼碓行槽,祭祀供葛竹塹等。   甄官署:令一人, 從八品下。  丞二人, 正九品下。  府五人,史十人,監作四人, 從九品下。  典事十八人。甄官令掌供琢石陶土之事。凡石磬碑碣、石人獸馬、碾磑絞M瓦、瓶缶之器、喪葬明器,皆供之。   百工、就谷、庫谷、斜谷、太陰、伊陽等監: 百工監在陳倉,就谷監在王屋,庫谷監在鄠縣,太陰監在陸渾,伊陽監在伊陽,皆在出材之所。  監各一人, 從七品下。  丞一人, 正八品下。  府各一人,史三人,典事各二十一人,錄事各一人,監事四人。 從九品下。  百工等監掌採伐材木。   都水監   都水監:使者二人, 正五品上。漢官有都水長,屬主爵,掌諸池沼,後改為使者,後漢改為河堤謁者。晉復置都水台,立使者一人,掌舟楫之事。梁改為太舟卿,北齊亦曰都水台。隋改為都水監,大業復為使者,尋又為監,復改監為令,品第三。武德復為監,貞觀改為使者,從六品。龍朔改為司津監,光宅為水衛都尉,神龍復為使者,正五品上,仍隸將作監。  丞二人, 從七品上。  主簿二人, 從八品下。  錄事一人,府五人,史十人,掌固三人。使者掌川澤津梁之政令,總舟楫、河渠二署之官屬,凡虞衡之采捕,渠堰陂池之壞決,水田斗門灌溉,皆行其政令。   舟楫署:令一人, 正八品下。  丞二人。 正九品下。  舟楫署令掌公私舟船運漕之事。   河渠署:令一人, 正八品下。  丞一人, 正九品上。  府三人,史六人。河堤謁者六人,掌修補堤堰漁釣之事。典事三人,掌固四人,長上漁師十人,短番漁師一百二十人,明資漁師一百二十人。河渠令掌供川澤魚醢之事。祭祀則供魚醢。諸司供給魚及冬藏者,每歲支錢二十萬,送都水,命河渠以時價市供之。   諸津:令一人, 正九品上。  丞一人。 從九品下。  津令各掌其津濟渡舟梁之事。                  武官   左右衛 周制:軍萬二千五百人。天子六軍,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軍將皆命卿。至秦、漢,始置衛將軍,後漢、魏因之。晉武帝始置左、右、中三衛將軍。至隋始置左右衛、左右武衛、左右候、左右領軍、左右率府。各有大將軍一人,謂十二衛大將軍也。國家因之。   大將軍各一員, 正三品。  將軍各二員。 從三品。  左右衛將軍之職,掌統領宮廷警衛之法,以督其屬之隊仗,而總諸曹之職務。凡親勳翊五中郎將府及折衝府所隸,皆總制之。凡宿衛,內廊閣門外,分為五仗, 一供奉仗、二親仗、三勳仗、四翊仗、五散手仗也。  皆坐於東西廊下。若御坐正殿,則為黃旗仗,分立於兩階之次,在正門之內,以挾門隊坐於東西廂。皆大將軍守之。   長史各一人, 從六品上。  錄事參軍事各一人, 正八品上。  倉曹、兵曹參軍各二人, 正八品下。  騎曹、胄曹參軍各一人, 正六品下。  司階二人, 正六品上。  中候三人, 正七品下。  司戈五人, 正八品下。  執戟五人, 正九品下。  奉車都尉五人。 從五品下。  長史掌判諸曹、親勳翊五府及武安、武成等五十府之事。諸曹參軍皆掌本曹勾檢之事。 隨曹各有府史。   親府、勳一府、勳二府、翊一府、翊二府等五府每府中郎一人、中郎將一人, 皆四品下。  左右郎各一人, 正五品上。  錄事一人,兵曹參軍事一人, 正九品上。  校尉五人,旅帥十人,隊正二十人,副隊正二十人。中郎將領本府之屬以宿衛。左右郎將貳之。若大朝會、巡幸,以鹵簿之法以領其儀仗。   左、右驍衛 古曰驍騎,隋改左、右備身為左右驍衛,所領名豹騎,國家去「騎」字曰驍衛府,龍朔去「府」字,改為左、右武威,神龍復為驍衛。   大將軍各一員, 正三品。  將軍各二員。 從三品。  驍衛將軍之職,掌如左、右衛。大朝會在正殿之前,則以黃旗隊及胡祿隊坐於東西廊下。若御坐正殿,則以其隊仗次立左、右衛下。   長史、錄事參軍、倉兵騎胄四曹參軍、 員數、品秩如左右衛。  司階、中候、司戈、執戟等, 四色人數、品秩如左、右衛也。  校尉、旅帥、隊正、副隊、(人數如左右衛。翊府中郎、中郎將、左右中郎將、左、右郎將。 職掌如左右衛。   左右武衛 魏武為丞相,有武衛營。隋采其名,置左右武衛府,有大將軍。光宅改為左右鷹揚衛,神龍復也。   大將軍各一員, 正三品。  將軍各二員。 從三品。  其職掌如左、右衛。大朝會,被白鎧甲,執器盾及旗等,蹕稱長唱。警持鈒隊,應蹕為左、右廂儀仗。在正殿前,則以諸隊次立於驍衛之下。   長史、錄事參軍、倉兵騎胄四曹參軍、司階、中候、司戈、執戟、 人數、品秩皆如左、右衛也。  翊府中郎將、左右郎將、錄事、兵曹。 人數、品秩如左、右衛。   左右威衛 隋為左、右屯衛,龍朔改為威衛,光宅改為左、右豹韜衛,神龍復為威衛也。   大將軍各一員, 正三品。  將軍各二員。 從三品。  其職掌,大朝會則被黑甲鎧,弓箭刀盾旗等,分為左、右廂隊,次武衛之下。   長史、錄事參軍、倉兵騎胄四曹參軍、 職掌、人數、品秩皆如左、右衛也。   司階、中候、司戈、執戟、 人數、品秩如左右衛。  翊府中郎將、左右郎將、錄事、兵曹、校尉、旅帥、隊正、副隊正。 人數、品秩皆如左右衛之親府。   左右領軍衛 漢建安中,魏武為丞相,始置中領軍,後因之。北齊置領軍府,後因之。煬帝改為屯衛,國家改為領軍衛。龍朔改為戎衛,光宅改為玉鈐衛,神龍後為領軍衛。   大將軍各一員。 正三品。  將軍各二員。 從三品。  其職掌,大朝會則被青甲鎧,弓箭刀盾旗等,分為左右廂儀仗,次立威衛之下。   長史、錄事參軍、倉兵騎胄四曹參軍、司階、中候、司戈、執戟、 人數、品秩如左右衛。  翊府中郎將、左右郎將、錄事、兵曹、校尉、旅帥、隊正、副隊正。 人數、品秩、掌如左右衛也。   左右金吾衛 秦曰中尉,掌徼巡,武帝改名執金吾,魏復為中尉。,南朝不置。隋曰候衛。龍朔二年改為左、右金吾衛,采古名也。   大將軍各一員, 正三品。  將軍各二員。 從三品。  左右金吾衛之職,掌宮中及京城晝夜巡警之法,以執御非違。凡翊府及同軌等五十府皆屬之。凡車駕出入,則率其屬以清游隊,建白澤硃雀等旗隊先驅,如鹵簿之法。從巡狩畋獵,則執其左、右營衛之禁。凡翊衛、翊府、同軌、寶圖等五十府擴  騎衛士應番上者,各領所職焉。   長史、錄事參軍、倉兵騎胄四曹參軍、司階、中候、司戈、執戟、 人數、品秩、職掌如左右衛也。  翊府中郎將、左右郎將、兵曹、校尉、旅帥、隊正、副隊正。 品秩、人數、職掌如左右衛也。   左右監門衛 漢、魏曰城門校尉,始置左右監門府,省將軍、郎將等官,國家因之。龍朔二年,去府字為衛。   大將軍各一員, 正三品。  將軍各二員, 從三品。  中郎將四人。 正四品下。  監門將軍之職,掌宮禁門籍之法。凡京司應入宮殿門者,皆有籍。左將軍判入,右將軍判出。若大駕行幸,即依鹵簿法,率其屬於牙門之下,以為監守。中郎將,掌監諸門,檢校出入。   長史、錄事參軍、兵曹胄曹二曹參軍。 品秩如諸衛。   監門校尉,各三百二十人,立長各六百八十人,長人長上二十人,立長長上各二十人。   左右千牛衛 宋謝綽《拾遣》有千牛刀,即人主防身刀也。後魏有千牛備身,取《莊子》庖刀解牛之義,後代因之。隋置左右千牛備身二十人,掌供御弓箭,備身六十人,掌宿衛侍從。煬帝置備身府,皇家改為千牛府。龍朔為左右奉宸衛,神龍復為千牛衛。   大將軍各一員, 正三品。  將軍各二員, 從三品。  中郎將各二人。 正四品下。  千牛將軍之職,掌宮殿侍衛及供御之儀仗,而統其曹務。凡千牛備身左右,執弓箭以宿衛,主仗守戎服器物。凡受朝之日,則領備身左右升殿,而侍列於御坐之左右。凡親射於射宮,則將軍率其屬以從。凡千牛備身之考課、賜會及祿秩之升降,同京職事官之制。中郎將升殿侍奉。凡侍奉,禁橫過座前者,禁對語及傾身與階下人語者,禁搖頭舉手以相招召者。若有口敕,通事舍人承受傳聲階下而不聞者,中郎將宣之。   長史、錄事參軍、兵胄二曹參軍、 人數、品秩同諸衛。  司階各二人, 正六品上。  中候各三人,司戈各五人,執戟各五人,品秩同諸衛。千牛備身十二人,備身左右各二人。   左右羽林軍 漢置南北軍,掌衛京師。南軍,若今諸衛也;北軍,若今羽林軍也。漢武置羽林,名曰建章營騎,屬光祿勳,後更名羽林騎,取六郡良家子,及死事之孤為之。後漢置左右羽林監,南朝因之,後魏、周曰羽林率,隨左右屯衛,所領兵名曰羽林。龍朔二年,置左右羽林軍。   大將軍各一員, 正三品下。  將軍各二員。 從三品下。  羽林將軍統領北衛禁兵之法令,而督攝左右廂飛騎之儀仗,以統諸曹之職。若大朝會,率其儀仗以周衛階陛。大駕行幸,則夾道馳而為內仗。凡飛騎每月番上者,皆據其名歷而配於所職。其飛騎仗或有敕上南衙者,則大將軍承墨敕白移於金吾引駕仗,引駕仗官與監門覆奏,又降墨敕,然後得入。   長史、錄事參軍、倉兵胄三曹參軍、 品秩如諸衛。  司階、中候、司戈、執戟, 如千衛品秩、人數。  翊府中郎將、左右郎將、錄事、兵曹、校尉、旅帥、隊正、副隊正。 人數、品秩如諸衛。   左右龍武軍 初,太宗選飛騎之尤驍健者,別署百騎,以為翊衛之備。天後初,加置千騎,中宗加置萬騎,分為左右營,置使以領之。自開元以來,與左右羽林軍名曰北門四軍。開元二十七年,改為左右龍武軍,官員同羽林軍也。        大將軍一員, 正三品。  將軍二員。 從三品。   長史一人,錄事參軍事一人,錄事一人,史二人,倉兵胄三曹參軍事各一人。 隨曹有府、史、掌固人數。  司階二人,中候三人,司戈、執戟各五人,長上各十人。 右件官員階品、人數、職掌,如羽林軍也。   左右神武軍 至德二年,肅宗在鳳翔置。初,貞觀中置北衛七營,後改為左右羽林軍。皆選才力驍勇者充,每月一營十人為番當上。又置左右龍武軍,皆唐元功臣子弟並外州人。如宿衛兵,分日上下。肅宗在鳳翔,方收京城,以羽林軍減耗,寇難未息,乃別置神武軍,同羽林制度官吏,謂之北衙六軍。又置衙前射生手千餘人,謂之左右英武軍。非六軍之例也。乾元二年十月敕,左右羽林、左右龍武、左右神武官員並升同金吾四衛,置大將軍二人,將軍二人也。   左右神策軍 上元中,以北衙軍使衛伯玉為神策軍節度使,鎮陝州,以拒東寇,以中使魚朝恩為觀軍容使,監伯玉軍。及伯玉入為羽林帥,出為荊南節度使,朝恩專統神策軍,鎮陝。廣德元年,吐蕃犯京師,代宗避狄幸陝,朝恩以神策軍迎扈。及永泰元年,吐蕃犯京畿,朝恩以神策兵屯於苑中。自是,神策軍恆以中官為帥。建中末,盜發京師,竇文場以神策軍扈蹕山南。及還京師,賞勞無比。貞元中,特置神策軍護軍中尉,以中官為之,時號兩軍中尉。貞元已後,中尉之權傾於天下,人主廢立,皆出其可否,事見《宦者傳》也。   大將軍各二員, 正三品。貞元二年九月敕,改神策左右廂為左右軍,置大將軍各二人,正三品。  將軍各二員。 從三品。至貞元三年五月,敕左、右神策將軍各加二員,左、右神武將軍各加一員也。   神威軍 本號殿前射生左右廂,貞元二年九月改殿前左右射生軍,三年四月改為左右神威軍,非六軍之例也。   大將軍二員, 正三品。  將軍二員。 從三品。  職田、俸錢、手力、糧料等,同六軍諸衛。   六軍統軍 興元元年正月二十九日敕,左右羽林、左右龍武、左右神武各置統軍一人,秩從二品。   十六衛上將軍 舊無此官。貞元二年九月一日敕:「六軍先有敕,各置統軍一人,十六衛宜各置上將軍一員,秩從二品。其左右衛及左右金吾衛上將軍俸料、隨軍人馬等,並同六軍統軍。其諸衛上將軍,次統軍例支給。」貞元二年九月十三日,六軍十二衛上將軍,並放入宿,已後為例也。   諸府 隋置驃騎、鷹揚等府,凡天下守戍兵,不成軍曰牙,府有上中下也。   折衝都尉各一人, 上府,都尉正四品上。中府,從四品下。下府,正五品下。武德中,采隋折衝、果毅郎將之名,改統軍為折衝都尉,別將為果毅都尉。  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 上府,果毅從五品下。中府,正六品上。下府從六品下。隋煬帝置果毅郎將,國家置折衝都尉。  別將各一人, 上府,別將正七品下。中府,從七品上。下府,從七品下。   長史一人, 上府,正七品下。中府,從七品上。下府,從七品下。  兵曹參軍一人, 上府,從八品下。中府,正九品上。下府,從九品下也。  錄事一人,校尉五人。每校尉,旅帥二人,每旅帥,隊正、副隊正各二人。諸府折衝都尉掌領五校之屬,以備宿衛,以從師役,總其戎具、資糧、差點、教習之法令。凡衛士,三百人為一團,以校尉領之,以便習騎射者為越騎,余為步兵。其團,十人為火,火備六馱之馬。每歲十一月,以衛士帳上尚書省天下兵馬之數以聞。凡兵馬在府,每歲季冬,折衝都尉率五校之屬以教其軍陣、戰鬥之法也。 具有教習簿籍。                 東宮官屬   太子太師、太傅、太保各一員。 並從一品。師傅,宮官,南朝不置。後魏、北齊,師傅品第二,號東宮三太。隋品亦第二。武德定令,加從一品也。 太子少師、少傅、少保各一員。 並正二品。三少,亦古官,歷代或置或省。南朝並不置。後魏、北齊置之,品第三,號東宮三少。皇家定令,正二品。  三師三少之職,掌教諭太子。無其人,則闕之。   太子賓客四員。 正三品。古無此官,皇家顯慶元年春始置四員也。  掌侍從規諫,贊相禮儀。   太子詹事一員, 正三品。  少詹事一員。 正四品上。詹事,秦官,掌皇太子宮。龍朔二年改為端尹,天授為宮尹,神龍復也。  詹事統東宮三寺十率府之政令。少詹為之貳。凡天子六官之典制,皆視其事而承受之。   丞二人, 正六品上。  主簿一人, 從七品上。  錄事二人, 正九品下。   令史九人,書令史十八人。丞掌判府事。主簿掌印,檢勾稽。錄事掌受事發辰。   司直一人, 正七品上,  令史一人,書令史二人,亭長四人,掌固六人。司直掌彈劾宮僚,糾舉職事。太子朝,宮臣則分知東西班。凡諸司文武應參官,每月皆具在否以刺之。   太子左春坊:左庶子二人, 正四品上。  中允二人。 正五品下。  左庶子掌侍從贊相,駁正啟奏。中允為之貳。   司議郎四人, 正六品上。  錄事二人, 從八品下。  主事二人, 從九品下。  令史七人,書令史十四人。司議郎掌啟奏記注宮內祥瑞,宮長除拜薨卒,每年終送史館。   左諭德一人, 正四品下。  左贊善大夫五人, 正五品上。  傳令四人,掌儀二人,贊者四人。左諭德掌諷諭規諫。   崇文館: 貞觀中置,太子學館也。  學士,直學士, 員數不定。  學生二十人,校書二人, 從九品下,  令史二人,典書二人,搨書手二人,書手十人,熟紙匠三人,裝潢匠五人,筆匠三人。學士掌東宮經籍圖書,以教授諸生。凡課試舉送,如弘文館。校書掌校理四庫書籍。   司經局:洗馬二人, 從五品下。洗馬,漢官,為太子前馬。  太子文學三人, 正六品。  校書四人, 正九品。  正字二人, 從九品上。  書令史二人,楷書手二十五人,典書四人。洗馬掌四庫圖籍繕寫、刊緝之事。文學掌侍奉文章。校書、正字掌典校四庫書籍。   典膳局:典膳郎三人, 正六品上。  丞二人, 正八品上。  書令史二人,主食六人,典食二百人,掌固四人。典膳郎掌進膳嘗食,每夕局官於廚更直。   藥藏局:藥藏郎二人, 正六品上。  丞二人, 正八品上。  侍醫典藥九人,藥童十八人,掌固六人。藥藏郎掌和劑醫藥。   內直局:內直郎二人, 從六品下。  丞二人, 正八品下。  典服三十人,典扇十五人,典翰十五人,裳固六人。內直郎掌符璽、傘扇、几案、衣服之事。   典設局:典設郎四人, 從六品下,  丞二人, 正八品下。  幕士六百人。典設郎掌湯沐、灑掃、鋪陳之事。凡大祭祀,太子助祭,則於正殿東設幄坐。   宮門局:宮門郎二人, 從六品下。  丞二人, 正八品下。  門僕一百三十人。宮門郎掌內外宮門管鑰之事。 其鐘鼓刻漏,一如皇居之制也。   太子右春坊:右庶子二人, 正四品下。  中舍人二人, 正五品上。 舍人四人, 正六品上。  錄事一人, 從八品下。  主事二人, 從九品下。   舍人掌行令書令旨及表啟之事。太子通表,如諸臣之禮。諸臣及宮臣上皇太子,大事以箋,小事以啟,其封題皆曰上,右春坊通事舍人開封以進。其事可施行者皆下於坊,舍人開,庶子參詳之,然後進。不可者則否。   右諭德一人, 正四品下。  右贊善大夫五人, 正五品上。  傳令四人, 諭德、贊善,掌事如左。  通事舍人八人, 正七品下。  典謁二十人。舍人掌導引宮臣辭見及承令勞問之事。   太子內坊: 皆宦者為司局。  典內二人, 從五品下。  錄事一人,典直四人, 正九品下。  導客舍人六人,閣帥六人,內閽八人,內給使, 無員數。   內廄二十人,典事二人,駕士三十人。典內掌東宮閣門之禁令,及宮人衣廩賜與之出入。丞為之貳。典直主儀式。導客主儐序。閣帥主門戶。內閽主出入。給使主傘扇。內廄主車輿。典事主牛馬。典內統而監之。   太子內官:司閨二人, 從六品。  掌導引妃及宮人名簿,總掌正、掌書、掌筵三司。掌正三人, 從八品。  掌文書出入,目錄為記。並閣門管鑰,糾察推罰。女史,流外三品。掌典文簿而執行焉。,掌書三人, 從八品。   掌寶、符契、經簿、宣傳、啟奏、教學、廩賜、紙筆、監印。   掌筵三人, 從八品。  掌帷幄、床褥、几案、傘扇、灑掃、鋪設之事。司禮二人, 從六品。  掌禮儀參見,以總掌嚴掌縫,掌藏,而領其事。掌嚴三人,從八品。  掌首飾、衣服、巾櫛、膏沐、仗衛。掌縫三人,從八品。  掌裁縫、織繢。掌藏三人, 從八品。  掌貨貝、珠玉、錦彩。   司饌二人, 從六品。  掌膳羞。進食先嘗,總掌食、掌醫、掌園三司,而領其事。掌食三人, 從八品。  掌膳羞、酒醴、燈燭。掌醫三人, 從八品。掌醫主醫藥。掌園三人, 從八品。  掌園苑樹藝、蔬果。   太子家令寺:令一人, 從四品上。  丞二人, 從七品上。  主簿一人, 正九品下。  錄事一人。家令掌太子飲膳、倉儲、庫藏之政令,總食官、典倉、司藏三署之官屬。   食官署:令一人, 從八品下。  丞二人, 從九品下。  掌膳十二人,奉觶三十人。食官令掌飲膳之事。   典倉署:令一人, 從八品下。  丞二人, 從九品下。  園丞二人,典事六人。典倉令掌九谷入藏,及醯醢、庶羞、器皿、燈燭之事。   司藏署:令一人, 從八品下。  丞二人。 從九品下。  司藏令掌庫藏財貨、出納、營繕之事。   太子率更寺:令一人, 從四品上。  丞二人, 從七品上。  主簿一人, 正九品下。  錄事一人,伶官師二人,漏刻博士二人,掌漏六人,漏童六十人,典鼓二十四人。率更令掌宗族次序、禮樂、刑罰及漏刻之政令。   太子僕寺:僕一人, 從四品下。  丞一人, 從七品上。  主簿一人, 正九品下。  錄事一人,太子僕掌車輿、乘騎、儀仗之政令及喪葬之禮物,辨其次序。   廄牧署:令一人, 從八品下。  丞二人, 從九品下。  典乘四人,牧長四人,翼馭十五人,駕士三十人,獸醫二十人。廄牧令掌車馬、閒廄、牧畜之事。   東宮武官   太子左、右衛率府: 秦、漢有太子衛率,主門衛。晉分左、右、中、前四衛率,後代因置左、右率。北齊為衛率坊。隋初始分置左右衛率府、左右宗衛率、左右虞候、左右內率、左右監門率十府,以備儲闈武衛之職。煬帝改為左、右侍率,國家復為衛率。龍朔改為左、右典戎衛,鹹亨復。  率各一員, 正四品上。  副率各一人, 從四品上。  左右衛率掌東宮兵仗羽衛之政令,總諸曹之事。凡親勳翊府及廣濟等五府屬焉。凡正、至太子朝,宮臣率其屬儀仗,為左右廂之周衛,出入如鹵簿之法。   長史各一人, 正七品上。  錄事參軍事各一人。 從八品上。  倉曹參軍一人, 從八品下,  兵曹參軍一人, 從八品下。  胄曹參軍一人, 從八品下。   司階一人, 從六品上。  中候二人, 從七品下。 司戈二人, 從八品下。  執戟三人。 從九品下。  長史掌判諸曹及三府五府之貳。錄事掌監印勾稽。官掌本曹簿籍。 職事皆視上台。  親府勳翊府中郎將各一人, 從四品上。  左、右郎將各一人, 正五品下。錄事一人,兵曹參軍一人,校尉五人,旅帥十人,隊正二十人,副隊正二十人。郎將掌其府之屬以宿衛,而總其事。 職掌一視上台親府。   太子左、右司御率府: 本號左、右宗衛府,龍朔改為司御率府。  率各一人, 正四品上。  副率各二人, 從四品上。  衛御率掌同左右率。   長史、錄事參軍事、倉兵胄三曹參軍、司階、中候、司戈、執戟。 人數、品秩、職掌如左右衛府也。   太子左、右清道率府: 隋文置左右虞候府,各開府一人,掌斥候。國初亦為左、右虞候,龍朔改為清道率府,神龍又為虞候,開元復為清道也。  率各一人, 正四品上。  副率各二人。 從四品上。  清道率掌東宮內外晝夜巡警之法。   長史、錄事參軍事、倉兵胄三曹參軍、司階、中候、司戈、執戟。 人數、品秩如左右衛率府。   太子左右監門率府: 隋置此官,國家因之。  率各一人, 正四品上。   副率各一人。 從四品上。  左右監門率掌東宮禁衛之法,應以籍入宮殿門者,二率司其出入,如上台之法。   長史、錄事參軍事、兵胄二曹參軍。監門直長七十八人。 人數、品秩同諸率府。   太子左、右內率府: 隋初置內率府,擬上台千牛衛。龍朔初,為奉裕率,鹹亨復。  率各一人, 正四品上。  副率各一人。 從四品上。  左、右內率之職,掌東宮千牛備身侍奉之事,而立其兵仗,總其府事。   長史、錄事參軍事、兵胄二曹參軍, 人數、品秩如諸率。  千牛十六人,備身二十八人,主仗六十人。   王府官屬 公主邑司。   親王府:傅一人, 從三品。漢官有王傅、太傅,魏、晉後唯置師,國家因之,開元改為傅。  諮議參軍一人, 正五品上。  友一人, 從五品下。文學二人, 從六品上。  東閣、西閣祭酒各一人。 從七品上。   傅掌傅相贊導,而匡其過失。諮議訏謀左右。友陪侍規諷。文學讎校典籍,侍從文章。祭酒接對賓客。   長史一人, 從四品上。  司馬一人, 從四品下。  掾一人, 正六品上。   屬一人, 正六品上。  主簿一人, 從六品上。  史二人,記室參軍事二人, 從六品上。  錄事參軍事一人, 從六品上。  錄事一人,從九品上。功倉戶兵騎法士等七曹參軍事各一人, 正七品上。  參軍事二人, 正八品下。 行參軍四人, 從八品。  典簽二人。 從八品下。  長史、司馬統領府僚,紀綱職務。掾統判七曹參軍事。主簿掌覆省王教。記室掌表啟書疏。錄事參軍事勾稽省署鈔目。錄事掌受事發辰。七曹參軍各督本曹事,出使檢校。典簽宣傳教命。   親王親事府:典軍二人, 正五品上。  副典軍二人, 從五品上。  執仗親事十六人,執乘親事十六人,親事三百三十三人,校尉、旅帥、隊正、隊副。 准部內人數多少置。  親王帳內府典軍二人,副典軍二人, 品秩如親事府。  帳內六百六十七人,校尉、旅帥、隊正、隊副。 看人數置。  典軍、副典軍之職,掌率校尉已下守衛陪從之事。   親王國:令一人, 從七品下。  大農二人, 從八品下。  尉二人, 正九品下。  丞一人, 從九品下。  錄事一人,典衛八人,舍人四人,學官長一人,食官長一人,丞一人,廄牧長二人,丞二人,典府長二人,丞二人。國令、大農掌通判國事。國尉、國丞掌判國司,勾稽監印事。典衛守居宅。舍人引納。學官教授內人。   公主邑司:令一人, 從七品下。  丞一人, 從八品下。  錄事一人, 從九品下。  主簿二人,謁者二人,舍人二人,家吏二人。公主邑司官各掌主家財貨出入、田園征封之事。其制度,皆隸宗正寺。   州縣官員   京兆河南太原等府: 自秦、漢已來為雍、洛、并州。周、隋或置總管都督,通名為府。開元初,乃為京兆府、河南府、太原府。  三府牧各一員, 從二品。牧,古官,舜置十二牧是也。秦以京城守為內史,漢武改為尹。後魏、北齊、周、隋又以京守為牧。武德初,因隋置牧,以親王為之。或不出閣,長史知府事。  尹各一員, 從三品。京城守,秦曰內史,漢曰尹,後代因之。隋為內史。武德初置牧,以長史總府事。開元初,雍、洛、並改為府,乃升長史為尹,從三品,專總府事也。   少尹各二員, 從四品下。魏、晉已下,州府有治中,隋文改為司馬,煬帝改為贊理,又為丞,武德改為治中,永徽避高宗名,改為司馬,開元初,改為少尹。 司錄參軍二人,正七品。  錄事四人, 從九品上。  功倉戶兵法士等六曹參軍事各二人, 正七品下。  府史、 《隋書》有之。  參軍事六人, 正八品下。   執刀十五人,典獄十一人,問事十二人,白直二十四人。經學博士一人, 從八品上。  助教二人,學生八十人。醫藥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學生二十人。   大都督府: 魏黃初二年,始置都督諸州軍事之名,後代因之。至隋改為總管府。武德四年又改為都督,貞觀中分為上、中、下都督府也。  都督一員, 從二品。   長史一人, 從三品。  司馬二人, 從四品下。錄事參軍事二人, 正七品上。   錄事二人, 從九品上。  功倉戶兵法士六曹參軍事, 功士二曹各一員,余曹各二員,並正七品下也。  典獄十六人,問事十人,白直二十四人,市令一人, 從九品上。  丞一人,佐一人,史二人,倉督二人。經學博士一人, 從八品上。   助教二人,學生六十人。醫學博士一人, 從八品下。  助教一人,學生十五人。   中都督府:都督一員, 正三品上。  別駕一人, 正四品下。  長史一人, 正五品上。  司馬一人, 正五品下。  錄事參軍事一人, 從七品下。  錄事二人, 從九品上。  功倉戶兵法士六曹參軍事各一人, 並從七品上。  參軍事四人, 從八品上。  典獄十四人,白直二十人,市令一人, 從九品上。  丞一人,佐一人,史二人,帥三人,倉督二人。經學博士一人, 從八品下。  助教二人,學生六十人。醫藥博士一人,學生十五人。   下都督府:都督一員, 從三品。  別駕一人, 從四品下。  長史一人, 從五品上。  司馬一人, 從五品上。  錄事參軍事一人, 從七品上。  錄事二人, 從九品下。  功倉戶兵法士六曹參軍事各一人, 從七品下。  參軍事三人, 從八品下。  典獄十二人,問事六人,白直十六人,市令一人, 從九品上。  丞二人,佐一人,史二人,帥二人,倉督二人。經學博士一人, 從八品下。  助教一人,學生五十人。醫學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學生十二人。   上州: 州之名,古也。舜置十二州,《禹貢》九州,漢置十三州。秦並六國,置三十六郡。漢則以州統郡。其後武德改郡為州,改州為郡,事見諸卷。國家制,戶滿四萬以上為上州。  刺史一員, 從三品。秦分天下為三十六郡,郡置守、都尉各一人,仍以御史一人監郡。漢廢監郡御史,丞相遣掾吏分察諸郡。漢武元光五年,分天下置十三州,分統諸郡。每州遣使者一人,督察官吏清濁,謂之十三州刺史。後漢遂以名臣為刺史,專州郡之政,仍置別駕、治中、諸曹掾屬,號曰外置刺史。天寶改州為郡,置太守。乾元元年,改郡為州,州置刺史。初,漢代奉使者皆持節,故刺史臨部,皆持節。至魏、晉,刺史任重者,為使持節都督,輕者為持節。後魏、北齊,總官、刺史,則加使持節諸軍事,以此為常。隋開皇三年罷郡,以州統縣,刺史之名存而職廢。而於刺史太守官位中,不落持節之名,至今不改,有名無實也。至德之後,中原用兵,大將為刺史者,兼治軍旅,遂依天寶邊將故事,加節度使之號,連制數郡。奉辭之日,賜雙旌雙節,如後魏、北齊故事。名目雖殊,得古刺史督郡之制也。  別駕一人, 從四品下。  長史一人, 從五品上。 司馬一人, 從五品下。  錄事參軍事一人, 從七品上。  錄事三人, 從九品上。  司功、司倉、司戶、司兵、司法、司士六曹參軍事各一人, 並從七品下。   參軍事四人,典獄十四人,問事八人,白直二十四人,市令一人, 從九品上。   丞一人,佐一人,史二人,帥三人,倉督二人。經學博士一人, 從八品下。   助教二人,學生六十人,醫學博士一人, 正九品下。  助教一人,學生十五人。   中州: 戶滿二萬戶已上,為中州。  刺史一員, 正四品上。  別駕一人, 正五品下。  長史一人, 正六品上。  司馬一人, 六品上。  錄事參軍事一人, 正八品上。  錄事一人, 從九品上。  司功、司倉、司戶、司法、司士六曹參軍事各一人, 並正八品下。隨曹有佐史人數。  參軍事三人, 正九品上。  執刀十人,典獄十二人,問事六人,白直十六人,市令一人,丞、佐各一人,史、帥、倉督各二人。經學博士一人, 正九品上。  助教一人,學生五十人。醫藥博士一人, 從九品下。  助教一人,學生十二人。   下州: 戶不滿二萬,為下州也。  刺史一員, 正四品下。  別駕一人, 從五品上。  司馬一人, 從六品下。  錄事參軍事一人, 從八品上。  錄事一人, 從九品下。  司倉、司戶、司法三曹參軍事各一人, 從八品下。隨曹有佐史人數。  參軍事一人, 從九品下。  典獄八人,問事四人,白直十六人,市令一人,佐、史各一人,帥二人,倉督一人。經學博士一人, 正九品下。  助教一人,學生四十人。醫學博士一人, 從九品下。  學生十人。   京兆、河南、太原牧及都督、刺史掌清肅邦畿,考核官吏,宣佈德化,撫和齊人,勸課農桑,敦敷五教。每歲一巡屬縣,觀風俗,問百年,錄囚徒,恤鰥寡,閱丁口,務知百姓之疾苦。部內有篤學異能聞於鄉閭者,舉而進之。有不孝悌,悖禮亂常,不率法令者,糾而繩之。其吏在官公廉下己,清直守節者,必謹而察之。其貪穢諂諛,求名徇私者,亦謹而察之。皆附於考課,以為褒貶。若善惡殊尤者,隨即奏聞。若獄訟疑議,兵甲興造便宜,符瑞尤異,亦以上聞。其常則申於尚書省而已。若孝子順孫,義夫節婦,精誠感通,志行聞於鄉閭者,亦具以申奏,表其門閭。其孝悌力田,頗有詞學者,率與計偕。其所部有須改更,得以便宜從事。若親王典州,及邊州都督刺史不可離州局者,應巡屬縣,皆委上佐行焉。尹、少尹、別駕、長史、司馬掌貳府州之事,以綱紀眾務,通判列曹。歲終則更入奏計。司錄、錄事參軍掌勾稽,省署鈔目,監符印。功曹、司功掌官吏考課、祭祀、禎祥、道佛、學校、表疏、醫藥、陳設之事。倉曹、司倉掌公廨、度量、庖廚、倉庫、租賦、徵收、田園、市肆之事。戶曹、司戶掌戶籍、計帳、道路、逆旅、婚田之事。兵曹、司兵掌武官選舉、兵甲器仗、門戶管鑰、烽候傳驛之事。法曹、司法掌刑法。士曹、司士掌津梁、舟車、舍宅、百工眾藝之事。市令掌市厘交易、禁斥非違之事。經學博士掌《五經》,教授諸生。醫藥博士以百藥救民疾病。下至執刀、白直、典獄、佐史,各有其職。州府之任備焉。   縣令 三代之制,五等諸侯,自理其人。周衰,諸侯相侵,大國分置郡邑縣鄙,以聚其人。齊、晉謂之大夫,魯、衛謂之宰,楚謂之公、尹,秦謂之令、長。秦制:萬戶已上為令,秩千石至六百石,減萬戶為長,秩五百石至三百石,皆有丞、尉,秩四百石至二百石也。   長安、萬年、河南、洛陽、太原、晉陽六縣,謂之京縣。令各一人, 正五品上。   丞二人, 從七品。  主簿二人, 從八品上。  錄事二人, 從九品下。   佐二人,史四人,尉六人, 從八品下。司功、 佐三人,史六人。  司倉、佐四人,史八人。  司戶、 佐五人,史十人。  司兵、 佐三人,史六人。 司法、 佐五人,史十人。  司士, 佐四人,史八人,  典獄十四人,問事八人,白直十八人。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學生五十人。   京兆、河南、太原所管諸縣,謂之畿縣。令各一人, 正六品下。  丞一人, 正八品下。主簿一人, 正九品上。  尉二人, 正九品下。  錄事二人, 史三人。  司功、 佐三人,史五人。  司倉、 佐四人,史七人。  司戶、 佐四人,史七人,帳史一人。  司法, 佐四人,史八人。  典獄十四人,問事四人,白直十人,市令一人。 佐一人,史一人,帥二人。  經學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學生四十人。   諸州上縣:令一人, 從六品上。  丞一人, 從八品下。  主簿一人, 正九品下,  尉二人, 從九品上。  錄事二人, 史三人。  司戶、 佐四人,史七人,帳史一人。  司法, 佐四人,史八人。  倉督二人,典獄十人,問事四人,白直十人,市令一人, 佐、史各一人,帥一人。  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學生四十人。   諸州中縣:令一人, 正七品上。  丞一人, 從八品下。  主簿一人, 從九品上。  尉一人, 從九品下。  錄事一人, 史四人,  司戶、佐三人,史五人,帳史一人。司法, 佐二人,史六人。  倉督一人,典獄八人,問事四人,白直八人。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學生二十五人。   諸州中下縣:令一人, 從七品下。  丞一人, 正九品下。  主簿一人, 從九品上。  尉一人, 從九品下。  錄事一人,司戶、 佐二人,史三人,帳史一人。  司法, 佐二人,史四人。  典獄六人,問事四人,白直八人,市令一人。 佐、史各一人,帥二人。  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學生二十五人。   諸州下縣:令一人, 從七品下。  丞一人, 正九品下。  主簿一人, 從九品上。  尉一人, 從九品下。  錄事一人,司戶、 佐二人,史四人,帳史一人。  司法, 佐一人,史四人。  典獄六人,問事四人,白直八人,市令一人。 佐一人,史二人,帥二人也。  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學生二十人。   京畿及天下諸縣令之職,皆掌導揚風化,撫字黎氓,敦四人之業,崇五土之利,養鰥寡,恤孤窮。審察冤屈,躬親獄訟,務知百姓之疾苦。   大都護府:大都護一員,從二品。副都護四人, 正四品上。  長史一人,正五品上。  司馬一人, 正五品上。  錄事參軍事一人, 正七品上。  錄事二人, 從九品上。  功曹、倉曹、戶曹、兵曹、法曹五參軍事各一人, 並正七品下。  參軍事三人。 正八品下。   上都護府:都護一員, 正三品。  副都護二人, 從四品上。  長史一人, 正五品上。  司馬一人, 正五品上。  錄事參軍事一人, 正七品下。   錄事二人,功曹、倉曹、戶曹、兵曹四參軍事各一人, 從七品上。  參軍事三人。 從八品上。   都護之職,掌撫尉諸蕃,輯寧外寇,覘候奸譎,征討攜貳。長史、司馬貳焉。諸曹,如州府之職。   節度使: 天寶中,緣邊御戎之地,置八節度使。受命之日,賜之旌節,謂之節度使,得以專制軍事。行則建節符,樹六纛。外任之重,無比焉。至德已後,天下用兵,中原刺史亦循其例,受節度使之號。  節度使一人,副使一人,行軍司馬一人,判官二人,掌書記一人,參謀, 無員數也。  隨軍四人。 皆天寶後置。檢討未見品秩。   元帥、都統、招討等使   元帥。 舊無其名。安、史之亂,肅宗討賊,以廣平王為天下兵馬元帥,又以大臣郭子儀、李光弼隨其方面副之,號為副元帥。及代宗即位,又以雍王為之。自後不置。昭宗又以輝王為之也。   都統。 乾元中置,或總三道,或總五道,至上元末省。大中後,討徐州以康承訓,討黃巢以荊南王鐸,皆為都統。        招討使。 貞元末置。自後隨用兵權置,兵罷則停。   防禦團練使。 至德後,中原置節度使。又大郡要害之地,置防禦使,以治軍事,刺史兼之,不賜旌節。上元後,改防禦使為團練守捉使,又與團練兼置防禦使,名前使,各有副使、判官,皆天寶後置,未見品秩。   諸鎮 魏有鎮東、鎮西、鎮南、鎮北四將軍,後代因之。隋因始置鎮將、鎮副之名也   上鎮:將一人, 正六品下。  鎮副一人, 正七品下。  錄事一人,倉曹、兵曹二參軍。 從八品下。各有佐史。   中鎮:將一人, 正七品上。  鎮副一人, 從七品上。  錄事一人,兵曹參軍一人。 正九品下。   下鎮:將一人, 正七品下。  鎮副一人, 從七品下。  錄事一人,兵曹參軍一人。 從九品下。   諸戍 春秋有戍,葵丘之義。東晉、後魏以屯兵守境處為戍,隋因之。   上戍:主一人, 正八品下。  戍副一人。 從八品下。  佐一人,史二人。   中戍:主一人。 從八品下。   下戍:主一人。 正九品下。   五嶽四瀆廟:令各一人, 正九品上。  齋郎三十人,祝史三人。   上關:令一人, 從八品下。  丞二人。 正九品下。  錄事一人, 有府、史、典事。  津吏八人。   中關:令一人, 正九品下。  丞一人。 從九品下。  錄事一人,津吏六人。   下關:令一人, 從九品下。  津吏四人。 關令各有府、史。   關令掌禁末游,伺奸慝。凡行人車馬出入往來,必據過所以勘之。   志第二十五 輿服   昔黃帝造車服,為之屏蔽,上古簡儉,未立等威。而三、五之君,不相沿習 ,乃改正朔,易服色,車有輿輅之別,服有裘冕之差,文之以染繢,飾之以絺繡,華蟲象物,龍火分形,於是典章興矣。周自夷王削弱,諸侯自恣。窮孔翬之羽毛,無以供其侈;極隨和之掌握,不足慊其華。則皮弁革舄之容,非珠履鷸冠之玩也。迨秦誅戰國,斟酌舊儀,則有鹵簿、金根、大駕、法駕,備千乘萬騎,異《舜典》、《周官》。漢氏因之,號乘輿三駕,儀衛之盛,無與比隆。東京帝王,博雅好古,明帝始令儒者考《曲台》之說,依《周官》五輅六冕之文,山龍藻火之數,創為法服。雖有製作,竟寢不行。輿駕乘金根而已。服則袞冕,冠則通天。其後所御,多從袍服。事具前志。而裘冕之服,歷代不行。後魏、北齊,輿服奇詭,至隋氏一統,始復舊儀。   隋制,車有四等,有亙郋芊B通郋芊B軺車、輅車。初制五品以上乘偏郋芊A其後嫌其不美,停不行用 ,以亙車代之。三品以上通郋邡恣A則青壁。一品軺車,油郋侘劃禲C唯輅車一等,聽敕始得乘之。馬珂,一品以下九子,四品七子,五品五子。   衣裳有常服、公服、朝服、祭服四等之制。   平巾幘,牛角岈砥A紫衫,白袍、靴,起梁帶。五品已上,金玉鈿飾,用犀為簪,是為常服,武官盡服之。六品已下,衫以緋。至於大仗陪立,五品已上及親侍加兩襠滕蛇,其勳侍去兩襠。   弁冠,硃衣裳,素革帶,烏皮履,是為公服。其弁通用烏漆紗為之,象牙為簪導。五品已上,亦以鹿胎為弁,犀為簪導者。加玉琪之飾:一品九琪,二品八琪,三品七琪,四品六琪。三品兼有紛、鞶囊,佩於革帶之後,上加玉珮一。鞶囊:二品以上金縷,三品以上銀縷,五品以上彩縷,文官尋常入內及在本司常服之。   親王,遠遊三梁冠,金附蟬,犀簪導,白筆。三師三公、太子三師三少、尚書秘書二省、九寺、四監、太子三寺、諸郡縣關市、親王文學、籓王嗣王、公侯,進賢冠。三品以上三梁,五品以上兩梁,犀簪導。九品以上一梁,牛角簪導。門下、內書、殿內三省,諸衛府,長秋監,太子左右庶子、內坊、諸率,宮門內坊,親王府都尉,府鎮防戍九品以上,散官一品已下,武弁幘。侍中、中書令,加貂蟬,珮紫綬。散官者,白筆。御史、司隸二台,法冠。 一名獬豸冠。  謁者台大夫以下,高山冠。並絳紗單衣,白紗內單,皁領、褾、□  、裾,白練裙襦,絳蔽膝,革帶,金飾鉤暐,方心曲領,紳帶,玉鏢金飾劍,亦通用金鏢,山玄玉珮,綬,襪,烏皮舄。是為朝服。玉珮,纁硃綬,施二玉環。三品以上綠綬,四品、五品青綬。二品以下去玉環,六品以下去劍、珮、綬。八品以下,冠去白筆,衣省內單及曲領、蔽膝,著烏皮履。五品加紛、鞶囊。其綬纁硃者,用四彩,赤、紅、縹、紺紅。硃質,纁文織,長一丈八尺,二百四十首,闊九寸。綠綬用四彩,綠、紫、黃、硃紅。綠質,長一丈八尺,二百四十首,闊九寸。紫綬用四彩,紫、黃、赤、紅。紫質,長一丈六尺,一百八十首,闊八寸。青綬三彩,白、青、紅。青質,長一丈四尺,一百四十首,闊七寸。   玄衣纁裳冕而旒者,是為祭服,綬、珮、劍各依朝服之數。其章逢七品以下,降二為差,六品以下無章。   文武之官皆執笏,五品以上,用角牙為之,六品以下,用竹木。   是時,內外群官,文物有序,僕御清道,車服以庸。於是貴賤士庶,較然殊異。越王侗於東都嗣位,下詔停廢。自茲以後,浸以不章,以至於亡。   唐制,天子車輿有玉輅、金輅、象輅、革輅、木輅,是為五輅,耕根車、安車、四望車,已上八等,並供服乘之用。其外有指南車、記裡鼓車、白鷺車、鸞旗車、辟惡車、軒車、豹尾車、羊車、黃鉞車, 豹尾、黃鉞二車,武德中無,自貞觀已後加焉。其黃鉞,天寶元年制改為金鉞。  屬車十二乘,並為儀仗之用。大駕行幸,則分前後,施於鹵簿之內。若大陳設,則分左右,施於儀衛之內。   玉輅,青質,以玉飾諸末。重輿,左青龍,右白虎,金鳳翅,畫虡文鳥獸,黃屋左纛。金鳳一在軾前,十二鑾在衡, 正縣鑾數,皆其副輅,及耕根則八。  二鈴在軾,龍輈前設鄣塵,青蓋黃裡,繡飾,博山鏡子,樹羽,輪皆硃班重牙。左建旗十有二旒,皆畫升龍,其長曳地。右載闟戟,長四尺,廣三尺,黻文。旗首金龍頭銜結綬及鈴綏。駕蒼龍,金鍐方釳,插翟尾五焦,鏤錫,鞶纓十有二就。 錫,馬當顱,鏤金為之。鞶纓鞍皆以五彩飾之。就,成也,一匝為一就也。  祭祀、納後則供之。   金輅,赤質,以金飾諸末,余與玉輅同,駕赤慎,鄉射、祀還、飲至則供之。   像輅,黃質,以象飾諸末,余與玉輅同,駕黃慎,行道則供之。   革輅,白質,鞔之以革,余與玉輅同,駕白駱,巡狩、臨兵事則供之。   木輅,黑質,漆之,余與玉略同,駕黑慎,畋獵則供之。   五輅之蓋,旌旗之質及鞶纓,皆從輅色,蓋之裡皆用黃。其鏤錫,五輅同。   耕根車,青質,蓋三重,余與玉輅同,耕籍則供之。   安車,金飾,重輿,曲壁,八鑾在衡,紫油纁,硃裡通AW,硃絲絡網,硃鞶纓,硃覆閤□,貝絡,駕赤慎,臨幸則供之。   四望車,制同犢車,金飾。八鑾在衡,青油纁,硃裡通AW,硃絲絡網,拜陵、臨吊則供之。   自高宗不喜乘輅,每有大禮,則御輦以來往。爰洎則天以後,遂以為常。玄宗又以輦不中禮,又廢而不用。開元十一年冬,將有事於南郊,乘輅而往,禮畢,騎而還。自此行幸及郊祀等事,無遠近,皆騎於儀衛之內。其五輅及腰輿之屬,但陳於鹵簿而已。   皇后車則有重翟、厭翟、翟車、安車、四望車、金根車六等。   重翟車,青質,金飾諸末,輪畫硃,金根車牙,其箱飾以重翟羽,青油纁,硃裡通AW,繡紫帷,硃絲絡網,繡紫絡帶,八鑾在衡,鏤錫,鞶纓十二就,金鍐方釳,插翟尾,硃絲, 總以硃為之,如馬纓而小,著馬勒,在兩耳與兩鑣也。  駕蒼龍,受冊、從祀、享廟則供之。厭翟,赤質,金飾諸末,輪畫硃牙,其箱飾以次翟羽,紫油纁,硃裡通幰,紅錦帷,硃絲絡網,紅錦絡帶,余如重翟車。駕赤慎,採桑而供之。翟車,黃質,金飾諸末,輪畫硃牙,其車側飾以翟羽,黃油纁,黃裡通幰,白紅錦帷,硃絲絡網,白紅錦絡帶,余如重翟。駕黃慎,歸寧則供之。諸鞶纓之色,皆從車質。安車,赤質,金飾,紫通幰硃裡。駕四馬,臨幸及吊則供之。四望車,硃質,紫油通幰,油畫絡帶。拜陵、臨吊則供之。金根車,硃質,紫油通幰,油畫絡帶,硃絲網。常行則供之。   皇太子車輅,有金輅、軺車、四望車。   金輅,赤質,金飾諸末,重較,箱畫虡文鳥獸,黃屋,伏鹿軾,龍輈,金鳳一在軾,前設鄣塵,硃蓋黃裡,輪畫硃牙,左建旗九旒,右載闟戟,旗首金龍頭銜結綬及鈴綏。駕赤慎四,八鑾在衡,二鈴在軾,金鍐方釳,插翟尾五焦,鏤錫,鞶纓九就。從祀享、正冬大朝、納妃則供之。軺車,金飾諸末,紫幰幟硃裡,駕一馬。五日常服及朝享宮臣、出入行道則供之。四望車,金飾諸末,紫油纁,通幰硃裡,硃絲絡網,駕一馬。吊臨則供之。   王公已下車輅,親王及武職一品,像飾輅。自余及二品、三品,革輅。四品,木輅。五品,軺車。   像輅,以象飾諸末,硃班輪,八鑾在衡,左建旗, 旗、畫龍,一升一降。右載闟戟。  革輅,以革飾諸末,左建FJ,(通帛為FJ,余同象輅。 木輅,以漆飾之,余同革輅。軺車,曲壁,青通AW。諸輅皆硃質硃蓋,硃旗FJ。一品九旒,二品八旒,三品七旒,四品六旒,其鞶纓就數皆准此。   內命婦夫人乘厭翟車,嬪乘翟車,婕妤已下乘安車,各駕二馬。外命婦、公主、王妃乘厭翟車,駕二馬。自余一品乘白銅飾犢車,青通AW,硃裡油纁,硃絲絡網,駕以牛。二品已下去油纁、絡網,四品青偏AW。   有唐已來,三公已下車輅,皆太僕官造貯掌。若受制行冊命及二時巡陵、婚葬則給之。自此之後,皆騎馬而已。   唐制,天子衣服,有大裘之冕、袞冕、z冕、毳冕、繡冕、玄冕、通天冠、武弁、黑介幘、白紗帽、平巾幘、白帢,凡十二等。   大裘冕,無旒,廣八寸,長一尺六寸, 玄裘纁裡,已下廣狹准此。  金飾,玉簪導,以組為纓,色如其綬。裘以黑羔皮為之,玄領、褾、襟緣。硃裳,白紗中單,皁領,青褾、□、裾、革帶,玉鉤、暐,大帶, 素帶硃裡,紺其外,上以硃,下以綠,紐用組也。  蔽漆隨裳。鹿盧玉具劍,火珠鏢首。白玉雙珮,玄組雙大綬,六彩,玄、黃、赤、白、縹、綠、純玄質,長二丈四尺,五百首,廣一尺。 小雙綬長二尺一寸,色同大綬而首半之,間施三玉環。  硃襪,赤舄。  祀天神地祇則服之。   袞冕,金飾,垂白珠十二旒,以組為纓,色如其綬,黈纊充耳,玉簪導。玄衣,纁裳,十二章, 八章在衣,日、月、星、龍、山、華蟲、火、宗彝;四章在裳,藻、粉米、黼、黻,衣褾、領為升龍,織成為之也。  各為六等,龍、山以下,每章一行,十二。白紗中單,黼領,青褾、□  、裾,黻。 繡龍、山、火三章,余同上。  革帶、大帶、劍、珮、綬與上同。舄加金飾。諸祭祀及廟、遣上將、征還、飲至、踐阼、加元服、納後、若元日受朝,則服之。   z冕,服七章, 三章在衣,華蟲、火、宗彝;四章在裳,藻、粉米、黼、黻。   余同袞冕。有事還主則服之。毳冕,服五章, 三章在衣,宗彝、藻、粉米;二章在裳,黼、黻也。  余同z冕。祭海岳則服之。繡冕,服三章, 一章在衣,粉米;二章在裳,黼、黻。  余同毳冕,祭社稷、帝社則服之。玄冕服, 衣無章,裳刺黼一章。  余同繡冕。蠟祭百神、朝日夕月則服之。通天冠,加金博山,附蟬十二首,施珠翠,黑介幘,髮纓翠綏,玉若犀簪導。絳紗裡,白紗中單,領,褾, 飾以織成。  硃□  、裾,白裙,白裙襦。 亦裙衫也。  絳紗蔽漆,白假帶,方心曲領。其革帶、珮、劍、綬、雿陛B舄與上同。若未加元服,則雙童髻,空頂黑介幘,雙玉導,加寶飾。諸祭還及冬至朔日受朝、臨軒拜王公、元會、冬會則服之。武弁,金附蟬,平巾幘, 余同前服  。講武、出征、四時蒐狩、大射、禡  、類、宜社、賞祖、罰社、纂嚴則服之。弁服, 弁以鹿皮為也。  十有二琪, 琪以白玉珠為之。  玉簪導,絳紗衣,素裳,革帶,白玉雙珮,鞶囊,小綬,白襪,烏皮履。朔日受朝則服之。黑介幘,白紗單衣,白裙襦,革帶,素襪,烏皮履。拜陵則服之。白紗帽, 亦烏紗也。  白裙襦, 亦裙衫也。   白襪,烏皮履。視朝聽訟及宴見賓客則服之。平巾幘, 金寶飾。  導簪冠文皆以玉,紫褶, 亦白褶。白褲,玉具裝,真珠寶細帶。乘馬則服之。白帢,臨大臣喪則服之。   太宗又制翼善冠,朔、望視朝,以常服及帛練裙襦通著之。若服褲褶,又與平巾幘通用。著於令。其常服,赤黃袍衫,折上頭巾,九環帶,六合靴,皆起自魏、周,便於戎事。自貞觀已後,非元日、冬至受朝及大祭祀,皆常服而己。   顯慶元年九月,太尉長孫無忌與修禮官等奏曰:   准武德初撰《衣服令》,天子祀天地,服大裘冕,無旒。臣無忌、志寧、敬宗等謹按《郊特牲》云:「周之始郊,日以至。」「被袞以象天,戴冕藻十有二旒,則天數也。」而此二禮,俱說周郊,袞與大裘,事乃有異。按《月令》:「孟冬,天子始裘。」明以御寒,理非當暑,若啟蟄祈谷,冬至報天,行事服裘,義歸通允。至於季夏迎氣,龍見而雩,炎熾方隆,如何可服?謹尋歷代,唯服袞章,與《郊特牲》義旨相協。按周遷《輿服志》雲,漢明帝永平二年,制采《周官》、《禮記》,始制祀天地服,天子備十二章。沈約《宋書志》云:「魏、晉郊天,亦皆服袞。」又王智深《宋紀》曰:「明帝制雲,以大冕純玉藻、玄衣、黃裳郊祀天地。」後魏、周、齊,迄於隋氏,勘其禮令,祭服悉同。斯則百王通典,炎涼無妨,復與禮經事無乖舛。今請憲章故實,郊祀天地,皆服袞冕,其大裘請停,仍改禮令。又檢《新禮》,皇帝祭社稷服繡冕,四旒,三章。祭日月服玄冕,三旒,衣無章。謹按:令文是四品五品之服,此則三公亞獻,皆服袞衣,孤卿助祭,服毳及z,斯乃乘輿章數,同於大夫,君少臣多,殊為不可。據《周禮》云:「祀昊天上帝則服大裘而冕,五帝亦如之。享先王則袞冕,享先公則z冕,祀四望山川則毳冕,祭社稷五祀則p希  冕,諸小祀則玄冕。」又云:「公侯伯子男孤卿大夫之服,袞冕以下,皆如王之服。」所以《三禮義宗》,遂有二釋。一雲公卿大夫助祭之日,所著之服,降王一等。又雲悉與王同。求其折衷,俱未通允。但名位不同,禮亦異數。天子以十二為節,義在法天,豈有四旒三章,翻為御服。若諸臣助祭,冕與王同,便是貴賤無分,君臣不別。如其降王一等,則王著玄冕之時,群臣次服爵弁,既屈天子,又貶公卿。《周禮》此文,久不施用。亦猶祭祀之立屍侑,君親之拜臣子,覆巢設硩蔟之官,去曈置蟈氏之職,唯施周代,事不通行。是故漢、魏以來,下迄隋代,相承舊事,唯用袞冕。今《新禮》親祭日月,仍服五品之服。臨事施行,極不穩便。請遵歷代故實,諸祭並用袞冕。   制可之。   無忌等又奏曰:「皇帝為諸臣及五服親舉哀,依禮著素服。今令用雲白帢  ,禮令乘舛,須歸一塗。且白帢出自近代,事非稽古,雖著令文,不可行用。請改從素服,以會禮文。」制從之。自是z冕已下,乘輿更不服之,白帢  遂廢,而令文因循,竟不改削。   開元十一年冬,玄宗將有事於南郊,中書令張說又奏稱:「准令,皇帝祭昊天上帝,服大裘之冕,事出《周禮》,取其質也。永徽二年,高宗親享南郊用之。明慶年修禮,改用袞冕,事出《郊特牲》,取其文也。自則天已來用之。若遵古制,則應用大裘,若便於時,則袞冕為美。」令所司造二冕呈進,上以大裘樸略,冕又無旒,既不可通用於寒暑,乃廢不用之。自是元正朝會依禮令用袞冕及通天冠,大祭祀依《郊特牲》亦用袞冕。自余諸服,雖在於令文,不復施用。十七年,朝拜五陵,但素服而已。朔、望常朝,亦用常服,其翼善冠亦廢。   《武德令》:皇太子衣服,有袞冕、具服遠遊三梁冠、公服遠遊冠、烏紗帽、平巾幘五等。貞觀已後,又加弁服、進德冠之制。   袞冕,白珠九旒,以組為纓,色如其綬,青纊充耳,犀簪導。玄衣,纁  裳,九章。 五章在衣,龍、山、華蟲、火、宗彝;四章在裳,藻、粉米,黼、黻。織成為之。  白紗中單,黼領,青褾  、□  、裾。革帶,金鉤暐,大帶, 素帶硃裡,亦紕以硃綠,皆用組,  黻。 隨裳色,火、山二章也。  玉具劍, 金寶飾也。  玉鏢首。瑜玉雙珮,硃組雙大綬,四彩,赤、白、縹、紺,純硃質,長一丈八尺,三百二十首,廣九寸。 小雙綬長二尺六寸,色同大綬而首半之,施二玉環也。  硃襪 赤舄。 舄加金飾。  侍從皇帝祭祀及謁廟、加元服、納妃則服之。   具服遠遊三梁冠,加金附蟬九首,施珠翠,黑介幘,髮纓翠綏,犀簪導。絳紗袍,白紗中單,皁領、褾  、□、裙,白裙襦,白假帶,方心曲領,絳紗蔽膝。其革帶、劍、珮、綬、襪、舄與上同。後改用白襪、黑舄。未冠則雙單髻,空頂黑介幘,雙玉導,加寶飾。謁廟還宮、元日冬至朔日入朝、釋奠則服之。公服遠遊冠, 簪導以下並同前也。  絳紗單衣,白裙襦,革帶,金鉤暐,假帶,方心,紛,鞶囊, 長六尺四寸,廣二寸四分,色同大綬。   白襪,烏皮履。五日常服、元日冬至受朝則服之。平巾幘,紫褶,白褲  ,寶細起梁帶。乘馬則服之。弁服, 弁以鹿皮為之。  犀簪導,組纓,玉琪九,絳紗衣,素裳,革帶,鞶囊,小綬,雙珮,白襪,烏皮履。朔望及視事則兼服之。進德冠,九琪,加金飾,其常服及白練裙襦通著之。若服褲褶,則與平巾幘通著。   自永徽已後,唯服袞冕、具服、公服而已。若乘馬褲,則著進德冠,自余並廢。若宴服、常服,紫衫袍與諸王同。   開元二十六年,肅宗升為皇太子,受冊,太常所撰儀注有服絳紗袍之文。太子以為與皇帝所稱同,上表辭不敢當,請有以易之。玄宗令百官詳議。尚書左丞相裴耀卿、太子太師蕭嵩等奏曰:「謹按《衣服令》,皇太子具服,有遠遊冠,三梁,加金附蟬九首,施珠翠,黑介幘,髮纓綏,犀簪導,絳紗袍,白紗中單,皁領、褾   、□  ,白裙襦,方心曲領,絳紗蔽膝,革帶,劍,珮,綬等,謁廟還宮、元日冬至朔日入朝、釋奠則服之。其絳紗袍則是冠衣之內一物之數,與裙襦、劍、珮等無別。至於貴賤之差,尊卑之異,則冠為首飾,名制有殊,並珠旒及裳彩章之數,多少有別,自外不可事事差異。亦有上下通服,名制是同,禮重則具服,禮輕則從省。今以至敬之情,有所未敢,衣服不可減省,稱謂須更變名。望所撰儀注,不以絳紗袍為稱,但稱為具服,則尊卑有差,謙光成德。」議奏上,手敕改為硃明服,下所司行用焉。   《武德令》,侍臣服有袞、z、毳、繡、玄冕,及爵弁,遠遊、進賢冠,武弁,獬豸冠,凡十等。   袞冕,垂青珠九旒,以組為纓,色如其綬, 以下旒、纓皆如之也。  青纊充耳,簪導。青衣,纁  裳,服九章。 五章在衣,龍、山、華蟲、火、宗彝,為五等。四章在裳,藻、粉米、黼、黻。皆絳為繡,遍衣而已,下皆如之。  白紗中單,黼領, 繡冕以下,中單青領。  青褾、□裙。革帶,鉤暐,大帶, 三品已上,素帶硃裡,皆紕其外,上以綠。五品帶,紕其垂,外以玄黃。紐皆用青組之。   黻 凡黻皆隨裳色。毳冕以上,山、火二章,繡冕山一章,玄冕無章。  劍,珮,綬,硃襪,赤舄,第一品服之。   z冕,七旒,服七章, 三章在衣,華蟲、火、宗彝;四章在裳,藻、粉米、黼、黻也。  余同袞冕,第二品服之。   毳冕,五旒,服五章, 三章在衣,宗彝、藻、粉米;二章在裳,黼、黻也。   余同z冕,第三品服之。   繡冕,四旒,服三章, 一章在衣,粉米;二章在裳,黼,黻。  余並同毳冕,第四品服之。   玄冕,衣無章,裳刻黻一章,余同繡冕,第五品服之。   爵弁, 色同爵,無旒無章。  玄纓,簪導,青衣,纁  裳,白紗中單,青領、褾  、裙,革帶,鉤暐,大帶, 練帶,紕其垂,內外以繡,紐約用青組。   爵□,襪,赤履,九品已上服之。凡冕服,助祭及親迎若私家祭祀皆服之,爵弁亦同。凡冕,制皆以羅為之,其服以紬  。爵弁用紬為之,其服用繒。   遠遊三梁冠,黑介幘,青綏。 凡文官皆青綏,以下准此也。  皆諸王服之,親王則加金附蟬。   進賢冠,三品以上三梁,五品以上兩梁,九品以上一梁。皆三公、太子三師三少、五等爵、尚書省、秘書省、諸寺監學、太子詹事府、三寺及散官,親王師友、文學、國官,若諸州縣關津岳瀆等流內九品以上服之。   武弁,平巾幘, 侍中、中書令則加貂蟬,侍左者左珥,侍右者右珥。  皆武官及門下、中書、殿中、內侍省、天策上將府、諸衛領軍武候監門、領左右太子諸坊諸率及鎮戍流內九品已上服之。其親王府佐九品以上,亦准此。法冠,一名獬豸冠,以鐵為柱,其上施珠兩枚,為獬豸之形。左右御史台流內九品以上服之。高山冠者,內侍省內謁者及親王下司閤等服之。卻非冠者,亭長、門僕服之。諸應冠而未冠者,並雙童髻,空頂幘。五品已上雙玉導,金飾,三品以上加寶飾,六品以下無飾。朝服, 亦名具服。  冠,幘,纓,簪導,絳紗單衣,白紗中單,皁領、□、裙,白裙襦, 亦裙衫也。  革帶,鉤暐,假帶,曲領方心,絳紗蔽膝,襪,舄,劍,珮,綬。一品已下,五品以下,陪祭、朝饗、拜表大事則服之。七品已上,去劍、珮、綬,余並同。公服, 亦名從省服。  冠,幘,纓,簪導,絳紗單衣,白裙襦, 亦裙衫也。  革帶,鉤暐,假帶,方心,襪,履,粉,鞶囊。一品以下,五品以上,謁見東宮及余公事則服之。其六品以下,去紛、鞶囊,余並同。諸珮綬者,皆雙綬。親王纁  硃綬,四彩,赤、黃,縹、紺。純硃質,纁  文織。長一丈八尺,二百四十首,廣九寸。一品綠綟  綬,四彩,紫、黃、赤。純綠質,長一丈八尺,二百四十首,廣九寸。二品、三品紫綬,三彩,紫、黃、赤。純紫質。長一丈六尺,一百八十首,廣八寸。四品青綬,三彩,青、白、紅。純青質。長一丈四尺,一百四十首,廣七寸。五品黑綬,二彩,青、紺。純紺質。長一丈二尺,一百首,廣六寸。 自王公以下皆有小雙綬,長二尺六寸,色同大綬而首半之。正第一品佩二玉環,自外不同也。  有綬者則有紛,皆長六尺四寸,廣二尺四分,各隨綬色。諸鞶囊,二品以上金縷,三品金銀鏤,四品銀鏤,五品彩鏤。諸珮,一品珮山玄玉,二品以下、五品以上,佩水蒼玉。   諸文官七品以上朝服者,簪白筆,武官及爵則不簪。諸舄履並烏色,舄重皮底,履單皮底。 別注色者,不用此色。  諸勳官及爵任職事官者, 散官、散號將軍同職事。  正衣本服,自外各從職事服。諸致仕及以理去官,被召謁見,皆服前官從省服。平巾幘,簪尨氶A冠支,五品以上紫褶,六品以下緋褶,加兩襠滕蛇,並白褲  ,起梁帶。 五品以上,金玉雜細。六品以下,金飾隱起。  靴,武官及衛官陪立大仗則服之。若文官乘馬,亦通服之,去兩襠滕蛇。諸視品府佐,武弁,平巾幘。國官,進賢一梁冠,黑介幘,簪導。其服各准正品, 其流外官,亦依正品流外之例。  參朝則服之。若謁見府公,府佐平巾黑幘,國官黑介幘,皆白紗單衣,烏皮履。   諸流外官行署,三品以上黑介幘,絳公服, 用緋為之,制同絳紗單衣。  方心,革帶,鉤暐,假帶,襪,烏皮履。九品以上絳戺衣, 制同絳公服,袖狹,形直如溝,不垂。  去方心、假帶,余同絳公服。其非行署者,太常寺謁者、卜博士、醫助教、祝史、贊引,鴻臚寺掌儀、諸典書、典學,內侍省內典引,太子門下坊典儀、內坊導客舍人、諸贊者,王公以下舍人,公主謁者等,各准行署,依品服。自外及民任雜掌無官品者,皆平巾幘,緋衫,大口褲  。朝集從事則服之。諸典謁,武弁,絳公服。其齋郎,介幘,涘衣。自外品子任雜掌者,皆平巾幘,緋衫,大口褲  。朝集從事則服之。黑介幘,簪導,深衣,青褾  、領,革帶,烏皮履。未冠則雙童髻,空頂黑介幘,去革帶。國子、太學、四門學生參見則服之。書算學生、州縣學生,則烏紗帽,白裙襦,青領。諸外官拜表受詔皆服。 本品無朝服者則服之。  其餘公事及初上,並公服。諸州大中正,進賢一梁冠,絳紗公服,若有本品者,依本品參朝服之。諸州縣佐史、鄉正、裡正、岳瀆祝史、齋郎,並介幘,絳涘衣。   平巾幘,緋褶,大口褲  ,紫附涘,尚食局主食、典膳局主食、太官署食官署掌膳服之。平巾綠幘,青布褲,  尚食局主膳、典膳局典食、太官署食官署供膳服之。平巾五辮髻,青褲  褶,青耳屩,羊車小史服之。總角髻,青褲  褶,漏刻生、漏童服之。   龍朔二年九月戊寅,司禮少常伯孫茂道奏稱:「諸臣九章服,君臣冕服,章數雖殊,飾龍名袞,尊卑相亂。望諸臣九章衣以雲及麟代龍,升山為上,仍改冕。」當時紛議不定。儀鳳年,太常博士蘇知機又上表,以公卿以下冕服,請別立節文。敕下有司詳議。崇文館學士校書郎楊炯奏議曰;   古者太昊庖犧氏,仰以觀象,俯以察法,造書契而文籍生。次有黃帝軒轅氏,長而敦敏,成而聰明,垂衣裳而天下理。其後數遷五德,君非一姓。體國經野,建邦設都,文質所以再而復,正朔所以三而改。夫改正朔者,謂夏後氏建寅,殷人建丑,周人建子。至於以日系月,以月系時,以時系年,此則三王相襲之道也。夫易服色者,謂夏後氏尚黑,殷人尚白,周人尚赤。至於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此又百代可知之道也。謹按《虞書》曰:「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繪,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  繡。」由此言之,則其所從來者尚矣。   夫日月星辰者,明光照下土也。山者,布散雲雨,像聖王澤沾下人也。龍者,變化無方,像聖王應機布教也。華蟲者,雉也,身被五采,像聖王體兼文明也。宗彝者,武蜼也,以剛猛制物,像聖王神武定亂也。藻者,逐水上下,像聖王隨代而應也。火者,陶冶烹飪,像聖王至德日新也。米者,人恃以生,像聖王物之所賴也。黼能斷割,像聖王臨事能決也。黻者,兩己相背,像君臣可否相濟也。逮有周氏,乃以日月星辰為旌旗之飾,又登龍於山,登火於宗彝,於是乎制袞冕以祀先王也。九章者,法於陽數也。以龍為首章者,袞者卷也,龍德神異,應變潛見,表聖王深沈遠智,卷舒神化也。又制z冕以祭先公也。z者雉也,有耿介之志,表公有賢才,能守耿介之節也。又制毳冕以祭四望也。四望者,岳瀆之神也。武蜼者,山林所生也,明其象也。制絺冕以祭社稷也。社稷,土谷之神也。粉米由之成也,像其功也。又制玄冕以祭群小祀也。百神異形,難可遍擬,但取黻之相背異名也。夫以周公之多才也,故化定制禮,功成作樂。夫以孔宣之將聖也,故行夏之時,服周之冕。先王之法服,乃此之自出矣;天下之能事,又於是乎畢矣。   今表狀「請制大明冕十二章,乘輿服之」者。謹按,日月星辰者,已施旌旗矣;龍武山火者,又不逾於古矣。而雲麟鳳有四靈之名,玄龜有負圖之應,雲有紀官之號,水有感德之祥,此蓋別表休征,終是無逾比象。然則皇王受命,天地與興符,仰觀則璧合珠連,俯察則銀黃玉紫。盡南宮之粉壁,不足寫其形狀;罄東觀之鉛黃,無以紀其名實。固不可畢陳於法服也。雲也者,從龍之氣也,水也者,藻之自生也,又不假別為章目也。此蓋不經之甚也。   又「z冕八章,三公服之」者。z者,太平之瑞也,非三公之德也。鷹鸇者,鷙鳥也,適可以辨祥刑之職也。熊羆者,猛獸也,適可以旌武臣之力也。又稱藻為水草,無所法象,引張衡賦雲,「蒂倒茄於藻井,披江葩之狎獵。」謂為蓮花,取其文采者。夫茄者蓮也,若以蓮花代藻,變古從今,既不知草木之名,亦未達文章之意。此又不經之甚也。   又「毳冕六章,三品服之」者。按此王者祀四望服之名也。今三品乃得同王之毳冕,而三公不得同王之袞名。豈惟顛倒衣裳,抑亦自相矛盾。此又不經之甚也。   又「黼冕四章,五品服之」。考之於古,則無其名;驗之於今,則非章首。此又不經之甚也。   若夫禮惟從俗,則命為制,令為詔,乃秦皇之故事,猶可以適於今矣。若乃義取隨時,則出稱警,入稱蹕,乃漢國之舊儀,猶可以行於代矣。亦何取於變周公之軌物,改宣尼之法度者哉!   由是竟寢知機所請。   景龍二年七月,皇太子將親釋奠於國學,有司草儀注,令從臣皆乘馬著衣冠。太子左庶子劉子玄進議曰:   古者自大夫已上皆乘車,而以馬為騑服。魏、晉已降,迄於隋代,朝士又駕牛車,歷代經史,具有其事,不可一二言也。至如李廣北征,解鞍憩息;馬援南伐,據鞍顧盼。斯則鞍馬之設,行於軍旅,戎服所乘,貴於便習者也。案江左官至尚書郎而輒輕乘馬,則為御史所彈。又顏延之罷官後,好騎馬出入閭裡,當代稱其放誕。此則專車憑軾,右擐朝衣;單馬御鞍,宜從褻服。求之近古,灼然之明驗矣。   自皇家撫運,沿革隨時。至如陵廟巡幸,王公冊命,則盛服冠履,乘彼輅車。其士庶有衣冠親迎者,亦時以服箱充馭。在於他事,無復乘車,貴賤所行,通鞍馬而已。臣伏見比者鑾輿出幸,法駕首途,左右侍臣皆以朝服乘馬。夫冠履而出,止可配車而行,今乘車即停,而冠履不易,可謂唯知其一而未知其二。何者?褒衣博帶,革履高冠,本非馬上所施,自是車中之服。必也襪而升鐙,跣以乘鞍,非惟不師古道,亦自取驚今俗,求諸折中,進退無可。且長裙廣袖,襜如翼如,鳴珮紆組,鏘鏘弈弈,馳驟於風塵之內,出入於旌棨之間,儻馬有驚逸,人從顛墜,遂使屬車之右,遺履不收,清道之傍,絓驂相續,固以受嗤行路,有損威儀。   今議者皆雲秘閣有《梁武南郊圖》,多有衣冠乘馬者,此則近代故事,不得謂無其文。臣案此圖是後人所為,非當時所撰。且觀當今有古今圖畫者多矣,如張僧繇畫《群公祖二疏》,而兵士有著芒屩者;閻立本畫《昭君入匈奴》,而婦人有著帷帽者。夫芒屩出於水鄉,非京華所有;帷帽創於隋代,非漢宮所作。議者豈可征此二畫以為故實者乎!由斯而言,則《梁武南郊之圖》,義同於此。又傳稱義惟因俗,禮貴緣情。殷輅周冕,規模不一;秦冠漢珮,用捨無恆。況我國家道軼百王,功高萬古,事有不便,資於變通。其乘馬衣冠,竊謂宜從省廢。臣此異議,其來自久,日不暇給,未及榷揚。今屬殿下親從齒胄,將臨國學,凡有衣冠乘馬,皆憚此行,所以輒進狂言,用申鄙見。   皇太子手令付外宣行,仍編入令,以為恆式。   宴服,蓋古之褻服也,今亦謂之常服。江南則以巾褐裙襦,北朝則雜以戎夷之制。爰至北齊,有長帽短靴,合褲  襖子,硃紫玄黃,各任所好。雖謁見君上,出入省寺,若非元正大會,一切通用。高氏諸帝,常服緋袍。隋代帝王貴臣,多服黃文綾袍,烏紗帽,九環帶,烏皮六合靴。百官常服,同於匹庶,皆著黃袍,出入殿省。天子朝服亦如之,惟帶加十三環以為差異,蓋取於便事。其烏紗帽漸廢,貴賤通服折上巾,其制周武帝建德年所造也。晉公宇文護始命袍加下襴。及大業元年,煬帝始制詔吏部尚書牛弘、工部尚書宇文愷、兼內史侍郎虞世基、給事郎許善心、儀曹郎袁朗等憲章古則,創造衣冠,自天子逮於胥吏,章服皆有等差。始令五品以上,通服硃紫。是後師旅務殷,車駕多行幸,百官行從,雖服褲  褶,而軍間不便。六年,復詔從駕涉遠者,文武官等皆戎衣,貴賤異等,雜用五色。五品已上,通著紫袍,六品已下,兼用緋綠。胥吏以青,庶人以白,屠商以皁,士卒以黃。   武德初,因隋舊制,天子宴服,亦名常服,唯以黃袍及衫,後漸用赤黃,遂禁士庶不得以赤黃為衣服雜飾。四年八月敕:「三品已上,大科紬綾及羅,其色紫,飾用玉。五品已上,小科紬綾及羅,其色硃,飾用金。六品已上,服絲布,雜小綾,交梭,雙紃,其色黃。六品、七品飾銀。八品、九品瑜  石。流外及庶人服紬、絁、布,其色通用黃。飾用銅鐵。」五品已上執象笏。三品已下前挫後直,五品已上前挫後屈。自有唐已來,一例上圓下方,曾不分別。六品已下,執竹木為笏,上挫下方。其折上巾,烏皮六合靴,貴賤通用。貞觀四年又制,三品已上服紫,五品已下服緋,六品、七品服綠,八品、九品服以青,帶以瑜  石。婦人從夫色。雖有令,仍許通著黃。五年八月敕,七品已上,服龜甲雙巨十花綾,其色綠。九品已上,服絲布及雜小綾,其色青。十一月,賜諸衛將軍紫袍,錦為褾袖。八年五月,太宗初服翼善冠,貴臣服進德冠。   龍朔二年,司禮少常伯孫茂道奏稱:「舊令六品、七品著綠,八品、九品著青,深青亂紫,非卑品所服。望請改八品、九品著碧。朝參之處,聽兼服黃。」從之。總章元年,始一切不許著黃。上元元年八月又制:「一品已下帶手巾、算袋,仍佩刀子、礪石,武官欲帶者聽之。文武三品已上服紫,金玉帶。四品服深緋,五品服淺緋,並金帶。六品服深綠,七品服淺綠,並銀帶。八品服深青,九品服淺青,並瑜石帶。庶人並銅鐵帶。」文明元年七月甲寅詔:「旗幟皆從金色,飾之以紫,畫以雜文。八品已下舊服者,並改以碧。京文官五品已上,六品已下,七品清官,每日入朝,常服褲褶。諸州縣長官在公衙,亦准此。」景雲中又制,令依上元故事,一品已下帶手巾、算袋,其刀子、礪石等許不佩。武官五品已上佩韘七事。七謂佩刀、刀子、礪石、契苾真、噦厥針筒、火石袋等也。至開元初復罷之。則天天授二年二月,朝集使刺史賜繡袍,各於背上繡成八字銘。長壽三年四月,敕賜岳牧金字銀字銘袍。延載元年五月,則天內出緋紫單羅銘襟背衫,賜文武三品已上。左右監門衛將軍等飾以對師子,左右衛飾以麒麟,左右武威衛飾以對虎,左右豹韜衛飾以豹,左右鷹揚衛飾以鷹,左右玉鈐衛飾以對鶻,左右金吾衛飾以對豸,諸王飾以盤龍及鹿,宰相飾以鳳池,尚書飾以對雁。   武德已來,始有巾子,文官名流,上平頭小樣者。則天朝,貴臣內賜高頭巾子,呼為武家諸王樣。中宗景龍四年三月,因內宴賜宰臣已下內樣巾子。開元已來,文官士伍多以紫皁官絁為頭巾、平頭巾子,相效為雅制。玄宗開元十九年十月,賜供奉官及諸司長官羅頭巾及官樣巾子,迄今服之也。   天寶十載五月,改諸衛旗旛隊仗,先用緋色,並用赤黃色,以符土德。   高祖武德元年九月,改銀菟符為銀魚符。高宗永徽二年五月,開府儀同三司及京官文武職事四品、五品,並給隨身魚。鹹亨三年五月,五品已上賜新魚袋,並飾以銀。三品已上各賜金裝刀子、礪石一具。垂拱二年正月,諸州都督刺史,並准京官帶魚袋。天授元年九月,改內外所佩魚並作龜。久視元年十月,職事三品已上龜袋,宜用金飾,四品用銀飾,五品用銅飾。上守下行,皆從官給。神龍元年二月,內外官五品已上依舊佩魚袋。六月,郡王、嗣王特許佩金魚袋。景龍三年八月,令特進佩魚。散職佩魚,自此始也。自武德已來,皆正員帶闕官始佩魚袋,員外、判試、檢校自則天、中宗後始有之,皆不佩魚。雖正員官得佩,亦去任及致仕即解去魚袋。至開元九年,張嘉貞為中書令,奏諸致仕許終身佩魚,以為榮寵。以理去任,亦聽佩魚袋。自後恩制賜賞緋紫,例兼魚袋,謂之章服,因之佩魚袋、服硃紫者眾矣。   梁制雲,褲  褶,近代服以從戎,今纘嚴則文武百官鹹服之。車駕親戎,則縛褲  不舒散也。中官紫褶,外官絳褶,舄用皮。服冠衣硃者,紫衣用赤舄,烏衣用烏舄。唯褶服以靴。靴,胡履也,取便於事,施於戎服。   舊制,乘輿案褥、床褥、床帷,皆以紫為飾。天寶六載,禮儀使太常卿韋p舀奏請依御袍色,以赤黃為飾。從之。   《武德令》:皇后服有褘衣、鞠衣、鈿釵禮衣三等。   褘衣,首飾花十二樹,並兩博鬢,其衣以深青織成為之,文為翬翟之形。 素質,五色,十二等。素紗中單,黼領,羅縠褾、□, 褾、□ 皆用硃色也。蔽膝,隨裳色,以緅為領,用翟為章,三等。大帶,隨衣色,硃裡,紕其外,上以硃錦,下以綠錦,紐約用青組。以青衣,革帶,青襪、舄, 舄加金飾。  白玉雙珮,玄組雙大綬。章彩尺寸與乘輿同。受冊、助祭、朝會諸大事則服之。鞠衣, 黃羅為之。其蔽膝、大帶及衣革帶、舄隨衣色。余與褘衣同,唯無雉也。親蠶則服之。鈿釵禮衣,十二鈿,服通用雜色,制與上同,唯無雉及珮綬,去舄,加履。宴見賓客則服之。   皇太子妃服,首飾花九樹, 小花如大花之數,並兩博鬢也。褕翟。青織成為之,文為搖翟之形,青質、五色、九等也。素紗中單,黼領,羅縠褾、□,褾、□ 皆用硃也。蔽膝, 隨裳色,用緅為領緣,以搖翟為章,二等也。大帶, 隨衣色,硃裡,紕其外,上以硃錦,下以綠錦,紐用青組。以青衣,革帶,青襪、舄, 舄加金飾瑜玉珮,紅硃雙大綬。 章彩尺寸與皇太子同。受冊、助祭、朝會諸大事則服之。鞠衣,黃羅為之,其蔽膝、大帶及衣革帶隨衣色。余褕翟同,唯無雉也。從蠶則服之。鈿釵禮衣,九鈿,服通用雜色,制與上同,唯無雉及珮、綬,去舄,加履。宴見賓客則服之。   內外命婦服花釵, 施兩博鬢,寶鈿飾也。翟衣青質, 羅為之,繡為雉,編次於衣及裳,重為九等而下。第一品花鈿九樹, 寶鈿准花數,以下准此也。翟九等。第二品花鈿八樹,翟八等。第三品花鈿七樹,翟七等。第四品花鈿六樹,翟六等。第五品花鈿五樹,翟五等。並素紗中單,黼領,硃褾、□ 亦通用羅縠也。蔽膝, 隨裳色,以緅為領緣,加以文繡,重雉為章二事,一品已下皆同也。   大帶, 隨衣色,緋其外,上以硃錦,下以綠錦,紐同青組。  青衣,革帶,青襪、舄,珮,綬。內命婦受冊、從蠶、朝會則服之;其外命婦嫁及受冊、從蠶、大朝會亦准此。鈿釵禮衣,通用雜色,制與上同,唯無雉及珮綬。 去舄,加履。   第一品九鈿,第二品八鈿,第三品七鈿,第四品六鈿,第五品五鈿。內命婦尋常參見,外命婦朝參辭見及禮會則服之。六尚、寶林、御女、采女、女官等服,禮衣通用雜色,制與上同,惟無首飾。七品已上,有大事服之,尋常供奉則公服。 公服去中單、蔽膝、大帶。  九品已上,大事及尋常供奉,並公服。東宮准此。女史則半袖裙襦。諸公主、王妃珮綬同,諸王縣主、內命婦准品。外命婦五品已上,皆准夫、子,即非因夫、子別加邑號者,亦准品。婦人宴服,准令各依夫色,上得兼下,下不得僭上。既不在公庭,而風俗奢靡,不依格令,綺羅錦繡,隨所好尚。上自宮掖,下至匹庶,遞相倣傚,貴賤無別。   武德、貞觀之時,宮人騎馬者,依齊、隋舊制,多著FD旂,雖發自戎夷,而全身障蔽,不欲途路窺之。王公之家,亦同此制。永徽之後,皆用帷帽,拖裙到頸,漸為淺露。尋下敕禁斷,初雖暫息,旋又仍舊,鹹亨二年又下敕曰:「百官家口,鹹預士流,至於衢路之間,豈可全無障蔽。比來多著帷帽,遂棄FD旂,曾不乘車,別坐簷子。遞相倣傚,浸成風俗,過為輕率,深失禮容。前者已令漸改,如聞猶未止息。又命婦朝謁,或將馳駕車,既入禁門,有虧肅敬。此並乖於儀式,理須禁斷,自今已後,勿使更然。」則天之後,帷帽大行,FD旂漸息。中宗即位,宮禁寬弛,公私婦人,無復冪旂之制。開元初,從駕宮人騎馬者,皆著胡帽,靚妝露面,無復障蔽。士庶之家,又相倣傚,帷帽之制,絕不行用。俄又露髻馳騁,或有著丈夫衣服靴衫,而尊卑內外,斯一貫矣。   奚車,契丹塞外用之,開元、天寶中漸至京城。兜籠,巴蜀婦人所用,今乾元已來,蕃將多著勳於朝,兜籠易於擔負,京城奚車、兜籠、代於車輿矣。   武德來,婦人著履,規制亦重,又有線靴。開元來,婦人例著線鞋,取輕妙便於事,侍兒乃著履。臧獲賤伍者皆服襴衫。太常樂尚胡曲,貴人御饌,盡供胡食,士女皆竟衣胡服,故有范陽羯胡之亂,兆於好尚遠矣。   太極元年,左司郎中唐紹上疏曰:   臣聞王公已下,送終明器等物,具標甲令,品秩高下,各有節文。孔子曰,明器者,備物而不可用,以芻靈者善,為俑者不仁。傳曰,俑者,謂有面目機發,似於生人也。以此而葬,殆將於殉,故曰不仁。近者王公百官,競為厚葬,偶人像馬,雕飾如生,徒以炫耀路人,本不因心致禮。更相扇慕,破產傾資,風俗流行,遂下兼士庶。若無禁制,奢侈日增。望諸王公已下,送葬明器,皆依令式,並陳於墓所,不得衢路行。   又士庶親迎之儀,備諸辨禮,所以承宗廟,事舅姑,當須昏以為期,詰朝謁見。往者下俚庸鄙,時有障車,邀其酒食,以為戲樂。近日此風轉盛,上及王公,乃廣奏音樂,多集徒侶,遮擁道路,留滯淹時,邀致財物,動逾萬計。遂使障車禮貺,過於聘財,歌舞喧嘩,殊非助感。即虧名教,實蠹風猷,違紊禮經,須加節制。望請婚姻家障車者,並須禁斷。其有犯者,有廕家請准犯名教例附簿,無廕人決杖六十,仍各科本罪。   志第二十六 經籍上   夫龜文成象,肇八卦於庖犧;鳥跡分形,創六書於蒼頡。聖作明述,同源異流。《墳》、《典》起之於前,《詩》、《書》繼之於後。先王陳跡 ,後王準繩。《易》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禮》曰:「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學者非他,方策之謂也。琢玉成器,觀古知今,歷代哲王,莫不崇尚。自仲尼沒而微言絕,七十子喪而大義乖。嬴氏坑焚,以愚黔首;漢興學校,復創石渠。雄、向校讎於前,馬、鄭討論於後,兩京載籍,由是粲然。及漢末還都,焚溺過半。爰自魏、晉,迄於周、隋,而好事之君,慕古之士,亦未嘗不以圖籍為意也。然河北江南,未能混一;偏方購輯,卷帙未弘。而荀勖、李充、王儉、任昉、祖晛瞴@ ,皆達學多聞,歷世整比,群分類聚,遞相祖述。或為七錄,或為四部,言其部類,多有所遺。及隋氏建邦,寰區一統,煬皇好學,喜聚逸書,而隋世簡編,最為博洽。及大業之季,喪失者多。貞觀中,令狐德棻、魏徵相次為秘書監,上言以籍亡逸,請行購募,並奏引學士校定。群書大備。   開元三年,左散騎常侍褚無量、馬懷素侍宴,言及經籍。玄宗曰:「內庫皆是太宗、高宗先代舊書,常令宮人主掌,所有殘缺 ,未遑補緝,篇卷錯亂,難於檢閱。卿試為朕整比之。」至七年,詔公卿士庶之家,所有異書,官借繕寫。及四部書成,上令百官入乾元殿東廊觀之,無不駭其廣。九年十一月,殷踐猷、王愜、韋述、余欽、毋煚、劉彥真、王灣、劉仲等重修成《群書四部錄》二百卷,右散騎常侍元行沖奏上之。自後毋煚又略為四十卷,名為《古今書錄》,大凡五萬一千八百五十二卷。祿山之亂,兩都覆沒,乾元舊籍,亡散殆盡。肅宗、代宗崇重儒術,屢詔購募。文宗時,鄭覃侍講禁中,以經籍道喪,屢以為言。詔令秘閣搜訪遺文,日令添寫。開成初,四部書至五萬六千四百七十六卷。及廣明初,黃巢干紀,再陷兩京,宮廟寺署,焚蕩殆盡,曩時遺籍,尺簡無存。及行在朝諸儒購輯,所傳無幾。昭宗即位,志弘文雅。秘書省奏曰:「當省元掌四部御書十二庫,共七萬餘卷。廣明之亂,一時散失。後來省司購募,尚及二萬餘卷。及先朝再幸山南,尚存一萬八千卷。竊知京城制置使孫惟晟收在本軍,其御書秘閣見充教坊及諸軍人佔住。伏以典籍國之大經,秘府校讎之地,其書籍並望付當省校其殘缺,漸令補輯。樂人乞移他所。」並從之。及遷都洛陽,又喪其半。平時載籍,世莫得聞。今錄開元盛時四部諸書,以表藝文之盛。   四部者,甲、乙、丙、丁之次也。   甲部為經,其類十二:一日《易》,以紀陰陽變化。二曰《書》,以紀帝王遺范。三曰《詩》,以紀興衰誦歎。四曰《禮》,以紀文物體制。五曰《樂》,以紀聲容律度。六曰《春秋》,以紀行事褒貶。七曰《孝經》,以紀天經地義。八曰《論語》,以紀先聖微言。九曰圖緯,以紀六經讖候。十曰經解,以紀六經讖候。十一曰詁訓,以紀六經讖候。十二曰小學,以紀字體聲韻。   乙部為史,其類十有三:一曰正史,以紀紀傳表志。二曰古史,以紀編年系事。三曰雜史,以紀異體雜紀。四曰霸史,以紀偽朝國史。五曰起居注,以紀人君言動。六曰舊事,以紀朝廷政令。七曰職官,以紀班序品秩。八曰儀注,以紀吉凶行事。九曰刑法,以紀律令格式。十曰雜傳,以紀先聖人物。十一曰地理,以紀山川郡國。十二曰譜系,以紀世族繼序。十三曰略錄,以紀史策條目。   丙部為子,其類一十有四:一曰儒家,以紀仁義教化。二曰道家,以紀清淨無為。三曰法家,以紀刑法典制。四曰名家,以紀循名責實。五曰墨家,以紀強本節用。六曰縱橫家,以紀辯說詭詐。七曰雜家,以紀兼敘眾說。八曰農家,以紀播植種藝。九曰小說家,以紀芻辭輿誦。十曰兵法,以紀權謀制度。十一曰天文,以紀星辰象緯。十二曰歷數,以紀推步氣朔。十三曰五行,以紀卜筮占候。十四曰醫方,以紀藥餌針灸。   丁部為集,其類有三:一曰楚詞,以紀騷人怨刺。二曰別集,以紀詞賦雜論。三曰總集,以紀文章事類。   煚等撰集,依班固《藝文志》體例,諸書隨部皆有小序,發明其旨。近史官撰《隋書經籍志》,其例亦然。竊以紀錄簡編異題,卷部相沿,序述無出前修。今之殺青,亦所不取,但紀部帙而已。而煚等所序四部都錄以明新修之旨,今略載之:   竊以經墳浩廣,史圖紛博,尋覽者莫之能遍,司總者常苦其多,何暇重屋復床,更繁其說?若先王有闕典,上聖有遺事,邦政所急,儒訓是先,宜垂教以作程,當闡規而開典,則不遑啟處,何獲宴寧。曩之所修,誠惟此義,然禮有未愜,追怨良深。於時秘書省經書,實多亡闕,諸司墳籍,不暇討論。此則事有未周,一也。其後周覽人間,頗睹闕文,新集記貞觀之前,永徽已來不取;近書采長安之上,神龍已來未錄。此則理有未弘,二也。書閱不遍,事復未周,或不詳名代,或未知部伍。此則體有未通,三也。書多闕目,空張第數,既無篇題,實乖標榜。此則例有所虧,四也。所用書序,鹹取魏文貞;所分書類,皆據《隋經籍志》。理有未允,體有不通。此則事實未安,五也。昔馬談作《史記》,班彪作《漢書》,皆兩葉而僅成;劉歆作《七略》,王儉作《七志》,逾二紀而方就。孰有四萬卷目,二千部書,名目首尾,三年便令終竟,欲求精悉,不其難乎?所以常有遺恨,竊思追雪。乃與類同契,積思潛心,審正舊疑,詳開新制。永徽新集,神龍近書,則釋而附也。未詳名氏,不知部伍,則論而補也。空張之目,則檢獲便增。未允之序,則詳宜別作。紕繆鹹正,混雜必刊。改舊傳之失者三百餘條,加新書之目者六千餘卷。凡經錄十二家,五百七十五部,六千二百四十一卷。史錄十三家,八百四十部,一萬七千九百四十六卷。子錄十七家,七百五十三部,一萬五千六百三十七卷。集錄三家,八百九十二部,一萬二千二十八卷。凡四部之錄四十五家,都管三千六十部,五萬一千八百五十二卷,成《書錄》四十卷。其外有釋氏經律論疏,道家經戒符菉,凡二千五百餘部,九千五百餘卷。亦具翻譯名氏,序述指歸,又勒成目錄十卷,名曰《開元內外經錄》。若夫先王秘傳,列代奧文,自古之粹籍錄符,絕域之神經怪牒,盡載於此二書矣。   夫經籍者,開物成務,垂教作程,聖哲之能事,帝王之達典。而去聖已久,開鑿遂多,苟不剖判條源,甄明科部,則先賢遺事,有卒代而不聞,大國經書,遂終年而空泯。使學者孤舟泳海,弱羽憑天,銜石填溟,倚杖追日,莫聞名目,豈詳家代?不亦勞乎!不亦弊乎!將使書千帙於掌眸,披萬函於年祀,覽錄而知旨,觀目而悉詞,經墳之精術盡探,賢哲之睿思鹹識,不見古人之面,而見古人之心,以傳後來,不其愈已!   其序如此。   煚等《四部目》及《釋道目》,並有小序及注撰人姓氏,卷軸繁多,今並略之,但紀篇部,以表我朝文物之大。其《釋道錄目》附本書,今亦不取,據開元以籍為之志。天寶已後,名公各著文章,儒者多有撰述,或記禮法之沿革,或裁國史之繁略,皆張部類,其徒實繁。臣以後出之書,在開元四部之外,不欲雜其本部,今據所聞,附撰人等傳。其諸公文集,亦見本傳,此並不錄。四部區分,詳之於下。   甲部經錄,十二家,五百七十五部,六千二百四十一卷。   《易》類一 《書》類二 《詩》類三 《禮》類四 《樂》類五 《春秋》類六 《孝經》類七 《論語》類八 讖緯類九 經解類十 詁訓類十一 小學類十二   《歸藏》十三卷 殷易,司馬膺注。   《周易》二卷 卜商傳。   又十卷 孟喜章句。   又十卷 京房章句。   又四卷 費直章句。   又十卷 馬融章句。   又九卷 鄭玄注。   又十卷 荀爽章句。   又五卷 劉表注。   又十卷 王肅注。   又十卷 董遇注。   又十卷 宋衷注。   又七卷 王弼注。   又九卷 虞翻注。   又十三卷 陸績注。   又十卷 荀氏九家集解。   又十卷 馬、鄭、二王集解。   又十卷 姚信注。   又十卷 王弼、韓康伯注。   又十卷 二王集注。   又十卷 荀暉注。   又十卷 蜀才注。   又十卷 張璠集解。   又十卷 王暠注。   又十卷 干寶注。   又十卷 黃穎注。   又十卷 崔浩注。   又十三卷 崔覲注。   又十卷 何胤注。   又十卷 盧氏注。   又十四卷 傅氏注。   又十卷 王玄度注。   又十卷 王又玄注。   又十卷 任希古注。   又十卷 王凱沖注。   《周易發揮》五卷 王勃撰。   《周易系辭》二卷 謝萬注。   又二卷 桓玄注。   又二卷 荀諺注。   又二卷 宋褰注。   《周易義疏》二十卷 宋明帝注。   《宋群臣講易疏》二十卷 張該等注。   《周易大義》二十卷 梁武帝撰。   《周易講疏》三十五卷 梁武帝撰。   《周易發題義》一卷   《周易幾義》一卷 蕭偉撰。   《周易大義疑問》二十卷 梁武帝撰。   《周易義疏》十四卷 蕭子政撰。   《周易講疏》三十卷 張譏注。   又十三卷 何妥撰。。   又十六卷 褚仲都撰。   《周易正義》十四卷 孔穎撻撰。   《周易新論》十卷 陰弘道撰。   《周易文句義疏》二十四卷 陸德明撰。   《周易文外大義》二卷 陸德明撰。   《周易新注本義》十四卷 薛仁貴撰。   《周易開題論序疏》十卷。   《周易文句義疏》二十卷 已上並梁蕃撰。   《周易大衍論》三卷 玄宗撰。   《周易論》四卷 鍾會撰。   《周易大衍論》一卷 王弼撰。   《周易論》一卷 應吉甫撰。   《周易統略論》三卷 鄒湛撰。   《周易略論》一卷 張璠撰。   《周易論》二卷 暨長成難,暨仲容答。   《易論》一卷 宋處宗撰。   《通易象論》一卷 宣聘撰。   又一卷 欒永初撰。   《周易系辭義疏》二卷 劉瓛撰。   《周易乾坤義疏》一卷 劉瓛撰。   《周易略譜》一卷 沈熊撰。   《周易爻義》一卷 干寶撰。   《周易卦序論》一卷 楊乂撰。   《周易譜》一卷 袁宏撰。   《周易論》四卷 范氏撰。   《周易雜音》三卷   《周易釋序義》三卷 梁蕃撰。   右《易》七十八部,凡六百七十三卷   《古文尚書》十三卷 孔安國傳。   又十卷 孔安國傳,范寧注。   又十卷 李顒集注。   又十卷 姜道盛集注。   又十卷 馬融注。   又九卷 鄭玄注。   又十卷 王肅注。   又十三卷 謝沈注。   《尚書暢訓》三卷 伏勝注。   《尚書洪範五行傳》十一卷 劉向撰。   《尚書答問》三卷 王肅注。   《尚書釋駁》五卷 王肅撰。   《尚書釋問》四卷 鄭玄注。王粲問,田瓊、韓益正。   《尚書義注》三卷 呂文優撰。   《尚書釋義》四卷 伊說撰。   《尚書要略》二卷 李顒撰。   《尚書新釋》二卷 李顒撰。   《尚書百問》一卷 顧歡撰。   《尚書義疏》十卷 巢猗撰。   《尚書百釋》三卷 巢猗撰。   《尚書義疏》十卷 費甝撰。   《古文尚書大義》二十卷 任孝恭撰。   《尚書義疏》三十卷 蔡大寶撰。   《尚書文外義》三十卷 顧彪撰。   《尚書義疏》二十卷 劉焯撰。   《尚書述義》二十卷 劉炫撰。   《尚書正義》二十卷 孔穎達撰。   《古文尚書音義》五卷 顧彪撰。   《尚書音義》四卷 王儉撰。   右《尚書》二十九部,凡二百七十二卷。   《韓詩》二十卷 卜商序,韓嬰撰。   《韓詩外傳》十卷 韓嬰撰。   《毛詩》十卷 毛萇撰。   《毛詩詁訓》二十卷 鄭玄箋。   《毛詩》二十卷 王肅注。   《葉詩》二十卷 葉遵注。   《集注毛詩》二十四卷 崔靈恩集注。   《韓詩翼要》十卷 卜商撰。   《毛詩譜》二卷 鄭玄撰。   《毛詩集序》二卷 卜商撰。   《毛詩義注》五卷   《毛詩雜義駁》八卷 王肅撰。   《毛詩問難》二卷 王肅撰。   《毛詩駁》五卷 王伯輿撰。   《毛詩義問》十卷 劉楨撰。   《毛詩雜答問》五卷   《毛詩雜義難》十卷   《毛詩異同評》十卷 孫毓撰。   《毛詩釋義》十卷 謝沈撰。   《毛詩辯》三卷 楊乂撰。   《毛詩序義》一卷 劉氏撰。   《毛詩表隱》二卷   《毛詩義疏》五卷 張氏撰。   《毛詩誼府》三卷 元延明撰。   《毛詩草木鳥獸魚蟲疏》二卷 陸璣撰。   《毛詩述義》三十卷 劉炫撰。   《毛詩正義》四十卷 孔穎達撰。   《毛詩音義》二卷 魯世達撰。   《毛詩諸家音》十五卷 鄭玄等注。   《難孫氏詩評》四卷 陳統撰。   右《詩》三十部,凡三百十三卷。   《周官》十二卷 馬融傳。   《周官禮》十三卷 鄭玄注。   又十卷 伊說撰。   又十二卷 王肅注。   又十二卷 干寶注。   《周官論評》十二卷 陳邵駁,傅玄評。   《周官寧朔新書》八卷 司馬胄序,王懋約注。   《周官駁難》五卷 孫略問,干寶答。   《周禮義疏》四十卷 沈重撰。   《周禮疏》五十卷 賈公彥撰。   《周禮義決》三卷 王玄度撰。   《周官音》三卷 鄭玄撰。   《儀禮》十七卷 鄭玄注。   又十七卷 王肅注。   《儀禮音》二卷   《喪服紀》一卷 馬融注。   又一卷 鄭玄注。   又一卷 袁准注。   又一卷   又一卷 陳銓注。   又二卷 蔡超宗注。   又二卷 田僧紹注。   《喪服變除》一卷 戴德撰。   《喪服要紀》一卷 王肅注。   《喪服要集議》三卷 杜預撰。   《喪服要紀》五卷 賀循撰,謝微注。   《儀禮疏》五十卷 賈公彥撰。   《喪服變除》一卷 鄭玄撰。   《喪服要紀》十卷 賀循撰,庾蔚之注。   《喪服古今集記》三卷 王儉撰。   《喪服五代行要記》十卷 王逡之志。   《喪服經傳義疏》四卷 沈文阿撰。   《喪服發題》二卷 沈文阿撰。   《喪服文句義》十卷 皇侃撰。   《喪服天子諸侯圖》二卷 謝慈撰。   《喪服圖》一卷 崔游撰。   《喪服譜》一卷 蔡謨撰。   《喪服譜》一卷 賀循撰。   《喪服要難》一卷 趙成問,仇祈答。   《大戴禮記》十三卷 戴德撰。   《小戴禮記》二十卷 戴聖撰,鄭玄注。   《禮記》二十卷 盧植注。   又三十卷 王肅注。   又三十卷 孫炎注。   又十二卷 葉遵注。   《禮記寧朔新書》二十卷 司馬胄序,王懋約注。   《次禮記》二十卷 魏徵撰。   《月令章句》十二卷 戴顒撰。   《禮記中庸傳》二卷 戴顒撰。   《禮記義記》四卷 鄭小同撰。   《禮記要鈔》六卷 緱氏撰。   《禮記音》二卷 鄭玄注,曹耽解。   又二卷 謝慈撰。   又二卷 李軌撰。   又二卷 尹毅撰。   又三卷 徐邈撰。   又二卷 徐爰撰。   《禮記隱》二十六卷   《禮記略解》十卷 庾蔚之撰。   《禮記講疏》一百卷 皇侃撰。   《禮記義疏》五十卷 皇侃撰。   《禮記義疏》四十卷 沈重撰。   《禮記義疏》四十卷 熊安生撰。   《禮記義證》十卷 劉芳撰。   《禮記類聚》十卷   《禮記正義》七十卷 孔穎達撰。   《禮記疏》八十卷 賈公彥撰。   《禮論》三百七卷 何承天撰。   《禮義》二十卷 戴聖等撰。   《三禮目錄》一卷 鄭玄注。   《問禮俗》十卷 董勳撰。   《禮記評》十卷 劉雋撰。   《禮儀問答》十卷 王儉撰。   《雜禮義》十一卷 吳商等撰。   《禮義雜記故事》十一卷   《禮問》九卷 范寧撰。   《禮論答問》九卷 范寧撰。   《禮論問答》九卷 徐廣撰。   《雜禮儀問答》四卷 戚壽撰。   《禮論降議》三卷 顏延之撰。   《禮論條牒》十卷 任預撰。   《禮論帖》三卷 任預撰。   《禮論抄》六十六卷 任預撰。   《禮論抄》二十卷 庾蔚之撰。   《禮儀答問》十卷 王儉撰。   《禮雜抄略》二卷 荀萬秋撰。   《禮議》一卷 傅伯祚撰。   《禮統郊祀》六卷   《禮論要抄》十三卷   《禮記區分》十卷   《禮論抄略》十三卷   《禮大義》十卷 梁武帝撰。   《禮疑義》五十卷 周捨撰。   《禮記義》十卷 何佟之撰。   《禮答問》十卷 何佟之撰。   《三禮義宗》三十卷 崔靈恩撰。   《禮論要抄》一百卷 賀瑒撰。   《禮統》十三卷 賀述撰。   《三禮宗略》二十卷 元延明撰。   《三禮圖》十二卷 夏侯伏朗撰。   《江都集禮》一百二十卷 潘徽等撰。   《大唐新禮》一百卷 房玄齡等撰。   《紫宸禮要》十卷 大聖天後撰。   右《禮》一百四部,《周禮》十三家,《儀禮》、《喪服》二十八家,禮論答問三十五家,凡一千九百四十五卷。   《樂書》九卷 信都芳注。   《管弦記》十二卷 留進錄,凌秀注。   《鐘磬志》二卷 公孫崇撰。   《樂社大義》十卷 梁武帝撰。   《樂論》三卷 梁武帝撰。   《鍾律》五卷 沈重撰。   《古今樂錄》十三卷 釋智匠撰。   《樂府聲調》六卷 鄭譯撰。   《樂譜集解》二十卷 蕭吉撰。   《樂志》十卷 蘇夔撰。   《樂經》三十卷 季玄楚撰。   《樂書要錄》十卷 大聖天後撰。   《樂略》四卷 元殷撰。   《聲律指歸》一卷 元殷撰。   《樂元起》二卷 桓譚撰。   《琴操》二卷 桓譚撰。   《琴操》三卷 孔衍撰。   《琴譜》四卷 劉氏、周氏等撰。   《琴譜》二十一卷 陳懷撰。   《琴敘譜》九卷 趙耶律撰。   《琴集歷頭拍簿》一卷   《外國伎曲》三卷   《論樂事》二卷   《外國伎曲名》一卷   《歷代曲名》一卷   《推七音》一卷   《十二律譜義》一卷   《鼓吹樂章》一卷   《古今樂記》八卷 李守真撰。   右《樂》二十九部,凡一百九十五卷。   《春秋三家經詁訓》十二卷 賈逵撰。   《春秋經》十一卷 士燮撰。   《春秋傳》十卷 王朗注。   《春秋左氏長經章句》三十卷 賈逵撰。   《春秋左氏傳解詁》三十卷 賈逵撰。   《春秋左氏傳解誼》三十卷 服虔注。   《春秋左氏經傳章句》三十卷 董遇注。   《春秋左氏傳》三十卷 王肅注。   《春秋左氏傳》三十卷 杜預注。   《春秋左氏傳義注》三十卷 孫毓注。   《春秋左氏傳音》三卷 高貴鄉公撰。   《春秋左氏音》四卷 曹耽、荀訥撰。   《春秋左氏音隱》一卷 服虔撰。   《春秋左氏傳音》三卷 杜預注。   又三卷 李弘范撰。   又三卷 孫邈撰。   又三卷 王元規撰。   又十二卷   《春秋左氏傳條例》二十卷 劉歆撰。   《春秋左氏傳條例章句》九卷 鄭眾撰。   《春秋左氏傳例》七卷   又十五卷 杜預撰。   《春秋左氏條例》十卷 劉實撰。   《春秋左氏經例》十卷 方范撰。   《春秋左氏膏肓》十卷 何休撰,鄭玄箴。   《春秋成長說》七卷 服虔撰。   《春秋左氏膏肓釋痾》五卷 服虔撰。   《春秋達長義》一卷 王玢撰。   《春秋左氏傳說要》十卷 糜信撰。   《春秋塞難》三卷 服虔撰。   《春秋左氏傳賈服異同略》五卷 孫毓撰。   《春秋左氏傳例苑》十八卷 梁簡文帝撰。   《春秋義函傳》十六卷 干寶撰。   《春秋左氏釋滯》十卷 殷興撰。   《春秋序論》一卷 干寶撰。   《春秋左氏區分》十二卷 何始貞撰。   《春秋左氏義略》三十卷 張沖撰。   《春秋左氏抄》十卷   《左氏杜預評》三卷   《春秋圖》七卷 嚴彭祖撰。   《春秋辭苑》五卷   《春秋經傳詭例疑隱》一卷 吳略撰。   《春秋雜義》五卷   《春秋土地名》三卷   《春秋旨通》十卷 王延之撰。   《春秋大夫譜》十一卷 顧啟期撰。   《春秋叢林》十二卷 李謐撰。   《春秋立義》十卷 崔靈恩撰。   《春秋申先儒傳例》十卷 崔靈恩撰。   《春秋經解》六卷 沈宏撰。   《春秋文苑》六卷 沈宏撰。   《春秋嘉語》六卷 沈宏撰。   《春秋義略》二十七卷 沈文阿撰。   《春秋攻昧》十二卷 劉炫撰。   《春秋規過》三卷 劉炫撰。   《春秋述議》三十七卷 劉炫撰。   《春秋正義》三十七卷 孔穎達撰。   《春秋公羊傳》五卷 公羊高傳,嚴彭祖述。   《春秋公羊經傳》十三卷 何休注。   《春秋公羊經傳集解》十四卷 孔氏注。   《春秋公羊》十二卷 王愆期撰。   《春秋公羊傳記》十二卷 高襲注。   《何氏春秋漢議》十一卷 何休撰,鄭玄駁,糜信注。   《何氏春秋漢記》十一卷 服虔撰。   《春秋公羊條傳》一卷 何休注。   《春秋公羊墨守》二卷 何休撰,鄭玄發。   《春秋公羊答問》五卷 荀爽問,徐欽答。   《春秋公羊音》二卷 王儉撰。   《春秋公羊違義》三卷 劉實撰,劉晏注。   《春秋公羊論》二卷 庾翼難,王愆期答。   《春秋谷梁傳》十三卷 段氏注。   《春秋谷梁章句》十五卷 谷梁俶解,尹更始注。   《春秋谷梁傳》十二卷 唐固注。   又十二卷 糜信注。   又十一卷 張靖集解。   《春秋公羊違義》三卷 劉晏注。   《春秋谷梁經傳》十六卷 程闡集注。   《春秋谷梁傳》十三卷 孔衍訓注。   又十二卷 范寧集注。   又十三卷 徐乾注。   《春秋谷梁》十二卷 徐邈注。   《春秋谷梁經集解》十卷 沈仲義注。   《春秋谷梁廢疾》三卷 何休作,鄭玄釋,張靖箴。   《谷梁傳義》三卷 蕭邕注。   《春秋谷梁傳義》十二卷 徐邈注。   《春秋谷梁音》一卷 徐邈撰。   《春秋谷梁傳疏》十三卷 楊士勳撰。   《春秋公羊谷梁左氏集解》十一卷 劉兆撰。   《春秋三傳論》十卷 韓益撰。   《春秋三傳經解》十一卷 胡訥集撰。   《春秋三傳評》十卷 胡訥撰。   《春秋公羊谷梁二傳評》三卷 江熙撰。   《春秋繁露》十七卷 董仲舒撰。   《春秋辯證明經論》六卷   《春秋二傳異同》十一卷 李鉉撰。   《春秋合三傳通論》十卷 潘叔度注。   《春秋成集》十卷 潘叔度注。   《春秋外傳國語》二十卷 左丘明撰。   《春秋外傳國語章句》二十二卷 王肅注。   《春秋外傳國語》二十一卷 虞翻撰。   又二十一卷 韋昭注。   又二十一卷   又二十一卷 唐固注。   右《春秋》一百二部,一千一百八十四卷。   《古文孝經》一卷 孔子說,曾參受,孔安國傳。   《孝經》一卷 王肅注。   又一卷 鄭玄注。   《古文孝經》一卷 劉邵注。   《孝經》一卷 韋昭注。   又一卷 孫熙注。   又一卷 蘇林注。   《孝經默注》二卷 徐整撰。   又一卷 謝萬注。   又一卷 虞盤佐注。   又一卷 孔光注。   又一卷 殷仲文注。   又一卷 殷叔道注。   又一卷 魏克己注。   又一卷 玄宗注。   《講孝經義》四卷 車胤等注。   《講孝經集解》一卷 荀勖撰。   《孝經義疏》三卷 皇侃撰。   《大明中皇太子講孝經義疏》一卷 何約之執經。   《孝經疏》十八卷 梁武帝撰。   《孝經發題》四卷 太史叔明撰。   《孝經述義》五卷 劉炫撰。   《孝經疏》五卷 賈公彥撰。   《越王孝經新義》十卷 任希古撰。   《孝經應瑞圖》一卷   《演孝經》十二卷 張士儒撰。   《孝經疏》三卷 元行沖撰。   《論語》十卷 何晏集解。   又十卷 鄭玄注,虞喜贊。   又十卷 王肅注。   又十卷 鄭玄注。   又十卷 宋明帝補衛瓘注。   又十卷 李充注。   又十卷 孫綽集解。   又十卷 梁翽注。   《論語集義》十卷 盈氏撰。   《論語》九卷 孟厘注。   《論語》十卷 袁喬注。   又十卷 尹毅注。   又十卷 江熙集解。   又十卷 孫氏注。   《次論語》五卷 王勃撰。   《論語音》二卷 徐邈撰。   《古論語義注譜》一卷 徐氏撰。   《論語釋義》十卷 鄭玄注。   《論語義注》十卷 暢惠明撰。   《論語義注隱》三卷   《論語篇目弟子》一卷 鄭玄注。   《論語釋疑》二卷 王弼撰。   《論語釋》十卷 欒肇撰。   《論語駁》二卷 欒肇撰。   《論語大義解》十卷 崔豹撰。   《論語旨序》二卷 繆播撰。   《語體略》二卷 郭象撰。   《論語雜義》十三卷   《論語剔義》十卷   《論語疏》十卷 皇侃撰。   《論語述義》二十卷 戴詵撰。   《論語章句》二十卷 劉炫撰。   《論語疏》十五卷 賈公彥撰。   《論語講疏》十卷 褚仲都撰。   《孔子家語》十卷 王肅注。   《孔叢子》七卷 孔鮒撰。   右六十三部,《孝經》二十七家,《論語》三十六家,凡三百八十七卷。   《易緯》九卷 宋均注。   《書緯》三卷 鄭玄注。   《詩緯》三卷 鄭玄注。   又十卷 宋均注。   《禮緯》三卷 宋均注。   《樂緯》三卷 宋均注。   《春秋緯》三十八卷 宋均注。   《論語緯》十卷 宋均注。   《孝經緯》五卷 宋均注。   《白虎通》六卷 漢章帝撰。   《五經雜義》七卷 劉向撰。   《五經通義》九卷 劉向撰。   《五經要義》五卷 劉向撰。   《五經異義》十卷 許慎撰,鄭玄駁。   《六藝論》一卷 鄭玄注。   《鄭志》九卷   《鄭記》六卷   《聖證論》十一卷   《五經然否論》五卷 譙周撰。   《五經鉤沉》十卷 楊方撰。   《五經咨疑》八卷 楊思撰。   《孔子正言》二十卷 梁武帝撰。   《長春義記》一百卷 梁簡文撰。   《經典大義》十卷 沈文阿撰。   《五經宗略》四十卷 元延明撰。   《七經義綱略論》三十卷 樊文深撰。   《質疑》五卷 樊文深撰。   《游玄桂林》二十卷 張譏撰。   《五經正名》十五卷 劉炫撰。   《經典釋文》三十卷 陸德明撰。   《謚法》三卷 荀翽演,劉熙注。   又《謚例》十卷 沈約撰。   《謚法》三卷 賀琛約撰。   《匡謬正俗》八卷 顏師古撰。   《集天名稱》三卷   右三十六部,經緯九家,七經雜解二十七家,凡四百七十四卷。   爾雅》三卷 李巡注。   《爾雅》六卷 樊光注。   又六卷 孫炎注。   又三卷 郭璞注。   《集注爾雅》十卷 沈璇注。   《爾雅音義》一卷 郭璞注。   又二卷 曹憲撰。   《爾雅圖》一卷 郭璞注。   《爾雅圖贊》二卷 江灌注。   《爾雅音》六卷 江灌注。   《續爾雅》一卷 劉伯莊撰。   《別國方言》十三卷 楊雄撰。   《釋名》八卷 劉熙撰。   《廣雅》四卷 張揖撰。   《博雅》十卷 曹憲撰。   《小爾雅》一卷 李軌撰。   《纂文》三卷 何承天撰。   《纂要》六卷 顏延之撰。   《三蒼》三卷 李斯等撰,郭璞解。   《蒼頡訓詁》二卷 杜林撰。   《三蒼訓詁》二卷 張揖撰。   《埤蒼》三卷 張揖撰。   《廣蒼》一卷 樊恭撰。   《說文解字》十五卷 許慎撰。   《說文音隱》四卷   《字林》十卷 呂忱撰。   《字統》二十卷 楊承慶撰。   《玉篇》三十卷 顧野王撰。   《字海》一百卷 大聖天後撰。   《文字釋訓》三十卷 釋寶志撰。   《括字苑》十三卷 馮干撰。   《字屬篇》一卷 賈魴撰。   《古文奇字》二卷 郭訓撰。   《字旨篇》一卷 郭訓撰。   《古文字詁》二卷 張揖撰。   《詔定古文官書》一卷 衛宏撰。   《解字文》七卷 周成撰。   《雜文字音》七卷 王延撰。   《文字要說》一卷 王氏注。   《字書》十卷   《古今八體六文書法》一卷   《四體書勢》一卷 衛恆撰。   《要用字苑》一卷 葛洪撰。   《難要字》三卷   《文字集略》一卷 阮孝緒撰。   《辯嫌音》二卷 楊休之撰。   《文字指歸》四卷 曹憲撰。   《證俗音略》二卷 顏愍楚撰。   《敘同音》三卷   《覽字知源》三卷   《文字辯嫌》一卷 彭立撰。   《聲類》十卷 李登撰。   《韻集》五卷 呂靜撰。   《韻略》一卷 楊休之撰。   《四聲韻略》十三卷 夏侯詠撰。   《四聲部》三十卷 張諒撰。   《韻篇》十二卷 趙氏撰。   《切韻》五卷 陸慈撰。   《桂苑珠叢》一百卷 諸葛穎撰。   《桂苑珠叢略要》二十卷   《急就章》一卷 史游撰,曹壽解。   《急就章注》一卷 顏之推撰。   又一卷 顏師古撰。   《凡將篇》一卷 司馬相如撰。   《飛龍篇篆草勢》合三卷 崔瑗撰。   《在昔篇》一卷 班固撰。   《太甲篇》一卷 班固撰。   《聖草章》一卷 蔡邕撰。   《勸學篇》一卷 蔡邕撰。   《黃初章》一卷   《吳章》一卷   《初學篇》一卷 硃嗣卿撰。   《始學篇》十二卷 項峻撰。   《少學集》十卷 楊方撰。   《小學篇》一卷 王羲之撰。   《續通俗文》二卷 李虔撰。   《啟疑》三卷 顧凱之撰。   《詰幼文》三卷 顏延之撰。   《辯字》一卷 戴規撰。   《俗語難字》一卷 李少通撰。   《文字志》三卷 王愔撰。   《五十二體書》一卷 蕭子雲撰。   《古來篆隸詁訓名錄》一卷   《書品》一卷 庾肩吾撰。   《書後品》一卷 李嗣貞撰。   《筆墨法》一卷   《鹿紙筆墨疏》一卷   《千字文》一卷 蕭子范撰。   又一卷 周興嗣撰。   《篆書千字文》一卷   《演千字文》五卷   《今字石經易篆》三卷   《今字石經尚書》五卷   《今字石經鄭玄尚書》八卷   《三字石經尚書古篆》三卷   《今字石經毛詩》三卷   《今字石經儀禮》四卷   《三字石經左傳古篆書》十三卷   《今字石經左傳經》十卷   《今字石經公羊傳》九卷   《今字石經論語》二卷 蔡邕注。   《雜字書》八卷 釋正度作。   右小學一百五部,《爾雅》、《廣雅》十八家,偏傍音韻雜字八十六家,凡七百九十七卷。   乙部史錄,十三家,八百四十四部,一萬七千九百四十六卷。   正史類一  編年類二 偽史類三  雜史類四   起居注類五 故事類六 職官類七  雜傳類八   儀注類九  刑法類十 目錄類十一 譜牒類十二   地理類十三   《史記》一百三十卷 司馬遷作。   又八十卷 裴駰集解。   又一百三十卷 許子儒注。   《史記音義》十三卷 徐廣撰。   《史記音義》三卷 鄒誕生撰。   又三十卷 劉伯莊撰。   《漢書》一百十五卷 班固作。   又一百二十卷 顏師古注。   《御銓定漢書》八十一卷 郝處俊等撰。   《漢書音訓》一卷 服虔撰。   《漢書集解音義》二十四卷 應劭撰。   《漢書敘傳》五卷 項岱撰。   《漢書音義》九卷 孟康撰。   《漢書集注》十四卷 晉灼注。   《漢書音義》七卷 章昭撰。   《漢書駁義》二卷 劉寶撰。   《漢書新注》一卷 陸澄撰。   《孔氏漢書音義抄》二卷 孔文詳撰。   《漢書續訓》二卷 章稜撰。   《漢書訓纂》三十卷 姚察撰。   《漢書音義》二十六卷 劉嗣等撰。   《漢書音》二卷 夏侯泳撰。   又十二卷 包愷撰。   又十二卷 蕭該撰。   《漢書決疑》十二卷 顏延年撰。   《漢書古今集義》二十卷 顧胤撰。   《漢書正義》三十卷 釋務靜撰。   《漢書正名氏義》十三卷   《漢書辯惑》三十卷 李善撰。   《漢書律歷志音義》一卷 陰景倫作。   《漢書英華》八卷   《東觀漢記》一百二十七卷 劉珍撰。   《後漢書》一百三十三卷 謝承撰。   《後漢記》一百卷 薛瑩作。   《後漢書》八十三卷 司馬彪撰。   又五十八卷 劉義慶撰。   《後漢書》三十一卷 華嶠作。   又一百二卷 謝沈撰。   《後漢書外傳》十卷 謝沈撰。   《漢南紀》五十八卷 張瑩撰。   《後漢書》一百二卷 袁山松作。   又九十二卷 范曄撰。   《後漢書論贊》五卷 范曄撰。   《後漢書》五十八卷 劉昭補注。   又一百卷 皇太子賢注。   《後漢書音》三卷 蕭該作。   又三卷 臧兢撰。   《後漢書音義》二十七卷 章機撰。   《魏書》四十四卷 王沈撰。   《魏略》三十八卷 魚豢撰。   《魏國志》三十卷 陳壽撰,裴松之注。   《晉書》八十九卷 王隱撰。   又五十八卷 虞預撰。   又十四卷 硃鳳撰。   又三十五卷 謝靈運撰。   《晉中興書》八十卷 何法盛撰。   《晉書》一百一十卷 臧榮緒撰。   又九卷 蕭子雲撰。   又一百三十卷 許敬宗等撰。   《宋書》四十二卷 徐爰撰。   又四十六卷 孫嚴撰。   又一百卷 沈約撰。   《後魏書》一百三十卷 魏收撰。   《後漢書》一百七卷 魏澹撰。   又一百卷 張大素撰。   《後周書》五十卷 令狐德棻撰。   《隋書》八十五卷 魏徵等撰。   又三十二卷 張大素撰。   《齊書》五十九卷 蕭子顯撰。   又八卷 劉陟撰。   《梁書》三十四卷 謝昊、姚察等撰。   又五十卷 姚思廉撰。   《陳書》三卷 顧野王撰。   又三卷 傅縡撰。  $又三十六卷 姚思廉撰。   《北齊未修書》二十四卷 李德林撰。   《北齊書》五十卷 李百藥撰。   又二十卷 張大素撰。   《通史》六百二卷 梁武帝撰。   《南史》八十卷 李延壽撰。   《北史》一百卷 李延壽撰。   右八十一部,《史記》六家,前漢二十五家,後漢十七家,魏三家,晉八家,宋三家,後魏三家,後週一家,隋二家,齊二家,梁二家,陳三家,北齊三家,都史三家,凡四千四百四十三卷。   《紀年》十四卷 汲塚書。   《漢紀》三十卷 荀悅撰。   《漢紀音義》三卷 崔浩撰。   《漢皇德紀》三十卷 侯瑾撰。   《後漢紀》三十卷 張璠撰。   又三十卷 袁宏撰。   《漢晉春秋》五十四卷 習鑿齒撰。   《漢靈獻二帝紀》六卷 劉艾撰。   《漢獻帝春秋》十卷 袁曄撰。   《山陽義紀》 樂資撰。   《魏武本紀》三卷   《魏武春秋》二十卷 孫盛撰。   《魏紀》十二卷 魏澹撰。   《國紀》十卷 梁祚撰。   《吳紀》十卷 環濟撰。   《晉帝紀》四卷 陸機撰。   《晉錄》五卷   《晉紀》二十二卷 干寶作。   又六十卷 干寶撰,劉協注。   《晉陽秋》二十卷 檀道鸞注。   《晉紀》二十卷 劉謙之撰。   又十卷 曹嘉之撰。   又四十五卷 徐廣撰。   《晉陽春秋》二十二卷 鄧粲撰。   《晉史草》三十卷 蕭景暢撰。   《晉紀》十一卷 鄧粲撰。   《戰國春秋》二十卷 李概撰。   《崇安記》二卷 周祗撰。   又十卷 王韶之撰。   《晉續記》五卷 郭季產撰。   《三十國春秋》三十卷 蕭方等撰。   又一百卷 武敏之撰。   《晉春秋略》二十卷 杜延業撰。   《宋紀》三十卷 王智深撰。   《宋略》二十卷 裴子野撰。   《宋春秋》二十卷 鮑衡卿撰。   《齊紀》二十卷 沈約撰。   《齊春秋》三卷 吳均撰。   《乘輿龍飛記》二卷 鮑衡卿撰。   《梁典》三十卷 劉璠撰。   又三十卷 何元之撰。   《梁太清紀》十卷 蕭韶撰。   《皇帝紀》七卷   《梁撮要》三十卷 陰僧仁撰。   《淮海亂離志》四卷 蕭大圓撰。   《棲鳳春秋》五卷 臧嚴撰。   《梁昭後略》十卷 姚最撰。   《天啟記》十卷 守節先生撰。   《梁末代記》一卷   《後梁春秋》十卷 蔡允恭撰。   《北齊記》二十卷   《北齊志》十七卷 王劭撰。   《鄴洛鼎峙記》十卷   《隋大業略記》三卷 趙毅撰。   《隋後略》十卷 張大素撰。   《蜀國志》十五卷 陳壽撰。   《吳國志》二十一卷 陳壽撰,裴松之注。   《吳書》五十五卷 章昭撰。   《華陽國志》三卷 常璩撰。   《蜀李書》九卷 常璩撰。   《漢趙記》十卷 和苞撰。   《趙石記》二十卷 田融撰。   《二石記》二十卷 田融撰。   《二石偽事》六卷 王度、隋翽等撰。   《燕書》二十卷 范亨撰。   《秦記》十一卷 裴景仁撰,杜惠明注。   《涼記》十卷 張諮撰。   《西河記》二卷 段龜龍撰。   《南燕錄》六卷 王景暄撰。   《南燕書》五卷 張銓撰。   《拓跋涼錄》十卷   《燕志》十卷   《十六國春秋》一百二十卷 崔鴻撰。   右七十五部,編年五十五家,雜偽國史二十家,凡一千四百十卷。   《周書》八卷 孔晁注。   《古文鎖語》四卷   《春秋前傳》十卷 何承天撰。   《春秋前傳雜語》十卷 何承天撰。   《周載》三十卷 孟儀注。   《春秋國語》十卷 孔衍撰。   《越絕書》十六卷 子貢撰。   《吳越春秋》十二卷 趙曄撰。   《吳越春秋削煩》五卷 楊方撰。   《吳越春秋傳》十卷 皇甫遵撰。   《吳越記》六卷   《春秋後傳》三十卷 樂資撰。   《戰國策》三十二卷 劉向撰。   《戰國策論》一卷 延篤撰。   《戰國策》三十二卷 高誘注。   《魯後春秋》二十卷 劉允濟撰。   《楚漢春秋》二十卷 陸賈撰。   《漢尚書》十卷 孔衍撰。   《漢春秋》十卷 孔衍撰。   《後漢尚書》六卷 孔衍撰。   《後漢春秋》六卷 孔衍撰。   《後漢尚書》十四卷 孔衍撰。   《後魏春秋》九卷 孔衍撰。   《典略》五十卷 魚豢撰。   《三史要略》三十卷 張溫撰。   《正史削繁》十四卷 阮孝緒撰。   《東殿新書》二百卷 高宗大帝撰。   《史記要傳》十卷 衛颯撰。   《古史考》二十五卷 譙周撰。   《史記正傳》九卷 張瑩撰。   《史要》三十八卷 王延秀撰。   《合史》二十卷   《史漢要集》二卷 王蔑撰。   《後漢書抄》三十卷 葛洪撰。   《後漢書略》二十五卷 張緬撰。   《後漢書纘》十三卷 范曄撰。   《後漢文武釋論》二十卷 王越客撰。   《三國評》三卷 徐眾撰。   《晉書鈔》三十卷 張緬撰。   《代譜》四百八十卷 周武帝敕撰。   《漢末英雄記》十卷 王粲等撰。   《九州春秋》九卷 司馬彪撰。   《魏陽秋異同》八卷 孫壽撰。   《魏武本紀年歷》五卷   《漢表》十卷 袁希之撰。   《刪補蜀記》七卷 王隱撰。   《吳錄》三十卷 張勃撰。   《魏記》三十三卷 盧彥卿撰。   《關東風俗傳》六十三卷 宋孝王撰。   《隋書》八十卷 王劭撰。   《王業歷》二卷 趙弘禮撰。   《隋開業平陳記》十二卷 裴矩撰   《古今注》八卷 伏無忌撰。   《帝王本紀》十卷 來奧撰。   《拾遺錄》三卷 王嘉撰。   《王子年拾遺記》十卷 蕭綺錄。   《帝王略要》十二卷 環濟撰。   《先聖本紀》十卷 劉滔撰。   《華夷帝王記》三十七卷 楊曄撰。   《後漢雜事》十卷   《漢魏晉帝要記》三卷 賈匪之撰。   《魏晉代語》十卷 郭頒撰。   《吳朝人士品秩狀》八卷 胡沖撰。   《吳士人行狀名品》二卷 虞尚撰。   《江表傳》五卷 虞溥撰。   《晉諸公贊》二十二卷 傅暢撰。   《晉後略記》五卷 荀綽撰。   《宋拾遺錄》十卷 謝綽撰。   《宋齊語錄》十卷 孔思尚撰。   《帝王略論》五卷 虞世南撰。   《十世興王論》十卷 硃敬則撰。   《洞歷記》九卷 周樹撰。   《帝系譜》二卷 張愔等撰。   《洞記》九卷 韋昭撰。   《三五歷記》二卷 徐整撰。   《通歷》二卷 徐整撰。   《雜歷》五卷 徐整撰。   《國志歷》五卷 孔衍撰。   《帝王代記》十卷 皇甫謐撰。   《年歷》六卷 皇甫謐撰。   《續帝王代記》十卷 何集撰。   《十五代略》十卷 吉文甫撰。   《吳歷》六卷 胡沖撰。   《晉歷》二卷   《帝王代紀》十六卷   《年歷帝紀》二十六卷 姚恭撰。   《帝錄》十卷 諸葛忱撰。   《長歷》十四卷   《歷代記》三十卷 庾和之撰。   《千年歷》二卷   《千歲歷》三卷 許氏作。   《十代記》十卷 熊襄撰。   《帝王年歷》五卷 陶弘景撰。   《分王年表》八卷 羊瑗撰。   《歷紀》十卷   《通歷》七卷 李仁實撰。   《帝王編年錄》五十一卷 盧元福撰。   《共和已來甲乙紀年》二卷 盧元福撰。   《帝王紀錄》三卷   右雜史一百二部,凡二千五百五十九卷。   《穆天子傳》六卷 郭璞撰。   《漢獻帝起居注》五卷   《晉太始起居注》二十卷 李軌撰。   《晉愍帝起居注》三十卷 李軌撰。   《晉太康起居注》二十二卷 李軌撰。   《晉永平起居注》八卷 李軌撰   《晉建武大興永昌起居注》二十二卷   《晉鹹和起居注》十八卷 李軌撰。   《晉鹹康起居注》二十二卷 李軌撰。   《晉建元起居注》四卷   《晉永和起居注》二十四卷   《晉陞平起居注》十卷   《晉崇和興寧起居注》五卷   《晉太和起居注》六卷   《晉鹹安起居注》三卷   《晉寧康起居注》六卷   《晉太元起居注》五十二卷   《晉崇安起居注》十卷   《晉元興起居注》九卷   《晉義熙起居注》三十四卷   《晉元熙起居注》二卷   《晉起居注》三百二十卷 劉道會撰。   《宋永初起居注》六卷   《宋景平起居注》三卷   《宋元嘉起居注》六十卷   《宋大明起居注》八卷   《梁皇帝實錄》三卷 周興嗣撰。   又五卷   《梁太清實錄》八卷   《後魏起居注》二百七十六卷   《陳起居注》四十一卷   《太唐創業起居注》三卷 溫大雅撰。   《高祖實錄》二十卷 房玄齡撰。   《太宗實錄》二十卷 房玄齡撰。   《太宗實錄》四十卷 長孫無忌撰。   《高宗實錄》三十卷 許敬宗撰。   《述聖記》一卷 大聖天後撰。   《高宗實錄》一百卷 大聖天後撰。   《聖母神皇實錄》十八卷 宗秦客撰。   《中宗皇帝實錄》二十卷 吳兢撰。   《漢武故事》二卷   《西京雜記》一卷 葛洪撰。   《三輔舊事》一卷 韋氏撰。   《秦漢已來舊事》八卷   《晉建武已來故事》三卷   《漢魏吳蜀舊事》八卷   《晉書雜詔書》一百卷   又二十八卷   《晉雜詔書》六十六卷   《晉詔書黃素制》五卷   《晉定品制》一卷   《晉太元副詔》二十一卷   《晉崇安元興大亨副詔》八卷   《晉義熙詔》二十二卷   《晉故事》四十三卷   《晉諸雜故事》二十二卷   《尚書大事》二十一卷   《晉太始太康故事》五卷   《晉建武鹹和鹹康故事》四卷 孔愉撰。   《晉建武以來故事》三卷   《修復山林故事》五卷 車灌撰。   《先朝故事》二十卷 劉道會撰。   《東宮舊事》十一卷 張敞撰。   《交州雜故事》九卷   《四王起事》四卷 盧綝撰。   《晉八王故事》十二卷 盧綝撰。   《晉故事》三卷   《晉朝雜事》二卷   《江南故事》三卷   《大司馬陶公故事》三卷   《郗太尉為尚書令故事》二卷   《桓公偽事》二卷 應德詹撰。   《救襄陽上都督府事》一卷 王愆期撰。   《荊江揚州遷代記》四卷   《宋永初詔》六卷   《宋元嘉詔》二十一卷   《晉宋舊事》一百三十卷   《中興伐逆事》二卷   《東宮儀記》二十二卷 張鏡撰。   《東宮典記》七十卷 宇文愷等撰。   《春坊要錄》四卷 杜正倫撰。   《春坊舊事》三卷   《漢官儀》十卷 應劭志。   《公卿故事》二卷 王方慶撰。   《漢官解故》三卷   《魏官儀》一卷 荀攸撰。   《晉公卿禮秩》九卷 傅暢撰。   《百官名》四十卷   《晉惠帝百官名》三卷 陸機撰。   《晉官屬名》四卷   《晉過江人士目》一卷   《晉永嘉流士》十三卷 衛禹撰。   《登城三戰簿》三卷   《百官階次》一卷 范曄撰。   《宋百官階次》三卷 荀欽明撰。   《百官春秋》十三卷 王道秀撰。   《齊職儀》五十卷 范曄撰。   《職官要錄》三十卷 陶藻撰。   《梁選簿》三卷 徐勉撰。   《陳將軍簿》一卷   《職令百官古今注》十卷 郭演之撰。   《太建十一年百官簿狀》二卷   《職員舊事》三十卷   右一百四部,列代起居注四十一家,列代故事四十二家,列代職官二十一家,凡二千二百三十三卷。   《三輔決錄》七卷 趙岐撰,摯虞注。   《海內先賢傳》四卷 魏明帝撰。   《海內先賢行狀》三卷 李氏撰。   《海內士品錄》二卷 魏文帝撰。   《四海耆舊傳》一卷 李氏撰。   《盧江七賢傳》一卷   《陳留耆舊傳》三卷 蘇林撰。   《陳留先賢像贊》一卷 陳英宗撰。   《陳留志》十五卷 江敞撰。   《汝南先賢傳》三卷 周裴撰。   《廣州先賢傳》七卷 陸胤撰。   《諸國先賢傳》一卷   《豫章舊志》八卷 徐整撰。   《濟北先賢傳》一卷   《廣陵列士傳》一卷 華隔撰。   《桂陽先賢畫贊》五卷 張勝撰。   《會稽記》四卷 硃育撰。   《會稽典錄》二十四卷 虞預撰。   《會稽先賢傳》五卷 謝承撰。   《會稽後賢傳》三卷 鍾離岫撰。   《會稽先賢像贊》四卷 賀氏撰。   《會稽太守像贊》二卷 賀氏撰。   《吳國先賢贊》三卷   《益部耆舊傳》十四卷 陳壽撰。   《魯國先賢志》十四卷 白褒撰。   《楚國先賢志》十二卷 楊方撰。   《荊州先賢傳》三卷 高范撰。   《兗州山陽先賢贊》一卷 仲長統撰。   《交州先賢傳》四卷 范瑗撰。   《襄陽耆舊傳》五卷 習鑿齒撰。   《零陵先賢傳》一卷   《徐州先賢傳》一卷   《長沙舊邦傳贊》三卷 劉彧撰。   《徐州先賢傳》九卷   《燉煌實錄》二十卷 劉延明撰。   《武昌先賢傳》三卷 郭緣生撰。   《海岱志》十卷 崔蔚祖撰。   《吳郡錢塘先賢傳》五卷 吳均撰。   《幽州古今人物誌》十三卷 陽休之撰。   《孝子傳》十五卷 蕭廣濟撰。   又八卷 師覺授撰。   《孝子傳贊》十五卷 王韶之撰。   《孝子傳》十卷 宗躬撰。   《雜孝子傳》二卷   《孝子傳》一卷 虞盤佐撰。   又三卷 徐廣撰。   《孝子傳贊》十卷 鄭緝之撰。   《孝德傳》三十卷 梁元帝撰。   《孝友傳》八卷 梁元帝撰。   《忠臣傳》三十卷 梁元帝撰。   《顯忠錄》二十卷 元懌撰。   《忠孝圖傳贊》二十卷 李襲譽撰。   《英籓可錄事》二卷 殷系撰。   《自古諸侯王善惡錄》二卷 魏徵撰。   《列籓正論》三十卷 章懷太子撰   《良吏傳》十卷 鍾岏撰。   《丹陽尹傳》十卷 梁元帝撰。   《高士傳》三卷 嵇康撰。   《上古以來聖賢高士傳贊》三卷 周續之撰。   《高士傳》七卷 皇甫謐撰。   《續高士傳》八卷 周弘讓撰。   《逸人傳》三卷 張顯撰。   《逸人高士傳》八卷 習鑿齒撰。   《名士傳》三卷 袁宏撰。   《竹林七賢論》二卷 戴逵撰。   《真隱傳》二卷 袁淑撰。   《高士傳》二卷 虞盤佐撰。   《高隱傳》二卷 阮孝緒撰。   《七賢傳》七卷 孟仲暉撰。   《高才不遇傳》四卷 劉晝撰。   《列女傳》二卷 劉向撰。   《陰德傳》二卷 范晏撰。   《止足傳》十卷 王子良撰。   《同姓名錄》一卷 梁元帝撰。   《全德志》一卷 梁元帝撰。   《高僧傳》六卷 虞孝敬撰。   《悼善列傳》四卷   《幼童傳》十卷 劉昭撰。   《知己傳》一卷 盧思道撰。   《交遊傳》二卷 鄭世翼撰。   《秘錄》二百七十卷 元暉等撰。   《畫贊》五十卷 漢明帝撰。   《春秋列國名臣傳》九卷 孫敏撰。   《四科傳贊》四卷 姚澹撰。   《七國敘贊》十卷   《益州文翁學堂圖》一卷   《孔子弟子傳》五卷   《先儒傳》五卷   《雜傳》六十五卷   又九卷   又四十卷   《集記》一百卷 王孝恭撰。   《東方朔傳》八卷   《李固別傳》七卷   《梁冀傳》二卷   《何顒傳》一卷   《曹瞞傳》一卷 吳人作。   《毋丘儉記》三卷   《管輅傳》二卷 管辰撰。   《諸葛亮隱沒五事》一卷 郭沖撰。   《玄晏春秋》二卷 皇甫謐撰。   《薛常侍傳》二卷 荀伯子撰。   《桓玄傳》二卷   《文林館記》十卷 鄭忱撰。   《文士傳》五十卷 張騭撰。   《文館詞林文人傳》一百卷 許敬宗撰。   《列仙傳贊》二卷 劉向撰。   《神仙傳》十卷 葛洪撰。   《洞仙傳》十卷 見素子撰。   《高士老君內傳》三卷 尹喜、張林亭撰。   《老子傳》一卷   《關令尹喜傳》一卷 鬼谷先生撰,四皓注。   《王喬傳》一卷   《茅君內傳》一卷   《漢武帝傳》二卷   《清虛真人王君內傳》一卷   《蘇君記》一卷 周季通撰。   《靈人辛玄子自序》一卷 辛玄子撰。   《三天法師張君內傳》一卷 王萇撰。   《太極左仙公葛君內傳》一卷 呂先生注。   《紫陽真人周君傳》一卷 華嶠撰。   《仙人馬君陰君內傳》一卷 趙升撰。   《清虛真人裴君內傳》一卷 鄭子雲撰。   《紫虛元君南嶽夫人內傳》一卷 范邈撰。   《九華真妃內記》一卷。   《許先生傳》一卷 王羲之撰。   《養性傳》二卷   《周氏冥通記》一卷 陶弘景撰。   《學道傳》二十卷 馬樞撰。   《嵩高少室寇天師傳》三卷 宋都能撰。   《華陽子自序》一卷 茅處玄撰。   《漢別國洞冥記》四卷 郭憲撰。   《名僧傳》三十卷 釋寶唱撰。   《比邱尼傳》四卷 釋寶唱撰。   《高僧傳》十四卷 釋惠皎撰。   《續高僧傳》二十卷 釋道宣撰。   《續高僧傳》三十卷 釋道宜撰。   《西域求法高僧傳》二卷 釋義淨撰。   《名僧錄》十五卷 裴子野撰。   《薩婆多部傳》四卷 釋僧佑撰。   《草堂法師傳》一卷 陶弘景撰。   又一卷 蕭理撰。   《稠禪師傳》一卷   《列異傳》三卷 張華撰。   《甄異傳》三卷 戴祚撰。   《征應集》二卷   《雜傳》十卷   《搜神記》三十卷 干寶撰。   《志怪》四卷 祖台之撰。   又四卷 孔氏撰。   《靈鬼志》三卷 荀氏撰。   《鬼神列傳》二卷 謝氏撰。   《幽明錄》三十卷 劉義慶撰。   《齊諧記》七卷 東陽無疑撰。   《續齊諧記》一卷 吳均撰。   《古異傳》三卷 袁仁壽撰。   《述異記》十卷 祖沖之撰。   《感應傳》八卷 王延秀撰。   《冥祥記》十卷 王琰撰。   《續冥祥記》十一卷 王曼穎撰。   《系應驗記》一卷 陸果撰。   《神錄》五卷 劉之遴撰。   《妍神記》十卷 梁元帝撰。   《因果記》十卷 劉泳撰   《近異錄》二卷 劉質撰   《冤魂志》三卷 顏之推撰。   《集靈記》十卷 顏之推撰。   《旌異記》十五卷 侯君素撰。   《冥報記》二卷 唐臨撰。   《列女傳》六卷 皇甫謐撰。   《列女後傳》十卷 顏原撰。   《列女傳》 七卷 綦毋邃撰。   《女記》十卷 杜預撰。   《列女傳序贊》一卷 孫夫人撰。   《后妃記》四卷 虞通之撰。   《列女傳》一百卷 大聖天後撰。   《古今內范記》一百卷   《內范要略》十卷   《保傅乳母傳》一卷 大聖天後撰。   右雜傳一百九十四部,褒先賢耆舊三十九家,孝友十家,忠節三家,列籓三家,良史二家,高逸十八家,雜傳五家,科錄一家,雜傳十一家,文士三家,仙靈二十六家,高僧十家,鬼神二十六家,列女十六家,凡一千九百七十八卷。   《漢舊儀》四卷 衛宏撰。   《輿服志》一卷 董巴撰。   《晉尚書儀曹新定儀注》四十一卷 徐廣撰。   《甲辰儀注》五卷   《車服雜注》一卷 徐廣撰。   《司徒儀注》五卷 干寶撰。   《大駕鹵簿》一卷   《冠婚儀》四卷   《晉雜儀注》二十一卷   《晉儀注》三十九卷   《諸王國雜儀》十卷   《宋儀注》三十六卷   《雜儀注》一百八卷   《雜府州郡儀》十卷 范汪撰。   《晉尚書儀曹吉禮儀注》三卷   《古今輿服雜事》十卷 周遷撰。   《梁祭地祇陰陽儀注》二卷 沈約撰。   《宋儀注》二卷   《梁吉禮》十八卷 明山賓等撰。   《梁吉禮儀注》十卷   《北齊吉禮》七十二卷 趙彥深撰。   《陳吉禮儀注》五十卷 雜撰。   《梁皇帝崩凶儀》十一卷 嚴植之撰。   《隋吉禮》五十四卷 高熲等撰。   《梁凶禮天子喪禮》五卷 嚴植之撰。   《梁凶禮天子喪禮》七卷   《梁王侯已下凶禮》九卷 嚴植之撰。   《梁太子妃薨凶儀注》九卷   《北齊王太子喪禮》十卷 趙彥深撰。   《梁諸侯世子凶儀注》九卷   《梁賓禮》一卷 賀蚸鷁未間C   《隋書禮》七卷 高瑒等撰。   《梁嘉禮》三十五卷 司馬蒨撰。   《陳賓禮儀注》六卷 張彥志。   《梁軍禮》四卷 陸璉撰。   《梁嘉禮儀注》二十一卷 司馬蒨撰。   《梁尚書儀注》十八卷 雜撰。   《梁儀注》十卷 沈約撰。   《梁陳大行皇帝崩儀注》八卷   《陳尚書曹儀注》二十卷 雜誌。   《陳諸帝后崩儀注》五卷   《陳雜吉儀志》三十卷   《梁大行皇后崩儀注》一卷   《陳皇太子妃薨儀注》五卷 儀曹志。   《陳雜儀注凶儀》十三卷   《陳皇太后崩儀注》四卷 儀曹撰   《陳雜儀注》六卷   《後魏儀注》三十二卷 常景撰。   《理禮儀注》九卷 何點撰。   《晉謚議》八卷   《魏明帝謚議》二卷 何晏撰。   《魏氏郊丘》三卷   《晉簡文謚議》四卷   《晉明堂郊社議》三卷 孔朝等撰。   《魏台雜訪議》三卷 高堂隆撰。   《雜議》五卷 干寶撰。   《晉七廟議》三卷 蔡謨撰   《要典》三十九卷 王景之撰。   《晉雜議》十卷 荀翽等撰。   《皇典》五卷 丘孝仲撰。   《齊典》四卷 王逸志。   《吊答書儀》十卷 王儉撰。   《太宗文皇帝政典》三卷 李延壽撰。   《雜儀》三十卷 鮑昶撰。   《書筆儀》二十卷 謝撰。   《婦人書儀》八卷 唐瑾撰。   《皇室書儀》十三卷 鮑行卿撰。   《大唐書儀》十卷 裴矩撰。   《童悟》十三卷   《封禪錄》十卷 孟利貞撰。   《皇帝封禪儀》六卷 令狐德棻撰。   《玉璽譜》一卷 僧約貞撰。   《神岳封禪儀注》十卷 裴守貞撰。   《玉璽正錄》一卷 徐令信撰。   《傳國璽》十卷 姚察撰。   《大享明堂儀注》二卷 郭山惲撰。   《明堂義》一卷 張大瓚撰。   《明堂儀注》七卷 姚璠等撰。   《親享太廟儀》三卷 郭山惲撰。   《皇太子方岳亞獻儀》二卷   右儀注八十四部,凡一千一百四十六卷。   《漢建武律令故事》三卷   《律略論》五卷 劉邵撰。   《漢朝駁義》三十卷 應劭撰。   《漢名臣奏》三十卷 陳壽撰。   又二十九卷   《廷尉決事》二十卷   《廷尉駁事》十一卷   《廷尉雜詔書》二十六卷   《晉令》四十卷 賈充等撰。   《刑法律本》二十一卷 賈充等撰。   《南台奏事》二十二卷   《晉駁事》四卷   《晉彈事》九卷   《齊永明律》八卷 宋躬撰。   《梁律》二十卷 蔡法度撰。   《梁令》三十卷 蔡法度撰。   《梁科》二卷 蔡法度撰。   《陳令》三十卷 范泉等撰。   《陳科》三十卷 范泉志。   《北齊律》二十卷 趙郡王睿撰。   《北齊令》八卷   《周大律》二十五卷 趙肅等撰。   《隋律》十二卷 高熲等撰。   《隋大業律》十八卷   《隋開皇令》三十卷 裴正等撰。   《法例》二卷 崔知悌等撰。   《令律》十二卷 裴寂撰。   《律疏》三十卷 長孫無忌撰。   《武德令》三十一卷 裴寂等撰。   《貞觀格》十八卷 房玄齡撰。   《永徽散行天下格中本》七卷   永徽留本司行中本》十八卷 源直心等撰。   《永徽令》三十卷   《永徽留本司格後本》十一卷 劉仁軌撰。   《永徽成式》十四卷   《永徽散頒天下格》七卷   《永徽留本司行格》十八卷 長孫無忌撰。   《永徽中式本》四卷   《垂拱式》二十卷   《垂拱格》二卷   《垂拱留司格》六卷 裴居道撰。   《律解》二十一卷 張斐撰。   《開元前格》十卷 劉崇等撰。   《開元後格》九卷 宋璟等撰。   《令》三十卷   《式》二十卷 姚崇等撰。   右刑法五十一部,凡八百一十四卷。   《七略別錄》二十卷 劉向撰。   《七略》七卷 劉歆撰。   《今書七志》七十卷 王儉撰,賀縱補。   《七錄》十二卷 阮孝緒撰。   《中書簿》十四卷 荀勖撰。   《元徽元年書目》四卷 王儉撰。   《梁天監四年書目》四卷 丘賓卿撰。   《陳天嘉四部書目》四卷   《隋開皇四年書目》四卷 牛弘撰。   《隋開皇二十年書目》四卷 王邵撰   《史目》三卷 楊松珍撰。   《文章志》四卷 摯虞撰。   《新撰文章家集》五卷 荀勖撰。   《續文章志》二卷 傅亮撰。   《義熙已來雜集目錄》三卷 丘深之撰。   《名手畫錄》一卷   《法書目錄》六卷 虞和撰。   《群書四錄》二百卷 元行沖撰。   右雜四部書目十八部,凡二百一十七卷。   《世本》四卷 宋衷撰。   《世本別錄》一卷   《帝譜世本》七卷 宋均撰。   《世本譜》三卷   《漢氏帝王譜》二卷   《司馬氏世家》二卷   《百家集譜》十卷 王儉撰。   《百家譜》三十卷 王僧孺撰。   《氏族要狀》十五卷 賈希景撰。   《永元中表簿》六卷   《姓氏英賢譜》一百卷 賈執撰。   《百家譜》五卷 賈執撰。   《國親皇太子傳》四卷 賈冠撰。   《大同四年中表簿》三卷   《齊梁宗簿》三卷   《後魏辯宗錄》二卷 元暉業撰。   《姓苑》十卷 何承天撰。   《後魏譜》二卷   《後魏方司格》一卷   《十八州譜》七百一十二卷 王僧孺撰。   《冀州譜》七卷   《洪州譜》九卷   《袁州譜》七卷   《大唐氏族志》一百卷 高士廉撰。   《姓氏譜》二百卷 許敬宗撰。   《著姓略記》十卷 路敬淳撰。   《衣冠譜》六十卷 路敬淳撰。   《大唐姓族系錄》二百卷 柳沖撰。   《褚氏家傳》一卷 褚結撰,褚陶注。   《殷氏家傳》三卷 殷敬等撰。   《桂氏世傳》七卷 桂顏撰。   《邵氏家傳》十卷   《楊氏譜》一卷   《蘇氏譜》一卷   《韋氏家傳》三卷 皇甫謐撰。   《王氏家傳》二十一卷   《江氏家傳》七卷 江統撰。   《暨氏家傳》一卷   《虞氏家傳》五卷 虞覽撰。   《裴氏家記》三卷 裴松之撰。   《孫氏譜記》十五卷   《諸葛傳》五卷   《曹氏家傳》一卷 曹毗撰。   《荀氏家傳》十卷 荀伯子撰。   《諸王傳》一卷   《陸史》十五卷 陸煦撰。   《明氏世錄》五卷 明粲撰。   《庾氏家傳》三卷 庾守業撰。   《韋氏譜》十卷 韋鼎等撰。   《爾硃氏家傳》二卷 王邵撰。   《何妥家傳》二卷   《令狐家傳》一卷 令狐德撰。   《裴若弼家傳》一卷   《燉  煌張氏家傳》二十卷 張太素撰。   《裴氏家牒》二十卷 裴守貞撰。   右雜譜牒五十五部,凡一千六百九十一卷。   《山海經》十八卷 郭璞撰。   《山海經圖贊》二卷 郭璞撰。   《山海經音》二卷   《水經》二卷 郭璞撰。   又四十卷 酈道元注。   《三輔黃圖》一卷   《漢宮閣簿》三卷   《洛陽宮殿簿》三卷   《關中記》一卷 潘岳撰。   《洛陽記》一卷 陸機撰。   《西京雜記》一卷 葛洪撰。   《洛陽圖》一卷 楊佺 期撰。   《洛陽記》一卷 戴延之撰。   《廟記》一卷   《洛陽伽藍記》五卷 陽衒之撰。   《西京記》三卷 薛冥志。   《東都記》三十卷 鄧行儼撰。   《分吳會丹陽三郡記》三卷   《陳留風俗傳》三卷 圈稱撰。   《風土記》十卷 周處撰。   《吳地記》一卷 張勃撰。   《南雍州記》三卷 郭仲彥撰。   《南徐州記》二卷 山謙之撰。   《東陽記》一卷 鄭緝之撰。   《京口記》二卷 劉損之撰。   《湘州圖記》一卷   《徐地錄》一卷 劉芳撰。   《齊州記》四卷 李叔布撰。   《中岳穎川志》五卷 樊文深撰。   《潤州圖經》二十卷 孫處玄撰。   《地記》五卷 太康三年撰。   《州郡縣名》五卷 太康三年撰。   《十三州志》十四卷 闞駰撰。   《魏諸州記》二十卷   《地理書》一百五十卷 陸澄撰。   《地記》二百五十二卷 任昉撰。   《雜誌記》十二卷   《雜地記》五卷   《國郡城記》九卷 周明帝撰。   《輿地誌》三十卷 顧野王撰。   《周地圖》九十卷   《隋圖經集記》一百卷 郎蔚之撰。   《區宇圖》一百二十八卷 虞茂撰。   《括地誌序略》五卷 魏王泰撰。   《交州異物誌》一卷 楊孚撰。   《暢異物誌》一卷 陳祈撰。   《南州異物誌》一卷 萬震撰。   《扶南異物誌》一卷 硃應撰。   《臨海水土異物誌》一卷 沈瑩撰。   《江記》五卷 庾仲雍撰。   《漢水記》五卷 庾仲雍撰。   《尋江源記》五卷 庾仲雍撰。   又一卷   《四海百川水記》一卷 釋道安撰。   《西征記》一卷 戴祚撰。   《述征記》二卷 郭緣生撰。   《隋王入沔記》十卷 沈懷文撰。   《輿駕東幸記》一卷 薛泰撰。   《述行記》二卷 姚最撰。   《魏聘使行記》五卷   《巡總揚州記》七卷 諸葛穎撰。   《諸郡土俗物產記》十九卷   《京兆郡方物誌》三十卷   《十洲記》一卷 東方朔撰。   《神異經》二卷 東方朔撰。   《蜀王本紀》一卷 楊雄撰。   《三巴記》一卷 譙周撰。   《外國傳》一卷 釋智猛撰。   《歷國傳》二卷 釋法盛撰。   《南越志》五卷 沈懷遠撰。   《日南傳》一卷   《職貢圖》一卷 梁元帝撰。   《林邑國記》一卷   《真臘國事》一卷   《魏國己西十一國事》一卷 宋雲撰。   《交州已來外國傳》一卷   《奉使高麗記》一卷   《西域道裡記》三卷   《赤土國記》二卷 常駿等撰。   《高麗風俗》一卷 裴矩撰。   《中天竺國行記》十卷 王玄策撰。   《西南蠻入朝首領記》一卷   《職方記》十六卷   《長安四年十道圖》十三卷   《開元三年十道圖》十卷   《劍南地圖》二卷   右地理九十三部,凡一千七百八十二卷。   志第二十七 經籍下   丙部子錄,十七家,七百五十三部,書一萬五千六百三十七卷。   儒家類一  道家類二   法家類三  名家類四   墨家類五  縱橫家類六  雜家類七  農家類八   小說類九  天文類十   歷算類十一 兵書類十二   五行類十三 雜藝術類十四 事類十五  經脈類十六   醫術類十七   《曾子》二卷 曾參撰。   《晏子春秋》七卷 晏嬰撰。   《子思子》八卷 孔伋 撰。   《公孫尼子》一卷 公孫尼撰。   《孟子》十四卷 孟軻撰,趙岐注。   又七卷 劉熙注。   又七卷 鄭玄注。   又七卷 綦毋邃注。   《孫卿子》十二卷 荀況撰。   《董子》二卷 董無心撰。   《魯連子》五卷 魯仲連撰。   《新語》二卷 陸賈撰。   《賈子》九卷 賈誼撰。   《鹽鐵論》十卷 桓寬撰。   《新序》三十卷 劉向撰。   《說苑》三十卷 劉向撰。   《楊子法言》六卷 楊雄撰。   又十卷 宋衷注。   又十三卷 李軌注。   《楊子太玄經》十二卷 楊雄撰,陸績注。   又十四卷 虞翻注。   又十二卷 范望注。   又一十卷 蔡文邵注。   《桓子新論》十七卷 桓譚撰。   《潛夫論》十卷 王符撰。   《申鑒》五卷 荀悅撰。   《魏子》三卷 魏朗注。   《典論》五卷 魏文帝撰。   《徐氏中論》六卷 徐干撰。   《去伐論集》三卷 王粲撰。   《杜氏體論》四卷 杜恕撰。   《顧子新語》五卷 顧譚撰。   《通語》十卷 文禮撰,殷興續。   《集誡》二卷 諸葛亮撰。   《典訓》十卷 陸景撰。   《譙子法訓》八卷 譙周撰。   《古今通論》三卷 王嬰撰。   《周生烈子》五卷 周生烈志。   《譙子五教》五卷 譙周撰。   《袁子正論》二十卷 袁准撰。   《袁子正書》二十五卷 袁准撰。   《孫氏成敗志》三卷 孫毓撰。   《新論》十卷 夏侯湛撰。   《物理論》十六卷 楊泉撰。   《太元經》十四卷 楊泉撰,劉緝注。   《新論》十卷 華譚撰。   《志林新書》二十卷 虞喜撰。   《後林新書》十卷 虞喜撰。   《顧子義訓》十卷 顧夷撰。   《清化經》十卷 蔡洪撰。   《正言》十卷 干寶撰。   《要覽》五卷 呂竦撰。   《立言》十卷 干寶撰。   《正覽》六卷 周捨撰。   《缺文》十卷 陸澄撰。   《魯史欹器圖》一卷 劉徽撰。   《誡林》三卷 綦毋氏撰。   《家訓》七卷 顏之推撰。   《典言》四卷 李若等撰。   《墳典》三十卷 盧辯撰。   《中說》五卷 王通撰。   《讀書記》三十二卷 王邵撰。   《正訓》二十卷 辛德源志。   《太宗序志》一卷 太宗撰。   《帝范》四卷 太宗撰,賈行注。   《天訓》四卷 高宗天皇大帝撰。   《紫樞要錄》十卷 大聖天後撰。   《青宮記要》三十卷 天後撰。   《少陽正范》三十卷 天後撰。   《臣軌》二卷 天後撰。   《百僚新誡》四卷 天後撰。   《春宮要錄》十卷 章懷太子撰。   《君臣相發起事》三卷 章懷太子撰。   《修身要錄》十卷 章懷太子撰。   《百里昌言》二卷 王滂撰。   《崔子至言》六卷 崔靈童撰。   《平台百一寓言》三卷 張大素撰。   《女誡》一卷 曹大家撰。   《內訓》二十卷 辛德源、王邵等撰。   《女則要錄》十卷 文德皇后撰。   《鳳樓新誡》二十卷 張後撰。   右儒家二十八部,凡七百七十六卷。   《老子》二卷 老子撰。   《老子》二卷 河上公注。   《老子章句》二卷 安丘望之撰。   《老子道德經指趣》四卷 安丘望之撰。   《老子》二卷 湘注。   《玄言新記道德》二卷 王弼注。   《老子》二卷 鍾會注。   《老子》二卷 羊祜注。   《老子》二卷 程韶集注。   《老子》二卷 王尚注。   《老子》二卷 蜀才注。   《老子》二卷 孫登注。   《老子》二卷 袁真注。   《老子》二卷 張憑注。   《老子》二卷 鳩摩羅什注。   《老子》二卷 釋惠嚴注。   《老子》四卷 陶弘景注。   《老子道德經品》四卷 梁曠注。   《老子》二卷 樹鍾山注。   《老子》二卷 傅奕注。   《老子》二卷 楊上善注。   《老子集注》四卷 張道相集注。   《老子》二卷 辟閭仁諝 注。   《老子》二卷 成玄英注。   《老子》二卷 李允願注。   《老子》二卷 陳嗣古注。   《老子》二卷 釋義盈注。   《老子道德經集解》四卷 任真子注。   《老子節解》二卷                       "   《老子指歸》十四卷 嚴遵志。   《老子指歸》十三卷 馮廓撰。   《老子道德經序訣》二卷 葛洪撰。   《老子道德簡要義》五卷 玄景先生注。   《太上玄元皇帝道德經》二卷 楊上器撰。   《太上老君玄元皇帝聖紀》十卷 尹父操撰。   《老子章門》一卷   《老子玄旨》八卷 韓莊撰。   《老子玄譜》一卷 劉道人撰。   《老子道德論》二卷 何晏撰   《老子指例略》二卷   《老子道德經義疏》四卷 顧歡撰。   《老子解釋》四卷 羊祜撰。   《老子義疏理綱》一卷   《老子講疏》六卷 梁武帝撰。   《老子私記》十卷 梁簡文帝撰。   《老子講疏》四卷   《老子義疏》四卷 孟智周撰。   《老子述義》十卷 賈大隱撰。   《老子道德指略論》二卷 楊上善撰。   《道德經》三卷   《略論》三卷 楊上善撰。   《老子西升經》一卷   《老子黃庭經》一卷   《老子探真經》一卷   《老君科律》一卷   《老子宣時誡》一卷   《老子入室經》一卷   《老子華蓋觀天訣》一卷   《老子消水經》一卷   《老子神策百二十條經》一卷   《莊子》十卷 崔譔注。   又十卷 郭象注。   又二十卷 向秀注。   又二十一卷 司馬彪注。   《莊子集解》二十卷 李頤集解。   又二十卷 王玄古撰。   《莊子》十卷 楊上善撰。   《莊子講疏》三十卷 梁簡文撰。   《莊子疏》七卷   《南華仙人莊子論》三十卷 梁曠撰。   《釋莊子論》二卷 李充撰。   《南華真人道德論》三卷   《莊子疏》十卷 王穆撰。   《莊子音》一卷 王穆撰。   《莊子文句義》二十卷 陸德明撰。   《莊子古今正義》十卷 馮廓撰。   《莊子疏》十二卷 成玄英撰。   《文子》十二卷   《鶡  冠子》三卷 鶡冠子撰。   《列子》八卷 列禦寇撰,張湛注。   《廣成子》十二卷 商洛公撰。   《任子道論》十卷 任嘏撰。   《渾輿經》一卷 姖威撰。   《唐子》十卷 唐滂撰。   《蘇子》七卷 蘇彥撰。   《宣子》二卷 宣聘撰。   《陸子》十卷 陸雲撰。   《抱朴子內篇》二十卷 葛洪撰。   《孫子》十二卷 孫綽撰。   《顧道士論》二卷 顧谷撰。   《幽求子》三十卷 杜夷撰。   《符子》三十卷 符朗撰。   《賀子》十卷 賀道養撰。   《真誥》十卷 陶弘景撰。   《無名子》一卷 張太衡撰。   《養生要集》十卷 張湛撰。   《無上秘要》七十二卷   《玄書通義》十卷 張機撰。   《道要》三十卷   《登真隱訣》二十五卷 陶弘景撰。   《同光子》八卷 劉無待撰,侯儼注。   《牟子》二卷 牟融撰。   《淨住子》二十卷 蕭子良撰,王融頌。   《統略淨住子》二卷 釋道宣撰。   《法苑》十五卷 釋僧祐撰。   《內典博要》三十卷 虞孝景撰。   《真言要集》十卷 釋賢明撰。   《歷代三寶記》三卷   《修名羅法門》二十卷 郭瑜撰。   《集古今佛道論衡》四卷 釋道宣撰。   《六趣論》六卷 楊上善撰。   《十門辯惑論》二卷 釋復禮志。   《經論纂要》十卷 駱子義撰。   《通惑決疑錄》二卷 釋道宜撰。   《夷夏論》二卷 顧歡撰。   《笑道論》三卷 甄鸞撰。   《齊三教論》七卷 衛元嵩撰。   《辯正論》八卷《釋法琳撰》。   《破邪論》三卷 釋法琳撰。   《三教詮衡》十卷 楊上善撰。   《甄正論》三卷 杜乂撰。   《心鏡論》十卷 李思慎撰。   《崇正論》六卷 釋彥琮撰。   右道家一百二十五部,老子六十一家,莊子十七家,道釋諸說四十七家,凡九百六十卷。   《管子》十八卷 管夷吾撰。   《商子》五卷 商鞅撰。   《慎子》十卷 慎到撰,滕輔注。   《申子》三卷 申不害撰。   《韓子》二十卷 韓非撰。   《晁氏新書》三卷 晁錯撰。   《崔氏政論》五卷 崔實撰。   《劉氏法言》十卷 劉邵撰。   《劉氏正論》五卷 劉翹間C   《阮子正論》五卷 阮武撰。   《桓氏代要論》十卷 桓范撰。   《陳子要言》十四卷 陳融撰。   《治道集》十卷 李文博撰。   《春秋決獄》十卷 董仲舒撰。   《五經析疑》三十卷 邯鄲綽撰。   右法家十五部,凡一百五十八卷。   《鄧析子》一卷 鄧析撰。   《尹文子》二卷 尹文子撰。   《公孫龍子》三卷 公孫龍撰。   又一卷 賈大隱注。   又一卷 陳嗣古注。   《人物誌》三卷 劉邵撰。   又三卷 劉邵撰,劉炳注。   《士緯》十卷 姚信撰。   《士操》一卷 魏文帝撰。   《九州人士論》一卷 盧毓撰。   《兼名苑》十卷 釋遠年撰。   《辯名苑》十卷 范謐撰。   右名家十二部,凡五十六卷。   《墨子》十五卷 墨翟撰。   《胡非子》一卷 胡非子撰。   右墨家二部,凡一十六卷。   《鬼谷子》二卷 蘇秦撰。   又三卷 樂台撰。   又三卷 尹知章注。   《補闕子》十卷 梁元帝撰。   右縱橫家四部,凡十八卷。   《屍子》二十卷 屍佼撰。   《尉繚子》六卷 尉繚子撰。   《呂氏春秋》二十六卷 呂不韋撰。   《淮南商詁》二十一卷 劉安撰。   《淮南子註解》二十一卷 高誘撰。   《淮南鴻烈音》二卷 高誘撰。   《三將軍論》一卷 嚴尤撰。   《論衡》三十卷 王充撰。   《風俗通義》三十卷 應劭撰。   《仲長子昌言》十卷 仲長統撰。   《萬機論》八卷 蔣濟撰。   《篤論》四卷 杜恕撰。   《芻蕘論》五卷 鍾會撰。   《傅子》一百二十卷 傅玄撰。   《默記》三卷 張儼撰。   《新言》五卷 裴玄撰。   《新義》十八卷 劉欽撰。   《秦子》三卷 秦菁撰。   《誓論》三十卷 張儼撰。   《說林》五卷 孔衍撰。   又二十卷 張大素撰。   《抱朴子外篇》五十卷 葛洪撰。   《時務論》十二卷 楊偉撰。   《古今善言》三十卷 范泰撰。   《記聞》三卷 徐益壽撰。   《何子》五卷 何楷撰。   《劉子》十卷 劉勰撰。   《金樓子》十卷 梁元帝撰。   《語麗》十卷 硃儋遠撰。   《袖中記》一卷   《要覽》三卷 陸士衡撰。   《古今注》五卷 崔豹撰。   《采璧記》三卷 庾肩吾撰。   《新略》十卷 韋道孫撰。   《名數》十卷 徐陵撰。   《典墳數》十卷 范謐撰。   《荊楚歲時記》十卷 宗懍撰。   又二卷 杜公瞻撰。   《玉燭寶典》十二卷。 杜台卿撰。   《四時錄》十二卷 王氏撰。   《物始》十卷 謝昊撰。   《事始》三卷 劉孝孫撰。   《古今辯作錄》三卷   《文章始》一卷 任昉撰,張績補。   《續文章始》一卷 姚察撰。   《戚苑纂要》十卷 劉揚名撰。   《張掖郡玄石圖》一卷 孟眾撰。   《瑞應圖記》二卷 孫柔之撰。   《張掖郡玄石圖》一卷 高堂隆撰。   《瑞應圖贊》三卷 熊理撰。   《祥瑞圖》十卷   《符瑞圖》十卷 顧野王撰。   《皇隋靈感志》十卷 王邵撰。   《皇隋瑞文》十四卷 許善心撰。   《諫林》十卷 何望之撰。   《善諫》二卷 虞通之撰。   《諫事》五卷 魏征撰。   《諫苑》三十卷 於志寧撰。   《子林》二十卷 孟儀撰。   《子鈔》三十卷 沈約撰。   又三十卷 庾仲容撰。   《子林》三十卷 薛克構撰。   《述正論》十三卷 陸澄撰。   《博覽》十五卷   《文府》七卷 徐陵撰,宗道寧注。   《翰墨林》十卷   《群書理要》五十卷 魏征撰。   《四部言心》十卷 劉守敬撰。   《麟閣詞英》六十卷 高宗敕撰。   右雜家七十一部,凡九百八十二卷。   《氾勝之書》二卷 氾勝之撰。   《四人月令》一卷 崔實撰。   《齊人要術》十卷 賈思勰撰。   《竹譜》一卷 戴凱之撰。   《錢譜》一卷 顧烜撰。   《禁苑實錄》一卷   《種植法》七十七卷 諸葛穎撰。   《兆人本業》三卷 天後撰。   《相鶴經》一卷 浮丘公撰。   《鷙擊錄》二十卷 堯須跂撰。   《鷹經》一卷   《蠶經》一卷。   《相馬經》一卷 伯樂撰。   又二卷   又二卷 徐成等撰。   《相馬經》六十卷 諸葛穎等撰。   《相牛經》一卷 寧戚撰。   《相貝經》一卷   《養魚經》一卷 范蠡撰。   右農家二十部,凡一百九十二卷。   《鬻子》一卷 鬻熊撰。   《燕丹子》三卷 燕太子撰。   《笑林》三卷 邯鄲淳撰。   《博物誌》十卷 張華撰。   《郭子》三卷 郭澄之撰。賈泉注。   《世說》八卷 劉義慶撰。   《續世說》十卷 劉孝標撰。   《小說》十卷 劉義慶撰。   《小說》十卷 殷芸撰。   《釋俗語》八卷 劉霽撰。   《辨林》二十卷 蕭賁撰。   《酒孝經》一卷 劉炫定撰。   《座右方》三卷 庾元威撰。   《啟顏錄》十卷 侯白撰。   右小說家十三部,凡九十卷。   《周髀》一卷 趙嬰注。   又一卷 甄鸞注。   又二卷 李淳風撰。   《靈憲圖》一卷 張衡撰。   《渾天儀》一卷 張衡撰。   《渾天象注》一卷 王蕃撰。   《昕天論》一卷 姚信撰。   《石氏星經簿贊》一卷 石申甫撰。   《安天論》一卷 虞喜撰。   《甘氏四七法》一卷 甘德撰。   《論二十八宿度數》一卷   《荊州星占》二卷 劉表撰。   又二十卷 劉睿撰。   《天文集占》七卷 陳卓撰。   《四方星占》一卷 陳卓撰。   《五星占》三卷 陳卓撰。   《天文集占》三卷   《天文錄》三十卷 祖晛矰尬間C   《天文橫圖》一卷 高文洪撰。   《天文雜占》一卷 吳雲撰。   《星占》三十三卷 孫僧化撰。   《十二次二十八宿星占》十二卷 史崇撰。   《乙巳占》十卷 李淳風撰。   《靈台秘苑》一百二十卷 庾季才撰。   《玄機內事》七卷 逢行珪撰。   右天文二十六家,凡二百六十卷。   《三統歷》一卷 劉歆撰。   《乾象歷》三卷 闞澤注,闞洋撰。   《魏景初歷》三卷 楊褘 撰。   《四分歷》一卷   《乾象歷術》三卷 劉洪撰   《乾象歷》三卷   《宋元嘉歷》二卷 何承天撰。   《梁大同歷》一卷 虞廣}撰。   《後魏永安歷》一卷 孫僧化撰。   《後魏武定歷》一卷   《北齊天保歷》一卷 宋景業撰。   《周天象歷》二卷 王琛撰。   《隋開皇歷》一卷 劉孝孫撰。   又一卷 李德林撰。   《隋大業歷》一卷 張胄玄撰。   《皇極歷》 劉焯撰。   又一卷 李淳風撰。   《河西壬辰元歷》一卷 趙匪て撰。   《河西甲寅元歷》一卷 李淳風撰。   《大唐麟德歷》一卷   《大唐光宅歷草》十卷   《周甲子元歷》一卷   《齊甲子歷》一卷   《大唐甲子元辰歷》一卷 瞿曇撰。   《大唐戊寅歷》一卷   《陳七曜歷》五卷 吳伯善撰。   《七曜本起歷》二卷   《七曜歷算》二卷 甄鸞撰。   《七曜雜術》二卷 劉孝孫撰。   《七曜歷疏》二卷 張胄玄撰。   《歷疏》一卷 崔浩撰。   《歷術》一卷 甄鸞撰。   《玄歷術》一卷 張胄玄撰。   《刻漏經》一卷 何承天撰。   又一卷 硃史撰。   又一卷 宋景撰。   《大唐刻漏經》一卷。   《九章算經》一卷 徐岳撰。   《九章重差》一卷 劉向撰。   《九章重差圖》一卷 劉徽撰。   《九章算經》九卷 甄鸞撰。   《九章雜算文》二卷 劉祐撰。   《九章術疏》九卷 宋泉之撰。   《五曹算經》五卷 甄鸞撰。   《孫子算經》三卷 甄鸞撰。   《海島算經》一卷 甄鸞撰注。   《張丘建算經》一卷(甄鸞撰。   《夏侯陽算經》三卷 甄鸞注。   《數術記遺》一卷 徐岳撰,甄鸞注。   《三等數》一卷 董泉撰,甄鸞注。   《算經要用百法》一卷 徐岳撰。   《綴術》五卷 祖沖之撰,李淳風注。   《五曹算經》三卷 甄鸞撰。   《七經算術通義》七卷 陰景愉撰。   《緝古算術》四卷 王孝通撰,李淳風注。   《算經表序》一卷   右歷算五十八部,凡一百六十七卷。   《黃帝問玄女法》三卷 玄女撰。   《太公陰謀》三卷   《太公金匱》二卷   《太公六韜》六卷   《司馬法》三卷 田穰苴撰。   《孫子兵法》十三卷 孫武撰,魏武帝注。   又二卷 孟氏解。   又二卷 沈友注。   《黃石公三略》三卷。   《三略訓》三卷   《張良經》一卷 張良撰。   《雜兵法》二十四卷   《兵法捷要》七卷 魏武帝撰。   《兵法要略》十卷 魏文帝撰。   《兵記》十二卷 司馬彪撰。   《兵林》六卷 孔衍撰。   《玉韜》十卷 梁元帝撰。   《真人水鏡》十卷 陶弘景撰。   《握鏡》一卷 陶弘景撰。   《兵書要略》十卷 宇文憲撰。   《太一兵法》一卷   《太公陰謀三十六用》一卷   《伍子公兵法》一卷   《吳孫子三十二壘經》一卷   《玉帳經》一卷   《黃石公陰謀乘斗魁剛行軍秘》一卷   《武德圖五兵八陣法要》一卷   《三陰圖》一卷   《黃帝太公三宮法要訣》一卷   《張氏七篇》七卷 張良撰。   《承神兵書》八卷   《兵機》十五卷   《兵書要略》一卷   《新授兵書》三十卷 隋高祖撰。   《六軍鏡》三卷 李靖撰。   《用兵撮要》二卷   《兵春秋》一卷   《許子新書軍勝》十卷   《金海》四十七卷 蕭吉撰。   《王佐秘珠》五卷 樂產撰。   《金韜》十卷 劉祐撰。   《懸鏡》十卷 李淳風撰。   《龍武玄兵圖》二卷 解忠鯁饌。   《臨戎孝經》二卷 員半千撰。   右兵書四十五部,凡二百八十九卷。   《焦氏周易林》十六卷 焦贛撰。   《京氏周易四時候》二卷   《京氏周易飛候》六卷   《京氏周易混沌》四卷   《京氏周易錯卦》八卷 京房撰。   《費氏周易林》二卷 費直撰。   《崔氏周易林》十六卷   《許氏周易雜占》七卷 許峻撰。   《周易參同契》二卷 魏伯陽撰。   《周易五相類》一卷 魏伯陽撰。   《周易林》四卷 管輅撰。   《周易雜占》八卷 尚廣撰。   《徐氏周易筮占》二十四卷 徐苗撰。   《周易立成占》六卷   《武氏周易雜占》八卷 武氏撰。   《周易集林》十二卷 伏曼容撰。   又一卷 伏氏撰。   《連山》三十卷 梁元帝撰。   《易林》十四卷   《新易林占》三卷 杜氏撰。   《周易雜占筮決文》二卷 梁運撰。   《周易新林》一卷   《周易林》七卷 張滿撰。   《易律歷》一卷   《周易服藥法》一卷   《周易洞林解》三卷 郭璞撰。   《洞林》三卷 梁元帝撰。   《易三備》三卷   又一卷   《易髓》一卷   《易腦》一卷 郭氏撰。   《孝經元辰》二卷   《推元辰厄命》一卷   《元辰章》三卷   《六甲周天歷》一卷 孫僧化作。   《風角要候》一卷 翼奉撰。   《風角六情訣》一卷 王琛撰。   《風角》十卷   《風角鳥情》二卷 劉孝恭撰   《鳥情占》一卷   《鳥情逆占》一卷 管輅撰。   《九宮經解》二卷   《九宮行棋經》三卷 鄭玄撰。   《九宮行棋立成》一卷 王琛撰。   逆刺三卷 京房撰。   《婚嫁書》二卷   《推產婦何時產法》一卷 王琛撰。   《產圖》一卷 崔知悌撰。   《登壇經》一卷   《太一大遊歷》二卷   《大游太一歷》一卷   《曜靈經》一卷   《七政歷》一卷   《六壬歷》一卷   《靈寶登圖》一卷   《推二十四氣歷》一卷   《太一歷》一卷   《式經》一卷 宋琨撰。   《九旗飛變》一卷 鄭玄撰,李淳風注。   《太史公萬歲歷》一卷 司馬談撰。   《萬歲歷祠》二卷   《千歲歷祠》二卷 任氏撰。   《黃帝飛鳥歷》一卷 張衡撰。   《太乙飛鳥歷》一卷   《堪輿歷注》二卷   《黃帝四序堪輿》二卷 殷紹撰   《遁甲經》一卷   《遁甲文》一卷 伍子胥撰。   《遁甲囊中經》一卷   《三元遁甲圖》三卷 葛洪撰。   《遁甲萬一訣》三卷   《遁甲立成圖》二卷   《遁甲立成法》三卷   《遁甲九宮八門圖》一卷   《遁甲開山圖》一卷 王琛撰。   又二卷 榮氏撰。   《白澤圖》一卷   《武王須臾》二卷   《師曠占書》一卷   《東方朔占書》一卷   《范子問計然》十五卷 范蠡問,計然答。   《淮南王萬畢術》一卷 劉安撰。   《神樞靈轄》十卷 樂產撰。   《祿命書》二十卷 劉孝恭撰。   又二卷 王琛撰。   《五行記》五卷 蕭吉撰。   《五姓宅經》二卷   《陰陽書》五十卷 呂才撰。   《青烏子》三卷   《葬經》八卷   又十卷   又二卷 蕭吉撰。   《葬書地脈經》一卷   《墓書五陰》一卷   《雜墓圖》一卷   《墓圖立成》一卷   《六甲塚名雜忌要訣》二卷   《五姓墓圖要訣》五卷 孫氏撰。   《壇中伏屍》一卷   《玄女彈五音法相塚經》一卷 胡君撰   《新撰陰陽書》三十卷 王粲撰。   《龜經》三卷 柳彥詢撰。   又一卷 劉寶真撰。   又一卷 王弘禮撰   又一卷 莊道名撰。   又一卷 孫思邈撰。   《百怪書》一卷   《祠灶經》一卷   《解文》一卷   《占夢書》二卷   又三卷 周宣撰。   《玄悟經》三卷 李淳風撰。   右五行一百一十三部,凡四百八十五卷。   《投壺經》一卷 郝沖、虞譚法撰。   《大小博法》二卷   《皇博經》一卷 魏文帝撰   《大博經行棋戲法》二卷   《小博經》一卷 鮑宏撰。   《博塞經》一卷 鮑宏撰。   《二儀簿經》一卷 隋煬帝撰。   《大博經》二卷 呂才撰。   《棋勢》六卷   《棋品》五卷 范汪等注。   《圍棋後九品序錄》一卷   《竹苑仙棋圖》一卷   《棋評》一卷 梁武帝撰。   《象經》一卷 周武帝撰。   又一卷 何妥撰。   又一卷 王裕撰。   《今古術藝》十五卷   右雜藝術一十八部,凡四十四卷。   《皇覽》一百二十二卷 何承天撰。   又八十四卷 徐爰併合。   《類苑》一百二十卷 劉孝標撰。   《壽光書苑》二百卷 劉香撰。   《華林編略》六百卷 徐勉撰。   《修文殿御覽》三百六十卷   《長洲玉鏡》一百三十八卷 虞綽等撰。   《藝文類聚》一百卷 歐陽詢等撰。   《北堂書抄》一百七十三卷 虞世南撰。   《要錄》六十卷   《書圖泉海》七十卷 張氏撰。   《檢事書》一百六十卷   《帝王要覽》二十卷   《玉藻瓊林》一百卷 孟利貞撰。   《玄覽》一百卷 天後撰。   《累璧》四百卷 許敬宗撰。   《碧玉芳林》四百五十卷 孟利貞撰。   《策府》五百八十二卷 張大素撰。   《玄門寶海》一百二十卷 諸葛穎撰。   《文思博要》並目一千二百一十二卷 張大素撰。   《三教珠英》並目一千三百一十三卷 張昌宗等撰。   右類事二十二部,凡七千八十四卷。   《黃帝三部針經》十三卷 皇甫謐撰。   《黃帝八十一難經》一卷 秦越人撰。   《赤烏神針經》一卷 張子存撰。   《黃帝明堂經》三卷   《黃帝針灸經》十二卷   《明堂圖》三卷 秦承祖撰。   《龍銜素針經並孔穴蝦蟆圖》三卷   《黃帝素問》八卷   《黃帝內經明堂》十三卷   《黃帝雜注針經》一卷   《黃帝十二經脈明堂五藏圖》一卷   《黃帝十二經明堂偃側人圖》十二卷   《黃帝針經》十卷   《黃帝明堂》三卷   《黃帝九靈經》十二卷 靈寶注。   《玉匱針經》十二卷   《黃帝內經太素》三十卷 楊上善注。   《三部四時五臟辨候診色脈經》一卷   《黃帝內經明堂類成》十三卷 楊上善撰。   《黃帝明堂經》三卷 楊玄孫撰注。   《灸經》一卷   《鈴和子》十卷 賈和光撰。   《脈經訣》三卷 徐氏撰。   《脈經》二卷   《五藏訣》一卷   《五藏論》一卷   右明堂經脈二十六家,凡一百七十三卷。   《神農本草》三卷   《桐君藥錄》三卷 桐君撰。   《雷公藥對》二卷   《藥類》二卷   《本草用藥要妙》二卷   《本草病源合藥節度》五卷   《本草要術》三卷   《本草藥性》三卷 甄立言撰   《療癰疽耳眼本草要妙》五卷   《種芝經》九卷   《芝草圖》一卷   《吳氏本草因》六卷 吳普撰。   《李氏本草》三卷   《名醫別錄》三卷   《藥目要用》二卷   《本草集經》七卷 陶弘景撰。   《靈秀本草圖》六卷 原平仲撰。   《諸藥異名》十卷 釋行智撰。   《四時採取諸藥及合和》四卷   《本草圖經》七卷 蘇敬撰。   《新修本草》二十一卷 蘇敬撰。   《新修本草圖》一十六卷 蘇敬等撰。   《本草音》三卷 蘇敬等撰。   《本草音義》二卷 殷子嚴撰。   《太清神丹中經》三卷   《太清神仙服食經》五卷   又一卷 抱朴子撰。   《太清璇璣文》七卷 沖和子撰。   《金匱仙藥錄》三卷 京裡先生撰。   《神仙服食經》十二卷 京裡先生撰。   《太清諸丹要錄集》四卷   《神仙藥食經》一卷   《神仙服食方》十卷   《神仙服食藥方》十卷   《服玉法並禁忌》一卷   《太清諸草木方集要》三卷   《太清玉石丹藥要集》三卷 陶弘景撰   《太一鐵胤神丹方》三卷 蘇游撰。   《養生要集》十卷 張湛撰。   《補養方》三卷 孟詵撰。   《諸病源候論》五十卷 吳景撰。   《四海類聚單方》十六卷 隋煬帝撰。   《太官食法》一卷   《太官食方》十九卷   《食經》九卷 崔浩撰。   又十卷   又四卷 竺暄撰。   《四時食法一卷》 趙氏撰。   《淮南王食經》一百二十卷 諸葛穎撰。   《淮南王食目》十卷   《淮南王食經音》十三卷 諸葛穎撰。   《食經》三卷 盧仁宗撰。   《張仲景藥方》十五卷 王叔和撰。   《華氏藥方》十卷 華佗方,吳普集。   《肘後救卒方》四卷 葛洪撰。   《補肘後救卒備急方》六卷 陶弘景撰。   《阮河南方》十六卷 阮炳撰。   《雜藥方》一百七十卷 范汪方,尹穆撰。   《胡居士方》三卷 胡洽撰。   《劉涓子男方》十卷 龔慶宜撰。   《療癰疽金瘡要方》十四卷 甘浚之撰。   《雜療方》二十卷 徐叔和撰。   《體療雜病方》六卷 徐叔和撰。   《腳弱方》八卷 徐叔向撰。   《藥方》十七卷 秦承祖撰。   《療癰疽金瘡要方》十二卷 甘伯齊撰。   《雜藥方》十二卷 褚澄撰。   《效驗方》十卷 陶弘景撰。   《百病膏方》十卷   《雜湯方》八卷   《療目方》五卷   《雜藥方》十卷 陳山提撰。   又六卷   《雜丸方》一卷   《調氣方》一卷 釋鸞撰。   《黃素方》十五卷   《雜湯丸散方》五十七卷 孝思撰。   《僧深集方》三十卷 釋僧深撰。   《刪繁方》十二卷 謝士太撰。   《徐王八代效驗方》十卷 徐之才撰。   《徐氏落年方》三卷 徐嗣伯撰。   《雜病論》一卷 徐嗣伯撰。   《徐氏家秘方》二卷 徐之才撰。   《集驗方》十卷 姚僧垣撰。   《小品方》十二卷 陳延之撰。   《經心方》八卷 宋俠撰。   《名醫集驗方》三卷。   《古今錄驗方》五十卷 甄權撰。   《崔氏纂要方》十卷 崔知悌撰。   《孟氏必效方》十卷 孟詵撰。   《延年秘錄》十二卷   《玄感傳屍方》一卷 蘇游撰。   《骨蒸病灸方》一卷 崔知悌撰。   《寒食散方並消息節度》二卷   《解寒食散方》十三卷 徐叔和撰。   《婦人方》十卷   又二十卷   《少小方》十卷   《少小雜方》二十卷   《少小節療方》一卷 俞寶撰。   《狐子雜訣》三卷   《狐子方金訣》二卷 葛仙公撰。   《陵陽子秘訣》一卷 明月公撰。   《神臨藥秘經》一卷 黃公撰。   《黃白秘法》一卷   又二十卷   《玉房秘術》一卷 葛氏撰。   《玉房秘錄訣》八卷 沖和子撰。   《類聚方》二千六百卷   右醫術本草二十五家,養生十六家,病源單方二家,食經十家,雜經方五十八家,類聚方一家,共一百一十家,凡三千七百八十九卷。   丁部集錄,三類,共八百九十部,書一萬二千二十八卷。   《楚詞》類一   別集類二   總集類三   《楚詞》十六卷 王逸注   《楚詞》十卷 郭璞注。   《楚詞九悼》一卷 楊穆撰。   《離騷草木蟲魚疏》一卷 劉沓撰。   《楚詞音》一卷 孟奧撰。   又一卷 徐邈撰。   又一卷 釋道騫撰。   《漢武帝集》二卷   《魏武帝集》三十卷   《魏文帝集》十卷   《魏明帝集》十卷   《魏高貴鄉公集》二卷   《晉文帝集》一卷   《晉明帝集》五卷   《晉宣帝集》十卷   《晉簡文帝集》五卷   《宋武帝集》二十卷   《宋文帝集》十卷   《梁文帝集》十八卷   《梁武帝集》十卷   《梁簡文帝集》八十卷   《梁元帝集》五十卷   《梁元帝集》十卷   《後魏明帝集》一卷   《後魏文帝集》四十卷   《後周明帝集》十卷   《陳後主集》五十卷   《隋煬帝集》三十卷   《太宗文皇帝集》三十卷   《高宗大帝集》八十六卷   《中宗皇帝集》四十卷   《睿宗皇帝集》十卷   《垂拱集》一百卷   《金輪集》十卷 天後撰。   《梁昭明太子集》二十卷   《漢淮南王集》二卷   《漢東平王集》二卷   《魏陳思王集》二十卷   又三十卷   晉《齊王集》二卷   《晉會稽王集》八卷   晉《彭城王集》八卷   晉《譙王集》三卷   宋《長沙王集》十卷   宋《臨川王集》八卷   宋《衡陽王集》十卷   宋《江夏王集》十三卷   宋《南平王集》五卷   宋《建平王集》十卷   《宋建平王小集》十五卷   《齊竟陵王集》三十卷   《梁邵陵王集》四卷   《梁武陵王集》八卷   後周《趙王集》十卷   後周《滕王集》十二卷   趙《荀況集》二卷   楚《宋玉集》二卷   前漢《賈誼集》二卷   《枚乘集》二卷   《司馬遷集》二卷   《東方朔集》二卷   《董仲舒集》二卷   《李陵集》二卷   《司馬相如集》二卷   《孔臧集》二卷   《魏相集》二卷   《張敞集》二卷   《韋玄成集》二卷   《劉向集》五卷   《王褒集》五卷   《谷永集》五卷   《杜鄴集》五卷   《師丹集》五卷   《息夫躬集》五卷   《劉歆集》五卷   《楊雄集》五卷   《崔篆集》一卷   後漢《桓譚集》二卷   《史岑集》二卷   《王文山集》二卷   《硃勃集》二卷   《梁鴻集》二卷   《黃香集》二卷   《馮衍集》五卷   《班彪集》二卷   《杜篤集》五卷   《傅毅集》五卷   《班固集》十卷   《崔駰  集》十卷   《賈逵集》二卷   《劉瑀駼  集》二卷   《崔瑗集》五卷   《蘇順集》二卷   《竇章集》二卷   《胡廣集》二卷   《高彪集》二卷   《王逸集》二卷   《桓驎集》二卷   《邊韶集》二卷   《皇甫規集》五卷   《張奐集》二卷   《硃穆集》二卷   《趙壹集》二卷   《張升集》二卷   《侯瑾集》二卷   《酈炎集》二卷   《盧植集》二卷   《劉珍集》二卷   《張衡集》十卷   《葛龔集》五卷   《李固集》十卷   《馬融集》五卷   《崔琦集》二卷   《延篤集》二卷   《劉陶集》二卷   《荀爽集》二卷   《劉梁集》二卷   《鄭玄集》二卷   《蔡邕集》二十卷   《應劭集》四卷   《士孫瑞集》二卷   《張劭集》五卷   《禰衡集》二卷   《孔融集》十卷   《虞翻集》三卷   《潘勖集》二卷   《阮瑀  集》五卷   《陳琳集》十卷   《張紘集》一卷   《繁欽集》十卷   《楊修集》二卷   《王粲集》十卷   魏《華歆集》二十卷   《王朗集》三十卷   《邯鄲淳集》二卷   《袁渙集》五卷   《應瑒集》二卷   《徐干集》五卷   《劉楨集》二卷   《路粹集》二卷   《丁儀集》二卷   《丁暠集》二卷   《吳質集》五卷   《劉暠集》二卷   《孟達集》三卷   《陳群集》三卷   《王修集》三卷   《管寧集》二卷   《劉邵集》二卷   《麋元集》五卷   《李康集》二卷   《孫該集》二卷   《卞蘭集》二卷   《傅巽集》二卷   《高堂隆集》十卷   《繆襲集》五卷   《殷褒集》二卷   《韋誕集》三卷   《曹羲集》五卷   《傅嘏集》二卷   《桓范集》二卷   《夏侯霸集》二卷   《鍾毓集》五卷   《江奉集》二卷   《夏侯惠集》二卷   《毋丘儉集》二卷   《王弼集》五卷   《呂安集》二卷   《王昶集》五卷   《王肅集》五卷   《何晏集》十卷   《應瑗集》十卷   《杜摯集》一卷   《夏侯玄集》二卷   《程曉集》二卷   《阮籍集》五卷   《嵇康集》十五卷   《鍾會集》十卷   蜀《許靖集》二卷   《諸葛亮集》二十四卷   吳《張溫集》五卷   《士燮集》五卷   《駱統集》十卷   《暨艷集》二卷   《謝承集》四卷   《姚信集》十卷   《楊厚集》二卷   《華核集》三卷   《胡綜集》二卷   《薛綜集》二卷   《張儼集》二卷   《韋昭集》二卷   《紀騭集》三卷   晉《王沉集》五卷   《鄭矰集》二卷   《應貞集》五卷   《嵇喜集》二卷   《傅玄集》五十卷   《成公綏集》十卷   《裴秀集》三卷   《何禎集》五卷   《袁准集》二卷   《山濤集》五卷   《向秀集》二卷   《阮沖集》二卷   《阮侃集》五卷   《羊祜集》二卷   《賈充集》二卷   《荀勖集》二十卷   《杜預集》二十卷   《王浚集》二卷   《皇甫謐集》二卷   《程咸集》二卷   《劉毅集》二卷   《庾峻集》三卷   《卻正集》一卷   《薛瑩集》二卷   《楊泉集》二卷   《陶浚集》三卷   《宣聘集》三卷   《曹志集》二卷   《鄒湛集》四卷   《孫毓集》二卷   《王渾集》五卷   《王深集》四卷   《江偉集》五卷   《閔鴻集》二卷   《裴楷集》二卷   《何劭集》二卷   《劉頌集》三卷   《劉實集》二卷   《裴頠集》十卷   《許孟集》二卷   《王祜集》二卷   《王濟集》二卷   《華嶠集》一卷   《庾壝集》三卷   《謝衡集》二卷   《傅咸集》三十卷   《棗據集》二卷   《劉寶集》三卷   《孫楚集》十卷   《王贊集》三卷   《夏侯湛集》十卷   《夏侯淳集》十卷   《張敏集》二卷   《劉訏  集》二卷   《李重集》二卷   《樂廣集》二卷   《阮渾集》二卷   《楊乂集》三卷   《張華集》十卷   《李虔集》十卷   《石崇集》五卷   《潘岳集》十卷   《潘尼集》十卷   《歐陽建集》二卷   《嵇紹集》二卷   《衛展集》四十卷   《盧播集》二卷   《欒肇集》二卷   《應亨集》二卷   《司馬彪集》三卷   《杜育集》二卷   《摯虞集》二卷   《繆徵集》二卷   《左思集》五卷   《夏侯靖集》二卷   《鄭豐集》二卷   《陳略集》二卷   《張翰集》二卷   《陸機集》十五卷   《陸雲集》十卷   《陸沖集》二卷   《孫極集》二卷   《張載集》三卷   《張協集》二卷   《束皙集》五卷   《華譚集》二卷   《曹攄  集》二卷   《江統集》十卷   《胡濟集》五卷   《卞粹集》二卷   《閭丘沖集》二卷   《庾敳  集》二卷   《阮瞻集》二卷   《阮循集》二卷   《裴邈集》二卷   《郭象集》五卷   《嵇含集》十卷   《孫惠集》十卷   《蔡洪集》三卷   《牽秀集》五卷   《蔡克集》二卷   《索靖集》二卷   《閻纂集》二卷   《張輔集》二卷   《殷巨集》二卷   《陶佐集》五卷   《仲長敖集》二卷   《虞溥集》二卷   《吳商集》五卷   《劉弘集》三卷   《山簡集》二卷   《宗岱集》三卷   《王曠集》五卷   《王峻集》二卷   《棗腆集》二卷   《棗嵩集》二卷   《劉琨集》十卷   《盧諶集》十卷   《傅暢集》五卷   東晉《顧榮集》二卷   《荀組集》二卷   《周顗  集》二卷   《周嵩集》三卷   《王導集》十卷   《荀邃集》二卷   《王敦集》五卷   《謝鯤集》二卷   《張抗集》二卷   《賈霖集》三卷   《劉隗集》三卷   《應詹集》三卷   《陶侃集》二卷   《王洽集》三卷   《傅毅集》五卷   《張闓集》三卷   《卞壺集》二卷   《劉超集》二卷   《楊方集》二卷   《傅純集》二卷   《卻鑒集》十卷   《溫嶠集》十卷   《孔坦集》五卷   《王濤集》五卷   《王篾集》五卷   《甄述集》五卷   《戴邈集》五卷   《賀循集》二十卷   《張俊集》二卷   《曾瑰集》五卷   《熊遠集》五卷   《郭璞集》十卷   《王鑒集》五卷   《庾亮集》二十卷   《虞預集》十卷   《顧和集》五卷   《范宣集》十卷   《張虞集》五卷   《庾冰集》二十卷   《庾翼集》二十卷   《何充集》五卷   《諸葛恢集》五卷   《祖台之集》十五卷   《李充集》十四卷   《蔡謨集》十卷   《謝艾集》八卷   《范汪集》八卷   《范寧集》十五卷   《阮放集》五卷   《王暠集》十卷   《王彪之集》二十卷   《謝安集》五卷   《謝萬集》十卷   《王羲之集》五卷   《干寶集》四卷   《殷融集》十卷   《劉遐集》五卷   《殷浩集》五卷   《劉惔  集》二卷   《王濛  集》五卷   《謝尚集》五卷   《張憑集》五卷   《張望集》三卷   《韓康伯集》五卷   《王胡之集》五卷   《江AN集》五卷   《范宣集》五卷   《江淳集》五卷   《王述集》五卷   《郝默集》五卷   《黃整集》十卷   《王浹集》二卷   《王度集》五卷   《劉系之集》五卷   《劉恢集》五卷   《范起集》五卷   《殷康集》五卷   《孫嗣集》三卷   《王坦之集》五卷   《桓溫集》二十卷   《卻超集》十五卷   《謝朗集》五卷   《謝玄集》十卷   《王珣集》十卷   《許詢集》三卷   《孫統集》五卷   《孫綽集》十五卷   《孔嚴集》五卷   《江逌集》五卷   《車灌集》五卷   《丁纂集》二卷   《曹毗集》十五卷   《蔡系集》二卷                《李顒集》十卷   《顧夷集》五卷   《袁喬集》五卷   《謝沉集》五卷   《庾闡集》十卷   《王隱集》十卷   《殷允集》十卷   《徐邈集》八卷   《殷仲堪集》十卷   《殷叔獻集》三卷   《伏滔集》五卷   《桓嗣集》五卷   《習鑿齒集》五卷   《鈕滔集》五卷   《邵毅集》五卷   《孫盛集》十卷   《袁質集》二卷   《袁宏集》二十卷   《袁邵集》三卷   《羅含集》三卷   《孫放集》十五卷   《辛昺  集》四卷   《庾統集》二卷   《郭愔集》五卷   《滕輔集》五卷   《庾和集》二卷   《庾軌集》二卷   《庾茜集》二卷   《庾肅之集》十卷   《王修集》二卷   《戴逵集》十卷   《桓玄集》二十卷   《殷仲文集》七卷   《卞湛集》五卷   《蘇彥集》十卷   《袁豹集》十卷   《王謐集》十卷   《周祗集》十卷   《梅陶集》十卷   《湛方生集》十卷   《劉瑾集》八卷   《羊徽集》一卷   《卞裕集》十四卷   《王愆期集》十卷   《孔璠之集》二卷   《王茂略集》四卷   《薄肅之集》十卷   《滕演集》一卷   《宋劉義宗集》十五卷   《謝瞻集》二卷   《孔琳之集》十卷   《王叔之集》十卷   《徐廣集》十五卷   《孔寧子集》十五卷   《蔡廓集》十卷   《傅亮集》十卷   《孫康集》十卷   《鄭鮮之集》二十卷   《陶淵明集》五卷   《范泰集》二十卷   《王弘集》二十卷   《謝靈運集》十五卷   《荀昶集》十四卷   《孔欣集》八卷   《卞伯玉集》五卷   《王曇首集》二卷   《謝弘微集》二卷   《王韶之集》二十四卷   《沈林子集》七卷   《姚濤之集》二十卷   《賀道養集》十卷   《衛令元集》八卷   《褚詮之集》八卷   《荀欽明集》六卷   《殷淳集》三卷   《劉瑀集》七卷   《劉緄集》五卷   《雷次宗集》三十卷   《宗炳集》十五卷   《伍緝之集》十一卷   《荀雍集》十卷   《袁淑集》十卷   《顏延之集》三十卷   《王微集》十卷   《王僧達集》十卷   《張暢集》十四卷   《何偃集》八卷   《沈懷文集》十三卷   《江智泉集》十卷   《謝莊集》十五卷   《殷琰集》八卷   《顏竣集》十三卷   《何承天集》三十卷   《裴松之集》三十卷   《卞瑾集》十卷   《丘泉之集》六卷   《顏測集》十一卷   《湯惠休集》三卷   《沈勃集》十五卷   《徐爰集》十卷   《鮑照集》十卷   《庾蔚之集》十一卷   《虞通之集》五卷   《劉愔集》十卷   《孫緬集》十卷   《袁伯文集》十卷   《袁粲集》十卷   《齊褚彥回集》五十卷   《王儉集》六十卷   《周顒集》二十卷   《徐孝嗣集》十二卷   《王融集》十卷   《謝朓朓  集》十卷   《孔稚珪集》十卷   《陸厥集》十卷   《虞羲集》十一卷   《宗躬集》十二卷   《江奐集》十二卷   張融《玉海集》六十卷   梁《范雲集》十二卷   《江淹前集》十卷   《江淹後集》十卷   《任昉  集》三十四卷   《宗史集》十卷   《王□  集》二十卷   《魏道微集》三卷   《司馬蒨集》九卷   《沈約集》一百卷   《沈約集略》三十卷   《傅昭集》十卷   《袁昂集》二十卷   《徐勉前集》二十五卷   《徐勉後集》十六卷   《陶弘景集》三十卷   《周捨集》二十卷   《何遜集》八卷   《謝琛集》五卷   《謝郁集》五卷   《王僧孺集》三十卷   《張率集》三十卷   《楊眺集》十卷   《鮑畿集》八卷   《周興嗣集》十卷   《蕭洽集》二卷   《裴子野集》十四卷   《庾景興集》十卷   《陸倕  集》二十卷   《劉之遴前集》十卷   《劉之遴後集》三十卷   《虞梏鵅@ 集》六卷   《王冏集》三卷   《劉孝綽集》十一卷   《劉孝儀集》二十卷   《劉孝威前集》十卷   《劉孝威後集》十卷   《丘遲集》十卷   《王錫集》七卷   《蕭子范集》三卷   《蕭子雲集》二十卷   《蕭子暉集》十一卷   《江革集》十卷   《吳均集》二十卷   《庾肩吾集》十卷   王筠《洗馬集》十卷   王筠《中庶子集》十卷   王筠《左右集》十卷   王筠《臨海集》十卷   王筠《中書集》十卷   王筠《尚書集》十一卷   《鮑泉集》一卷   《謝瑱  集》十卷   《任孝恭集》十卷   《張纘集》十卷   《陸雲公集》四卷   《張綰集》十卷   《甄玄成集》十卷   《蕭欣集》十卷   《沈君攸集》十二卷   後魏《高允集》二十卷   《宗欽集》二卷   《李諧集》十卷   《韓宗集》五卷   《袁躍集》九卷   《薛孝通集》六卷   《溫子升集》二十五卷   《盧元明集》六卷   《陽固集》三卷   《魏孝景集》一卷   北齊《楊休之集》二十卷   《邢子才集》三十卷   《魏收集》七十卷   《劉逖集》四十卷   後周《宗懍集》三十卷   《王褒集》三十卷   《蕭摠  集》十卷   《庾信集》二十卷   《王衡集》三卷   陳《沈炯前集》六卷   《沈炯後集》十三卷   《周弘正集》二十卷   《徐陵集》三十卷   《張正見集》四卷   《陸珍集》五卷   《陸瑜集》十卷   《沈不害集》十卷   《張式集》十三卷   《褚介集》十卷   《顧越集》二卷   《顧覽集》五卷   《姚察集》二十卷   隋《盧思道集》二十卷   《李元操集》二十二卷   《辛德源集》三十卷   《李德林集》十卷   《牛弘集》十二卷   《薛道衡集》三十卷   《何妥集》十卷   《柳顧言集》十卷   《江總集》二十卷   《殷英童集》三十卷   《蕭愨集》九卷   《魏澹集》四卷   《尹式集》五卷   《諸葛穎集》十四卷   《王胄集》十卷   《虞茂代集》五卷   《劉興宗集》三卷   《李播集》三卷   唐《陳叔達集》五卷   《褚亮集》二十卷   《虞世南集》三十卷   《蕭瑀集》一卷   《沈齊家集》十卷   《薛收集》十卷   《楊師道集》十卷   《庾抱集》六卷   《孔穎達集》五卷   《王績集》五卷   《郎楚之集》十卷   《魏徵集》二十卷   《許敬宗集》六十卷   《於志寧集》四十卷   《上官儀集》三十卷   《李義府集》三十九卷   《顏師古集》四十卷   《岑文本集》六十卷   《劉子翼集》十卷   《殷聞禮集》十卷   《陸士季集》十卷   《劉孝孫集》三十卷   《鄭代翼集》八卷   《崔君實集》三十卷   《李百藥集》三卷   《孔紹安集》三卷   《高季輔集》三卷   《溫彥博集》二十卷   《李玄道集》十卷   《謝偃集》十卷   《沈叔安集》二十卷   《陸楷集》十卷   《曹憲集》三十卷   《蕭德言集》三十卷   《潘求仁集》三卷   《殷芊集》三卷   《蕭鈞集》三十卷   《袁朗集》四卷   《楊續集》十卷   《王約集》一卷   《任希古集》五卷   《凌敬集》十四卷   《王德儉集》十卷   《徐孝德集》十卷   《杜之松集》十卷   《宋令文集》十卷   《陳子良集》十卷   《顏顗  集》十卷   《劉穎集》十卷   《司馬僉集》十卷   《鄭秀集》十二卷   《耿義褒集》七卷   《楊元亨集》五卷   《劉綱集》三卷   《王歸一集》十卷   《馬周集》十卷   《薛元超集》三十卷   《高智周集》五卷   《褚遂良集》二十卷   《劉禕  之集》五十卷   《郝處俊集》十卷   《崔知悌集》五卷   《李安期集》二十卷   《唐覲集》五卷   《張大素集》十卷   《鄧玄挺集》十卷   《劉允濟集》二十卷   《駱賓王集》十卷   《盧照鄰集》二十卷   《楊炯集》三十卷   《王勃集》三十卷   《狄仁傑集》十卷   《李懷遠集》八卷   《盧受採集》十卷   《王適集》二十卷   《喬知之集》二十卷   《蘇味道集》十五卷   《薛曜集》二十卷   《郎餘慶集》十卷   《盧光容集》五卷   《崔融集》四十卷   《閻鏡機集》十卷   《李嶠集》三十卷   《喬備集》六卷   《陳子昂集》十卷   《元希聲集》十卷   《李適集》二十卷   《沈牷期集》十卷   《徐彥伯前集》十卷   《後集》十卷   《宋之問集》十卷   《杜審言集》十卷   《谷倚集》十卷   《富嘉謨集》十卷   《吳少微集》十卷   《劉希夷集》三卷   《張柬之集》十卷   《桓彥范集》三卷   《韋承慶集》六十卷   《閭丘均集》三十卷   《郭元振集》二十卷   《魏知古集》二十卷   《閻朝隱集》五卷   《蘇瑰集》十卷   《員半千集》十卷   《李乂集》五卷   《姚崇集》十卷   《丘悅集》十卷   《劉子玄集》十卷   《盧藏用集》二十卷   道士《江旻集》三十卷   沙門《曇諦集》六卷   沙門《惠遠集》十五卷   沙門《惠琳集》五卷   沙門《曇瑗集》六卷   沙門《亡名集》十卷   沙門《靈裕集》二卷   沙門《支遁集》十卷   《曹大家集》二卷   《鍾夫人集》二卷   劉臻妻《陳氏集》五卷   《左九嬪集》一卷   《臨安公主集》三卷   范靖妻《沈滿願集》五卷   徐悱妻《劉氏集》六卷   《文章流別集》三十卷 摯虞撰。   《善文》四十九卷 杜預撰。   《名文集》四十卷 謝沈撰。   《文苑》一百卷 孔逭撰。   《文選》三十卷 梁昭明太子撰。   《文選》六十卷 李善注。   又六十卷《公孫羅注。   《文選音》十卷 蕭該撰。   又十卷 公孫羅撰。   《文選音義》十卷 釋道淹撰。   《小詞林》五十三卷   《集古今帝王正位文章》九十卷   《文海集》三十六卷 蕭圓撰。   《詞苑麗則》二十卷 康明貞撰。   《芳林要覽》三百卷 許敬宗撰。   《類文》三百七十七卷 庾自直撰。   《文館詞林》一千卷 許敬宗撰。   《賦集》四十卷 宋明帝撰。   《皇帝瑞應頌集》十卷   《五都賦》五卷   《獻賦集》十卷 卞鑠撰。   《上林賦》一卷 司馬相如撰。   《幽通賦》一卷 班固撰,曹大家注。   又一卷 項岱撰。   《二京賦》二卷 張衡撰。   《二京賦音》二卷 薛綜撰。   《三都賦》三卷   《齊都賦》一卷 左太沖撰。   《齊都賦音》一卷 李軌撰。   《百賦音》一卷 褚令之撰。   《賦音》二卷 郭微之撰。   《三京賦音》一卷 綦毋邃撰。   《木連理頌》二卷   《靖恭堂頌》一卷 李暠撰。   《諸郡碑》一百六十六卷   《雜碑文集》二十卷   《翰林論》二卷 李充撰。   《雜論》九十五卷 殷仲堪撰。   《設論集》三卷 劉楷撰。   又五卷 謝靈運撰。   《連珠集》五卷 謝靈運撰。   《制旨連珠》四卷 梁武帝撰。   又十一卷 陸緬撰。   《贊集》五卷 謝莊撰。   《七國敘贊》十卷   《吳國先賢贊論》三卷   《會稽先賢贊》四卷 賀氏撰。   《會稽太守像贊》二卷 賀氏撰。   《列女傳敘贊》一卷 孫夫人撰。   《古今箴銘集》十三卷 張湛撰。   《眾賢誡集》十五卷   《雜誡箴》上十四卷   《詔集區別》二十七卷 宋干撰。   《霸朝雜集》五卷 李德林撰。   《古今詔集》三十卷 溫彥博撰。   又一百卷 李義府撰。   《聖朝詔集》三十卷 薛堯撰。   《書集》八十卷 王履撰。   《書林》六卷 夏赤松撰。   《山濤啟事》三卷   《范寧啟事》十卷   《梁中書表集》二百五十卷   《薦文集》七卷   《宋元嘉策》五卷   《策集》六卷 謝靈運撰。   《七林集》十二卷 卞氏撰。   《七悟集》一卷 顏延之撰。   《俳諧文》十五卷 袁淑撰。   《弘明集》十四卷 釋僧祐撰。   《廣弘明集》三十卷 釋道宣撰。   《陶神論》五卷 釋靈祐撰。   《婦人訓誡集》十卷 徐湛之撰。   《婦人詩集》二卷 顏竣撰。   《女訓集》六卷   《文釋》十卷 江邃撰。   《文心雕龍》十卷 劉勰撰。   《百志詩集》五卷 干寶撰。   《百國詩集》二十九卷 崔光撰。   《百一詩》八卷 應璩撰。   《百一詩集》二卷 李夔撰。   《清溪集》三十卷 齊武帝命撰。   《晉元氏宴會游集》四卷 伏滔、袁豹、謝靈運等撰。   《元嘉宴會遊山詩集》五卷   《元嘉西池宴會詩集》三卷 顏延之撰。   《齊釋奠會詩集》二十卷   《文會詩集》四卷 徐伯陽撰。   《文林詩府》六卷 北齊後主作。   《西府新文》十卷 蕭淑撰。   《詩集新撰》三十卷 宋明帝撰。   《詩集》二十卷 宋明帝撰。   《詩集抄》十卷 謝靈運撰。   《詩集》五十卷 謝靈運撰。   《詩集》二十卷 劉和撰。   又一百卷 顏竣撰。   《詩例錄》二卷 顏竣撰。   《詩英》十卷 謝靈運撰。   《古今詩苑英華集》二十卷 梁昭明太子撰。   《續古今詩苑英華》二十卷 釋惠靜撰。   《詩林英選》十一卷   《類集》一百一十三卷 虞綽等撰。   《詩纘》十二卷   又《詞英》八卷   《六代詩集鈔》四卷 徐陵撰。   《古今類序詩苑》三十卷 劉孝孫撰。   《麗正文苑》二十卷 許敬宗撰。           《古今詩類聚》七十九卷 郭瑜撰。                《歌錄集》八卷   《漢魏吳晉鼓吹曲》四卷   《樂府歌詩》十卷   《太樂雜歌詞》三卷 荀勖撰。   《太樂歌詞》二卷   《樂府歌詞》十卷   《樂府歌詩》十卷   《三調相和歌詞》三卷   《新撰錄樂府集》十一卷 謝靈運撰。   《玉台新詠》十卷 徐陵撰。   《迴文詩集》一卷 謝靈運撰。   《金門待詔集》十卷 劉允濟撰。   《集苑》六十卷 謝琨撰。   《集林》二百卷 劉義慶撰。   《集鈔》四十卷   右集錄楚詞七家,帝王二十七家,太子諸王二十一家,七國趙、楚各一家,前漢二十家,後漢五十家,魏四十六家,蜀二家,吳十四家,西晉一百一十九家,東晉一百四十四家,宋六十家,南齊十二家,梁五十九家,陳十四家,後魏十家,北齊四家,週五家,隋十八家,唐一百一十二家,沙門七家,婦人七家;總集一百二十四家。凡八百九十二部,一萬二千二十八卷。   三代之書,經秦燔煬殆盡。漢武帝、河間王始重儒術,於灰燼之餘,拓纂亡散,篇卷僅而復存。劉更生石渠典校之書,卷軸無幾。逮歆之《七略》,在《漢藝文志》者,裁三萬三千九百卷。後漢蘭台、石室、東觀、南宮諸儒撰集,部帙漸增。董卓遷都,載舟西上,因罹寇盜,沉之於河,存者數船而已。及魏武父子,采掇遺亡,至晉總括群書,裁二萬七千九百四十五卷。及永嘉之亂,洛都覆沒,靡有孑遺。江表所存官書,凡三千一十四卷。至宋謝靈運造《四部書目錄》,凡四千五百八十二卷。其後王儉復造書目,凡五千七十四卷。南齊王亮、謝朏《四部書目》,凡一萬八千一十卷。齊末兵火延燒秘閣,書籍煨燼。梁元帝克平侯景,收公私經籍歸於江陵,凡七萬餘卷。蓋佛老之書,計於其間。及周師入郢,鹹自焚煬。周武保定之中,官書裁盈萬卷。平齊所得,數止五千。及隋氏平陳,南北一統,秘書監牛弘奏請搜訪遺逸,著定書目,凡三萬餘卷。煬帝寫五十副本,分為三品。國家平王世充,收其圖籍,溯河西上,多有沉沒,存者重複八萬卷。自武德已後,文士既有修纂,篇卷滋多。開元時,甲乙丙丁四部書各為一庫,置知書官八人分掌之。凡四部庫書,兩京各一本,共一十二萬五千九百六十卷。皆以益州麻紙寫。其集賢院御書,經庫皆鈿白牙軸,黃縹帶,紅牙籤,史書庫鈿青牙軸,縹帶,綠牙籤,子庫皆雕紫檀軸,紫帶,碧牙籤,集庫皆綠牙軸,硃帶,白牙籤,以分別之。   志第二十八 食貨上   先王之制,度地以居人,均其沃瘠,差其貢賦,蓋斂之必以道也。量入而為出 ,節用而愛人,度財省費,蓋用之必有度也,是故既庶且富,而教化行焉。周有井田之制,秦有阡陌之法,二世發閭左而海內崩離,漢武稅舟車而國用以竭。自古有國有家,興亡盛衰,未嘗不由此也。隋文帝因周氏平齊之後,府庫充實,庶事節儉,未嘗虛費。開皇之初,議者以比漢代文、景,有粟陳貫朽之積。煬帝即位,大縱奢靡,加以東西行幸,輿駕不息,征討四夷,兵車屢動。西失律於沙徼,東喪師於遼、碣,數年之間,公私罄竭,財力既殫,國遂亡矣。   高祖發跡太原,因晉陽宮留守庫物,以供軍用。既平京城,先封府庫,賞賜給用 ,皆有節制,征斂賦役,務在寬簡。未及逾年,遂成帝業。其後掌財賦者,世有人焉。開元已前,事歸尚書省,開元已後,權移他官。由是有轉運使、租庸使、鹽鐵使、度支鹽鐵轉運使、常平鑄錢鹽鐵使、租庸青苗使、水陸運鹽鐵租庸使、兩稅使,隨事立名,沿革不一。設官分職,選賢任能,得其人則有益於國家,非其才則貽患於黎庶,此又不可不知也。如裴耀卿、劉晏、李巽數君子,便時利物,富國安民,足為世法者也。   開元中,有御史宇文融獻策,括籍外剩田:色役偽濫,及逃戶許歸首,免五年徵賦。每丁量稅一千五百錢 ,置攝御史,分路檢括隱審。得戶八十餘萬,田亦稱是,得錢數百萬貫,玄宗以為能,數年間拔為御史中丞、戶部侍郎。融又畫策開河北王莽河,溉田數千頃,以營稻田,事未果而融敗。時又楊崇禮為太府卿,清嚴善勾剝,分寸錙銖,躬親不厭。轉輸納欠,折估漬損,必令征送。天下州縣徵財帛,四時不止。及老病致仕,以其子慎矜為御史,專知太府出納。其弟慎名又專知京倉,皆以苛刻害人,承主恩而征責。又有韋堅,規宇文融、楊慎矜之跡,乃請於江淮轉運租米,取州縣義倉粟,轉市輕貨,差富戶押船,若遲留損壞,皆征船戶。關中漕渠,鑿廣運潭以挽山東之粟,歲四百萬石,帝以為能,又至貴盛。又王□進計,奮身自為戶口色役使,征剝財貨,每歲進錢百億,寶貨稱是。雲非正額租庸,便入百寶大盈庫,以供人主宴私賞賜之用。玄宗日益眷之,數年間亦為御史大夫、京兆尹、帶二十餘使。又楊國忠藉椒房之勢,承恩幸,帶四十餘使,雲經其聽覽,必數倍弘益,又見寵貴。太平既久,天下至安,人不願亂。而此數人,設詭計以侵擾之,凡二十五人,同為剝喪,而人無敢言之者。及安祿山反於范陽,兩京倉庫盈溢而不可名。楊國忠設計,稱不可耗正庫之物,乃使御史崔眾於河東納錢度僧、尼、道士,旬日間行錢百萬。玄宗幸巴蜀,鄭昉  使劍南,請於江陵稅鹽麻以資國,官置吏以督之。肅宗建號於靈武,後用雲間鄭叔清為御史,於江淮間豪族富商率貸及賣官爵,以裨國用。德宗朝討河朔及李希烈,物力耗竭。趙贊司國計,纖瑣刻剝,以為國用不足,宜賦取於下,以資軍蓄。與諫官陳京等更陳計策,贊請稅京師居人屋宅,據其間架差等計入。陳京又請籍列肆商賈資產,以分數借之。宰相同為欺罔,遂行其計。中外沸騰,人懷怨望。時又配王公已下及嘗在方鎮之家出家僮及馬以助征行,公私囂然矣。後又張滂、裴延齡、王涯等,剝下媚上,此皆足為世戒者也。   先是興元克復京師後,府藏盡虛,諸道初有進奉,以資經費,復時有宣索。其後諸賊既平 ,朝廷無事,常賦之外,進奉不息。韋皋劍南有日進,李兼江西有月進。杜亞揚州、劉贊宣州、王緯李錡  浙西,皆競為進奉,以固恩澤。貢入之奏,皆白臣於正稅外方圓,亦曰「羨餘」。節度使或託言密旨,乘此盜貿官物。諸道有謫罰官吏入其財者,刻祿廩,通津達道者稅之,蒔蔬藝果者稅之,死亡者稅之。節度觀察交代,或先期稅入以為進奉。然十獻其二三耳,其餘沒入,不可勝紀。此節度使進奉也。其後裴肅為常州刺史,乃鬻貨薪炭案牘,百賈之上,皆規利焉。歲余又進奉。無幾,遷浙東觀察使。天下刺史進奉,自肅始也。劉贊死於宣州,嚴綬為判官,傾軍府資用進奉。無幾,拜刑部員外郎。天下判官進奉,自綬始也。習以為常,流宕忘返。   大抵有唐之御天下也,有兩稅焉,有鹽鐵焉,有漕運焉,有倉廩焉 ,有雜稅焉。今考其本末,敘其否臧,以為《食貨志》雲。   武德七年,始定律令。以度田之制:五尺為步,步二百四十為畝,畝百為頃。丁男、中男給一頃,篤疾、廢疾給四十畝 ,寡妻妾三十畝。若為戶者加二十畝。所授之田,十分之二為世業,八為口分。世業之田,身死則承戶者便授之;口分,則收入官,更以給人。賦役之法:每丁歲入租粟二石。調則隨鄉土所產,綾、絹、絁各二丈,布加五分之一。輸綾、絹、絁者,兼調綿三兩;輸布者,麻三斤。凡丁,歲役二旬。若不役,則收其傭,每日三尺。有事而加役者,旬有五日免其調,三旬則租調俱免。通正役,並不過五十日。若嶺南諸州則稅米,上戶一石二鬥,次戶八斗,下戶六斗。若夷獠之戶,皆從半輸。蕃胡內附者,上戶丁稅錢十文,次戶五文,下戶免之。附經二年者,上戶丁輸羊二口,次戶一口,下,三戶共一口。凡水旱蟲霜為災,十分損四已上免租,損六已上免調,損七已上課役俱免。   凡天下人戶,量其資產,定為九等。每三年,縣司注定,州司覆之。百戶為裡 ,五里為鄉。四家為鄰,五家為保。在邑居者為坊,在田野者為村。村坊鄰里,遞相督察。士農工商,四人各業。食祿之家,不得與下人爭利。工商雜類,不得預於士伍。男女始生者為黃,四歲為小,十六為中,二十一為丁,六十為老。每歲一造計帳,三年一造戶籍。州縣留五比,尚書省留三比。神龍元年,韋庶人為皇后,務欲求媚於人,上表請以二十二為丁,五十八為老,制從之。及韋氏誅,復舊。至天寶三年,又降優制,以十八為中男,二十二為丁。天下籍始造四本,京師及東京尚書省、戶部各貯一本,以備車駕行幸,省於載運之費焉。   凡權衡度量之制:度,以北方秬  黍中者一黍之廣為分,十分為寸,十寸為尺,十尺為丈。量 ,以秬  黍中者容一千二百為龠,二龠為合,十合為升,十升為斗;三升為大升,三斗為大鬥,十大斗為斛。權衡:以秬黍中者百黍之重為銖,二十四銖為兩,三兩為大兩,十六兩為斤。調鍾律,測晷景,合湯藥及冠冕,制用小升小兩,自余公私用大升大兩。又山東諸州,以一尺二寸為大尺,人間行用之。其量制,公私又不用龠,合內之分,則有抄撮之細。   天寶九載二月,敕:「車軸長七尺二寸,面三斤四兩,鹽鬥,量除陌錢每貫二十文。」先是 ,開元八年正月,敕:「頃者以庸調無憑,好惡須准,故遣作樣以頒諸州,令其好不得過精,惡不得至濫,任土作貢,防源斯在。而諸州送物,作巧生端,苟欲副於斤兩,遂則加其丈尺,至有五丈為疋者,理甚不然。闊一尺八寸,長四丈,同文共軌,其事久行,立樣之時,亦載此數。若求兩而加尺,甚暮四而朝三。宜令所司簡閱,有逾於比年常例,丈尺過多,奏聞。」   二十二年五月,敕:「定戶口之時,百姓非商戶郭外居宅及每丁一牛,不得將入貨財數。其雜匠及幕士並諸色同類,有蕃役合免征行者 ,一戶之內,四丁已上,任此色役不得過兩人,三丁已上,不得過一人。」其年七月十八日,敕:「自今已後,京兆府關內諸州,應徵庸調及資課,並限十月三十日畢。」至天寶三載二月二十五日赦文:「每載庸調八月征,以農功未畢,恐難濟辦。自今已後,延至九月三十日為限。」二十五年三月,敕:「關輔庸調,所稅非少,既寡蠶桑,皆資菽粟,常賤糶貴買,損費逾深。又江淮等苦變造之勞,河路增轉輸之弊,每計其運腳,數倍加錢。今歲屬和平,庶物穰賤,南畝有十千之獲,京師同水火之饒,均其餘以減遠費,順其便使農無傷。自今已後,關內諸州庸調資課,並宜準時價變粟取米,送至京逐要支用。其路遠處不可運送者,宜所在收貯,便充隨近軍糧。其河南、河北有不通水利,宜折租造絹,以代關中調課。所司仍明為條件,稱朕意焉。」   天寶元年正月一日赦文:如聞百姓之內,有戶高丁多,苟為規避,父母見在,乃別籍異居。宜令州縣勘會。其一家之中 ,有十丁已上者,放兩丁征行賦役。五丁已上,放一丁。即令同籍共居,以敦風教。其侍丁孝假,免差科。」廣德元年七月,詔:「一戶之中,三丁放一丁庸調。地稅依舊每畝稅二升。天下男子,宜二十三成丁,五十八為老。」永泰元年五月,京兆麥大稔,京兆尹第五琦奏請每十畝官稅一畝,效古什一之稅。從之。二年五月,諸道稅地錢使、殿中侍御史韋光裔等自諸道使還,得錢四百九十萬貫。乾元以來,屬天下用兵,京師百僚俸錢減耗。上即位,推恩庶僚,下議公卿。或以稅畝有苗者,公私鹹濟。乃分遣憲官,稅天下地青苗錢,以充百司課料。至是,仍以御史大夫為稅地錢物使,歲以為常,均給百官。   大歷四年正月十八日,敕有司:「定天下百姓及王公已下每年稅錢,分為九等:上上戶四千文,上中戶三千五百文,上下戶三千文。中上戶二千五百文 ,中中戶二千文,中下戶一千五百文。下上戶一千文,下中戶七百文,下下戶五百文。其見官,一品准上上戶,九品准下下戶,余品並准依此戶等稅。若一戶數處任官,亦每處依品納稅。其內外官,仍據正員及占額內闕者稅。其試及同正員文武官,不在稅限。其百姓有邸店行鋪及爐冶,應准式合加本戶二等稅者,依此稅數勘責徵納。其寄莊戶,准舊例從八等戶稅,寄住戶從九等戶稅,比類百姓,事恐不均,宜各遞加一等稅。其諸色浮客及權時寄住戶等,無問有官無官,各所在為兩等收稅。稍殷有者准八等戶,余准九等戶。如數處有莊田,亦每處稅。諸道將士莊田,既緣防禦勤勞,不可同百姓例,並一切從九等輸稅。」其年十二月,敕:「今關輔墾田漸廣,江淮轉漕常加,計一年之儲,有太半之助,其於稅地,固可從輕。其京兆來秋稅,宜分作兩等,上下各半,上等每畝稅一鬥,下等每畝稅六升。其荒田如能佃者,宜准今年十月二十九日敕,一切每畝稅二升。仍委京兆尹及令長一一存撫,令知朕意。」五年三月,優詔定京兆府百姓稅。夏稅,上田畝稅六升,下田畝稅四升。秋稅,上田畝稅五升,下田畝稅三升。荒田開佃者,畝率二升。八年正月二十五日,敕:「青苗地頭錢,天下每畝率十五文。以京師煩劇,先加至三十文,自今已後,宜准諸州,每畝十五文。」   建中元年二月,遣黜陟使分行天下,其詔略曰:「戶無主客,以見居為簿。人無丁中,以貧富為差。行商者 ,在郡縣稅三十之一。居人之稅,秋夏兩征之。各有不便者,三之。余徵賦悉罷,而丁額不廢。其田畝之稅,率以大歷十四年墾數為準。征夏稅無過六月。秋稅無過十一月。違者進退長吏。令黜陟使各量風土所宜、人戶多少均之,定其賦,尚書度支總統焉。」三年五月,淮南節度使陳少游請於本道兩稅錢每千增二百,因詔他州悉如之。八年四月,劍南西川觀察使韋皋奏請加稅什二,以增給官吏,從之。   元和十五年八月,中書門下奏:「伏准今年閏正月十七日敕,令百僚議錢貨輕重者,今據群官楊於陵等議,『伏請天下兩稅榷鹽酒利等 ,悉以布帛絲綿,任土所產物充稅,並不征見錢,則物漸重,錢漸輕,農人見免賤賣匹帛』者。伏以群臣所議,事皆至當,深利公私。請商量付度支,據諸州府應徵兩稅,供上都及留州留使舊額。起元和十六年已後,並改配端匹斤兩之物為稅額,如大歷已前租庸課調,不計錢,令其折納。使人知定制,供辦有常。仍約元和十五年徵納布帛等估價。其舊納虛估物,與依虛估物回計,如舊納實估物並見錢,即當於端匹斤兩上量加估價回計。變法在長其物價,價長則永利公私。初雖微有加饒,法行即當就實。比舊給用,固利而不害。仍作條件處置,編入旨符。其鹽利酒利,本以榷率計錢,有殊兩稅之名,不可除去錢額。中有令納見錢者,亦請令折納時估匹段。上既不專以錢為稅,人得以所產輸官,錢貨必均其重輕,隴畝自廣於蠶織。便時惠下,庶得其宜。其土乏絲麻,或地連邊塞,風俗更異,賦入不同,亦請商量,委所司裁酌,隨便宜處置。」詔從之。大和四年五月,劍南西川宣撫使、諫議大夫崔戎奏:「准詔旨制置西川事條。今與郭釗商量,兩稅錢數內三分,二分納見錢,一分折納匹段,每二貫加饒百姓五百文,計一十三萬四千二百四十三貫文。依此曉諭百姓訖。經賊州縣,准詔三分減放一分,計減錢六萬七千六百二十貫文。不經賊處,先征見錢,今三分一分折納雜物,計優饒百姓一十三萬貫。舊有稅姜芋之類,每畝至七八百。征斂不時,今並省稅名,盡依諸處為四限等第,先給戶帖,余一切名目勒停。」   高祖即位,仍用隋之五銖錢。武德四年七月,廢五銖錢,行開元通寶錢,逕八分 ,重二銖四絫,積十文重一兩。一千文重六斤四兩。仍置錢監於洛、並、幽、益等州。秦王、齊王各賜三爐鑄錢,右僕射裴寂賜一爐。敢有盜鑄者身死,家口配沒。五年五月,又於桂州置監。議者以新錢輕重大小最為折衷,遠近甚便之。後盜鑄漸起,而所在用錢濫惡。顯慶五年九月,敕以惡錢轉多,令所在官私為市取,以五惡錢酬一好錢。百姓以惡錢價賤,私自藏之,以候官禁之弛。高宗又令以好錢一文買惡錢兩文,弊仍不息。至乾封元年封岳之後,又改造新錢,文曰「乾封泉寶」,逕一寸,重二銖六分,仍與舊錢並行。新錢一文當舊錢之十。週年之後,舊錢並廢。   初,開元錢之文,給事中歐陽詢制詞及書,時稱其工。其字含八分及隸體,其詞先上後下 ,次左後右讀之。自上及左迴環讀之,其義亦通。流俗謂之開通元寶錢。及鑄新錢,乃同流俗,「乾」字直上,「封」字在左。尋寤錢文之誤,又緣改鑄,商賈不通,米帛增價,乃議卻用舊錢。二年正月,下詔曰:「泉布之興,其來自久。實古今之要重,為公私之寶用。年月既深,偽濫斯起,所以采乾封之號,改鑄新錢。靜而思之,將為未可。高祖撥亂反正,爰創軌模。太宗立極承天,無所改作。今廢舊造新,恐乖先旨。其開元通寶,宜依舊施行,為萬代之法。乾封新鑄之錢,令所司貯納,更不須鑄。仍令天下置爐之處,並鑄開元通寶錢。」既而私鑄更多,錢復濫惡。   高宗嘗臨軒謂侍臣曰:「錢之為用,行之已久,公私要便,莫甚於斯。比為州縣不存檢校,私鑄過多。如聞荊、潭、宣、衡 ,犯法尤甚。遂有將船筏宿於江中,所部官人不能覺察。自今嚴加禁斷,所在追納惡錢,一二年間使盡。」當時雖有約敕,而奸濫不息。儀鳳四年四月,令東都出遠年糙米及粟,就市給糶,斗別納惡錢百文。其惡錢令少府司農相知,即令鑄破。其厚重徑合斤兩者,任將行用,時米粟漸貴,議者以為鑄錢漸多,所以錢賤而物貴。於是權停少府監鑄錢,尋而復舊。則天長安中,又令懸樣於市,令百姓依樣用錢。俄又簡擇艱難,交易留滯。又降敕非鐵錫、銅蕩、穿穴者,並許行用。其有熟銅、排斗、沙澀、厚大者,皆不許簡。自是盜鑄蜂起,濫惡益眾。江淮之南,盜鑄者或就陂湖、巨海、深山之中,波濤險峻,人跡罕到,州縣莫能禁約。以至神龍、先天之際,兩京用錢尤濫。其郴、衡私鑄小錢,才有輪郭,及鐵錫五銖之屬,亦堪行用。乃有買錫熔銷,以錢模夾之,斯須則盈千百,便繼用之。   開元五年,車駕往東都,宋璟知政事,奏請一切禁斷惡錢。六年正月,又切斷天下惡錢 ,行二銖四絫錢。不堪行用者,並銷破復鑄。至二月又敕曰:「古者聚萬方之貨,設九府之法,以通天下,以便生人。若輕重得中,則利可知矣;若真偽相雜,則官失其守。頃者用錢,不論此道。深恐貧窶日困,奸豪歲滋。所以申明舊章,懸設諸樣,欲其人安俗阜,禁止令行。」時江淮錢尤濫惡,有官爐、偏爐、稜錢、時錢等數色。璟乃遣監察御史蕭隱之充江淮使。隱之乃令率戶出錢,務加督責。百姓乃以上青錢充惡錢納之,其小惡者或沉之於江湖,以免罪戾。於是市井不通,物價騰起,流聞京師。隱之貶官,璟因之罷相,乃以張嘉貞知政事。嘉貞乃弛其禁,人乃安之。   開元二十二年,中書侍郎張九齡初知政事,奏請不禁鑄錢,玄宗令百官詳議。黃門侍郎裴耀卿李林甫、河南少尹蕭炅等皆曰:「錢者通貨,有國之權 ,是以歷代禁之,以絕奸濫。今若一啟此門,但恐小人棄農逐利,而濫惡更甚,於事不便。」左監門錄事參軍劉秩上議曰:   伏奉今月二十一日敕,欲不禁鑄錢,令百僚詳議可否者。夫錢之興,其來尚矣,將以平輕重而權本末。齊桓得其術而國以霸 ,周景失其道而人用弊。考諸載籍,國之興衰,實繫於是。陛下思變古以濟今,欲反經以合道,而不即改作,詢之芻堯,臣雖蠢愚,敢不薦其聞見。古者以珠玉為上幣,黃金為中幣,刀布為下幣。管仲曰:「夫三幣,握之則非有補於暖也,捨之則非有損於飽也。先王以守財物,以御人事,而平天下也。」是以命之曰衡。衡者,使物一高一下,不得有常。故與之在君,奪之在君,貧之在君,富之在君。是以人戴君如日月,親君如父母,用此術也。是為人主之權。   今之錢,即古之下幣也。陛下若捨之任人,則上無以御下,下無以事上,其不可一也。夫物賤則傷農 ,錢輕則傷賈。故善為國者,觀物之貴賤,錢之輕重。夫物重則錢輕,錢輕由乎物多,多則作法收之使少;少則重,重則作法布之使輕。輕重之本,必由乎是,奈何而假於人?其不可二也。夫鑄錢不雜以鉛鐵則無利,雜以鉛鐵則惡,惡不重禁之,不足以懲息。且方今塞其私鑄之路,人猶冒死以犯之,況啟其源而欲人之從令乎?是設陷阱而誘之入,其不可三也。夫許人鑄錢,無利則人不鑄,有利則人去南畝者眾。去南畝者眾,則草不墾,草不墾,又鄰於寒餒,其不可四也。夫人富溢則不可以賞勸,貧餒則不可以威禁。法令不行,人之不理,皆由貧富之不齊也。若許其鑄錢,則貧者必不能為。臣恐貧者彌貧而服役於富室,富室乘之而益恣。昔漢文之時,吳濞  ,諸侯也,富埒天子;鄧通,大夫也,財侔王者。此皆鑄錢之所致也。必欲許其私鑄,是與人利權而捨其柄,其不可五也。   陛下必以錢重而傷本,工費而利寡,則臣願言其失,以效愚計。夫錢重者,猶人日滋於前 ,而爐不加於舊。又公錢重,與銅之價頗等,故盜鑄者破重錢以為輕錢。錢輕,禁寬則行,禁嚴則止,止則棄矣,此錢之所以少也。夫鑄錢用不贍者,在乎銅貴,銅貴,在採用者眾。夫銅,以為兵則不如鐵,以為器則不如漆,禁之無害,陛下何不禁於人?禁於人,則銅無所用,銅益賤,則錢之用給矣。夫銅不布下,則盜鑄者無因而鑄,則公錢不破,人不犯死刑,錢又日增,末復利矣。是一舉而四美兼也,惟陛下熟察之。   時公卿群官,皆建議以為不便。事既不行,但敕郡縣嚴斷惡錢而已。   至天寶之初,兩京用錢稍好,米粟豐賤。數載之後,漸又濫惡,府縣不許好者加價回博,好惡通用。富商奸人,漸收好錢,潛將往江淮之南,每錢貨得私鑄惡者五文,假托官錢,將入京私用。京城錢日加碎惡,鵝眼、鐵錫、古文、綖環之類,每貫重不過三四斤。十一載二月,下敕曰:「錢貨之用,所以通有無;輕重之權,所以禁逾越。故周立九府之法,漢備三官之制。永言適便,必在從宜。如聞京師行用之錢,頗多濫惡,所資懲革,絕其訛謬。然安人在於存養,化俗期於變通,法若從寬,事堪持久。宜令所司即出錢三數十萬貫,分於兩市,百姓間應交易所用錢不堪久行用者,官為換取,仍限一月日內使盡。庶單貧無患,商旅必通。其過限輒違犯者,一事已上,並作條件處分。」是時京城百姓,久用惡錢,制下之後,頗相驚擾。時又令於龍興觀南街開場,出左藏庫內排斗錢,許市人博換。貧弱者又爭次不得。俄又宣敕,除鐵錫、銅沙、穿穴、古文,余並許依舊行用,久之乃定。   乾元元年七月,詔曰:「錢貨之興,其來久矣,代有沿革,時為重輕。周興九府,實啟流泉之利;漢造五銖,亦弘改鑄之法。必令小大兼適,母子相權。事有益於公私,理宜循於通變。但以干戈未息,帑藏猶虛,卜式獻助軍之誠,弘羊興富國之算,靜言立法,諒在便人。御史中丞第五琦奏請改錢,以一當十,別為新鑄,不廢舊錢,冀實三官之資,用收十倍之利,所謂於人不擾,從古有經。宜職於諸監別鑄一當十錢,文曰「乾元重寶」。其開元通寶者依舊行用。所請采鑄捉搦處置,即條件聞奏。」二年三月,琦入為相,又請更鑄重輪乾元錢,一當五十,二十斤成貫。詔可之。於是新錢與乾元、開元通寶錢三品並行。尋而谷價騰貴,米斗至七千,餓死者相枕於道。乃抬舊開元錢以一當十,減乾元錢以一當三十。緣人厭錢價不定,人間抬加價錢為虛錢。長安城中,競為盜鑄,寺觀鍾及銅像,多壞為錢。奸人豪族犯禁者不絕。京兆尹鄭叔清擒捕之,少不容縱,數月間搒  死者八百餘人。人益無聊矣。   上元元年六月,詔曰:「因時立制,頃議新錢,且是從權,知非經久。如聞官爐之外,私鑄頗多,吞併小錢,逾濫成弊。抵罪雖眾,禁奸未絕。況物價益起,人心不安。事藉變通,期於折衷。其重稜五十價錢,宜減作三十文行用。其開元舊時錢,宜一當十文行用。其乾元十當錢,宜依前行用。仍令京中及畿縣內依此處分,諸州待進止。」七月敕:「重稜五十價錢,先令畿內減至三十價行,其天下諸州,並宜准此。」寶應元年四月,改行乾元錢,一以當二,乾元重稜小錢,亦以一當二;重稜大錢,一以當三。尋又改行乾元大小錢,並以一當一。其私鑄重稜大錢,不在行用之限。   大歷四年正月,關內道鑄錢等使、戶部侍郎第五琦上言,請於絳州汾陽、銅原兩監,增置五爐鑄錢,許之。   建中元年九月,戶部侍郎韓洄上言:「江淮錢監,歲共鑄錢四萬五千貫,輸於京師,度工用轉送之費,每貫計錢二千,是本倍利也。今商州有紅崖冶出銅益多,又有洛源監,久廢不理。請增工鑿山以取銅,興洛源錢監,置十爐鑄之,歲計出錢七萬二千貫,度工用轉送之費,貫計錢九百,則利浮本也。其江淮七監,請皆停罷。」從之。貞元九年正月,張滂奏:「諸州府公私諸色鑄造銅器雜物等。伏以國家錢少,損失多門。興販之徒,潛將銷鑄。錢一千為銅六斤,造寫器物,則斤直六百餘。有利既厚,銷鑄遂多,江淮之間,錢實減耗。伏請准從前敕文,除鑄鏡外,一切禁斷。」元和三年五月,鹽鐵使李巽上言:「得湖南院申,郴州平陽,高亭兩縣界,有平陽冶及馬跡、曲木等古銅坑,約二百八十餘井,差官檢覆,實有銅錫。今請於郴州舊桂陽監置爐兩所,採銅鑄錢,每日約二十貫,計一年鑄成七千貫,有益於人。」從之。其年六月,詔曰:「泉貨之法,義在通流。若錢有所壅,貨當益賤。故藏錢者得乘人之急,居貨者必損己之資。今欲著錢令以出滯藏,加鼓鑄以資流布,使商旅知禁,農桑獲安,義切救時,情非欲利。若革之無漸,恐人或相驚。應天下商賈先蓄見錢者,委所在長吏,令收市貨物,官中不得輒有程限,逼迫商人,任其貨易,以求便得。計週歲之後,此法遍行,朕當別立新規,設蓄錢之禁。所以先有告示,許有方圓,意在他時行法不貸。又天下有銀之山,必有銅礦。銅者,可資於鼓鑄,銀者,無益於生人。權其重輕,使條專一。其天下自五嶺以北,見采銀坑,並宜禁斷。恐所在坑戶,不免失業,各委本州府長吏勸課,令其採銅,助官中鑄作。仍委鹽鐵使條流聞奏。」   四年閏三月,京城時用錢每貫頭除二十文、陌內欠錢及有鉛錫錢等,准貞元九年三月二十六日敕:「陌內欠錢,法當禁斷,慮因捉搦,或亦生奸,使人易從,切於不擾。自今已後,有因交關用欠陌錢者,宜但令本行頭及居停主人牙人等檢察送官。如有容隱,兼許賣物領錢人糾告,其行頭、主、人、牙人,重加科罪。府縣所由祗承人等,並不須干擾。若非因買賣自將錢於街衢行者,一切勿問。」其年六月,敕:「五嶺已北,所有銀坑,依前任百姓開採,禁見錢出嶺。」   六年二月,制:「公私交易,十貫錢已上,即須兼用匹段。委度支鹽鐵使及京兆尹即具作分數,條流聞奏。茶商等公私便換見錢,並須禁斷。」其年三月,河東節度使王鍔奏請於當管蔚州界加置爐鑄銅錢,廢管內錫錢。許之,仍令加至五爐。七年五月,戶部王紹、度支盧坦、鹽鐵王播等奏:「伏以京都時用多重見錢,官中支計,近日殊少。蓋緣比來不許商人便換,因茲家有滯藏,所以物價轉高,錢多不出。臣等今商量,伏請許令商人於三司任便換見錢,一切依舊禁約。伏以比來諸司諸使等,或有便商人,錢多留城中,逐時收貯,積藏私室,無復通流。伏請自今已後,嚴加禁約。」從之。八年四月,敕:「以錢重貨輕,出內庫錢五十萬貫,令兩市收市布帛,每端匹估加十之一。」   十二年正月,敕:「泉貨之設,故有常規,將使重輕得宜,是資斂散有節,必通共變,以利於人。今繒帛轉賤,公私俱弊。宜出見錢五十萬貫,令京兆府揀擇要便處開場,依市價交易。選清強官吏,切加勾當。仍各委本司,先作處置條件聞奏。必使事堪經久,法可通行。」又敕:「近日布帛轉輕,見錢漸少,皆緣所在壅塞,不得通流。宜令京城內自文武官僚,不問品秩高下,並公、郡、縣主、中使等,下至士庶、商旅、寺觀、坊市,所有私貯見錢,並不得過五千貫。如有過此,許從敕出後,限一月內任將市別物收貯。如錢數較多,處置未了,任於限內於地界州縣陳狀,更請限。縱有此色,亦不得過兩個月。若一家內別有宅舍店舖等,所貯錢並須計用在此數。其兄弟本來異居曾經分析者,不在此限。如限滿後有違犯者,白身人等,宜付所司,決痛杖一頓處死。其文武官及公主等,並委有司聞奏,當重科貶。戚屬中使,亦具名銜聞奏。其剩貯錢,不限多少,並勒納官。數內五分取一分充賞錢,止於五千貫。此外察獲,及有人論告,亦重科處分,並量給告者。」時京師里閭區肆所積,多方鎮錢,王鍔、韓弘、李惟簡,少者不下五十萬貫。於是競買第屋以變其錢,多者竟里巷傭僦以歸其直。而高貲大賈者,多依倚左右軍官錢為名,府縣不得窮驗,法竟不行。   十四年六月,敕:「應屬諸軍諸使,更有犯時用錢每貫除二十文、足陌內欠錢及有鉛錫錢者,宜令京兆府枷項收禁,牒報本軍本使府司,差人就軍及看決二十。如情狀難容,復有違拒者,仍令府司聞奏。」十五年八月,中書門下奏:「伏准群官所議鑄錢,或請收市人間銅物,令州郡鑄錢。當開元以前,未置鹽鐵使,亦令州郡勾當鑄造。今若兩稅盡納匹段,或慮兼要通用見錢。欲令諸道公私銅器,各納所在節度、團練、防禦、經略使,便據元敕給與價直,並折兩稅。仍令本處軍人熔鑄。其鑄本,請以留州留使年支未用物充,所鑄錢便充軍府、州、縣公用。當處軍人,自有糧賜,亦較省本,所資眾力,並收眾銅,天下並功,速濟時用。待一年後鑄器物盡,則停。其州府有出銅鉛可以開爐處,具申有司,便令同諸監冶例,每年與本充鑄。其收市銅器期限,並禁鑄造買賣銅物等,待議定便令有司條流聞奏。其上都鑄錢及收銅器,續處分。將欲頒行,尚資周慮,請令中書門下兩省、御史台並諸司長官商量,重議聞奏。」從之。   長慶元年九月,敕:「泉貨之義,所貴通流。如聞比來用錢,所在除陌不一。與其禁人之必犯,未若從俗之所宜,交易往來,務令可守。其內外公私給用錢,從今以後,宜每貫一例除墊八十,以九百二十文成貫,不得更有加除及陌內欠少。」大和三年六月,中書門下奏:「准元和四年閏三月敕,應有鉛錫錢,併合納官,如有人糾得一錢,賞百錢者。當時敕條,貴在峻切,今詳事實,必不可行。只如告一錢賞百錢,則有人告一百貫錫錢,須賞一萬貫銅錢,執此而行,事無畔際。今請以鉛錫錢交易者,一貫已下,以州府常行決脊杖二十;十貫已下,決六十,徒三年;過十貫已上,所在集眾決殺。其受鉛錫錢交易者,亦准此處分。其用鉛錫錢,仍納官。其能糾告者,每一貫賞五千文,不滿貫者,准此計賞,累至三百千,仍且取當處官錢給付。其所犯人罪不死者,徵納家資,充填賞錢。」可之。四年十一月,敕:「應私貯見錢家,除合貯數外,一萬貫至十萬貫,限一週年內處置畢;十萬貫至二十萬貫以下者,限二週年處置畢。如有不守期限,安然蓄積,過本限,即任人糾告,及所由覺察。其所犯家錢,並准元和十二年敕納官,據數五分取一分充賞。糾告人賞錢,數止於五千貫。應犯錢法人色目決斷科貶,並准元和十二年敕處分。其所由覺察,亦量賞一半。」事竟不行。五年二月,鹽鐵使奏:「湖南管內諸州百姓私鑄造到錢。伏緣衡、道數州,連接嶺南,山洞深邃,百姓依模監司錢樣,競鑄造到脆惡奸錢,轉將賤價博易,與好錢相和行用。其江西、鄂岳、桂管鑄濫錢,並請委本道觀察使條流禁絕。」敕旨宜依。   會昌六年二月,敕:「緣諸道鼓鑄佛像鐘磬等新錢,已有次第,須令舊錢流布。絹帛價稍增。文武百僚俸料,宜起三月一日,並給見錢。其一半先給虛估匹段,對估價支給。」敕:「比緣錢重幣輕,生人坐困,今加鼓鑄,必在流行。通變救時,莫切於此。宜申先甲之令,以誡居貨之徒。京城及諸道,起今年十月以後,公私行用,並取新錢,其舊錢權停三數年。如有違犯,同用鉛錫惡錢例科斷,其舊錢並納官。」事竟不行。   開元元年十一月,河中尹姜師度以安邑鹽池漸涸,師度開拓疏決水道,置為鹽屯,公私大收其利。其年十一月五日,左拾遺劉彤上表曰:「臣聞漢孝武為政,廊馬三十萬,後宮數萬人,外討戎夷,內興宮室,殫費之甚,實百當今,而古費多而貨有餘,今用少而財不足,何也?豈非古取山澤,而今取貧民哉。取山澤,則公利厚而人歸於農;取貧民,則公利薄而人去其業。故先王作法也,山海有官,虞衡有職,輕重有術,禁發有時。一則專農,二則饒國,濟人盛事也。臣實為今疑之。夫煮海為鹽,采山鑄錢,伐木為室。農余之輩,寒而無衣,饑而無食,傭賃自資者,窮苦之流也。若能以山海厚利,資農之餘人,厚斂重徭,免窮苦之子,所謂損有餘而益不足,帝王之道,可不謂然乎?臣願陛下詔鹽鐵木等官收興利,貿遷於人,則不及數年,府有餘儲矣。然後下寬貸之令,蠲窮獨之徭,可以惠群生,可以柔荒服。雖戎狄、猾夏,堯、湯水旱,無足虞也。奉天適變,惟在陛下行之。」上令宰臣議其可否,鹹以鹽鐵之利,甚益國用,遂令將作大匠姜師度、戶部侍郎強循俱攝御史中丞,與諸道按察使檢責海內鹽鐵之課。「比令使人勾當,除此外更無別求。在外不細委知,如聞稱有侵刻,宜令本州刺史上佐一人檢校,依令式收稅。如有落帳欺沒,仍委按察使糾覺奏聞。其姜師度除蒲州鹽池以外,自余處更不須巡檢。」   貞元十六年十二月,史牟奏:「澤、潞、鄭等州,多是末鹽,請禁斷。」從之。元和五年正月,度支奏:「鄜州、邠州、涇原諸將士,請同當處百姓例,食烏、白兩池鹽。」六年閏十二月,度支盧坦奏:「河中兩池顆鹽,敕文只許於京畿、鳳翔、陝、虢、河中澤潞、河南許汝等十五州界內糶貨。比來因循,兼越興、鳳、文、成等六州。臣移牒勘責,得山南西道觀察使報,其果、閬兩州鹽,本土戶人及巴南諸郡市糴,又供當軍士馬,尚有懸欠,若兼數州,自然闕絕。又得興元府諸耆老狀申訴。臣今商量,河中鹽請放入六州界糶貨。」從之。十年七月,度支使皇甫鎛奏,加峽內四監、劍南東西川、山南西道鹽估,以利供軍。從之。十三年,鹽鐵使程異奏:「應諸州府先請置茶鹽店收稅。伏准今年正月一日赦文,其諸州府因用兵已來,或慮有權置職名,及擅加科配,事非常制,一切禁斷者。伏以榷稅茶鹽,本資財賦,贍濟軍鎮,蓋是從權。昨兵罷,自合便停,事久實為重斂。其諸道先所置店及收諸色錢物等,雖非擅加,且異常制,伏請准赦文勒停。」從之。   十四年三月,鄆、青、兗三州各置榷鹽院。   長慶元年三月,敕:「河朔初平,人希德澤,且務寬泰,使之獲安。其河北榷鹽法且權停。仍令度支與鎮冀、魏博等道節度審察商量,如能約計課利錢數,分付榷鹽院,亦任穩便。」自天寶末兵興以來,河北鹽法,羈縻而已。暨元和中,皇甫鎛奏置稅鹽院,同江、淮兩池榷利,人苦犯禁,戎鎮亦頻上訴,故有是命。其月,鹽鐵使王播奏:「揚州、白沙兩處納榷場,請依舊為院。」又奏:「諸道鹽院糶鹽付商人,請每斗加五十,通舊三百文價;諸處煎鹽停場,置小鋪糶鹽,每斗加二十文,通舊一百九十文價。」又奏:「應管煎鹽戶及鹽商,並諸鹽院停場官吏所由等,前後制敕,除兩稅外,不許差役追擾。今請更有違越者,縣令、刺史貶黜罰俸。」從之。二年五月,詔曰:「兵革初寧,亦資榷筦,閭閻重困,則可蠲除。如聞淄青、兗、鄆三道,往來糶鹽價錢,近取七十萬貫,軍資給費,優贍有餘。自鹽鐵使收管已來,軍府頓絕其利。遂使經行陣者有停糧之怨,服隴畝者有加稅之嗟,犯鹽禁者困鞭撻之刑,理生業者乏蠶醬之具。雖縣官受利,而郡府益空。俾人獲安寧,我因節用。其鹽鐵先於淄青、兗、鄆等道管內置小鋪糶鹽,巡院納榷,起今年五月一日已後,一切並停。仍各委本道約校比來節度使自收管充軍府逐急用度,及均減管內貧下百姓兩稅錢數。至年終,各具糶鹽所得錢,並均減兩稅。奏聞。」   安邑、解縣兩池,舊置榷鹽使,仍各別置院官。元和三年七月,復以安邑、解縣兩池留後為榷鹽使。先是,兩池鹽務隸度支,其職視諸道巡院。貞元十六年,史牟以金部郎中主池務,恥同諸院,遂奏置使額。二十一年,鹽鐵、度支合為一使,以杜佑兼領。佑以度支既稱使,其所管不宜更有使名,遂與東渭橋使同奏,罷之。至是,裴均主池務,職轉繁劇,復有是請。大和三年四月,敕安邑、解縣兩池榷課,以實錢一百萬貫為定額。至大中二年正月,敕但取匹段精好,不必計舊額錢數。及大中年,度支奏納榷利一百二十一萬五千餘貫。   女鹽池在解縣,朝邑小池在同州,鹵池在京兆府奉先縣,並禁斷不榷。烏池在鹽州,舊置榷稅使。長慶元年三月,敕烏池每年糶鹽收博榷米,以一十五萬石為定額。溫池,大中四年三月因收復河隴,敕令度支收管。溫池鹽仍差靈州分巡院官勾當。至六年三月,敕令割屬威州,置榷稅使。緣新制置,未立榷課定額。胡落池在豐州界,河東供軍使收管。每年采鹽約一萬四千餘石,供振武、天德兩軍及營田水運官健。自大中四年黨項叛擾,饋運不通,供軍使請權市河東白池鹽供食。其白池屬河節度使,不系度支。初,玄宗已前,亦有鹽池使。景雲四年三月,蒲州刺史充關內鹽池使。先天二年九月,強循除豳州刺史,充鹽池使,此即鹽州池也。開元十五年五月,兵部尚書蕭嵩除關內鹽池使。此是朔方節度常帶鹽池使也。   志第二十九 食貨下   武德八年十二月,水部郎中姜行本請於隴州開五節堰,引水通運,許之。永徽元年,薛大鼎為滄州刺史 ,界內有無棣河,隋末填廢。大鼎奏開之,引魚鹽於海。百姓歌之曰:「新河得通舟楫利,直達滄海魚鹽至。昔日徒行今騁駟,美哉薛公德滂被!」鹹亨三年,關中饑,監察御史王師順奏請運晉、絳州倉粟以贍之。上委以運職。河、渭之間,舟楫相繼,會於渭南,自師順始之也。大足元年六月,於東都立德坊南穿新潭,安置諸州租船。神龍三年,滄州刺史姜師度於薊州之北,漲水為溝,以備奚、契丹之寇。又約舊渠,傍海穿漕,號為平虜渠,以避海難運糧。   開元二年,河南尹李傑奏,汴州東有梁公堰,年久堰破,江淮曹運不通。發汴、鄭丁夫以浚之。省功速就 ,公私深以為利。十五年正月,令將作大匠范安及檢行鄭州河口斗門。先是,洛陽人劉宗器上言,請塞汜水舊汴河口,於下流滎澤界開梁公堰,置斗門,以通淮、汴,擢拜左衛率府胄曹。至是,新漕塞,行舟不通,貶宗器焉。安及遂發河南府、懷、鄭、汴、滑三萬人疏決開舊河口,旬日而畢。   十八年,宣州刺史裴耀卿上便宜事條曰:「江南戶口稍廣,倉庫所資,惟出租庸,更無征防。緣水陸遙遠 ,轉運艱辛,功力雖勞,倉儲不益。竊見每州所送租及庸調等,本州正二月上道,至揚州入斗門,即逢水淺,已有阻礙,須留一月已上。至四月已後,始渡淮入汴,多屬汴河干淺,又般運停留,至六七月始至河口。即逢黃河水漲,不得入河。又須停一兩月,待河水小,始得上河。入洛即漕路干淺,船艘隘鬧,般載停滯,備極艱辛。計從江南至東都,停滯日多,得行日少,糧食既皆不足,欠折因此而生。又江南百姓不習河水,皆轉雇河師水手,更為損費。伏見國家舊法,往代成規,擇制便宜,以垂長久。河口元置武牢倉,江南船不入黃河,即於倉內便貯。鞏縣置洛口倉,從黃河不入漕洛,即於倉內安置。爰及河陽倉、柏崖倉、太原倉、永豐倉、渭南倉,節級取便,例皆如此。水通則隨近運轉,不通即且納在倉,不滯遠船,不憂久耗,比於曠年長運,利便一倍有餘。今若且置武牢、洛口等倉,江南船至河口,即卻還本州,更得其船充運。並取所減腳錢,更運江淮變造義倉,每年剩得一二百萬石。即望數年之外,倉廩轉加。其江淮義倉,下濕不堪久貯,若無船可運,三兩年色變,即給貸費散,公私無益。」疏奏不省。至二十一年,耀卿為京兆尹,京師雨水害稼,谷價踴貴,玄宗以問耀卿,奏稱:「昔貞觀、永徽之際,祿廩未廣,每歲轉運,不過二十方石便足。今國用漸廣,漕運數倍,猶不能支。從都至陝,河路艱險,既用陸運,無由廣致。若能兼河漕,變陸為水,則所支有餘,動盈萬計。且江南租船,候水始進,吳人不便漕挽,由是所在停留。日月既淹,遂生竊盜。臣望於河口置一倉,納江東租米,便放船歸。從河口即分入河、洛,官自僱船載運。三門之東,置一倉。三門既水險,即於河岸開山,車運十數里。三門之西,又置一倉,每運至倉,即般下貯納。水通即運,水細便止。自太原倉溯河,更無停留,所省鉅萬。前漢都關中,年月稍久,及隋亦在京師,緣河皆有舊倉,所以國用常贍。」上深然其言。至二十二年八月,置河陰縣及河陰倉、河西柏崖倉、三門東集津倉、三門西鹽倉。開三門山十八里,以避湍險。自江淮而溯鴻溝,悉納河陰倉。自河陰送納含嘉倉,又送納太原倉,謂之北運。自太原倉浮於渭,以實關中。上大悅。尋以耀卿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江淮、河南轉運都使。以鄭州刺史崔希逸、河南少尹蕭炅為副。凡三年,運七百萬石,省陸運之傭四十萬貫。舊制,東都含嘉倉積江淮之米,載以大輿而西,至於陝三百里,率兩斛計佣錢千。此耀卿所省之數也。明年,耀卿拜侍中,而蕭炅代焉。二十五年,運米一百萬石。二十九年,陝郡太守李濟物,鑿三門山以通運,辟三門巔,逾巖險之地,俾負索引艦,升於安流,自齊物始也。   天寶三載,韋堅代蕭炅,以滻水作廣運潭於望春樓之東,而藏舟焉。是年,楊釗以殿中侍御史為水陸運使 ,以代韋堅。先是,米至京師,或砂礫糠紕,雜乎其間。開元初,詔使揚擲而較其虛實,「揚擲」之名,自此始也。十四載八月,詔水陸運宜停一年。   天寶以來,楊國忠、王□皆兼重使以權天下。肅宗初,第五琦始以錢谷得見。請於江、淮分置租庸使,市輕貨以救軍食,遂拜監察御史 ,為之使。乾元元年,加度支郎中,尋兼中丞,為鹽鐵使。於是始大鹽法,就山海井灶,收榷其鹽,立監院官吏。其舊業戶洎浮人欲以鹽為業者,免其雜役,隸鹽鐵使。常戶自租庸外無橫賦。人不益稅,而國用以饒。明年,琦以戶部侍郎同平章事,詔兵部侍郎呂諲代之。寶應元年五月,元載以中書侍郎代呂諲。是時淮、河阻兵,飛挽路絕,鹽鐵租賦,皆溯漢而上。以侍御史穆寧為河南道轉運租庸鹽鐵使,尋加戶部員外,遷鄂州刺史,以總東南貢賦。是時朝議以寇盜未戢,關東漕運,宜有倚辦,遂以通州刺史劉晏為戶部侍郎、京兆尹、度支鹽鐵轉運使。鹽鐵兼漕運,自晏始也。二年,拜吏部尚書、同平章事,依前充使。晏始以鹽利為漕傭,自江淮至渭橋,率十萬斛傭七千緡,補綱吏督之。不發丁男,不勞郡縣,蓋自古未之有也。自此歲運米數千萬石,自淮北列置巡院,搜擇能吏以主之,廣牢盆以來商賈。凡所制置,皆自晏始。廣德二年正月,復以第五琦專判度支鑄錢鹽鐵事。而晏以檢校戶部尚書為河南及江淮已來轉運使,及與河南副元帥計會開決汴河。永泰二年,晏為東道轉運常平鑄錢鹽鐵使,琦為關內、河東,劍南三川轉運常平鑄錢鹽鐵使。大歷五年,詔停關內、河東、三川轉運常平鹽鐵使。自此晏與戶部侍郎韓滉分領關內、河東、山、劍租庸青苗使。至十四年,天下財賦,皆以晏掌之。   建中初,宰相楊炎用事,尤惡劉晏。炎乃奪其權。詔曰:「朕以徵稅多門,郡邑凋耗,聽於群議 ,思有變更,將致時雍,宜遵古制。其江淮米准旨轉運入京者,及諸軍糧儲,宜令庫部郎中崔河圖權領之。今年夏稅以前,諸道財賦多輸京者,及鹽鐵財貨,委江州刺史包佶權領之。天下錢谷,皆歸金部、倉部。委中書門下簡兩司郎官,准格式條理。」尋貶晏為忠州刺史。晏既罷黜,天下錢谷歸尚書省。既而出納無所統,乃復置使領之。其年三月,以韓洄為戶部侍郎,判度支;金部郎中杜佑權勾當江淮水陸運使。炎尋殺晏於忠州。自兵興已來,凶荒相屬,京師米斛萬錢,官廚無兼時之食。百姓在畿甸者,拔谷挼穗,以供禁軍。洎晏掌國計,復江淮轉運之制,歲入米數十萬斛以濟關中。代第五琦領鹽務,其法益密。初年入錢六十萬,季年則十倍其初。大歷末,通天下之財,而計其所入,總一千二百萬貫,而鹽利過半。李靈耀之亂,河南皆為盜據,不奉法制,賦稅不上供,州縣益減。晏以羨餘相補,人不加賦,所入仍舊,議者稱之。其相與商榷財用之術者,必一時之選。故晏沒後二十年,韓洄、元琇、裴腆、包佶、盧徵、李衡相繼分掌財賦,出晏門下。屬吏在千里外,奉教如目前。四方水旱,及軍府纖芥,莫不先知焉。其年詔曰:「天下山澤之利,當歸王者,宜總榷鹽鐵使。」   三年,以包佶為左庶子、汴東水陸運鹽鐵租庸使,崔縱為右庶子、汴西水陸運鹽鐵租庸使。四年,度支侍郎趙贊議常平事,竹、木、茶、漆盡稅之。茶之有稅 ,肇於此矣。貞元元年,元琇以御史大夫為鹽鐵水陸運使。其年七月,以尚書右僕射韓滉統之。滉歿,宰相竇參代之。五年十二月,度支轉運鹽鐵奏:「比年自揚子運米,皆分配緣路觀察使差長綱發遣。運路既遠,實謂勞人。今請當使諸院,自差綱節級般運,以救邊食。」從之。八年,詔:東南兩稅財賦,自河南、江淮、嶺南、山南東道至於渭橋,以戶部侍郎張滂主之;河東、劍南、山南西道,以戶部尚書度支使班宏主之。今戶部所領三川鹽鐵轉運,自此始也。其後宏、滂互有短長。宰相趙憬、陸贄以其事上聞,由是遵大歷故事,如劉晏、韓滉所分焉。   九年,張滂奏立稅茶法。自後裴延齡專判度支,與鹽鐵益殊塗而理矣。十年,潤州刺史王緯代之,理於硃方。數年而李錡代之 ,鹽院津堰,改張侵剝,不知紀極。私路小堰,厚斂行人,多自錡始。時鹽鐵轉運有上都留後,以副使潘孟陽主之。王叔文權傾朝野,亦以鹽鐵副使兼學士為留後。   順宗即位,有司重奏鹽法,以杜佑判鹽鐵轉運使,理於揚州。元和二年三月,以李巽代之。先是 ,李錡判使,天下榷酤漕運,由其操割,專事貢獻,牢其寵渥。中朝柄事者悉以利積於私室,而國用日耗。巽既為鹽鐵使,大正其事。其堰埭先隸浙西觀察使者,悉歸之;因循權置者,盡罷之;增置河陰敖倉;置桂陽監,鑄平陽銅山為錢。又奏:「江淮、河南、峽內、兗鄆、嶺南鹽法監院,去年收鹽價緡錢七百二十七萬,比舊法張其估一千七百八十餘萬,非實數也。今請以其數,除煮之外,付度支收其數。」鹽鐵使煮鹽利系度支,自此始也。又以程異為揚子留後。四月五日,巽卒。自榷筦之興,惟劉晏得其術,而巽次之。然初年之利,類晏之季年;季年之利,則三倍於晏矣。舊制,每歲運江淮米五十萬斛,至河陰留十萬,四十萬送渭倉。晏歿,久不登其數,惟巽秉使三載,無升斗之闕焉。六月,以河東節度使李鄘代之。   五年,李鄘為淮南節度使,以宣州觀察使盧坦代之。六年,坦奏,每年江淮運米四十萬石到渭橋 ,近日欠闕太半,請旋收糴,遞年貯備。從之。坦改戶部侍郎,以京兆尹王播代之。播遂奏:「元和五年,江淮、河南、嶺南、峽中、兗鄆等鹽利錢六百九十八萬貫。比量改法已前舊鹽利,時價四倍虛估,即此錢為一千七百四十餘萬貫矣,請付度支收管。」從之。其年詔曰:「兩稅之法,悉委郡國,初極便人。但緣約法之時,不定物估。今度支鹽鐵,泉貨是司,各有分巡,置於都會。爰命帖職,周視四方,簡而易從,庶葉權便。政有所弊,事有所宜,皆得舉聞,副我憂寄。以揚子鹽鐵留後為江淮已南兩稅使,江陵留後為荊衡漢沔東界、彭蠡已南兩稅使,度支山南西道分巡院官充三川兩稅使。峽內煎鹽五監先屬鹽鐵使,今宜割屬度支,便委山南西道兩稅使兼知糶賣。」峽內鹽屬度支,自此始也。七年,王播奏去年鹽利除割峽內鹽,收錢六百八十五萬,從實估也。又奏,商人於戶部、度支、鹽鐵三司飛錢,謂之「便換」。八年,以崔倰為揚子留後、淮嶺已來兩稅使;崔祝為江陵留後,為荊南已來兩稅使。十三年正月,播又奏,以「軍興之時,財用是切。頃者劉晏領使,皆自按置租庸,至於州縣否臧,錢谷利病之物,虛實皆得而知。今臣守務在城,不得自往。請令臣副使程異出巡江淮,其州府上供錢谷,一切勘問。」從之。閏五月,異至江淮,得錢一百八十五萬貫以進。其年,以播守禮部尚書,以衛尉卿程異代之。十四年,異卒,以刑部侍郎柳公綽代之。長慶初,王播復代公綽。四年,王涯以戶部侍郎代播。敬宗初,播復以鹽鐵使為揚州節度使。文宗即位,入覲,以宰相判使。其後,王涯復判二使,表請使茶山之人移植根本,舊有貯積,皆使焚棄。天下怨之。九年,涯以事誅。而令狐楚以戶部尚書右僕射主之,以是年茶法大壞,奏請付州縣而入其租於戶部,人人悅焉。開成元年,李石以中書侍郎判收茶法,復貞元之制也。三年,以戶部尚書同平章事楊嗣復主之,多革前監院之陳事。開成三年至大中壬申,凡一十五年,多任以元臣,以集其務。崔珙自刑部尚書拜,杜忭以淮南節度領之,既而皆踐公台。薛元賞、李執方、盧弘正、馬植、敬晦五人,於九年之中,相踵理之,植亦自是居相位。   大中五年二月,以戶部侍郎裴休為鹽鐵轉運使。明年八月,以本官平章事,依前判使。始者,漕米歲四十萬斛 ,其能至渭倉者,十不三四。漕吏狡蠹,敗溺百端,官舟之沉,多者歲至七十餘隻。緣河奸犯,大紊晏法。休使僚屬按之,委河次縣令董之。自江津達渭,以四十萬斛之傭,計緡二十八萬,悉使歸諸漕吏。巡院胥吏,無得侵牟。舉之為法,凡十事,奏之。六年五月,又立稅茶之法,凡十二條,陳奏。上大悅。詔曰:「裴休興利除害,深見奉公。」盡可其奏。由是三歲漕米至渭濱,積一百二十萬斛,無升合沉棄焉。   武德元年九月四日,置社倉。其月二十二日詔曰:「特建農圃,本督耕耘,思俾齊民,既康且富。鍾庾之量 ,冀同水火。宜置常平監官,以均天下之貨。市肆騰踴,則減價而出;田穡豐羨,則增糴而收。庶使公私俱濟,家給人足,抑止兼併,宣通壅滯。」至五年十二月,廢常平監官。貞觀二年四月,尚書左丞戴胄上言曰:「水旱凶災,前聖之所不免。國無九年儲畜,《禮經》之所明誡。今喪亂之後,戶口凋殘,每歲納租,未實倉廩。隨時出給,才供當年,若有凶災,將何賑恤?故隋開皇立制,天下之人,節級輸粟,多為社倉,終於文皇,得無饑饉。及大業中年,國用不足,並貸社倉之物,以充官費,故至末塗,無以支給。今請自王公已下,爰及眾庶,計所墾田稼穡頃畝,至秋熟,准其見在苗以理勸課,盡令出粟。稻麥之鄉,亦同此稅。各納所在,為言義倉。若年谷不登,百姓饑饉,當所州縣,隨便取給。」太宗曰:「既為百姓預作儲貯,官為舉掌,以備凶年,非朕所須,橫生賦斂。利人之事,深是可嘉。宜下所司,議立條制。」戶部尚書韓仲良奏:「王公已下墾田,畝納二升。其粟麥粳稻之屬,各依土地。貯之州縣,以備凶年。」可之。自是天下州縣,始置義倉,每有饑饉,則開倉賑給。以至高宗、則天,數十年間,義倉不許雜用。其後公私窘迫,漸貸義倉支用。自中宗神龍之後,天下義倉費用向盡。   高宗永徽二年六月,敕:「義倉據地收稅,實是勞煩。宜令率戶出粟,上上戶五石,余各有差。」六年 ,京東西二市置常平倉。明慶二年十二月,京常平倉置常平署官員。開元二年九月,敕:「天下諸州,今年稍熟,谷價全賤,或慮傷農。常平之法,行之自古,宜令諸州加時價三兩錢糴,不得抑斂。仍交相付領,勿許懸欠。蠶麥時熟,谷米必貴,即令減價出糶。豆谷等堪貯者,熟亦准此。以時出入,務在利人。其常平所須錢物,宜令所司支料奏聞。」四年五月二十一日,詔:「諸州縣義倉,本備饑年賑給。近年已來,每三年一度,以百姓義倉糙米,遠赴京納,仍勒百姓私出腳錢。自今已後,更不得義倉變造。」七年六月,敕:「關內,隴右、河南、河北五道,及荊、揚、襄、夔、綿、益、彭、蜀,漢、劍、茂等州,並置常平倉。其本上州三千貫,中州二千貫,下州一千貫。」十六年十月,敕:「自今歲普熟,谷價至賤,必恐傷農。加錢收糴,以實倉廩,縱逢水旱,不慮阻饑,公私之間,或亦為便。宜令所在以常平本錢及當處物,各於時價上量加三錢,百姓有糶易者,為收糴。事須兩和,不得限數。配糴訖,具所用錢物及所糴物數,申所司。仍令上佐一人專勾當。」   天寶六載三月,太府少卿張瑄奏:「准四載五月並五載三月敕節文,至貴時賤價出糶,賤時加價收糴。若百姓未辦錢物者,任准開元二十年七月敕 ,量事賒糶,至粟麥熟時徵納。臣使司商量,且糶舊糴新,不同別用。其賒糶者,至納錢日若粟麥雜種等時價甚賤,恐更回易艱辛,請加價便與折納。」廣德二年正月,第五琦奏:「每州常平倉及庫使司,商量置本錢,隨當處米物時價,賤則加價收糴,貴則減價糶賣。」   建中元年七月,敕:「夫常平者,常使谷價如一,大豐不為之減,大儉不為之加。雖遇災荒 ,人無菜色。自今已後,忽米價貴時,宜量出官米十萬石,麥十萬石,每日量付兩市行人下價糶貨。」三年九月,戶部侍郎趙贊上言曰:「伏以舊制,置倉儲粟,名曰常平。軍興已來,此事闕廢,或因凶荒流散,餓死相食者,不可勝紀。古者平准之法,使萬室之邑,必有萬鍾之藏,千室之邑,必有千鍾之藏,春以奉耕,夏以奉耘,雖有大賈富家,不得豪奪吾人者,蓋謂能行輕重之法也。自陛下登極以來,許京城兩市置常平,官糴鹽米,雖經頻年少雨,米價未騰貴,此乃即自明驗,實要推而廣之。當軍興之時,與承平或異,事須兼儲布帛,以備時須。臣今商量,請於兩都並江陵、成都、揚、汴、蘇、洪等州府,各置常平,輕重本錢,上至百萬貫,下至數十萬貫,隨其所宜,量定多少。唯貯觔斗疋段絲麻等,候物貴則下價出賣,物賤則加價收糴。權其輕重,以利疲人。」從之。贊於是條奏諸道津要都會之所,皆置吏,閱商人財貨。計錢每貫稅二十,天下所出竹、木、茶、漆,皆十一稅之,以充常平本。時國用稍廣,常賦不足,所稅亦隨時而盡,終不能為常平本。   貞元八年十月,敕:「諸軍鎮和糴貯備,共三十三萬石,價之外,更量與優饒。其粟及麻 ,據米數准折虛價,直委度支,以停江淮運腳錢充,並支綾絹、p搳B綿,勿令折估。所糴粟等,委本道節度使監軍同勾當別貯,非承特敕,不得給用。」十四年六月,詔以米價稍貴,令度支出官米十萬石,於兩街賤糶。其年九月,以歲饑,出太倉粟三十萬石出糶。是歲冬,河南府谷貴人流,令以含嘉倉粟七萬石出糶。十五年二月,以久旱歲饑,出太倉粟十八萬石,於諸縣賤糶。元和元年正月,制:「歲時有豐歉,谷價有重輕,將備水旱之虞,在權聚斂之術。應天下州府每年所稅地子數內,宜十分取二分,均充常平倉及義倉,仍各逐穩便收貯,以時出糶,務在救人,賑貸所宜,速奏。」六年二月,制:「如聞京畿之內,舊谷已盡,宿麥未登,宜以常平、義倉粟二十四萬石貸借百姓。諸道州府有乏少糧種處,亦委所在官長,用常平、義倉米借貸。淮南、浙西、宣歙等道,元和二年四月賑貸,並且停征。容至豐年,然後填納。」九年四月,詔出太倉粟七十萬石,開六場糶之,並賑貸外縣百姓。至秋熟徵納,便於外縣收貯,以防水旱。十二年四月,詔出粟二十五萬石,分兩街降估出糶。其年九月,詔諸道應遭水州府,河中、澤潞、河東、幽州、江陵府等管內,及鄭、滑、滄、景、易、定、陳、許、晉、顯、蘇、襄、復、台、越、唐、隨、鄧等州人戶,宜令本州厚加優恤。仍各以當處義倉觔斗,據所損多少,量事賑給。十三年正月,戶部侍郎孟簡奏:「天下州府常平、義倉等觔斗,請准舊例減估出糶,但以石數奏申,有司更不收管,州縣得專達以利百姓。」從之。   長慶四年二月,敕出太倉陳粟三十萬石,於兩街出糶。其年三月制曰:「義倉之制,其來日久。近歲所在盜用沒入,致使小有水旱 ,生人坐委溝壑。永言其弊,職此之由。宜令諸州錄事參軍,專主勾當。苟為長吏迫制,即許驛表上聞。考滿之日,戶部差官交割。如無欠負,與減一選。如欠少者,量加一選。欠數過多,戶部奏聞,節級科處。」大和四年八月,敕:「今年秋稼似熟,宜於關內七州府及鳳翔府和糴一百萬石。」大中六年四月,戶部奏:「諸州府常平、義倉觔斗,本防水旱,賑貸百姓。其有災沴州府地遠,申奏往復,已至流亡。自今已後,諸道遭災旱,請委所在長吏,差清強官審勘,如實有水旱處,便任先從貧下不支濟戶給貸。」從之。   建中四年六月,戶部侍郎趙贊請置大田:天下田計其頃畝,官收十分之一。擇其上腴,樹桑環之,曰公桑。自王公至於匹庶 ,差借其力,得谷絲以給國用。詔從其說。贊熟計之,自以為非便,皆寢不下。復請行常平稅茶之法。又以軍須迫蹙,常平利不時集,乃請稅屋間架、算除陌錢。間架法:凡屋兩架為一間,至有貴賤,約價三等,上價間出錢二千,中價一千,下價五百。所由吏秉算執籌,入人之廬舍而計其數。衣冠士族,或貧無他財,獨守故業,坐多屋出算者,動數十萬。人不勝其苦。凡沒一間者,仗六十,告者賞錢五十貫,取於其家。除陌法:天下公私給與貨易,率一貫舊算二十,益加算為五十。給與他物或兩換者,約錢為率算之。市牙各給印紙,人有買賣,隨自署記,翌日合算之。有自貿易不用市牙者,驗其私簿。無私簿者,投狀自集。其有隱錢百者沒入,二千杖六十,告者賞十千,取其家資。法既行,而主人市牙得專其柄,率多隱盜。公家所入,曾不得半,而怨惸之聲,囂然滿於天下。至興元二年正月一日赦,悉停罷。   貞元九年正月,初稅茶。先是,諸道鹽鐵使張滂奏曰:「伏以去歲水災,詔令減稅。今之國用,須有供儲。伏請於出茶州縣 ,及茶山外商人要路,委所由定三等時估,每十稅一,充所放兩稅。其明年以後所得稅,外貯之。若諸州遭水旱,賦稅不辦,以此代之。」詔可之,仍委滂具處置條奏。自此每歲得錢四十萬貫。然稅無虛歲,遭水旱處亦未嘗以錢拯贍。   大和七年,御史台奏:「伏准大和三年十一月十八日赦文,天下除兩稅外,不得妄有科配,其擅加雜榷率 ,一切宜停,令御史台嚴加察訪者。臣昨因嶺南道擅置竹綀場,稅法至重,害人頗深。伏請起今已後,應諸道自大和三年准赦文所停兩稅處科配雜榷率等復卻置者,仰敕至後十日內,具卻置事由聞奏,仍申台司。每有出使郎官御史,便令嚴加察訪。苟有此色,本判官重加懲責,長吏奏聽進止。」從之。九年十二月,左僕射令狐楚奏新置榷茶使額:「伏以江淮間數年以來,水旱疾疫,凋傷頗甚,愁歎未平。今夏及秋,稍較豐稔。方須惠恤,各使安存。昨者忽奏榷茶,實為蠹政。蓋是王涯破滅將至,怨怒合歸。豈有令百姓移茶樹就官場中栽,摘茶葉於官場中造?有同兒戲,不近人情。方有恩權,無敢沮議,朝班相顧而失色,道路以目而吞聲。今宗社降靈,奸凶盡戮,聖明垂佑,黎庶各安。微臣伏蒙天恩,兼授使務,官銜之內,猶帶此名,俯仰若驚,夙宵知愧。伏乞特回聖聽,下鑒愚誠,速委宰臣,除此使額。緣國家之用或闕,山澤之利有遺,許臣條流,續具奏聞。采造欲及,妨廢為虞。前月二十一日內殿奏封之次,鄭覃與臣同陳論訖。伏望聖慈早賜處分,一依舊法,不用新條。惟納榷之時,須節級加價,商人轉抬,必較稍貴,即是錢出萬國,利歸有司,既無害茶商,又不擾茶戶。上以彰陛下愛人之德,下以竭微臣憂國之心。遠近傳聞,必當鹹悅。」詔可之。先是,鹽鐵使王涯表請使茶山之人,移植根本,舊有貯積,皆使焚棄,天下怨之。及是楚主之,故奏罷焉。   開成二年十二月,武寧軍節度使薛元賞奏:「泗口稅場,應是經過衣冠商客金銀、羊馬、觔斗、見錢、茶鹽、綾絹等,一物已上並稅。今商量,其雜稅並請停絕。」詔許之。   大中六年正月,鹽鐵轉運使裴休奏:「諸道節度、觀察使,置店停上茶商,每斤收搨地錢,並稅經過商人,頗乖法理。今請釐革橫稅,以通舟船,商旅既安,課利自厚。今又正稅茶商,多被私販茶人侵奪其利。今請強幹官吏,先於出茶山口,及廬、壽、淮南界內,佈置把捉,曉諭招收,量加半稅,給陳首帖子,令其所在公行,從此通流,更無苛奪。所冀招恤窮困,下絕奸欺,使私販者免犯法之憂,正稅者無失利之歎。欲尋究根本,須舉綱條。」敕旨依奏。其年四月,淮南及天平軍節度使並浙西觀察使,皆奏軍用困竭,伏乞且賜依舊稅茶。敕旨:「裴休條流茶法,事極精詳,制置之初,理須畫一。並宜准今年正月二十六日敕處分。」   建中三年,初榷酒,天下悉令官釀。斛收直三千。米雖賤,不得減二千。委州縣綜領。醨薄私釀,罪有差。以京師王者都,特免其榷。元和六年六月,京兆府奏:「榷酒錢除出正酒戶外,一切隨兩稅青苗,據貫均率。」從之。會昌六年九月敕:「揚州等八道州府,置榷麴,並置官店沽酒,代百姓納榷酒錢,並充資助軍用,各有榷許限。揚州、陳許、汴州、襄州、河東五處榷麴,浙西、浙東、鄂岳三處置官沽酒。如聞禁止私酤,過於嚴酷,一人違犯,連累數家,閭裡之間,不免咨怨。宜從今以後如有人私沽酒及置私麴者,但許罪止一身,並所由容縱,任據罪處分。鄉井之內,如不知情,並不得追擾。其所犯之人,任用重典,兼不得沒入家產。」   志第三十 刑法   古之聖人,為人父母,莫不制禮以崇敬,立刑以明威,防閒於未然 ,懼爭心之將作也。故有輕重三典之異,宮墨五刑之差,度時而施宜,因事以議制。大則陳之原野,小則肆諸市朝,以御奸宄,用懲禍亂。興邦致理,罔有弗由於此者也。暨淳樸既消,澆偽斯起,刑增為九,章積三千,雖有凝脂次骨之峻,而錐刀之末,盡爭之矣。自漢迄隋,世有增損,而罕能折衷。隋文帝參用周、齊舊政,以定律令,除苛慘之法,務在寬平。比及晚年,漸亦滋虐。煬帝忌刻,法令尤峻,人不堪命,遂至於亡。   高祖初起義師於太原,即布寬大之令。百姓苦隋苛政,競來歸附。旬月之間,遂成帝業。既平京城,約法為十二條。惟制殺人、劫盜、背軍、叛逆者死 ,余並蠲除之。及受禪,詔納言劉文靜與當朝通識之士,因開皇律令而損益之,盡削大業所用煩峻之法。又制五十三條格,務在寬簡,取便於時。尋又敕尚書左僕射裴寂、尚書右僕射蕭瑀及大理卿崔善為、給事中王敬業、中書舍人劉林甫顏師古王孝遠、涇州別駕靖延、太常丞丁孝烏、隋大理丞房軸、上將府參軍李桐客、太常博士徐上機等,撰定律令,大略以開皇為準。於時諸事始定,邊方尚梗,救時之弊,有所未暇,惟正五十三條格,入於新律,余無所改。至武德七年五月奏上,乃下詔曰:   古不雲乎,「萬邦之君,有典有則。」故九疇之敘,興於夏世,兩觀之法 ,大備隆周。所以禁暴懲奸,弘風闡化,安民立政,莫此為先。自戰國紛擾,恃詐任力,苛制煩刑,於茲競起。秦並天下,隳滅禮教,恣行酷烈,害虐蒸民,宇內騷然,遂以顛覆。漢氏撥亂,思易前軌,雖復務從約法,蠲削嚴刑,尚行菹醢之誅,猶設錙銖之禁。字民之道,實有未弘,刑措之風,以茲莫致。爰及魏、晉,流弊相沿,寬猛乖方,綱維失序。下凌上替,政散民凋。皆由法令湮訛,條章混謬。自斯以後,宇縣瓜分,戎馬交馳,未遑典制。有隋之世,雖雲釐革,然而損益不定,疏舛尚多,品式章程,罕能甄備。加以微文曲致,覽者惑其淺深,異例同科,用者殊其輕重,遂使奸吏巧詆,任情與奪,愚民妄觸,動陷羅網,屢聞釐革,卒以無成。   朕膺期受菉,寧濟區宇,永言至治,興寐為勞。補千年之墜典,拯百王之餘弊 ,思所以正本澄源,式清流末,永垂憲則,貽范後昆。爰命群才,修定科律。但今古異務,文質不同,喪亂之後,事殊曩代,應機適變,救弊斯在。是以斟酌繁省,取合時宜,矯正差遺,務從體要。迄茲歷稔,撰次始畢,宜下四方,即令頒用。庶使吏曹簡肅,無取懸石之多;奏讞平允,靡競錐刀之末。勝殘去殺,此焉非遠。   於是頒行天下。   及太宗即位,又命長孫無忌、房玄齡與學士法官,更加厘改。戴胄、魏徵又言舊律令重,於時議絞刑之屬五十條。免死罪,斷其右趾,應死者多蒙全活。太宗尋又愍其受刑之苦,謂侍臣曰:「前代不行肉刑久矣,今忽斷人右趾,意甚不忍。」諫議大夫王珪對曰:「古行肉刑,以為輕罪。今陛下矜死刑之多,設斷趾之法,格本合死,今而獲生。刑者幸得全命,豈憚去其一足?且人之見者,甚足懲誡。」上曰:「本以為寬,故行之。然每聞惻愴,不能忘懷。」又謂蕭瑀、陳叔達等曰:「朕以死者不可再生,思有矜愍,故簡死罪五十條,從斷右趾。朕復念其受痛,極所不忍。」叔達等鹹曰:「古之肉刑,乃在死刑之外。陛下於死刑之內,改從斷趾,便是以生易死,足為寬法。」上曰:「朕意以為如此,故欲行之。又有上書言此非便,公可更思之。」其後蜀王法曹參軍裴弘獻又駁律令不便於時者四十餘事,太宗令參掌刪改之。弘獻於是與玄齡等建議,以為古者五刑,刖居其一。及肉刑廢,制為死、流、杖、笞凡五等,以備五刑。今復設刖足,昌為六刑。減死在於寬弘,加刑又加煩峻。乃與八座定議奏聞,於是又除斷趾法,改為加役流三千里,居作二年。   又舊條疏,兄弟分後,廕不相及,連坐俱死,祖孫配沒。會有同州人房強,弟任統軍於岷州,以謀反伏誅,強當從坐。太宗嘗錄囚徒,憫其將死,為之動容。顧謂侍臣曰:「刑典仍用,蓋風化未洽之咎。愚人何罪,而肆重刑乎?更彰朕之不德也。用刑之道,當審事理之輕重,然後加之以刑罰。何有不察其本而一概加誅,非所以恤刑重人命也。然則反逆有二:一為興師動眾,一為惡言犯法。輕重有差,而連坐皆死,豈朕情之所安哉?」更令百僚詳議。於是玄齡等復定議曰:「案禮,孫為王父屍。案令,祖有廕孫之義。然則祖孫親重而兄弟屬輕,應重反流,合輕翻死,據禮論情,深為未愜。今定律,祖孫與兄弟緣坐,俱配沒。其以惡言犯法不能為害者,情狀稍輕,兄弟免死,配流為允。」從之。自是比古死刑,殆除其半。   玄齡等遂與法司定律五百條,分為十二卷:一曰名例,二曰衛禁,三曰職制,四曰戶婚,五曰廄庫,六曰擅興,七曰賊盜,八曰斗訟,九曰詐偽,十曰雜律,十一曰捕亡,十二曰斷獄。有笞、杖、徒、流、死,為五刑。笞刑五條,自笞十至五十;杖刑五條,自杖六十至杖一百;徒刑五條,自徒一年,遞加半年,至三年;流刑三條,自流二千里,遞加五百里,至三千里;死刑二條:絞、斬。大凡二十等。又有議請減贖當免之法八:一曰議親,二曰議故,三曰議賢,四曰議能,五曰議功,六曰議貴,七曰議賓,八曰議勤。八議者,犯死罪者皆條所坐及應議之狀奏請,議定奏裁。流罪已下,減一等。若官爵五品已上,及皇太子妃大功已上親,應議者周以上親,犯死罪者上請。流罪已下,亦減一等。若七品已上官,及官爵得請者之祖父母、父母、兄弟、姊妹、妻、子孫,犯流罪已下,各減一等。若應議請減及九品已上官,若官品得減者之祖父母、父母、妻、子孫,犯流罪已下,聽贖。其贖法:笞十,贖銅一斤,遞加一斤,至杖一百,則贖銅十斤。自此已上,遞加十斤,至徒三年,則贖銅六十斤。流二千里者,贖銅八十斤;流二千五百里者,贖銅九十斤;流三千里者,贖銅一百斤。絞斬者,贖銅一百二十斤。又許以官當罪。以官當徒者,五品已上犯私罪者,一官當徒二年;九品已上,一官當徒一年。若犯公罪者,各加一年。以官當流者,三流同比徒四年,仍各解見任。除名者,比徒三年。免官者,比徒二年。免所居官者,比徒一年。又有十惡之條:一曰謀反,二曰謀大逆,三曰謀叛,四曰謀惡逆,五曰不道,六曰大不敬,七曰不孝,八曰不睦,九曰不義,十曰內亂。其犯十惡者,不得依議請之例。年七十以上、十五以下及廢疾,犯流罪以下,亦聽贖。八十已上、十歲以下及篤疾,犯反逆殺人應死者,上請,盜及傷人,亦收贖,余皆勿論。九十以上、七歲以下,雖有死罪,不加刑。比隋代舊律,減大辟者九十二條,減流入徒者七十一條。其當徒之法,唯奪一官,除名之人,仍同士伍。凡削煩去蠹,變重為輕者,不可勝紀。   又定令一千五百九十條,為三十卷。貞觀十一年正月,頒下之。又刪武德、貞觀已來敕格三千餘件,定留七百條,以為格十八卷,留本司施行。斟酌今古,除煩去弊,甚為寬簡,便於人者。以尚書省諸曹為之目,初為七卷。其曹之常條,但留本司者,別為《留司格》一卷。蓋編錄當時制敕,永為法則,以為故事。《貞觀格》十八卷,房玄齡等刪定。《永徽留司格》十八卷,《散頒格》七卷,長孫無忌等刪定,永徽中,又令源直心等刪定,惟改易官號曹局之名,不易篇目。《永徽留司格後本》,劉仁軌等刪定。《垂拱留司格》六卷,《散頒格》三卷,裴居道刪定。《太極格》十卷,岑羲等刪定。《開元前格》十卷,姚崇等刪定。《開元後格》十卷,宋璟等刪定。皆以尚書省二十四司為篇目。凡式三十有三篇,亦以尚書省列曹及秘書、太常、司農、光祿、太僕、太府、少府及監門、宿衛、計帳名其篇目,為二十卷。《永徽式》十四卷,《垂拱》、《神龍》、《開元式》並二十卷,其刪定格令同。   太宗又制在京見禁囚,刑部每月一奏,從立春至秋分,不得奏決死刑。其大祭祀及致齋、朔望、上下弦、二十四氣、雨未晴、夜未明、斷屠日月及假日,並不得奏決死刑。其有赦之日,武庫令設金雞及鼓於宮城門外之右,勒集囚徒於闕前,撾鼓千聲訖,宣詔而釋之。其赦書頒諸州,用絹寫行下。又系囚之具,有枷、杻鉗、鎖,皆有長短廣狹之制,量罪輕重,節級用之。其杖皆削去節目,長三尺五寸。訊囚杖,大頭徑三分二厘,小頭二分二厘。常行杖,大頭二分七厘,小頭一分七厘。笞杖,大頭二分,小頭一分半。其決笞者,腿分受。決杖者,背、腿、臀分受。及須數等拷訊者,亦同。其拷囚不過三度,總數不得過二百。杖罪已下,不得過所犯之數。諸斷罪而無正條,其應出罪者,則舉重以明輕;其應入罪者,則舉輕以明重。稱加者,就重次;稱減者,就輕次。惟二死三流,同為一減,不得加至於死。斷獄而失於出入者,以其罪罪之。失入者,各減三等;失出者,各減五等。   初,太宗以古者斷獄,必訊於三槐九棘之官,乃詔大辟罪,中書、門下五品已上及尚書等議之。其後河內人李好德,風疾瞀亂,有妖妄之言,詔按其事。大理丞張蘊古奏,好德癲病有征,法不當坐。治書侍御史權萬紀,劾蘊古貫相州,好德之兄厚德,為其刺史,情在阿縱,奏事不實。太宗曰:「吾常禁囚於獄內,蘊古與之弈棋,今復阿縱好德,是亂吾法也。」遂斬於東市。既而悔之。又交州都督盧祖尚,以忤旨斬於朝堂,帝亦追悔。下制,凡決死刑,雖令即殺,仍三覆奏。尋謂侍臣曰:「人命至重,一死不可再生。昔世充殺鄭頲,既而悔之,追止不及。今春府史取財不多,朕怒殺之,後亦尋悔,皆由思不審也。比來決囚,雖三覆奏,須臾之間,三奏便訖,都未得思,三奏何益?自今已後,宜二日中五覆奏,下諸州三覆奏。又古者行刑,君為徹樂減膳。朕今庭無常設之樂,莫知何徹,然對食即不啖酒肉。自今已後,令與尚食相知,刑人日勿進酒肉。內教坊及太常,並宜停教。且曹司斷獄,多據律文,雖情在可矜,而不敢違法,守文定罪,或恐有冤。自今門下覆理,有據法合死而情可宥者,宜錄狀奏。」自是全活者甚眾。其五覆奏,以決前一日、二日覆奏,決日又三覆奏。惟犯惡逆者,一覆奏而已,著之於令。   太宗既誅張蘊古之後,法官以出罪為誡,時有失入者,又不加罪焉,由是刑網頗密。帝嘗問大理卿劉德威曰:「近來刑網稍密,何也?」德威對曰:「律文失入減三等,失出減五等。今失入則無辜,失出則便獲大罪,所由吏皆深文。」太宗然其言。由是失於出入者,令依律文,斷獄者漸為平允。十四年,又制流罪三等,不限以裡數,量配邊惡之州。其後雖存寬典,而犯者漸少。   高宗即位,遵貞觀故事,務在恤刑。嘗問大理卿唐臨在獄系囚之數,臨對曰:「見囚五十餘人,惟二人合死。」帝以囚數全少,怡然形於顏色。永徽初,敕太尉長孫無忌、司空李勣、左僕射於志寧、右僕射行成、侍中高季輔、黃門侍郎宇文節柳奭、右丞段寶玄、太常少卿令狐德棻、吏部侍郎高敬言、刑部侍郎劉燕客、給事中趙文恪,中書舍人李友益、少府丞張行實、大理丞元紹、太府丞王文端、刑部郎中賈敏行等,共撰定律令格式。舊制不便者,皆隨刪改。遂分格為兩部:曹司常務為《留司格》,天下所共者為《散頒格》。其《散頒格》下州縣,《留司格》但留本司行用焉。三年,詔曰:「律學未有定疏,每年所舉明法,遂無憑準。宜廣召解律人條義疏奏聞。仍使中書、門下監定。」於是太尉趙國公無忌、司空英國公勣、尚書左僕射兼太子少師監修國史燕國公志寧、銀青光祿大夫刑部尚書唐臨、太中大夫守大理卿段寶玄、朝議大夫守尚書右丞劉燕客、朝議大夫守禦史中丞賈敏行等,參撰《律疏》,成三十卷,四年十月奏之,頒於天下。自是斷獄者皆引疏分析之。永徽五年五月,上謂侍臣曰:「獄訟繁多,皆由刑罰枉濫,故曰刑者成也,一成而不可變。末代斷獄之人,皆以苛刻為明,是以秦氏網密秋荼,而獲罪者眾。今天下無事,四海乂安,欲與公等共行寬政。今日刑罰,得無枉濫乎?」無忌對曰:「陛下欲得刑法寬平,臣下猶不識聖意。此法弊來已久,非止今日。若情在體國,即共號癡人,意在深文,便稱好吏。所以罪雖合杖,必欲遣徒,理有可生,務入於死,非憎前人,陷於死刑。陛下矜而令放,法司亦宜固請,但陛下喜怒不妄加於人,刑罰自然適中。」上以為然。永徽六年七月,上謂侍臣曰:「律通比附,條例太多。」左僕射志寧等對:「舊律多比附斷事,乃稍難解。科條極眾,數至三千。隋日再定,惟留五百。以事類相似者,比附科斷。今日所停,即是參取隋律修易。條章既少,極成省便。」   龍朔二年,改易官號,因敕司刑太常伯源直心、少常伯李敬玄、司刑大夫李文禮等重定格式,惟改曹局之名,而不易篇第。麟德二年奏上。至儀鳳中,官號復舊,又敕左僕射劉仁軌、右僕射戴至德、侍中張文瓘、中書令李敬玄、右庶子郝處俊、黃門侍郎來恆、左庶子高智周、右庶子李義琰、吏部侍郎裴行儉馬載、兵部侍郎蕭德昭裴炎、工部侍郎李義琛、刑部侍郎張楚、金部郎中盧律師等,刪緝格式。儀鳳二年二月九日,撰定奏上。先是詳刑少卿趙仁本撰《法例》三卷,引以斷獄,時議亦為折衷。後高宗覽之,以為煩文不便。因謂侍臣曰:「律、令、格、式,天下通規,非朕庸虛所能創製。並是武德之際,貞觀已來,或取定宸衷,參詳眾議,條章備舉,軌躅昭然,臨事遵行,自不能盡。何為更須作例,致使觸緒多疑。計此因循,非適今日,速宜改轍,不得更然。」自是,《法例》遂廢不用。   則天臨朝,初欲大收人望。垂拱初年,令熔銅為匭,四面置門,各依方色,共為一室。東面名曰延恩匭,上賦頌及許求官爵者封表投之。南面曰招諫匭,有言時政得失及直言諫諍者投之。西面曰申冤匭,有得罪冤濫者投之。北面曰通玄匭,有玄象災變及軍謀秘策者投之。每日置之於朝堂,以收天下表疏。既出之後,不逞之徒,或至攻訐陰私,謗訕朝政者。後乃令中書、門下官一人,專監其所投之狀,仍責識官,然後許進封,行之至今焉。則天又敕內史裴居道、夏官尚書岑長倩、鳳閣侍郎韋方質與刪定官袁智弘等十餘人,刪改格式,加計帳及勾帳式,通舊式成二十卷。又以武德已來、垂拱已前詔敕便於時者,編為《新格》二卷,則天自製序。其二卷之外,別編六卷,堪為當司行用,為《垂拱留司格》。時韋方質詳練法理,又委其事於咸陽尉王守慎,又有經理之才,故《垂拱格》、《式》,議者稱為詳密。其律令惟改二十四條,又有不便者,大抵依舊。   然則天嚴於用刑,屬徐敬業作亂,及豫、博兵起之後,恐人心動搖,欲以威制天下,漸引酷吏,務令深文,以案刑獄。長壽年有上封事言嶺表流人有陰謀逆者,乃遣司刑評事萬國俊攝監察御史就案之,若得反狀,斬決。國俊至廣州,遍召流人,擁之水曲,以次加戮。三百餘人,一時並命,然後鍛煉曲成反狀。乃更誣奏云:「諸道流人,多有怨望。若不推究,為變不遙。」則天深然其言。又命攝監察御史劉光業、王德壽、鮑思恭、王處貞、屈貞筠等,分往劍南、黔中、安南、嶺南等六道,按鞫流人。光業所在殺戮。光業誅九百人,德壽誅七百人,其餘少者不減數百人。亦有雜犯及遠年流人,亦枉及禍焉。時周興、來俊臣等,相次受制推究大獄。乃於都城麗景門內,別置推事使院,時人謂之「新開獄」。俊臣又與侍御史侯思止王弘義郭霸李敬仁、評事康暐衛遂忠等,招集告事數百人,共為羅織,以陷良善。前後枉遭殺害者,不可勝數。又造《告密羅織經》一卷,其意旨皆網羅前人,織成反狀。俊臣每鞫囚,無問輕重,多以醋灌鼻。禁地牢中,或盛之於甕,以火圍繞炙之。兼絕其糧餉,至有抽衣絮以啖之者。其所作大枷,凡有十號:一曰定百脈,二曰喘不得,三曰突地吼,四曰著即承,五曰失魂膽,六曰實同反,七曰反是實,八曰死豬愁,九曰求即死,十曰求破家。又令寢處糞穢,備諸苦毒。每有制書寬宥囚徒,俊臣必先遣獄卒,盡殺重罪,然後宣示。是時海內懾懼,道路以目。麟台正字陳子昂上書曰:   臣聞古之御天下者,其政有三:王者化之,用仁義也;霸者威之,任權智也;強國脅之,務刑罰也。是以化之不足,然後威之,威之不足,然後刑之。故至於刑,則非王者之所貴矣。況欲光宅天下,追功上皇,專任刑殺以為威斷,可謂策之失者也。   臣伏睹陛下聖德聰明,游心太古,將制靜宇宙,保乂黎民,發號施令,出於誠慊。天下蒼生,莫不懸望聖風,冀見神化,道德為政,將侍於陛下矣。臣聞之,聖人出,必有驅除,蓋天人之符,應休命也。日者東南微孽,敢謀亂常。陛下順天行誅,罪惡鹹伏,豈非天意欲彰陛下威武之功哉!而執事者不察天心,以為人意,惡其首亂唱禍,法合誅屠,將息奸源,窮其黨與。遂使陛下大開詔獄,重設嚴刑,冀以懲奸,觀於天下。逆黨親屬及其交遊,有涉嫌疑,辭相連及,莫不窮捕考校,枝葉蟠拿。大或流血,小御魑魅。至有奸人熒惑,乘險相誣,糾告疑似,冀圖爵賞,叫於闕下者,日有數矣。於時朝廷徨徨,莫能自固,海內傾聽,以相驚恐。賴陛下仁慈,憫其危懼,賜以恩詔,許其大功已上,一切勿論。人時獲泰,謂生再造。愚臣竊以忻然,賀陛下聖明,得天之機也。不謂議者異見,又執前圖,比者刑獄,紛紛復起。陛下不深思天意,以順休期,尚以督察為理,威刑為務,使前者之詔,不信於人。愚臣昧焉,竊恐非五帝、三王伐罪吊人之意也。   臣竊觀當今天下百姓,思安久矣。曩屬北胡侵塞,西戎寇邊,兵革相屠,向歷十載。關、河自北,轉輸幽、燕;秦、蜀之西,馳騖湟、海。當時天下疲極矣!重以大兵之後,屬遭凶年,流離飢餓,死喪略半。幸賴陛下以至聖之德,撫寧兆人,邊境獲安,中國無事,陰陽大順,年谷累登,天下父子,始得相養矣。揚州構禍,殆有五旬,而海中晏然,纖塵不動,豈非天下蒸庶厭凶亂哉?臣以此卜之,百姓思安久矣。今陛下不務玄默,以救疲民,而又任威刑以失其望,欲以察察為政,肅理寰區。愚臣暗昧,竊有大惑。且臣聞刑者,政之末節也。先王以禁暴厘亂,不得已而用之。今天下幸安,萬物思泰,陛下乃以末節之法,察理平人,愚臣以為非適變隨時之義也。頃年以來,伏見諸方告密。囚累百千輩。大抵所告,皆以揚州為名,及其窮竟,百無一實。陛下仁恕,又屈法容之,傍訐他事,亦為推劾。遂使奸臣之黨,快意相讎,睚眥之嫌,即稱有密。一人被告,百人滿獄。使者推捕,冠蓋如市。或謂陛下愛一人而害百人,天下喁喁,莫知寧所。   臣聞自非聖人,不有外患,必有內憂,物理自然也。臣不敢以古遠言之,請指隋而說。臣聞長老云:隋之末世,天下猶平。煬帝不恭,窮毒威武,厭居皇極,自總元戎,以百萬之師,觀兵遼海,天下始騷然矣。遂使楊玄感挾不臣之勢,有大盜之心,欲因人謀,以竊皇業。及稱兵中夏,將據洛陽,哮寔之勢傾宇宙矣。然亂未逾月,而頭足異處。何者?天下之弊,未有土崩,蒸人之心,猶望樂業。煬帝不悟,暗忽人機。自以為元惡既誅,天下無巨猾也,皇極之任,可以刑罰理之。遂使兵部尚書樊子蓋專行屠戮,大窮黨與,海內豪士,無不罹殃。遂至殺人如麻,流血成澤,天下靡然思為亂矣。於是蕭銑、硃粲起於荊南,李密、竇建德亂於河北。四海雲搖,遂並起而亡隋族矣。豈不哀哉!長老至今談之,委曲如是。   觀三代夏、殷興亡,已下至秦、漢、魏、晉理亂,莫不皆以毒刑而致敗壞也。夫大獄一起,不能無濫。何者?刀筆之吏,寡識大方,斷獄能者,名在急刻。文深網密,則共稱至公,爰及人主,亦謂其奉法。於是利在殺人,害在平恕,故獄吏相誡,以殺為詞。非憎於人也,而利在己。故上以希人主之旨,以圖榮身之利。徇利既多,則不能無濫,濫及良善,則淫刑逞矣。夫人情莫不自愛其身,陛下以此察之,豈非無濫矣!冤人吁嗟,感傷和氣;和氣悖亂,群生癘疫;水旱隨之,則有凶年。人既失業,則禍亂之心怵然而生矣。頃來亢陽愆候,雲而不雨,農夫釋耒,瞻望嗷嗷,豈不由陛下之有聖德而不降澤於人也?儻旱遂過春,廢於時種,今年稼穡,必有損矣。陛下可不敬承天意,以澤恤人?臣聞古者明王重慎刑罰,蓋懼此也。《書》不雲乎,「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陛下奈何以堂堂之聖,猶務強國之威。愚臣竊為陛下不取。   且愚人安則樂生,危則思變。故事有招禍,法有起奸。倘大獄未休,支黨日廣,天下疑惑,相恐無辜,人情之變,不可不察。昔漢武帝時巫蠱獄起,江充行詐,作亂京師,至使太子奔走,兵交宮闕,無辜被害者以萬千數。當時劉宗幾覆滅矣,賴武帝得壺關三老上書,幡然感悟,夷江充三族,余獄不論,天下少以安耳。臣讀書至此,未嘗不為戾太子流涕也。古人云:「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伏願陛下念之。今臣不避湯鑊之罪,以螻蟻之命,輕觸宸嚴。臣非不惡死而貪生也,誠以負陛下恩遇,以微命蔽塞聰明,亦非敢欲陛下頓息嚴刑,望在恤刑耳。乞與三事大夫,圖其可否。夫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無以臣微而忽其奏,天下幸甚。   疏奏不省。   時司刑少卿徐有功常駁酷吏所奏,每日與之廷爭得失,以雪冤濫,因此全濟者亦不可勝數,語在《有功傳》。及俊臣、弘義等伏誅,刑獄稍息。前後宰相王及善、姚元崇、硃敬則等,皆言垂拱已來身死破家者,皆是枉濫,則天頗亦覺悟。於是監察御史魏靖上言曰:   臣聞國之綱紀,在乎生殺。其周興、來俊臣、丘神勣、萬國俊、王弘義、侯思止、郭弘霸、李敬仁、彭先覺、王德壽、張知默者,即堯年四凶矣。恣騁愚暴,縱虐含毒,讎嫉在位,安忍朝臣,罪逐情加,刑隨意改。當其時也,囚囹如市,朝廷以目。既而素虛不昧,冤魂有托,行惡其報,禍淫可懲,具嚴天刑,以懲亂首。竊見來俊臣身處極法者,以其羅織良善,屠陷忠賢,籍沒以勸將來,顯戮以謝天下。臣又聞之道路,上至聖主,傍洎貴臣,明明知有羅織之事矣,俊臣既死,推者獲功,胡元禮超遷,裴談顯授,中外稱慶,朝廷載安。破其黨者,即能賞不逾時;被其陷者,豈可淹之累歲。且稱反徒,須得反狀。惟據片辭,即請行刑,拷楚妄加,款答何限。故徐有功以寬平而見忌,斛瑟羅以妓女而受拘,中外具知,枉直斯在,藉以為喻,其餘可詳。臣又聞之,郭弘霸自刺而唱快,萬國俊被遮而遽亡。霍獻可臨終,膝拳於項;李敬仁將死,舌至於臍。皆眾鬼滿庭,群妖橫道,惟徵集應,若響隨聲。備在人謠,不為虛說,伯有晝見,殆無以過。此亦羅織之一據也。臣以至愚,不識大體,儻使平反者數人,眾共詳覆來俊臣等所推大獄,庶鄧艾獲申於今日,孝婦不濫於昔時,恩渙一流,天下幸甚。   疏奏,制令錄來俊臣、丘神勣等所推鞫人身死籍沒者,令三司重推勘,有冤濫者,並皆雪免。   中宗神龍元年,制以故司僕少卿徐有功,執法平恕,追贈越州都督,特授一子官。又以丘神勣、來子珣、萬國俊、周興、來俊臣、魚承曄、王景昭、索元禮、傅遊藝、王弘義、張知默、裴籍、焦仁亶、侯思止、郭霸、李敬仁、皇甫文備、陳嘉言、劉光業、王德壽、王處貞、屈貞筠、鮑思恭二十三人,自垂拱已來並枉濫殺人,所有官爵,並令追奪。天下稱慶。時既改易,制盡依貞觀、永徽故事。敕中書令韋安石、禮部侍郎祝欽明、尚書右丞蘇瑰、兵部郎中狄光嗣等,刪定《垂拱格》後至神龍元年已來制敕,為《散頒格》七卷。又刪補舊式,為二十卷,頒於天下。景雲初,睿宗又敕戶部尚書岑羲、中書侍郎陸象先、右散騎常侍徐堅、右司郎中唐紹、刑部員外郎邵知與、刪定官大理寺丞陳義海、右衛長史張處斌、大理評事張名播、左衛率府倉曹參軍羅思貞、刑部主事閻義顓凡十人,刪定格、式、律、令。太極元年二月奏上,名為《太極格》。   開元初,玄宗敕黃門監盧懷慎、紫微侍郎兼刑部尚書李乂、紫微侍郎蘇頲、紫微舍人呂延祚、給事中魏奉古、大理評事高智靜、同州韓城縣丞侯郢璡、瀛州司法參軍閻義顓等,刪定格、式、令,至三年三月奏上,名為《開元格》。六年,玄宗又敕吏部侍郎兼侍中宋璟、中書侍郎蘇頲、尚書左丞盧從願、吏部侍郎裴漼慕容珣、戶部侍郎楊滔、中書舍人劉令植、大理司直高智靜、幽州司功參軍侯郢璡等九人,刪定律、令、格、式,至七年三月奏上。律、令、式仍舊名,格曰《開元後格》。十九年,侍中裴光庭、中書令蕭嵩,又以格後制敕行用之後,頗與格文相違,於事非便,奏令所司刪撰《格後長行敕》六卷,頒於天下。二十二年,戶部尚書李林甫又受詔改修格令。林甫遷中書令,乃與侍中牛仙客、御史中丞王敬從,與明法之官前左武衛胄曹參軍崔見、衛州司戶參軍直中書陳承信、酸棗尉直刑部俞元杞等,共加刪緝舊格、式、律、令及敕,總七千二十六條。其一千三百二十四條於事非要,並刪之。二千一百八十條隨文損益,三千五百九十四條仍舊不改。總成律十二卷,《律疏》三十卷,《令》三十卷,《式》二十卷,《開元新格》十卷。又撰《格式律令事類》四十卷,以類相從,便於省覽。二十五年九月奏上,敕於尚書都省寫五十本,發使散於天下。其年刑部斷獄,天下死罪惟有五十八人。大理少卿徐嶠上言:大理獄院,由來相傳殺氣太盛,鳥雀不棲,至是有鵲巢其樹。於是百僚以幾至刑措,上表陳賀。玄宗以宰相變理、法官平允之功,封仙客為邠國公,林甫為晉國公,刑部大理官共賜帛二千匹。   自明慶至先天六十年間,高宗寬仁,政歸宮閫。則天女主猜忌,果於殺戮,宗枝大臣,鍛於酷吏,至於移易宗社,幾亡李氏。神龍之後,後族干政,景雲繼立,歸妹怙權。開元之際,刑政賞罰,斷於宸極,四十餘年,可謂太平矣。及塚臣懷邪,邊將內侮,乘輿幸於巴、蜀,儲副立於朔方,曾未逾年,載收京邑,書契以來,未有克復宗社若斯之速也。而兩京衣冠,多被脅從,至是相率待罪闕下。而執事者務欲峻刑以取威,盡誅其族,以令天下。議久不定,竟置三司使,以御史大夫兼京兆尹李峴、兵部侍郎呂諲、戶部侍郎兼御史中丞崔器、刑部侍郎兼御史中丞韓擇木、大理卿嚴向等五人為之。初,西京文武官陸大鈞等陷賊來歸,崔器草儀,盡令免冠徒跣,撫膺號泣,以金吾府縣人吏圍之,於朝謝罪,收付大理京兆府獄系之。及陳希烈等大臣至者數百人,又令朝堂徒跣如初,令宰相苗晉卿、崔圓、李麟等百僚同視,以為棄辱,宣詔以責之。朝廷又以負罪者眾,獄中不容,乃賜楊國忠宅鞫之。器、諲多希旨深刻,而擇木無所是非,獨李峴力爭之,乃定所推之罪為六等,集百僚尚書省議之。肅宗方用刑名,公卿但唯唯署名而已。於是河南尹達奚珣等三十九人,以為罪重,與從共棄。珣等十一人,於子城西伏誅。陳希烈、張□、郭納、獨孤朗等七人,於大理寺獄賜自盡。達奚摯、張岯、李有孚、劉子英、冉大華二十一人,於京兆府門決重杖死。大理卿張均引至獨柳樹下刑人處,免死配流合浦郡,而達奚珣、韋恆乃至腰斬。先是,慶緒至相州,史思明、高秀巖等皆送款請命,肅宗各令復位,便領所管,至是懼不自安,各率其黨叛。其後三司用刑,連年不定,流貶相繼。及王璵為相,素聞物議,請下詔自今已後,三司推勘未畢者,一切放免,大收人望。後蕭華拔魏州歸國,嘗話於朝云:「初河北官聞國家宣詔放陳希列等脅從官一切不問,各令復位,聞者悔歸國之晚,舉措自失。及後聞希烈等死,皆相賀得計,無敢歸者。於是河北將吏,人人益堅,大兵不解。」   後有毛若虛、敬羽之流,皆深酷割剝,驟求權柄,殺人以逞刑,厚斂以資國。六七年間,大獄相繼,州縣之內,多是貶降人。肅宗復聞三司多濫,嘗悔云:「朕為三司所誤,深恨之。」及彌留之際,以元載為相,乃詔天下流降人等一切放歸。   代宗寶應元年,回紇與史朝義戰,勝,擒其將士妻子老幼四百八十人。上以婦人雖為賊家口,皆是良家子女,被賊逼略,惻然愍之,令萬年縣於勝業佛寺安置,給糧料。若有親屬認者,任還之;如無親族者,任其所適,仍給糧遞過。於是人情莫不感戴忻悅。大歷十四年六月一日,德宗御丹鳳樓大赦。赦書節文:「律、令、格、式條目有未折衷者,委中書門下簡擇理識通明官共刪定。自至德已來制敕,或因人奏請,或臨事頒行,差互不同,使人疑惑,中書門下與刪定官詳決,取堪久長行用者,編入格條。」三司使,准式以御史中丞、中書舍人、給事中各一人為之,每日於朝堂受詞,推勘處分。建中二年,罷刪定格令使並三司使。先是,以中書門下充刪定格令使,又以給事中、中書舍人、御史中丞為三司使。至是中書門下奏請復舊,以刑部、御史台、大理寺為之。其格令委刑部刪定。元和四年九月敕:「刑部大理決斷系囚,過為淹遲,是長奸幸。自今已後,大理寺檢斷,不得過二十日,刑部覆下,不得過十日。如刑部覆有異同,寺司重加不得過十五日,省司量覆不得過本日。如有牒外州府節目及於京城內勘,本推即日以報。牒到後計日數,被勘司卻報不得過五日。仍令刑部具遣牒及報牒月日,牒報都省及分察使,各准敕文勾舉糾訪。」   六年九月,富平縣人梁悅,為父殺仇人秦果,投縣請罪。敕:「復仇殺人,固有彝典。以其申冤請罪,視死如歸,自詣公門,發於天性。志在徇節,本無求生之心,寧失不經,特從減死之法。宜決一百,配流循州。」職方員外郎韓愈獻議曰:   伏奉今月五日敕:復仇,據禮經則義不同天,征法令則殺人者死。禮法二事,皆王教之端,有此異同,必資論辯,宜令都省集議聞奏者。伏以子復父仇,見於《春秋》,見於《禮記》,又見於《周官》,又見於諸子史,不可勝數,未有非而罪之者也。最宜詳於律,而律無其條,非闕文也。蓋以為不許復仇,則傷孝子之心,而乖先王之訓;許復仇,則人將倚法專殺,無以禁止其端矣。夫律雖本於聖人,然執而行之者,有司也。經之所明者,制有司也。丁寧其義於經,而深沒其文於律者,其意將使法吏一斷於法,而經術之士,得引經而議也。《周官》曰:「凡殺人而義者,令勿仇,仇之則死。」義,宜也,明殺人而不得其宜者,子得復仇也。此百姓之相仇者也。《公羊傳》曰:「父不受誅,子復仇可也。」不受誅者,罪不當誅也。又《周官》曰:「凡報仇讎者,書於士,殺之無罪。」言將復仇,必先言於官,則無罪也。今陛下垂意典章,思立定制。惜有司之守,憐孝子之心,示不自專,訪議群下。臣愚以為復仇之名雖同,而其事各異。或百姓相仇,如《周官》所稱,可議於今者;或為官吏所誅,如《公羊》所稱,不可行於今者。又《周官》所稱,將復仇,先告於士則無罪者。若孤稚羸弱,抱微志而伺敵人之便,恐不能自言於官,未可以為斷於今也。然則殺之與赦,不可一例。宜定其制曰:凡有復父仇者,事發,具其事由,下尚書省集議奏聞。酌其宜而處之,則經律無失其指矣。   元和十三年八月,鳳翔節度使鄭餘慶等詳定《格後敕》三十卷,右司郎中崔郾等六人修上。其年,刑部侍郎許孟容、蔣乂等奉詔刪定,復勒成三十卷。刑部侍郎劉伯芻等考定,如其舊卷。   長慶元年五月,御史中丞牛僧孺奏:「天下刑獄,苦於淹滯,請立程限。大事,大理寺限三十五日詳斷畢,申刑部,限三十日聞奏。中事,大理寺三十日,刑部二十五日。小事,大理寺二十五日,刑部二十日。一狀所犯十人以上,所斷罪二十件以上,為大。所犯六人以上,所斷罪十件以上,為中。所犯五人以下,所斷罪十件以下,為小。其或所抵罪狀並所結刑名並同者,則雖人數甚多,亦同一人之例。違者罪有差。」二年四月,刑部員外郎孫革奏:「京兆府雲陽縣人張蒞,欠羽林官騎康憲錢米。憲征之,蒞承醉拉憲,氣息將絕。憲男買得,年十四,將救其父。以蒞角牴力人,不敢摠解,遂持木鍤擊蒞之首見血,後三日致死者。准律,父為人所毆,子往救,擊其人折傷,減凡斗三等。至死者,依常律。即買得救父難是性孝,非暴;擊張蒞是心切,非凶。以髫丱之歲,正父子之親,若非聖化所加,童子安能及此?《王制》稱五刑之理,必原父子之親以權之,慎測淺深之量以別之。《春秋》之義,原心定罪。周書所訓,諸罰有權。今買得生被皇風,幼符至孝,哀矜之宥,伏在聖慈。臣職當讞刑,合分善惡。」敕:「康買得尚在童年,能知子道,雖殺人當死,而為父可哀。若從沉命之科,恐失原情之義,宜付法司,減死罪一等。」   大和七年十二月,刑部奏:「先奉敕詳定前大理丞謝登《新編格後敕》六十卷者。臣等據謝登所進,詳諸理例,參以格式,或事非久要,恩出一時,或前後差殊,或書寫錯誤,並已落下及改正訖。去繁舉要,列司分門,都為五十卷。伏請宣下施行。」可之。八年四月,詔應犯輕罪人,除情狀巨蠹,法所難原者,其他過誤罪愆,及尋常公事違犯,不得鞭背。遵太宗之故事也。俄而京兆尹韋長奏:「京師浩穰,奸豪所聚。終日懲罰,抵犯猶多,小有寬容,即難禁戢。若恭守敕旨,則無以肅清;若臨事用刑,則有違詔使。伏望許依前據輕重處置。」從之。   開成四年,兩省詳定《刑法格》一十卷,敕令施行。   會昌元年九月,庫部郎中、知制誥紇干泉等奏:「准刑部奏,犯贓官五品已上,合抵死刑,請准獄官令死於家者,伏請永為定格。」從之。大中五年四月,刑部侍郎劉谻蔥巧^敕修《大中刑法總要格後敕》六十卷,起貞觀二年六月二十日,至大中五年四月十三日,凡二百二十四年雜敕,都計六百四十六門,二千一百六十五條。七年五月,左衛率倉曹參軍張戣進《大中刑法統類》一十二卷,敕刑部詳定奏行之。   列傳第一 后妃上   高祖太穆皇后竇氏 太宗文德皇后長孫氏 賢妃徐氏 高宗廢後王氏 良娣蕭氏 中宗和思皇后趙氏 中宗韋庶人 上官昭容 睿宗肅明皇后劉氏 睿宗昭成皇后竇氏 玄宗廢後王氏 玄宗貞順皇后武氏 玄宗楊貴妃   三代宮禁之職,《周官》最詳。自周已降,彤史沿革,各載本書,此不備述。唐因隋制,皇后之下,有貴妃、淑妃、德妃、賢妃各一人,為夫人,正一品;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各一人,為九嬪,正二品;婕妤九人,正三品;美人九人,正四品;才人九人,正五品;寶林二十七人,正六品;御女二十七人,正七品;采女二十七人,正八品;其餘六尚諸司,分典乘輿服御。龍朔二年,官名改易,內職皆更舊號。鹹亨二年復舊。開元中,玄宗以皇后之下立四妃,法帝嚳也。而后妃四星,一為正後;今既立正後,復有四妃,非典法也。乃於皇后之下立惠妃、麗妃、華妃等三位,以代三夫人,為正一品;又置芳儀六人,為正二品;美人四人,為正三品;才人七人,為正四品;尚宮、尚儀、尚服各二人,為正五品;自六品至九品,即諸司諸典職員品第而序之,後亦參用前號。   然而三代之政,莫不以賢妃開國,嬖寵傾邦。秦、漢已還,其流浸盛。大至移國,小則臨朝,煥車服以王宗枝,裂土壤而侯肺腑,洎末塗淪敗,赤族夷宗。高祖龍飛,宮無正寢,而婦言是用,釁起維城。大帝孝和,仁而不武,但恣池台之賞,寧顧衽席之嫌?武室、韋宗,幾危運祚。東京帝后,歿從夫謚,光烈、和熹之類是也。高宗自號天皇,武氏自稱天後,而韋庶人生有翌聖之名,肅宗欲後張氏,此不經之甚,皆以凶終。玄宗以惠妃之愛,擯斥椒宮,繼以太真,幾喪天下。歷觀前古邦家喪敗之由,多基於子弟召禍。子弟之亂,必始於宮闈不正。故息隱鬩牆,秦王謀歸東洛;馬嵬塗地,太子不敢西行。若中有聖善之慈,胡能若是?《易》曰「家道正而天下定」,不其然歟!自後累朝,長秋虛位,或以旁宗入繼,母屬皆微,徒有冊拜之文,諒乏「關雎」之德。今錄其存於史冊者,為《后妃傳》雲。   高祖太穆皇后竇氏,京兆始平人,隋定州總管、神武公毅之女也。後母,周武帝姊襄陽長公主。後生而發垂過頸,三歲與身齊。周武帝特愛重之,養於宮中。時武帝納突厥女為後,無寵,後尚幼,竊言於帝曰:「四邊未靜,突厥尚強,願舅抑情撫慰,以蒼生為念。但須突厥之助,則江南、關東不能為患矣。」武帝深納之。毅聞之,謂長公主曰:「此女才貌如此,不可妄以許人,當為求賢夫。」乃於門屏畫二孔雀,諸公子有求婚者,輒與兩箭射之,潛約中目者許之。前後數十輩莫能中,高祖後至,兩發各中一目。毅大悅,遂歸於我帝。及周武帝崩,後追思如喪所生。隋文帝受禪,後聞而流涕,自投於床曰:「恨我不為男,以救舅氏之難。」毅與長公主遽掩口曰:「汝勿妄言,滅吾族矣!」   後事元貞太后,以孝聞。太后素有羸疾,時或危篤。諸姒以太后性嚴懼譴,皆稱疾而退,惟後晝夜扶侍,不脫衣履者,動淹旬月焉。善書學,類高祖之書,人不能辨。工篇章,而好存規戒。大業中,高祖為扶風太守,有駿馬數匹。常言於高祖曰:「上好鷹愛馬,公之所知,此堪進御,不可久留,人或言者,必為身累,願熟思之。」高祖未決,竟以此獲譴。未幾,後崩於涿郡,時年四十五。高祖追思後言,方為自安之計,數求鷹犬以進之,俄而擢拜將軍,因流涕謂諸子曰:「我早從汝母之言,居此官久矣。」初葬壽安陵,後祔葬獻陵。上元元年八月,改上尊號曰太穆順聖皇后。   太宗文德順聖皇后長孫氏,長安人,隋右驍衛將軍晟之女也。晟妻,隋揚州刺史高敬德女,生後。少好讀書,造次必循禮則。年十三,嬪於太宗。隋大業中,常歸寧於永興裡,後舅高士廉媵張氏,於後所宿舍外見大馬,高二丈,鞍勒皆具,以告士廉。命筮之,遇《坤》之《泰》,筮者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順承天。坤厚載物,德合無疆。牝馬地類,行地無疆。變而之《泰》,內陽而外陰,內健而外順,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象》曰:後以輔相天地之宜而左右人也。龍,《乾》之象也。馬,《坤》之象也。變而為《泰》,天地交也。繇協於《歸妹》,婦人之兆也。女處尊位,履中居順也。此女貴不可言。」武德元年,冊為秦王妃。時太宗功業既高,隱太子猜忌滋甚。後孝事高祖,恭順妃嬪,盡力彌縫,以存內助。及難作,太宗在玄武門,方引將士入宮授甲,後親慰勉之,左右莫不感激。九年,冊拜皇太子妃。   太宗即位,立為皇后。贈後父晟司空、齊獻公。後性尤儉約,凡所服御,取給而已。太宗彌加禮待,常與後論及賞罰之事,對曰:「牝雞之晨,惟家之索。妾以婦人,豈敢豫聞政事?」太宗固與之言,竟不之答。時後兄無忌,夙與太宗為布衣之交,又以佐命元勳,委以腹心,出入臥內,將任之朝政。後固言不可,每乘間奏曰:「妾既托身紫宮,尊貴已極,實不願兄弟子侄布列朝廷。漢之呂、霍可為切骨之誡,特願聖朝勿以妾兄為宰執。」太宗不聽,竟用無忌為左武候大將軍、吏部尚書、右僕射。後又密遣無忌苦求遜職,太宗不獲已而許焉,改授開府儀同三司,後意乃懌。有異母兄安業,好酒無賴。獻公之薨也,後及無忌並幼,安業斥還舅氏,後殊不以介意,每請太宗厚加恩禮,位至監門將軍。及預劉德裕逆謀,太宗將殺之,後叩頭流涕為請命曰:「安業之罪,萬死無赦。然不慈於妾,天下知之,今置以極刑,人必謂妾恃寵以復其兄,無乃為聖朝累乎!」遂得減死。   後所生長樂公主,太宗特所鍾愛,及將出降,敕所司資送倍於長公主。魏徵諫曰:「昔漢明帝時,將封皇子,帝曰:『朕子安得同於先帝子乎!』然謂長主者,良以尊於公主也,情雖有差,義無等別。若令公主之禮有過長主,理恐不可,願陛下思之。」太宗以其言退而告後,後歎曰:「嘗聞陛下重魏徵,殊未知其故。今聞其諫,實乃能以義制主之情,可謂正直社稷之臣矣。妾與陛下結髮為夫婦,曲蒙禮待,情義深重,每言必候顏色,尚不敢輕犯威嚴,況在臣下,情疏禮隔,故韓非為之說難,東方稱其不易,良有以也。忠言逆於耳而利於行,有國有家者急務,納之則俗寧,杜之則政亂,誠願陛下詳之,則天下幸甚。」後因請遣中使繼帛五百匹,詣徵宅以賜之。太子承乾乳母遂安夫人常白後曰:「東宮器用闕少,欲有奏請。」後不聽,曰:「為太子,所患德不立而名不揚,何憂少於器物也!」   八年,從幸九成宮,染疾危惙,太子承乾入侍,密啟後曰:「醫藥備盡,尊體不瘳,請奏赦囚徒,並度人入道,冀蒙福助。」後曰:「死生有命,非人力所加。若修福可延,吾素非為惡。若行善無效,何福可求?赦者,國之大事;佛道者,示存異方之教耳,非惟政體靡弊,又是上所不為,豈以吾一婦人而亂天下法?」承乾不敢奏,以告左僕射房玄齡,玄齡以聞,太宗及侍臣莫不噓唏。朝臣鹹請肆赦,太宗從之;後聞之,固爭,乃止。將大漸,與太宗辭訣,時玄齡以譴歸第,後固言:「玄齡事陛下最久,小心謹慎,奇謀秘計,皆所預聞,竟無一言漏洩,非有大故,願勿棄之。又妾之本宗,幸緣姻戚,既非德舉,易履危機,其保全永久,慎勿處之權要,但以外戚奉朝請,則為幸矣。妾生既無益於時,今死不可厚費。且葬者,藏也,欲人之不見。自古聖賢,皆崇儉薄,惟無道之世,大起山陵,勞費天下,為有識者笑。但請因山而葬,不須起墳,無用棺槨,所須器服,皆以木瓦,儉薄送終,則是不忘妾也。」十年六月己卯,崩於立政殿,時年三十六。其年十一月庚寅,葬於昭陵。   後嘗撰古婦人善事,勒成十卷,名曰《女則》,自為之序。又著論駁漢明德馬皇后,以為不能抑退外戚,令其當朝貴盛,乃戒其龍馬水車,此乃開其禍源而防其末事耳。且戒主守者曰:「此吾以自防閒耳。婦人著述無條貫,不欲至尊見之,慎勿言。」崩後,宮司以聞,太宗覽而增慟,以示近臣曰:「皇后此書,足可垂於後代。我豈不達天命而不能割情乎!以其每能規諫,補朕之闕,今不復聞善言,是內失一良佐,以此令人哀耳!」上元元年八月,改上尊號曰文德順聖皇后。   太宗賢妃徐氏,名惠,右散騎常侍堅之姑也。生五月而能言,四歲誦《論語》、《毛詩》,八歲好屬文。其父孝德試擬《楚辭》,云「山中不可以久留」,詞甚典美。自此遍涉經史,手不釋卷。太宗聞之,納為才人。其所屬文,揮翰立成,詞華綺贍。俄拜婕妤,再遷充容。時軍旅亟動,宮室互興,百姓頗倦勞役,上疏諫曰:   自貞觀已來,二十有二載,風調雨順,年登歲稔,人無水旱之弊,國無饑饉之災。昔漢武守文之常主,猶登刻玉之符;齊桓小國之庸君,尚圖泥金之事。望陛下推功損己,讓德不居。億兆傾心,猶闕告成之禮;雲亭佇謁,未展升中之儀。此之功德,足以咀嚼百王,網羅千代者矣。古人有云:「雖休勿休」,良有以也。守初保末,聖哲罕兼。是知業大者易驕,願陛下難之;善始者難終,願陛下易之。   竊見頃年已來,力役兼總,東有遼海之軍,西有昆丘之役,士馬疲於甲冑,舟車倦於轉輸。且召募役戍,去留懷死生之痛;因風阻浪,人米有漂溺之危。一夫力耕,卒無數十之獲;一船致損,則傾數百之糧。是猶運有盡之農功,填無窮之巨浪,圖未獲之他眾,喪已成之我軍。雖除凶伐暴,有國常規;然黷武玩兵,先哲所戒。昔秦皇併吞六國,反速危亡之基;晉武奄有三方,翻成覆敗之業。豈非矜功恃大,棄德而輕邦;圖利忘害,肆情而縱慾?遂使悠悠六合,雖廣不救其亡;嗷嗷黎庶,因弊以成其禍。是知地廣非常安之術,人勞乃易亂之源。願陛下布澤流人,矜弊恤乏,減行役之煩,增湛露之惠。妾又聞為政之本,貴在無為。竊見土木之功,不可兼遂。此闕初建,南營翠微,曾未逾時,玉華創製。雖復因山藉水,非無架築之勞;損之又損,頗有工力之費。終以茅茨示約,猶興木石之疲;假使和雇取人,不無煩擾之弊。是以卑宮菲食,聖主之所安;金屋瑤台,驕主之為麗。故有道之君,以逸逸人;無道之君,以樂樂身。願陛下使之以時,則力無竭矣;用而息之,則人斯悅矣。   夫珍玩伎巧,乃喪國之斧斤;珠玉錦繡,實迷心之鴆毒。竊見服玩纖靡,如變化於自然;織貢珍奇,若神仙之所制。雖馳華於季俗,實敗素於淳風。是知漆器非延叛之方,桀造之而人叛;玉杯豈招亡之術,紂用之而國亡。方驗侈麗之源,不可不遏。作法於儉,猶恐其奢;作法於奢,何以制後?伏惟陛下明鑒未形,智周無際,窮奧秘於麟閣,盡探賾於儒林。千王治亂之蹤,百代安危之跡,興衰禍福之數,得失成敗之機,故亦苞吞心府之中,循環目圍之內,乃宸衷之久察,無假一二言焉。惟恐知之非難,行之不易,志驕於業泰,體逸於時安。伏願抑志裁心,慎終如始,削輕過以添重德,循今是以替前非,則令名與日月無窮,盛業與乾坤永大。   太宗善其言,優賜甚厚。及太宗崩,追思顧遇之恩,哀慕愈甚,發疾不自醫。病甚,謂所親曰:「吾荷顧實深,志在早歿,魂其有靈,得侍園寢,吾之志也。」因為七言詩及連珠以見其志。永徽元年卒,時年二十四,詔贈賢妃,陪葬於昭陵之石室。   高宗廢後王氏,并州祁人也。父仁祐,貞觀中羅山令。同安長公主,即後之從祖母也。公主以後有美色,言於太宗,遂納為晉王妃。高宗登儲,冊為皇太子妃,以父仁祐為陳州刺史。永徽初,立為皇后,以仁祐為特進、魏國公,母柳氏為魏國夫人。仁祐尋卒,贈司空。   初,武皇后貞觀末隨太宗嬪御居於感業寺,後及左右數為之言,高宗由是復召入宮,立為昭儀。俄而漸承恩寵,遂與後及良娣蕭氏遞相譖毀。帝終不納後言,而昭儀寵遇日厚。後懼不自安,密與母柳氏求巫祝厭勝。事發,帝大怒,斷柳氏不許入宮中,後舅中書令柳奭罷知政事,並將廢後,長孫無忌、褚遂良等固諫,乃止。俄又納李義府之策,永徽六年十月,廢後及蕭良娣皆為庶人,囚之別院。武昭儀令人皆縊殺之。後母柳氏、兄尚衣奉御全信及蕭氏兄弟,並配流嶺外。遂立昭儀為皇后。尋又追改後姓為蟒氏,蕭良娣為梟氏。   庶人良娣初囚,大罵曰:「願阿武為老鼠,吾作貓兒,生生扼其喉!」武後怒,自是宮中不畜貓。初囚,高宗念之,閒行至其所,見其室封閉極密,惟開一竅通食器出入。高宗惻然,呼曰:「皇后、淑妃安在?」庶人泣而對曰:「妾等得罪,廢棄為宮婢,何得更有尊稱,名為皇后?」言訖悲咽,又曰:「今至尊思及疇昔,使妾等再見日月,出入院中,望改此院名為『回心院』,妾等再生之幸。」高宗曰:「朕即有處置。」武後知之,令人杖庶人及蕭氏各一百,截去手足,投於酒甕中,曰:「令此二嫗骨醉!」數日而卒。後則天頻見王、蕭二庶人披髮瀝血,如死時狀。武後惡之,禱以巫祝,又移居蓬萊宮,復見,故多在東都。中宗即位,復後姓為王氏,梟氏還為蕭氏。   中宗和思皇后趙氏,京兆長安人。祖綽,武德中以戰功至右領軍衛將軍。父瑰,尚高祖女常樂公主,歷遷左千牛將軍。中宗為英王時,納後為妃。既而妃母公主得罪,妃亦坐廢,幽死於內侍省。則天臨朝,瑰為壽州刺史,坐與越王貞連謀被誅,公主亦坐死。神龍元年,贈後謚為恭皇后,贈瑰左衛大將軍。及中宗崩,將葬於定陵,議者以韋後得罪,不宜祔葬,於是追諡後為和思,莫知瘞所,行招魂祔葬之禮。太常博士彭景直上言:「古無招魂葬之禮,不可備棺槨,置轀鬻茖吽C宜據《漢書郊祀志》葬黃帝衣冠於橋山故事,以皇后禕衣於陵所寢宮招魂,置衣於魂輿,以太牢告祭,遷衣於寢宮,舒於御榻之右,覆以夷衾而祔葬焉。」從之。   中宗韋庶人,京兆萬年人也。祖弘表,貞觀中為曹王府典軍。中宗為太子時,納後為妃,仍擢後父普州參軍玄貞為豫州刺史。嗣聖元年,立為皇后。其年,中宗見廢,後隨從房州。時中宗懼不自安,每聞制使至,惶恐欲自殺。後勸王曰:「禍福倚伏,何常之有?豈失一死,何遽如是也!」累年同艱危,情義甚篤。所生懿德太子、永泰、永壽、長寧、安樂四公主,安樂最幼,生於房州,帝自脫衣裹之,遂名曰裹兒,特寵異焉。及中宗復立為太子,又立後為妃。時昭容上官氏常勸後行則天故事,乃上表請天下士庶為出母服喪三年;又請百姓以年二十三為丁,五十九免役,改易制度,以收時望。制皆許之。   帝在房州時,常謂後曰:「一朝見天日,誓不相禁忌。」及得志,受上官昭容邪說,引武三思入宮中,升御床,與後雙陸,帝為點籌,以為歡笑,丑聲日聞於外。乃大出宮女,雖左右內職,亦許時出禁中。上官氏及宮人貴幸者,皆立外宅,出入不節,朝官邪佞者候之,恣為狎游,祈其賞秩,以至要官。時侍中敬暉謀去諸武,武三思患之,乃結上官氏以為援,因得幸於後,潛入宮中謀議,乃諷百官上帝尊號為應天皇帝,後為順天皇后。帝與後親謁太廟,告謝受尊號之意。於是三思驕橫用事,敬暉、王同皎相次夷滅,天下鹹歸咎於後。後方優寵親屬,內外封拜,遍列清要。又欲寵樹安樂公主,乃制公主開府,置官屬。太平公主儀比親王。長寧、安樂二府不置長史而已。宜城公主等以非後所生,各減太平之半。安樂恃寵驕恣,賣官鬻獄,勢傾朝廷,常自草制敕,掩其文而請帝書焉,帝笑而從之,竟不省視。又請自立為皇太女,帝雖不從,亦不加譴。所署府僚,皆猥濫非才。又廣營第宅,侈靡過甚。長寧及諸公主迭相倣傚,天下鹹嗟怨之。   神龍三年,節愍太子死後,宗楚客率百僚上表,加後號為順天翊聖皇后。景龍二年春,宮中希旨,妄稱後衣箱中有五色雲出,帝使畫工圖之,出示於朝,乃大赦天下,百僚母妻各加邑號。右驍衛將軍、知太史事迦葉志忠上表曰:「昔高祖未受命時,天下歌《桃李子》;太宗未受命時,天下歌《秦王破陣樂》;高宗未受命時,天下歌《側堂堂》;天後未受命時,天下歌《武媚娘》。伏惟應天皇帝未受命時,天下歌《英王石州》;順天皇后未受命時,天下歌《桑條韋也》。女行六合之內,齊首蹀足,應四時八節之會,歌舞同歡。豈與夫《簫韶》九成、百獸率舞同年而語哉!伏惟皇后降帝女之精,合為國母,主蠶桑以安天下,后妃之德,於斯為盛。謹進《桑條歌》十二篇,伏請宣佈中外,進入樂府,皇后先蠶之時,以享宗廟。」帝悅而許之,特賜志忠莊一區、雜彩七百段。太常少卿鄭愔又引而申之,播於舞詠,亦受厚賞。兵部尚書宗楚客又諷補闕趙延禧表陳符命,解《桑條》以為十八代之符,請頒示天下,編諸史冊。帝大悅,擢延禧為諫議大夫。時上官昭容與其母鄭氏及尚宮柴氏、賀婁氏,樹用親黨,廣納貨賂,別降墨敕,斜封授官,或出臧獲屠販之類,累居榮秩。又引女巫趙氏出入禁中,封為隴西夫人,勢與上官氏為比。   三年冬,帝將親祠南郊,國子祭酒祝欽明、司業郭山惲建議云:「皇后亦合助祭。」太常博士唐紹、蔣欽緒上疏爭之。尚書右僕射韋巨源詳定儀注,遂希旨協同欽明之議。帝納其言,以後為亞獻,仍以宰相女為齊娘,以執籩豆。欽明又欲請安樂公主為終獻,迫於時議而止。四年正月望夜,帝與後微行市裡,以觀燒燈。又放宮女數千,夜遊縱觀,因與外人陰通,逃逸不還。時國子祭酒葉靜能善符禁小術,散騎常侍馬秦客頗閒醫藥,光祿少卿楊均以調膳侍奉,皆出入宮掖。均與秦客皆得幸於後,相次丁母憂,旬日悉起復舊職。時安樂公主與駙馬武延秀、侍中紀處訥、中書令宗楚客、司農卿趙履溫互相猜貳,迭為朋黨。   六月,帝遇毒暴崩。時馬秦客侍疾,議者歸罪於秦客及安樂公主。後懼,秘不發喪,引所親入禁中,謀自安之策。以刑部尚書裴談、工部尚書張錫知政事,留守東都;又命左金吾大將軍趙承恩及宦者左監門衛大將軍薛崇簡帥兵五百人往筠州,以備譙王重福。後與兄太子少保溫定策,立溫王重茂為皇太子,召諸府兵五萬人屯京城,分為左右營,然後發喪。少帝即位,尊後為皇太后,臨朝攝政。韋溫總知內外兵馬,守援宮掖;駙馬韋捷、韋濯分掌左右屯營;武延秀及溫從子播、族弟璿、外甥高崇,共典左右羽林軍及飛騎、萬騎。播、璿欲先樹威嚴,拜官日先鞭萬騎數人,眾皆怨,不為之用。時京城恐懼,相傳將有革命之事,往往偶語,人情不安。臨淄王率薛崇簡、鍾紹京、劉幽求領萬騎及總監,丁未,入自玄武門,至左羽林軍,斬將軍韋璿、韋播及中郎將高崇於寢帳。遂斬關而入,至太極殿。後惶駭遁入殿前飛騎營,及武延秀、安樂公主皆為亂兵所殺。分遣萬騎誅其黨與韋溫、溫從子捷,及族弟嬰;宗楚客、弟晉卿,紀處訥,馬秦客,葉靜能,楊均,趙履溫,衛尉卿王哲,太常卿李蛈瓷A將作少匠李守質及韋氏武氏宗族,無少長皆斬之。梟後及安樂公主首於東市。翌日,敕收後屍,葬以一品之禮,追貶為庶人;安樂公主葬以三品之禮,追貶為悖逆庶人。   中宗上官昭容,名婉兒,西台侍郎儀之孫也。父庭芝,與儀同被誅,婉兒時在襁褓,隨母配入掖庭。及長,有文詞,明習吏事。則天時,婉兒忤旨當誅,則天惜其才不殺,但黥其面而已。自聖歷已後,百司表奏,多令參決。中宗即位,又令專掌制命,深被信任。尋拜為昭容,封其母鄭氏為沛國夫人。婉兒既與武三思淫亂,每下制敕,多因事推尊武後而排抑皇家。節愍太子深惡之,及舉兵,至肅章門,扣閣索婉兒。婉兒大言曰:「觀其此意,即當次索皇后以及大家。」帝與後遂激怒,並將婉兒登玄武門樓以避兵鋒,俄而事定。婉兒常勸廣置昭文學士,盛引當朝詞學之臣,數賜游宴,賦詩唱和。婉兒每代帝及後、長寧安樂二公主,數首並作,辭甚綺麗,時人鹹諷誦之。婉兒又通於吏部侍郎崔湜,引知政事。湜嘗充使開商山新路,功未半而中宗崩,婉兒草遺制,曲敘其功而加褒賞。及韋庶人敗,婉兒亦斬於旗下。玄宗令收其詩筆,撰成文集二十卷,令張說為之序。初,婉兒在孕時,其母夢人遺己大秤,占者曰:「當生貴子,而秉國權衡。」既生女,聞者嗤其無效,及婉兒專秉內政,果如占者之言。   睿宗肅明順聖皇后劉氏,刑部尚書德威之孫也。父延景,陝州刺史,景雲元年,追贈尚書右僕射、沛國公。儀鳳中,睿宗居籓,納後為孺人,尋立為妃,生寧王憲、壽昌代國二公主。文明元年睿宗即位,冊為皇后;及降為皇嗣,後從降為妃。長壽中,與昭成皇后同被譴,為則天所殺。景雲元年,追諡肅明皇后,招魂葬於東都城南,陵曰惠陵。睿宗崩,遷祔橋陵。以昭成太后故,不得入太廟配饗,常別祀於儀坤廟。開元二十年,始祔太廟。   睿宗昭成順聖皇后竇氏,將作大匠抗曾孫也。祖誕,大理卿、莘國公。父孝諶,潤州刺史,景雲元年,追贈太尉、邠國公。後姿容婉順,動循禮則,睿宗為相王時為孺人,甚見禮異。光宅元年,立為德妃。生玄宗及金仙、玉真二公主。長壽二年,為戶婢團兒誣譖與肅明皇后厭蠱咒詛。正月二日,朝則天皇后於嘉豫殿,既退而同時遇害。梓宮秘密,莫知所在。睿宗即位,謚曰昭成皇后,招魂葬於都城之南,陵曰靖陵。又立廟於京師,號為儀坤廟。睿宗崩,後以帝母之重,追尊為皇太后,謚仍舊,祔葬橋陵,遷神主於太廟。   玄宗廢後王氏,同州下邽人,梁冀州刺史神念之後。上為臨淄王時,納後為妃。上將起事,頗預密謀,贊成大業。先天元年,為皇后,以父仁皎為太僕卿,累加開府儀同三司、邠國公。後兄守一以後無子,常懼有廢立,導以符厭之事。有左道僧明悟為祭南北斗,刻霹靂木,書天地字及上諱,合而佩之,且祝曰:「佩此有子,當與則天皇后為比。」事發,上親究之,皆驗。開元十二年秋七月己卯,下制曰:「皇后王氏,天命不祐,華而不實。造起獄訟,朋扇朝廷,見無將之心,有可諱之惡。焉得敬承宗廟,母儀天下?可廢為庶人,別院安置。刑於家室,有愧昔王,為國大計,蓋非獲已。」守一賜死。其年十月,庶人卒,以一品禮葬於無相寺。寶應元年,雪免,復尊為皇后。   玄宗貞順皇后武氏,則天從父兄子恆安王攸止女也。攸止卒後,後尚幼,隨例入宮。上即位,漸承恩寵。及王庶人廢後,特賜號為惠妃,宮中禮秩,一同皇后。所生母楊氏,封為鄭國夫人。同母弟忠,累遷國子祭酒;信,秘書監。惠妃開元初產夏悼王及懷哀王、上仙公主,並襁褓不育,上特垂傷悼。及生壽王瑁,不敢養於宮中,命寧王憲於外養之。又生盛王琦,咸宜、太華二公主。惠妃以開元二十五年十二月薨,年四十餘。下制曰:「存有懿範,沒有寵章,豈獨被於朝班,故乃施於亞政,可以垂裕,斯為通典。故惠妃武氏,少而婉順,長而賢明,行合禮經,言應圖史。承戚里之華胄,升後庭之峻秩,貴而不恃,謙而益光。以道飭躬,以和逮下,四德粲其兼備,六宮咨而是則。法度在己,靡資珩佩;躬儉化人,率先絺紘。夙有奇表,將加正位,前後固讓,辭而不受,奄至淪歿,載深感悼,遂使玉衣之慶,不及於生前;象服之榮,徒增於身後。可贈貞順皇后,宜令所司擇日冊命。」葬於敬陵。時慶王琮等請制齊衰之服,有司請以忌日廢務,上皆不許之。立廟於京中昊天觀南,乾元之後,祠享亦絕。   玄宗楊貴妃,高祖令本,金州刺史。父玄琰,蜀州司戶。妃早孤,養於叔父河南府士曹玄□。開元初,武惠妃特承寵遇,故王皇后廢黜。二十四年惠妃薨,帝悼惜久之,後庭數千,無可意者。或奏玄琰女姿色冠代,宜蒙召見。時妃衣道士服,號曰太真。既進見,玄宗大悅。不期歲,禮遇如惠妃。太真姿質豐艷,善歌舞,通音律,智算過人。每倩盼承迎,動移上意。宮中呼為「娘子」,禮數實同皇后。有姊三人,皆有才貌,玄宗並封國夫人之號:長曰大姨,封韓國;三姨,封虢國;八姨,封秦國。並承恩澤,出入宮掖,勢傾天下。妃父玄琰,累贈太尉、齊國公;母封涼國夫人;叔玄珪,光祿卿。再從兄銛,鴻臚卿。錡,侍御史,尚武惠妃女太華公主,以母愛,禮遇過於諸公主,賜甲第,連於宮禁。韓、虢、秦三夫人與銛、錡等五家,每有請托,府縣承迎,峻如詔敕,四方賂遺,其門如市。   五載七月,貴妃以微譴送歸楊銛宅。比至亭午,上思之,不食。高力士探知上旨,請送貴妃院供帳、器玩、廩餼等辦具百餘車,上又分御饌以送之。帝動不稱旨,暴怒笞撻左右。力士伏奏請迎貴妃歸院。是夜,開安興裡門入內,妃伏地謝罪,上歡然慰撫。翌日,韓、虢進食,上作樂終日,左右暴有賜與。自是寵遇愈隆。韓、虢、秦三夫人歲給錢千貫,為脂粉之資。銛授三品、上柱國,私第立戟。姊妹昆仲五家,甲第洞開,僭擬宮掖,車馬僕御,照耀京邑,遞相誇尚。每構一堂,費逾千萬計,見制度宏壯於己者,即撤而復造,土木之工,不捨晝夜。玄宗頒賜及四方獻遺,五家如一,中使不絕。開元已來,豪貴雄盛,無如楊氏之比也。玄宗凡有游幸,貴妃無不隨侍,乘馬則高力士執轡授鞭。宮中供貴妃院織錦刺繡之工,凡七百人,其雕刻熔造,又數百人。揚、益、嶺表刺史,必求良工造作奇器異服,以奉貴妃獻賀,因致擢居顯位。玄宗每年十月幸華清宮,國忠姊妹五家扈從,每家為一隊,著一色衣,五家合隊,照映如百花之煥發,而遺鈿墜舄,瑟瑟珠翠,燦爛芳馥於路。而國忠私於虢國而不避雄狐之刺,每入朝或聯鑣方駕,不施帷幔。每三朝慶賀,五鼓待漏,艷妝盈巷,蠟炬如晝。而十宅諸王百孫院婚嫁,皆因韓、虢為紹介,仍先納賂千貫而奏請,罔不稱旨。天寶九載,貴妃復忤旨,送歸外第。時吉溫與中貴人善,溫入奏曰:「婦人智識不遠,有忤聖情,然貴妃久承恩顧,何惜宮中一席之地,使其就戮,安忍取辱於外哉!」上即令中使張韜光賜御饌,妃附韜光泣奏曰:「妾忤聖顏,罪當萬死。衣服之外,皆聖恩所賜,無可遺留,然髮膚是父母所有。」乃引刀翦發一繚附獻。玄宗見之驚惋,即使力士召還。   國忠既居宰執,兼領劍南節度,勢漸恣橫。十載正月望夜,楊家五宅夜遊,與廣平公主騎從爭西市門。楊氏奴揮鞭及公主衣,公主墮馬,駙馬程昌裔扶主,因及數撾。公主泣奏之,上令殺楊氏奴,昌裔亦停官。國忠二男昢、暄,妃弟鑒,皆尚公主,楊氏一門尚二公主、二郡主。貴妃父祖立私廟,玄宗御制家廟碑文並書。玄珪累遷至兵部尚書。天寶中,范陽節度使安祿山大立邊功,上深寵之。祿山來朝,帝令貴妃姊妹與祿山結為兄弟。祿山母事貴妃,每宴賜,錫賚稠沓。及祿山叛,露檄數國忠之罪。河北盜起,玄宗以皇太子為天下兵馬元帥,監撫軍國事。國忠大懼,諸楊聚哭,貴妃啣土陳請,帝遂不行內禪。及潼關失守,從幸至馬嵬,禁軍大將陳玄禮密啟太子,誅國忠父子。既而四軍不散,玄宗遣力士宣問,對曰「賊本尚在」,蓋指貴妃也。力士復奏,帝不獲已,與妃詔,遂縊死於佛室。時年三十八,瘞於驛西道側。   上皇自蜀還,令中使祭奠,詔令改葬。禮部侍郎李揆曰:「龍武將士誅國忠,以其負國兆亂。今改葬故妃,恐將士疑懼,葬禮未可行。」乃止。上皇密令中使改葬於他所。初瘞時以紫褥裹之,肌膚已壞,而香囊仍在。內官以獻,上皇視之淒惋,乃令圖其形於別殿,朝夕視之。   馬嵬之誅國忠也,虢國夫人聞難作,奔馬至陳倉。縣令薛景仙率人吏追之,走入竹林。先殺其男裴徽及一女。國忠妻裴柔曰:「娘子為我盡命。」即刺殺之。已而自刎,不死,縣吏載之,閉於獄中。猶謂吏曰:「國家乎?賊乎?」吏曰:「互有之。」血凝至喉而卒,遂瘞於郭外。韓國夫人婿秘書少監崔峋,女為代宗妃。虢國男裴徽尚代宗女延安公主,女嫁讓帝男。秦國夫人婿柳澄先死,男鈞尚長清縣主,澄弟潭尚肅宗女和政公主。   列傳第二 后妃下   ○玄宗元獻皇后楊氏 肅宗張皇后 肅宗韋妃 肅宗章敬皇后吳氏 代宗崔妃代宗睿真皇后沈氏 代宗貞懿皇后獨孤氏 德宗昭德皇后王氏 德宗韋妃順宗莊憲皇后王氏 憲宗懿安皇后郭氏 憲宗孝明皇后鄭氏 女學士尚宮宋氏穆宗恭僖皇后王氏 敬宗郭貴妃 穆宗貞獻皇后蕭氏 穆宗宣懿皇后韋氏 武宗王賢妃 宣宗元昭皇后晁氏 懿宗惠安皇后王氏 昭宗積善皇后何氏   玄宗元獻皇后楊氏,弘農華陰人。曾祖士達,隋納言,天授中,以則天母族,追封士達為鄭王,贈太尉。父知慶,左千牛將軍,贈太尉、鄭國公。後景雲元年八月選入太子宮。時太平公主用事,尤忌東宮。宮中左右持兩端,而潛附太平者,必陰伺察,事雖纖芥,皆聞於上,太子心不自安。後時方娠,太子密謂張說曰:「用事者不欲吾多息胤,恐禍及此婦人,其如之何?」密令說懷去胎藥而入。太子於曲室躬自煮藥,醺然似寐,夢神人覆鼎。既寤如夢,如是者三。太子異之,告說。說曰:「天命也,無宜他慮。」既而太平誅,後果生肅宗。太子妃王氏無子,後班在下,後不敢母肅宗。王妃撫鞠,慈甚所生。開元中,肅宗為忠王,後為妃,又生寧親公主。張說以舊恩特承寵異,說亦奇忠王儀表,心知運歷所鍾,故寧親公主降說子□。   開元十七年,後薨,葬細柳原,玄宗命說為志文,其銘云:「石獸澀兮綠苔黏,宿草殘兮白露霑。園寢閉兮脂粉膩,不知何年開鏡奩。」二十四年,忠王立為皇太子。至德元年,肅宗即位於靈武。二載五月,玄宗在蜀,誥曰:「聖人垂范,是推顧復之恩;王者建極,抑有追尊之禮。蓋母以子貴,德以謚尊。故妃弘農楊氏,特稟坤靈,久厘陰教。往以續塗山之慶,降華渚之祥。誕發異圖,載光帝業。而冊命猶闕,幽靈尚牴。夏王繼統,方軫陽城之恩;漢後褒榮,庶協昭靈之稱。宜於彼追冊為元獻太后。」寶應二年正月,祔葬泰陵。   肅宗張皇后,本南陽西鄂人,後徙家昭應。祖母竇氏,玄宗母昭成皇太后之妹也。昭成為天後所殺,玄宗幼失所恃,為竇姨鞠養。景雲中,封鄧國夫人,恩渥甚隆。其子去惑、去疑、去奢、去逸,皇姨弟也,皆至大官。去盈尚玄宗女常芬公主。去逸生後,天寶中,選入太子宮為良娣。後弟清,又尚大寧郡主。   後辯惠豐碩,巧中上旨。祿山之亂,玄宗幸蜀,太子與良娣俱從,車駕渡渭,百姓遮道請留太子收復長安。肅宗性仁孝,以上皇播越,不欲違離左右。宦者李靖忠啟太子請留,良娣贊成之,白於玄宗。太子如靈武,時賊已陷京師,從官單寮,道路多虞。每太子次捨宿止,良娣必居其前。太子曰:「捍御非婦人之事,何以居前?」良娣曰:「今大家跋履險難,兵衛非多,恐有倉卒,妾自當之,大家可由後而出,庶幾無患。」及至靈武,產子,三日起,縫戰士衣。太子勞之曰:「產忌作勞,安可容易?」後曰:「此非妾自養之時,須辦大家事。」肅宗即位,冊為淑妃。贈父太僕卿去逸左僕射,母竇氏封義章縣主,姊李曇妻封清河郡夫人,妹師師封郕國夫人。乾元元年四月,冊為皇后。弟駙馬都尉清加特進、太常卿,同正,封范陽郡公。皇后寵遇專房,與中官李輔國持權禁中,干預政事,請謁過當,帝頗不悅,無如之何。後於光順門受外命婦朝,親蠶苑中,內外命婦相見,儀注甚盛。先在靈武時,太子弟建寧王倓為後誣譖而死。自是太子憂懼,常恐後之構禍,乃以恭遜取容,後以建寧之隙,常欲危之。張後生二子:興王n、定王侗。興王早薨,侗又孩幼,故儲位獲安。   寶應元年四月,肅宗大漸,後與內官硃輝光、馬英俊、啖廷瑤、陳仙甫等謀立越王系,矯詔召太子入侍疾。中官程元振、李輔國知其謀,及太子入,二人以難告,請太子在飛龍廄。元振率禁軍收越王,捕硃輝光等。俄而肅宗崩,太子監國,遂移後於別殿,幽崩。誅馬英俊,女道士許靈素配流,山人申大芝賜死,駙馬都尉清貶硤州司馬,弟延和郡主婿鴻臚卿潛貶郴州司馬,舅鴻臚卿竇履信貶道州刺史。   肅宗韋妃。父元珪,兗州都督。肅宗為忠王時,納為孺人,及升儲位,為太子妃,生兗王僩、絳王佺、永和公主、永穆公主。天寶中,宰相李林甫不利於太子,妃兄堅為刑部尚書,林甫羅織,起柳勣之獄,堅連坐得罪,兄弟並賜死。太子懼,上表自理,言與妃情義不睦,請離婚,玄宗慰撫之,聽離。妃遂削髮被尼服,居禁中佛捨。西京失守,妃亦陷賊。至德二年,薨於京城。   肅宗章敬皇后吳氏,坐父事沒入掖庭。開元二十三年,玄宗幸忠王邸,見王服御蕭然,傍無媵侍,命將軍高力士選掖庭宮人以賜之,而吳後在籍中。容止端麗,性多謙抑,寵遇益隆。明年,生代宗皇帝。二十八年薨,葬於春明門外。   代宗即位之年十二月,群臣以肅宗山陵有期,准禮以先太后祔陵廟。宰臣郭子儀等上表曰:   儷宸極者,允歸於淑德;謚徽號者,必副於鴻名。當履運而承天,則因心而追往,此先王之明訓,聖人之茂典也。伏惟先太后圓精挺質,方祗稟秀。禎符協於四星,典禮敦於萬國,得元和之正氣,韞霄漢之清英。顧史求箴,道先於壺則;摠謙率禮,教備於中闈。太陰無昃朓之征,丙殿有祝延之慶。尊敬師傅,佩服禮經,勤於蘋藻之薦,罔貴珩璜之飾。徽音允穆,嘉慶聿彰,憲度輔佐之勞,緝熙玄默之化,足以光昭宗祀,作配紫微。豈《騶虞》之風,行於江、漢之域;《葛覃》之詠,起自岐陽之下。爰膺歷數,作啟聖明,大拯艱難,永清夷夏。雖覆文母成周王之業,慶都誕帝堯之聖,異代同符,彼多慚德。昊蒼不吊,聖善長違。當圓魄之成,玉英早落;有坤儀之美,像服未加。悲懷於先遠之辰,感慟於易名之日。伏以山陵貞兆,良吉有期,虞祔之儀,式資配享。率由故實,敬奉嘉名。謹按謚法:「敬慎高明曰章,法度明大曰章,夙興夜寐曰敬,齊莊中正曰敬。」敢遵先典,仰圖懿德,謹上尊謚曰章敬皇后。   二年三月,祔葬建陵。啟春明門外舊壟,後容狀如生,粉黛如故,而衣皆赭黃色,見者駭異,以為聖子符兆之先。   後父令珪,寶應初贈太尉;母李氏,贈秦國夫人。叔令瑤,拜太子家令,封馮翊郡公;令瑜,太子右諭德,封濟陰郡公。後兄漵,鴻臚少卿,封鄄城縣公;澄,太子賓客,濮陽縣公;湊,太子詹事,臨濮縣公;並加開府儀同三司。漵位終金吾大將軍,湊位終京兆尹,見《外戚傳》。   代宗睿真皇后沈氏,吳興人,世為冠族。父易直,秘書監。開元末,以良家子選入東宮,賜太子男廣平王。天寶元年,生德宗皇帝。祿山之亂,玄宗幸蜀,諸王、妃、主從幸不及者,多陷於賊,後被拘於東都掖庭。及代宗破賊,收東都,見之,留於宮中,方經略北征,未暇迎歸長安。俄而史思明再陷河洛。及朝義敗,復收東都,失後所在,莫測存亡。代宗遣使求訪,十餘年寂無所聞。德宗即位,下詔曰:「王者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則事天莫先於嚴父,事地莫盛於尊親。朕恭承天命,以主社稷,執珪璧以事上帝,祖宗克配,園寢永終。而內朝虛位,闕問安之禮,銜悲內惻,憂戀終歲。思欲歷舟車之路,以聽求音問,而主茲重器,莫匪深哀。是用仰稽舊儀,敬崇大號,舉茲禮命,式遵前典。宜令公卿大夫稽度前訓,上皇太后尊號。」   建中元年十一月,遙尊聖母沈氏為皇太后,陳禮於含元殿庭,如正至之儀。上袞冕出自東序門,立於東方,朝臣班於位,冊曰:「嗣皇帝臣名言:恩莫重於顧復,禮莫貴於徽號,上以展愛敬之道,下以正《春秋》之義,則祖宗之所稟命,臣子之所盡心,尊尊親親,此焉而在。兩漢而下,帝王嗣位,崇奉尊稱,厥有舊章。永惟丕烈,敢墜前典,臣名謹上尊號曰皇太后。」帝再拜,歔唏不自勝,左右皆泣下。仍以睦王述為奉迎皇太后使,工部尚書喬琳副之,候太后問至,昇平公主宜備起居。於是分命使臣,周行天下。明年二月,吉問至,群臣稱賀,既而詐妄。自是詐稱太后者數四,皆不之罪,終貞元之世無聞焉。   德宗敦崇外族,贈太后父易直太師,易直子庫部員外郎介福贈太傅,介福子德州刺史士衡贈太保,易直第二子秘書少監震贈太尉;時沈氏封贈拜爵者百餘人。貞元七年,詔外曾祖隋陝令沈琳贈司徒,追封徐國公,與外祖贈太師易直等立五廟,以琳為始,緣祠廟所須,官給。後無近屬,惟族子房為近,德宗用為金吾將軍,主沈氏之祀。   憲宗即位之年九月,禮儀使奏:「太后沈氏厭代登真,於今二十七載,大行皇帝至孝惟深,哀思罔極。建中之初,已發明詔,舟車所至,靡不周遍,歲月滋深,迎訪理絕。按晉庾蔚之議,尋求三年之後,又俟中壽而服之。今參詳禮例,伏請以大行皇帝啟攢宮日,百官舉哀於肅章門內之正殿,先令有司造禕衣一副,發哀日令內官以禕衣置於幄。自後宮人朝夕上食,先啟告元陵,次告天地宗廟、昭德皇后廟。太皇太后謚冊,造神主,擇日祔於代宗廟。其禕衣備法駕奉迎於元陵祠,復置於代宗皇帝袞衣之右。便以發哀日為國忌。」詔如奏。其年十一月,冊謚曰睿真皇后,奉神主祔於代宗之室。   代宗崔妃,博陵安平人。父峋,秘書少監。母楊氏,韓國夫人。天寶中,楊貴妃寵幸,即妃之姨母也。時韓國、虢國之寵,冠於戚里。時代宗為廣平王,故玄宗選韓國之女,嬪於廣平邸,禮儀甚盛。生召王偲。初,妃挾母氏之勢,性頗妒悍,及西京陷賊,母黨皆誅,妃從王至靈武,恩顧漸薄,達京而薨。   代宗貞懿皇后獨孤氏,父穎,左威衛錄事參軍,以後貴,贈工部尚書。後以美麗入宮,嬖倖專房,故長秋虛位,諸姬罕所進御。後始冊為貴妃,生韓王迥、華陽公主。華陽聰悟過人,能候上顏色,發言必隨喜慍。上之所賞,則因而美之;上之所惡,則曲以全之,由是鍾愛特異。大歷九年,公主薨,上嗟悼過深,數日不視朝。宰臣等因中使吳承倩附奏,言修短常理,以社稷之重,宜節哀視事。初,公主疾,上令宗師道教,名曰瓊華真人。及疾亟,上親自臨視,屬纊之際,嚙傷上指,其愛念如此。上既未聽朝,宰臣等諫曰:「公主夙成神悟,仁眷特鐘,嘗禱必親,已承減膳,幽明遽間,倍軫慈衷。臣等微誠,無由感達。伏惟陛下守累聖之公器,御群生之重畜,夷百戰之艱患,撫四海之傷殘。虜候為虞,戎師近警,一言萬務,裁成聖心,得失謬於毫釐,安危存於晷刻。伏慮顧懷猶切,神志未和,眾情以之不寧,臣子以之兢悸。伏願抑周喪之私痛,均品物於至公,下慰黔黎,上安宗社。」上始聽朝。   大歷十年五月,貴妃薨,追諡曰貞懿皇后,殯於內殿,累年不忍出宮。十三年十月方葬,命宰臣常袞為哀冊曰:   維大歷十年,歲在辛卯,十月辛酉朔。六日丙寅,貴妃獨孤氏薨。粵明日,追諡曰貞懿皇后,殯於內殿之西階。十三年十月癸酉,乃命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常袞持節冊命。以其月二十五日丁酉,遷座於莊陵,禮也。素紗列位,黼奕周庭,輅升玉綴,軒獊]欞。皇帝悼鸞掖以追懷,感麟跡而增慟,備百禮以殷遣,命六宮而哀送。宗祝薦告,司儀降收,爰詔侍臣,紀垂鴻休。其辭曰:   祚祉悠久,寵靈誕受,元魏戚籓,周、隋帝后。五侯迭興,七貴居右,肇啟皇運,光膺文母。纘女是因,以綱大倫,生知陰教,育我蒸人。瑞雲呈彩,瑤星降神,聰明睿智,婉麗貞仁。惟昔天監,搜求才淑,龍德在田,葛覃於谷。周姜胥宇,漢後推轂,王業惟艱,嬪風已穆。繼文傳聖,嗣徽克令,不曜其光,乃終有慶。祗奉園寢,肅恭靈命,越在哀煢,聿追孝敬。文織絲組,硃綠玄黃,上供祭服,以祀明堂。法度有節,不待珩璜,篇訓之制,自盈縑緗。敘我邦族,風於天下,始於憂勤,協成王化。慈厚諸女,寵臨下嫁,登進賢才,勞謙日夜。服繒示儉,脫簪申誡,訪問後言,宴游夙退。內加群娣,動有矜誨;外睦諸親,泣辭封拜。闕翟有日,親蠶俟時,忽歸清漢,言復方祗。萬乘悼懷,群臣慕思,玉衣追慶,金鈿同儀。嗚呼哀哉!去昭陽兮窅然,乘雲駕兮何在?人代宛兮如舊,炎涼倏兮已改。翠葆森以成列,素旗儼而相待。言從玉兆之貞,永牴瑤華之彩。別長秋之西苑,過望春兮南登,招帝子於北渚,從母后於東陵。下土清兮動金翠,外無像兮中有馮,合簫挽以攢咽,結雲雨之淒凝。吾君感於幽期,俯層亭而望思,慘嬪媛以延踔,極容衛以盡時。搖巾袂兮遠訣,隔軒檻兮群悲,不復見兮回御輦,傷如何兮軫睿慈。下蘭皋兮背芷陽,旌悠悠兮野蒼蒼,帶白花兮掩淚,衣玄□兮斷腸。當盛明兮共樂,忽幽處兮獨傷,去故廷兮日遠,即新宮兮夜長。襚無文繡之飾,器無珠貝之藏,蓋自我之立制,刑有國之大方。嗚呼哀哉!見送往之空歸,歎終焉之如此,方士神兮是與非,甘泉畫兮疑復似。遺音在於玉瑱,陳跡留於金所,獻萬壽兮無期,存《二南》之餘美。   帝追思不已,每事欲極哀情。常袞當代才臣,詔為哀詞,文旨淒悼,覽之者惻然。華陽公主先葬於城東,地卑濕,至是徙葬,祔於莊陵之園,故哀詞云:「招帝子於北渚,從母后於東陵。」乃詔常參官為輓歌,上自選其傷切者,令挽士歌之。大歷初,後寵遇無雙,以恩澤官其宗屬,叔太常少卿卓為少府監,後兄良佐太子中允。   德宗昭德皇后王氏,父遇,官至秘書監。德宗為魯王時,納後為嬪。上元二年,生順宗皇帝,特承寵異。德宗即位,冊為淑妃。貞元二年,妃病。十一月甲午,冊為皇后,是日崩於兩儀殿。臨畢,素服視事。既大殮成服,百僚服三日而釋,用晉文明後崩天下發哀三日止之義,上服凡七日而釋。謚曰昭德。初,令兵部侍郎李紓撰謚冊,文既進,帝以紓文謂皇后曰「大行皇后」非禮,留中不出。詔翰林學士吳通玄為之,通玄又云「咨後王氏」,議者亦以為非。知禮者以貞觀中岑文本撰文德皇后謚冊曰「皇后長孫氏」,斯得之矣。五月,葬於靖陵。後母郕國夫人鄭氏請設祭,詔曰:「祭筵不可用假花果,欲祭者從之。」自是宗室諸親,及李晟、渾瑊、神策六軍大將皆設祭。自啟攢後,日數祭,至發引方止。宰臣韓滉為哀冊。又命宰相張延賞、柳渾撰《昭德皇后廟樂章》,既進,上以詞句非工,留中不下,令學士吳通玄別撰進。初,後為淑妃,德宗贈後父遇揚州大都督,遇子果眉州司馬,甥侄拜官者二十餘人。永貞元年十一月,徙靖陵,祔葬於崇陵。   德宗韋賢妃,不知氏族所出,初為良娣,貞元二年,冊為賢妃。性敏惠,言無苟容,動必由禮,德宗深重之,六宮師其德行。及德宗崩,請於崇陵終喪紀,因侍於寢園。元和四年薨。   順宗莊憲皇后王氏,琅邪人。曾祖思敬,試太子賓客;祖難得,贈潞州都督,封琅邪郡公;父顏,金紫光祿大夫、衛尉卿。後幼以良家子選入宮為才人,順宗在籓時,代宗以才人賜之,時年十三。大歷十三年,生憲宗皇帝,立為宣王孺人。順宗升儲,冊為良娣。後言容恭謹,宮中稱其德行。順宗即位,疾恙未平,後供侍醫藥,不離左右。屬帝不能言,冊禮將行復止。及永貞內禪,冊為太上皇后。元和元年正月,順宗晏駕,五月,尊太上皇后為皇太后,冊禮畢,憲宗御紫宸殿宣赦。太后居興慶宮。後性仁和恭遜,深抑外戚,無絲毫假貸,訓厲內職,有母儀之風焉。元和十一年三月,崩於南內之咸寧殿,謚曰莊憲皇后。   初,太常少卿韋纁進謚議,公卿署定,欲告天地宗廟。禮院奏議曰:「謹按《曾子問》:『賤不誄貴,幼不誄長,禮也。』古者天子稱天以誄之,皇后之謚,則讀於廟。《江都集禮》引《白虎通》曰:『皇后何所謚之,以為於廟。』又曰:『皇后無外事,無為於郊。』《傳》曰:『故雖天子,必有尊也。』准禮,賤不得誄貴,子不得爵母。所以必謚於廟者,謚宜受成於祖宗;故天子謚成於郊,后妃謚成於廟。今請准禮,集百官連署謚狀訖,讀於太廟,然後上謚於兩儀殿。既符故事,允合禮經。」從之。初稱謚並雲莊憲皇太后,禮儀使鄭絪奏議:「奏、漢已來,天子之後稱皇后,母稱皇太后,祖母稱太皇太后,崩亦如之。加『太』字者,所以別尊稱也。國朝典禮,皆依舊制。開元六年正月,太常奏昭成皇太后謚號,以牒禮部,禮部非之。太常報曰:『入廟稱後,義繫於夫;在朝稱太后,義繫於子。』此載於史冊,垂之不刊。今百司移牒及奏狀,參詳典故,恐不合除『太』字;如謚冊入陵,神主入廟,即當去之。」其年八月,祔葬於豐陵。後生福王綰,漢陽、雲安、遂安三公主。後之祖、父、母、弟見《外戚傳》。   憲宗懿安皇后郭氏,尚父子儀之孫,贈左僕射、駙馬都尉曖之女。母代宗長女昇平公主。憲宗為廣陵王時,納後為妃。以母貴,父、祖有大勳於王室,順宗深寵異之。貞元十一年,生穆宗皇帝。元和元年八月,冊為貴妃。八年十二月,百僚拜表請立貴妃為皇后,凡三上章。上以歲暮,來年有子午之忌,且止。帝后庭多私愛,以後門族華盛,慮正位之後,不容嬖倖,以是冊拜後時。元和十五年正月,穆宗嗣位,閏正月,冊為皇太后,陳儀宣政殿庭,冊曰:   嗣皇帝臣名再拜言:伏以正坤元,母天下,符至德以升大號,因晉運而飾鴻徽,煥乎前聞,焯彼古訓,以極尊尊親親之義,明因天事地之經,有自來矣。伏惟大行皇帝貴妃,大虹毓慶,霽月披祥,導靈派於昭回,揖殊仁於氣母,範圍百行,表飭六宮,粵在中闈,流宣陰教,輔佐先聖,勤勞庶工。顧以沖眇,遭罹閔凶,荷成命於守器之時,奉寶圖於鑄鼎之日,哀纏易月,痛鉅終天。而四海無虞,萬邦有截,仰惟顧復之德,敢揚聖善之風,謹上尊號曰皇太后。   是日,百僚稱慶,外命婦奉賀光順門。詔皇太后曾祖贈太保,追封岐國公敬之,贈太傅,太后父駙馬都尉曖贈太尉,母虢國大長公主贈齊國大長公主,後兄司農卿釗為刑部尚書、鏦為金吾大將軍。   太后居興慶宮,帝每月朔望參拜,三朝慶賀,帝自率百官詣門上壽。或遇良辰美景,六宮命婦,戚里親屬,車騎駢噎於南內,鑾佩之音,鏘如九奏。穆宗意頗奢縱,朝夕供御,尤為華侈。太后嘗幸驪山,登石甕寺,上命景王率禁軍侍從,帝自於昭應奉迎,遊豫行樂,數日方還。敬宗即位,尊為太皇太后   及寶歷季年,兇徒竊發,昭愍暴殞,內外震駭。宦官迎絳王監國,尋又加害。太皇太后下令曰:「大行皇帝睿哲多能,對越天命,宜荷九廟之重,永享億年之祚。豈謂奸妖竊發,矯專神器,蠱惑中外,扇誘群情,駭動神人,釁深梟鏡。咨爾江王,聰哲精粹,清明在躬,智算機閒,玄謀雷發,躬率義勇,大清丑類,允膺當璧之符,爰攄枕戈之憤,既殲巨逆,當享豐福。是命爾陟於元後,宜令司空、平章事、晉國公度奉冊即皇帝位。」文宗孝而謙謹,奉祖母有禮。膳羞珍果,蠻夷奇貢,獻郊廟之後,及三宮而後進御。武宗即位,以後祖母之尊,門地素貴,奉之益隆。既而宣宗繼統,即後之諸子也,恩禮愈異於前朝。大中年崩於興慶宮,謚曰懿安皇太后,祔葬於景陵。後歷位七朝,五居太母之尊,人君行子孫之禮,福壽隆貴,四十餘年,雖漢之馬、鄧,無以加焉。識者以為汾陽社稷之功未泯,復鍾慶於懿安焉。   憲宗孝明皇后鄭氏,宣宗之母也。蓋內職御女之列,舊史殘缺,未見族姓所出、入宮之由。宣宗為光王時,後為王太妃。既即位,尊為皇太后。會昌六年,後弟光夢車中載日月,光芒燭六合,占者曰:「必暴貴。」月餘,武宗崩,宣宗即位,光以元舅之尊,檢校戶部尚書、諸衛將軍,出為平盧節度使。後大中末崩,謚曰孝明。   女學士、尚宮宋氏者,名若昭,貝州清陽人。父庭芬,世為儒學,至庭芬有詞藻。生五女,皆聰惠,庭芬始教以經藝,既而課為詩賦,年未及笄,皆能屬文。長曰若莘,次曰若昭、若倫、若憲、若荀。若莘、若昭文尤淡麗,性復貞素閑雅,不尚紛華之飾。嘗白父母,誓不從人,願以藝學揚名顯親。若莘教誨四妹,有如嚴師。著《女論語》十篇,其言模仿《論語》,以韋逞母宣文君宋氏代仲尼,以曹大家等代顏、閔,其間問答,悉以婦道所尚。若昭註解,皆有理致。貞元四年,昭義節度使李抱真表薦以聞。德宗俱召入宮,試以詩賦,兼問經史中大義,深加賞歎。德宗能詩,與侍臣唱和相屬,亦令若莘姊妹應制。每進御,無不稱善。嘉其節概不群,不以宮妾遇之,呼為學士先生。庭芬起家受饒州司馬,習藝館內,敕賜第一區,給俸料。   元和末,若莘卒,贈河內郡君。自貞元七年已後,宮中記注簿籍,若莘掌其事。穆宗復令若昭代司其職,拜尚宮。姊妹中,若昭尤通曉人事,自憲、穆、敬三帝,皆呼為先生,六宮嬪媛、諸王、公主、駙馬皆師之,為之致敬。進封梁國夫人。寶歷初卒,將葬,詔所司供鹵簿。敬宗復令若憲代司宮籍。文宗好文,以若憲善屬文,能論議奏對,尤重之。   大和中,神策中尉王守澄用事,委信翼城醫人鄭注、賊臣李訓,干竊時權。訓、注惡宰相李宗閔、李德裕,構宗閔憸邪,為吏部侍郎時,令駙馬都尉沈くq賂於若憲,求為宰相。文宗怒,貶宗閔為潮州司戶,えh州司馬,幽若憲於外第,賜死。若憲弟侄女婿等連坐者十三人,皆流嶺表。李訓敗,文宗悟其誣構,深惜其才。若倫、若荀早卒。   穆宗恭僖皇后王氏,越人。父紹卿,婺州金華令。後少入太子宮,元和四年生敬宗。穆宗皇帝立為妃。長慶四年二月,尊為皇太后。昭愍崇重母族,贈紹卿司空,後母張氏贈趙國夫人。文宗即位之初,號寶歷太后。大和八年詔:「伏以皇太后與寶歷太后,每有司行遣,稱號未分,禮式非便,稽諸前代,詔令所施,不斥言太后,以宮名為稱。今寶歷太后居義安殿,宜准故事稱義安太后。」   敬宗郭貴妃,父義,右威衛將軍。長慶末,以姿貌選入太子宮。敬宗即位,為才人,生晉王普。帝以少年有子,復以才人容德冠絕,特寵異之。贈其父禮部尚書,又以兄環為少府少監,賜第一區。俄冊為貴妃。及昭愍遇盜,宮闈變起,文宗即位,猶憐晉王,有若己子,故貴妃禮遇不衰。大和二年晉王薨,帝深嗟惜,贈曰悼懷太子。   穆宗貞獻皇后蕭氏,福建人。初,入十六宅為建安王侍者,元和四年十月,生文宗皇帝。寶歷三年正月,敬宗遇弒,中尉王守澄率兵討賊,迎江王即位。文宗踐祚之日,奉冊曰:「嗣皇帝臣名言:古先哲王之有天下也,必以孝敬奉於上,慈惠浹於下,極誠意以厚人倫,思由近以及遠,故自家而刑國。以臣奉嚴慈之訓,承教撫之仁,而長樂尚郁其鴻名,內朝未崇於正位,則率土臣子,勤勤懇懇,延頸企踵,曷以塞其心乎!是用特舉彝章,式遵舊典,稽首再拜,謹上穆宗睿文惠孝皇帝妃尊號曰皇太后。伏惟與天合德,義申錫慶,允厘陰教,祗修內則。廣六宮之教,參十亂之功,頤神保和,弘覆萬有。」   後因亂去鄉里,自入王邸,不通家問,別時父母已喪,有母弟一人。文宗以母族鮮親,惟舅獨存,詔閩、越連率於故里求訪。有戶部茶綱役人蕭洪,自言有姊流落。估人趙縝引洪見後姊徐國夫人女婿呂璋,夫人亦不能省認,俱見太后,嗚咽不自勝。上以為復得元舅,遂拜金吾將軍、檢校戶部尚書、河陽懷節度使,遷檢校左僕射、鄜坊節度使。先是,有自神策兩軍出為方鎮者,軍中多資其行裝,至鎮三倍償之。時有自左軍出為鄜坊者,資錢未償而卒於鎮,乃征錢於洪。宰相李訓雅知洪詐稱國舅,洪懼,請訓兄仲京為鄜坊從事以彌縫之。洪恃與訓交,不與所償;又征於卒者之子,洪俾其子接訴於宰相,李訓判絕之。左軍中尉仇士良深銜之。時有閩人蕭本者,復稱太后弟,士良以本上聞,發洪詐假,自鄜坊追洪下獄,御史台按鞠,具服其偽,詔長流驩州,賜死於路,趙縝、呂璋亦從坐。洪以偽敗,謂本為真,乃拜贊善大夫,賜緋龜,仍追封其曾祖倰為太保,祖聰為太傅,父俊為太師,賜與鉅萬計。本,福建人,太后有真母弟,孱弱不能自達,本就之,得其家代及內外族屬名諱,復士良保任之,上亦不疑詐妄。本歷衛尉少卿、左金吾將軍。開成二年,福建觀察使唐扶奏,得泉州晉江縣令蕭弘狀,自稱是皇太后親弟,送赴闕庭,詔送御史台按問,事皆偽妄,詔逐還本貫。開成四年,昭義節度使劉從諫上章,論蕭本偽稱太后弟,云:「今自上及下,異口同音,皆言蕭弘是真,蕭本是偽。請追蕭弘赴闕,與本證明。若含垢於一時,終取笑於千古。」遂詔御史中丞高元裕、刑部侍郎孫簡、大理卿崔郇三司按弘、本之獄,具,並偽。詔曰:   恭以皇太后族望,承齊、梁之後,僑寓流滯,久在閩中。慶靈鍾集,早歸椒掖,終鮮兄弟,常所咨嗟。朕自臨御已來,便遣尋訪,冀得諸舅,以慰慈顏。而奸濫之徒,探我情抱,因緣州里之近,附會祖先之名,覬倖我國恩,假托我外族。蕭洪之惡跡未遠,蕭本之覆轍相尋,弘之本末,尤更乖戾。三司推鞫,曾無似是之蹤;宰臣參驗,見其難容之狀。文款繼入,留中久之。朕於視膳之時,頻有咨稟,恭聞處分,惟在真實。丐沐墮桑,既無可驗;鑿空作偽,豈得更容?據其罪狀,合當極法,尚為含忍,投之荒裔。蕭本除名,長流愛州;蕭弘配流儋州。   初,蕭洪詐稱國舅十數年,兩授旄鉞,寵貴崇於天下。蕭本因士良鄉導,發洪之詐,聯歷顯榮。及從諫奏論,偽跡難掩,而太后終不獲真弟。   文宗孝義天然,大和中,太皇太后居興慶宮,寶歷太后居義安殿,皇太后居大內,時號「三宮太后」。上五日參拜,四節獻賀,皆由復道幸南內,朝臣命婦詣宮門起居,上尤執禮,造次不失。有司嘗獻新瓜、櫻桃,命獻陵寢宗廟之後,中使分送三宮、十宅。初,有司送三宮物,一例稱賜。帝曰:「物上三宮,安得名賜?」遽取筆塗籍,改「賜」為「奉」。開成中正月望夜,帝於鹹泰殿陳燈燭,奏《仙韶樂》,三宮太后俱集,奉觴獻壽,如家人禮,諸親王、公主、駙馬、戚屬皆侍宴。上性恭儉,延安公主衣裾寬大,即時遣還,罰駙馬竇浣兩月賜錢。武宗即位,供養彌謹。蕭太后徙居積慶殿,號積慶太后。會昌中崩,謚曰貞獻。   穆宗宣懿皇后韋氏,武宗昭肅皇帝之母也。事闕   武宗王賢妃。事闕   宣宗元昭皇后晁氏,懿宗皇帝之母也。事闕   懿宗惠安皇后王氏,僖宗皇帝之母也。事闕   昭宗積善皇后何氏,東蜀人。入侍壽王邸,婉麗多智,特承恩顧,生德王、輝王。昭宗即位,立為淑妃。乾寧中,車駕在華州,冊為皇后。國家自乾符已後,盜滿天下,妖生九重,宮廟榛蕪,奔播不暇。景福之際,奸臣內侮,後於蒙塵薄狩之中,嘗膳禦侮,不離左右。左關、右輔之幸,時事危迫,後消息撫御,終獲保全。自岐下還京,崔胤盡誅黃門宦官,每宣諭宰臣,但令宮嬪來往。是時國命奪於硃氏,左右前後,皆是汴人,宮中動息,雖纖芥必聞於硃全忠。宮人常懷惴怵,帝后垂泣相視。天祐初,全忠逼遷輿駕,東幸洛陽。其年八月,昭宗遇弒。翌日,宰相柳璨、獨孤損等詐宣皇后令云:「帝為宮人害,輝王祚宜升帝位。」仍尊後為皇太后。遭罹變故,迫以凶威,宮中哭泣,不敢聲聞於外。明年十二月,全忠將僭位,先行九錫,然後受禪。全忠牙將蔣玄暉在洛陽宮知樞密,與太常卿張廷范私議云:「山西、河北未平,禪代無利,請俟蕩定。」欲有咨諫。宣徽副使趙殷衡素與張、蔣不協,且欲代知樞密事,因使於梁,誣告云:「玄暉私於何太后,相與盟詛,誓復唐室,不欲王受九錫。」全忠大怒,即日遣使至洛陽,誅玄暉、廷范、柳璨等,太后亦被害於積善宮,又殺宮人阿秋、阿虔,仍廢太后為庶人。   贊曰:坤德既軌,彤管有煒。韋、武喪邦,毒侔蛇虺。陰教斯僻,嬪風浸毀。賢哉長孫,母儀何偉。   列傳第三   ○李密   李密,字玄邃,本遼東襄平人。魏司徒弼曾孫,後周賜弼姓徒何氏。祖曜,周太保、魏國公;父寬,隋上柱國、蒲山公,皆知名當代。徙為京兆長安人。密以父廕為左親侍,嘗在仗下,煬帝顧見之,退謂許公宇文述曰:「向者左仗下黑色小兒為誰?」許公對曰:「故蒲山公李寬子密也。」帝曰:「個小兒視瞻異常,勿令宿衛。」他日,述謂密曰:「弟聰令如此,當以才學取官,三衛叢脞,非養賢之所。」密大喜,因謝病,專以讀書為事,時人希見其面。嘗欲尋包愷,乘一黃牛,被以蒲韉,仍將《漢書》一帙掛於角上,一手捉牛靷,一手翻捲書讀之。尚書令、越國公楊素見於道,從後按轡躡之,既及,問曰:「何處書生,耽學若此?」密識越公,乃下牛再拜,自言姓名。又問所讀書,答曰《項羽傳》。越公奇之,與語,大悅,謂其子玄感等曰:「吾觀李密識度,汝等不及。」於是玄感傾心結托。   大業九年,煬帝伐高麗,使玄感於黎陽監運。時天下騷動,玄感將謀舉兵,潛遣人入關迎密,以為謀主。密至,謂玄感曰:「今天子出征,遠在遼外,地去幽州,懸隔千里,南有巨海之限,北有胡戎之患,中間一道,理極艱危。今公擁兵出其不意,長驅入薊,直扼其喉。前有高麗,退無歸路,不過旬朔,繼糧必盡。舉麾一召,其眾自降,不戰而擒,此計之上也。關中四塞,天府之國,有衛文升,不足為意。若經城勿攻,西入長安,掩其無備,天子雖還,失其襟帶。據險臨之,固當必克,萬全之勢,此計之中也。若隨近逐便,先向東都,頓堅城之下,勝負殊未可知,此計之下也。」玄感曰:「公之下計,乃上策也。今百官家口,並在東都,若不取之,安能動物?且經城不拔,何以示威?」密計遂不行。玄感既至東都,頻戰皆捷,自謂天下響應,功在朝夕。及獲內史舍人韋福嗣,又委以腹心,是以軍旅之事,不專歸密。福嗣既非同謀,因戰被執,每設籌畫,皆持兩端。玄感後使作檄文,福嗣固辭不肯,密揣其情,因謂玄感曰:「福嗣既非同盟,實懷觀望。明公初起大事,而奸人在側,必為所誤,請斬之以謝眾,方可安輯。」玄感曰:「何至於此!」密知言之不用,退謂所親曰:「楚公好反而不圖勝,如何?吾屬今為虜矣!」後玄感將西入,福嗣竟亡歸東都。   隋左武衛大將軍李子雄坐事被收,系送行在所,於路殺使者,亡投玄感,乃勸玄感速稱尊號。玄感問於密,密曰:「昔陳勝自欲稱王,張耳諫而被外;魏武將求九錫,荀彧止而見疏。今者密若正言,還恐追蹤二子;阿諛順意,又非密之本圖。何者?兵起已來,雖復頻捷,至於郡縣,未有從者。東都守禦尚強,天下救兵益至。公當身先士眾,早定關中,乃欲急自尊崇,何示人不廣也!」玄感笑而止。及隋將宇文述、來護兒等率軍且至,玄感謂曰:「計將安出?」密曰:「元弘嗣統強兵於隴右,今可陽言其反,遣使迎公,因此入關,可得紿眾。」因引軍西入。至陝縣,欲圍弘農宮,密諫之曰:「公今詐眾西入,事宜在速,況乃追兵將至,安可稽留!若前不得據關,退無所守,大眾一散,何以自全?」玄感不從,遂圍之,三日不拔,方引而西。至於晙鄉,追兵遂及,玄感敗。密乃間行入關,為捕者所獲。   時煬帝在高陽,密與其黨俱送帝所,謂其徒曰:「吾等之命,同於朝露,若至高陽,必為俎醢。今在道中,猶可為計,安得行就鼎鑊,不規逃避也!」眾然之。其多有金者,密令出示使者曰:「吾等死日,幸用相瘞,其餘即皆報德。」使者利其金,許之。及出關外,防禁漸弛,密請市酒食,每夜宴飲,喧嘩竟夕,使者不以為意。行至邯鄲,密等七人穿牆而遁。抵平原賊帥郝孝德,孝德不甚禮之。密又捨去,詣淮陽,隱姓名,自稱劉智遠,聚徒教授。經數月,鬱鬱不得志,為五言詩曰:「金風蕩初節,玉露凋晚林。此夕窮途士,郁陶傷寸心。野平葭葦合,村荒藜藿深。眺聽良多感,徙倚獨沾襟。沾襟何所為?悵然懷古意。秦俗猶未平,漢道將何冀?樊噲市井徒,蕭何刀筆吏。一朝時運會,千古傳名謚。寄言世上雄,虛生真可愧。」詩成而泣下數行。時人有怪之者,以告太守趙佗,下縣捕之,密又亡去。會東郡賊帥翟讓聚黨萬餘人,密往歸之。或有知密是玄感亡將,潛勸讓害之,讓囚密於營外。密因王伯當以策於讓曰:「當今主昏於上,人怨於下,銳兵盡於遼東,和親絕於突厥,方乃巡遊揚、越,委棄京都,此亦劉、項奮起之會,以足下之雄才大略,士馬精勇,席捲二京,誅暴滅虐,則隋氏之不足亡也。」讓深加敬慕,遽釋之。遣說諸小賊,所至皆降。密又說讓曰:「今兵眾既多,糧無所出,若曠日持久,則人馬困弊,大敵一臨,死亡無日矣!未若直取滎陽,休兵館谷,待士勇馬肥,然後與人爭利。」讓以為然。自是破金堤關,掠滎陽諸縣城堡,多下之。滎陽太宗楊慶及通守張須陀以兵討讓,讓曾為須陀所敗,聞其來,大懼,將遠避之。密曰:「須陀勇而無謀,兵又驟勝,既驕且狠,可一戰而擒之。公但列陣以待,為公破之。」讓不得已,勒兵將戰,密分兵千餘人於木林間設伏。讓與戰不利,稍卻,密發伏自後掩之,須陀眾潰,與讓合擊,大破之,遂斬須陀於陣。讓於是令密別統所部。密軍陣整肅,凡號令兵士,雖盛夏皆若背負霜雪。躬服儉素,所得金寶皆頒賜麾下,由是人為之用。尋復說讓曰:「昏主蒙塵,播蕩吳、越,群兵競起,海內饑荒。明公以英傑之才,而統驍雄之旅,宜當廓清天下,誅剪群凶,豈可求食草間,常為小盜而已!今東都士庶,中外離心,留守諸官,政令不一。明公親率大眾,直掩興洛倉,發粟以賑窮乏,遠近孰不歸附?百萬之眾,一朝可集,先發制人,此機不可失也!」讓曰:「僕起隴畝之間,望不至此,必如所圖,請君先發,僕領諸軍便為後殿。得倉之日,當別議之。」大業十三年春,密與讓領精兵千人出陽城北,逾方山,自羅口襲興洛倉,破之。開倉恣人所取,老弱襁負,道路不絕,眾至數十萬。隋越王侗遣虎賁郎將劉長恭率步騎二萬五千討密,密一戰破之,長恭僅以身免。讓於是推密為主,號為魏公。二月,於鞏南設壇場,即位,稱元年,其文書行下稱行軍元帥魏公府。以房彥藻為左長史,邴元真為右長史,楊得方為左司馬,鄭德韜為右司馬。拜翟讓為司徒,封東郡公。單雄信為左武候大將軍,徐世勣為右武候大將軍,祖君彥為記室,其餘封拜各有差。於是城洛口周回四十里以居之。   長白山賊孟讓率所部歸密,鞏縣長柴孝和、侍御史鄭頤以鞏縣降密。隋虎賁郎將裴仁基率其子行儼以武牢歸密,拜為上柱國,封河東郡公。因遣仁基與孟讓率兵三萬餘人襲回洛倉,破之,入東都,俘掠居人,燒天津,東都出兵乘之,仁基等大敗,僅以身免。密復親率兵三萬逼東都,將軍段達、虎賁郎將高毗、劉長林等出兵七萬拒之,戰於故都城,隋軍敗走。密復下回洛倉而據之,大修營塹,以逼東都,仍作書以移郡縣曰:   自元氣肇辟,厥初生人,樹之帝王,以為司牧。是以羲、農、軒、頊之後,堯、舜、禹、湯之君,靡不祗畏上玄,愛育黔首,乾乾終日,翼翼小心,馭朽索而同危,履春冰而是懼。故一物失所,若納隍而愧之;一夫有罪,遂下車而泣之。謙德軫於責躬,憂勞切於罪己。普天之下,率土之濱,蟠木距於流沙,瀚海窮於丹穴,莫不鼓腹擊壤,鑿井耕田,治致昇平,驅之仁壽。是以愛之如父母,敬之若神明,用能享國多年,祚延長世。未有暴虐臨人,克終天位者也。   隋氏往因週末,預奉綴衣,狐媚而圖聖寶,胠篋以取神器。及纘承負扆,狼虎其心,始曀明兩之暉,終干少陽之位。先皇大漸,侍疾禁中,遂為梟獍,便行鴆毒。禍深於莒僕,釁酷於商臣,天地難容,人神嗟憤!州吁安忍,閼伯日尋,劍閣所以懷凶,晉陽所以興亂,甸人為罄,淫刑斯逞。夫九族既睦,唐帝闡其欽明;百世本枝,文王表其光大。況復隳壞盤石,剿絕維城,脣亡齒寒,寧止虞、虢?欲其長久,其可得乎!其罪一也。   禽獸之行,在於聚麀,人倫之體,別於內外。而蘭陵公主逼幸告終,誰謂敤首之賢,翻見齊襄之恥。逮於先皇嬪御,並進銀環;諸王子女,鹹貯金屋。牝雞鳴於詰旦,雄雉恣其群飛,衵衣戲陳侯之朝,穹廬同冒頓之寢。爵賞之出,女謁遂成,公卿宣淫,無復綱紀。其罪二也。   平章百姓,一日萬機,未曉求衣,昃晷不食。大禹不貴於尺壁,光武不隔於支體,以是憂勤,深慮幽枉。而荒湎於酒,俾晝作夜,式號且呼,甘嗜聲伎,常居窟室,每藉糟丘。朝謁罕見其身,群臣希睹其面,斷決自此不行,敷奏於是停擁。中山千日之飲,酩酊無名;襄陽三雅之杯,留連詎比?又廣召良家,充選宮掖,潛為九市,親駕四驢,自比商人,見要逆旅。殷辛之譴為小,漢靈之罪更輕,內外驚心,遐邇失望。其罪三也。   上棟下宇,著在《易》爻;茅茨采椽,陳諸史籍。聖人本意,惟避風雨,詎待硃玉之華,寧須綈錦之麗!故璇室崇構,商辛以之滅亡;阿房崛起,二世是以傾覆。而不遵古典,不念前章,廣立池台,多營宮觀,金鋪玉戶,青瑣丹墀,蔽虧日月,隔閡寒暑。窮生人之筋力,罄天下之資財,使鬼尚難為之,勞人固其不可。其罪四也。   公田所徹,不過十畝;人力所供,才止三日。是以輕徭薄賦,不奪農時,寧積於人,無藏於府。而科稅繁猥,不知紀極;猛火屢燒,漏卮難滿。頭會箕斂,逆折十年之租;杼軸其空,日損千金之費。父母不保其赤子,夫妻相棄於匡床。萬戶則城郭空虛,千里則煙火斷滅。西蜀王孫之室,翻同原憲之貧;東海糜竺之家,俄成鄧通之鬼。其罪五也。   古先哲王,卜征巡狩,唐、虞五載,周則一紀。本欲親問疾苦,觀省風謠,乃復廣積薪芻,多備饔餼。年年歷覽,處處登臨,從臣疲弊,供頓辛苦。飄風凍雨,聊竊比於先驅;車轍馬跡,遂周行於天下。秦皇之心未已,周穆之意難窮。宴西母而歌雲,浮東海而觀日。家苦納秸之勤,人阻來蘇之望。且夫天下有道,守在海外,夷不亂華,在德非險。長城之役,戰國所為,乃是狙詐之風,非關稽古之法。而追蹤秦代,板築更興,襲其基墟,延袤萬里,屍骸蔽野,血流成河,積怨滿於山川,號哭動於天地。其罪六也。   遼水之東,朝鮮之地,《禹貢》以為荒服,周王棄而不臣,示以羈縻,達其聲教,苟欲愛人,非求拓土。又強弩末矢,理無穿於魯縞;沖風餘力,詎能動於鴻毛?石田得而無堪,雞肋啖而何用?而恃眾怙力,強兵黷武,惟在併吞,不思長策。夫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遂令億兆夷人,只輪莫返。夫差喪國,實為黃池之盟;苻堅滅身,良由壽春之役。欲捕鳴蟬於前,不知挾彈在後。復矢相顧,髽而成行,義夫切齒,壯士扼腕。其罪七也。   直言啟沃,王臣匪躬,惟木從繩,若金須礪。唐堯建鼓,思聞獻替之言;夏禹懸鞀,時聽箴規之美。而愎諫違卜,蠹賢嫉能,直士正人,皆由屠害。左僕射、齊國公高穎,上柱國、宋國公賀若弼,或文昌上相,或細柳功臣,暫吐良藥之言,翻加屬鏤之賜。龍逢無罪,便遭夏癸之誅;王子何辜?濫被商辛之戮。遂令君子結舌,賢人緘口。指白日而比盛,射蒼天而敢欺,不悟國之將亡,不知死之將至。其罪八也。   設官分職,貴在銓衡;察獄問刑,無聞販鬻。而錢神起論,銅臭為公,梁冀受黃金之蛇,孟佗薦蒲萄之酒。遂使彝倫攸篸,政以賄成,君子在野,小人在位。積薪居上,同汲黯之言;囊錢不如,傷趙壹之賦。其罪九也。   宣尼有言,無信不立,用命賞祖,義豈食言?自昏主嗣位,每歲行幸,南北巡狩,東西征伐。至如浩亹陪蹕,東都守固,閿鄉野戰,雁門解圍。自外征夫,不可勝紀。既立功勳,須酬官爵。而志懷翻覆,言行浮詭,危急則勳賞懸授,克定則絲綸不行,異商鞅之頒金,同項王之剚印。芳餌之下,必有懸魚,惜其重賞,求人死力,走丸逆坡,匹此非難。凡百驍雄,誰不仇怨。至於匹夫蕞爾,宿諾不虧,既在乘輿,二三其德。其罪十也。   有一於此,未或不亡。況四維不張,三靈總瘁,無小無大,愚夫愚婦,共識殷亡,咸知夏滅。罄南山之竹,書罪未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是以窮奇災於上國,猰x暴於中原。三河縱封豕之貪,四海被長蛇之毒,百姓殲亡,殆無遺類,十分為計,才一而已。蒼生懍懍,鹹憂杞國之崩;赤子嗷嗷,但愁歷陽之陷。且國祚將改,必有常期,六百殷亡之年,三十姬終之世。故讖菉云:「隋氏三十六年而滅。」此則厭德之像已彰,代終之兆先見。皇天無親,惟德是輔。況乃攙搶竟天,申繻謂之除舊;歲星入井,甘公以為義興。兼硃雀門燒,正陽日蝕,狐鳴鬼哭,川竭山崩。並是宗廟為墟之妖,荊棘旅庭之事。夏氏則災釁非多,殷人則咎徵更少。牽牛入漢,方知大亂之期;王良策馬,始驗兵車之會。   今者順人將革,先天不違,大誓孟津,陳命景亳,三千列國,八百諸侯,不謀而同辭,不召而自至。轟轟隱隱,如霆如雷,彪虎嘯而谷風生,應龍驤而景雲起。我魏公聰明神武,齊聖廣淵,總七德而在躬,包九功而挺出。周太保、魏公之孫,上柱國、蒲山公之子。家傳盛德,武王承季歷之基;地啟元勳,世祖嗣元皇之業。篤生白水,日角之相便彰;載誕丹陵,大寶之文斯著。加以姓符圖緯,名協歌謠,六合所以歸心,三靈所以改卜。文王厄於羑里,赤雀方來;高祖隱於碭山,彤雲自起。兵誅不道,《赤伏》至自長安;鋒銳難當,黃星出於梁、宋。九五龍飛之始,天人豹變之初,歷試諸難,大敵彌勇。上柱國、司徒、東郡公翟讓功宣締構,翼亮經綸,伊尹之佐成湯,蕭何之輔高帝。上柱國、總管、齊國公孟讓,柱國、歷城公孟暢,柱國、絳郡公裴行儼,大將軍、左長史邴元真等,並運籌千里,勇冠三軍,擊劍則截蛟斷鰲,彎弧則吟猿落雁。韓、彭、絳、灌,成沛公之基;寇、賈、吳、馮,奉蕭王之業。復有蒙輪挾輈之士,拔距投石之夫,驥馬追風,吳戈照日。魏公屬當期運,伏茲億兆。躬擐甲冑,跋涉山川,櫛風沐雨,豈辭勞倦,遂起西伯之師,將問南巢之罪。百萬成旅,四七為名,呼吸則河、渭絕流,叱吒則嵩、華自拔。以此攻城,何城不陷;以此擊陣,何陣不摧!譬猶瀉滄海而灌殘熒,舉崑崙而壓小卵。鼓行而進,百道俱前,以今月二十一日屆於東都。而昏朝文武、留守段達等,昆吾惡稔,飛廉奸佞,久迷天數,敢拒義兵,驅率丑徒,眾有十萬,回洛倉北,遂來舉斧。於是熊羆角逐,貔虎爭先,因其倒戈之心,乘我破竹之勢,曾未旋踵,瓦解冰銷,坑卒則長平未多,積甲則熊耳為小。達等助桀為虐,嬰城自固,梯衝亂舞,徒設九拒之謀;鼓角將鳴,空憑百樓之險。燕巢衛幕,魚游宋池,殄滅之期,匪朝伊暮。然興洛、虎牢,國家儲積,我已先據,為日久矣。既得回洛,又取黎陽,天下之倉,盡非隋有。四方起義,足食足兵,無前無敵。裴光祿仁基,雄才上將,受脤專征,遐邇攸憑,安危是托,乃識機知變,遷殷事夏。袁謙擒自藍水,張須陀獲在滎陽,竇慶戰沒於淮南,郭詢授首於河北,隋之亡候,聊可知也。清河公房彥藻,近秉戎律,略地東南,師之所臨,風行電擊。安陸、汝南,隨機蕩定;淮安、濟陽,俄然送款。徐圓朗已平魯郡,孟海公又破濟陽,海內英雄,鹹來響應。封民贍取平原之境,郝孝德據黎陽之倉,李士雄虎視於長平,王德仁鷹揚於上黨。滑公李景、考功郎中房山基發自臨渝,劉興祖起於白朔,崔白駒在穎川起,方獻伯以譙郡來,各擁數萬之兵,俱期牧野之會。滄溟之右,函谷以東,牛酒獻於軍前,壺漿盈於道路。諸君等並衣冠世胄,杞梓良才,神鼎靈繹之秋,裂地封侯之始,豹變鵲起,今也其時,鼉鳴鱉應,見機而作,宜各鳩率子弟,共建功名。耿弇之赴光武,蕭何之奉高帝,豈止金章紫綬,華蓋硃輪,富貴以重當年,忠貞以傳奕葉,豈不盛哉!   若隋代官人,同吠堯之犬,尚荷王莽之恩,仍懷蒯聵之祿。審配死於袁氏,不如張郃歸曹;范增困於項王,未若陳平從漢。魏公推以赤心,當加好爵,擇木而處,令不自疑。脫猛虎猶豫,舟中敵國,夙沙之人共縛其主,彭寵之僕自殺其君,高官上賞,即以相授。如暗於成事,守迷不反,昆山縱火,玉石俱焚,爾等噬臍,悔將何及!黃河帶地,明余旦旦之言;皎日麗天,知我勤勤之意。佈告海內,鹹使聞知。   祖君彥之辭也。   俄而德韜、德方俱死,復以鄭頲為左司馬,鄭虔象為右司馬。柴孝和說密曰:「秦地阻山帶河,西楚背之而亡,漢高都之而霸。如愚意者,令仁基守回洛,翟讓守洛口,明公親簡精銳,西襲長安,百姓孰不郊迎,必當有征無戰。既克京邑,業固兵強,方更長驅崤函,掃蕩東洛,傳檄指摠,天下可定。但今英雄競起,實恐他人我先,一朝失之,噬臍何及!」密曰:「君之所圖,僕亦思之久矣,誠乃上策。但昏主尚存,從兵猶眾,我之所部,並是山東人,既見未下洛陽,何肯相隨西入?諸將出於群盜,留之各競雄雌。若然者,殆將敗矣!」密將兵鋒甚銳,每入苑與隋軍連戰。會密為流矢所中,臥於營內,東都復出兵乘之,密眾大潰,棄回洛倉,歸於洛口。煬帝遣王世充率勁卒五萬擊之,密與戰,不利,孝和溺死於洛水,密哭之甚慟。世充營於洛西,與密相拒百餘日,大小六十餘戰。武陽郡丞元寶藏、黎陽賊帥李文柏、洹水賊帥張升、清河賊帥趙君德、平原賊帥郝孝德,並歸於密,共襲破黎陽倉,據之。永安大族周法明舉江、黃之地以附密,齊郡賊帥徐圓朗、任城大俠徐師仁、淮陽太守趙佗皆歸之。   翟讓部將王儒信勸讓為大塚宰,總統眾務,以奪密之權。讓兄寬復謂讓曰:「天子止可自作,安得與人!汝若不能作,我當為之。」密聞其言,陰有圖讓之計。會世充列陣而至,讓出拒之,為世充所擊,讓軍少失利,密與單雄信等率精銳赴之,世充敗走。明日,讓徑至密所,欲為宴樂,密具饌以待之,其所將左右,各分令就食。密引讓入坐,以良弓示讓,讓方引滿,密遣壯士自後斬之,並殺其兄寬及王儒信。讓部將徐世勣為亂兵所斫,中重瘡,密遽止之,得免,單雄信等頓首求哀,密並釋而慰諭之。於是詣讓連營,諭其將士,無敢動者。乃命徐世勣、單雄信、王伯當分統其眾。未幾,世充襲倉城,密復破之。世充復移營洛北,造浮橋,悉眾以擊密,密與千餘騎拒之,不利而退。世充因薄其城下,密簡銳卒數百人以邀之,世充大潰,爭趣浮橋,溺死者數萬。虎賁郎將楊威、王辯、霍舉、劉長恭、梁德、董智皆沒於陣,世充僅而獲免。其夜,大雨雪,士卒凍死者殆盡。密乘勝陷偃師,於是修金墉城居之,有眾三十餘萬。留守韋津又與密戰於上春門,津大敗,執於陣。將作大匠宇文愷叛東都,降於密。東至海、岱,南至江、淮郡縣,莫不遣使歸密。竇建德、硃粲、楊士林、孟海公、徐圓朗、盧祖尚、周法明等並隨使通表於密勸進,於是密下官屬鹹勸密即尊號,密曰:「東都未平,不可議此。」   及義旗建,密負其強盛,欲自為盟主,乃致書呼高祖為兄,請合從以滅隋,大略雲欲與高祖為盟津之會,殪商辛於牧野,執子嬰於咸陽,其旨以弒後主執代王為意。高祖覽書笑曰:「李密陸梁放肆,不可以折簡致之。吾方安輯京師,未遑東討,即相阻絕,便是更生一秦。密今適所以為吾拒東都之兵,守成皋之扼,更求韓、彭,莫如用密。宜卑辭推獎,以驕其志,使其不虞於我。我得入關,據蒲津而屯永豐,阻崤函而臨伊、洛,吾大事濟矣。」令記室溫大雅作書報密曰:   頃者,昆山火烈,海水群飛,赤縣丘墟,黔黎塗炭。布衣戎卒,鋤櫌棘矜,爭霸圖王,狐鳴蜂起。翼翼京洛,強弩圍城;AS幛周原,殭屍滿路。主上南巡,泛膠舟而忘返;匈奴北熾,將被發於伊川。輦上無虞,群下結舌,大盜移國,莫之敢指。忽焉至此,自貽伊戚,七百之基,窮於二世。周、齊以往,書契以還,邦國淪胥,未有如斯之酷者也。天生蒸民,必有司牧,當今為牧,非子而誰?老夫年餘知命,願不及此,欣戴大弟,攀鱗附翼。惟冀早應圖菉,以寧兆庶。宗盟之長,屬籍見容;復封於唐,斯榮足矣!殪商辛於牧野,所不忍言;執子嬰於咸陽,非敢聞命。汾、晉左右,尚須安輯,盟津之會,未暇卜期,今日鑾輿南幸,恐同永嘉之勢。顧此中原,鞠為茂草,興言感歎,實疚於懷。脫知動靜,數遲貽報,未面靈襟,用增勞軫。名利之地,鋒鏑縱橫,深慎垂堂,勉茲鴻業。   密得書甚悅,示其部下曰:「唐公見推,天下不足定也!」於是不虞義師而專意於世充。俄而宇文化及率眾自江都北指黎陽,兵十餘萬,密乃自將步騎二萬拒之。隋越王侗稱尊號,遣使授密太尉、尚書令、東南道大行台行軍元帥、魏國公,令先平化及,然後入朝輔政。密將與化及相抗,恐前後受敵,因卑辭以報謝焉。化及至黎陽,與密相遇,密知其軍少食,利在急戰,故不與交鋒,又遏其歸路。密遣徐世勣守倉城,化及攻之不能下。密知化及糧且盡,因偽與和,以弊其眾。化及弗之悟,大喜,恣其兵食,冀密饋之。後知其計,化及怒,與密大戰於衛州之童山下,密為流矢所中,頓於汲縣。化及力竭糧盡,眾多叛之,掠汲縣,北趣魏縣。其將陳智略、張童仁等率所部兵歸於密者,前後相繼。初,化及留輜重於東郡,遣其所署刑部尚書王軌守之,至是軌舉郡降密。密引兵而西,遣使朝於東都,執弒煬帝人於弘達獻越王侗。侗召密入朝,至溫縣,聞世充作難而止,乃歸金墉城。   時密兵少衣,世充兵乏食,乃請交易,密初難之,邴元真好求私利,屢勸密,密遂許焉。初,東都絕糧,兵士歸密者日有數百,至此得食,而降人益少,密方悔而止。密雖據倉而無府庫,兵數戰皆不獲賞,又厚撫初附之兵,由是眾心漸怨。武德元年九月,世充以其眾五千來決戰,密留王伯當守金墉,自引精兵就偃師,北阻邙山以待之。世充軍至,密遂敗績,裴仁基、祖君彥並為世充所虜,密與萬餘人馳向洛口。世充圍偃師,守將鄭頲之下兵士劫叛,以城降世充。密將入洛口倉城,邴元真已遣人潛引世充,密陰知之,不發其事,欲待世充兵半渡洛水,然後擊之。及世充軍至,密候騎不時覺,比將出戰,世充軍已濟矣。密自度不能支,引騎而遁,逕赴武牢,元真竟以城降於世充。   密將如黎陽,或謂密曰:「殺翟讓之際,徐世勣幾至於死,今向其所,安可保乎?」時王伯當棄金墉,保河陽,密以輕騎自武牢歸之,謂伯當曰:「兵敗矣,久苦諸君!我今自刎,請以謝眾。」伯當抱密,號叫慟絕,眾皆泣,莫能仰視。密復曰:「諸軍幸不相棄,當共歸關中,密身雖愧無功,諸君必保富貴。」其府掾柳奭對曰:「昔盆子歸漢,尚食均輸。明公與唐公同族,兼有疇昔之遇,雖不陪從起義,然而阻東都,斷隋歸路,使唐公不戰而據京師,此亦公之功也。」眾鹹曰:「然。」密又謂王伯當曰:「將軍室家重大,豈復與孤俱行哉!」伯當曰:「昔漢高誅項,蕭何率子弟以從,伯當恨不昆季盡從,以此為愧耳。豈以公今日失利,遂輕去就?縱身份原野,亦所甘心。」左右莫不感激,於是從入關者尚二萬人。高祖遣使迎勞,相望於道,密大喜,謂其徒曰「我有眾百萬,一朝至此,命也。今事敗歸國,幸蒙殊遇,當思竭忠以事所奉耳!且山東連城數百,知吾至此,遣使招之,盡當歸國。比於竇融,勳亦不細,豈不以一台司見處乎?」及至京師,禮數益薄,執政者又來求賄,意甚不平。尋拜光祿卿,封邢國公。   未幾,聞其所部將帥皆不附世充,高祖使密領本兵往黎陽,招集故時將士,經略世充。時王伯當為左武衛將軍,亦令為副。密行至桃林,高祖復征之,密大懼,謀將叛。伯當頗止之,密不從,因謂密曰:「義士之立志也,不以存亡易心。伯當荷公恩禮,期以性命相報。公必不聽,今祗可同去,死生以之,然終恐無益也。」乃簡驍勇數千人,著婦人衣,戴幕離,藏刀裙下,詐為妻妾,自率之入桃林縣捨。須臾,變服突出,因據縣城,驅掠畜產,直趣南山,乘險而東,遣人馳告張善相,令以兵應接。時右翊衛將軍史萬寶留鎮熊州,遣副將盛彥師率步騎數千追躡,至陸渾縣南七十里,與密相及。彥師伏兵山谷,密軍半度,橫出擊,敗之,遂斬密,時年三十七。王伯當亦死之,與密俱傳首京師。時李勣為黎陽總管,高祖以勣舊經事密,遣使報其反狀。勣表請收葬,詔許之。高祖歸其屍,勣發喪行服,備君臣之禮。大具威儀,三軍皆縞素,葬於黎陽山南五里。故人哭之,多有歐血者。邴元真之降世充也,以為行台僕射,鎮滑州。密故將杜才幹恨元真背密,詐與之會,伏甲斬之,以其首祭於密塚。   單雄信者,曹州人也。翟讓與之友善。少驍健,尤能馬上用槍,密軍號為「飛將」。密偃師失利,遂降於王世充,署為大將軍。太宗圍逼東都,雄信出軍拒戰,援槍而至,幾及太宗,徐世勣呵止之,曰:「此秦王也。」雄信惶懼,遂退,太宗由是獲免。東都平,斬於洛陽。   史臣曰:當隋政板蕩,煬帝荒淫,搖動中原,遠征遼海。內無賢臣以匡國,外乏良吏以理民,兩京空虛,兆庶疲弊。李密因民不忍,首為亂階,心斷機謀,身臨陣敵,據鞏、洛之口,號百萬之師,竇建德輩皆效樂推,唐公紿以欣戴,不亦偉哉!及偃師失律,猶存麾下數萬眾,苟去猜忌,疾趣黎陽,任世勣為將臣,信魏徵為謀主,成敗之勢,或未可知。至於天命有歸,大事已去,比陳涉有餘矣。始則稱首舉兵,終乃甘心為降虜,其為計也,不亦危乎!又不能委質為臣,竭誠事上,竟為叛者,終是狂夫,不取伯當之言,遂及桃林之禍。或以項羽擬之,文武器度即有餘,壯勇斷果則不及。楊素既知密之才幹,合為王之爪牙,委之癡兒,卒為謀主,覆族之禍,其宜也哉!   贊曰:烏陽既升,爝火不息。狂哉李密,始亂終逆。   列傳第四   ○王世充 竇建德   王世充,字行滿,本姓支,西域胡人也。寓居新豐。祖支頹耨,早死。父收,隨母嫁霸城王氏,因冒姓焉,仕至汴州長史。世充頗涉經史,尤好兵法及龜策、推步之術。開皇中,以軍功拜儀同,累轉兵部員外郎。善敷奏,明習法律,然舞弄文法,高下其心。或有駁難之者,世充利口飾非,辭議鋒起,眾雖知其不可而莫能屈。   大業中,累遷江都丞,兼領江都宮監。時煬帝數幸江都,世充善候人主顏色,阿諛順旨,每入言事,帝必稱善。乃雕飾池台,陰奏遠方珍物,以媚於帝,由是益暱之。世充知隋政將亂,陰結豪俊,多收群心,有系獄抵罪,皆枉法出之,以樹私恩。及楊玄感作亂,吳人硃燮、晉陵人管崇起兵江南以應之,自稱將軍,擁眾十餘萬。隋遣將軍吐萬緒、魚俱羅等討之,不克。世充為其偏將,募江都萬餘人,頻擊破之。每有克捷,必歸功於下,所獲軍實,皆推與士卒,由此人爭為用,功最居多。   十年,齊郡賊帥孟讓自長白山寇掠諸郡,至盱眙,有眾十餘萬。世充以兵拒之,保都梁山,為五柵,相持不戰,乃倡言兵走,羸師示弱。讓笑曰:「王世充文法小吏,安能領兵?吾令生縛取之,鼓行而入江都。」時百姓皆入壁,野無所掠,賊眾漸餒,又苦柵當其道,不得南侵,即分兵圍五柵。世充每日擊之,陽不利,走還入柵。如是數日,讓益輕之,乃稍分人於南方抄,留兵才足以圍柵。世充知其懈,乃於營中夷灶撤幕,投方陣,四面外向,毀柵而出,奮擊,大破之,讓以數十騎遁去,斬首萬餘級,俘虜十餘萬人。煬帝以世充有將帥才略,復遣領兵討諸小盜,所向盡平。   十一年,突厥圍煬帝於雁門。世充盡發江都人將往赴難,在軍中蓬首垢面,悲泣無度,曉夜不解甲,藉草而臥。煬帝聞之,以為忠,益信任之。十二年,遷江都通守。時厭次人格謙為盜數年,兵十餘萬在豆子酗丑A為太僕卿楊義臣所殺,世充帥師擊其餘眾,破之。又擊盧明月於南陽,虜獲數萬。後還江都,煬帝大悅,自執杯酒以賜之。及李密攻陷洛口倉,進逼東都,煬帝特詔世充大發兵,於洛口拒密,前後百餘戰,未有勝負。又遣就軍拜世充為將軍,趣令破賊。世充引軍渡洛水,與李密戰,世充軍敗績,溺死者萬餘人,乃率餘眾歸河陽。時天寒大雪,兵士在道凍死者又數萬人,比至河陽,才以千數。世充自系獄請罪,越王侗遣使赦之,征還洛陽,置營於含嘉倉城,收合亡散,復得萬餘人。   俄而宇文化及作難,太府卿元文都、武衛將軍皇甫無逸、右司郎中盧楚,奉越王侗嗣位於東都,拜世充為吏部尚書,封鄭國公。文都謂楚等曰:「今化及弒逆,仇恥未報,吾雖志在枕戈,而力所不及。為國計者,莫如以尊官寵李密,以庫物權啖之,使擊化及,令兩賊自鬥,化及既破,而密之兵固亦疲矣。又其士卒得我之賞,居我之官,內外相親,易為反間,我師養力以乘其弊,則密亦可圖也。」楚等以為然。即日遣使拜密為太尉、尚書令,令討化及。密遂稱臣奉制,以兵拒化及於黎陽。每戰勝,則遣使告捷,眾皆悅。世充獨謂其麾下諸將曰:「文都之輩,刀筆吏耳,吾觀其勢,必為李密所擒。且吾軍人每與密戰,殺其父兄子弟,前後已多,一旦為之下,吾屬無類矣!」出言以激怒其眾。文都知而大懼,與楚等謀,因世充入內,伏甲而殺之,期有日矣。納言段達庸懦,恐事不果,遣其女婿張志以楚等謀告世充。其夜,勒兵圍宮城,將軍費曜、田闍等拒戰於東太陽門外,曜軍敗,世充遂攻門而入,無逸以單騎遁走,獲楚殺之。時宮門閉,世充遣人扣門言於侗曰:「元文都等欲執皇帝降於李密,段達知而告臣,臣非敢反,誅反者耳。」初,文都聞變,入奉侗於乾陽殿,陳兵衛之,令將帥乘城以拒難。段達矯侗命,執文都送於世充,至則亂擊而死。達又矯侗命,開門以納世充。世充悉遣人代宿衛者,然後入謁陳謝曰:「文都等無狀,謀相屠害,事急為此,不敢背國。」侗與之盟。其日,進拜尚書左僕射,總督內外諸軍事。世充去含嘉城,移居尚書省,專宰朝政。以其兄世惲為內史令,入居禁中,子弟鹹擁兵馬,鎮諸城邑。   未幾,李密破化及還,其勁兵良馬多戰死,士卒疲倦。世充欲乘其弊而擊之,恐人心不一,乃假托鬼神,言夢見周公。乃立祠於洛水,遣巫宣言周公欲令僕射急討李密,當有大功,不則兵皆疫死。世充兵多楚人,俗信妖言,眾皆請戰。世充簡練精勇,得二萬餘人,馬二千餘匹,軍於洛水南。密軍偃師北山上。時密新破化及,有輕世充之心,不設壁壘。世充夜遣三百餘騎潛入北山,伏溪谷中,令軍人秣馬蓐食,遲明而薄密。密出兵應之,陳未成列而兩軍合戰。其伏兵發,乘高而下,馳壓密營,又縱火焚其廬舍,密軍潰,降其將張童仁、陳智略,進下偃師,密走保洛口。初,世充兄世偉及子玄應隨化及至東郡,密得而囚之於城中,至是盡獲之。又執密長史邴元真妻子、司馬鄭虔象之母及諸將子弟,皆撫慰之,各令潛呼其父兄。世充進兵,次洛口,邴元真、鄭虔象等舉倉城以應之。密以數十騎走河陽,率餘眾入朝。世充盡收其眾,振旅而還。侗進拜世充太尉,以尚書省為其府,備置官屬。世充立三榜於府門之外:一求文才學識堪濟世務者,一求武藝絕人摧鋒陷陣者,一求能理冤枉擁抑不申者。於是上書陳事,日有數百,世充皆躬自省覽,慇勤慰勞。好行小惠,下至軍營騎士,皆飾辭以誘之。當時有識者見其心口相違,頗以懷貳。世充嘗於侗前賜食,還家大嘔吐,疑遇毒所致,自是不復朝請,與侗絕矣。遣雲定興、段達入奏於侗,請加九錫之禮。二年三月,遂策授相國,總百揆,封鄭王,加九錫備物。有道士桓法嗣者,自言解圖讖,乃上《孔子閉房記》,畫作丈夫持一竿以驅羊。釋云:「隋,楊姓也。干一者,王字也。王居羊後,明相國代隋為帝也。」又取《莊子人間世》、《德充符》二篇上之,法嗣釋曰:「上篇言『世』,下篇言『充』,此即相國名矣,明當德被人間,而應符命為天子也。」世充大悅曰:「此天命也。」再拜受之,即以法嗣為諫議大夫。世充又羅取雜鳥,書帛系其頸,自言符命而散放之。有彈射得鳥來而獻者,亦拜官爵。段達、雲定興等入見於侗曰:「天命不常,鄭王功德甚盛,願陛下揖讓告禪,遵唐、虞之跡。」侗怒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若隋德未衰,此言不可發,必天命有改,亦何論於禪讓?公等皆是先朝舊臣,忽有斯言,朕復當何所望!」段達等莫不流涕。世充又使人謂曰:「今海內未定,須得長君,待四方乂安,復子明辟。必若前盟,義不違負。」四月,假為侗詔策禪位,遣兄世惲廢侗於含涼殿,世充僭即皇帝位,建元曰開明,國號鄭。先封同姓王隆為淮陽王,整為東郡王,楷為馮翊王,素為樂安王。次封叔瓊為陳王,兄世衡為秦王,世偉為楚王,世惲為齊王。又封瓊子辯為杞王,衡子虔壽為蔡王,偉子弘烈為魏王,行本為荊王,琬為代王;惲子仁則為唐王,道誠為衛王,道詢為趙王,道傻B為燕王;兄世師子太為宋王,君度為越王。立子玄應為皇太子,封子玄恕為漢王。世充每聽朝,必慇勤誨諭,言辭重複,千端萬緒,百司奉事,疲於聽受。或輕騎遊歷街衢,亦不清道,百姓但避路而已,按轡徐行,謂百姓曰:「昔時天子深坐九重,在下事情,無由聞徹。世充非貪寶位,本欲救時,今當如一州刺史,每事親覽,當與士庶共評朝政。恐門禁有限,慮致壅塞,今止順天門外置座聽朝。」又令西朝堂受抑屈,東朝堂受直諫。於是獻書上事,日有數百,條疏既煩,省覽難遍,數日後不復更出。   五月,世充禮部尚書裴仁基及其子左輔大將軍行儼、尚書左丞宇文儒童等數十人謀誅世充,復尊立侗。事洩,皆見害,夷其三族。六月,世惲因勸世充害侗,以絕眾望。世充遣其侄行本鴆殺侗,謚曰恭皇帝。其將軍羅士信率其眾千餘人來降。十月,世充率眾東徇地,至於滑州,仍以兵臨黎陽。十一月,竇建德入世充之殷州,殺掠居人,焚燒積聚,以報黎陽之役。   三年二月,世充殿中監豆盧達來降。世充見眾心日離,乃嚴刑峻制,家一人逃者,無少長皆坐為戮,父子、兄弟、夫妻許其相告而免之。又令五家相保,有全家叛去而鄰人不覺者,誅及四鄰。殺人相繼,其逃亡益甚。至於樵采之人,出入皆有限數,公私窘急,皆不聊生。又以宮城為大獄,意有所忌,即收系其人及家屬於宮中。又每使諸將出外,亦收其親屬質於宮內。囚者相次,不減萬口,既艱食,餒死者日數十人。世充屯兵不散,倉粟日盡,城中人相食。或握土置甕中,用水淘汰,沙石沉下,取其上浮泥,投以米屑,作餅餌而食之,人皆體腫而腳弱,枕倚於道路。其尚書郎盧君業、郭子高等皆死於溝壑。七月,秦王率兵攻之,師至新安,世充鎮堡相次來降。八月,秦王陳兵於青城宮,世充悉兵來拒,隔澗而言曰:「隋末喪亂,天下分崩,長安、洛陽,各有分地,世充唯願自守,不敢西侵。計熊、谷二州,相去非遠,若欲取之,豈非度內?既敦鄰好,所以不然。王乃盛相侵軼,遠入吾地,三崤之道,千里饋糧,以此出師,未見其可。」太宗謂曰:「四海之內,皆承正朔,唯公執迷,獨阻聲教。東都士庶,亟請王師,關中義勇,感恩致力。至尊重違眾願,有斯吊伐。若轉禍來降,則富貴可保;如欲相抗,無假多言。」世充無以報。太宗分遣諸將攻其城鎮,所至輒下。九月,王君廓攻拔世充之轘轅縣,東徇地至管城而還,於是河南州縣相次降附。竇建德自侵殷州之後,與世充遂結深隙,信使斷絕。十一月,竇建德又遣人結好,並陳救援之意。世充乃遣其兄子琬及內史令長孫安世報聘,且乞師。   四年二月,世充率兵出方諸門,與王師相抗,世充軍敗。因乘勝追之,屯其城門。世充步卒不得入,驚散南走,追斬數千級,虜五千餘人。世充從此不復敢出,但嬰城自守,以待建德之援。三月,秦王擒建德並王琬、長孫安世等於武牢,回至東都城下以示之,且遣安世入城,使言敗狀。世充惶惑,不知所為,將潰圍而出,南走襄陽,謀於諸將,皆不答,乃率其將吏詣軍門請降。於是收其府庫,頒賜將士。世充黃門侍郎薛德音以文檄不遜,先誅之,次收世充黨與段達、楊注、單雄信、楊公卿、郭士衡、郭什柱、董浚、張童仁、硃粲等十餘人,皆戮於洛渚之上。   秦王以世充至長安,高祖數其罪,世充對曰:「計臣之罪,誠不容誅,但陛下愛子秦王許臣不死。」高祖乃釋之。與兄苪、妻、子同徙於蜀,將行,為仇人定州刺史獨孤修所殺。子玄應及兄世偉等在路謀叛,伏誅。世充自篡位,凡三年而滅。   竇建德,貝州漳南人也。少時,頗以然諾為事。嘗有鄉人喪親,家貧無以葬,時建德耕於田中,聞而歎息,遽輟耕牛,往給喪事,由是大為鄉黨所稱。初,為里長,犯法亡去,會赦得歸。父卒,送葬者千餘人,凡有所贈,皆讓而不受。   大業七年,募人討高麗,本郡選勇敢尤異者以充小帥,遂補建德為二百人長。時山東大水,人多流散,同縣有孫安祖,家為水所漂,妻子餒死。縣以安祖驍勇,亦選在行中。安祖辭貧,白言漳南令,令怒笞之。安祖刺殺令,亡投建德,建德捨之。是歲,山東大饑,建德謂安祖曰:「文皇帝時,天下殷盛,發百萬之眾以伐遼東,尚為高麗所敗。今水潦為災,黎庶窮困,而主上不恤,親駕臨遼,加以往歲西征,瘡痍未復,百姓疲弊,累年之役,行者不歸,今重發兵,易可搖動。丈夫不死,當立大功,豈可為逃亡之虜也?我知高雞泊中廣大數百里,莞蒲阻深,可以逃難,承間而出,虜掠足以自資。既得聚人,且觀時變,必有大功於天下矣。」安祖然其計。建德招誘逃兵及無產業者,得數百人,令安祖率之,入泊中為群盜,安祖自稱將軍。鄃人張金稱亦結聚得百人,在河阻中。蓨人高士達又起兵得千餘人,在清河界中。時諸盜往來漳南者,所過皆殺掠居人,焚燒舍宅,獨不入建德之閭。由是郡縣意建德與賊徒交結,收系家屬,無少長皆殺之。建德聞其家被屠滅,率麾下二百人亡歸。士達自稱東海公,以建德為司兵。後安祖為張金稱所殺,其兵數千人又盡歸於建德。自此漸盛,兵至萬餘人,猶往來高雞泊中。每傾身接物,與士卒均執勤苦,由是能致人之死力。   十二年,涿郡通守郭絢率兵萬餘人來討士達。士達自以智略不及建德,乃進為軍司馬,鹹以兵授焉。建德既初董眾,欲立奇功以威群賊,請士達守輜重,自簡精兵七千人以拒絢,詐為與士達有隙而叛之。士達又宣言建德背亡,而取虜獲婦人紿為建德妻子,於軍中殺之。建德偽遣人遺絢書請降,願為前驅,破士達以自效。約信之,即引兵從建德至長河界,期與為盟,共圖士達。絢兵益懈而不備,建德襲之,大破絢軍,殺略數千人,獲馬千餘匹,絢以數十騎遁走,遣將追及於平原,斬其首以獻士達。由是建德之勢益振。   隋遣太僕卿楊義臣率兵萬餘人討張金稱,破之於清河,所獲賊眾皆屠滅,余散在草澤間者復相聚而投建德。義臣乘勝至平原,欲入高雞泊中,建德謂士達曰:「歷觀隋將,善用兵者,唯義臣耳。新破金稱,遠來襲我,其鋒不可當。請引兵避之,令其欲戰不得,空延歲月,將士疲倦,乘便襲擊,可有大功。今與爭鋒,恐公不能敵也。」士達不從其言,因留建德守壁,自率精兵逆擊義臣。戰小勝,而縱酒高宴,有輕義臣之心。建德聞之曰:「東海公未能破賊而自矜大,此禍至不久矣。隋兵乘勝,必長驅至此,人心驚駭,吾恐不全。」遂留人守壁,自率精銳百餘據險,以防士達之敗。後五日,義臣果大破士達,於陣斬之,乘勢追奔,將圍建德。守兵既少,聞士達敗,眾皆潰散。建德率百餘騎亡去,行至饒陽,觀其無守備,攻陷之,撫循士眾,人多願從,又得三千餘兵。初,義臣既殺士達,以為建德不足憂。建德復還平原,收士達敗兵之死者,悉收葬焉。為士達發喪,三軍皆縞素。招集亡卒,得數千人,軍復大振,始自稱將軍。初,群盜得隋官及山東士子皆殺之,唯建德每獲士人,必加恩遇。初得饒陽縣長宋正本,引為上客,與參謀議。此後隋郡長吏稍以城降之,軍容益盛,勝兵十餘萬人。   十三年正月,築壇場於河間樂壽界中,自稱長樂王,年號丁丑,署置官屬。七月,隋遣右翊衛將軍薛世雄率兵三萬來討之,至河間城南,營於七里井。建德聞世雄至,選精兵數千人伏河間南界澤中,悉拔諸城偽遁,雲亡入豆子酗丑C世雄以為建德畏己,乃不設備。建德覘知之,自率敢死士一千人襲擊世雄。會雲霧晝晦,兩軍不辨,隋軍大潰,自相踏藉,死者萬餘,世雄以數百騎而遁,余軍悉陷。於是建德進攻河間,頻戰不下。其後城中食盡,又聞煬帝被弒,郡丞王琮率士吏發喪,建德遣使吊之,琮因使者請降,建德退捨具饌以待焉。琮率官屬素服面縛詣軍門,建德親解其縛,與言隋亡之事,琮俯伏裴哀,建德亦為之泣。諸賊帥或進言曰;「琮拒我久,殺傷甚眾,計窮方出,今請烹之。」建德曰:「此義士也。方加擢用,以勵事君者,安可殺之!往在泊中共為小盜,容可恣意殺人,今欲安百姓以定天下,何得害忠良乎?」因令軍中曰:「先與王琮有隙者,今敢動搖,罪三族。」即日授琮瀛州刺史。始都樂壽,號曰金城宮,自是郡縣多下之。   武德元年冬至日,於金城宮設會,有五大鳥降於樂壽,群鳥數萬從之,經日而去,因改年為五鳳。有宗城人獻玄珪一枚,景城丞孔德紹曰:「昔夏禹膺菉,天錫玄珪。今瑞與禹同,宜稱夏國。」建德從之。先是,有上谷賊帥王須拔自號漫天,擁眾數萬,入掠幽州,中流矢而死。其亞將魏刀兒代領其眾,自號歷山飛,入據深澤,有徒十萬。建德與之和,刀兒因弛守備,建德襲破之,又盡並其地。   二年,宇文化及僭號於魏縣,建德謂其納言宋正本、內史侍郎孔德紹曰:「吾為隋之百姓數十年矣,隋為吾君二代矣。今化及殺之,大逆無道,此吾仇矣,請與諸公討之,何如?」德紹曰:「今海內無主,英雄競逐,大王以布衣而起漳浦,隋郡縣官人莫不爭歸附者,以大王仗順而動,義安天下也。宇文化及與國連姻,父子兄弟受恩隋代,身居不疑之地,而行弒逆之禍,篡隋自代,乃天下之賊也。此而不誅,安用盟主!」建德稱善。即日引兵討化及,連戰,大破之。化及保聊城,建德縱撞車拋石,機巧絕妙,四面攻城,陷之。建德入城,先謁隋蕭皇后,與語稱臣。悉收弒煬帝元謀者宇文智及、楊士覽、元武達、許弘仁、孟景,集隋文武官,對而斬之,梟首轅門之外。化及並其二子同載以檻車,至大陸縣斬之。   建德每平城破陣,所得資財,並散賞諸將,一無所取。又不啖肉,常食唯有菜蔬、脫粟之飯。其妻曹氏不衣紈綺,所使婢妾才十數人。至此,得宮人以千數,並有容色,應時放散。得隋文武官及驍果尚且一萬,亦放散,聽其所去。又以隋黃門侍郎裴矩為尚書左僕射,兵部侍郎崔君肅為侍中,少府令何稠為工部尚書,自余隨才拜授,委以政事,其有欲往關中及東都者亦恣聽之,仍給其衣糧,以兵援之,送出其境。攻陷洺州,虜刺史袁子干。遷都於洺州,號萬春宮。遣使往灌津,祠竇青之墓,置守塚二十家。又與王世充結好,遣使朝隋越王侗於洛陽。後世充廢侗自立,乃絕之,始自尊大,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下書言詔。追諡隋煬帝為閔帝,封齊王暕子政道為鄖公。然猶依倚突厥。隋義城公主先嫁突厥,及是遣使迎蕭皇后,建德勒兵千餘騎送之入蕃,又傳化及首以獻公主。既與突厥相連,兵鋒益盛。   九月,南侵相州,河北大使淮安王神通不能拒,退奔黎陽。相州陷,殺刺史呂□。又進攻衛州,陷黎陽,左武衛大將軍李世勣、皇妹同安長公主及神通並為所虜。滑州刺史王軌為奴所殺,攜其首以奔建德,曰:「奴殺主為大逆,我何可納之!」命立斬奴,而返軌首於滑州。吏人感之,即日而降。齊、濟二州及兗州賊帥徐圓朗皆聞風而下。建德釋李世勣,使其領兵以鎮黎州。   三年正月,世勣捨其父而逃歸,執法者請誅之,建德曰:「勣本唐臣,為我所虜,不忘其主,逃還本朝,此忠臣也,其父何罪!」竟不誅。捨同安長公主及神通於別館,待以客禮。高祖遣使與之連和,建德即遣公主與使俱歸。嘗破趙州,執刺史張昂、邢州刺史陳君賓、大使張道源等,以侵軼其境,建德將戮之。其國子祭酒凌敬進曰:「夫犬各吠非其主,今鄰人堅守,力屈就擒,此乃忠確士也。若加酷害,何以勸大王之臣乎?」建德盛怒曰:「我至城下,猶迷不降,勞我師旅,罪何可赦?」敬又曰:「今大王使大將軍高士興於易水抗禦羅藝,兵才至,士興即降,大王之意復為可不?」建德乃悟,即命釋之。其寬厚從諫,多此類也。又遣士興進圍幽州,攻之不克,退軍旅籠火城,為藝所襲,士興大潰。先是,其大將王伏寶多勇略,功冠等倫,群帥嫉之。或言其反,建德將殺之,伏寶曰:「我無罪也,大王何聽讒言,自斬左右手乎?」既殺之,後用兵多不利。   九月,建德自帥師圍幽州,藝出兵與戰,大破之,斬首千二百級。藝兵頻勝而驕,進襲其營,建德列陣於營中,填塹而出,擊藝敗之。建德薄其城,不克,遂歸洺州。其納言宋正本好直諫,建德又聽讒言殺之。是後人以為誡,無復進言者,由此政教益衰。   先,曹州濟陰人孟海公擁精兵三萬,據周橋城以掠河南之地。其年十一月,建德自率兵渡河以擊之。時秦王攻王世充於洛陽,建德中書舍人劉斌說建德曰:「今唐有關內,鄭有河南,夏居河北,此鼎足相持之勢也。聞唐兵悉眾攻鄭,首尾二年,鄭勢日蹙而唐兵不解。唐強鄭弱,其勢必破鄭,鄭破則夏有齒寒之憂。為大王計者,莫若救鄭,鄭拒其內,夏攻其外,破之必矣。若卻唐全鄭,此常保三分之勢也。若唐軍破後而鄭可圖,則因而滅之,總二國之眾,乘唐軍之敗,長驅西入,京師可得而有,此太平之基也。」建德大悅曰:「此良策矣。」適會世充遣使乞師於建德,即遣其職方侍郎魏處繪入朝,請解世充之圍。   四年二月,建德克周橋,虜海公,留其將范願守曹州,悉發海公及徐圓朗之眾來救世充。軍至滑州,世充行台僕射韓洪開城納之,遂進逼元州、梁州、管州,皆陷之,屯於滎陽。三月,秦王入武牢,進薄其營,多所傷殺,並擒其將殷秋、石瓚。時世充弟世辨為徐州行台,遣其將郭士衡領兵數千人從之,合眾十餘萬,號為三十萬,軍次成皋,築宮於板渚,以示必戰。又遣間使約世充共為表裡。經二月,迫於武牢,不得進。秦王遣將軍王君廓領輕騎千餘抄其糧運,獲其大將張青特,虜獲甚眾。建德數不利,人情危駭,將帥已下破孟海公,皆有所獲,思歸洺州。凌敬進說曰:「宜悉兵濟河,攻取懷州河陽,使重將居守。更率眾鳴鼓建旗,逾太行,入上黨,先聲後實,傳檄而定。漸趨壺口,稍駭蒲津,收河東之地,此策之上也。行此必有三利:一則入無人之境,師有萬全;二則拓土得兵;三則鄭圍自解。」建德將從之,而世充之使長孫安世陰繼金玉,啖其諸將,以亂其謀。眾鹹進諫曰:「凌敬,書生耳,豈可與言戰乎?」建德從之,退而謝敬曰:「今眾心甚銳,此天讚我矣。因此決戰,必將大捷。已依眾議,不得從公言也。」敬固爭,建德怒,扶出焉。其妻曹氏又言於建德曰:「祭酒之言可從,大王何不納也?請自滏口之道,乘唐國之虛,連營漸進,以取山北,又因突厥西抄關中,唐必還師以自救,此則鄭圍解矣。今頓兵武牢之下,日月淹久,徒為自苦,事恐無功。」建德曰:「此非女子所知也。且鄭國懸命朝暮,以待吾來,既許救之,豈可見難而退,示天下以不信也?」於是悉眾進逼武牢,官軍按甲挫其銳。及建德結陣於汜水,秦王遣騎挑之,建德進軍而戰,竇抗當之。建德少卻,秦王馳騎深入,反覆四五合,然後大破之。建德中槍,竄於牛口渚,車騎將軍白士讓、楊武威生獲之。先是,軍中有童謠曰:「豆入牛口,勢不得久。」建德行至牛口渚,甚惡之,果敗於此地。建德所領兵眾,一時奔潰,妻曹氏及其左僕射齊善行將數百騎遁於洺州。餘黨欲立建德養子為主,善行曰:「夏王平定河朔,士馬精強,一朝被擒如此,豈非天命有所歸也?不如委心請命,無為塗炭生人。」遂以府庫財物悉分士卒,各令散去。善行乃與建德右僕射裴矩、行台曹旦及建德妻率偽官屬,舉山東之地,奉傳國等八璽來降。七月,秦王俘建德至京師,斬於長安市,年四十九。自起軍至滅,凡六歲,河北悉平。其年,劉黑闥復盜據山東。   史臣曰:世充奸人,遭逢昏主,上則諛佞詭俗以取榮名,下則強辯飾非以制群論。終行篡逆,自恣陸梁,安忍殺人,矯情馭眾,凡所委任,多是叛亡,出降秦王,不致顯戮,其為幸也多矣。建德義伏鄉閭,盜據河朔,撫馭士卒,招集賢良。中絕世充,終斬化及,不殺徐蓋,生還神通,沉機英斷,靡不有初。及宋正本、王伏寶被讒見害,凌敬、曹氏陳謀不行,遂至亡滅,鮮克有終矣。然天命有歸,人謀不及。   贊曰:世充篡逆,建德愎諫,二凶即誅,中原弭亂。   列傳第五   ○薛舉 子仁杲   李軌 劉武周 苑君璋附   高開道 黑闥 徐圓朗   薛舉,河東汾陰人也。其父汪,徙居金城。舉容貌瑰偉,凶悍善射,驍武絕倫,家產巨萬,交結豪猾,雄於邊朔。初,為金城府校尉。大業末,隴西群盜蜂起,百姓饑餒,金城令郝瑗,募得數千人,使舉討捕。授甲於郡中,吏人咸集,置酒以饗士。舉與其子仁杲及同謀者十三人,於座中劫瑗,矯稱收捕反者,因發兵囚郡縣官,開倉以賑貧乏。自稱西秦霸王,建元為秦興,封仁杲為齊公,少子仁越為晉公。有宗羅N者,先聚黨為群盜,至是帥眾會之,封為義興公,余皆以次封拜。掠官收馬,招集群盜,兵鋒甚銳,所至皆下。隋將皇甫綰屯兵一萬在枹罕,舉選精銳二千人襲之,與綰軍遇於赤岸,陳兵未戰,俄而風雨暴至。初,風逆舉陣,而綰不擊之;忽返風,正逆綰陣,氣色昏昧,軍中擾亂。舉策馬先登,眾軍從之,隋軍大潰,遂陷枹罕。時羌首鍾利俗擁兵二萬在岷山界,盡以眾降舉,兵遂大振。進仁杲為齊王,授東道行軍元帥;仁越為晉王,兼河州刺史;羅N為義興王,以副仁杲。總兵略地,又克鄯、廓二州,數日間,盡有隴西之地,眾至十三萬。   十三年秋七月,舉僭號於蘭州,以妻鞠氏為皇后,母為皇太后,起墳塋,置陵邑,立廟於城南。其月,舉陳兵數萬,出拜墓,禮畢大會。仁杲進兵圍秦州。仁越兵趨劍口,至河池郡,太守蕭瑀拒退之。舉命其將常仲興渡河擊李軌,與軌將李贇大戰於昌松,仲興敗績,全軍陷於軌。及仁杲克秦州,舉自蘭州遷都之。遣仁杲引軍寇扶風郡,汧源賊帥唐弼率眾拒之,兵不得進。初,弼起扶風,立隴西李弘芝為天子,有徒十萬。舉遣使招弼,弼殺弘芝,引軍從舉。仁杲因弼弛備,襲破之,並有其眾,弼以數百騎遁免。舉勢益張,軍號三十萬,將圖京師。會義兵定關中,遂留攻扶風。太宗帥師討敗之,斬首數千級,追奔至隴坻而還。舉又懼太宗逾隴追之,乃問其眾曰:「古來天子有降事否?」偽黃門侍郎褚亮曰:「昔越帝趙佗卒歸漢祖,蜀主劉禪亦仕晉朝,近代蕭琮,至今猶貴。轉禍為福,自古有之。」其衛尉卿郝瑗趨而進曰:「皇帝失問。褚亮之言,又何悖也!昔漢祖屢經敗績,蜀先主亟亡妻子,戰之利害,何代無之?安得一戰不捷,而為亡國之計也!」舉亦悔之,答曰:「聊發此問,試君等耳。」乃厚賞瑗,引為謀主。瑗又勸舉連結梁師都,共為聲勢,厚賂突厥,餌其戎馬,合從併力,進逼京師。舉從其言,與突厥莫賀咄設謀取京師。莫賀咄設許以兵隨之,期有日矣。會都水監宇文歆使於突厥,歆說莫賀咄設,止其出兵,故舉謀不行。   武德元年,豐州總管張長遜進擊宗羅N,舉悉眾來援,軍屯高址,縱兵虜掠,至於豳、岐之地。太宗又率眾擊之,軍次高址城,度其糧少,意在速戰,乃命深溝堅壁,以老其師。未及與戰,會太宗不豫,行軍長史劉文靜、殷開山請觀兵於高址西南,恃眾不設備,為舉兵掩乘其後。太宗聞之,知其必敗,遽與書責之。未至,兩軍合戰,竟為舉所敗,死者十五六,大將慕容羅N、李安遠、劉弘基皆陷於陣。太宗歸於京師,舉軍取高址,又遣仁杲進圍寧州。郝瑗言於舉曰:「今唐兵新破,將帥並擒,京師騷動,可乘勝直取長安。」舉然之。臨發而舉疾,召巫視之,巫言唐兵為祟,舉惡之,未幾而死。舉每破陣,所獲士卒皆殺之,殺人多斷舌、割鼻,或碓搗之。其妻性又酷暴,好鞭撻其下,見人不勝痛而宛轉於地,則埋其足,才露腹背而捶之。由是人心不附。仁杲代董其眾,偽謚舉為武皇帝,未葬而仁杲滅。   仁杲,舉長子也,多力善騎射,軍中號為萬人敵。然所至多殺人,納其妻妾。獲庾信子立,怒其不降,磔於猛火之上,漸割以啖軍士。初,拔秦州,悉召富人倒懸之,以醋灌鼻,或杙其下竅,以求金寶。舉每誡之曰:「汝智略縱橫,足辦我家事,而傷於苛虐,與物無恩,終當覆我宗社。」舉死,仁杲立於折址城,與諸將帥素多有隙,及嗣位,眾鹹猜懼。郝瑗哭舉悲思,因病不起,自此兵勢日衰。   自劉文靜為舉所敗後,高祖命太宗率諸軍以擊仁杲,師次高址,而堅壁不動。諸將鹹請戰,太宗曰:「我士卒新敗,銳氣猶少。賊以勝自驕,必輕敵好鬥,故且閉壁以折之。待其氣衰而後奮擊,可一戰而破,此萬全計也。」乃令軍中曰:「敢言戰者斬。」相持者久之。仁杲勇而無謀,兼糧饋不屬,將士稍離,其內史令翟長孫以其眾來降,仁杲妹夫偽左僕射鍾俱仇以河州歸國。太宗知其可擊,遣將軍龐玉擊賊將宗羅N於淺水原。兩軍酣戰,太宗以勁兵出賊不意,奮擊大破之。乘勝進薄其折址城,仁杲窮蹙,率偽百官開門降,太宗納之。王師振旅,以仁杲歸於京師,及其首帥數十人皆斬之。舉父子相繼偽位至滅,凡五年,隴西平。   李軌,字處則,武威姑臧人也。有機辯,頗窺書籍,家富於財,賑窮濟乏,人亦稱之。大業末,為鷹揚府司馬。時薛舉作亂於金城,軌與同郡曹珍、關謹、梁碩、李贇、安修仁等謀曰:「薛舉殘暴,必來侵擾,郡官庸怯,無以御之。今宜同心戮力,保據河右,以觀天下之事,豈可束手於人,妻子分散!」乃謀共舉兵,皆相讓,莫肯為主。曹珍曰:「常聞圖讖云『李氏當王』。今軌在謀中,豈非天命也?」遂拜賀之,推以為主。軌令修仁夜率諸胡入內苑城,建旗大呼,軌於郭下聚眾應之,執縛隋虎賁郎將謝統師、郡丞韋士政。軌自稱河西大涼王,建元安樂,署置官屬,並擬開皇故事。初,突厥曷娑那可汗率眾內屬,遣弟闕達度闕設領部落在會寧川中,有二千餘騎,至是自稱可汗,來降於軌。   武德元年冬,軌僭稱尊號,以其子伯玉為皇太子,長史曹珍為左僕射。謹等議欲盡殺隋官,分其家產,軌曰:「諸人見逼為主,便須稟吾處分。義兵之起,意在救焚,今殺人取物,是為狂賊。立計如此,何以求濟乎!」乃署統師太僕卿,士政太府卿,薛舉遣兵侵軌,軌遣其將李贇擊敗於昌松,斬首二千級,盡虜其眾,復議放還之。贇言於軌曰:「今竭力戰勝,俘虜賊兵,又縱放之,還使資敵,不如盡坑之。」軌曰:「不然。若有天命,自擒其主,此輩士卒,終為我有。若事不成,留此何益?」遂遣之。未幾,攻陷張掖、燉煌、西平、枹罕,盡有河西五郡之地。   其年,軌殺其吏部尚書梁碩。初,軌之起也,碩為謀主,甚有智略,眾鹹憚之。碩見諸胡種落繁盛,乃陰勸軌宜加防察,與其戶部尚書安修仁由是有隙。又軌子仲琰懷恨,形於辭色,修仁因之構成碩罪,更譖毀之,雲其欲反,軌令繼鴆就宅殺焉。是後,故人多疑懼之,心膂從此稍離。時高祖方圖薛舉,遣使潛往涼州與之相結,下璽書,謂之為從弟。軌大悅,遣其弟懋入朝,獻方物。高祖授懋大將軍,遣還涼州。又令鴻臚少卿張侯德持節,冊拜為涼州總管,封涼王,給羽葆鼓吹一部。軌召群僚廷議曰:「今吾從兄膺受圖菉,據有京邑,天命可知,一姓不宜競立,今去帝號受冊可乎?」曹珍進曰:「隋失天下,英雄競逐,稱王號帝,鼎峙瓜分。唐國自據關中,大涼自處河右,己為天子,奈何受人官爵?若欲以小事大,宜依蕭察故事,自稱梁帝而稱臣於周。」軌從之。   二年,遣其尚書左丞鄧曉隨使者入朝,表稱皇從弟大涼皇帝臣軌而不受官。時有胡巫惑之曰:「上帝當遣玉女從天而降。」遂徵兵築台以候玉女,多所糜費,百姓患之。又屬年饑,人相食,軌傾家賑之,私家罄盡,不能周遍。又欲開倉給粟,召眾議之。珍等對曰:「國以人為本,本既不立,國將傾危,安可惜此倉粟,而坐觀百姓之死乎?」其故人皆雲,給粟為便。謝統師等隋舊官人,為軌所獲,雖被任使,情猶不附。每與群胡相結,引進朋黨,排軌舊人,因其大餒,欲離其眾。乃詬珍曰:「百姓餓者自是弱人,勇壯之士終不肯困,國家倉粟須備不虞,豈可散之以供小弱?僕射苟悅人情,殊非國計。」軌以為然,由是士庶怨憤,多欲叛之。   初,安修仁之兄興貴先在長安,表請詣涼州招慰軌。高祖謂曰:「李軌據河西之地,連好吐谷渾,結援於突厥,興兵討擊,尚以為難,豈單使所能致也?」興貴對曰:「李軌凶強,誠如聖旨。今若諭之以逆順,曉之以禍福,彼則憑固負遠,必不見從。何則?臣於涼州,奕代豪望,凡厥士庶,靡不依附。臣之弟為軌所信任,職典樞密者數十人,以此候隙圖之,易於反掌,無不濟矣。」高祖從之。興貴至涼州,軌授以左右衛大將軍,又問以自安之術,興貴諭之曰:「涼州僻遠,人物凋殘,勝兵雖余十萬,開地不過千里,既無險固,又接蕃戎,戎狄豺狼,非我族類,此而可久,實用為疑。今大唐據有京邑,略定中原,攻必取,戰必勝,是天所啟,非人力焉。今若舉河西之地委質事之,即漢家竇融,未足為比。」軌默然不答,久之,謂興貴曰:「昔吳濞以江左之兵,猶稱己為『東帝』;我今以河右之眾,豈得不為『西帝』?彼雖強大,其如帝何?君與唐為計,誘引於我,酬彼恩遇耳。」興貴懼,乃偽謝曰:「竊聞富貴不在故鄉,有如衣錦夜行。今閤家子弟並蒙信任,榮慶實在一門,豈敢興心,更懷他志?」興貴知軌不可動,乃與修仁等潛謀,引諸胡眾起兵圖軌,將圍其城,軌率步騎千餘出城拒戰。先時,有薛舉柱國奚道宜,率羌兵三百人亡奔於軌,既許其刺史而不授之,禮遇又薄,深懷憤怨。道宜率所部共修仁擊軌,軌敗入城,引兵登陴,冀有外救。興貴宣言曰:「大唐使我來殺李軌,不從者誅及三族!」於是諸城老幼皆出詣修仁。軌歎曰:「人心去矣,天亡我乎!」攜妻子上玉女台,置酒為別,修仁執之以聞。時鄧曉尚在長安,聞軌敗,舞蹈稱慶。高祖數之曰:「汝委質於人,為使來此,聞軌淪陷,曾無蹙容,苟悅朕情,妄為慶躍。既不能留心於李軌,何能盡節於朕乎?」竟廢而不齒。軌尋伏誅,自起至滅三載,河西悉平。詔授興貴右武候大將軍、上柱國,封涼國公,食實封六百戶,賜帛萬段;修仁左武候大將軍,封申國公,並給田宅,食實封六百戶。   劉武周,河間景城人。父匡,徙家馬邑。匡嘗與妻趙氏夜坐庭中,忽見一物,狀如雄雞,流光燭地,飛入趙氏懷,振衣無所見,因而有娠,遂生武周。驍勇善射,交通豪俠。其兄山伯每誡之曰:「汝不擇交遊,終當滅吾族也。」數詈辱之。武周因去家入洛,為太僕楊義臣帳內,募征遼東,以軍功授建節校尉。還家,為鷹揚府校尉。太守王仁恭以其州里之雄,甚見親遇,每令率虞候屯於閣下。因與仁恭侍兒私通,恐事洩,又見天下已亂,陰懷異計,乃宣言於郡中曰:「今百姓飢餓,死人相枕於野,王府尹閉倉不恤,豈憂百姓之意乎!」以此激怒眾人,皆發憤怨。武周知眾心搖動,因稱疾不起,鄉閭豪傑多來候問,遂椎牛縱酒大言曰:「盜賊若此,壯士守志,並死溝壑。今倉內積粟皆爛,誰能與我取之?」諸豪傑皆許諾。與同郡張萬歲等十餘人候仁恭視事,武周上謁,萬歲自後而入,斬仁恭於郡耤A持其首出徇郡中,無敢動者。於是開廩以賑窮乏,馳檄境內,其屬城皆歸之,得兵萬餘人。   武周自稱太守,遣使附於突厥。隋雁門郡丞陳孝意、虎賁將王智辯合兵討之,圍其桑乾鎮。會突厥大至,與武周共擊智辯,隋師敗績。孝意奔還雁門,部人殺之,以城降於武周。於是襲破樓煩郡,進取汾陽宮,獲隋宮人以賂突厥,始畢可汗以馬報之,兵威益振。及攻陷定襄,復歸於馬邑。突厥立武周為定楊可汗,遺以狼頭纛。因僭稱皇帝,以妻沮氏為皇后,建元為天興。以衛士楊伏念為左僕射,妹婿同縣人苑君璋為內史令。先是,上谷人宋金剛有眾萬餘人,在易州界為群盜,定州賊帥魏刀兒與相表裡。後刀兒為竇建德所滅,金剛救之,戰敗,率餘眾四千人奔武周。武周聞金剛善用兵,得之甚喜,號為宋王,委以軍事,中分家產遺之。金剛亦深自結納,遂出其妻,請聘武周之妹。又說武周入圖晉陽,南向以爭天下。武周授金剛西南道大行台,令率兵二萬人侵并州,軍黃蛇鎮。又引突厥之眾,兵鋒甚盛,襲破榆次縣,進陷介州。高祖遣太常少卿李仲文率眾討之,為賊所執,一軍全沒。仲文後得逃還。復遣右僕射裴寂拒之,戰又敗績。武周進逼,總管齊王元吉委城遁走,武周遂據太原。遣金剛進攻晉州,六日,城陷,右驍衛大將軍劉弘基沒於賊。進取澮州,屬縣悉下。   夏縣人呂崇茂殺縣令,自號魏王,以應賊。河東賊帥王行本又密與金剛連和,關中大駭。高祖命太宗益兵進討,屯於柏壁,相持者久之。又命永安王孝基、陝州總管於筠、工部尚書獨孤懷恩、內史侍郎唐儉進取夏縣,不能克,軍於城南。崇茂與賊將尉遲敬德襲破孝基營,諸軍並陷,四將俱沒。敬德還澮州,太宗邀擊於美良川,大破之。敬德與賊將尋相又援王行本於蒲州,太宗復破之於蒲州。高祖親幸蒲津關,太宗自柏壁輕騎謁高祖於行在所。宋金剛遂圍絳州。及太宗還,金剛懼而引退。武周復攻李仲文於浩州,頻戰皆敗,又饋運不屬,賊眾大餒,於是金剛遂遁。太宗復追及金剛於雀鼠谷,一日八戰,皆破之,俘斬數萬人,獲輜重千餘兩。金剛走入介州,王師逼之。金剛尚有眾二萬,出其西門,背城而陣,太宗與諸將力戰破之,金剛輕騎遁走。其驍將尉遲敬德、尋相、張萬歲收其精兵,舉介州及永安來降。武周大懼,率五百騎棄并州北走,自乾燭谷亡奔突厥。金剛復收其亡散以拒官軍,人莫之從,與百餘騎復奔突厥。太宗進平并州,悉復故地。未幾,金剛背突厥而亡,將還上谷,為追騎所獲,腰斬之。武周又欲謀歸馬邑,事洩,為突厥所殺。武周自初起至死,凡六載。初,武周引兵南侵,苑君璋說曰:「唐主舉一州之兵,定三輔之地,郡縣影附,所向風靡,此固天命,豈曰人謀?且并州已南,地形險阻,若懸軍深入,恐後無所繼,不如連和突厥,結援唐朝,南面稱孤,足為上策。」武周不聽,遣君璋守朔州,遂侵汾、晉。及敗,泣謂君璋曰:「恨不用君言,乃至於此!」   武周既死,突厥又以君璋為大行台,統其餘眾,仍令郁射設督兵助鎮。高祖遣諭之,君璋部將高滿政謂君璋曰:「夷狄無禮,本非人類,豈可北面事之?不如盡殺突厥以歸唐朝。」君璋不從,滿政因人心夜逼君璋,君璋亡奔突厥。滿政遂以城來降,拜朔州總管,封榮國公。   明年,君璋復引突厥來攻馬邑,滿政死之,君璋盡殺其黨而去,退保恆安。君璋所部稍稍離散,勢蹙請降,高祖許之,遣使賜以金券。會突厥頡利可汗復遣召之,君璋猶豫未決。其子孝政曰:「劉武周足為殷鑒。今既降唐,又歸頡利,取滅之道也。糧儲已盡,人情悉離,如更遲留,變生肘腋。」恆安人郭子威說君璋曰:「恆安之地,王者舊都,山川形勝,足為險固。突厥方強,為我脣齒。據此堅城,足觀天下之變,何乃欲降於人也?」君璋然其計,乃執我行人送於突厥,與突厥合軍寇太原之北境。君璋復見頡利政亂,竟率所部來降,拜安州都督,封芮國公,賜實封五百戶。   高開道,滄州陽信人也。少以煮鹽自給,有勇力,走及奔馬。隋大業末,河間人格謙擁兵於豆子部A開道往從之,署為將軍。後謙為隋師所滅,開道與其黨百餘人亡匿海曲。復出掠滄州,招集得數百人,北掠城鎮,臨渝至於懷遠,皆破之,悉有其眾。武德元年,隋將李景守北平郡,開道引兵圍之,連年不能克。景自度不能支,拔城而去。開道又取其地,進陷漁陽郡,有馬數千匹,眾且萬人,自立為燕王,都於漁陽。先是,有懷戎沙門高曇晟者,因縣令設齋,士女大集,曇晟與其僧徒五十人擁齋眾而反,殺縣令及鎮將,自稱大乘皇帝,立尼靜宣為耶輸皇后,建元為法輪。至夜,遣人招誘開道,結為兄弟,改封齊王。開道以眾五千人歸之,居數月,襲殺曇晟,悉並其眾。   三年,復稱燕王,建元,署置百官。羅藝在幽州,為竇建德所圍,告急於開道,乃率二千騎援之。建德懼其驍銳,於是引去。開道因藝遣使來降,詔封北平郡王,賜姓李氏,授蔚州總管。時幽州大饑,開道許給之粟,藝遣老弱就食,開道皆厚遇之。藝甚悅,不以為虞,乃發兵三千人、車數百乘、驢馬千餘匹,請粟於開道。悉留之,北連突厥,告絕於藝,復稱燕國。   是歲,劉黑闥入寇山東,開道與之連和,引兵攻易州,不克而退。又遣其將謝稜詐降於藝,請兵援接,藝出兵應之,將至懷戎,稜襲破藝兵。開道又引突厥頻來為寇,恆、定、幽、易等州皆罹其患。突厥頡利可汗攻馬邑,以開道兵善為攻具,引之陷馬邑而去。時天下大定,開道欲降,自以數翻復,終恐致罪,又北恃突厥之眾。其將士多山東人,思還本士,人心頗離。先是,劉黑闥亡將張君立奔於開道,因與其將張金樹潛相結連。時開道親兵數百人,皆勇敢士也,號為「義兒」,常在閣內。金樹每督兵於閣下。金樹將圍開道,潛令數人入其閣內,與諸義兒陽為遊戲,至日將夕,陰斷其弓弦,又藏其刀,伏聚其槊於床下。迨暝,金樹以其徒大呼來攻閣下,向所遣人抱義兒槊一時而出,諸義兒遽將出戰,而弓弦皆絕,刀仗已失。君立於外城舉火相應,表裡驚擾。義兒窮蹙,爭歸金樹。開道知不免,於是擐甲持兵坐堂上,與其妻妾樂酣宴。金樹之黨憚其勇,不敢逼。天將曉,開道先縊其妻妾及諸子而後自殺。金樹陳兵,執其義兒,皆斬之。又殺張君立,死者五百餘人,遂歸國。開道自初起至滅,凡八歲。以其地為媯州。   劉黑闥,貝州漳南人。無賴,嗜酒,好博弈,不治產業,父兄患之。與竇建德少相友善,家貧,無以自給,建德每資之。隋末亡命,從郝孝德為群盜,後歸李密為裨將。密敗,為王世充所虜。世充素聞其勇,以為騎將。見世充所為而竊笑之,乃亡歸建德,建德署為將軍,封漢東郡公,令將奇兵東西掩襲。黑闥既遍游諸賊,善觀時變,素驍勇,多奸詐。建德有所經略,必令專知斥候,常間入敵中覘視虛實,或出其不意,乘機奮擊,多所克獲,軍中號為神勇。及建德敗,黑闥自匿於漳南,杜門不出。會高祖征建德故將,范願、董康買、曹湛、高雅賢等將赴長安,願等相與謀曰:「王世充以洛陽降,其下驍將公卿、單雄信之徒皆被夷滅,我輩若至長安,必無保全之理。且夏王往日擒獲淮安王,全其性命,遣送還之。唐家今得夏王,即加殺害,我輩殘命,若不起兵報仇,實亦恥見天下人物。」於是相率復謀反叛。卜以劉氏為主吉,共往漳南,見建德故將劉雅告之,且請。雅曰:「天下已平,樂在丘園為農夫耳。起兵之事,非所願也。」眾怒,殺雅而去。范願曰:「漢東公劉黑闥果敢多奇略,寬仁容眾,恩結於士卒。吾久常聞劉氏當有王者,今舉大事,欲收夏王之眾,非其人莫可。」遂往詣黑闥,以告其意。黑闥大悅,殺牛會眾,舉兵得百餘人,襲破漳南縣。貝州刺史戴元詳、魏州刺史權威合兵擊之,並為黑闥所敗,元詳及威皆沒於陣。黑闥盡收其器械及餘眾千餘人,於是范願、高雅賢等宿舊左右漸來歸附,眾至二千人。   武德四年七月,設壇於漳南,祭建德,告以舉兵之意,自稱大將軍。淮安王神通、將軍秦武通、王行敏前後討之,皆為所敗。於是移書趙、魏,其建德將士,往往殺官吏以應。黑闥北連懷戎賊帥高開道,兵鋒甚銳,進至宗城,有眾數萬。黎州總管李世勣不能拒,棄城走保洺州。黑闥追擊破之,步卒五千人,皆歿於陣,世勣與武通僅以身免。黑闥又征王琮為中書令,劉斌為中書侍郎,以掌文翰。遣使北連突厥,頡利可汗遣俟斤宋耶那,率胡騎從之。黑闥軍大振,進陷相州。半歲,悉復建德故地。兗州賊帥徐圓朗舉齊、兗之地以附於黑闥,其勢益張。   五年正月,黑闥至相州,僭稱漢東王,建元為天造。以范願為左僕射,董康買為兵部尚書,高雅賢為右領軍,又引建德時文武悉復本位,都於洺州。其設法行政,皆師建德而攻戰勇決過之。於是太宗又自請統兵討之,師次衛州,黑闥數以兵挑戰,輒為官軍所挫。黑闥懼,委相州,而退保於列人營。時洺水縣人請為內應,太宗遣總管羅士信入城據守,黑闥又攻陷其城,士信死之,遂據洺州。三月,太宗阻洺水列營以逼之,分遣奇兵,斷其糧道。黑闥又數挑戰,太宗堅壁不應,以挫其鋒。黑闥城中糧盡,太宗度其必來決戰,預擁洺水上流,謂守堤吏曰:「我擊賊之日,候賊半度而決堰。」黑闥果率步騎二萬渡洺水而陣,與官軍大戰,賊眾大潰,水又大至,黑闥眾不得渡,斬首萬餘級,溺死者數千人。黑闥與范願等以千餘人奔於突厥,山東悉定。太宗遂引軍於河南以討徐圓朗。   六月,黑闥復借兵於突厥,來寇山東。七月,至定州,其舊將曹湛、董康買先亡在鮮虞,復聚兵以應黑闥。高祖遣淮陽王道玄、原國公史萬寶討之,戰於下博,王師敗績,道玄死於陣,萬寶輕騎逃還。由是河北諸州盡叛,又降於黑闥,旬日間悉復故城,復都洺州。十一月,高祖遣齊王元吉擊之,遲留不進。又令隱太子建成督兵進討,頻戰大捷。六年二月,又大破之於館陶,黑闥引軍北走。建成與元吉合千餘騎屯於永濟渠,縱騎擊之,黑闥敗走,命騎將劉弘基追之。黑闥為王師所蹙,不得休息,道遠兵疲,比至饒陽,從者才百餘人,眾皆餒,入城求食。黑闥所署饒州刺史葛德威出門迎拜,延之入城。黑闥初不許,德威謬為誠敬,涕泣固請。黑闥乃進,至城傍,德威勒兵執之,送於建成,斬於洺州,山東復定。   徐圓朗者,兗州人也。隋末,亡命為群盜,據本郡,縱兵略地,自琅邪巳西,北至東平,盡有之,勝兵二萬餘人。初附於李密,密敗,歸王世充。及洛陽平,歸國,拜兗州總管,封魯郡公。高祖令葛國公盛彥師安輯河南,行至任城。會劉黑闥作亂,潛結於圓朗,因執彥師舉兵應黑闥,自稱魯王。黑闥以圓朗為大行台元帥,兗、鄆、陳、杞、伊、洛、曹、戴等八州豪猾,皆殺其長吏以應之。太宗平黑闥,進師曹州,遣淮安王神通及李世勣攻之。圓朗數出戰,不利,城內百姓爭逾城降。圓朗窮蹙,與數騎棄城夜遁,為野人所殺,其地悉平。   史臣曰:薛舉父子勇悍絕倫,性皆好殺,仁杲尤甚,無恩眾叛,雖猛何為?李軌竊據鷹揚,僭號河西,安隋朝官屬,不奪其財;破李贇甲兵,放還其眾,是其興也。及殺害謀主,崇信妖巫,眾叛親離,其亡也,宜哉!武周始為鼠竊,偶恣鴟張,不用君璋之謀,竟為突厥所殺。苑君璋及總餘眾,別生異圖,見頡利歸朝,亦是見機者也。黑闥、開道,勇而無謀,顧其行師,祗是狂賊,皆為麾下所殺,馭眾之道謬哉。   贊曰:國無紀綱,盜興草澤。不有隋亂,焉知唐德?   列傳第六   ○蕭銑 杜伏威 輔公祏 闞稜   王雄誕 沈法興 李子通  硃粲林士弘張善安   羅藝 梁師都 劉季真 李子和   蕭銑,後梁宣帝曾孫也。祖巖,隋開皇初叛隋降於陳,陳亡,為文帝所誅。銑少孤貧,傭書自給,事母以孝聞。煬帝時,以外戚擢授羅川令。   大業十三年,岳州校尉董景珍、雷世猛,旅帥鄭文秀、許玄徹、萬瓚、徐德基、郭華,沔州人張繡等同謀叛隋。郡縣官屬眾欲推景珍為主,景珍曰:「吾素寒賤,雖假名號,眾必不從。今若推主,當從眾望。羅川令蕭銑,梁氏之後,寬仁大度,有武皇之風。吾又聞帝王膺菉,必有符命,而隋氏冠帶,盡號『起梁』,斯乃蕭家中興之兆。今請以為主,不亦應天順人乎?」眾乃遣人諭意,銑大悅,報景珍書曰:「我之本國,昔在有隋,以小事大,朝貢無闕。乃貪我土宇,滅我宗祊,我是以痛心疾首,無忘雪恥。今天啟公等,協我心事,若合符節,豈非上玄之意也!吾當糾率士庶,敬從來請。」即日集得數千人,揚言討賊而實欲相應。遇穎川賊帥沈柳生來寇羅川縣,銑擊之,不利,因謂其眾曰:「岳州豪傑首謀起義,請我為主。今隋政不行,天下皆叛,吾雖欲獨守,力不自全。且吾先人昔都此地,若從其請,必復梁祚,遣召柳生,亦當從我。」眾皆大悅,即日自稱梁公,改隋服色,建梁旗幟。柳生以眾歸之,拜為車騎大將軍,率眾往巴陵。自起軍五日,遠近投附者數萬人。   景珍遣徐德基、郭華率州中首領數百人詣軍迎謁,未及見銑,而前造柳生。柳生謂其下曰:「我先奉梁公,勳居第一。今岳州兵眾,位多於我,我若入城,便出其下。不如殺德基,質其首領,獨挾梁王進取州城。」遂與左右殺德基,方詣中軍白銑。銑大驚曰:「今欲撥亂,忽自相殺,我不能為汝主矣。」乃步出軍門。柳生大懼,伏地請罪,銑責而赦之,令復舊位。銑陳兵入城,景珍進言於銑曰:「徐德基丹誠奉主,柳生凶悖擅殺之,若不加誅,何以為政?且其為賊,凶頑已久,今雖從義,不革此心,同處一城,必將為變。若不預圖,後悔無及。」銑又從之。景珍遂斬柳生於城內。其下將帥皆潰散。銑於是築壇於城南,燔燎告天,自稱梁王。以有異鳥之瑞,建元為鳳鳴。義寧二年,僭稱皇帝,署置百官,一准梁故事。偽謚其從父琮為孝靖帝,祖巖為河間忠烈王,父璇為文憲王。封董景珍為晉王,雷世猛為秦王,鄭文秀為楚王,許玄徹為燕王,萬瓚為魯王,張繡為齊王,楊道生為宋王。隋將張鎮州、王仁壽擊之,不能克。及聞隋滅,鎮州因與寧長真等率嶺表諸州盡降於銑。九江鄱陽,初有林士弘僭號,俄自相誅滅,士弘逃於安成之山洞,其郡亦降於銑。遣其將楊道生攻陷南郡,張繡略定嶺表,東至三硤,南盡交址,北拒漢川,皆附之,勝兵四十餘萬。   武德元年,遷都江陵,修復園廟。引岑文本為中書侍郎,令掌機密。銑又遣楊道生攻硤州,刺史許紹出兵擊破之,赴水死者大半。高祖詔夔州總管趙郡王孝恭率兵討之,拔其通、開二州,斬偽東平郡王蕭闍提。時諸將橫恣,多專殺戮,銑因令罷兵,陽言營農,實奪將帥之權也。其大司馬董景珍之弟為偽將軍,怨銑放其兵,遂謀為亂,事洩,為銑所誅。時景珍出鎮長沙,銑下書赦之,召還江陵,景珍懼,遣間使詣孝恭送款。銑遣其齊王張繡攻之,景珍謂繡曰:「『前年醢彭越,往年殺韓信』,卿豈不見之乎?奈何今日相攻!」繡不答,進兵圍之。景珍潰圍而走,為其麾下所殺。銑以繡為尚書令,繡恃勳驕慢,專恣弄權,銑又惡而殺之。既大臣相次誅戮,故人邊將皆疑懼,多有叛者,銑不能複製,以故兵勢益弱。   四年,高祖命趙郡王孝恭及李靖率巴蜀兵發自夔州,沿流而下;廬江王瑗從襄州道,黔州刺史田世康趣辰州道,黃州總管周法明趣夏口道以圖銑。及大軍將至,銑江州總管蓋彥舉以五州降。又遣其將文士弘等率兵拒戰,孝恭與李靖皆擊破之,進逼其都。初,銑之放兵散也,自留宿衛兵士數千人,忽聞孝恭至而倉卒追兵,並江、嶺之南,道裡遼遠,未能相及。孝恭縱兵入郭,布長圍以守之。數日,克其水城,獲其舟船數千艘。其交州總管丘和、長史高士廉、司馬杜之松等先來謁銑,聞兵敗,便詣李靖來降。銑自度救兵不至,謂其群下曰:「天不祚梁,數歸於滅。若待力屈,必害黎元,豈以我一人致傷百姓?及城未拔,宜先出降,冀免亂兵,幸全眾庶。諸人失我,何患無君?」乃巡城號令,守陴者皆慟哭。銑以太牢告於其廟,率官屬緦縗布幘而詣軍門,曰:「當死者唯銑,百姓非有罪也,請無殺掠。」孝恭囚之,送於京師。銑降後數日,江南救兵十餘萬一時大至,知銑降,皆送款於孝恭。銑至,高祖數其罪,銑對曰:「隋失其鹿,英雄競逐,銑無天命,故至於此。亦猶田橫南面,非負漢朝。若以為罪,甘從鼎鑊。」竟斬於都市,年三十九。銑自初起,五年而滅。   杜伏威,齊州章丘人也。少落拓,不治產業,家貧無以自給,每穿窬為盜。與輔公祏為刎頸之交。公祏姑家以牧羊為業,公祏數攘羊以饋之,姑有憾焉,因發其盜事。郡縣捕之急,伏威與公祏遂俱亡命,聚眾為群盜,時年十六。常營護諸盜,出則居前,入則殿後,故其黨鹹服之,共推為主。   大業九年,率眾入長白山,投賊帥左君行,不被禮,因捨去,轉掠淮南,自稱將軍。時下邳有苗海潮,亦聚眾為盜,伏威使公祏謂曰:「今同苦隋政,各興大義,力分勢弱,常恐見擒,何不合以為強,則不患隋軍相制。若公能為主,吾當敬從,自揆不堪,可來聽命,不則一戰以決雄雌。」海潮懼,即以其眾歸於伏威。江都留守遣校尉宋顥率兵討之,伏威與戰,陽為奔北,引入葭蘆中,而從上風縱火,迫其步騎陷於大澤,火至皆燒死。有海陵賊帥趙破陣,聞伏威兵少而輕之,遣使召伏威,請與併力。伏威令公祏嚴兵居外以待變,親將十人持牛酒入謁。破陣大悅,引伏威入幕,盡集其酋帥縱酒高會。伏威於坐斬破陣而並其眾。由此兵威稍盛,復屠安宜。   煬帝遣右御衛將軍陳稜以精兵八千討之,稜不敢戰,伏威遺稜婦人之服以激怒之,並致書號為「陳姥」,稜大怒,悉兵而至。伏威逆拒,自出陣前挑戰,稜部將射中其額,伏威怒,指之曰:「不殺汝,我終不拔箭。」遂馳之。稜部將走奔其陣,伏威因入稜陣,大呼衝擊,所向披靡,獲所射者,使其拔箭,然後斬之,攜其首復入稜軍奮擊,殺數十人。稜陣大潰,僅以身免。乘勝破高郵縣,引兵據歷陽,自稱總管,分遣諸將略屬縣,所至輒下,江淮間小盜爭來附之。伏威嘗選敢死之士五千人,號為「上募」,寵之甚厚,與同甘苦。有攻戰,輒令上募擊之,及戰罷閱視,有中在背,便殺之,以其退而被擊也。所獲貲財,皆以賞軍士,有戰死者,以其妻妾殉葬,故人自為戰,所向無敵。   宇文化及之反也,署為歷陽太守,伏威不受。又移居丹陽,進用人士,大修器械,薄賦斂,除殉葬法,其犯奸盜及官人貪濁者,無輕重皆殺之。仍上表於越王侗,侗拜伏威為東道大總管,封楚王。太宗之圍王世充,遣使招之,伏威請降。高祖遣使就拜東南道行台尚書令、江淮以南安撫大使、上柱國,封吳王,賜姓李氏,預宗正屬籍,封其子德俊為山陽公,賜帛五千段、馬三百匹。伏威遣其將軍陳正通、徐紹宗率兵來會。武德四年,遣其將軍王雄誕討李子通於杭州,擒之以獻。又破汪華於歙州,盡有江東、淮南之地,南接於嶺,東至於海。尋聞太宗平劉黑闥,進攻徐圓朗,伏威懼而來朝,拜為太子太保,仍兼行台尚書令。留於京師,禮之甚厚,位在齊王元吉之上,以寵異之。初,輔公祏之反也,詐稱伏威之令,以紿其眾,高祖遣趙郡王孝恭討之。時伏威在長安暴卒。及公祏平,孝恭收得公祏反辭,不曉其詐,遽以奏聞,乃除伏威名,籍沒其妻子。貞觀元年,太宗知其冤,赦之,復其官爵,葬以公禮。   輔公祏,齊州臨濟人。隋末,從杜伏威為群盜。初,伏威自稱總管,以公祏為長史。李子通之敗沈法興也,伏威使公祏以精卒數千渡江討之。子通率眾數萬以拒公祏,兵鋒甚銳。公祏簡甲士千人,皆使執長刀,仍令千餘人隨後,令之曰:「有卻者斬。」公祏自領餘眾,復居其後。俄而子通方陣而前,公祏所遣千人皆殊死決戰,公祏乃縱左右翼攻之,子通大潰,降其眾數千人。公祏尋與伏威遣使歸國,拜為淮南道行台尚書左僕射,封舒國公。初,伏威與公祏少相愛狎,公祏年長,伏威每兄事之,軍中鹹呼為伯,畏敬與伏威等。伏威潛忌之,為署其養子闞稜為左將軍,王雄誕為右將軍,推公祏為僕射,外示尊崇,而陰奪其兵權。公祏知其意,怏怏不平,乃與故人左遊仙偽學道辟榖以遠其事。武德五年,伏威將入朝,留公祏居守,復令雄誕典兵以副公祏,陰謂曰:「吾入京,若不失職,無令公祏為變。」其後左遊仙乃說公祏令反。會雄誕屬疾於家,公祏奪其兵,詐言伏威不得還江南,貽書令其起兵。因僭即偽位,自稱宋國,於陳故都築宮以居焉。署置百官,以左遊仙為兵部尚書、東南道大使、越州總管。大修兵甲,轉漕糧饋。時吳興賊帥沈法興據毗陵,公祏擊破之。又遣其將馮惠亮屯於博望山,陳正通、徐紹宗屯於青林山以拒官軍。高祖命趙郡王孝恭率諸將奮擊,大破之。紹宗、正通以五騎奔於丹陽。公祏懼而遁走,欲就左遊仙於會稽,至武康,為野人所執,送於丹陽,孝恭斬之,傳首京師。公祏與伏威同起,至滅凡十三載,江東悉平。初,伏威養壯士三十餘人為假子,分領兵馬,唯闞稜、王雄誕知名。   闞稜,齊州臨濟人。善用大刀,長一丈,施兩刃,名為陌刃,每一舉,輒斃數人,前無當者。及伏威據有江淮之地,稜數有戰功,署為左將軍。伏威步兵皆出自群賊,類多放縱,有相侵奪者,稜必殺之,雖親故無所捨,令行禁止,路不拾遺。後從伏威入朝,拜左領軍將軍,遷越州都督。及公祏僭號,稜從軍討之,與陳正通相遇。陣方接,稜脫兜鍪謂賊眾曰:「汝不識我邪?何敢來戰!」其眾多稜舊之所部,由是各無鬥志,或有還拜者。公祏之破,稜功居多,頗有自矜之色。及擒公祏,誣稜與己通謀。又杜伏威、王雄誕及稜家產在賊中者,合從原放,孝恭乃皆籍沒。稜訴理之,有忤於孝恭,孝恭怒,遂以謀反誅之。   王雄誕者,曹州濟陰人。初,伏威之起也,用其計,屢有克獲,署為驃騎將軍。伏威後率眾渡淮,與海陵賊李子通合。後子通惡伏威雄武,使騎襲之,伏威被重瘡墮馬,雄誕負之,逃於葭蘆中。伏威復招集餘黨,攻劫郡縣,隋將來整又擊破之,亡失餘眾。其部將西門君儀妻王氏勇決多力,負伏威而走,雄誕率麾下壯士十餘人衛護。隋軍追至,雄誕輒還御之,身被數槍,勇氣彌厲,竟脫伏威。時闞稜年長於雄誕,故軍中號稜為大將軍,雄誕為小將軍。   後伏威令輔公祏擊李子通於江都,使雄誕與稜為副,戰於溧水,子通大敗。公祏乘勝追之,卻為子通所破,軍士皆堅壁不敢出。雄誕謂公祏曰:「子通軍無營壘,且狃於初勝而不設備,若擊之,必克。」公祏不從。雄誕以其私屬數百人銜枚夜擊之,因順風縱火,子通大敗,走渡太湖,復破沈法興,居其地。高祖聞伏威據有吳、楚,遣使諭之。雄誕率眾討之,子通以精兵守獨松嶺,雄誕遣其部將陳當率千餘人,出其不意,乘高據險,多張旗幟,夜則縛炬火於樹上,佈滿山澤間。子通大懼,燒營而走,保於杭州。雄誕追擊敗之,擒子通於陣,送於京師。歙州首領汪華,隋末據本郡稱王十餘年,雄誕回軍擊之。華出新安洞口以拒雄誕,甲兵甚銳。雄誕伏精兵於山谷間,率羸弱數千人當之,戰才合,偽退歸本營。華攻之不能克,會日暮欲還,雄誕伏兵已據其洞口,華不得入,窘急面縛而降。蘇州賊帥聞人遂安據昆山縣而無所屬,伏威又命雄誕攻之。雄誕以昆山險隘,難以力勝,遂單騎詣其城下,陳國威靈,示以禍福,遂安感悅,率諸將出降。以前後功授歙州總管,封宜春郡公。伏威之入朝也,留輔公祏鎮江南,而兵馬屬於雄誕。公祏將為逆,奪其兵,拘之別室,遣西門君儀諭以反計,雄誕曰:「當今方太平,吳王又在京輦,國家威靈,無遠不被,公何得為族滅事耶!雄誕有死而已,不敢聞命。」公祏知不可屈,遂縊殺之。雄誕善撫恤將士,皆得其死力,每破城鎮,約勒部下,絲毫無犯,故死之日,江南士庶莫不為之流涕。高祖嘉其節,命其子果襲封宜春郡公。太宗即位,追贈左衛大將軍、越州都督,謚曰忠。   果,垂拱初官至廣州都督,安西大都護。   沈法興,湖州武康人也。父恪,陳特進、廣州刺史。法興,隋大業末為吳興郡守。東陽賊帥樓世干舉兵圍郡城,煬帝令法興與太僕丞元祐討之。俄而宇文化及弒煬帝於江都,法興自以代居南土,宗族數千家,為遠近所服,乃與祐部將孫士漢、陳果仁執祐於坐,號令遠近。以誅化及為名,發自東陽,行收兵,將趨江都,下餘杭郡,比至烏程,精卒六萬。毗陵郡通守路道德率兵拒之,法興請與連和,因會盟襲殺道德,進據其城。時齊郡賊帥樂伯通據丹陽,為化及城守,法興使果仁攻陷之,於是據有江表十餘郡,自署江南道總管。復聞越王侗立,乃上表於侗,自稱大司馬、錄尚書事、天門公。承製置百官,以陳果仁為司徒,孫士漢為司空,蔣元超為尚書左僕射,殷芊為尚書左丞,徐令言為尚書右丞,劉子翼為選部侍郎,李百藥為府掾。   法興自克毗陵後,謂江淮已南可指摠而定,專立威刑,將士有小過,便即誅戮,而言笑自若,由是將士解體。稱梁,建元曰延康,改易隋官,頗依陳氏故事。是時,杜伏威據歷陽,陳稜據江都,李子通據海陵,並握強兵,俱有窺覦江表之志。法興三面受敵,軍數挫衄。陳稜尋被李子通圍於江都,稜窘急,送質求救,法興使其子綸領兵數萬救之。子通率眾攻綸,大敗,乘勝渡江,陷其京口。法興使蔣元超拒之於庱亭,元超戰死。法興與左右數百人投吳郡賊帥聞人遂安,遣其將葉孝辯迎之。法興至中路而悔,欲殺孝辯,更向會稽。孝辯覺之,法興懼,乃赴江死。初,法興以義寧二年起兵,至武德三年而滅。   李子通,東海丞人也。少貧賤,以魚獵為事。居鄉里,見班白提挈者,必代之。性好施惠,家無蓄積,睚眥之怨必報。隋大業末,有賊帥左才相,自號博山公,據齊郡之長白山,子通歸之,以武力為才相所重。有鄉人陷於賊者,必全護之。時諸賊皆殘忍,唯子通獨行仁恕,由是人多歸之,未半歲,兵至萬人。才相稍忌之,子通自引去,因渡淮,與杜伏威合。尋為隋將來整所敗,子通擁其餘眾奔海陵,得眾二萬,自稱將軍。初,宇文化及以隋將軍陳稜為江都太守,子通率師擊之。稜南求救於沈法興,西乞師於杜伏威,二人各以兵至,伏威屯清流,法興保楊子,相去數十里間。子通納言毛文深進計,募江南人詐為法興之兵,夜襲伏威。伏威不悟,恨法興之侵己,又遣兵襲法興。二人相疑,莫敢先動。子通遂得盡銳攻陷江都,陳稜奔於伏威。子通入據江都,盡虜其眾,因僭即皇帝位,國稱吳,建元為明政。   丹陽賊帥樂伯通率眾萬餘來降,子通拜尚書左僕射。更進擊法興於庱亭,斬其僕射蔣元超,法興棄城宵遁,遂有晉陵之地。獲法興府掾李百藥,引為內史侍郎,使典文翰;以法興尚書左丞殷芊為太常卿,使掌禮樂。由是隋郡縣及江南人士多歸之。後伏威遣輔公祏攻陷丹陽,進屯溧水,子通擊之,反為公祏所敗。又屬糧盡,子通棄江都,保於京口,江西之地盡歸伏威。子通又東走太湖,鳩集亡散,得二萬人,襲沈法興於吳郡,破之,率其官屬都於餘杭。東至會稽,南至千嶺,西距宣城,北至太湖,盡有其地。   未幾,杜伏威遣其將王雄誕攻之,大戰於蘇州,子通敗績,退保餘杭。雄誕進逼之,戰於城下,軍覆敗,子通窮蹙請降。伏威執之,並其左僕射樂伯通送於京師,盡收其地。高祖不之罪,賜宅一區、公田五頃,禮賜甚厚。及伏威來朝,子通謂伯通曰:「伏威既來,東方未靜,我所部兵,多在江外,往彼收之,可有大功於天下矣。」遂相與亡,至藍田關,為吏所獲,與伯通俱伏誅。時又有硃粲、林士弘、張善安,皆僭號於江、淮之間。   硃粲者,亳州城父人也。初為縣佐史。大業末,從軍討長白山賊,遂聚結為群盜,號「可達寒賊」,自稱迦樓羅王,眾至十餘萬。引軍渡淮,屠竟陵、沔陽,後轉掠山南,郡縣不能守,所至殺戮,□類無遺。義寧中,招慰使馬元規擊破之。俄而收輯餘眾,兵又大盛,僭稱楚帝於冠軍,建元為昌達,攻陷鄧州,有眾二十萬。粲所克州縣,皆發其藏粟以充食,遷徙無常,去輒焚余貲,毀城郭,又不務稼穡,以劫掠為業。於是百姓大餒,死者如積,人多相食。軍中罄竭,無所虜掠,乃取嬰兒蒸而啖之,因令軍士曰:「食之美者,寧過於人肉乎!但令他國有人,我何所慮?」即勒所部,有略得婦人小兒皆烹之,分給軍士,乃稅諸城堡,取小弱男女以益兵糧。隋著作佐郎陸從典、通事舍人顏愍楚因譴左遷,並在南陽,粲悉引之為賓客,後遭饑餒,閤家為賊所啖。又諸城懼稅,皆相攜逃散。顯州首領楊士林、田瓚率兵以背粲,諸州響應,相聚而攻之,大戰於淮源。粲敗,以數千兵奔於菊潭縣,遣使請降。高祖令假散騎常侍段確迎勞之,確因醉,侮粲曰:「聞卿啖人,作何滋味?」粲曰:「若啖嗜酒之人,正似糟藏豬肉。」確怒,慢罵曰:「狂賊,入朝後一頭奴耳,更得啖人乎!」粲懼,於坐收確及從者數十人,奔於王世充,拜為龍驤大將軍。東都平,獲之,斬於洛水之上。士庶嫉其殘忍,競投瓦礫以擊其屍,須臾封之若塚。   林士弘者,饒州鄱陽人也。大業十二年,與其鄉人操師乞起為群盜。師乞自號元興王,攻陷豫章郡而據之,以士弘為大將軍。隋遣持書侍御史劉子翊率師討之,師乞中矢而死。士弘代董其眾,復與子翊大戰於彭蠡湖,隋師敗績,子翊死之。士弘大振,兵至十餘萬。大業十三年,徙據虔州,自稱皇帝,國號楚,建元太平,以其黨王戎為司空。攻陷臨川、廬陵、南康、宜春等諸郡,北至九江,南洎番禺,悉有其地。其黨張善安保南康郡,懷貳於士弘,以舟師循江而下,擊破豫章。士弘尚有南昌、虔、循、潮數州之地。及蕭銑破後,散兵稍往歸之,士弘復振。荊州總管趙王孝恭遣使招慰之,其循、潮二州並來降。武德五年,士弘遣其弟鄱陽王藥師率兵二萬攻圍循州,刺史楊略與戰,大破之。士弘懼而遁走,潛保於安城之山洞。王戎亦以南昌來降,拜為南昌州刺史。戎於是召士弘藏之於宅,招誘舊兵,更謀作亂。其年,洪州總管張善安密知其事,發兵討之,會士弘死,部兵潰散,戎為善安所虜。   張善安者,兗州方與人也。年十七便為劫盜,轉掠淮南,有眾百餘人。會孟讓為王世充所破,其散卒稍歸之,得八百人。襲破廬江郡,因渡江,附林士弘於豫章。士弘不信之,營於南塘上。善安憾之,襲擊士弘,焚其郛郭。而士弘後去豫章,善安復來據之,仍以其地歸國,授洪州總管。輔公祏之反也,善安亦舉兵相應,公祏以為西南道大行台。安撫使李大亮以兵擊之,兩軍隔水而陣,大亮諭以禍福。答曰:「善安無背逆之心,但為將士所誤。今欲歸降,又恐不免於死。」大亮謂曰:「張總管既有降心,吾亦不相疑阻。」因獨身逾澗就之,入其陣,與善安握手交言,示無猜意。善安大喜,因許降,將數十騎至大亮營,大亮引之而入,因令武士執之,從者遁走。既而送善安於長安,稱不與公祏交通,高祖初善遇之。及公祏敗,搜得其書,與相往復,遂誅之。   羅藝,字子延,本襄陽人也,寓居京兆之雲陽。父榮,隋監門將軍。藝性桀黠,剛愎不仁,勇於攻戰,善射,能弄槊。大業時,屢以軍功官至虎賁郎將,煬帝令受右武衛大將軍李景節度,督軍於北平。藝少習戎旅,分部嚴肅,然任氣縱暴,每凌侮於景,頻為景所辱,藝深銜之。後遇天下大亂,涿郡物殷阜,加有伐遼器仗,倉粟盈積。又臨朔宮中多珍產,屯兵數萬,而諸賊競來侵掠。留守官虎賁郎將趙什住、賀蘭誼、晉文衍等皆不能拒,唯藝獨出戰,前後破賊不可勝計,威勢日重。什住等頗忌藝,藝陰知之,將圖為亂,乃宣言於眾曰:「吾輩討賊,甚有功效,城中倉庫山積,制在留守之官,而無心濟貧,此豈存恤之意也!」以此言激怒其眾,眾人皆怨。既而旋師,郡丞出城候藝,藝因執之陳兵,而什住等懼,皆來聽命。於是發庫物以賜戰士,開倉以賑窮乏,境內鹹悅。殺渤海太守唐禕等不同己者數人,威振邊朔,柳城、懷遠並歸附之。藝黜柳城太守楊林甫,改郡為營州,以襄平太守鄧暠為總管,藝自稱幽州總管。宇文化及至山東,遣使召藝,藝曰:「我隋室舊臣,感恩累葉,大行顛覆,實所痛心。」乃斬化及使者,而為煬帝發喪,大臨三日。竇建德、高開道亦遣使於藝,藝謂官屬曰:「建德、開道,皆劇賊耳,化及弒逆,並不可從。今唐公起兵,皆符人望,入據關右,事無不成。吾率眾歸之,意已決矣,有沮眾異議者必戮之。」會我使人張道源綏輯山東,遣人諭意,藝大悅。武德三年,奉表歸國,詔封燕王,賜姓李氏,預宗正屬籍。   太宗之擊劉黑闥也,藝領本兵數萬,破黑闥弟什善於徐河,俘斬八千人。明年,黑闥引突厥俱入寇,藝復將兵與隱太子建成會於洺州,因請入朝,高祖遇之甚厚,俄拜左翊衛大將軍。藝自以功高位重,無所降下,太宗左右嘗至其營,藝無故毆擊之。高祖怒,以屬吏,久而乃釋,待之如初。時突厥屢為寇患,以藝素有威名,為北夷所憚,令以本官領天節軍將鎮涇州。   太宗即位,拜開府儀同三司,而藝懼不自安,遂於涇州詐言閱武,因追兵,矯稱奉密詔勒兵入朝,率眾軍至於豳州。治中趙慈皓不知藝反,馳出謁之,藝遂入據豳州。太宗命吏部尚書長孫無忌、右武候大將軍尉遲敬德率眾討藝。王師未至,慈皓與統軍楊岌潛謀擊之,事洩,藝執慈皓系獄。岌時在城外,覺變,遽勒兵攻之,藝大潰,棄妻子,與數百騎奔於突厥。至寧州界,過烏氏驛,從者漸散,其左右斬藝,傳首京師,梟之於市。復其本姓羅氏。藝弟壽,時為利州都督,緣坐伏誅。先是,曹州女子李氏為五戒,自言通於鬼物,有病癩者,就療多愈,流聞四方,病人自遠而至,門多車騎。高祖聞之,詔赴京師。因往來藝家,謂藝妻孟氏曰:「妃骨相貴不可言,必當母儀天下。」孟篤信之,命密觀藝,又曰:「妃之貴者,由於王;王貴色發矣,十日間當升大位。」孟氏由是遽勸反,孟及李皆坐斬。   梁師都,夏州朔方人也。代為本郡豪族,仕隋鷹揚郎將。大業末,罷歸。屬盜賊群起,師都陰結徒黨數千人,殺郡丞唐宗,據郡反。自稱大丞相,北連突厥。隋將張世隆擊之,反為所敗。師都因遣兵掠定雕陰、弘化、延安等郡,於是僭即皇帝位,稱梁國,建元為永隆。突厥始畢可汗遺以狼頭纛,號為大度毗伽可汗。師都乃引突厥居河南之地,攻破鹽川郡。   武德二年,高祖遣延州總管段德操督兵討之。師都與突厥之眾數千騎來寇延安,營於野豬嶺。德操以眾寡不敵,按甲以挫其銳。後伺師都稍怠,遣副總管梁禮率眾擊之,德操以輕騎出其不意。師都與禮酣戰久之,德操多張旗幟,奄至其後,師都大潰,逐北二百餘里,虜男女二百餘口。經數月,師都又以步騎五千來寇,德操擊之,俘斬略盡。及劉武周之敗,師都大將張舉、劉旻相次來降,師都大懼,遣其尚書陸季覽說處羅可汗曰:「比者中原喪亂,分為數國,勢均力弱,所以北附突厥。今武周既滅,唐國益大,師都甘從亡破,亦恐次及可汗。願可汗行魏孝文之事,遣兵南侵,師都請為鄉導。」處羅從之。謀令莫賀咄設入自原州,泥步設與師都入自延州,處羅入自并州,突利可汗與奚鱈握式B靺鞨入自幽州,合於竇建德,經滏口道來會於晉、絳。兵臨發,遇處羅死,乃止。高祖又令德操悉發邊兵進擊師都,拔其東城。師都退據西城,又求救於突厥頡利可汗,頡利以勁兵萬騎救援之。時稽胡大帥劉GC成率眾降師都,師都信讒殺之,於是群情疑懼,多叛師都來降。師都勢蹙,乃往朝頡利,為陳入寇之計。自此頻致突厥之寇,邊州略無寧歲。頡利可汗之寇渭橋,亦師都計也。頡利政亂,太宗知師都勢危援孤,以書諭之,不從。遣夏州長史劉旻、司馬劉蘭經略之。有得其生口者,輒縱遣令為反間,離其君臣之計。頻選輕騎踐其禾稼,城中漸虛,歸命者相繼,皆善遇之。由是益相猜阻。有李正寶、辛獠兒者,皆其名將,謀執師都,事洩不果,正寶竟來降。貞觀二年,太宗遣右衛大將軍柴紹、殿中少監薛萬均討之,又使劉旻、劉蘭率勁卒直據朔方東城以逼之。頡利可汗遣兵來援師都,紹逆擊破之,進屯城下。師都兵勢日蹙,其從父弟洛仁斬師都,詣紹降,拜洛仁為右驍衛將軍,封朔方郡公。師都自起至滅,凡十二歲。以其地為夏州。時又有劉季真、李子和,屯據北邊,與劉武周、梁師都遞為表裡。   劉季真者,離石胡人也。父龍兒,隋末擁兵數萬,自號劉王,以季真為太子。龍兒為虎賁郎將梁德所斬,其眾漸散。及義師起,季真與弟六兒復舉兵為盜,引劉武周之眾攻陷石州。季真北連突厥,自稱突利可汗,以六兒為拓定王,甚為邊患。時西河公張綸、真鄉公李仲文俱以兵臨之,季真懼而來降,授石州總管,賜姓李氏,封彭城郡王。季真見宋金剛與官軍相持於澮州,久而未決,遂親伏武周,與之合勢。及金剛敗,季真亡奔高滿政,尋為所殺。   李子和者,同州蒲城人也。本姓郭氏。大業末,為左翊衛,犯罪徙榆林,見郡內大饑,遂潛引敢死士,得十八人,攻郡門,執郡丞王才,數以不恤百姓,斬之,開倉以賑窮乏。自稱永樂王,建元為正平,尊其父為太公,以弟子政為尚書令,子端、子升為左、右僕射。有眾二千餘騎,南連梁師都,北附突厥始畢可汗,並送子為質以自固。始畢先署劉武周為定楊天子,梁師都為解事天子,又以子和為平楊天子,子和固辭不敢當,始畢乃更署子和為屋利設。武德元年,遣使歸款,授榆林郡守。尋就拜雲州總管,封金河郡公。二年,進封郕國公。時師都強暴,子和慮為所攻,尋勒兵襲師都寧朔城,克之。子和既絕師都,又伺突厥間釁,遣使以聞,為處羅可汗候騎所獲,處羅大怒,囚其弟子升。子和自以孤危,甚懼。四年,拔戶口南徙,詔以延州故城居之。五年,從太宗平劉黑闥,陷陣有功。高祖嘉其誠節,賜姓李氏,拜右武衛將軍。貞觀元年,賜實封三百戶。十一年,除婺州刺史,改封夷國公。顯慶元年,累轉黔州都督。以年老乞骸骨,許之,加金紫光祿大夫。麟德九年卒。   史臣曰:蕭銑聚烏合之眾,當鹿走之時,放兵以奪將權,殺舊以求位定,洎大軍奄至,束手出降,宜哉!杜伏威恃勇聚徒,見機歸國,或致疑於高祖,竟見雪於太宗。輔公祏竊兵為叛,王雄誕守節不回,訓子孫以忠貞,感士庶之流涕。子通修仁馭眾,終懷貳以伏誅;羅藝歸國立功,信妖言而為叛。善始令終者,鮮矣!沈法興狂賊,梁師都凶人,皆至覆亡,殊無改悔。自隋朝維絕,宇縣瓜分,小則鼠竊狗偷,大則鯨吞虎據。大唐舉義,兆庶歸仁,高祖運應瑤圖,太宗天資神武,群凶席捲,寰海鏡清,祚享永年,功宣後代,謚曰神堯、文武,豈不韙哉!   贊曰:失政資盜,圖王僭號。真主勃興,風驅電掃。   列傳第七   ○裴寂 劉文靜 弟文起 文靜子樹義 樹藝 李孟嘗 劉世龍 趙文恪張平高 李思行 李高遷 許世緒 劉師立 錢九隴 樊興 公孫武達 龐卿惲張長遜李安遠   裴寂,字玄真,蒲州桑泉人也。祖融,司本大夫。父瑜,絳州刺史。寂少孤,為諸兄之所鞠養。年十四,補州主簿。及長,疏眉目,偉姿容。隋開皇中,為左親衛。家貧無以自業,每徒步詣京師,經華岳廟,祭而祝曰:「窮困至此,敢修誠謁,神之有靈,鑒其運命。若富貴可期,當降吉夢。」再拜而去。夜夢白頭翁謂寂曰:「卿年三十已後方可得志,終當位極人臣耳。」後為齊州司戶。大業中,歷侍御史、駕部承務郎、晉陽宮副監。高祖留守太原,與寂有舊,時加親禮,每延之宴語,間以博奕,至於通宵連日,情忘厭倦。時太宗將舉義師而不敢發言,見寂為高祖所厚,乃出私錢數百萬,陰結龍山令高斌廉與寂博戲,漸以輸之。寂得錢既多,大喜,每日從太宗游。見其歡甚,遂以情告之,寂即許諾。寂又以晉陽宮人私侍高祖,高祖從寂飲,酒酣,寂白狀曰:「二郎密纘兵馬,欲舉義旗,正為寂以宮人奉公,恐事發及誅,急為此耳。今天下大亂,城門之外,皆是盜賊。若守小節,旦夕死亡;若舉義兵,必得天位。眾情已協,公意如何?」高祖曰:「我兒誠有此計,既已定矣,可從之。」及義兵起,寂進宮女五百人,並上米九萬斛、雜彩五萬段、甲四十萬領,以供軍用。大將軍府建,以寂為長史,賜爵聞喜縣公。從至河東,屈突通拒守,攻之不下,三輔豪傑歸義者日有千數。高祖將先定京師,議者恐通為後患,猶豫未決。寂進說曰:「今通據蒲關,若不先平,前有京城之守,後有屈突之援,此乃腹背受敵,敗之道也。未若攻蒲州,下之而後入關。京師絕援,可不攻而定矣。」太宗曰:「不然。兵法尚權,權在於速。宜乘機早渡,以駭其心。我若遲留,彼則生計。且關中群盜,所在屯結,未有定主,易以招懷,賊附兵強,何城不克?屈突通自守賊耳,不足為虞。若失入關之機,則事未可知矣。」高祖兩從之,留兵圍河東,而引軍入關。及京師平,賜良田千頃、甲第一區、物四萬段,轉大丞相府長史,進封魏國公,食邑三千戶。   及隋恭帝遜位,高祖固讓不受,寂勸進,又不答。寂請見曰:「桀、紂之亡,亦各有子,未聞湯、武臣輔之,可為龜鏡,無所疑也。寂之茅土、大位,皆受之於唐,陛下不為唐帝,臣當去官耳。」又陳符命十餘事,高祖乃從之。寂出,命太常具禮儀,擇吉日。高祖既受禪,謂寂曰:「使我至此,公之力也。」拜尚書右僕射,賜以服玩不可勝紀,仍詔尚食奉御,每日賜寂御膳。高祖視朝,必引與同坐,入閣則延之臥內,言無不從,呼為裴監而不名。當朝貴戚,親禮莫與為比。武德二年,劉武周將黃子英、宋金剛頻寇太原,行軍總管姜寶誼、李仲文相次陷沒,高祖患之。寂自請行,因為晉州道行軍總管,得以便宜從事。師次介休,而金剛據城以抗寂。寂保於度索原,營中乏水,賊斷其澗路,由是危迫。欲移營就水,賊因犯之,師遂大潰,死散略盡。寂一日一夜馳至晉州。以東城鎮俱沒,金剛進逼絳州,寂抗表陳謝,高祖慰諭之,復令鎮撫河東之地。寂性怯,無捍御之才,唯發使絡繹,催督虞、秦二州居人,勒入城堡,焚其積聚。百姓惶駭,復思為亂。夏縣人呂崇茂遂殺縣令舉兵反,引金剛為援,寂擊之,復為崇茂所敗。被徵入朝,高祖數之曰:「義舉之始,公有翼佐之勳,官爵亦極矣。前拒武周,兵勢足以破敵,致此喪敗,不獨愧於朕乎?」以之屬吏,尋釋之,顧待彌重。   高祖有所巡幸,必令居守。麟州刺史韋雲起告寂謀反,訊之無端。高祖謂寂曰:「朕之有天下者,本公所推,今豈有貳心?皁白鬚分,所以推究耳。」因令貴妃三人繼珍饌、寶器就寂第,宴樂極歡,經宿而去。又嘗從容謂寂曰:「我李氏昔在隴西,富有龜玉,降及祖禰,姻婭帝室。及舉義兵,四海雲集,才涉數日,升為天子。至如前代皇王,多起微賤,劬勞行陣,下不聊生。公復世胄名家,歷職清顯,豈若蕭何、曹參起自刀筆吏也!唯我與公,千載之後,無愧前修矣。」其年,改鑄錢,特賜寂令自鑄造。又為趙王元景聘寂女為妃。六年,遷尚書左僕射,賜宴於含章殿,高祖極歡,寂頓首而言曰:「臣初發太原,以有慈旨,清平之後,許以退耕。今四海乂安,伏願賜臣骸骨。」高祖泣下沾襟曰:「今猶未也,要相偕老耳。公為台司,我為太上,逍遙一代,豈不快哉!」俄冊司空,賜實封五百戶,遣尚書員外郎一人每日更直寂第,其見崇貴如此。   貞觀元年,加實封並前一千五百戶。二年,太宗祠南郊,命寂與長孫無忌同升金輅,寂辭讓,太宗曰:「以公有佐命之勳,無忌亦宣力於朕,同載參乘,非公而誰?」遂同乘而歸。   三年,有沙門法雅,初以恩幸出入兩宮,至是禁絕之,法雅怨望,出妖言,伏法。兵部尚書杜如晦鞫其獄,法雅乃稱寂知其言,寂對曰:「法雅惟雲時候方行疾疫,初不聞妖言。」法雅證之,坐是免官,削食邑之半,放歸本邑。寂請住京師,太宗數之曰:「計公勳庸,不至於此,徒以恩澤,特居第一。武德之時,政刑紕繆,官方弛紊,職公之由。但以舊情,不能極法,歸掃墳墓,何得復辭?」寂遂歸蒲州。未幾,有狂人自稱信行,寓居汾陰,言多妖妄,常謂寂家僮曰:「裴公有天分。」於時信行已死,寂監奴恭命以其言白寂,寂惶懼不敢聞奏,陰呼恭命殺所言者。恭命縱令亡匿,寂不知之。寂遣恭命收納封邑,得錢百餘萬,因用而盡。寂怒,將遣人捕之,恭命懼而上變。太宗大怒,謂侍臣曰:「寂有死罪者四:位為三公而與妖人法雅親密,罪一也;事發之後,乃負氣憤怒,稱國家有天下,是我所謀,罪二也;妖人言其有天分,匿而不奏,罪三也;陰行殺戮以滅口,罪四也。我殺之非無辭矣。議者多言流配,朕其從眾乎。」於是徙交州,竟流靜州。俄逢山羌為亂,或言反獠劫寂為主,太宗聞之曰:「我國家於寂有性命之恩,必不然矣。」未幾,果稱寂率家僮破賊。太宗思寂佐命之功,徵入朝,會卒,時年六十。贈相州刺史、工部尚書、河東郡公。   子律師嗣,尚太宗妹臨海長公主,官至汴州刺史。律師子承先,則天時為殿中監,為酷吏所殺。   劉文靜,字肇仁,自雲彭城人,代居京兆之武功。祖懿用,石州刺史。父韶,隋時戰沒,贈上儀同三司。少以其父身死王事,襲父儀同三司。偉姿儀,有器干,倜儻多權略。隋末,為晉陽令,遇裴寂為晉陽宮監,因而結友。夜與同宿,寂見城上烽火,仰天歎曰:「卑賤之極,家道屢空,又屬亂離,當何取濟?」文靜笑曰:「世途若此,時事可知。吾二人相得,何患於卑賤?」   及高祖鎮太原,文靜察高祖有四方之志,深自結托。又竊觀太宗,謂寂曰:「非常人也。大度類於漢高,神武同於魏祖,其年雖少,乃天縱矣。」寂初未然之。後文靜坐與李密連婚,煬帝令繫於郡獄。太宗以文靜可與謀議,入禁所視之。文靜大喜曰:「天下大亂,非有湯、武、高、光之才,不能定也。」太宗曰:「卿安知無?但恐常人不能別耳。今入禁所相看,非兒女之情相憂而已。時事如此,故來與君圖舉大計,請善籌其事。」文靜曰:「今李密長圍洛邑,主上流播淮南,大賊連州郡、小盜阻澤山者,萬數矣,但須真主驅駕取之。誠能應天順人,舉旗大呼,則四海不足定也。今太原百姓避盜賊者,皆入此城。文靜為令數年,知其豪傑,一朝嘯集,可得十萬人,尊公所領之兵,復且數萬,君言出口,誰敢不從?乘虛入關,號令天下,不盈半歲,帝業可成。」太宗笑曰:「君言正合人意。」於是部署賓客,潛圖起義。候機當發,恐高祖不從,沉吟者久之。文靜見高祖厚於裴寂,欲因寂開說,於是引寂交於太宗,得通謀議。   及高君雅為突厥所敗,高祖被拘,太宗又遣文靜共寂進說曰:「《易》稱『知幾其神乎』,今大亂已作,公處嫌疑之地,當不賞之功,何以圖全?其裨將敗衄,以罪見歸。事誠迫矣,當須為計。晉陽之地,士馬精強,宮監之中,府庫盈積,以茲舉事,可立大功。關中天府,代王沖幼,權豪並起,未有適從。願公興兵西入,以圖大事。何乃受單使之囚乎?」高祖然之。時太宗潛結死士,與文靜等協議,剋日舉兵,會高祖得釋而止。乃命文靜詐為煬帝敕,發太原、西河、雁門、馬邑,人年二十已上、五十已下悉為兵,期以歲暮集涿郡,將伐遼東。由是人情大擾,思亂者益眾。文靜因謂裴寂曰:「公豈不聞『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乎?唐公名應圖讖,聞於天下,何乃推延,自貽禍釁?宜早勸唐公,以時舉義。」又脅寂曰:「且公為宮監,而以宮人侍客,公死可爾,何誤唐公也?」寂甚懼,乃屢促高祖起兵。會馬邑人劉武周殺太守王仁恭,自稱天子,引突厥之眾,將侵太原。太宗遣文靜及長孫順德等分部募兵,以討武周為辭;又令文靜與裴寂偽作符敕,出宮監庫物以供留守資用,因募兵集眾。及義兵將起,副留守王威、高君雅獨懷猜貳。後數日,將大會於晉祠,威及君雅潛謀害高祖,晉陽鄉長劉世龍以白太宗。太宗既知迫急,欲先事誅之,遣文靜與鷹揚府司馬劉政會投急變之書,詣留守告威等二人謀反。是日,高祖與威、君雅同坐視事,文靜引政會至庭中,雲有密狀,知人欲反。高祖指威等取狀看之,政會不肯與,曰:「所告是副留守事,唯唐公得看之耳。」高祖陽驚曰:「豈有是乎!」覽狀訖,謂威等曰:「此人告公事,如何?」君雅大詬曰:「此是反人,欲殺我也!」文靜叱左右執之,囚於別室。既拘威等,竟得舉兵。   高祖開大將軍府,以文靜為軍司馬。文靜勸改旗幟以彰義舉,又請連突厥以益兵威,高祖並從之。因遣文靜使於始畢可汗,始畢曰:「唐公起事,今欲何為?」文靜曰:「皇帝廢塚嫡,傳位後主,致斯禍亂。唐公國之懿戚,不忍坐觀成敗,故起義軍,欲黜不當立者。願與可汗兵馬同入京師,人眾土地入唐公,財帛金寶入突厥。」始畢大喜,即遣將康鞘利領騎二千,隨文靜而至,又獻馬千匹。高祖大悅,謂文靜曰:「非公善辭,何以致此?」尋率兵御隋將屈突通於潼關,通遣武牙郎將桑顯和率勁兵來擊,文靜苦戰者半日,死者數千人。文靜度顯和軍稍怠,潛遣奇兵掩其後,顯和大敗,悉虜其眾。通尚擁兵數萬,將遁歸東都,文靜遣諸將追而執之,略定新安以西之地。轉大丞相府司馬,進授光祿大夫,封魯國公。   高祖踐祚,拜納言。時高祖每引重臣共食,文靜奏曰:「陛下君臨億兆,率土莫非臣,而當朝摠抑,言尚稱名;又宸極位尊,帝座嚴重,乃使太陽俯同萬物,臣下震恐,無以措身。」帝不納。時制度草創,命文靜與當朝通識之士更刊《隋開皇律令》而損益之,以為通法。高祖謂曰:「本設法令,使人共解,而往代相承,多為隱語,執法之官,緣此舞弄。宜更刊定,務使易知。」會薛舉寇涇州,命太宗討之,以文靜為元帥府長史。遇太宗不豫,委於文靜及司馬殷開山,誡之曰:「舉糧少兵疲,懸軍深入,意在決戰,不利持久,即欲挑戰,慎無與決。待吾差,當為君等取之。」文靜用開山計,出軍爭利,王師敗績。文靜奔還京師,坐除名。俄又從太宗討舉,平之,以功復其爵邑,拜民部尚書,領陝東道行台左僕射。武德二年,從太宗鎮長春宮。   文靜自以才能幹用在裴寂之右,又屢有軍功,而位居其下,意甚不平。每廷議多相違戾,寂有所是,文靜必非之,由是與寂有隙。文靜嘗與其弟通直散騎常侍文起酣宴,出言怨望,拔刀擊柱曰:「必當斬裴寂耳!」家中妖怪數見,文起憂之,遂召巫者於星下被發銜刀,為厭勝之法。時文靜有愛妾失寵,以狀告其兄,妾兄上變。高祖以之屬吏,遣裴寂、蕭瑀問狀。文靜曰:「起義之初,忝為司馬,計與長史位望略同;今寂為僕射,據甲第,臣官賞不異眾人,東西征討,家口無托,實有觖望之心。因醉或有怨言,不能自保。」高祖謂群臣曰:「文靜此言,反明白矣。」李綱、蕭瑀皆明其非反。太宗以文靜義旗初起,先定非常之策,始告寂知;及平京城,任遇懸隔,止以文靜為觖望,非敢謀反,極佑助之。而高祖素疏忌之,裴寂又言曰:「文靜才略,實冠時人,性復粗險,忿不思難,丑言悖逆,其狀已彰。當今天下未定,外有勍敵,今若赦之,必貽後患。」高祖竟聽其言,遂殺文靜、文起,仍籍沒其家。文靜臨刑,撫膺歎曰:「高鳥逝,良弓藏,故不虛也。」時年五十二。   貞觀三年,追復官爵,以子樹義襲封魯國公,許尚公主。後與其兄樹藝怨其父被戮,又謀反,伏誅。   文靜初為納言時,有詔以太原元謀立功,尚書令、秦王某,尚書左僕射裴寂及文靜,特恕二死。左驍衛大將軍長孫順德、右驍衛大將軍劉弘基、右屯衛大將軍竇琮、左翊衛大將軍柴紹、內史侍郎唐儉、吏部侍郎殷開山、鴻臚卿劉世龍、衛尉少卿劉政會、都水監趙文恪、庫部郎中武士鷿、驃騎將軍張平高、李思行、李高遷,左屯衛府長史許世緒等十四人,約免一死。武德九年十月,太宗始定功臣實封差第,文靜已死,於是裴寂加食九百戶,通前為一千五百戶;長孫無忌、王君廓、尉遲敬德、房玄齡、杜如晦等五人,食邑一千三百戶;長孫順德、柴紹、羅藝、趙郡王孝恭等四人,食邑一千二百戶;侯君集、張公謹、劉師立等三人食邑一千戶;李勣、劉弘基二人食邑九百戶;高士廉、宇文士及、秦叔寶、程知節四人食七百戶;安興貴、安修仁、唐儉、竇軌、屈突通、蕭瑀、封德彝、劉義節八人,各食六百戶;錢九隴、樊興、公孫武達、李孟嘗、段志玄、龐卿惲、張亮、李藥師、杜淹、元仲文十人,各食四百戶;張長遜、張平高、李安遠、李子和、秦行師、馬三寶六人,各食三百戶。其王君廓事在《廬江王瑗傳》,安興貴、安修仁事在《李軌傳》,李子和事在《梁師都傳》,馬三寶事在《柴紹傳》。   李孟嘗,趙州平棘人,官至右威衛大將軍、漢東郡公。元仲文,洛州人,至右監門將軍、河南縣公。秦行師,并州太原人,至左監門將軍、清水郡公。並事微不錄。自余無傳者,盡附於此。   劉世龍者,并州晉陽人。大業末,為晉陽鄉長。高祖鎮太原,裴寂數薦之,由是甚見接待,亦出入王威、高君雅家,然獨歸心於高祖。義兵將起,威與君雅內懷疑惑,世龍輒探得其情,以白高祖。及誅威等,授銀青光祿大夫。從平京城,累轉鴻臚卿,仍改名義節。   時草創之始,傾竭府藏以賜勳人,而國用不足,義節進計曰:「今義師數萬,並在京師,樵薪貴而布帛賤。若采街衢及苑中樹為樵以易布帛,歲收數十萬匹立可致也。又藏內繒絹,匹匹軸之,使申截取剩物,以供雜費,動盈十餘萬段矣。」高祖並從之,大收其利。再遷太府卿,封葛國公。貞觀初,轉少府監,以罪配流嶺南,尋授欽州別駕,卒。   義節從子思禮,萬歲通天二年,為箕州刺史。思禮少嘗學相術於許州張憬藏,相己必歷刺史,位至太師。及授箕州,益自喜,以為太師之職,位極人臣,非佐命無以致之。與洛州錄事參軍綦連耀結構謀反,謂耀曰:「公體有龍氣。」耀亦謂思禮曰:「公是金刀,合為我輔。」因相解釋圖讖,即定君臣之契。又令思禮自衒相術,每所見人,皆謂之「合得三品」,使務進之士,聞之滿望,然始謂云:「綦連耀有天分,公因之以得富貴。」事發系獄,乃多證引朝士,冀以自免。所誅陷者三十餘家,耀、思禮並伏誅。鳳閣侍郎李元素、夏官侍郎孫元亨、知天官侍郎事石抱忠、鳳閣舍人王劇、劇兄前涇州刺史勉、太子司議郎路敬淳等,坐與耀及思禮交結,皆死。初,則天命河內王武懿宗按思禮之獄。懿宗寬思禮於外,令廣引逆徒。而思禮以為得計,從容自若,嘗與相忤者,必引令枉誅。臨刑猶在外,尚不之覺,及眾人就戮,乃收誅之。   趙文恪者,并州太原人也。隋末,為鷹揚府司馬。義師之舉,授右三統軍。武德二年,拜都水監,封新興郡公。時大亂之後,中州少馬,遇突厥蕃市牛馬以資國用。俄而劉武周將宋金剛來寇太原,屬城皆沒。真鄉公李仲文退守浩州,城孤兵弱,元吉遣文恪率步騎千餘助為聲援。及太原為賊所陷,文恪遂棄城遁去,坐是賜死獄中。   張平高,綏州膚施人也。隋末,為鷹揚府校尉,戍太原,為高祖所識,因參謀議。義旗建,以為軍頭。從平京城,累授左領軍將軍,封蕭國公。貞觀初,出為丹州刺史,坐事免,令以右光祿大夫還第,卒。後改封羅國公。永徽中,追贈潭州都督。   李思行,趙州人也。嘗避仇太原。高祖將舉義兵,令赴京城觀覘動靜,及還,具論機變,深稱旨,授左三統軍。從破宋老生,平京城,累授嘉州刺史,封樂安郡公。永徽初卒,贈洪州都督,謚曰襄。   李高遷,岐州岐山人也。隋末,客遊太原,高祖常引之左右。及擒高君雅、王威等,高遷有功焉,授右三統軍。從平霍邑,圍京城,力戰功最,累遷左武衛大將軍,封江夏郡公,檢校西麟州刺史。武德初,突厥寇馬邑,朔州總管高滿政請救,高祖令高遷督兵助鎮。俄而賊兵甚盛,高遷乃斬關宵遁,其將士皆沒,竟坐除名徙邊。後以佐命功,拜陵州刺史。永徽五年卒,贈梁州都督。   許世緒者,并州人也。大業末,為鷹揚府司馬。見隋祚將亡,言於高祖曰:「天道輔德,人事與能,蹈機不發,必貽後悔。今隋政不綱,天下鼎沸,公姓當圖菉,名應歌謠,握五都之兵,當四戰之地。若遂無他計,當敗不旋踵。未若首建義旗,為天下唱,此帝王業也。」高祖甚奇之,親顧日厚。義兵起,授右一府司馬。武德中,累除蔡州刺史,封真定郡公,卒。   弟洛仁,亦以元從功臣至冠軍大將軍、行左監門將軍。永徽初卒,贈代州都督,謚曰勇,陪葬昭陵。   劉師立者,宋州虞城人也。初為王世充將軍,親遇甚密。洛陽平,當誅;太宗惜其才,特免之,為左親衛。太宗之謀建成、元吉也,嘗引師立密籌其事,或自宵達曙。其後師立與尉遲敬德、龐卿惲、李孟嘗等九人,同誅建成有功,超拜左衛率。尋遷左驍衛將軍,封襄武郡公,賜絹五千匹。後人告師立自云「眼有赤光,體有非常之相,姓氏又應符讖」。太宗謂之曰:「人言卿欲反,如何?」師立大懼,俯而對曰:「臣任隋朝,不過六品,身材駑下,不敢輒希富貴。過蒙非常之遇,常以性命許國。而陛下功成事立,臣復致位將軍,顧己循躬,實逾涯分,臣是何人,輒敢言反!」太宗笑曰:「知卿不然,此妄言耳。」賜帛六十匹,延入臥內慰諭之。羅藝之反也,長安人情騷動,以師立檢校右武候大將軍,以備非常。及藝平,憲司窮究黨與,師立坐與交通,遂除名。又以籓邸之舊,尋檢校岐州都督。師立上書請討吐谷渾,書奏未報,便遣使間其部落,諭以利害,多有降附,列其地為開、橋二州。又有黨項首領拓拔赤辭,先附吐谷渾,負險自固,師立亦遣人為陳利害,赤辭遂率其種落內屬。太宗甚嘉之,拜赤辭為西戎州都督。後師立以母憂當去職,父老上表請留,詔不許赴哀,復令居任。時河西黨項破刃氏常為邊患,又阻新附,師立總兵擊之。軍未至,破刃氏大懼,遁於山谷,師立追之,至恤於真山而還。吐谷渾於小莫門川擊破之,多所虜獲。尋轉始州刺史。十四年卒,謚曰肅。   錢九隴,本晉陵人也,父在陳為境上所獲,沒為皇家隸人。九隴善騎射,高祖信愛之,常置左右。義兵起,以軍功授金紫光祿大夫。及克京城,拜左監門郎將。從平薛仁杲、劉武周,以前後戰功累授右武衛將軍。其後從太宗擒獲竇建德,平王世充;從隱太子討劉黑闥於魏州,力戰破賊,策勳為最。累封郇國公,仍以本官為苑游將軍。貞觀初,出為眉州刺史,再遷右監門大將軍。十二年,改封郇國公,加食廬州實封六百戶。尋卒,贈左武衛大將軍、潭州都督,謚曰勇,陪葬獻陵。   樊興者,本安陸人也,父犯罪,配沒為皇家隸人。興從平京城,累除右監門將軍。又從太宗破薛舉,平王世充、竇建德,積戰功,累封營國公,賜物二千段、黃金三十鋌。尋坐事削爵。貞觀六年,陵州獠反,興率兵討之,拜左驍衛將軍。又從特進李靖擊吐谷渾,為赤水道行軍總管,坐遲留不赴軍期,又士卒多死,失亡甲仗,以勳減死。久之,累拜左監門大將軍,封襄城郡公。太宗之征遼東,以興忠謹,令副司空房玄齡,留守京師。俄又檢校右武候將軍。永徽初卒,贈左武候大將軍、洪州都督,陪葬獻陵。   公孫武達者,雍州櫟陽人也。少有膂力,稱為豪俠。在隋為驍果。武德初,至長春宮請謁太宗,從討劉武周,力戰,功居最。又從平王世充、竇建德,累遷秦王府右三軍驃騎,封清水縣公。貞觀初,檢校右監門將軍,尋除肅州刺史。歲余,突厥數千騎、輜重萬餘入侵肅州,欲南入吐谷渾。武達領二千人與其精銳相遇,力戰,虜稍卻,急攻之,遂大潰,擠之於張掖河。又命軍士於上流以伐渡兵,擊其餘眾,賊半濟,兩岸夾攻之,斬溺略盡。璽書慰勉之,拜左監門將軍。後又受詔擊鹽州叛突厥,武達引兵趨靈州,追及之。賊方渡河,見武達至,據河南岸。武達引兵擊之,斬其渠帥可邏拔扈,餘黨幾盡。進封東萊郡公。永徽中,累授右武衛大將軍。及卒,高宗廢朝舉哀,贈荊州都督,給東園秘器,陪葬昭陵,謚曰壯。   龐卿惲者,并州太原人。從太宗討隱太子有功,累拜右驍衛將軍,封邾國公。尋卒,追封濮國公。   子同善,官至右金吾大將軍。同善子承宗,開元初,為太子賓客。   張長遜,雍州櫟陽人也。隋代為里長,平陳有功,累至五原郡通守。及天下亂,遂附於突厥,號長遜為割利特勒。及義旗建,長遜以郡降,授五原太守,尋除豐州總管。是時梁師都、薛舉請兵於突厥,欲令渡河。長遜知之,偽為詔書與莫賀咄設,示知其謀。突厥乃拒師都等使,高祖嘉之。武德元年,敕右武候驃騎將軍高靜致幣於始畢可汗,路經豐州,會可汗死,敕於所到處納庫。突厥聞而大怒,欲南渡。長遜乃遣高靜出塞,申國家賻贈之禮,突厥乃引還。及征薛舉,長遜不待命而至,以功授豐州總管,進封巴國公,賜以錦袍金甲。是時言事者以長遜久居豐州,與突厥連結;長遜懼,請入朝,拜右武候將軍,徙封息國公,賜以宮人、彩物千餘段。會有疾,車駕親幸其第。及竇軌率巴蜀兵擊王世充,以長遜檢校益州行台左僕射,歷遂、夔二州總管,所在皆有惠政。貞觀十一年卒。   李安遠者,夏州朔方人也。隋雲州刺史徹子也。家富於財,少從博徒不逞,晚始折節讀書,敬慕士友。襲父爵城陽公。與王珪友善。大業初,珪坐叔頗當配流,安遠為之營護,免。後為正平令。及義兵攻絳郡,安遠與通守陳叔達嬰城自守。城陷,高祖與安遠有舊,馳至其宅撫慰之,引與同食。拜右翊衛統軍,封正平縣公。武德元年,授右武衛大將軍。從太宗征伐,特蒙恩澤,累戰功,改封廣德郡公。又使於吐谷渾,與敦和好,於是吐谷渾主伏允請與中國互市,安遠之功也。後隱太子建成潛引以為黨援,安遠固拒之,由是太宗益加親信。貞觀初,歷潞州都督、懷州刺史。歷任頗有聲績,然傷於嚴急,時論少之。七年卒,追贈涼州都督,謚曰密。十三年,追封為遂安郡公。   史臣曰:裴寂歷任仕隋,官至為宮監,總子女玉帛之務,據倉廩兵甲之饒,喜博戲之利苟多,啟舉義之謀為首。謁岳神以徼福,始彰不逞之心;留貴妃以經宿,終昧為臣之道。居第一之位,乏在三之規。恃高祖之舊恩,致文靜之極法。終歸四罪,尚保再生,幸也。文靜奮縱橫之略,立締構之功,罔思寵辱之機,過為輕躁之行,未及封而禍也,惜哉!凡關佐命,爰第實封,小大不遺,賢愚自勸,太宗之行賞也,明矣!   贊曰:風雲初合,共竭智力。勢利既分,遽變仇敵。   列傳第八   ○唐儉 長孫順德 劉弘基 殷嶠 劉政會 柴紹  平陽公主 馬三寶附 武士鷿  長兄士稜 次兄士逸   唐儉,字茂約,并州晉陽人,北齊尚書左僕射邕之孫也。父鑒,隋戎州刺史。儉落拓不拘規檢,然事親頗以孝聞。初,鑒與高祖有舊,同領禁衛。高祖在太原留守,儉與太宗周密,儉從容說太宗以隋室昏亂,天下可圖。太宗白高祖,乃召入,密訪時事。儉曰:「明公日角龍庭,李氏又在圖牒,天下屬望,非在今朝。若開府庫,南嘯豪傑,北招戎狄,東收燕、趙,長驅濟河,據有秦、雍,海內之權,指麾可取。願弘達節,以順群望,則湯、武之業不遠。」高祖曰:「湯、武之事,非所庶幾。今天下已亂,言私則圖存,語公則拯溺。卿宜自愛,吾將思之。」及開大將軍府,授儉記室參軍。太宗為渭北道行軍元帥,以儉為司馬。平京城,加光祿大夫、相國府記室,封晉昌郡公。武德元年,除內史舍人,尋遷中書侍郎,特加授散騎常侍。   王行本守蒲州城不降,敕工部尚書獨孤懷恩率兵屯於其東,以經略之。尋又夏縣人呂崇茂以城叛,降於劉武周,高祖遣永安王孝基、工部尚書獨孤懷恩、陝州總管於筠等率兵討之。時儉使至軍所,屬武周遣兵援崇茂,儉與孝基、筠等並為所獲。初,懷恩屯兵蒲州,與其屬元君實謀反,時君實亦陷於賊中,與儉同被拘執,乃謂儉曰:「古人有言:『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獨孤尚書近者欲舉兵圖事,遲疑之間,遂至今日,豈不由不斷耶?」俄而懷恩脫身得還,仍令依前屯守,君實又謂儉曰:「獨孤尚書今遂拔難得還,復在蒲州屯守,可謂王者不死。」儉聞之,懼懷恩為逆,乃密令親信劉世讓以懷恩之謀奏聞。適遇王行本以蒲州歸降,高祖將入其城,浮舟至中流,世讓謁見,高祖讀奏,大驚曰:「豈非天命也!」回舟而歸,分捕反者按驗之,懷恩自縊,餘黨伏誅。俄而太宗擊破武周部將宋金剛,追至太原,武周懼而北走,儉乃封其府庫,收兵甲,以待太宗。高祖嘉儉身沒虜庭,心存朝闕,復舊官,仍為并州道安撫大使,以便宜從事,並賜獨狐懷恩田宅貲財等。使還,拜禮部尚書,授天策府長史,兼檢校黃門侍郎,封莒國公,與功臣等元勳恕一死,仍除遂州都督,食綿州實封六百戶,圖形凌煙閣。   貞觀初,使於突厥,說誘之,因以隋蕭後及楊正道以歸。太宗謂儉曰:「卿觀頡利可圖否?」對曰:「銜國威恩,亦可望獲。」遂令儉馳傳至虜庭,示之威信。頡利部落歡然定歸款之計,因而兵眾弛懈。李靖率輕騎掩襲破之,頡利北走,儉脫身而還。歲余,授民部尚書。後從幸洛陽苑射猛獸,群豕突出林中,太宗引弓四發,殪四豕,有雄彘突及馬鐙,儉投馬搏之,太宗拔劍斷豕,顧笑曰:「天策長史,不見上將擊賊耶!何懼之甚?」對曰:「漢祖以馬上得之,不以馬上治之;陛下以神武定四方,豈復逞雄心於一獸。」太宗納之,因為罷獵。尋加光祿大夫,又特令其子善識尚豫章公主。儉在官每盛修餚饌,與親賓縱酒為樂,未嘗以職務留意。又嘗托鹽州刺史張臣合收其私羊,為御史所劾,以舊恩免罪,貶授光祿大夫。永徽初,致仕於家,加特進。顯慶元年卒,年七十八。高宗為之舉哀,罷朝三日,贈開府儀同三司、并州都督,賻布帛一千段、粟一千石,賜東園秘器,陪葬昭陵,謚曰襄,官為立碑。   儉少子觀,最知名,官至河西令,有文集三卷。儉孫從心,神龍中,以子晙娶太平公主女,官至殿中監。晙,先天中為太常少卿,坐與太平連謀,伏誅。   長孫順德,文德順聖皇后之族叔也。祖澄,周秦州刺史。父愷,隋開府。順德仕隋右勳衛,避遼東之役,逃匿於太原,深為高祖、太宗所親委。時群盜並起,郡縣各募兵為備。太宗外以討賊為名,因令順德與劉弘基等召募,旬月之間,眾至萬餘人,結營於郭下,遂誅王威、高君雅等。義兵起,拜統軍。從平霍邑,破臨汾,下絳郡,俱有戰功。尋與劉文靜擊屈突通於潼關,每戰摧鋒。及通將奔洛陽,順德追及於桃林,執通歸京師,仍略定陝縣。高祖即位,拜左驍衛大將軍,封薛國公。武德九年,與秦叔寶等討建成餘黨於玄武門。太宗踐祚,真食千二百戶,特賜以宮女,每宿內省。   後,順德監奴,受人饋絹事發,太宗謂近臣曰:「順德地居外戚,功即元勳,位高爵厚,足稱富貴。若能勤覽古今,以自鑒誡,弘益我國家者,朕當與之同有府庫耳。何乃不遵名節,而貪冒發聞乎!」然惜其功,不忍加罪,遂於殿庭賜絹數十匹,以愧其心。大理少卿胡演進曰:「順德枉法受財,罪不可恕,奈何又賜之絹?」太宗曰:「人生性靈,得絹甚於刑戮;如不知愧,一禽獸耳,殺之何益!」尋坐與李孝常交通除名。歲余,太宗閱功臣圖,見順德之像,閔然憐之,遣宇文士及視其所為,見順德頹然而醉,論者以為達命。召拜澤州刺史,復其爵邑。順德素多放縱,不遵法度,及此折節為政,號為明肅。先是,長吏多受百姓饋餉,順德糾擿,一無所容,稱為良牧。前刺史張長貴、趙士達並占境內膏腴之田數十頃,順德並劾而追奪,分給貧戶。尋又坐事免。發疾,太宗聞而鄙之,謂房玄齡曰:「順德無慷慨之節,多兒女之情,今有此疾,何足問也!」未幾而卒,太宗為之罷朝,遣使弔祭,贈荊州都督,謚曰襄。貞觀十三年,追改封為邳國公。永徽五年,重贈開府儀同三司。   劉弘基,雍州池陽人也。父升,隋河州刺史。弘基少落拓,交通輕俠,不事家產,以父廕為右勳侍。大業末,嘗從煬帝征遼東,家貧不能自致,行至汾陰,度已後期當斬,計無所出,遂與同旅屠牛,潛諷吏捕之,繫於縣獄,歲余,竟以贖論。事解亡命,盜馬以供衣食,因至太原。會高祖鎮太原,遂自結托,又察太宗有非常之度,尤委心焉。由是大蒙親禮,出則連騎,入同臥起。義兵將舉,弘基召募得二千人。王威、高君雅欲為變,高祖伏弘基及長孫順德於膍々妨寣A弘基因麾左右執威等。又從太宗攻下西河。義軍次賈胡堡,與隋將宋老生戰,破之,進攻霍邑。老生率眾陣於城外,弘基從太宗擊之,老生敗走,棄馬投塹,弘基下斬其首,拜右光祿大夫。師至河東,弘基以兵千人先濟河,進下馮翊,為渭北道大使,得便宜從事,以殷開山為副。西略地扶風,有眾六萬。南渡渭水,屯於長安故城,威聲大振,耀軍金光門。衛文升遣兵來戰,弘基逆擊走之,擒甲士千餘人、馬數百匹。時諸軍未至,弘基先至,一戰而捷。高祖大悅,賜馬二十匹。及破京城,功為第一。從太宗擊薛舉於扶風,破之,追奔至隴山而返。累拜右領都督,封河間郡公。又從太宗經略東都,戰於瓔珞門外,破之。師旋,弘基為殿。隋將段達、張志陳於三王陵,弘基擊敗之。武德元年,拜右驍衛大將軍,以元謀之勳,恕其一死,領行軍左一總管。又從太宗討薛舉。時太宗以疾頓於高址城,弘基、劉文靜等與舉接戰於淺水原,王師不利,八總管鹹敗;唯弘基一軍盡力苦鬥,矢盡,為舉所獲。高祖嘉其臨難不屈,賜其家粟帛甚厚。仁杲平,得歸,復其官爵。會宋金剛陷太原,遣弘基屯晉州。裴寂為宋金剛所敗,人情崩駭,莫有固志。金剛以兵造城下,弘基不能守,復陷於賊。俄得逃歸,高祖慰諭之,授左一總管。從太宗屯於柏壁,率兵二千自隰州趨西河,斷賊歸路。時賊鋒甚勁,弘基堅壁,不能進。及金剛遁,弘基率騎邀之,至於介休,與太宗會,追擊大破之。累封任國公。尋從擊劉黑闥於洺州,師旋,授秉鉞將軍。會突厥入寇,弘基率步騎一萬,自豳州北界東拒子午嶺,西接臨涇,修營障塞,副淮安王神通,備胡寇於北鄙。九年,以佐命功,真食九百戶。   太宗即位,顧待益隆。李孝常、長孫安業之謀逆也,坐與交遊除名。歲余,起為易州刺史,復其封爵,征拜衛尉卿。九年,改封夔國公,世襲朗州刺史,例停不行。後以年老乞骸骨,授輔國大將軍,朝朔望,祿賜同於職事。太宗征遼東,以弘基為前軍大總管。從擊高延壽於駐蹕山,力戰有功,太宗屢加勞勉。永徽元年加實封通前一千一百戶。其年卒,年六十九。高宗為之舉哀,廢朝三日,贈開府儀同三司、并州都督,陪葬昭陵,仍為立碑,謚曰襄。弘基遺令給諸子奴婢各十五人、良田五頃,謂所親曰:「若賢,固不藉多財;不賢,守此可以免饑凍。」余財悉以散施。   子仁實襲,官至左典戎衛郎將。從子仁景,神龍初,官至司農卿。   殷嶠,字開山,雍州鄠縣人,陳司農卿不害孫也。其先本居陳郡,陳亡,徙關中。父僧首,隋秘書丞,有名於世。嶠少以學行見稱,尤工尺牘。仕隋太谷長,有治名。義兵起,召補大將軍府掾,參預謀略,授心腹之寄,累以軍功拜光祿大夫。從隱太子攻克西河。太宗為渭北道元帥,引為長史。時關中群盜往往聚結,眾無適從,令嶠招慰之,所至皆下。又與統軍劉弘基率兵六萬屯長安故城,隋將衛孝節自金光門出戰,嶠與弘基擊破之。京城平,賜爵陳郡公,遷丞相府掾。尋授吏部侍郎。從擊薛舉,為元帥府司馬。時太宗有疾,委軍於劉文靜,誡之曰:「賊眾遠來,利在急戰,難與爭鋒。且宜持久,待糧盡,然後可圖。」嶠退謂文靜曰:「王體不安,慮公不濟,故發此言。宜因機破賊,何乃以勍敵遺王也!」久之,言於文靜曰:「王不豫,恐賊輕我,請耀武以威之。」遂陳兵於折址,為舉所乘,軍乃大敗。嶠坐減死除名。後從平薛仁杲,復其爵位。武德二年,兼陝東道大行台兵部尚書,遷吏部尚書。從太宗討平王世充,以功進爵鄖國公。復從征劉黑闥,道病卒。太宗親臨喪,哭之甚慟,贈陝東道大行台右僕射,謚曰節。貞觀十四年,詔與贈司空、淮安王神通,贈司空、河間王孝恭,贈民部尚書劉政會,俱以佐命功配饗高祖廟庭。十七年,又與長孫無忌、唐儉、長孫順德、劉弘基、劉政會、柴紹等十七人,俱圖其形於凌煙閣。永徽五年,追贈司空。   嶠從祖弟聞禮,有文學,武德中,為太子中舍人,修梁史,未就而卒。聞禮子仲容,亦知名,則天深愛其才。官至申州刺史。   劉政會,滑州胙城人也。祖環雋,北齊中書侍郎。政會,隋大業中為太原鷹揚府司馬。高祖為太原留守,政會率兵隸於麾下。太宗與劉文靜謀起義兵,副留守王威、高君雅獨懷猜貳。後數日,將大會於晉祠,威與君雅謀危高祖。有人以白,太宗既知迫急,欲先事誅之,因遣政會為急變之書,詣留守告威等二人謀反。是日,高祖與威、君雅同坐視事,文靜引政會入,至庭中,雲有密狀,知人欲反。高祖指威等令視之,政會不肯,曰:「所告是副留守事,唯唐公得省之耳。」君雅攘袂大呼曰:「此是反人,欲殺我也!」時太宗已列兵馬佈於街巷,文靜因令左右引威等囚於別室。既拘威等,竟得舉兵,政會之功也。大將軍府建,引為戶曹參軍。從平長安,除丞相府掾。武德初,授衛尉少卿,留守太原。政會內輯軍士,外和戎狄,遠近莫不悅服。尋而劉武周進逼并州,晉陽豪右薛深等以城應賊,政會為賊所擒,於賊中密表論武周形勢。賊平,復其官爵。歷刑部尚書、光祿卿,封邢國公。貞觀初,累轉洪州都督,賜實封三百戶。九年卒,太宗手敕曰:「舉義之日,實有殊功,所葬並宜優厚。」贈民部尚書,謚曰襄。後與殷開山同配饗高祖廟庭。   子玄意襲爵,改封渝國公,尚南平公主,授駙馬都尉。高宗時為汝州刺史。次子奇,長壽中為天官侍郎,為酷吏所陷也。   柴紹,字嗣昌,晉州臨汾人也。祖烈,周驃騎大將軍,歷遂、梁二州刺史,封冠軍縣公。父慎,隋太子右內率,封鉅鹿郡公。紹幼趫捷有勇力,任俠聞於關中。少補隋元德太子千牛備身。高祖微時,妻之以女,即平陽公主也。   義旗建,紹自京間路趣太原。時建成、元吉自河東往,會於道,建成謀於紹曰:「追書甚急,恐已起事。隋郡縣連城千有餘裡,中間偷路,勢必不全,今欲且投小賊,權以自濟。」紹曰:「不可。追既急,宜速去,雖稍辛苦,終當獲全。若投小賊,知君唐公之子,執以為功,徒然死耳。」建成從之,遂共走太原。入雀鼠谷,知已起義,於是相賀,以紹之計為得。授右領軍大都督府長史。大軍發晉陽,兼領馬軍總管。將至霍邑,紹先至城下,察宋老生形勢,白曰:「老生有匹夫之勇,我師若到,必來出戰,戰則成擒矣。」及義師至,老生果出,紹力戰有功。下臨汾,平絳郡,並先登陷陣,授右光祿大夫。隋將桑顯和來擊,孫華率精銳渡河以援之,紹引軍直掩其背,與史大奈合勢擊之,顯和大敗,因與諸將進下京城。武德元年,累遷左翊衛大將軍。尋從太宗平薛舉,破宋金剛,攻平王世充於洛陽,擒竇建德於武牢,封霍國公,賜實封千二百戶,轉右驍衛大將軍。吐谷渾與黨項俱來寇邊,命紹討之。虜據高臨下,射紹軍中,矢下如雨。紹乃遣人彈胡琵琶,二女子對舞,虜異之,駐弓矢而相與聚觀。紹見虜陣不整,密使精騎自後擊之,虜大潰,斬首五百餘級。貞觀元年,拜右衛大將軍。二年,擊梁師都於夏州,平之。轉左衛大將軍,出為華州刺史。七年,加鎮軍大將軍,行右驍衛大將軍,改封譙國公。十二年,寢疾,太宗親自臨問。尋卒,贈荊州都督,謚曰襄。   平陽公主,高祖第三女也,太穆皇后所生。義兵將起,公主與紹並在長安,遣使密召之。紹謂公主曰:「尊公將掃清多難,紹欲迎接義旗;同去則不可,獨行恐罹後患,為計若何?」公主曰:「君宜速去。我一婦人,臨時易可藏隱,當別自為計矣。」紹即間行赴太原。公主乃歸鄠縣莊所,遂散家資,招引山中亡命,得數百人,起兵以應高祖。時有胡賊何潘仁聚眾於司竹園,自稱總管,未有所屬。公主遣家僮馬三寶說以利害,潘仁攻鄠縣,陷之。三寶又說群盜李仲文、向善志、丘師利等,各率眾數千人來會。時京師留守頻遣軍討公主,三寶、潘仁屢挫其鋒。公主掠地至盩厔、武功、始平,皆下之。每申明法令,禁兵士,無得侵掠,故遠近奔赴者甚眾,得兵七萬人。公主令間使以聞,高祖大悅。及義軍渡河,遣紹將數百騎趨華陰,傍南山以迎公主。時公主引精兵萬餘與太宗軍會於渭北,與紹各置幕府,俱圍京城,營中號曰「娘子軍」。京城平,封為平陽公主,以獨有軍功,每賞賜異於他主。六年,薨。及將葬,詔加前後部羽葆鼓吹、大輅、麾幢、班劍四十人、虎賁甲卒。太常奏議,以禮,婦人無鼓吹。高祖曰:「鼓吹,軍樂也。往者公主於司竹舉兵以應義旗,親執金鼓,有克定之勳。周之文母,列於十亂;公主功參佐命,非常婦人之所匹也。何得無鼓吹!」遂特加之,以旌殊績;仍令所司按謚法「明德有功曰昭」,謚公主為昭。   子哲威,歷右屯營將軍,襲爵譙國公。坐弟令武謀反,徙嶺南。起為交州都督,卒官。令武尚巴陵公主,累除太僕少卿、衛州刺史,封襄陽郡公。永徽中,坐與公主及房遺愛謀反,遣使收之。行至華陰,自殺,仍戮其屍。公主賜死。   馬三寶,初以平京城功,拜太子監門率。別擊叛胡劉拔真於北山,破之。又從平薛仁杲,遷左驍衛將軍。復從柴紹擊吐谷渾於岷州,先鋒陷陣,斬其名王,前後虜男女數千口,累封新興縣公。嘗從幸司竹,高祖顧謂三寶曰:「是汝建英雄之處,衛青大不惡!」累除左驍衛大將軍。貞觀三年卒。太宗為之廢朝,謚曰忠。   武士鷿,并州文水人也。家富於財,頗好交結。高祖初行軍於汾、晉,休止其家;因蒙顧接,及為太原留守,引為行軍司鎧。時盜賊蜂起,士鷿嘗陰勸高祖舉兵,自進兵書及符瑞,高祖謂曰:「幸勿多言。兵書禁物,尚能將來,深識雅意,當同富貴耳。」及義兵將起,高祖募人,遣劉弘基、長孫順德等分統之。王威、高君雅陰謂士鷿曰:「弘基等皆背征三衛,所犯當死,安得領兵?吾欲禁身推覈。」士鷿曰:「此並唐公之客也,若爾,便大紛紜。」威等由是疑而不發。留守司兵田德平又欲勸威等鞫問募人之狀,士鷿謂德平曰:「討捕之兵,總隸唐公。王威、高君雅等,並寄坐耳,彼何能為!」德平遂止。義旗起,以士鷿為大將軍府鎧曹。從平京城功,拜光祿大夫,封太原郡公。初為義師將起,士鷿不預知,及平京師,乃自說云:「嘗夢高祖入西京,升為天子。」高祖哂之曰:「汝王威之黨也。以汝能諫止弘基等,微心可錄,故加酬效;今見事成,乃說迂誕而取媚也?」武德中,累遷工部尚書,進封應國公,又歷利州、荊州都督。貞觀九年卒官,贈禮部尚書,謚曰定。顯慶元年,以後父累贈司徒,改封周國公。鹹亨中,又贈太尉、太原王,特詔配饗高祖廟庭,列在功臣之上。孫承嗣,事在《外戚傳》。   鷿長兄士稜,性恭順,勤於稼穡。從起義,官至司農少卿,封宣城縣公。常居苑中,委以農囿之事。貞觀中卒,贈潭州都督。   次兄士逸,亦有戰功,武德初,為齊王府戶曹,賜爵安陸縣公。從齊王鎮并州,為劉武周所獲,於賊中密令人詣京師,陳武周可圖之計。及武周平,甚見慰勉,累授益州行台左丞。數陳時政得失,高祖每嘉納之。貞觀初,為韶州刺史,卒。   史臣曰:唐儉委質義旗之下,立功草昧之初,被拘虜庭,脫高祖蒲州之急;侍獵苑囿,諫太宗馬上之言,可謂純臣矣。順德佐命立功,理郡著明肅之政;弘基臨難不屈,陷陣多克捷之勳。殷嶠、劉政會、柴嗣昌並在太原,首預舉義,從微至著,善始令終。馬三寶出廝養之徒,處將軍之位,亦馬之善走者也。武士鷿首參起義,例封功臣,無戡難之勞,有因人之跡,載窺他傳,過為褒詞。慮當武後之朝,佞出敬宗之筆,凡涉虛美,削而不書。   贊曰:茂約忠純,順德功勳。弘基六士,義合風雲。   列傳第九   ○屈突通 子壽 少子詮 詮子仲翔   任瑰 丘和 子行恭 行恭子神勣許紹 孫力士 力士子欽寂 欽明 紹次子智仁 少子圉師   李襲志 弟襲譽子懷ЬY 姜謨 子行本 行本子簡 簡子晞 簡弟柔遠 柔遠子皎 晦 皎男慶初   屈突通,雍州長安人。父長卿,周邛州刺史。通性剛毅,志尚忠愨,檢身清正,好武略,善騎射。開皇中,為親衛大都督,文帝遣通往隴西檢覆群牧,得隱藏馬二萬餘匹。文帝盛怒,將斬太僕卿慕容悉達及諸監官千五百人,通諫曰:「人命至重,死不再生,陛下至仁至聖,子育群下,豈容以畜產之故,而戮千有餘人?愚臣狂狷,輒以死請。」文帝嗔目叱之,通又頓首曰:「臣一身如死,望免千餘人命。」帝寤,曰:「朕之不明,以至於是。感卿此意,良用惻然。今從所請,以旌諫諍。」悉達等竟以減死論。由是漸見委信,擢為右武候車騎將軍。奉公正直,雖親戚犯法,無所縱捨。時通弟蓋為長安令,亦以嚴整知名。時人為之語曰:「寧食三斗艾,不見屈突蓋,寧服三斗蔥,不逢屈突通。」為人所忌憚如此。及文帝崩,煬帝遣通以詔征漢王諒。先是,文帝與諒有密約曰:「若璽書召汝,於敕字之傍別加一點,又與玉麟符合者,當就征。」及發書無驗,諒覺變,詰通,通占對無所屈,竟得歸長安。大業中,累轉左驍衛大將軍。時秦、隴盜賊蜂起,以通為關內討捕大使。有安定人劉迦論舉兵反,據雕陰郡,僭號建元,署置百官,有眾十餘萬。稽胡首領劉鷂子聚眾與迦論相影響。通發關中兵擊之,師臨安定,初不與戰,軍中以通為怯,通乃揚聲旋師而潛入上郡。迦論不之覺,遂進兵南寇,去通七十里而捨,分兵掠諸城邑。通候其無備,簡精甲夜襲之,賊眾大潰,斬迦論並首級萬餘,於上郡南山築為京觀,虜男女數萬口而還。   煬帝幸江都,令通鎮長安。義兵起,代王遣通進屯河東。既而義師濟河,大破通將桑顯和於飲馬泉,永豐倉又為義師所克。通大懼,留鷹揚郎將堯君素守河東,將自武關趨藍田以赴長安。軍至潼關,為劉文靜所遏,不得進,相持月餘。通又令顯和夜襲文靜,詰朝大戰,義軍不利。顯和縱兵破二柵,惟文靜一柵獨存,顯和兵復入柵而戰者往覆數焉。文靜為流矢所中,義軍氣奪,垂至於敗。顯和以兵疲,傳餐而食,文靜因得分兵以實二柵。又有遊軍數百騎自南山來擊其背,三柵之兵復大呼而出,表裡齊奮,顯和軍潰,僅以身免。悉虜其眾,通勢彌蹙。或說通歸降,通泣曰:「吾蒙國重恩,歷事兩主,受人厚祿,安可逃難?有死而已!」每自摩其頸曰:「要當為國家受人一刀耳!」勞勉將士,未嘗不流涕,人亦以此懷之。高祖遣其家僮召之,通遽命斬之。通聞京師平,家屬盡沒,乃留顯和鎮潼關,率兵東下,將趨洛陽。通適進路,而顯和降於劉文靜。遣副將竇琮、段志玄等率精騎與顯和追之,及於稠桑。通結陣以自固,竇琮縱通子壽令往諭之。通大呼曰:「昔與汝為父子,今與汝為仇讎。」命左右射之。顯和呼其眾曰:「京師陷矣,汝並關西人,欲何所去?」眾皆釋仗。通知不免,乃下馬東南向再拜號哭,曰:「臣力屈兵敗,不負陛下,天地神祇,實所鑒察。」遂擒通送於長安。高祖謂曰:「何相見晚耶?」通泣對曰:「通不能盡人臣之節,力屈而至,為本朝之辱,以愧代王。」高祖曰:「隋室忠臣也。」命釋之,授兵部尚書,封蔣國公,仍為太宗行軍元帥長史。   從平薛舉,時珍物山積,諸將皆爭取之,通獨無所犯。高祖聞而謂曰:「公清正奉國,著自終始,名下定不虛也。」特賜金銀六百兩、彩物一千段。尋以本官判陝東道行台僕射,復從太宗討王世充。時通有二子並在洛陽,高祖謂通曰:「東征之事,今以相屬,其如兩子何?」通對曰:「臣以老朽,誠不足以當重任。但自惟疇昔,執就軍門,至尊釋其縲囚,加之恩禮,既不能死,實荷再生。當此之時,心口相誓,暗以身命奉許國家久矣。今此行臣願先驅,兩兒若死,自是其命,終不以私害義。」高祖歎息曰:「徇義之夫,一至於此!」及大兵圍洛陽,竇建德且至,太宗中分麾下以屬通,令與齊王元吉圍守洛陽。世充平,通功為第一,尋拜陝東大行台右僕射,鎮於洛陽。數歲,征拜刑部尚書,通自以不習文法,固辭之,轉工部尚書。隱太子之誅也,通復檢校行台僕射,馳鎮洛陽。貞觀元年,行台廢,授洛州都督,賜實封六百戶,加左光祿大夫。明年,卒,年七十二。太宗痛惜久之,贈尚書右僕射,謚曰忠。子壽襲爵。太宗幸洛陽宮,思通忠節,拜其少子詮果毅都尉,賜束帛以恤其家焉。十七年,詔圖形於凌煙閣。二十三年,與房玄齡配饗太宗廟庭。永徽五年,重贈司空。詮官至瀛州刺史。詮子仲翔,神龍中亦為瀛州刺史。   任瑰,字瑋,廬州合肥人,陳鎮東大將軍蠻奴弟之子也。父七寶,仕陳定遠太守。瑰早孤,蠻奴愛之,情逾己子,每稱曰:「吾子侄雖多,並傭保耳,門戶所寄,惟在於瑰。」年十九,試守靈溪令。俄遷衡州司馬,都督王勇甚敬異之,委以州府之務。屬隋師滅陳,瑰勸勇據嶺南,求陳氏子孫立以為帝;勇不能用,以嶺外降隋,瑰乃棄官而去。仁壽中,為韓城尉,俄又罷職。   及高祖討捕於汾、晉,瑰謁高祖於轅門,承製為河東縣戶曹。高祖將之晉陽,留隱太子建成以托於瑰。義師起,瑰至龍門謁見。高祖謂之曰:「隋氏失馭,天下沸騰。吾忝以外戚,屬當重寄,不可坐觀時變。晉陽是用武之地,士馬精強,今率驍雄以匡國難。卿將家子,深有智謀,觀吾此舉,將為濟否?」瑰曰:「後主殘酷無道,征役不息,天下恟恟,思聞拯亂。公天縱神武,親舉義師,所下城邑,秋毫無犯,軍令嚴明,將士用命。關中所在蜂起,惟待義兵。仗大順,從眾欲,何憂不濟?瑰在馮翊積年,人情諳練,願為一介之使,銜命入關,同州已東,必當款伏。於梁山船濟,直指韓城,進逼郃陽,分取朝邑。且蕭造文吏,本無武略,仰懼威靈,理當自下;孫華諸賊,未有適從,必當相率而至。然後鼓行整眾,入據永豐,雖未得京城,關中固已定矣。」高祖曰:「是吾心也。」乃授銀青光祿大夫,遣陳演壽、史大奈領步騎六千,趨梁山渡河,使瑰及薛獻為招慰大使。高祖謂演壽曰:「閫外之事,宜與任瑰籌之。」孫華、白玄度等聞兵且至,果競來降,並具舟於河,師遂利涉。瑰說下韓城縣,與諸將進擊飲馬泉,破之,拜左光祿大夫,留守永豐倉。   高祖即位,改授谷州刺史。王世充數率眾攻新安,瑰拒戰破之,以功累封管國公。太宗率師討世充,瑰從至邙山,使檢校水運以供餉饋。關東初定,持節為河南道安撫大使。世充弟辯為徐州行台尚書令,率所部詣瑰降。瑰至宋州,屬徐圓朗據兗州反,曹、戴諸州鹹應之。副使柳浚勸瑰退保汴州,瑰笑曰:「柳公何怯也!老將居邊甚久,自當有計,非公所知。」圓朗俄又攻陷楚丘,引兵將圍虞城,瑰遣崔樞、張公謹自鄢陵領諸州豪右質子百餘人守虞城以拒賊。浚又諫曰:「樞與公謹並世充之將,又諸州質子父兄皆反,此必為變。」瑰不答。樞至,則分配質子,並與土人合隊居守。賊既稍近,質子有叛者,樞因斬其隊帥。城中人懼曰:「質子父兄悉來為賊,賊之子弟安可守城?」樞因縱諸隊各殺質子,梟首於門外,遣使報瑰。瑰陽怒曰:「遣將去者,欲招慰耳,何罪而殺之?」退謂浚曰:「固知崔樞辦之。既遣縣人殺賊質子,冤隙已大,吾何患焉?」樞果拒卻圓朗。事平,遷徐州總管,仍為大使。   瑰選補官吏,頗私親故,或依倚其勢,多所求納,瑰知而不禁;又,妻劉氏妒悍無禮,為世所譏。及輔公祏平,拜邢州都督。隱太子之誅也,瑰弟璨,時為典膳監,瑰坐左遷通州都督。貞觀三年卒。   丘和,河南洛陽人也。父壽,魏鎮東將軍。和少便弓馬,重氣任俠。及長,始折節,與物無忤,無貴賤皆愛之。周為開府儀同三司。入隋,累遷右武衛將軍,封平城郡公。漢王諒之反也,以和為蒲州刺史。諒使兵士服婦人服,戴冪旂,奄至城中,和脫身而免,由是除名。時宇文述方被任遇,和傾心附之,又以發武陵公元胄罪,拜代州刺史。屬煬帝北巡過代州,和獻食甚精,及至朔州,刺史楊廓獨無所獻,帝不悅,而宇文述又盛稱之,乃以和為博陵太守,仍令楊廓至博陵觀和為式。及駕至博陵,和上食又豐,帝益稱之。由是所幸處獻食者競為華侈。和在郡善撫吏士,甚得歡心,尋遷天水郡守。大業末,以海南僻遠,吏多侵漁,百姓鹹怨,數為亂逆,於是選淳良太守以撫之。黃門侍郎裴矩奏言:「丘和歷居二郡,皆以惠政著聞,寬而不擾。」煬帝從之,遣和為交趾太守。既至,撫諸豪傑,甚得蠻夷之心。   會煬帝為化及所弒,鴻臚卿寧長真以鬱林、始安之地附於蕭銑;馮盎以蒼梧、高涼、珠崖、番禺之地附於林士弘。各遣人召之,和初未知隋亡,皆不就。林邑之西諸國,並遣遺和明珠、文犀、金寶之物,富埒王者。銑利之,遣長真率百越之眾渡海侵和,和遣高士廉率交、愛首領擊之,長真退走,境內獲全,郡中樹碑頌德。會舊驍果從江都還者,審知隋滅,遂以州從銑。及銑平,和以海南之地歸國。詔使李道裕即授上柱國、譚國公、交州總管。和遣司馬高士廉奉表請入朝,詔許之。高祖遣其子師利迎之。及謁見,高祖為之興,引入臥內,語及平生,甚歡,奏《九部樂》以饗之,拜左武候大將軍。和時年已衰老,乃拜稷州刺史,以是本鄉,令自怡養。九年,除特進。貞觀十一年卒,年八十六。贈荊州總管,謚曰襄,賜東園秘器,陪葬獻陵。有子十五人,多至大官,惟行恭知名。   行恭善騎射,勇敢絕倫。大業末,與兄師利聚兵於岐、雍間。有眾一萬,保故郿城,百姓多附之,群盜不敢入境。初,原州奴賊數萬人圍扶風,郡太守竇璡堅守,經數月,賊中食盡,野無所掠,眾多離散,投行恭者千餘騎。行恭遣其酋渠說諸奴賊共迎義軍。行恭又率五百人,皆負米麥,持牛酒,自詣賊營。奴帥長揖,行恭手斬之,謂其眾曰:「汝等並是好人,何因事奴為主,使天下號為奴賊?」眾皆俯伏曰:「願改事公。」行恭率其眾與師利共謁太宗於渭北,拜光祿大夫。從平京城,討薛舉、劉武周、王世充、竇建德,皆立殊勳,授左一府驃騎,賞賜甚厚。隱太子之誅也,行恭以功遷左衛將軍。貞觀中,坐與嫡兄爭葬所生母,為法司所劾,除名。因從侯君集平高昌,封天水郡公,累除右武候將軍。高宗嗣位,歷遷右武侯大將軍、冀陝二州刺史。尋請致仕,拜光祿大夫。麟德二年卒,年八十。贈荊州都督,謚曰襄,賜溫明秘器,陪葬昭陵。   行恭性嚴酷,所在僚列皆懾憚之,數坐事解免。太宗每思其功,不逾時月復其官。初,從討王世充,會戰於邙山之上。太宗欲知其虛實強弱,乃與數十騎沖之,直出其後,眾皆披靡,莫敢當其鋒,所殺傷甚眾。既而限以長堤,與諸騎相失,惟行恭獨從。尋有勁騎數人追及太宗,矢中御馬;行恭乃回騎射之,發無不中,餘賊不敢復前。然後下馬拔箭,以其所乘馬進太宗。行恭於御馬前步執長刀,巨躍大呼,斬數人,突陣而出,得入大軍。貞觀中,有詔刻石為人馬以象行恭拔箭之狀,立於昭陵闕前。   子神勣,嗣聖元年,為左金吾將軍,則天使於巴州,害章懷太子,既而歸罪於神勣,左遷疊州刺史。尋復入為左金吾衛大將軍,深見親委。嘗受詔鞫獄,與周興、來俊臣等俱號為酷吏。尋以罪伏誅。神龍初,禁錮其子孫。   和少子行掩,高宗時為少府監。   許紹,字嗣宗,本高陽人也,梁末徙於周,因家於安陸。祖弘,父法光,俱為楚州刺史。元皇帝為安州總管,故紹兒童時得與高祖同學,特相友愛。大業末,為夷陵郡通守。是時盜賊競起,紹保全郡境,流戶自歸者數十萬口,開倉賑給,甚得人心。及江都弒逆,紹率郡人大臨三日,仍以郡遙屬越王侗。王世充篡位,乃率黔安、武陵、澧陽等諸郡遣使歸國,授硤州刺史,封安陸郡公。高祖降敕書曰:「昔在子衿,同游庠序,博士吳琰,其妻姓仇,追想此時,宛然心目,荏苒歲月,遂成累紀。且在安州之日,公家乃蒞岳州;渡遼之時,伯裔又同戎旅。安危契闊,累葉同之,其間游處,觸事可想。雖盧綰與劉邦同裡,吳質共曹丕接席,以今方古,何足稱焉!而公追硯席之舊歡,存通家之曩好,明鑒去就之理,洞識成敗之機。爰自荊門,馳心絳闕,綏懷士庶,糾合賓僚,逾越江山,遠申誠款。覽此忠至,彌以慰懷。」及蕭銑將董景珍以長沙來降,命紹率兵應之。以破銑功,拜其子智仁為溫州刺史,委以招慰。時蕭銑遣其將楊道生圍硤州,紹縱兵擊破之。銑又遣其將陳普環乘大艦溯江入硤,與開州賊蕭闍提規取巴蜀。紹遣智仁及錄事參軍李弘節、子婿張玄靜追至西陵硤,大破之,生擒普環,收其船艦。江南岸有安蜀城,與硤州相對,次東有荊門城,皆險峻,銑並以兵鎮守。紹遣智仁及李弘節攻荊門鎮,破之。高祖大悅,下制褒美,許以便宜從事。紹與王世充、蕭銑疆界連接,紹之士卒為賊所虜者,輒見殺害。紹執敵人,皆資給而遣之,賊感其義,不復侵掠,闔境獲安。趙郡王孝恭之擊蕭銑也,復令紹督兵以圖荊州,會卒於軍,高祖聞而流涕。貞觀中,贈荊州都督。嫡孫力士襲爵,官至洛州長史,卒。   子欽寂嗣,萬歲登封年為夔州都督府長史。時契丹入寇,以欽寂兼龍山軍討擊副使,軍次崇州,戰敗被擒。其後,賊將圍安東,令欽寂說屬城之未下者。安東都督裴玄珪時在城下,欽寂謂之曰:「狂賊天殃,滅在朝夕,公但謹守勵兵,以全忠節。」賊大怒,遂害之。則天下制褒美,贈蘄州刺史,謚曰忠。又授其子輔乾左監門衛中候,仍為海東慰勞使;令迎其喪柩,以禮改葬。輔乾,開元中官至光祿卿。   欽寂弟欽明,少以軍功歷左玉鈐衛將軍、安西大都護,封鹽山郡公。萬歲通天元年,授金紫光祿大夫、涼州都督。欽明嘗出按部,突厥默啜率眾數萬奄至城下,欽明拒戰。久之,力屈被執。賊將欽明至靈州城下,令說城中早降,欽明大呼曰:「賊中都無飲食,城內有美醬,乞二升,粱米乞二鬥,墨乞一梃。」是時,賊營處四面阻泥河,惟有一路得入,欽明乞此物以喻城中,冀其簡兵陳將,候夜掩襲,城中無悟其旨者,尋遇害。兄弟同年皆死王事,論者稱之。   紹次子智仁,初,以父勳授溫州刺史,封孝昌縣公。尋繼其父為硤州刺史,後歷太僕少卿、涼州都督。貞觀中卒。   紹少子圉師,有器干,博涉藝文,舉進士。顯慶二年,累遷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兼修國史。三年,以修實錄功封平恩縣男,賜物三百段。四遷,龍朔中為左相。俄以子自然因獵射殺人,隱而不奏,又為李義府所擠,左遷虔州刺史。尋轉相州刺史。政存寬惠,人吏刊石以頌之。嘗有官吏犯贓事露,圉師不令推究,但賜清白詩以激之,犯者愧懼,遂改節為廉士,其寬厚如此。上元中,再遷戶部尚書。儀鳳四年卒,贈幽州都督,陪葬恭陵,謚曰簡。   李襲志,字重光,本隴西狄道人也。五葉祖景避地安康,復稱金州安康人也。周信州總管、安康郡公遷哲孫也。父敬猷,隋台州刺史、安康郡公。襲志,初任隋歷始安郡丞。大業末,江外盜賊尤甚,襲志散家產,招募得三千人,以守郡城。時蕭銑、林士弘、曹武徹等爭來攻擊,襲志固守久之。後聞宇文化及弒逆,乃集士庶舉哀三日。有郡人勸襲志曰;「公累葉冠族,久臨鄙郡,蠻夷畏威,士女悅服,雖曰隋臣,實我之君長。今江都篡逆,四海鼎沸,王號者非止一人,公宜因此時據有嶺表,則百越之人皆拱手向化。追蹤尉佗,亦千載一遇也。」襲志厲聲曰:「吾世樹忠貞,見危授命,今雖江都陷沒,而宗社猶存,當與諸君戮力中原,共雪仇恥,豈可怙亂稱兵,以圖不義!吾寧蹈忠而死,不為逆節而求生。尉佗愚鄙無識,何足景慕?」於是欲斬勸者,從眾議而止。襲志固守,經二年而無援,卒為蕭銑所陷,銑署為工部尚書、檢校桂州總管。武德初,高祖遣其子玄嗣繼書召之,襲志乃密說嶺南首領隨永平郡守李光度與之歸國。高祖又令間使繼書諭襲志曰:「卿昔久在桂州,仍屬隋室運終,四方圮絕,率眾保境,未知所統。朕撫臨天下,志在綏育,眷彼幽遐,思沾聲教。況卿朕之宗姓,情異於常。家弟侄並立誠效公,又分遣首領,申諭諸州,情深奉國,甚副所望。卿之子弟,並據州縣,俱展誠績,每所嘉歎,不能已已。令併入屬籍,著於宗正。」及蕭銑平,江南道大使、趙郡王孝恭授襲志桂州總管。武德五年入朝,授柱國,封始安郡公,拜江州都督。及輔公祏反,又以襲志為水軍總管討平之,轉桂州都督。襲志前後凡任桂州二十八載,政尚清簡,嶺外安之。後表請入朝,拜右光祿大夫、行汾州刺史致仕,卒於家。襲志弟襲譽。   襲譽,字茂實,少通敏,有識度。隋末為冠軍府司兵。時陰世師輔代王為京師留守,所在盜賊蜂起,襲譽說世師遣兵據永豐倉,發粟以賑窮乏,出庫物賞戰士,移檄郡縣,同心討賊。世師不能用,乃求外出募山南士馬,世師許之。既至漢中,會高祖定長安,召授太府少卿,封安康郡公,仍令與兄襲志附籍於宗正。太宗討王世充,以襲譽為潞州總管。時突厥與國和親,又通使於世充,襲譽掩擊,悉斬之。因委令轉運以饋大軍。後歷光祿卿、浦州刺史,轉揚州大都督府長史,為江南道巡察大使,多所黜陟。江都俗好商賈,不事農桑。襲譽乃引雷陂水,又築勾城塘,溉田八百餘頃,百姓獲其利。召拜太府卿。襲譽性嚴整,所在以威肅聞。凡獲俸祿,必散之宗親,其餘資多寫書而已。及從揚州罷職,經史遂盈數車。嘗謂子孫曰:「吾近京城有賜田十頃,耕之可以充食;河內有賜桑千樹,蠶之可以充衣;江東所寫之書,讀之可以求官。吾沒之後,爾曹但能勤此三事,亦何羨於人!」尋轉涼州都督,加金紫光祿大夫,行同州刺史。坐在涼州陰憾番禾縣丞劉武,杖而殺之,至是有司議當死,制除名,流於泉州,無幾而卒。撰《五經妙言》四十卷、《江東記》三十卷、《忠孝圖》二十卷。   兄子懷儼,頗以文才著名。歷蘭台侍郎,受制檢校寫四部書進內,以書有汙,左授郢州刺史。後卒於禮部侍郎。   姜抃,秦州上邽人。祖真,後魏南秦州刺史。父景,周梁州總管、建平郡公。抃,大業末為晉陽長,會高祖留守太原,見抃深器之。抃退謂所親曰:「隋祚將亡,必有命世大才,以應圖菉,唐公有霸王之度,以吾觀之,必為撥亂之主。」由是深自結納。及大將軍府建,引為司功參軍。從平霍邑,拔絳郡,監督大軍濟河。時兵士爭渡,抃部勒諸軍,自昏至曉,六軍畢濟。高祖稱歎之。平京城,除相國兵曹參軍,封長道縣公。時薛舉寇秦、隴,以抃西州之望,詔於隴右安撫,承製以便宜從事。抃將行,奏曰:「天人之望,誠有所歸,願早膺圖菉,以寧兆庶。老夫犬馬暮齒,恐先朝露,得一睹升紫殿,死無所恨。」高祖大悅。抃與竇軌出散關,下河池、漢陽二郡。軍次長道,與薛舉相遇,軌輕敵,為舉所敗。征抃還京,拜員外散騎常侍。及平薛仁杲,拜抃秦州刺史,高祖謂曰:「衣錦還鄉,古人所尚;今以本州相授,用答元功。涼州之路,近為荒梗,宜弘方略,有以靜之。」抃至州,撫以恩信,州人相謂曰:「吾輩復見太平官府矣。」盜賊悉來歸首,士庶安之。尋轉隴州刺史。七年,以老疾去職。貞觀元年卒,贈岷州都督,謚曰安。   子行本,貞觀中為將作大匠。太宗修九成、洛陽二宮,行本總領之,以勤濟稱旨,賞賜甚厚。有所游幸,未嘗不從。又轉左屯衛將軍。時太宗選趫捷之士,衣五色袍,乘六閒馬,直屯營以充仗內宿衛,名為「飛騎」,每游幸,即騎以從,分隸於行本。及高昌之役,以行本為行軍副總管,率眾先出伊州。未至柳谷百餘里,依山造攻具。其處有班超紀功碑,行本磨去其文,更刻頌,陳國威德而去。遂與侯君集進平高昌,璽書勞之曰:「攻戰之重,器械為先,將士屬心,待以制敵。卿星言就路,躬事修營,干戈才動,梯沖暫臨。三軍勇士,因斯樹績;萬里逋寇,用是克平。方之前古,豈足相況!」及還,進封金城郡公,賜物一百五十段、奴婢七十人。十七年,太宗將征高麗,行本諫以為師未可動,太宗不從。行本從至蓋牟城,中流矢卒。太宗賦詩以悼之,贈左衛大將軍、郕國公,謚曰襄,陪葬昭陵。   子簡嗣,永徽中,官至安北都護,卒。子晞嗣,開元初左散騎常侍。   簡弟柔遠,美姿容,善於敷奏。則天時,至左鷹揚衛將軍、通事舍人、內供奉。   柔遠子皎,長安中,累遷尚衣奉御。時玄宗在籓,見而悅之。皎察玄宗有非常之度,尤委心焉。尋出為潤州長史。玄宗即位,召拜殿中少監。數召入臥內,命之捨敬,曲侍宴私,與后妃連榻,間以擊球鬥雞,常呼之為姜七而不名也。兼賜以宮女、名馬及諸珍物不可勝數。玄宗又嘗與皎在殿庭玩一嘉樹,皎稱其美,玄宗遽令徙植於其家,其寵遇如此。及竇懷貞等潛謀逆亂,玄宗將討之,皎協贊謀議,以功拜殿中監,封楚國公,實封四百戶。玄宗以皎在籓之舊,皎又有先見之明,欲宣佈其事,乃下敕曰:   朕聞士之生代,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此其本也。若乃移孝成忠,策名委質。命有太山之重,義徇則為輕;草有疾風之力,節全則知勁。況君臣之相遇,而故舊之不遺乎!銀青光祿大夫、殿中監、楚國公姜皎,簪紱聯華,珪璋特秀。寬厚為量,體靜而安仁;精微用心,理和而專直。往居籓邸,潛款風雲,亦由彭祖之同書,子陵之共學。朕常游幸於外,至長楊、鄠杜之間,皎於此時與之累宿,私謂朕曰:「太上皇即登九五,王必為儲副。」凡如此者數四,朕叱而後止。寧知非僕,雖玩於鄧晨;可收護軍,遂訶於硃祐。皎復言於朕兄弟及諸駙馬等,因聞徹太上皇,太上皇遽奏於中宗孝和皇帝。尋遣嗣虢王邕等鞫問,皎保護無怠,辭意轉堅。李通之讖記不言,田叔之髡鉗罔憚。仍為宗楚客、紀處訥等密奏,請投皎炎荒。中宗特降恩私,左遷潤州長史。讒邪每構,忠懇逾深,戴於朕躬,憂存王室。以為天且有命,預睹成龍之征;人而無禮,常懷逐鳥之志。游辭枉陷,旋罹貶斥;嚴憲將及,殆見誅夷。履危本於初心,遭險期於不貳,雖禍福之際昭然可圖,而艱難之中是所繄賴。洎朕祗膺寶位,又共翦奸臣,拜以光寵,不忘摠挹,敬愛之極,神明所知。造膝則曾莫詭隨,匪躬則動多規諫,補朕之闕,斯人孔臧。而悠悠之談,嗷嗷妄作,丑正惡直,竊生於謗,考言詢事,益亮其誠。昔漢昭帝之保霍光,魏太祖之明程昱,朕之不德,庶幾於此。矧夫否當其悔,則滅宗毀族,朕負之必深;泰至其亨,則如山如河,朕酬之未補。豈流言之足聽,而厚德之遂忘?謀始有之,圖終可也。宜告示中外,鹹令知悉。   尋遷太常卿,監修國史。弟晦,又歷御史中丞、吏部侍郎,兄弟當朝用事。侍中宋璟以其權寵太盛,恐非久安之道,屢奏請稍抑損之。開元五年下敕曰:「西漢諸將,多以權貴不全;南陽故人,並以優閒自保。觀夫先後之跡,吉凶之數,較然可知,良有以也。太常卿、上柱國、楚國公、監修國史姜皎,衣纓奕代,忠讜立誠,精識比於橋玄,密私方於硃祐。朕昔在籓邸,早申款洽,當謂我以不遺,亦起予以自愛。及膺大位,屢錫崇班,茅土列爵,山河傳誓,備蒙光寵,時冠等夷。朕每欲戒盈,用克終吉。未若避榮公府,守靖私第,自弘高尚之風,不涉囂塵之境,沐我恩貸,庇爾子孫。宜放歸田園,以恣娛樂。」又遷晦為宗正卿,以去其權。久之,皎復起為秘書監。十年,坐漏洩禁中語,為嗣濮王嶠所奏,敕中書門下究其狀。嶠,即王守一之妹夫;中書令張嘉貞希守一意,構成其罪,仍奏請先決杖配流嶺外。下制曰:「秘書監姜皎,往屬艱難,頗效誠信,功則可錄,寵是以加。既忘滿盈之誡,又虧靜慎之道,假說休咎,妄談宮掖。據其作孽,合處極刑,念茲舊勳,免此殊死。宜決一頓,配流欽州。」皎既決杖,行至汝州而卒,年五十餘。皎之所親都水使者劉承祖,配流雷州,自余流死者數人。時朝廷頗以皎為冤,而咎嘉貞焉。源乾曜時為侍中,不能有所持正,論者亦深譏之。玄宗復思皎舊勳,令遞其柩還,以禮葬之,仍遣中使存問其家。十五年,追贈澤州刺史。晦坐皎左遷春州司馬,俄遷海州刺史,卒。   天寶六載,授皎男慶初等官。七載,贈皎吏部尚書,仍贈實封二百戶以充享祀。慶初襲封楚國公。慶初生未晬,玄宗許尚公主,後淪落二十餘年。李林甫為相,當軸用事,林甫即皎之甥,從容奏之,故驟加恩命。天寶十載,詔慶初尚新平公主,授駙馬都尉。永泰元年,拜太常卿。   史臣曰:或問屈突通盡忠於隋而功立於唐,事兩國而名愈彰者,何也?答雲,若立純誠,遇明主,一心可事百君,寧限於兩國爾!被稠桑之擒,臨難無苟免;破仁杲之眾,臨財無苟得,君子哉!任瑰、丘和、許紹、李襲志鹹遇真主,得為故人,或敘舊立功,或率眾歸國。尋其履跡,皆有可稱。襲志為政,襲譽訓子,庶幾弘遠矣。姜抃恩信,有能官之譽;行本勤濟,多克敵之功。皎雖故舊,恩幸不倫,雖嘉貞致冤,亦冒寵自掇,豈非無德而祿,福過災生之驗歟!任瑰縱妒妻無禮,任親戚求財,丘和進食邀幸,皆無取焉。   贊曰:屈突守節,求仁得仁。諸君遇主,不足擬倫。   列傳第十 宗室(太祖諸子 代祖諸子)   ○永安王孝基 淮安王神通  子道彥 孝察 孝同 孝慈 孝友 孝節孝義孝逸   襄邑王神符 子德懋 文暕   長平王叔良 子孝協 孝斌孝斌子思訓思誨 叔良 弟德良 幼良   襄武王琛 河間王孝恭 子晦 孝恭弟 瑊 瑰廬江王瑗 王君廓附   淮陽王道玄 江夏王道宗 隴西王博乂   永安王孝基,高祖從父弟也。父璋,周梁州刺史,與趙王祐謀殺隋文帝,事洩被誅,高祖即位,追封畢王。孝基,武德元年封永安王,歷陝州總管、鴻臚卿,以罪免。二年,劉武周將宋金剛來寇汾、澮。夏縣人呂崇茂殺縣令,舉兵反,自稱魏王,請援於武周。復以孝基為行軍總管討之,工部尚書獨孤懷恩、內史侍郎唐儉、陝州總管於筠悉隸焉。武周遣其將尉遲敬德潛援崇茂,大戰於夏縣,王師敗績,孝基與唐儉等皆沒於賊。後謀歸國,為武周所害,高祖為之發哀,廢朝三日,賜其家帛千匹。賊平,購其屍不得,招魂而葬之,贈左衛大將軍,謚曰壯。無子,以從兄韶子道立為嗣,封高平郡王。九年,降為縣公。永徽初,卒於陳州刺史。   淮安王神通,高祖從父弟也。父亮,隋海州刺史,武德初追封鄭王。神通,隋末在京師。義師起,隋人捕之,神通潛入鄠縣山南,與京師大俠史萬寶、河東裴勣、柳崇禮等舉兵以應義師。遣使與司竹賊帥何潘仁連結。潘仁奉平陽公主而至,神通與之合勢,進下鄠縣,眾逾一萬。自稱關中道行軍總管,以史萬寶為副,裴勣為長史,柳崇禮為司馬,令狐德棻為記室。高祖聞之大悅,授光祿大夫。從平京師,拜宗正卿。武德元年,拜右翊衛大將軍,封永康王,尋改封淮安王,為山東道安撫大使。擊宇文化及於魏縣,化及不能抗,東走聊城。神通進兵躡之,至聊城。會化及糧盡請降,神通不受。其副使黃門侍郎崔干勸納之,神通曰:「兵士暴露已久,賊計窮糧盡,克在旦暮,正當攻取,以示國威,散其玉帛,以為軍賞。若受降者,吾何以藉手乎?」干曰:「今建德方至,化及未平,兩賊之間,事必危迫。不攻而下之,此勳甚大。今貪其玉帛,敗無日矣!」神通怒,囚干於軍中。既而士及自濟北饋之,化及軍稍振,遂拒戰。神通督兵薄而擊之,貝州刺史趙君德攀堞而上,神通心害其功,因止軍不戰,君德大詬而下,城又堅守。神通乃分兵數千人往魏州取攻具,中路復為莘人所敗。竇建德軍且至,遂引軍而退。後二日,化及為建德所虜,賊勢益張,山東城邑多歸建德。神通兵漸散,退保黎陽,依徐勣,俄為建德所陷。及建德敗,復授河北道行台尚書左僕射。從太宗平劉黑闥,遷左武衛大將軍。貞觀元年,拜開府儀同三司,賜實封五百戶。時太宗謂諸功臣曰:「朕敘公等勳效,量定封邑,恐不能盡當,各自言。」神通曰:「義旗初起,臣率兵先至,今房玄齡、杜如晦等刀筆之人,功居第一,臣且不服。」上曰:「義旗初起,人皆有心。叔父雖率兵先至,未嘗身履行陣。山東未定,受委專征,建德南侵,全軍陷沒;及劉黑闥翻動,叔父望風而破。今計勳行賞,玄齡等有籌謀帷幄定社稷功,所以漢之蕭何,雖無汗馬,指縱推轂,故功居第一。叔父於國至親,誠無所愛,必不可緣私濫與勳臣同賞耳。」四年,薨。太宗為之廢朝,贈司空,謚曰靖。十四年,詔與河間王孝恭、贈陝州大行台右僕射鄖節公殷開山、贈民部尚書渝襄公劉政會配饗高祖廟庭。有子十一人:長子道彥,武德五年,封膠東王;次孝察,高密王;孝同,淄川王;孝慈,廣平王;孝友,河間王;孝節,清河王;孝義,膠西王。   初,高祖受禪,以天下未定,廣封宗室以威天下,皇從弟及侄年始孩童者數十人,皆封為郡王。太宗即位,因舉宗正屬藉問侍臣曰:「遍封宗子,於天下便乎?」尚書右僕射封德彝對曰:「歷觀往古,封王者,今最為多。兩漢已降,唯封帝子及親兄弟,若宗室疏遠者,非有大功如周之郇、滕,漢之賈、澤,並不得濫封,所以別親疏也。先朝敦睦九族,一切封王,爵命既隆,多給力役,蓋以天下為私,殊非至公馭物之道。」太宗曰:「朕理天下,本為百姓,非欲勞百姓以養己之親也。」於是宗室率以屬疏降爵為郡公,唯有功者數十人封王。是時道彥等並隨例降爵。道彥與季弟孝逸最知名。   道彥幼而事親甚謹。初,義師起,神通逃難,被疾於山谷,綿歷數旬,山中食盡。道彥著故弊衣,出人間乞丐,及采野實,以供其父,身無所啖。其父分以食之,輒詐言已啖,而覆藏留之,以備闕乏。及神通應義舉,授朝請大夫。高祖受禪,封義興郡公,進封膠東王,授隴州刺史。貞觀初,轉相州都督,例降爵為公,拜岷州都督。丁父憂,廬於墓側,負土成墳,躬植松柏,容貌哀毀,親友皆不復識之。太宗聞而嘉歎,令侍中王珪就加開喻。復授岷州都督。道彥遣使告喻黨項諸部,申國威靈,多有降附。李靖之擊吐谷渾也,詔道彥為赤水道行軍總管。時朝廷復厚幣遺黨項,令為鄉導,黨項首領拓拔赤辭來詣靖軍,請諸將曰:「往者隋人來擊吐谷渾,我黨項每資軍用,而隋人無信,必見侵掠。今將軍若無他心者,我當資給糧運;如或我欺,當即固險以塞軍路。」諸將與之歃血而盟,赤辭信之。道彥既至闊水,見赤辭無備,遂襲之,虜牛羊數千頭。於是諸羌怨怒,屯兵野狐硤,道彥不能進,為赤辭所乘,軍大敗,死者數萬人。道彥退保松州,竟坐減死徙邊。後起為涼州都督,尋卒,贈禮部尚書。   孝逸少好學,解屬文。初封梁郡公。高宗末,歷給事中,四遷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則天臨朝,入為左衛將軍,甚見親遇。光宅元年,徐敬業據揚州作亂,以孝逸為左玉鈐衛大將軍、揚州行軍大總管,督軍以討之。孝逸引軍至淮,而敬業方南攻潤州,遣其弟敬猷屯兵淮陰;偽將韋超據都梁山,以拒孝逸。裨將馬敬臣擊斬賊之別帥尉遲昭、夏侯瓚等,超乃擁眾憑山以自固。或謂孝逸曰:「超眾守險,且憑山為阻,攻之則士無所施其力,騎無所騁其足,窮寇殊死,殺傷必眾。不若分兵守之,大軍直趣揚州,未數日,其勢必降也。」支度使、廣府司馬薛克構曰:「超雖據險,其卒非多,今逢小寇不擊,何以示武?若加兵以守,則有闕前機;捨之而前,則終為後患,不如擊之。克超則淮陰自懾,淮陰破,則楚州諸縣必開門而候官軍。然後進兵高郵,直趣江都,逆豎之首,可指掌而懸也。」孝逸從其言,進兵擊超賊,眾壓伏,官軍登山急擊之,殺數百人,日暮圍解,超銜枚夜遁。孝逸引兵擊淮陰,大破敬猷之眾。時敬業回軍屯於下阿溪以拒官軍,有流星墜其營。孝逸引兵渡溪以擊之。敬業初勝後敗,孝逸乘勝追奔數十里,敬業窘迫,與其黨攜妻子逃入海曲。孝逸進據揚州,盡捕斬敬業等,振旅而還,以功進授鎮軍大將軍,轉左豹韜衛大將軍,改封吳國公。孝逸素有名望,自是時譽益重,武承嗣等深所忌嫉,數讒毀之。垂拱二年,左遷施州刺史。其冬,承嗣等又使人誣告孝逸往任益州,嘗自解「逸」字云:「走繞兔者,常在月中。月既近天,合有天分。」則天以孝逸常有功,減死配徙儋州,尋卒。景雲初,贈益州大都督。孝銳孫齊物,孝同曾孫國貞,別有傳。   襄邑王神符,神通弟也。幼孤,事兄以友悌聞。義寧初,授光祿大夫,封安吉郡公。武德元年,進封襄邑郡王。四年,累遷并州總管。突厥頡利可汗率眾來寇,神符出兵與戰於汾水東,敗之,斬首五百級,虜其馬二千匹。又戰於沙河之北,獲其乙利達官並可汗所乘馬及甲獻之,由是召拜太府卿。九年,遷揚州大都督,移州府及居人自丹陽渡江,州人賴焉。貞觀初,再遷宗正卿。後以疾辭職,太宗幸其第問疾,賜以縑帛,每給羊酒。又令乘小輿,引入紫微殿,以神符腳疾,乃遣三衛輿之而升。尋授開府儀同三司。永徽二年薨,年七十三,贈司空、荊州都督,陪葬獻陵,謚曰恭。有子七人,武德初,並封郡王,後例降封縣公。次子德懋、少子文暕最知名。德懋官至少府監、臨川郡公。文暕歷幽州都督、魏郡公。垂拱中,坐事貶為籐州別駕,尋被誅。文暕子佺,開元中為宗正卿。   長平王叔良,高祖從父弟也。父禕,隋上儀同三司,武德初,追封郇王。叔良,義寧中授左光祿大夫,封長平郡公。武德元年,拜刑部侍郎,進爵為王。師鎮涇州,以御薛舉。舉乃陽言食盡,引兵南去,遣高址人偽以降。叔良遣驃騎劉感率眾赴之,至百里細川,伏兵發,官軍敗績,劉感沒於陣。叔良大懼,出金以賜士卒。嚴為守備,涇州僅全。四年,突厥入寇,命叔良率五軍擊之。叔良中流矢而薨,贈左翊衛大將軍、靈州總管,謚曰肅。   子孝協嗣,武德五年,封范陽郡王。貞觀初,以屬疏例降封郇國公,累遷魏州刺史。麟德中,坐受贓賜死。   孝協弟孝斌,官至原州都督府長史。   孝斌子思訓,高宗時累轉江都令。屬則天革命,宗室多見構陷,思訓遂棄官潛匿。神龍初,中宗初復宗社,以思訓舊齒,驟遷宗正卿,封隴西郡公,實封二百戶。歷益州長史。開元初,左羽林大將軍,進封彭國公,更加實封二百戶,尋轉右武衛大將軍。開元六年卒。贈秦州都督,陪葬橋陵。思訓尤善丹青,迄今繪事者推李將軍山水。   思訓弟思誨,垂拱中揚州參軍。思誨子林甫別有傳。   叔良弟德良,少有疾,不仕。武德初,封新興王。貞觀十一年薨,贈涼州都督。   德良孫晉,先天中,為殿中監,兼雍州長史,甚有威名,紹封新興王。尋坐附會太平公主伏誅,改姓厲氏。初,晉之就誅,僚吏皆奔散,唯司功李摠步從,不失在官之禮,仍哭其屍。姚崇聞之曰:「欒、向之儔也。」擢為尚書郎。後官至澤州刺史。   德良弟幼良,武德初,封長樂王。時有人盜其馬者,幼良獲盜而閃殺之,高祖怒曰:「昔人賜盜馬者酒,終獲其報,爾輒行戮,何無古風!盜者信有罪矣,專殺豈非枉邪?」遣禮部尚書李綱於朝堂集宗室王公而撻之。自後累遷涼州都督,嘗引不逞百餘人為左右,多侵暴市裡,行旅苦之。太宗即位,有告幼良陰養死士,交通境外,恐謀為反叛,詔遣中書令宇文士及代為都督,並按其事。士及慮其為變,遂縊殺之。   襄武王琛,高祖從父兄子也。祖蔚,周朔州總管。父安,隋領軍大將軍。武德初,追封蔚為蔡王,安為西平王。琛,義寧中封襄武郡公,與太常卿鄭元□繼女妓遺突厥始畢可汗,以結和親。始畢甚重之,贈名馬數百匹,遣骨咄祿特勒隨琛貢方物。高祖大悅,拜刑部侍郎,進爵為王。歷蒲、絳二州總管。及宋金剛陷澮州,時稽胡多叛,轉琛為隰州總管以鎮之。馭眾寬簡,夷夏安之。三年,薨。子儉嗣,後隨例降爵為公。   河間王孝恭,琛之弟也。高祖克京師,拜左光祿大夫,尋為山南道招慰大使。自金州出於巴蜀,招攜以禮,降附者三十餘州。孝恭進擊硃粲,破之,諸將曰:「此食人賊也,為害實深,請坑之。」孝恭曰:「不可!自此已東,皆為寇境,若聞此事,豈有來降者乎?」盡赦而不殺,由是書檄所至,相繼降款。武德二年,授信州總管,承製拜假。蕭銑據江陵,孝恭獻平銑之策,高祖嘉納之。三年,進爵為王。改信州為夔州,使拜孝恭為總管,令大造舟楫,教習水戰,以圖蕭銑。孝恭召巴蜀首領子弟,量才授用,致之左右,外示引擢,而實以為質也。尋授荊湘道行軍總管,統水陸十二總管,發自硤州,進軍江陵。攻其水城,克之,所得船散於江中。諸將皆曰:「虜得賊船,當藉其用,何為棄之,無乃資賊耶?」孝恭曰:「不然,蕭銑偽境,南極嶺外,東至洞庭。若攻城未拔,援兵復到,我則內外受敵,進退不可,雖有舟楫,何所用之?今銑緣江州鎮忽見船舸亂下,必知銑敗,未敢進兵,來去覘伺,動淹旬月,用緩其救,克之必矣。」銑救兵至巴陵,見船被江而下,果狐疑不敢輕進。既內外阻絕,銑於是出降。高祖大悅,拜孝恭荊州大總管,使畫工貌而視之。於是開置屯田,創立銅冶,百姓利焉。六年,遷襄州道行台尚書左僕射。時荊襄雖定,嶺表尚未悉平。孝恭分遣使人撫慰,嶺南四十九州皆來款附。及輔公祏據江東反,發兵寇壽陽,命孝恭為行軍元帥以擊之。七年,孝恭自荊州趣九江,時李靖、李勣、黃君漢、張鎮州、盧祖尚並受孝恭節度。將發,與諸將宴集,命取水,忽變為血,在座者皆失色。孝恭舉止自若,徐諭之曰:「禍福無門,唯人所召。自顧無負於物,諸公何見憂之深!公祏惡積禍盈,今承廟算以致討,碗中之血,乃公祏授首之後征。」遂盡飲而罷。時人服其識度而能安眾。公祏遣其偽將馮惠亮、陳當時領水軍屯於博望山,陳正通、徐紹宗率步騎軍於青林山。孝恭至,堅壁不與鬥,使奇兵斷其糧道。賊漸簼e,夜薄我營,孝恭安臥不動。明日,縱羸兵以攻賊壘,使盧祖尚率精騎列陣以待之。俄而攻壘者敗走,賊出追奔數里,遇祖尚軍,與戰,大敗之。正通棄營而走,復與馮惠亮保梁山。孝恭乘勝攻之,破其梁山別鎮,赴水死者數千人,正通率陸軍夜遁。總管李靖又下廣陵城,拔楊子鎮。公祏窮蹙,棄丹陽東走。孝恭命騎將追之,至武康,擒公祏及其偽僕射西門君儀等數十人,致於麾下,江南悉平。璽書褒賞,賜甲第一區、女樂二部、奴婢七百人、金寶珍玩甚眾,授東南道行台尚書左僕射。後廢行台,拜揚州大都督。孝恭既破公祏,江淮及嶺南皆統攝之。自大業末,群雄競起,皆為太宗所平,謀臣猛將並在麾下,罕有別立勳庸者,唯孝恭著方面之功,聲名甚盛。厚自崇重,欲以威名鎮遠,築宅於石頭,陳廬徼以自衛。尋征拜宗正卿。九年,賜實封一千二百戶。貞觀初,遷禮部尚書,以功臣封河間郡王,除觀州刺史,與長孫無忌等代襲刺史。孝恭性奢豪,重遊宴,歌姬舞女百有餘人,然而寬恕退讓,無驕矜自伐之色。太宗甚加親待,諸宗室中莫與為比。孝恭嘗悵然謂所親曰:「吾所居宅微為宏壯,非吾心也,當賣之,別營一所,粗令充事而已。身歿之後。諸子若才,守此足矣;如其不才,冀免他人所利也。」十四年,暴薨,年五十。太宗素服舉哀,哭之甚慟,贈司空、揚州都督,陪葬獻陵,謚曰元,配享高祖廟庭。   子崇義嗣,降爵為譙國公,歷蒲、同二州刺史,益州大都督長史,甚有威名。後卒於宗正卿。   孝恭次子晦,乾封中,累除營州都督,以善政聞;璽書勞問,賜物三百段。轉右金吾將軍,兼檢校雍州長史,糾發奸豪,無所容貸,為人吏畏服。晦私第有樓,下臨酒肆,其人嘗候晦言曰:「微賤之人,雖則禮所不及,然家有長幼,不欲外人窺之。家迫明公之樓,出入非便,請從此辭。」晦即日毀其樓。高宗將幸洛陽,令在京居守,顧謂之曰:「關中之事,一以付卿。但令式跼人,不可以成官政,令式之外,有利於人者,隨事即行,不須聞奏。」晦累有異績。則天臨朝,遷戶部尚書。垂拱初,拜右金吾衛大將軍,轉秋官尚書。永昌元年卒,贈幽州都督。子榮,為酷吏所殺。   孝恭弟瑊,武德中,為尚書右丞,封濟北郡王,卒於始州刺史。   瑊弟瑰,義師克京城,授瑰左光祿大夫。武德元年,封漢陽郡公。五年,進爵為王。時突厥屢為侵寇,高祖使瑰繼布帛數萬段與結和親。頡利可汗初見瑰,箕踞;瑰餌以厚利,頡利大悅,改容加敬,遣使隨瑰獻名馬。後復將命,頡利謂左右曰:「李瑰前來,恨不屈之,今者必令下拜。」瑰微知之,及見頡利,長揖不屈節。頡利大怒,乃留瑰不遣。瑰神意自若,竟不為之屈。頡利知不可以威脅,終禮遣之。拜左武候將軍,轉衛尉卿,代兄孝恭為荊州都督。政存清靜,深為士庶所懷。嶺外豪帥屢相攻擊,遣使喻以威德,皆相次歸附,嶺表遂定。太宗即位,例降爵為公。時長史馮長命曾為御史大夫,素矜衒,事多專決,瑰怒杖之,坐是免。貞觀四年,拜宜川刺史,加散騎常侍,卒。   子沖玄,垂拱中官至冬官尚書;沖虛,卒於尚方監。   廬江王瑗,高祖從父兄子也。父哲,隋柱國、備身將軍,追封濟南王。瑗,武德元年歷信州總管,封廬江王。九年,累遷幽州大都督。朝廷以瑗懦曌,非邊將才,遣右領軍將軍王君廓助典兵事。君廓故嘗為盜,勇力絕人,瑗倚仗之,許結婚姻,以布心腹。時隱太子建成將有異圖,外結於瑗。及建成誅死,遣通事舍人崔敦禮召瑗入朝,瑗有懼色。君廓素險薄,欲因事陷之以為己功,遂紿瑗曰:「京都有變,事未可知。大王國之懿親,受委作鎮,寧得擁兵數萬而從一使召耶!且聞趙郡王先以被拘,太子、齊王又言若此,大王今去,能自保乎?」相與共泣。瑗乃囚敦禮,舉兵反。召北齊州刺史王詵,將與計事,兵曹參軍王利涉說瑗曰:「王不奉詔而擅發兵,此為反矣。須改易法度,以權宜應變,先定眾心。今諸州刺史或有逆命,王徵兵不集,何以保全?」瑗曰:「若之何?」利涉曰:「山東之地,先從竇建德,酋豪首領,皆是偽官,今並黜之,退居匹庶,此人思亂,若旱苗之望雨。王宜發使復其舊職,各於所在遣募本兵,諸州倘有不從,即委隨便誅戮。此計若行,河北之地可呼吸而定也。然後分遣王詵北連突厥,道自太原,南臨蒲、絳;大王整駕親詣洛陽,西入潼關。兩軍合勢,不盈旬月,天下定矣。」瑗從之。瑗以內外機悉付君廓。利涉以君廓多翻覆,又說瑗委兵於王詵而除君廓,瑗不能決。君廓知之,馳斬詵,持首告其眾曰:「李瑗與王詵共反,禁錮敕使,擅追兵集。今王詵已斬,獨李瑗在,無能為也。汝若從之,終亦族滅;從我取之,立得富貴。禍福如是,意欲何從?」眾曰:「皆願討賊。」君廓領其麾下登城西面,瑗未之覺。君廓自領千餘人先往獄中出敦禮,瑗始知之,遽率數百人披甲,才出至門外,與君廓相遇。君廓謂其眾曰:「李瑗作逆誤人,何忽從之,自取塗炭?」眾皆倒戈,一時潰走。瑗塊然獨存,謂君廓曰:「小人賣我以自媚,汝行當自及矣。」君廓擒瑗,縊殺之,年四十一,傳首京師,絕其屬籍。   君廓,并州石艾人也。少亡命為群盜,聚徒千餘人,轉掠長平,進逼夏縣。李密遣使召之,遂投於密。尋又率眾歸國,歷遷右武衛將軍,累封彭國公。從平劉黑闥,令鎮幽州。會突厥入寇,君廓邀擊破之,俘斬二千餘人,獲馬五千匹。高祖大悅,徵入朝,賜以御馬,令於殿庭乘之而出,因謂侍臣曰:「吾聞藺相如叱秦皇,目皆出血。君廓往擊竇建德,將出戰,李靖遏之,君廓發憤大呼,目及鼻耳一時流血。此之壯氣,何謝古人,不可以常例賞之。」復賜錦袍金帶,還鎮幽州。尋以誅瑗功,拜左領軍大將軍,兼幽州都督,以瑗家口賜之,加左光祿大夫,賜物千段,食實封千三百戶。在職多縱逸,長史李玄道數以朝憲脅之,懼為所奏,殊不自安。後追入朝,行至渭南,殺驛史而遁。將奔突厥,為野人所殺,追削其封邑。   淮陽王道玄,高祖從父兄子也。祖繪,隋夏州總管,武德初,追封雍王。父贄,追封河南王。道玄,武德元年封淮陽王,授右千牛。從太宗擊宋金剛於介州,先登陷陣,時年十五,太宗壯之,賞物千段。後從討王世充,頻戰皆捷。竇建德至武牢,太宗以輕騎誘賊,領道玄率伏兵於道左,會賊至,追擊破之。又從太宗轉戰於汜水,麾戈陷陣,直出賊後,眾披靡,復衝突而歸。太宗大悅,命副乘以給道玄。又從太宗赴賊,再入再出,飛矢亂下,箭如蝟毛,猛氣益厲,射人無不應弦而倒。東都平,拜洛州總管。及府廢,改授洛州刺史。五年,劉黑闥引突厥寇河北,復授山東道行軍總管。師次下博,與賊軍遇,道玄帥騎先登,命副將史萬寶督軍繼進。萬寶與之不協,及道玄深入,而擁兵不進,謂所親曰:「吾奉手詔,言淮陽小兒雖名為將,而軍之進止皆委於吾。今其輕脫,越濘交戰,大軍若動,必陷泥溺,莫如結陣以待之,雖不利於王,而利於國。」道玄遂為賊所擒,全軍盡沒,惟萬寶逃歸。道玄遇害,年十九。太宗追悼久之,嘗從容謂侍臣曰:「道玄終始從朕,見朕深入賊陣,所向必克,意嘗企慕,所以每陣先登,蓋學朕也。惜其年少,不遂遠圖。」因為之流涕。贈左驍衛大將軍,謚曰壯。無子,詔封其弟武都郡公道明為淮陽王,令主道玄之祀。累遷左驍衛將軍。送弘化公主還蕃,坐洩主非太宗女,奪爵國除,後卒於鄆州刺史。   江夏王道宗,道玄從父弟也。父韶,追封東平王,贈戶部尚書。道宗,武德元年封略陽郡公,起家左千牛備身。討劉武周,戰於度索原,軍敗,賊徒進逼河東。道宗時年十七,從太宗率眾拒之。太宗登玉壁城望賊,顧謂道宗曰:「賊恃其眾來邀我戰,汝謂如何?」對曰:「群賊乘勝,其鋒不可當,易以計屈,難與力競。今深壁高壘,以挫其鋒;烏合之徒,莫能持久,糧運致竭,自當離散,可不戰而擒。」太宗曰:「汝意暗與我合。」後賊果食盡夜遁,追及介州,一戰滅之。又從平竇建德,破王世充,屢有殊效。五年,授靈州總管。梁師都據夏州,遣弟洛仁引突厥兵數萬至於城下。道宗閉門拒守,伺隙而戰,賊徒大敗。高祖聞而嘉之,謂左僕射裴寂、中書令蕭瑀曰:「道宗今能守邊,以寡制眾。昔魏任城王彰臨戎卻敵,道宗勇敢,有同於彼。」遂封為任城王。初,突厥連於梁師都,其郁射設入居五原舊地,道宗逐出之。振耀威武,開拓疆界,斥地千餘里,邊人悅服。   貞觀元年,征拜鴻臚卿,歷左領軍、大理卿。時太宗將經略突厥,又拜靈州都督。三年,為大同道行軍總管。遇李靖襲破頡利可汗,頡利以十餘騎來奔其部。道宗引兵逼之,征其執送頡利。頡利以數騎夜走,匿於荒谷,沙鈐羅懼,馳追獲之,遣使送於京師。以功賜實封六百戶,召拜刑部尚書。吐谷渾寇邊,詔右僕射李靖為昆丘道行軍大總管,道宗與吏部尚書侯君集為之副。賊聞兵至,走入嶂山,已行數千里。諸將議欲息兵,道宗固請追討,李靖然之,而君集不從。道宗遂率偏師並行倍道,去大軍十日,追及之。賊據險苦戰,道宗潛遣千餘騎逾山襲其後,賊表裡受敵,一時奔潰。十二年,遷禮部尚書,改封江夏王。尋坐贓下獄。太宗謂侍臣曰:「朕富有四海,士馬如林,欲使轍跡周宇內,遊觀無休息,絕域采奇玩,海外訪珍羞,豈不得耶?勞萬姓而樂一人,朕所不取也。人心無厭,唯當以理制之。道宗俸料甚高,宴賜不少,足有餘財,而貪婪如此,使人嗟惋,豈不鄙乎!」遂免官,削封邑。十三年,起為茂州都督,未行,轉晉州刺史。十四年,復拜禮部尚書。時侯君集立功於高昌,自負其才,潛有異志。道宗嘗因侍宴,從容言曰:「君集智小言大,舉止不倫,以臣觀之,必為戎首。」太宗曰:「何以知之?」對曰:「見其恃有微功,深懷矜伐,恥在房玄齡、李靖之下。雖為吏部尚書,未滿其志,非毀時賢,常有不平之語。」太宗曰:「不可億度,浪生猜貳。其功勳才用,無所不堪,朕豈惜重位?第未到耳。」俄而君集謀反誅,太宗笑謂道宗曰:「君集之事,果如公所揣。」及大軍討高麗,令道宗與李靖為前鋒,濟遼水,克蓋牟城。逢賊兵大至,軍中僉欲深溝保險,待太宗至徐進,道宗曰:「不可。賊赴急遠來,兵實疲頓,恃眾輕我,一戰必摧。昔耿弇不以賊遺君父,我既職在前軍,當須清道以待輿駕。」李靖然之。乃與壯士數十騎直衝賊陣,左右出入,靖因合擊,大破之。太宗至,深加賞勞,賜奴婢四十人。又築土山攻安市城,土山崩,道宗失於部署,為賊所據。歸罪於果毅傅伏愛,斬之。道宗跣行詣旗下請罪,太宗曰:「漢武殺王恢,不如秦穆赦孟明,土山之失,且非其罪。」捨而不問。道宗在陣損足,太宗親為其針,賜以御膳。二十一年,以疾請居閒職,轉太常卿。永徽元年,加授特進,增實封並前六百戶。四年,房遺愛伏誅,長孫無忌、褚遂良素與道宗不協,上言道宗與遺愛交結,配流象州。道病卒,年五十四。及無忌、遂良得罪,詔復其官爵。道宗晚年頗好學,敬慕賢士,不以地勢凌人,宗室中唯道宗及河間王孝恭昆季最為當代所重。   道宗子景恆,降封盧國公,官至相州刺史。   隴西王博乂,高祖兄子也。高祖長兄曰澄,次曰湛,次曰洪,並早卒。武德初,追封澄為梁王,湛為蜀王,洪為鄭王。澄、洪並無後,博乂即湛第二子也。武德元年受封。高祖時,歷宗正卿、禮部尚書,加特進。博乂有妓妾數百人,皆衣羅綺,食必粱肉,朝夕p玄歌自娛,驕侈無比。與其弟渤海王奉慈俱為高祖所鄙,帝謂曰:「我怨仇有善,猶擢以不次,況於親戚而不委任?聞汝等唯暱近小人,好為不軌,先王墳典,不聞習學。今賜絹二百匹,可各買經史習讀,務為善事。」鹹亨二年薨,贈開府儀同三司、荊州都督,謚曰恭。奉慈,武德初,封渤海王。顯慶中,累遷原州都督,薨,謚曰敬。   史臣曰:無私於物,物亦公焉。高祖才定中原,先封疏屬,致廬江為叛,神通爭功,封德彝論之於前,房玄齡譏之於後。若河間機謀深沉,識度弘遠,縱虛舟而降蕭銑,飲妖血而平公祏,入朝定君臣之分,賣第為子孫之謀,善始令終,論功行賞,即無私矣。或問曰:「水變為血,信妖矣;竟成功而無咎者,何也?」答曰:河間節貫神明,志匡宗社,故妖不勝德明矣。道宗軍謀武勇,好學下賢,於群從之中,稱一時之傑。無忌、遂良銜不協之素,致千載之冤。永徽中,無忌、遂良忠而獲罪,人皆哀之。殊不知誣陷劉洎、吳王恪於前,枉害道宗於後,天網不漏,不得其死也宜哉!   贊曰:疏屬盡封,啟亂害公。河間孝恭,獨稱軍功。   列傳第十一   ○溫大雅 子無隱 大雅弟彥博 子振 挺 大雅弟大有   陳叔達 竇威子惲 兄子軌 軌子奉節 琮 從子抗 抗子衍 靜 靜子逵 誕 誕子孝慈孝慈子希玠 誕少子孝諶 抗季弟璡   溫大雅,字彥弘,太原祁人也。父君悠,北齊文林館學士,隋泗州司馬。大業末,為司隸從事,見隋政日亂,謝病而歸。大雅性至孝,少好學,以才辯知名。仕隋東宮學士、長安縣尉,以父憂去職。後以天下方亂,不求仕進。高祖鎮太原,甚禮之。義兵起,引為大將軍府記室參軍,專掌文翰。禪代之際,與司錄竇威、主簿陳叔達參定禮儀。武德元年,歷遷黃門侍郎。弟彥博,為中書侍郎;對居近密,議者榮之。高祖從容謂曰:「我起義晉陽,為卿一門耳。」尋轉工部,進拜陝東道大行台工部尚書。太宗以隱太子、巢刺王之故,令大雅鎮洛陽以俟變。大雅數陳秘策,甚蒙嘉賞。太宗即位,累轉禮部尚書,封黎國公。大雅將改葬其祖父,筮者曰:「葬於此地,害兄而福弟。」大雅曰:「若得家弟永康,我將含笑入地。」葬訖,歲余而卒,謚曰孝。撰《創業起居注》三卷。永徽五年,贈尚書右僕射。   子無隱,官至工部侍郎。大雅弟彥博。   彥博幼聰悟,有口辯,涉獵書記。初,其父友薛道衡、李綱常見彥博兄弟三人,鹹歎異曰:「皆卿相才也。」開皇末,為州牧秦孝王俊所薦,授文林郎,直內史省,轉通直謁者。及隋亂,幽州總管羅藝引為司馬。藝以幽州歸國,彥博贊成其事,授幽州總管府長史。未幾,征為中書舍人,俄遷中書侍郎,封西河郡公。時高麗遣使貢方物,高祖謂群臣曰:「名實之間,理須相副。高麗稱臣於隋,終拒煬帝,此亦何臣之有?朕敬於萬物,不欲驕貴,但據土宇,務共安人,何必令其稱臣以自尊大?可即為詔,述朕此懷也。」彥博進曰:「遼東之地,周為箕子之國,漢家之玄菟郡耳。魏、晉已前,近在提封之內,不可許以不臣。若與高麗抗禮,則四夷何以瞻仰?且中國之於夷狄,猶太陽之比列星,理無降尊,俯同夷貊。」高祖乃止。其年,突厥入寇,命右衛大將軍張瑾為并州道行軍總管,出拒之,以彥博為行軍長史。與虜戰於太谷,軍敗,彥博沒於虜庭。突厥以其近臣,苦問以國家虛實及兵馬多少,彥博固不肯言。頡利怒,遷於陰山苦塞之地。太宗即位,突厥送款,始征彥博還朝,授雍州治中,尋檢校吏部侍郎。彥博意有沙汰,多所損抑,而退者不伏,囂訟盈庭。彥博惟騁辭辯,與之相詰,終日喧擾,頗為識者所嗤。復拜中書侍郎,兼太子右庶子。貞觀二年,遷御史大夫,仍檢校中書侍郎事。彥博善於宣吐,每奉使入朝,詔問四方風俗,承受綸言,有若成誦。聲韻高朗,響溢殿庭,進止雍容,觀者拭目。四年,遷中書令,進爵虞國公。高祖常宴朝臣,詔太宗諭旨,既而顧謂近臣曰:「何如溫彥博?」其見重如此。   初,突厥之降也,詔議安邊之術。朝士多言:「突厥恃強,擾亂中國,為日久矣。今天實喪之,窮來歸我,本非慕義之心也。因其歸命,分其種落,俘之河南,散屬州縣,各使耕田,變其風俗。百萬胡虜,可得化而為漢,則中國有加戶之利,塞北常空矣。」惟彥博議曰:「漢建武時,置降匈奴於五原塞下,全其部落,得為捍蔽,又不離其土俗,因而撫之。一則實空虛之地,二則示無猜之心。若遣向西南,則乖物性,故非含育之道也。」太宗從之,遂處降人於朔方之地,其入居長安者近且萬家。議者尤為不便,欲建突厥國於河外。彥博又執奏曰:「既已納之,無故遣去,深為可惜。」與魏徵等爭論,數年不決。十年,遷尚書右僕射。明年薨,年六十四。彥博自掌知機務,即杜絕賓客,國之利害,知無不言,太宗以是嘉之。及薨,謂侍臣曰:「彥博以憂國之故,勞精竭神,我見其不逮,已二年矣。恨不縱其閒逸,致夭性靈。」彥博家無正寢,及卒之日,殯於別室,太宗命有司為造堂焉。贈特進,謚曰恭,陪葬昭陵。   子振,少有雅望,官至太子舍人,居喪以毀卒。振弟挺,尚高祖女千金公主,官至延州刺史。   大雅弟大有,字彥將,性端謹,少以學行稱。隋仁壽中,尚書右丞李綱表薦之,授羽騎尉。尋丁憂去,職歸鄉里。義旗初舉,高祖引為太原令。從太宗擊西河,高祖謂曰:「士馬尚少,要資經略,以卿參謀軍事,其善建功名也!事之成敗,當以此行卜之。若克西河,帝業成矣。」及破西河而還,復以本官攝大將軍府記室,與兄大雅共掌機密。大有以昆季同在機務,意不自安,固請他職。高祖曰:「我虛心相待,不以為疑,卿何自疑也?」大有雖應命,然每退讓,遠避機權,僚列以此多之。武德元年,累轉中書侍郎。會卒,高祖甚傷惜之,贈鴻臚卿。初,大雅在隋,與顏思魯俱在東宮,彥博與思魯弟愍楚同直內史省,彥將與愍楚弟游秦典校秘閣。二家兄弟,各為一時人物之選。少時學業,顏氏為優;其後職位,溫氏為盛。   陳叔達,字子聰,陳宣帝第十六子也。善容止,頗有才學,在陳封義陽王。年十餘歲,嘗侍宴,賦詩十韻,援筆便就,僕射徐陵甚奇之。歷侍中、丹陽尹、都官尚書。入隋,久不得調。大業中,拜內史舍人,出為絳郡通守。義師至絳郡,叔達以郡歸款,授丞相府主簿,封漢東郡公。與記室溫大雅同掌機密,軍書、赦令及禪代文誥,多叔達所為。武德元年,授黃門侍郎。二年,兼納言。四年,拜侍中。叔達明辯,善容止,每有敷奏,搢紳莫不屬目。江南名士薄游長安者,多為薦拔。五年,進封江國公。嘗賜食於御前,得蒲萄,執而不食。高祖問其故,對曰:「臣母患口乾,求之不能致,欲歸以遺母。」高祖喟然流涕曰:「卿有母遺乎!」因賜物三百段。貞觀初,加授光祿大夫。尋坐與蕭瑀對御忿爭免官。未幾,丁母憂。叔達先有疾,太宗慮其危殆,遣使禁絕吊賓。服闋,授遂州都督,以疾不行。久之,拜禮部尚書。建成、元吉嫉害太宗,陰行譖毀,高祖惑其言,將有貶責,叔達固諫乃止。至是太宗勞之曰:「武德時,危難潛構,知公有讜言,今之此拜,有以相答。」叔達謝曰:「此不獨為陛下,社稷計耳。」後坐閨庭不理,為憲司所劾。朝廷惜其名臣,不欲彰其罪,聽以散秩歸第。九年卒,謚曰繆。後贈戶部尚書,改謚曰忠。有集十五卷。   竇威,字文蔚,扶風平陸人,太穆皇后從父兄也。父熾,隋太傅。威家世勳貴,諸昆弟並尚武藝,而威耽玩文史,介然自守。諸兄哂之,謂為「書癡」。隋內史令李德林舉秀異,射策甲科,拜秘書郎。秩滿當遷,而固守不調,在秘書十餘歲,其學業益廣。時諸兄並以軍功致仕通顯,交結豪貴,賓客盈門,而威職掌閒散。諸兄更謂威曰:「昔孔子積學成聖,猶狼狽當時,棲遲若此,汝效此道,復欲何求?名位不達,固其宜矣。」威笑而不答。久之,蜀王秀闢為記室,以秀行事多不法,稱疾還田里。及秀廢黜,府僚多獲罪,唯威以先見保全。大業四年,累遷內史舍人,以數陳得失忤旨,轉考功郎中,後坐事免,歸京師。高祖入關,召補大丞相府司錄參軍。時軍旅草創,五禮曠墜。威既博物,多識舊儀,朝章國典,皆其所定,禪代文翰多參預焉。高祖常謂裴寂曰:「叔孫通不能加也。」武德元年,拜內史令。威奏議雍容,多引古為諭,高祖甚親重之,或引入臥內,常為膝席。又嘗謂曰:「昔周朝有八柱國之貴,吾與公家鹹登此職。今我已為天子,公為內史令,本同末異,乃不平矣。」威謝曰:「臣家昔在漢朝,再為外戚,至於後魏,三處外家,陛下隆興,復出皇后。臣又階緣戚里,位忝鳳池,自惟叨濫,曉夕兢懼。」高祖笑曰:「比見關東人與崔、盧為婚,猶自矜伐,公代為帝戚,不亦貴乎!」及寢疾,高祖自往臨問。尋卒,家無餘財,遺令薄葬。謚曰靖,贈同州刺史,追封延安郡公。葬日,詔太子及百官並出臨送。有文集十卷。   子惲嗣,官至岐州刺史。威兄子軌,從兄子抗,並知名。   軌,字士則,周雍州牧、酇國公恭之子也。隋大業中,為資陽郡東曹掾,後去官歸於家。義兵起,軌聚眾千餘人,迎謁於長春宮。高祖見之,大悅,降席握手,語及平生,賜良馬十匹,使掠地渭南。軌先下永豐倉,收兵得五千人。從平京城,封贊皇縣公,拜大丞相諮議參軍。時稽胡賊五萬餘人掠宜春,軌討之。行次黃欽山,與賊相遇,賊乘高縱火,王師稍卻。軌斬其部將十四人,拔隊中小帥以代之。軌自率數百騎殿於軍後,令之曰:「聞鼓聲有不進者,自後斬之。」既聞鼓,士卒爭先赴敵,賊射之,不能止,因大破之,斬首千餘級,虜男女二萬口。武德元年,授太子詹事。會赤排羌作亂,與薛舉叛將鍾俱仇同寇漢中。拜軌秦州總管,與賊連戰皆捷,餘黨悉降。進封酇國公。三年,遷益州道行台左僕射,許以便宜從事。屬黨項寇松州,詔軌援之,又令扶州刺史蔣善合與軌連勢。時黨項引吐谷渾之眾,其鋒甚銳。軌師未至,善合先期至鉗川,遇賊力戰,走之。軌復軍於臨洮,進擊左封,破其部眾。尋令率所部兵從太宗討王世充於洛陽。四年,還益州。時蜀土寇往往聚結,悉討平之。軌每臨戎對寇,或經旬月,身不解甲。其部眾無貴賤少長,不恭命即立斬之。每日吏士多被鞭撻,流血滿庭,見者莫不重足股慄。軌初入蜀,將其甥以為心腹,嘗夜出,呼之不以時至,怒而斬之。每誡家僮不得出外。嘗遣奴就官廚取漿而悔之,謂奴曰:「我誠使汝,要當斬汝頭以明法耳!」遣其部將收奴斬之。其奴稱冤,監刑者猶豫未決,軌怒,俱斬之。行台郎中趙弘安,知名士也,軌動輒榜箠,歲至數百。後徵入朝,賜坐御榻,軌容儀不肅,又坐而對詔,高祖大怒,因謂曰:「公之入蜀,車騎、驃騎從者二十人,為公所斬略盡,我隴種車騎,未足給公。」詔下獄,俄而釋之,還鎮益州。軌與行台尚書韋雲起、郭行方素不協。及隱太子誅,有詔下益州,軌藏諸懷中,雲起問曰:「詔書安在?」軌不之示,但曰:「卿欲反矣!」執而殺之。行方大懼,奔於京師,軌追斬不及。是歲,行台廢,即授益州大都督,加食邑六百戶。貞觀元年,征授右衛大將軍。二年,出為洛州都督。洛陽因隋末喪亂,人多浮偽。軌並遣務農,各令屬縣有游手怠惰者皆按之。由是人吏懾憚,風化整肅。四年,卒官,贈并州都督。   子奉節嗣,尚高祖永嘉公主,歷左衛將軍、秦州都督。   軌弟琮,亦有武干,隋左親衛。大業末,犯法,亡命奔太原,依於高祖。琮與太宗有宿憾,每自疑。太宗方搜羅英傑,降禮納之,出入臥內,其意乃解。及將義舉,琮協贊大謀。大將軍府建,為統軍。從平西河,破霍邑,拜金紫光祿大夫、扶風郡公。尋從劉文靜擊屈突通於潼關,通遣裨將桑顯和來逼文靜,義軍不利。琮與段志玄等力戰久之,隋軍大潰,通遁走。琮率輕騎追至稠桑,獲通而返。進兵東略,下陝縣,拔太原倉。拜右領軍大將軍,賜物五百段。時隋河陽都尉獨孤武潛謀歸國,乃令琮以步騎一萬自柏崖道應接之。遲留不進,武見殺,坐是除名。武德初,以元謀勳特恕一死,拜右屯衛大將軍,復轉右領軍大將軍。時將圖洛陽,遣琮留守陝城,以督糧運。王世充遣其驍將羅士信來斷糧道,琮潛使人說以利害,士信遂帥眾降。及從平東都,賞物一千四百段。後以本官檢校晉州總管。尋從隱太子討平劉黑闥,以功封譙國公,賞黃金五十斤。未幾而卒。高祖以佐命之舊,甚悼之,贈左衛大將軍,謚曰敬。永徽五年,重贈特進。   抗,字道生,太穆皇后之從兄也,隋洛州總管、陳國公榮之子也。母,隋文帝萬安公主。抗在隋以帝甥甚見崇寵。少入太學,略涉書史,釋褐千牛備身、儀同三司。屬其父寢疾,抗躬親扶侍,衣不解帶者五十餘日。及居喪,哀毀過禮。後襲爵陳國公,累轉梁州刺史。將之官,隋文帝幸其第,命抗及公主酣宴,如家人之禮,賞賜極厚。母卒,號慟絕而復甦者數焉,文帝令宮人至第,節其哭泣。歲余,起為岐州刺史,轉幽州總管,政並以寬惠聞。及漢王諒作亂,煬帝恐其為變,遣李子雄馳往代之。子雄因言抗得諒書而不奏,按之無驗,以疑貳除名。抗與高祖少相親狎,及楊玄感作亂,高祖統兵隴右,抗言於高祖曰:「玄感抑為發蹤耳!李氏有名圖菉,可乘其便,天之所啟也。」高祖曰:「無為禍始,何言之妄也!」大業末,抗於靈武巡長城以伺盜賊,及聞高祖定京城,抗對眾而忭曰:「此吾家妹婿也,豁達有大度,真撥亂之主矣!」因歸長安。高祖見之大悅,握手引坐曰:「李氏竟能成事,何如?」因縱酒為樂。尋拜將作大匠。武德元年,以本官兼納言。高祖聽朝,或升御坐,退朝之後,延入臥內,命之捨敬,縱酒談謔,敦平生之款。常侍宴移時,或留宿禁內。高祖每呼為兄而不名也,宮內咸稱為舅。常陪侍游宴,不知朝務。轉左武候大將軍,領左右千牛備身大將軍。尋從太宗平薛舉,勳居第一。四年,又從征王世充。及東都平,冊勳太廟者九人,抗與從弟軌俱預焉。朝廷榮之,賜女樂一部、金寶萬計。武德四年,因侍宴暴卒,贈司空,謚曰密。   子衍。衍嗣,官至左武衛將軍。時抗群從內三品七人,四品、五品十餘人,尚主三人,妃數人,冠冕之盛,當朝無比。   靜,字元休,抗第二子也。武德初,累轉并州大總管府長史。時突厥數為邊患,師旅歲興,軍糧不屬,靜表請太原置屯田以省饋運。時議者以民物凋零,不宜動眾,書奏不省。靜頻上書,辭甚切至。於是征靜入朝,與裴寂、蕭瑀、封德彝等爭論於殿庭,寂等不能屈,竟從靜議。歲收數千斛,高祖善之,令檢校并州大總管。靜又以突厥頻來入寇,請斷石嶺以為障塞,復從之。太宗即位,征拜司農卿,封信都男,尋轉夏州都督。值突厥攜貳,諸將出征,多詣其所。靜知虜中虛實,潛令人間其部落,郁射設所部郁孤尼等九俟斤並率眾歸款,太宗稱善,賜馬百匹、羊千口。及擒頡利,處其部眾於河南,以為不便,上封曰:「臣聞夷狄者,同夫禽獸,窮則搏噬,群則聚塵。不可以刑法威,不可以仁義教。衣食仰給,不務耕桑,徒損有為之民,以資無知之虜,得之則無益於治,失之則無損於化。然彼首丘之情,未易忘也,誠恐一旦變生,犯我王略,愚臣之所深慮。如臣計者,莫如因其破亡之後,加其無妄之福,假以賢王之號,妻以宗室之女,分其土地,析其部落,使其權弱勢分,易為羈制。自可永保邊塞,俾為籓臣,此實長轡遠馭之道。」於時務在懷輯,雖未從之,太宗深嘉其志。制曰:「北方之務,悉以相委,以卿為寧朔大使,撫鎮華戎,朕無北顧之憂矣。」再遷民部尚書。貞觀九年卒,謚曰肅。子逵。   逵尚太宗女遂安公主,襲爵信都男。   誕,抗第三子也。隋仁壽中,起家為朝請郎。義寧初,辟丞相府祭酒,轉殿中監,封安豐郡公,尚高祖女襄陽公主。從太宗征薛舉,為元帥府司馬。遷刑部尚書,轉太常卿。高祖諸少子荊王元景等未出宮者十餘王,所有國司家產之事,皆令誕主之。出為梁州都督。貞觀初,召拜右領軍大將軍,轉大理卿、莘國公。修營太廟,賜物五百段。復為殿中監,以疾解官,復拜宗正卿。太宗常與之言,昏忘不能對,乃手詔曰:「朕聞為官擇人者治,為人擇官者亂。竇誕比來精神衰耗,殊異常時。知不肖而任之,睹尸祿而不退,非唯傷風亂政,亦恐為君不明。考績黜陟,古今常典,誕可光祿大夫還第。」尋卒,贈工部尚書、荊州刺史,謚曰安。   子孝慈。孝慈嗣,官至左衛將軍。孝慈子希玠。希玠少襲爵,中宗時為禮部尚書,以恩澤賜實封二百五十戶。開元初為太子少傅、開府儀同三司。誕少子孝諶,在《外戚傳》。竇氏自武德至今,再為外戚,一品三人,三品已上三十餘人,尚主者八人,女為王妃六人,唐世貴盛,莫與為比。   璡,字之推,抗季弟也。大業末,為扶風太守。高祖定京師,以郡歸國,歷禮部、民部二尚書。從太宗平薛仁杲。尋鎮益州,時蜀中尚多寇賊,璡屢討平之。時皇甫無逸在蜀,與之不協,璡屢請入朝。高祖征之,中路詔令還鎮。璡不得志,遂於路左題山,以申鬱積。有使者至其所,璡宴之臥內,遺以綾綺。無逸奏其事,坐免官。未幾,拜秘書監,封鄧國公。貞觀初,授太子詹事。後為將作大匠,修葺洛陽宮。璡於宮中鑿池起山,崇飾雕麗,虛費功力,太宗怒,遽令毀之。坐事免。會納其女為酆王妃,俄而復位,加右光祿大夫。七年卒,贈禮部尚書,謚曰安。璡頗曉音律,武德中,與太常少卿祖孝孫受詔定正聲雅樂,璡討論故實,撰《正聲調》一卷,行於代。   史臣曰:得人者昌,如諸溫儒雅清顯,為一時之稱;叔達才學明辯,中二國之選。皆抱廊廟之器,俱為社稷之臣。威守道,軌臨戎,抗居喪,靜經略,璡音律,仍以懿親,俱至顯位;才能門第,輝映數朝,豈非得人歟?唐之昌也,不亦宜乎!然彥博之褊,竇軌之酷,亦非全器焉。   贊曰:溫、陳才位,文蔚典禮。諸竇戚里,榮盛無比。   列傳第十二   ○李綱 子少植 少植子安仁   鄭善果 從兄元□    楊恭仁 子思訓思訓孫睿交 恭仁從孫執柔 恭仁少弟師道   皇甫無逸 孫忠   李大亮 族孫迥秀   李綱,字文紀,觀州蓨人也。祖元則,後魏清河太守。父制,周車騎大將軍。綱少慷慨有志節,每以忠義自許。初名瑗,字子玉,讀《後漢書·張綱傳》,慕而改之。周齊王憲引為參軍。宣帝將害憲,召僚屬證成其罪,綱誓之以死,終無撓辭。及憲遇害,露車載屍而出,故吏皆散,唯綱撫棺號慟,躬自埋瘞,哭拜而去。   隋開皇末,為太子洗馬。皇太子勇嘗以歲首宴宮臣,左庶子唐令則自請奏琵琶,又歌《武媚娘》之曲。綱自勇曰:「令則身任宮卿,職當調護,乃於宴座自比倡優,進淫聲,穢視聽。事若上聞,令則罪不測,豈不累於殿下?臣請遽正其罪。」勇曰:「我欲為樂耳,君勿多事。」綱趨而出。及勇廢黜,文帝召東宮官屬切讓之,無敢對者。綱對曰:「今日之事,乃陛下之過,非太子罪也。勇器非上品,性是常人,若得賢明之士輔導之,足堪繼嗣皇業。方今多士盈朝,當擇賢者居其任,奈何以絃歌鷹犬之才侍側,至令致此?乃陛下訓導不足,豈太子之罪耶!」辭氣凜然,左右皆為之失色。文帝曰:「令汝在彼,豈非擇人?」綱曰:「臣在東宮,非得言者。」帝奇其對,擢拜尚書右丞。時左僕射楊素、蘇威當朝用事,綱每固執所見,不與之同,由是二人深惡之。會遣大將軍劉方誅討林邑,楊素言於文帝曰:「林邑多珍寶,自非正人不可委。」因言綱可任,文帝以為行軍司馬。劉方承素之意,屈辱綱,幾至於死。及軍還,久不得調。後拜齊王府司馬。未幾,蘇威復令綱詣南海應接林邑,久而不召。綱後自來奏事,威復言綱擅離所職,以之屬吏。綱見善卜者,令筮之,遇《鼎》,因謂綱曰:「公易姓之後,方可得志而為卿輔。宜早退;不然,有折足之敗也。」尋會赦免,屏居於鄠。   大業末,賊帥何潘仁以綱為長史。義師至京城,綱來謁見。高祖大悅,授丞相府司錄,封新昌縣公,專掌選。高祖踐祚,拜禮部尚書,兼太子詹事,典選如故。   先是,巢王元吉授并州總管,於是縱其左右攘奪百姓,宇文歆頻諫不納,乃上表曰:「王在州之日,多出微行,常共竇誕遊獵,蹂踐谷稼,放縱親暱,公行攘奪,境內獸畜,取之殆盡。當衢而射,觀人避箭以為笑樂。分遣左右,戲為攻戰,至相擊刺疻傷致死。夜開府門,宣淫他室。百姓怨毒,各懷憤歎。以此守城,安能自保!」元吉竟坐免。又諷父老詣闕請之,尋令復職。時劉武周率五千騎至黃蛇嶺,元吉遣車騎將軍張達以步卒百人先嘗之。達以步卒少,固請不行。元吉強遣之,至則盡沒於賊。達憤怒,因引武周攻陷榆次,進逼并州。元吉大懼,紿其司馬劉德威曰:「卿以老弱守城,吾以強兵出戰。」因夜出兵,攜其妻孥,棄軍奔還京師,并州遂陷。高祖怒甚,謂綱曰:「元吉幼小,未習時事,故遣竇誕、宇文歆輔之。強兵數萬,食支十年,起義興運之資,一朝而棄。宇文歆首畫此計,我當斬之。」綱曰:「賴歆令陛下不失愛子,臣以為有功。」高祖問其故,綱對曰:「罪由竇誕不能規諷,致令軍人怨憤。又齊王年少,肆行驕逸放縱,左右侵漁百姓,誕曾無諫止,乃隨順掩藏,以成其釁,此誕之罪。宇文歆論情則疏,向彼又淺,王之過失,悉以聞奏。且父子之際,人所難言,歆言之,豈非忠懇?今欲誅罪,不錄其心,臣愚竊以為過。」翌日,高祖召綱入,升御坐謂曰:「今我有公,遂使刑罰不濫。元吉自惡,結怨於人。歆既曾以表聞,誕亦焉能制禁?」   時高祖拜舞人安叱奴為散騎常侍,綱上疏諫曰:「謹案《周禮》,均工、樂胥不得預於仕伍。雖復才如子野,妙等師襄,皆身終子繼,不易其業。故魏武使禰衡擊鼓,衡先解朝服,露體而擊之,雲不敢以先王法服為伶人之衣。雖齊高緯封曹妙達為王,授安馬駒為開府,既招物議,大絜彝倫,有國有家者以為殷鑒。方今新定天下,開太平之基。起義功臣,行賞未遍;高才碩學,猶滯草萊。而先令舞胡,致位五品;鳴玉曳組,趨馳廊廟,顧非創業垂統貽厥子孫之道也。」高祖不納。尋令參詳律令。   綱在東宮,隱太子建成初甚禮遇。建成常往溫湯,綱時以疾不從。有進生魚於建成者,將召饔人作鱠。時唐儉、趙元楷在座,各自讚能為鱠,建成從之,既而謂曰:「飛刀鱠鯉,調和鼎食,公實有之;至於審諭弼諧,固屬於李綱矣。」於是遣使送絹二百匹以遺之。建成後漸狎無行之徒,有猜忌之謀,不可諫止。又思筮者之言,頻乞骸骨。高祖漫罵之曰:「卿為潘仁長史,何乃羞為朕尚書?且建成在東宮,遣卿輔導,何為屢致辭乎?」綱頓首陳謝曰:「潘仁,賊也,誠在殺害,每諫便止,所活極多,為其長史,故得無愧。陛下功成業泰,頗自矜伐,臣以凡劣,才乖元凱,所言如水投石,安敢久為尚書?兼以愚臣事太子,所懷鄙見,復不探納,既無補益,所以請退。」高祖謝曰:「知公直士,勉弼我兒。」於是擢拜太子少保,尚書、詹事並如故。綱又上書諫太子曰:「綱耄矣,日過時流,墳樹已拱,幸未就土,許傅聖躬,無以酬恩,請效愚直,伏願殿下詳之。竊見飲酒過多,誠非養生之術。且凡為人子者,務於孝友,以慰君父之心,不宜聽受邪言,妄生猜忌。」建成覽書不懌,而所為如故。綱以數言事忤太子旨,道既不行,鬱鬱不得志。武德二年,以老表辭職,優詔解尚書,仍為太子少保。高祖以綱隋代名臣,甚加優禮,每手敕未嘗稱名,其見重如此。   貞觀四年,拜太子少師。時綱有腳疾,不堪踐履,太宗特賜步輿,令綱乘至閣下,數引入禁中,問以政道。又令輿入東宮,皇太子引上殿,親拜之。綱於是陳君臣父子之道、問寢視膳之方,理順辭直,聽者忘倦。太子每親政事,太宗必令綱及左僕射房玄齡、侍中王珪侍坐。太子嘗商略古來君臣名教竭忠盡節之事,綱凜然曰:「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古人以為難,綱以為易。」每吐論發言,皆辭色慷慨,有不可奪之志。及遇疾,太宗遣尚書左僕射房玄齡詣宅存問,賜絹二百匹。五年卒,年八十五。贈開府儀同三司,謚曰貞。太子為之立碑。初,周齊王憲女孀居孑立,綱自以齊王故吏,贍恤甚厚。及綱卒,其女被發號哭,如喪所生焉。   子少植,隋武陽郡同功書佐,先綱卒。少植子安仁,永徽中為太子左庶子。屬太子被廢,歸於陳邸,宮僚皆逃散,無敢辭送者,安仁獨涕泣拜辭而去,朝野義之。後卒於恆州刺史。   鄭善果,鄭州滎澤人也。祖孝穆,西魏少司空、岐州刺史。父誠,周大將軍、開封縣公。大象初,討尉遲迥,力戰遇害。善果年九歲,以父死王事,詔令襲其官爵。家人以其嬰孺,弗之告也,受冊悲慟,擗踴不能勝,觀者莫不為之流涕。隋開皇初,改封武德郡公,拜沂州刺史。大業中,累轉魯郡太守。善果篤慎,事親至孝。母崔氏,賢明曉於政道,每善果理務,崔氏嘗於閣內聽之。聞其剖斷合理,歸則大悅;若處事不允,母則不與之言,善果伏於床前,終日不敢食。崔氏謂之曰:「吾非怒汝,反愧汝家耳。汝先君在官清恪,未嘗問私,以身徇國,繼之以死。吾亦望汝繼父之心。自童子承襲茅土,今位至方伯,豈汝身能致之耶?安可不思此事而妄加嗔怒?內則墜爾家風,或亡官爵;外則虧天子之法,以取罪戾。吾寡婦也,有慈無威,使汝不知教訓,以負清忠之業,吾死之日,亦何面以事汝先君乎!」善果由此遂勵己為清吏,所在有政績,百姓懷之。及朝京師,煬帝以其居官儉約,蒞政嚴明,與武威太守樊子蓋者為天下第一,各賞物千段,黃金百兩,再遷大理卿。後突厥圍煬帝於雁門,以守禦功,拜右光祿大夫。從幸江都。宇文化及弒逆,署為民部尚書,隨化及至遼城。淮安王神通圍化及,善果為化及守禦督戰,為流矢所中。及神通退還,竇建德進軍克之。建德將王琮獲善果,誚之曰:「公隋室大臣也,自尊夫人亡後而清稱益衰,又忠臣子,奈何為弒君之賊殉命苦戰而傷痍若此?」善果深愧赧,欲自殺,偽中書令宋正本馳往救止之。建德又不為之禮,乃奔相州。淮安王神通送於京師,高祖遇之甚厚,拜太子左庶子,檢校內史侍郎,封滎陽郡公。善果在東宮,數進忠言,多所匡諫。未幾,檢校大理卿,兼民部尚書。正身奉法,甚有善績。制與裴寂等十人,每奏事及侍立,並令升殿,與從兄元□在其數,時以為榮。尋坐事免。及山東平,持節為招撫大使,坐選舉不平除名。後歷禮部、刑部二尚書。貞觀元年,出為岐州刺史,復以公事免。三年,起為江州刺史,卒。   元□,隋岐州刺史、沛國公譯子也。少以父功拜儀同大將軍,襲爵沛國公,累轉右武候將軍,改封莘國公。大業中,出為文城郡守。義師至河東,元□以郡來降,征拜太常卿。及定京城,以本官兼參旗將軍。元□少在戎旅,尤明軍法,高祖常令巡諸軍,教其兵事。突厥始畢可汗弟乙力設代其兄為叱羅可汗,又劉武周將宋金剛與叱羅共為掎角,來寇汾、晉。詔元□入蕃,諭以禍福,叱羅竟不納,乃欲總其部落,入寇太原,以為武周聲援。未幾,叱羅遇疾,療之弗愈,其下疑元□令人毒之,乃囚執元□,不得歸,叱羅竟死。頡利嗣立,留元□,每隨其牙帳,經數年。頡利後聞高祖遺其財物,又許結婚,始放元□來還。高祖勞之曰:「卿在虜庭,累載拘繫,蘇武弗之過也。」拜鴻臚卿。尋而突厥又寇并州,時元□在母喪,高祖令墨絰充使招慰。突厥從介休至晉州,數百里間,數騎數十萬,填映山谷。及見元□,責中國違背之事,元□隨機應對,竟無所屈,因數突厥背誕之罪,突厥大慚,不能報。元□又謂頡利曰:「漢與突厥,風俗各異,漢得突厥,既不能臣,突厥得漢,復何所用?且抄掠資財,皆入將士,在於可汗,一無所得。不如早收兵馬,遣使和好,國家必有重賚,幣帛皆入可汗,免為劬勞,坐受利益。大唐初有天下,即與可汗結為兄弟,行人往來,音問不絕。今乃捨善取怨,違多就少,何也?」頡利納其言,即引還。太宗致書慰之曰:「知公已共可汗結和,遂使邊亭息警,爟火不然。和戎之功,豈唯魏絳,金石之錫,固當非遠。」元□自義寧已來,五入蕃充使,幾至於死者數矣。貞觀三年,又使入突厥,還奏曰:「突厥興亡,唯以羊馬為準。今六畜疲羸,人皆菜色,又其牙內炊飯,化而為血。征祥如此,不出三年,必當覆滅。」太宗然之。無幾,突厥果敗。元□後累轉左武候大將軍,坐事免。尋起為宜州刺史,復封沛國公。元□有干略,所在頗著聲譽。然其父譯事繼母失溫凊之禮,隋文帝曾賜以《孝經》;至元□事親,又不以孝聞,清論鄙之。二十年卒,贈幽州刺史,謚曰簡。   弟孫杲知名,則天時為天官侍郎。   楊恭仁,本名綸,弘農華陰人,隋司空、觀王雄之長子也。隋仁壽中,累除甘州刺史。恭仁務舉大綱,不為苛察,戎夏安之。文帝謂雄曰:「恭仁在州,甚有善政,非唯朕舉得人,亦是卿義方所致也。」大業初,轉吏部侍郎。楊玄感作亂,煬帝制恭仁率兵經略,與玄感戰於破陵,大敗之。玄感兄弟挺身遁走,恭仁與屈突通等追討獲之。軍旋,煬帝召入內殿,謂曰:「我聞破陵之陣,唯卿力戰,功最難比。雖知卿奉法清慎,都不知勇決如此也。」納言蘇威曰:「仁者必有勇,固非虛也。」時蘇威及左衛大將軍宇文述、御史大夫裴蘊、黃門侍郎裴矩等皆受詔參掌選事,多納賄賂,士流嗟怨。恭仁獨雅正自守,不為蘊等所容,由是出為河南道大使,討捕盜賊。時天下大亂,行至譙郡,為硃粲所敗,奔還江都。宇文化及弒逆,署吏部尚書,隨至河北,為化及守魏縣。時元寶藏據有魏郡,會行人魏徵說下寶藏,執恭仁送於京師。高祖甚禮遇之,拜黃門侍郎,封觀國公。尋為涼州總管。恭仁素習邊事,深悉羌胡情偽,推心馭下,人吏悅服,自蔥嶺已東,併入朝貢。未幾,遙授納言,總管如故。俄而突厥頡利可汗率眾數萬奄至州境,恭仁隨方備御,多設疑兵,頡利懼而退走。屬瓜州刺史賀拔威擁兵作亂,朝廷憚遠,未遑征討。恭仁乃募驍勇,倍道兼進,賊不虞兵至之速,克其二城。恭仁悉放俘虜,賊眾感其寬惠,遂相率執威而降。久之,征拜吏部尚書,遷左衛大將軍、鼓旗將軍。貞觀初,拜雍州牧,加左光祿大夫,行揚州大都督府長史。五年,遷洛州都督。太宗曰:「洛陽要重,古難其人。朕之子弟多矣,恐非所任,特以委公也。」恭仁性虛澹,必以禮度自居,謙恭下士,未嘗忤物,時人方之石慶。恭仁弟師道,尚桂陽公主,從侄女為巢剌王妃,弟子思敬,尚安平公主,連姻帝室,益見崇重。後以老病乞骸骨,聽以特進歸第。十三年卒,冊贈開府儀同三司、潭州都督,陪葬昭陵,謚曰孝。   子思訓襲爵。顯慶中,歷右屯衛將軍。時右衛大將軍慕容寶節有愛妾,置於別宅,嘗邀思訓就之宴樂。思訓深責寶節與其妻隔絕,妾等怒,密以毒藥置酒,思訓飲盡便死。寶節坐是配嶺表。思訓妻又詣闕稱冤,制遣使就斬之。仍改《賊盜律》,以毒藥殺人之科,更從重法。   思訓孫睿交,本名□,少襲爵觀國公,尚中宗女長寧公主。預誅張易之有功,賜實封五百戶。神龍中,為秘書監。後被貶,卒於絳州別駕。   恭仁弟續,頗有辭學。貞觀中,為鄆州刺史。續孫執柔,則天時為地官尚書,則天以外氏近屬,甚優寵之。時武承嗣、攸寧相次知政事,則天嘗曰:「我今當宗及外家,常一人為宰相。」由是執柔同中書門下三品,尋卒。執柔子滔,開元中官至吏部侍郎、同州刺史。執柔弟執一,神龍初,以誅張易之功封河東郡公,累至右金吾衛大將軍。   恭仁少弟師道,隋末自洛陽歸國,授上儀同,為備身左右。尋尚桂陽公主,超拜吏部侍郎,累轉太常卿,封安德郡公。貞觀七年,代魏徵為侍中。性周慎謹密,未嘗漏洩內事,親友或問禁中之言,乃更對以他語。嘗曰:「吾少窺漢史,至孔光不言溫室之樹,每欽其餘風,所庶幾也。」師道退朝後,必引當時英俊,宴集園池,而文會之盛,當時莫比。雅善篇什,又工草隸,酣賞之際,援筆直書,有如宿構。太宗每見師道所制,必吟諷嗟賞之。十三年,轉中書令。太子承乾逆謀事洩,與長孫無忌、房玄齡同按其獄。師道妻前夫之子趙節與承乾通謀,師道微諷太宗,冀活之,由是獲譴,罷知機密。轉吏部尚書。師道貴家子,四海人物,未能委練,所署用多非其才,而深抑貴勢及其親黨,以避嫌疑,時論譏之。太宗嘗從容謂侍臣曰:「楊師道性行純善,自無愆過。而情實怯懦,未甚更事,緩急不可得力。」未幾,從征高麗,攝中書令。及軍還,有毀之者,稍貶為工部尚書,尋轉太常卿。二十一年卒,贈吏部尚書、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賜東園秘器,並為立碑。子豫之,尚巢剌王女壽春縣主。居母喪,與永嘉公主淫亂,為主婿竇奉節所擒,具五刑而殺之。師道兄子思玄,高宗時為吏部侍郎、國子祭酒。玄弟思敬,禮部尚書。師道從兄子崇敬,太子詹事。   始恭仁父雄在隋,以同姓寵貴,自武德之後,恭仁兄弟名位尤盛,則天時,又以外戚崇寵。一家之內,駙馬三人,王妃五人,贈皇后一人,三品已上官二十餘人,遂為盛族。   皇甫無逸,字仁儉,安定烏氏人。父誕,隋并州總管府司馬。其先安定著姓,徙居京兆萬年。仁壽末,漢王諒於并州起兵反,誕抗節不從,為諒所殺。無逸時在長安,聞諒反,即同居喪之禮。人問其故,泣而對曰:「大人平生徇節義,既屬亂常,必無苟免。」尋而凶問果至。在喪柴毀過禮,事母以孝聞。煬帝以誕死節,贈柱國、弘義郡公,令無逸襲爵。時五等皆廢,以其時忠義之後,特封平輿侯。拜涓陽太守,甚有能名,差品為天下第一。再轉右武衛將軍,甚見親委。帝幸江都,以無逸留守洛陽。及江都之變,與段達、元文都尊立越王侗為帝。王世充作難,無逸棄老母妻子,斬關而走,追騎且至,無逸曰:「吾死而後已,終不能同爾為逆。」因解所服金帶投之於地,曰:「以此贈卿,無為相迫。」追騎競下馬取帶,自相爭奪,由是得免。高祖以隋代舊臣,甚尊禮之,拜刑部尚書,封滑國公,歷陝東道行台民部尚書。明年,遷御史大夫。時益部新開,刑政未洽,長吏橫恣,贓污狼藉;令無逸持節巡撫之,承製除授。無逸宣揚朝化,法令嚴肅,蜀中甚賴之。有皇甫希仁者,見無逸專制方面,徼幸上變,云:「臣父在洛陽,無逸為母之故,陰遣臣與王世充相知。」高祖審其詐,數之曰:「無逸逼於世充,棄母歸朕。今之委任,異於眾人。其在益州,極為清正。此蓋群小不耐,欲誣之也。此乃離間我君臣,惑亂我視聽。」於是斬希仁於順天門,遣給事中李公昌馳往慰諭之。俄而又告無逸陰與蕭銑交通者,無逸時與益州行台僕射竇璡不協,於是上表自理,又言璡罪狀。高祖覽之曰:「無逸當官執法,無所迴避,必是邪佞之徒,惡直丑正,共相構扇也。」因令劉世龍、溫彥博將按其事,卒無驗而止,所告者坐斬,竇璡亦以罪黜。無逸既返命,高祖勞之曰:「公立身行己,朕之所悉。比多譖訴者,但為正直致邪佞所憎耳。」尋拜民部尚書,累轉益州大都督府長史。閉門自守,不通賓客,左右不得出門。凡所貨易,皆往他州;每按部,樵采不犯於人。嘗夜宿人家,遇燈炷盡,主人將續之,無逸抽佩刀斷衣帶以為炷,其廉介如此。然過於審慎,所上表奏,懼有誤失,必讀之數十遍,仍令官屬再三披省;使者就路,又追而更審,每遣一使,輒連日不得上道。議者以此少之。母在長安疾篤,太宗令驛召之。無逸性至孝,承問惶懼,不能飲食,因道病卒。贈禮部尚書,太常考行,謚曰「孝」。禮部尚書王珪駁之曰:「無逸入蜀之初,自當扶侍老母,與之同去,申其色養,而乃留在京師,子道未足,何得為孝?」竟謚為良。孫忠,開元中為衛尉卿。   李大亮,雍州涇陽人。後魏度支尚書琰之曾孫也。其先本居隴西狄道,代為著姓。祖綱,後魏南岐州刺史。父充節,隋朔州總管、武陽公。大亮少有文武才幹,隋末,署韓國公龐玉行軍兵曹。在東都與李密戰,敗,同輩百餘人皆就死,賊帥張弼見而異之,獨釋與語,遂定交於幕下。義兵入關,大亮自東都歸國,授土門令。屬百姓饑荒,盜賊侵寇,大亮賣所乘馬分給貧弱,勸以墾田,歲因大稔。躬捕寇盜,所擊輒平。時太宗在籓,巡撫北境,聞而嗟歎,下書勞之,賜馬一匹、帛五十段。其後,胡賊寇境,大亮眾少不敵,遂單馬詣賊營,召其豪帥,諭以禍福,群胡感悟,相率請降。大亮又殺所乘馬,以與之宴樂,徒步而歸。前後降者千餘人,縣境以清。高祖大悅,超拜金州總管府司馬。時王世充遣其兄子弘烈據襄陽,令大亮安撫樊、鄧,以圖進取。大亮進兵擊之,所下十餘城。高祖下書勞勉,遷安州刺史。又令徇廣州巴東,行次九江,會輔公祏反,大亮以計擒公堨蛘N張善安。公祏尋遣兵圍猷州,刺史左難當嬰城自守,大亮率兵進援,擊賊破之。以功賜奴婢百人,大亮謂曰:「汝輩多衣冠子女,破亡至此,吾亦何忍以汝為賤隸乎!」一皆放遣。高祖聞而嗟異,復賜婢二十人,拜越州都督。貞觀元年,轉交州都督,封武陽縣男。在越州寫書百卷,及徙職,皆委之廨宇。尋召拜太府卿,出為涼州都督,以惠政聞。嘗有台使到州,見有名鷹,諷大亮獻之。大亮密表曰:「陛下久絕畋獵,而使者求鷹。若是陛下之意,深乖昔旨;如其自擅,便是使非其人。」太宗下之書曰:「以卿兼資文武,志懷貞確,故委籓牧,當茲重寄。比在州鎮,聲績遠彰,念此忠勤,無忘寤寐。使遣獻鷹,遂不曲順,論今引古,遠獻直言,披露腹心,非常懇到,覽用嘉歎,不能便已。有臣若此,朕復何憂!宜守此誠,終始若一。古人稱一言之重,侔於千金,卿之此言,深足貴矣。今賜卿胡瓶一枚,雖無千鎰之重,是朕自用之物。」又賜荀悅《漢紀》一部,下書曰:「卿立志方直,竭節至公,處職當官,每副所委,方大任使,以申重寄。公事之閒,宜尋典籍。然此書敘致既明,論議深博,極為治之體,盡君臣之義,今以賜卿,宜加尋閱也。」時頡利可汗敗亡,北荒諸部相率內屬。有大度設、拓設、泥熟特勒及七姓種落等,尚散在伊吾,以大亮為西北道安撫大使以綏之,多所降附。朝廷愍其部眾凍餒,遣於磧石貯糧,特加賑給。大亮以為於事無益,上疏曰:   臣聞欲綏遠者,必先安近。中國百姓,天下本根;四夷之人,猶於枝葉。擾於根本,以厚枝附,而求久安,未之有也。自古明王,化中國以信,馭夷狄以權。故《春秋》云:「戎狄豺狼,不可厭也;諸夏親暱,不可棄也。」自陛下君臨區宇,深根固本,人逸兵強,九州殷盛,四夷自服。今者招致突厥,雖入提封,臣愚稍覺勞費,未悟其有益也。然河西氓庶,積御蕃夷,州縣蕭條,戶口鮮少,加因隋亂,減耗尤多。突厥未平之前,尚不安業;匈奴微弱已來,始就農畝。若即勞役,恐致妨損。以臣愚惑,請停招慰。且謂之荒服者,故臣而不內。是以周室愛人攘狄,竟延七百之齡;秦王輕戰事胡,四十載而遂絕。漢文養兵靜守,天下安豐;孝武揚威遠略,海內虛耗。雖悔輪台,追已不及。至於隋室,早得伊吾,兼統鄯善,既得之後,勞費日甚,虛內致外,竟損無益。遠尋秦、漢,近觀隋室,動靜安危,昭然備矣。伊吾雖已臣附,遠在蕃磧,人非中夏,地多沙鹵。其自豎立稱籓附庸者,請羈縻受之,使居塞外,必畏威懷德,永為蕃臣,蓋行虛惠,而收實福矣。近日突厥傾國入朝,既不能俘之江淮,以變其俗;置於內地,去京不遠,雖則寬仁之義,亦非久安之計也。每見一人初降,賜物五匹、袍一領,酋帥悉授大官,祿厚位尊,理多縻費。以中國之幣帛,供積惡之凶虜,其眾益多,非中國之利也。   太宗納其奏。八年,為劍南道巡省大使。大亮激濁揚清,甚獲當時之譽。及討吐谷渾,以大亮為河東道行軍總管。與大總管李靖等出北路,涉青海,歷河源,遇賊於蜀渾山,接戰破之,俘其名王,虜雜畜五萬計。以功進爵為公,賜物千段、奴婢一百五十人,悉遺親戚。仍罄其家資,收葬五葉宗族無後者三十餘喪,送終之禮,一時稱盛。後拜左衛大將軍。十七年,晉王為皇太子,東宮僚屬,皆盛選重臣。以大亮兼領太子右衛率,俄兼工部尚書,身居三職,宿衛兩宮,甚為親信。大亮每當宿直,必通宵假寐。太宗嘗勞之曰:「至公宿直,我便通夜安臥。」其見任如此。太宗每有巡幸,多令居守。房玄齡甚重之,每稱大亮有王陵、周勃之節,可以當大位。大亮雖位望通顯,而居處卑陋,衣服儉率。至性忠謹,雖妻子不見其惰容。事兄嫂有同於父母。每懷張弼之恩,而久不能得。弼時為將作丞,自匿不言。大亮嘗遇諸途而識之,持弼而泣,恨相得之晚。多推家產以遺弼,弼拒而不受。大亮言於太宗曰:「臣有今日之榮,張弼力也。有官爵請回。」太宗遂遷弼為中郎將,俄代州都督。時人皆賢大亮不背恩,而多弼不自伐也。十八年,太宗幸洛陽,令大亮副司空玄齡居中。尋遇疾,太宗親為調藥,馳驛賜之。臨終上表,請停遼東之役,又言京師宗廟所在,願深以關中為意。表成而歎曰:「吾聞禮,男子不死婦人之手。」於是命屏婦人,言終而卒,時五十九。死之日,家無珠玉可以為唅,唯有米五石、布三十端。親戚孤遺為大亮所鞠養,服之如父者十五人。太宗為舉哀於別次,哭之甚慟,廢朝三日。贈兵部尚書、秦州都督,謚曰懿,陪葬昭陵。   兄子道裕,永徽中為大理卿。   迥秀,大亮族孫也。祖玄明,濟州刺史。父義本,宣州刺史。迥秀弱冠應英材傑出舉,拜相州參軍,累轉考功員外郎。則天雅愛其材,甚寵待之。掌舉數年,遷鳳閣舍人。迥秀母氏庶賤而色養過人,其妻崔氏嘗叱其媵婢,母聞之不悅,迥秀即時出之。或止云:「賢室雖不避嫌疑,然過非出狀,何遽如此?」迥秀曰:「娶妻本以承順顏色,顏色苟違,何敢留也?」竟不從。長安初,歷天官、夏官二侍郎,俄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則天令宮人參問其母,又嘗迎入宮中,待之甚優。迥秀雅有文才,飲酒斗余,廣接賓朋,當時稱為風流之士。然頗托附權幸,傾心以事張易之、昌宗兄弟,由是深為讜正之士所譏。俄坐贓,出為廬州刺史。景龍中,累轉鴻臚卿、修文館學士,又持節為朔方道行軍大總管。所居宅中生芝草數莖,又有貓為犬所乳,中宗以為孝感所致,使旌其門閭。俄代姚崇為兵部尚書,病卒。子齊損,開元十年,與權梁山等構逆伏誅,籍沒其家也。   史臣曰:孔子雲,「邦有道,危言危行。」如李綱直道事人,執心不回。始對隋文,慷慨獲免;終忤楊素,屈辱尤深。及高祖臨朝,諫舞胡鳴玉,懷不吐不茹之節,存有始有卒之規,可謂危矣。非逢有道,焉能免諸?《易》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李綱有焉。善果幼事賢母,長為正人。元□於國有功,祗練邊事,承家不孝,終為匪人。恭仁仕隋忠厚,馭眾謙恭。破賊立功,方見仁者有勇;掌選被斥,所謂獨正者危。自偽歸朝,懷才遇主,連婚帝室,列位籓宣,始終無玷者鮮矣!師道慎密純善,怯懦無更事之名;抑勢避嫌,署用致非才之誚。無逸知父守節陷難,離母避逆終吉,忠信之道著矣;絕賓客以閉府門,斷衣帶以續燈炷,廉介之志彰矣。於乎,蜀道初開,親老地梗,至孝滅性,子道可知,不得謚為「孝」也,惜哉!大亮文武兼才,貞確成性。賣馬勸農,是為政也;投身諭賊,略也;放奴婢從良者,仁也;因鷹諫獵,臨終上表,忠也;論伊吾之眾,智也;葬五葉無後,報張弼恩,義也;侍兄嫂如父母,孝也;不死婦人之手,禮也;無珠玉為唅,廉也。房玄齡雲,大亮有王陵、周勃之節,名下無虛士矣!迥秀諂事權幸,爰至台司,余不足觀,清風替矣。   贊曰:李綱守道,言行俱危。善果母訓,清貞是資。元□父子,要道何虧。恭仁獨正,令德無違。師道慎密,抑勢見機。無逸廉介,終於孝思。大亮才德,陵、勃名隨。迥秀托附,實污台司。   列傳第十三   ○封倫 倫子言道 兄子行高   蕭瑀 子銳 兄子鈞 鈞子瓘 鈞兄子嗣業裴矩 矩子宣機   宇文士及   封倫,字德彝,觀州蓨人。北齊太子太保隆之孫。父子繡,隋通州刺史。倫少時,其舅盧思道每言曰:「此子智識過人,必能致位卿相。」開皇末,江南作亂,內史令楊素往征之,署為行軍記室。船至海曲,素召之,倫墜於水中,人救免溺,乃易衣以見,竟寢不言。素後知,問其故,曰:「私事也,所以不白。」素甚嗟異之。素將營仁壽宮,引為土木監。隋文帝至宮所,見制度奢侈,大怒曰:「楊素為不誠矣!殫百姓之力,雕飾離宮,為吾結怨於天下。」素惶恐,慮將獲譴。倫曰:「公當弗憂,待皇后至,必有恩詔。」明日,果召素入對,獨狐後勞之曰:「公知吾夫妻年老,無以娛心,盛飾此宮,豈非孝順。」素退問倫曰:「卿何以知之?」對曰:「至尊性儉,故初見而怒,然雅聽後言。後,婦人也,惟麗是好,後心既悅,帝慮必移,所以知耳。」素歎伏曰:「揣摩之才,非吾所及。」素負貴恃才,多所凌侮,唯擊賞倫。每引與論宰相之務,終日忘倦,因撫其床曰:「封郎必當據吾此座。」驟稱薦於文帝,由是擢授內史舍人。大業中,倫見虞世基幸於煬帝而不閒吏務,每有承受,多失事機。倫又托附之,密為指畫,宣行詔命,諂順主心。外有表疏如忤意者,皆寢而不奏。決斷刑法,多峻文深誣;策勳行賞,必抑削之。故世基之寵日隆,而隋政日壞,皆倫所為也。宇文化及之亂,逼帝出宮,使倫數帝之罪。帝謂曰:「卿是士人,何至於此?」倫赧然而退。化及尋署內史令,從至聊城。倫見化及勢蹙,乃潛結化及弟士及,請於濟北運糧,以觀其變。遇化及敗,與士及來降。高祖以其前代舊臣,遣使迎勞,拜內史舍人。尋遷內史侍郎。   高祖嘗幸溫湯,經秦始皇墓,謂倫曰:「古者帝王,竭生靈之力,殫府庫之財,營起山陵,此復何益?」倫曰:「上之化下,猶風之靡草。自秦、漢帝王盛為厚葬,故百官眾庶競相遵仿。凡是古塚丘封,悉多藏珍寶,鹹見開發。若死而無知,厚葬深為虛費;若魂而有識,被發豈不痛哉!」高祖稱善,謂倫曰:「從今之後,宜自上導下,悉為薄葬。」太宗之討王世充,詔倫參謀軍事。高祖以兵久在外,意欲旋師,太宗遣倫入朝親論事勢。倫言於高祖曰:「世充得地雖多,而羈縻相屬,其所用命者,唯洛陽一城而已,計盡力窮,破在朝夕。今若還兵,賊勢必振,更相連結,後必難圖。未若乘其已衰,破之必矣。」高祖納之。及太宗凱旋,高祖謂侍臣曰:「朕初發兵東討,眾議多有不同,唯秦王請行,封倫贊成此計。昔張華協同晉武,亦復何以加也!」封平原縣公,兼天冊府司馬。會突厥寇太原,復遣使來請和親,高祖問群臣:「和之與戰,策將安出?」多言戰則怨深,不如先和。倫曰:「突厥憑凌,有輕中國之意,必謂兵弱而不能戰。如臣計者,莫若悉眾以擊之,其勢必捷,勝而後和,恩威兼著。若今歲不戰,明年必當復來,臣以擊之為便。」高祖從之。六年,以本官檢校吏部尚書,曉習吏職,甚獲當時之譽。八年,進封道國公,尋徙封於密。蕭瑀嘗薦倫於高祖,高祖任倫為中書令。太宗嗣位,瑀遷尚書左僕射,倫為右僕射。倫素險詖,與瑀商量可奏者,至太宗前,盡變易之,由是與瑀有隙。貞觀元年,遘疾於尚書省,太宗親自臨視,即命尚輦送還第,尋薨,年六十。太宗深悼之,廢朝三日,冊贈司空,謚曰明。初,倫數從太宗征討,特蒙顧遇。以建成、元吉之故,數進忠款,太宗以為至誠,前後賞賜以萬計。而倫潛持兩端,陰附建成。時高祖將行廢立,猶豫未決,謀之於倫,倫固諫而止。然所為秘隱,時人莫知,事具《建成傳》。卒後數年,太宗方知其事。十七年,治書侍御史唐臨追劾倫曰:「臣聞事君之義,盡命不渝;為臣之節,歲寒無貳。苟虧其道,罪不容誅。倫位望鼎司,恩隆胙土,無心報效,乃肆奸謀,熒惑儲籓,獎成元惡,置於常典,理合誅夷。但苞藏之狀,死而後發,猥加褒贈,未正嚴科。罪惡既彰,宜加貶黜,豈可仍疇爵邑,尚列台槐!此而不懲,將何沮勸?」太宗令百官詳議,民部尚書唐儉等議:「倫罪暴身後,恩結生前,所歷眾官,不可追奪,請降贈改謚。」詔從之,於是改謚繆,黜其贈官,削所食實封。   子言道,尚高祖女淮南長公主,官至宋州刺史。倫兄子行高,以文學知名。貞觀中,官至禮部郎中。   蕭瑀,字時文。高祖梁武帝,曾祖昭明太子,祖察,後梁宣帝。父巋,明帝。瑀年九歲,封新安郡王,幼以孝行聞。姊為隋晉王妃,從入長安。聚學屬文,端正鯁亮。好釋氏,常修梵行,每與沙門難及苦空,必詣微旨。常觀劉孝標《辯命論》,惡其傷先王之教,迷性命之理,乃作《非辯命論》以釋之。大旨以為:「人稟天地以生,孰雲非命,然吉凶禍福,亦因人而有,若一之於命,其蔽已甚。」時晉府學士柳顧言、諸葛穎見而稱之曰:「自孝標後數十年間,言性命之理者,莫能詆詰。今蕭君此論,足療劉子膏肓。」煬帝為太子也,授太子右千牛。及踐祚,遷尚衣奉御,檢校左翊衛鷹揚郎將。忽遇風疾,命家人不即醫療,仍云:「若天假餘年,因此望為棲遁之資耳。」蕭後聞而誨之:「以爾才智,足堪揚名顯親,豈得輕毀形骸而求隱逸?若以此致譴,則罪在不測。」病且愈,其姊勸勉之,故復有仕進志。累加銀青光祿大夫、內史侍郎。既以後弟之親,委之機務,後數以言忤旨,漸見疏斥。煬帝至雁門,為突厥所圍,瑀進謀曰:「如聞始畢托校獵至此,義成公主初不知其有違背之心。且北蕃夷俗,可賀敦知兵馬事。昔漢高祖解平城之圍,乃是閼氏之力。況義成以帝女為妻,必恃大國之援。若發一單使以告義成,假使無益,事亦無損。臣又竊聽輿人之誦,乃慮陛下平突厥後更事遼東,所以人心不一,或致挫敗。請下明詔告軍中,赦高麗而專攻突厥,則百姓心安,人自為戰。」煬帝從之,於是發使詣可賀敦諭旨。俄而突厥解圍去,於後獲其諜人,云:義成公主遣使告急於始畢,稱北方有警,由是突厥解圍,蓋公主之助也。煬帝又將伐遼東,謂群臣曰:「突厥狂悖為寇,勢何能為?以其少時未散,蕭瑀遂相恐動,情不可恕。」因出為河池郡守,即日遣之。既至郡,有山賊萬餘人寇暴縱橫,瑀潛募勇敢之士,設奇而擊之,當陣而降其眾。所獲財畜,鹹賞有功,由是人竭其力。薛舉遣眾數萬侵掠郡境,瑀要擊之,自後諸賊莫敢進,郡中復安。   高祖定京城,遣書招之。瑀以郡歸國,授光祿大夫,封宋國公,拜民部尚書。太宗為右元帥,攻洛陽,以瑀為府司馬。武德五年,遷內史令。時軍國草創,方隅未寧,高祖乃委以心腹,凡諸政務,莫不關掌。高祖每臨軒聽政,必賜升御榻,瑀既獨孤氏之婿,與語呼之為蕭郎。國典朝儀,亦責成於瑀,瑀孜孜自勉,繩違舉過,人皆憚之。常奏便宜數十條,多見納用,手敕曰:「得公之言,社稷所賴。運智者之策,以能成人之美;納諫者之言,以金寶酬其德。今賜金一函,以報智者,勿為推退。」瑀固辭,優詔不許。其年,州置七職,務取才望兼美者為之。及太宗臨雍州牧,以瑀為州都督。高祖常有敕而中書不時宣行,高祖責其遲,瑀曰:「臣大業之日,見內史宣敕,或前後相乖者,百司行之,不知何所承用。所謂易必在前,難必在後,臣在中書日久,備見其事。今皇基初構,事涉安危,遠方有疑,恐失機會。比每受一敕,臣必勘審,使與前敕不相乖背者,始敢宣行。遲晚之愆,實由於此。」高祖曰:「卿能用心若此,我有何憂?」初,瑀之朝也,關內產業並先給勳人。至是特還其田宅,瑀皆分給諸宗子弟,唯留廟堂一所,以奉烝嘗。及平王世充,瑀以預軍謀之功,加邑二千戶,拜尚書右僕射。內外考績皆委之司會,為群僚指南,庶務繁總。瑀見事有時偏駁,而持法稍深,頗為時議所少。瑀嘗薦封倫於高祖,高祖以倫為中書令。太宗即位,遷尚書左僕射,封倫為右僕射。倫素懷險詖,與商量將為可奏者,至太宗前盡變易之。於時房玄齡、杜如晦既新用事,疏瑀親倫,瑀心不能平,遂上封事論之,而辭旨寥落。太宗以玄齡等功高,由是忤旨,廢於家。俄拜特進、太子少師。未幾,復為尚書左僕射,賜實封六百戶。太宗常謂瑀曰:「朕欲使子孫長久,社稷永安,其理如何?」瑀對曰:「臣觀前代國祚所以長久者,莫若封諸侯以為盤石之固。秦並六國,罷侯置守,二代而亡;漢有天下,郡國參建,亦得年餘四百。魏、晉廢之,不能永久。封建之法,實可遵行。」太宗然之,始議封建。尋坐與侍中陳叔達於上前忿諍,聲色甚厲,以不敬免。歲余,授晉州都督。明年,征授左光祿大夫,兼領御史大夫。與宰臣參議朝政,瑀多辭辯,每有評議,玄齡等不能抗。然心知其是,不用其言,瑀彌怏怏。玄齡、魏徵、溫彥博嘗有微過,瑀劾之,而罪竟不問,因此自失。由是罷御史大夫,以為太子少傅,不復預聞朝政。六年,授特進,行太常卿。八年,為河南道巡省大使,人有坐當推劾苦未得其情者,遂置格置繩,以至於死,太宗特免責之。九年,拜特進,復令參預政事。太宗嘗從容謂房玄齡曰:「蕭瑀大業之日,進諫隋主,出為河池郡守。應遭割心之禍,翻見太平之日,北叟失馬,事亦難常。」瑀頓首拜謝。太宗又曰:「武德六年以後,太上皇有廢立之心而不之定也,我當此日,不為兄弟所容,實有功高不賞之懼。此人不可以厚利誘之,不可以刑戮懼之,真社稷臣也。」因賜瑀詩曰:「疾風知勁草,版蕩識誠臣。」又謂瑀曰:「卿之守道耿介,古人無以過也。然而善惡太明,亦有時而失。」瑀再拜謝曰:「臣特蒙誡訓,又許臣以忠諒,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魏徵進而言曰:「臣有逆眾以執法,明主恕之以忠;臣有孤特以執節,明主恕之以勁。昔聞其言,今睹其實,蕭瑀不遇明聖,必及於難!」太宗悅其言。   十七年,與長孫無忌等二十四人併圖形於凌煙閣。是歲,立晉王為皇太子,拜瑀太子太保,仍知政事。太宗之伐遼東也,以洛邑衝要,襟帶關、河,以瑀為洛陽宮守。車駕自遼還,請解太保,仍同中書門下。太宗以瑀好佛道,嘗賚繡佛像一軀,並繡瑀形狀於佛像側,以為供養之容。又賜王褒所書《大品般若經》一部,並賜袈裟,以充講誦之服焉。瑀嘗稱:「玄齡以下同中書門下內臣,悉皆朋黨比周,無至心奉上。」累獨奏云:「此等相與執權,有同膠漆,陛下不細諳知,但未反耳。」太宗謂瑀曰:「為人君者,驅駕英材,推心待士,公言不亦甚乎,何至如此!」太宗數日謂瑀曰:「知臣莫若君,夫人不可求備,自當捨其短而用其長。朕雖才謝聰明,不應頓迷臧否。」因數為瑀信誓。瑀既不自得,而太宗積久銜之,終以瑀忠貞居多而未廢也。會瑀請出家,太宗謂曰:「甚知公素愛桑門,今者不能違意。」瑀旋踵奏曰:「臣頃思量,不能出家。」太宗以對群臣吐言,而取捨相違,心不能平。瑀尋稱足疾,時詣朝堂,又不入見,太宗謂侍臣曰:「瑀豈不得其所乎,而自慊如此?」遂手詔曰:   朕聞物之順也,雖異質而成功;事之違也,亦同形而罕用。是以舟浮楫舉,可濟千里之川;轅引輪停,不越一毫之地。故知動靜相循易為務,曲直相反難為功,況乎上下之宜、君臣之際者矣。朕以無明於元首,期托德於股肱,思欲去偽歸真,除澆反樸。至於佛教,非意所遵,雖有國之常經,固弊俗之虛術。何則?求其道者,未驗福於將來;修其教者,翻受辜於既往。至若梁武窮心於釋氏,簡文銳意於法門,傾帑藏以給僧祗,殫人力以供塔廟。及乎三淮沸浪,五嶺騰煙,假余息於熊蹯,引殘魂於雀谷。子孫覆亡而不暇,社稷俄頃而為墟,報施之征,何其繆也!而太子太保、宋國公瑀踐覆車之餘軌,襲亡國之遺風。棄公就私,未明隱顯之際;身俗口道,莫辯邪正之心。修累葉之殃源,祈一躬之福本,上以違忤君主,下則扇習浮華。往前朕謂張亮云:「卿既事佛,何不出家?」瑀乃端然自應,請先入道,朕即許之,尋復不用。一回一惑,在於瞬息之間;自可自否,變於帷扆之所。乖棟樑之大體,豈具瞻之量乎?朕猶隱忍至今,瑀尚全無悛改。宜即去茲朝闕,出牧小籓,可商州刺史,仍除其封。   二十一年,征授金紫光祿大夫,復封宋國公。從幸玉華宮,遘疾薨於宮所,年七十四。太宗聞而輟膳,高宗為之舉哀,遣使弔祭。太常謚曰「肅」。太宗曰:「易名之典,必考其行。瑀性多猜貳,此謚失於不直,更宜摭實。」改謚曰貞褊公。冊贈司空、荊州都督,賜東園秘器,陪葬昭陵。臨終遺書曰:「生而必死,理之常分。氣絕後可著單服一通,以充小斂。棺內施單席而已,冀其速朽,不得別加一物。無假卜日,惟在速辦。自古賢哲,非無等例,爾宜勉之。」諸子遵其遺志,斂葬儉薄。   子銳嗣,尚太宗女襄城公主,歷太常卿、汾州刺史。公主雅有禮度,太宗每令諸公主,凡厥所為,皆視其楷則。又令所司別為營第,公主辭曰:「婦人事舅姑如事父母,若居處不同,則定省多闕。」再三固讓,乃止,令於舊宅而改創焉。永徽初,公主薨,詔葬昭陵。   瑀兄璟,亦有學行。武德中為黃門侍郎,累轉秘書監,封蘭陵縣公。貞觀中卒,贈禮部尚書。   瑀兄子鈞,隋遷州刺史、梁國公珣之子也。博學有才望。貞觀中,累除中書舍人,甚為房玄齡、魏徵所重。永徽二年,歷遷諫議大夫,兼弘文館學士。時有左武候別駕盧文操,逾垣盜左藏庫物,高宗以別駕職在糾繩,身行盜竊,命有司殺之。鈞進諫曰:「文操所犯,情實難原。然恐天下聞之,必謂陛下輕法律,賤人命,任喜怒,貴財物。臣之所職,以諫為名,愚衷所懷,不敢不奏。」帝謂曰:「卿職在司諫,能盡忠規。」遂特免其死罪,顧謂侍臣曰:「此乃真諫議也。」尋而太常樂工宋四通等,為宮人通傳信物,高宗特令處死,乃遣附律,鈞上疏言:「四通等犯在未附律前,不合至死。」手詔曰:「朕聞防禍未萌,先賢所重,宮闕之禁,其可漸歟?昔如姬竊符,朕用為永鑒,不欲今茲自彰其過,所搦憲章,想非濫也。但朕翹心紫禁,思覿引裾,側席硃楹,冀旌折檻。今乃喜得其言,特免四通等死,遠處配流。」鈞尋為太子率更令,兼崇賢館學士。顯慶中卒。所撰《韻旨》二十卷,有集三十卷行於代。   子瓘,官至渝州長史。母終,以毀卒。瓘子嵩,別有傳。   鈞兄子嗣業,少隨祖姑隋煬帝后入於突厥。貞觀九年歸朝,以深識蕃情充使,統領突厥之眾。累轉鴻臚卿,兼單于都護府長史。調露中,單于突厥反叛,嗣業率兵戰,敗,配流嶺南而死。   裴矩,字弘大,河東聞喜人。祖佗,後魏東荊州刺史。父訥之,北齊太子舍人。矩襁褓而孤,為伯父讓之所鞠。及長,博學,早知名,仕齊為高平王文學。齊亡,隋文帝為定州總管,召補記室,甚親敬之。文帝即位,遷給事郎,直內史省,奏舍人事。伐陳之役,領元帥記室。及陳平,晉王廣令矩與高熲收陳圖籍,歸之秘府。累遷吏部侍郎,以事免。大業初,西域諸蕃款張掖塞與中國互市,煬帝遣矩監其事。矩知帝方勤遠略,欲吞併夷狄,乃訪西域風俗及山川險易、君長姓族、物產服章,撰《西域圖記》三卷,入朝奏之。帝大悅,賜物五百段。每日引至御座,顧問西方之事。矩盛言西域多珍寶及吐谷渾可並之狀,帝信之。仍委以經略,拜民部侍郎。俄遷黃門侍郎,參預朝政。令往張掖引致西蕃,至者十餘國。三年,帝有事於恆岳,鹹來助祭。帝將巡河右,復令矩往燉煌,矩遣使說高昌王鞠伯雅及伊吾吐屯設等,啖以厚利,導使入朝。及帝西巡,次燕支山,高昌王、伊吾設等及西蕃胡二十七國,盛服珠玉錦罽,焚香奏樂,歌舞相趨,謁於道左。復令武威、張掖士女盛飾縱觀,填咽周亙數十里,帝見之大悅。及滅吐谷渾,蠻夷納貢,諸蕃懾服,相繼來庭。雖拓地數千里,而役戍委輸之費,歲巨萬計,中國騷動焉。帝以矩有綏懷之略,加位銀青光祿大夫。其年,帝至東都,矩以蠻夷朝貢者多,諷帝大征四方奇技,作魚龍曼延角牴於洛邑,以誇諸戎狄,終月而罷。又令三市店肆皆設帷帳,盛酒食,遣掌蕃率蠻夷與人貿易,所至處悉令邀延就座,醉飽而散。夷人有識者,鹹私哂其矯飾焉。帝稱矩至誠,謂宇文述、牛弘曰:「裴矩大識朕意,凡所陳奏,皆朕之成算,朕未發頃,矩輒以聞。自非奉國用心,孰能若是?」尋令與將軍薛世雄城伊吾而還,賜錢四十萬。矩因進計縱反間於射匱,使潛攻處羅。後處羅為射匱所迫,竟隨使者入朝,帝甚悅,賜矩貂裘及西域珍器。從帝巡於塞北,幸啟民可汗帳。時高麗遣使先通於突厥,啟民不敢隱,引之見帝。矩因奏曰:「高麗之地,本孤竹國也,周代以之封箕子,漢時分為三郡,晉氏亦統遼東。今乃不臣,列為外域,故先帝欲征之久矣,但以楊諒不肖,師出無功。當陛下時,安得不有事於此,使冠帶之境,仍為蠻貊之鄉乎?今其使者朝於突厥,親見啟民從化,必懼皇靈之遠暢,慮後服之先亡,脅令入朝,當可致也。請面詔其使還本國,遣詔其王令速朝覲。不然者,當率突厥即日誅之。」帝納焉。高麗不用命,始建征遼之策。王師臨遼,以本官領虎賁郎將。明年,復從至遼東。兵部侍郎斛斯政亡入高麗,帝令矩兼掌兵部事。以前後渡遼功,進位右光祿大夫。矩後從幸江都。及義兵入關,屈突通敗問至,帝問矩方略,矩曰:「太原有變,京畿不靜,遙為處分,恐失事機。唯鑾輿早還,方可平定。」矩見天下將亂,恐為身禍,每遇人盡禮,雖至胥吏,皆得其歡心。時從駕驍果多逃散,矩言於帝曰:「車駕留此,已經二歲,人無匹合,則不能久安。請聽兵士於此納室,私相奔誘者,因而配之。」帝從其計,軍中漸安,鹹曰:「裴公之惠也。」是時,帝既昏侈逾甚,矩無所諫諍,但悅媚取容而已。宇文化及弒逆,署為尚書右僕射。化及敗,竇建德復以為尚書右僕射,令專掌選事。時建德起自群盜,事無節文,矩為之創定朝儀,權設法律,憲章頗備,建德大悅,每諮訪焉。   及建德敗,矩與偽將曹旦及建德之妻繼傳國八璽,舉山東之地來降,封安邑縣公。武德五年,拜太子左庶子。俄遷太子詹事。令與虞世南撰《吉凶書儀》,參按故實,甚合禮度,為學者所稱,至今行之。八年,兼檢校侍中。及太子建成被誅,其餘黨尚保宮城,欲與秦王決戰,王遣矩曉諭之,宮兵乃散。尋遷民部尚書。矩年且八十,而精爽不衰,以曉習故事,甚見推重。太宗初即位,務止奸吏,或聞諸曹案典,多有受賂者,乃遣人以財物試之。有司門令史受饋絹一匹,太宗怒,將殺之,矩進諫曰:「此人受賂,誠合重誅。但陛下以物試之,即行極法,所謂陷人以罪,恐非導德齊禮之義。」太宗納其言,因召百僚謂曰:「裴矩遂能廷折,不肯面從,每事如此,天下何憂不治!」貞觀元年卒,贈絳州刺史,謚曰敬。撰《開業平陳記》十一卷,行於代。   子宣機,高宗時官至銀青光祿大夫、太子左中護。   宇文士及,雍州長安人。隋右衛大將軍述子,化及弟也。開皇末,以父勳封新城縣公。隋文帝嘗引入臥內,與語,奇之,令尚煬帝女南陽公主。大業中,歷尚輦奉御,從幸江都。以父憂去職,尋起為鴻臚少卿。化及之潛謀逆亂也,以其主婿,深忌之而不告,既弒煬帝,署為內史令。初,高祖為殿內少監,時士及為奉御,深自結托。及隨化及至黎陽,高祖手詔召之。士及亦潛遣家僮間道詣長安申赤心,又因使密貢金環。高祖大悅,謂侍臣曰:「我與士及素經共事,今貢金環,是其來意也。」及至魏縣,兵威日蹙,士及勸之西歸長安,化及不從,士及乃與封倫求於濟北征督軍糧。俄而化及為竇建德所擒,濟北豪右多勸士及發青、齊之眾,北擊建德,收河北之地,以觀形勢。士及不納,遂與封倫等來降。高祖數之曰:「汝兄弟率思歸之卒,為入關之計,當此之時,若得我父子,豈肯相存,今欲何地自處?」士及謝曰:「臣之罪誠不容誅,但臣早奉龍顏,久存心腹,往在涿郡,嘗夜中密論時事,後於汾陰宮,復盡丹赤。自陛下龍飛九五,臣實傾心西歸,所以密申貢獻,冀此贖罪耳。」高祖笑謂裴寂曰:「此人與我言天下事,至今已六七年矣,公輩皆在其後。」時士及妹為昭儀,有寵,由是漸見親待,授上儀同。從太宗平宋金剛,以功復封新城縣公,妻以壽光縣主,仍遷秦王府驃騎將軍。又從平王世充、竇建德,以功進爵郢國公,遷中書侍郎,再轉太子詹事。太宗即位,代封倫為中書令,真食益州七百戶。尋以本官檢校涼州都督。時突厥屢為邊寇,士及欲立威以鎮邊服,每出入陳兵,盛為容衛;又折節禮士,涼士服其威惠。征為殿中監,以疾出為蒲州刺史,為政寬簡,吏人安之。數歲,入為右衛大將軍,甚見親顧,每延入閣中,乙夜方出,遇其歸沐,仍遣馳召,同列莫與為比。然尤謹密,其妻每問向中使召有何樂事,士及終無所言。尋錄其功,別封一子為新城縣公。在職七年,復為殿中監,加金紫光祿大夫。及疾篤,太宗親問,撫之流涕。貞觀十六年卒,贈左衛大將軍、涼州都督,陪葬昭陵。士及撫幼弟及孤兄子,以友愛見稱,親戚故人貧乏者,輒遺之。然厚自封植,衣食服玩必極奢侈。謚曰「恭」,黃門侍郎劉洎駁之曰:「士及居家侈縱,不宜為恭。」竟謚曰縱。   史臣曰:封倫多揣摩之才,有附托之巧。黨化及而數煬帝,或有赧顏;托士及以歸唐朝,殊無愧色。當建成之際,事持兩端;背蕭瑀之恩,奏多異議。太宗,明主也,不見其心;玄齡,賢相焉,尚容其諂。狡算醜行,死而後彰,苟非唐臨之劾,唐儉等議,則奸人得計矣。蕭瑀骨鯁亮直,儒術清明。執政隋朝,忠而獲罪;委質高祖,知無不為。及太宗臨朝,房、杜用事,不容小過,欲居成功,既形猜貳之言,寧固或躍之位?易名而祗加「褊」字,所幸者猶多;奉佛而不失道情,非善也而何謂。裴矩方略寬簡,士及通變謹密,皆一時之稱也。   贊曰:封倫揣摩諂詐,蕭瑀骨鯁儒術。裴矩方略寬簡,士及通變謹密。   列傳第十四 高祖二十二子   ○隱太子建成 衛王玄霸 巢王元吉 楚王智雲 荊王元景 漢王元昌 酆王元亨 周王元方 徐王元禮 韓王元嘉 彭王元則 鄭王元懿 霍王元軌 虢王鳳道王元慶 鄧王元裕 舒王元名 魯王靈夔 江王元祥 密王元曉 滕王元嬰   高祖二十二男:太穆皇后生隱太子建成及太宗、衛王玄霸、巢王元吉,萬貴妃生楚王智雲,尹德妃生酆王元亨,莫嬪生荊王元景,孫嬪生漢王元昌,宇文昭儀生韓王元嘉、魯王靈夔,崔嬪生鄧王元裕,楊嬪生江王元祥,小楊嬪生舒王元名,郭婕妤生徐王元禮,劉婕妤生道王元慶,楊美人生虢王鳳,張美人生霍王元軌,張寶林生鄭王元懿,柳寶林生滕王元嬰,王才人生彭王元則,魯才人生密王元曉,張氏生周王元方。   隱太子建成,高祖長子也。大業末,高祖捕賊汾、晉,建成攜家屬寄於河東。義旗初建,遣使密召之,建成與巢王元吉間行赴太原。建成至,高祖大喜,拜左領軍大都督,封隴西郡公。引兵略西河郡,從平長安。義寧元年冬,隋恭帝拜唐國世子,開府,置僚屬。二年,授撫軍大將軍、東討元帥,將兵十萬徇洛陽。及還,恭帝授尚書令。武德元年,立為皇太子。二年,司竹群盜祝山海有眾一千,自稱護鄉公,詔建成率將軍桑顯和進擊山海,平之。時涼州人安興貴殺賊帥李軌,以眾來降,令建成往原州應接之。時甚暑,而馳獵無度,士卒不堪其勞,逃者過半。高祖憂其不閒政術,每令習時事,自非軍國大務,悉委決之。又遣禮部尚書李綱、民部尚書鄭善果俱為宮官,與參謀議。四年,稽胡酋帥劉GC成擁部落數萬人為邊害,又詔建成率師討之。軍次鄜州,與GC成軍遇,擊,大破之,斬首數百級,虜獲千餘人。建成設詐放其渠帥數十人,並授官爵,令還本所招慰群胡,GC成與胡中大帥亦請降。建成以胡兵尚眾,恐有變,將盡殺之。乃揚言增置州縣,須有城邑,悉課群胡執板築之具,會築城所,陰勒兵士,皆執之。GC成聞有變,奔於梁師都。竟誅降胡六千餘人。時太宗功業日盛,高祖私許立為太子,建成密知之,乃與齊王元吉潛謀作亂。及劉黑闥重反,王珪、魏徵謂建成曰:「殿下但以地居嫡長,爰踐元良,功績既無可稱,仁聲又未遐布。而秦王勳業克隆,威震四海,人心所向,殿下何以自安?今黑闥率破亡之餘,眾不盈萬,加以糧運限絕,瘡痍未瘳,若大軍一臨,可不戰而擒也。願請討之,且以立功,深自封植,因結山東英俊。」建成從其計,遂請討劉黑闥,擒之而旋。   時高祖晚生諸王,諸母擅寵椒房,親戚並分事宮府,競求恩惠。太宗每總戎律,惟以撫接才賢為務,至於參請妃媛,素所不行。初平洛陽,高祖遣貴妃等馳往東都選閱宮人及府庫珍物,因私有求索,兼為親族請官。太宗以財簿先已封奏,官爵皆酬有功,並不允許,因此銜恨彌切。時太宗為陝東道行台,詔於管內得專處分。淮安王神通有功,太宗乃給田數十頃。後婕妤張氏之父令婕妤私奏以乞其地,高祖手詔賜焉。神道以教給在前,遂不肯與。婕妤矯奏曰:「敕賜妾父地,秦王奪之以與神通。」高祖大怒,攘袂責太宗曰:「我詔敕不行,爾之教命,州縣即受。」他日,高祖呼太宗小名謂裴寂等:「此兒典兵既久,在外專制,為讀書漢所教,非復我昔日子也。」又德妃之父尹阿鼠所為橫恣,秦王府屬杜如晦行經其門,阿鼠家僮數人牽如晦墜馬毆擊之,罵云:「汝是何人,敢經我門而不下馬!」阿鼠或慮上聞,乃令德妃奏言:「秦王左右凶暴,凌轢妾父。」高祖又怒謂太宗曰:「爾之左右,欺我妃嬪之家一至於此,況凡人百姓乎!」太宗深自辯明,卒不被納。妃嬪等因奏言:「至尊萬歲後,秦王得志,母子定無孑遺。」因悲泣哽咽。又云:「東宮慈厚,必能養育妾母子。」高祖惻愴久之。自是於太宗恩禮漸薄,廢立之心亦以此定,建成、元吉轉蒙恩寵。   自武德初,高祖令太宗居西宮之承乾殿,元吉居武德殿後院,與上台、東宮晝夜並通,更無限隔。皇太子及二王出入上台,皆乘馬攜弓刀雜用之物,相遇則如家人之禮。由是皇太子令及秦、齊二王教與詔敕並行,百姓惶惑,莫知准的。建成、元吉又外結小人,內連嬖倖,高祖所寵張婕妤、尹德妃皆與之淫亂。復與諸公主及六宮親戚驕恣縱橫,並兼田宅,侵奪犬馬。同惡相濟,掩蔽聰明,苟行己志,惟以甘言諛辭承候顏色。建成乃私召四方驍勇,並募長安惡少年二千餘人,畜為宮甲,分屯左、右長林門,號為長林兵。及高祖幸仁智宮,留建成居守,建成先令慶州總管楊文干募健兒送京師,欲以為變。又遣郎將爾硃煥、校尉橋公山繼甲以賜文干,令起兵共相應接。公山、煥等行至豳鄉,懼罪馳告其事。高祖托以他事,手詔追建成詣行在所。既至,高祖大怒,建成叩頭謝罪,奮身自投於地,幾至於絕。其夜,置之幕中,令殿中監陳萬福防禦,而文干遂舉兵反。高祖馳使召太宗以謀之,太宗曰:「文干小豎狂悖,起兵州府,官司已應擒剿。縱其假息時刻,但須遣一將耳。」高祖曰:「文幹事連建成,恐應之者眾,汝宜自行,還,立汝為太子。吾不能效隋文帝誅殺骨肉,廢建成封作蜀王,地既僻小易制。若不能事汝,亦易取耳。」太宗既行,元吉及四妃更為建成內請,封倫又外為遊說,高祖意便頓改,遂寢不行,復令建成還京居守。惟責以兄弟不能相容,歸罪於中允王珪、左衛率韋挺及天策兵曹杜淹等,並流之巂州。後又與元吉謀行鴆毒,引太宗入宮夜宴,既而太宗心中暴痛,吐血數升,淮安王神通狼狽扶還西宮。高祖幸第問疾,因敕建成:「秦王素不能飲,更勿夜聚。」乃謂太宗曰:「發跡晉陽,本是汝計;克平宇內,是汝大功。欲升儲位,汝固讓不受,以成汝美志。建成自居東宮,多歷年所,今復不忍奪之。觀汝兄弟是不和,同在京邑,必有忿競。汝還行台,居於洛陽,自陝已東,悉宜主之。仍令汝建天子旌旗,如梁孝王故事。」太宗泣而奏曰:「今日之授,實非所願,不能遠離膝下。」言訖嗚咽,悲不自勝。高祖曰:「昔陸賈漢臣,尚有遞過之事,況吾四方之主,天下為家。東西兩宮,途路咫尺,憶汝即往,無勞悲也。」及將行,建成、元吉相與謀曰:「秦王今往洛陽,既得土地甲兵,必為後患。留在京師,制之一匹夫耳。」密令數人上封事曰:「秦王左右多是東人,聞往洛陽,非常欣躍,觀其情狀,自今一去,不作來意。」高祖於是遂停。是後,日夜陰與元吉連結後宮,譖訴愈切,高祖惑之。太宗懼,不知所為。李靖、李勣等數言:「大王以功高被疑,靖等請申犬馬之力。」封倫亦潛勸太宗圖之,並不許。倫反言於高祖曰:「秦王恃有大勳,不服居太子之下。若不立之,願早為之所。」又說建成作亂,曰:「夫為四海者,不顧其親。漢高乞羹,此之謂矣。」   九年,突厥犯邊,詔元吉率師拒之,元吉因兵集,將與建成剋期舉事。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敬德、侯君集等日夜固爭曰:「事急矣!若不行權道,社稷必危。周公聖人,豈無情於骨肉?為存社稷,大義滅親。今大王臨機不斷,坐受屠戮,於義何成?若不見聽,無忌等將竄身草澤,不得居王左右。」太宗然其計。六月三日,密奏建成、元吉淫亂後宮,因自陳曰:「臣於兄弟無絲毫所負,今欲殺臣,似為世充、建德報仇。臣今枉死,永違君親,魂歸地下,實亦恥見諸賊。」高祖省之愕然,報曰:「明日當勘問,汝宜早參。」四日,太宗將左右九人至玄武門自衛。高祖已召裴寂、蕭瑀、陳叔達、封倫、宇文士及、竇誕、顏師古等,欲令窮覆其事。建成、元吉行至臨湖殿,覺變,即回馬,將東歸宮府。太宗隨而呼之,元吉馬上張弓,再三不彀。太宗乃射之,建成應弦而斃,元吉中流矢而走,尉遲敬德殺之。俄而東宮及齊府精兵二千人結陣馳攻玄武門,守門兵仗拒之,不得入,良久接戰,流矢及於內殿。太宗左右數百騎來赴難,建成等兵遂敗散。高祖大驚,謂裴寂等曰:「今日之事如何?」蕭瑀、陳叔達進曰:「臣聞內外無限,父子不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建成、元吉,義旗草創之際,並不預謀;建立已來,又無功德,常自懷憂,相濟為惡,釁起蕭牆,遂有今日之事。秦王功蓋天下,率土歸心,若處以元良,委之國務,陛下如釋重負,蒼生自然乂安。」高祖曰:「善!此亦吾之夙志也。」乃命召太宗而撫之曰:「近日已來,幾有投杼之惑。」太宗哀號久之。建成死時年三十八。長子太原王承宗早卒。次子安陸王承道、河東王承德、武安王承訓、汝南王承明、鉅鹿王承義並坐誅。太宗即位,追封建成為息王,謚曰隱,以禮改葬。葬日,太宗於宜秋門哭之甚哀,仍以皇子趙王福為建成嗣。十六年五月,又追贈皇太子,謚仍依舊。   衛王玄霸,高祖第三子也。早薨無子。武德元年,追贈衛王,謚曰懷。四年,封太宗子泰為宜都王以奉其祀,以禮改葬,太子以下送於郭外。泰後徙封於越,又以宗室贈西平王瓊之子保定為嗣。貞觀五年薨,無子,國除。   巢王元吉,高祖第四子也。義師起,授太原郡守,封姑臧郡公。尋進封齊國公,授十五郡諸軍事、鎮北大將軍,留鎮太原,許以便宜行事。武德元年,進爵為王,授并州總管。二年,劉武周南侵汾、晉,詔遣右衛將軍宇文歆助元吉守并州。元吉性好畋獵,載網罟三十餘兩,嘗言「我寧三日不食,不能一日不獵」,又縱其左右攘奪百姓。歆頻諫不納,乃上表曰:「王在州之日,多出微行,常共竇誕遊獵,蹂踐谷稼,放縱親暱,公行攘奪,境內六畜,因之殆盡。當衢而射,觀人避箭以為笑樂。分遣左右,戲為攻戰,至相擊刺毀傷至死。夜開府門,宣淫他室。百姓怨毒,各懷憤歎。以此守城,安能自保!」元吉竟坐免。又諷父老詣闕請之,尋令復職。時劉武周率五千騎至黃蛇嶺,元吉遣車騎將軍張達以步卒百人先嘗之。達以步卒少,固請不行。元吉強遣之,至則盡沒於賊。達憤怒,因引武周攻陷榆次,進逼并州。元吉大懼,紿其司馬劉德威曰:「卿以老弱守城,吾以強兵出戰。」因夜出兵,攜其妻妾棄軍奔還京師,并州遂陷。高祖怒甚,謂禮部尚書李綱曰:「元吉幼小,未習時事,故遣竇誕、宇文歆輔之。強兵數萬,食支十年,起義興運之基,一朝而棄。宇文歆首畫此計,我當斬之。」綱曰:「賴歆令陛下不失愛子,臣以為有功。」高祖問其故,綱封曰:「罪由竇誕不能規諷,致令軍人怨憤。又齊王年少,肆行驕逸,放縱左右,侵漁百姓。誕曾無諫止,乃隨順掩藏,以成其釁,此誕之罪。宇文歆論情則疏,向彼又淺,王之過失,悉以聞奏。且父子之際,人所難言,而歆言之,豈非忠懇?今欲誅罪,不錄其心,臣愚竊以為過。」翌日,高祖召綱入,升御坐,謂曰:「今我有公,遂使刑罰不濫。元吉自惡,結怨於人。歆既曾以表聞,誕亦焉能禁制?皆非其罪也。」尋加授元吉侍中、襄州道行台尚書令、稷州刺史。四年,太宗征竇建德,留元吉與屈突通圍王世充於東都。世充出兵拒戰,元吉設伏擊破之,斬首八百級,生擒其大將樂仁昉、甲士千餘人。世充平,拜司空,余官如故,加賜袞冕之服、前後部鼓吹樂二部、班劍二十人、黃金二千斤,與太宗各聽三爐鑄錢以自給。六年,加授隰州總管。及與建成連謀,各募壯士,多匿罪人。復內結宮掖,遞加稱譽,又厚賂中書令封倫以為黨助。由是高祖頗疏太宗而加愛元吉。太宗嘗從高祖幸其第,元吉伏其護軍宇文寶於寢內,將以刺太宗。建成恐事不果而止之,元吉慍曰:「為兄計耳,於我何害!」九年,轉左衛大將軍,尋進位司徒、兼侍中,并州大都督、隰州都督、稷州刺史並如故。   高祖將避暑太和宮,二王當從,元吉謂建成曰:「待至宮所,當興精兵襲取之。置土窟中,唯開一孔以通飲食耳。」會突厥郁射設屯軍河南,入圍烏城。建成乃薦元吉代太宗督軍北討,仍令秦府驍將秦叔寶、尉遲敬德、程知節、段志玄等並與同行。又追秦府兵帳,簡閱驍勇,將奪太宗兵以益其府。又譖杜如晦、房玄齡,逐令歸第。高祖知其謀而不制。元吉因密請加害太宗,高祖曰:「是有定四海之功,罪跡未見,一旦欲殺,何以為辭?」元吉曰:「秦王常違詔敕,初平東都之日,偃蹇顧望,不急還京,分散錢帛,以樹私惠。違戾如此,豈非反逆?但須速殺,何患無辭!」高祖不對,元吉遂退。建成謂元吉曰:「既得秦王精兵,統數萬之眾,吾與秦王至昆明池,於彼宴別,令壯士拉之於幕下,因雲暴卒,主上諒無不信。吾當使人進說,令付吾國務。正位已後,以汝為太弟。敬德等既入汝手,一時坑之,孰敢不服?」率更丞王晊聞其謀,密告太宗。太宗召府僚以告之,皆曰:「大王若不正斷,社稷非唐所有。若使建成、元吉肆其毒心,群小得志,元吉狼戾,終亦不事其兄。往者護軍薛寶上齊王符菉云:『元吉合成唐字。』齊王得之喜曰:『但除秦王,取東宮如反掌耳。』為亂未成,預懷相奪。以大王之威,襲二人如拾地芥。」太宗遲疑未決,眾又曰:「大王以舜為何如人也?」曰:「浚哲文明,溫恭允塞,為子孝,為君聖,焉可議之乎?」府僚曰:「向使舜浚井不出,自同魚鱉之斃,焉得為孝子乎?塗廩不下,便成煨燼之餘,焉得為聖君乎?小杖受,大杖避,良有以也。」太宗於是定計誅建成及元吉。元吉死時年二十四。有五子:梁郡王承業、漁陽王承鸞、普安王承獎、江夏王承裕、義陽王承度,並坐誅。尋詔絕建成、元吉屬籍。太宗踐祚,追封元吉為海陵郡王,謚曰剌,以禮改葬。貞觀十六年,又追封巢王,謚如故,復以曹王明為元吉後。   楚王智雲,高祖第五子也。母曰萬貴妃,性恭順,特蒙高祖親禮。宮中之事,皆諮稟之,諸王妃主,莫不推敬。後授楚國太妃,薨,陪葬獻陵。智雲本名稚詮,大業末,從高祖於河東。及義師將起,隱太子建成潛歸太原,以智雲年小,委之而去。因為吏所捕,送於長安,為陰世師所害,年十四。義寧元年,贈尚書左僕射、楚國公。武德元年,追封楚王,謚曰哀。無子,三年,以太宗子寬為嗣。寬薨,貞觀二年,復以濟南公世都子靈龜嗣焉。靈龜,永徽中歷魏州刺史,政尚清嚴,奸盜屏跡。又開永濟渠入於新市,以控引商旅,百姓利之。卒官。子福嗣,嗣降爵為公。儀鳳中,卒於右威衛將軍。子承況,神龍中為右羽林將軍,與節愍太子同舉兵,入玄武門,為亂兵所殺。   荊王元景,高祖第六子也。武德三年,封為趙王。八年,授安州都督。貞觀初,歷遷雍州牧、右驍衛大將軍。十年,徙封荊王,授荊州都督。十一年,定制元景等為代襲刺史。詔曰:   皇王受命,步驟之跡以殊;經籍所紀,質文之道匪一。雖治亂不同,損益或異,至於設官司以制海內,建籓屏以輔王室,莫不明其典章,義存於致治;崇其賢戚,志在於無疆。朕以寡昧,丕承鴻緒,寅畏三靈,憂勤百姓,考明哲之餘論,求經邦之長策。帝業之重,獨任難以成務;天下之曠,因人易以獲安。然則侯伯肇於自昔,州郡始於中代,聖賢異術,沿革隨時,復古則義難頓從,尋今則事不盡理。遂規模周、漢,斟酌曹、馬,采按部之嘉名,參建侯之舊制,共治之職重矣,分土之實存焉。已有制書,陳其至理。繼世垂范,貽厥後昆;維城作固,同符前烈。荊州都督荊王元景、梁州都督漢王元昌、徐州都督徐王元禮、潞州都督韓王元嘉、遂州都督彭王元則、鄭州刺史鄭王元懿、絳州刺史霍王元軌、虢州刺史虢王鳳、豫州刺史道王元慶、鄧州刺史鄧王元裕、壽州刺史舒王元名、幽州都督燕王靈夔、蘇州刺史許王元祥、安州都督吳王恪、相州都督魏王泰、齊州都督齊王裕、益州都督蜀王愔、襄州刺史蔣王惲、揚州都督越王貞、并州都督晉王某、秦州都督紀王慎等,或地居旦、奭,夙聞《詩》、《禮》;或望及間、平,早稱才藝,並爵隆土宇,寵兼車服。誠孝之心,無忘於造次;風政之舉,克著於期月。宜冠恆冊,祚以休命。其所任刺史,鹹令子孫代代承襲。   尋又罷代襲之制。元景久之轉鄜州刺史。高宗即位,進位司徒,加實封通前滿一千五百戶。永徽四年,坐與房遺愛謀反賜死,國除。後追封沉黎王,備禮改葬。以渤海王奉慈子長沙為嗣,降爵為侯。神龍初,追復爵土,並封其孫逖為嗣荊王,尋薨,國除。   漢王元昌,高祖第七子也。少好學,善隸書。武德三年,封為魯王。貞觀五年,授華州刺史,轉梁州都督。十年,改封漢王。元昌在州,頗違憲法,太宗手敕責之。初不自咎,更懷怨望。知太子承乾嫉魏王泰之寵,乃相附托,圖為不軌。十六年,元昌來朝京師,承乾頻召入東宮夜宿,因謂承乾曰:「願陛下早為天子。近見御側,有一宮人,善彈琵琶,事平之後,當望垂賜。」承乾許諾。又刻臂出血,以帛拭之,燒作灰,和酒同飲,共為信誓,潛伺間隙。十七年,事發,太宗弗忍加誅,特敕免死。大臣高士廉、李世勣等奏言:「王者以四海為家,以萬姓為子,公行天下,情無獨親。元昌苞藏兇惡,圖謀逆亂,觀其指趣,察其心府,罪深燕旦,釁甚楚英。天地之所不容,人臣之所切齒,五刑不足申其罰,九死無以當其愆。而陛下情屈至公,恩加梟獍,欲開疏網,漏此鯨鯢。臣等有司,期不奉制,伏願敦師憲典,誅此凶慝。順群臣之願,奪鷹鸇之心,則吳、楚七君,不幽歎於往漢;管、蔡二叔,不沉恨於有周。」太宗事不獲已,乃賜元昌自盡於家,妻子籍沒,國除。   酆王元亨,高祖第八子也。武德三年受封。貞觀二年,授散騎常侍,拜金州刺史。及之籓,太宗以其幼小,甚思之,中路賜以金盞,遣使為之設宴。六年薨,無子,國除。   周王元方,高祖第九子也。武德四年受封。貞觀二年,授散騎常侍。三年薨,贈左光祿大夫,無子,國除。   徐王元禮,高祖第十子也。少恭謹,善騎射。武德四年,封鄭王。貞觀六年,賜實封七百戶,授鄭州刺史,徙封徐王,遷徐州都督。十七年,轉絳州刺史,以善政聞,太宗降璽書勞勉,賜以錦彩。二十三年,加實封千戶。永徽四年,加授司徒,兼潞州刺史。鹹亨三年薨,贈太尉、冀州大都督,陪葬獻陵。   子淮南王茂嗣。茂險薄無行,元禮姬趙氏有美色,及元禮遇疾,茂遂逼之,元禮知而切加責讓。茂乃屏斥元禮侍衛,斷其藥膳,仍云:「既得五十年為王,更何煩服藥?」竟以餒終。上元中,事洩,配流振州而死。神龍初,又封茂子璀為嗣徐王。景龍四年,加銀青光祿大夫。開元中,除宗正員外卿,卒。子延年嗣。開元二十六年,封嗣徐王,除員外洗馬。天寶初,拔汗那王入朝,延年將嫁女與之,為右相李林甫所奏,貶文安郡別駕、彭城長史,坐贓貶永嘉司士。至德初,餘杭郡司馬,卒。永泰元年,女婿黔中觀察使趙國珍入朝,請以延年子前施州刺史諷為嗣,因封嗣徐王。   韓王元嘉,高祖第十一子也。母宇文昭儀,隋左武衛大將軍述之女也。早有寵於高祖,高祖初即位,便欲立為皇后,固辭不受。元嘉少以母寵,特為高祖所愛,自登極晚生皇子,無及之者。武德四年,封宋王,徙封徐王。貞觀六年,賜實封七百戶,授潞州刺史,時年十五。在州聞太妃有疾,便涕泣不食。及京師發喪,哀毀過禮,太宗嗟其至性,屢慰勉之。九年,授右領軍大將軍。十年,改封韓王,授潞州都督。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元嘉少好學,聚書至萬卷,又采碑文古跡,多得異本。閨門修整,有類寒素士大夫。與其弟靈夔甚相友愛,兄弟集見,如布衣之禮。其修身潔己,內外如一,當代諸王莫能及者,唯霍王元軌抑其次焉。高宗末,元嘉轉澤州刺史。及天後臨朝攝政,欲順物情,乃進授元嘉為太尉,定州刺史、霍王元軌為司徒,青州刺史、舒王元名為司空,隆州刺史、魯王靈夔為太子太師,蘇州刺史、越王貞為太子太傅,安州都督、紀王慎為太子太保,並外示尊崇,實無所綜理。其後漸將誅戮宗室諸王不附己者,元嘉大懼,與其子通州刺史、黃公譔及越王貞父子謀起兵,於是皇宗國戚內外相連者甚廣。遣使報貞及貞子琅邪王沖曰:「四面同來,事無不濟。」沖與諸道計料未審而先發兵,倉卒唯貞應之,諸道莫有赴者,故其事不成。元嘉坐誅。譔少以文才見知,諸王子中,與琅邪王沖為一時之秀,凡所交結皆當代名士。時天下犯罪籍沒者甚眾,唯沖與譔父子書籍最多,皆文句詳定,秘閣所不及。神龍初,追復元嘉爵土,並封其第五子訥為嗣韓王,官至員外祭酒。開元十七年卒。元嘉長子訓,高祖時封穎川王,早卒。次子誼,封武陵王,官至濮州刺史。開元中,封訥子叔璇為嗣韓王、國子員外司業。   彭王元則,高祖第十二子也。武德四年,封荊王。貞觀七年,授豫州刺史。十年,改封彭王,除遂州都督,尋坐章服奢僭免官。十七年,拜澧州刺史,更折節勵行,頗著聲譽。永徽二年薨,高宗為之廢朝三日,贈司徒、荊州都督,陪葬獻陵,謚曰思。發引之日,高宗登望春宮望其靈車,哭之甚慟。無子,以霍王元軌子絢嗣,龍朔中封南昌王。子志暕,神龍初封嗣彭王。景龍初,加銀青光祿大夫。開元中,宗正卿同正員,卒。   鄭王元懿,高祖第十三子也。頗好學。武德四年,封滕王。貞觀七年,授兗州刺史,賜實封六百戶。十年,改封鄭王,歷鄭、潞二州刺史。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總章中,累授絳州刺史。數斷大獄,甚有平允之譽。高宗嘉之,降璽書褒美,賜物三百段。鹹亨四年薨,贈司徒、荊州大都督,謚曰惠,陪葬獻陵。子璥,上元初,封為嗣鄭王,官至鄂州刺史。神龍初,又封璥嫡子希言為嗣鄭王。景龍四年,嗣鄭王希言等共一十四人,並加銀青光祿大夫。開元中,右金吾大將軍。天寶初,再為太子詹事同正員,卒。   霍王元軌,高祖第十四子也。少多才藝,高祖甚奇之。武德六年,封蜀王。八年,徙封吳王。貞觀初,太宗嘗問群臣曰:「朕子弟孰賢?」侍中魏徵對曰:「臣愚闇,不盡知其能。唯吳王數與臣言,未嘗不自失。」上曰:「朕亦器之,卿以為前代誰比?」征曰:「經學文雅,亦漢之間、平也。」由是寵遇彌厚,因令娶征女焉。從太宗遊獵,遇群獸,命元軌射之,矢不虛發,太宗撫其背曰:「汝武藝過人,悵今無所施耳。當天下未定,我得汝豈不美乎!」七年,拜壽州刺史,賜實封六百戶。高祖崩,去職,毀瘠過禮,自後常衣布,示有終身之戚焉。每至忌辰,輒數日不食。十年,改封霍王,授絳州刺史,尋轉徐州刺史。元軌前後為刺史,至州,唯閉閣讀書,吏事責成於長史、司馬,謹慎自守,與物無忤,為人不妄。在徐州,唯與處士劉玄平為布衣之交。人或問玄平王之長,玄平答曰:「無長。」問者怪而復問之,玄平曰:「夫人有短,所以見其長。至於霍王,無所不備,吾何以稱之哉?」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為定州刺史。突厥來寇,元軌令開門偃旗,虜疑有伏,懼而宵遁。州人李嘉運與賊連謀,事洩,高宗令收按其黨。元軌以強寇在境,人心不安,惟殺嘉運,余無所及,因自劾違制。上覽表大悅,謂使曰:「朕亦悔之,向無王,則失定州矣。」有王文操遇賊,而二子鳳、賢遂以身蔽捍,文操獲全,二子皆死。縣司抑而不申,元軌察知,遣使弔祭,表上其事,詔並贈朝散大夫,令加旌表。其禮賢愛善如此。後因入朝,屢上疏陳時政得失,多所匡益,高宗甚尊重之。及在外籓,朝廷每有大事,或密制問焉。高宗崩,與侍中劉齊賢等知山陵葬事,齊賢服其識練故事,每謂人曰:「非我輩所及也。」元軌嘗使國令征封,令白:「請依諸國賦物貿易取利。」元軌曰:「汝為國令,當正吾失,反說吾以利耶!」拒而不納。垂拱元年,加位司徒,尋出為襄州刺史,轉青州。四年,坐與越王貞連謀起兵,事覺,徙居黔州,仍令載以檻車,行至陳倉而死。有子七人。長子緒,最有才藝。上元中,封江都王,累除金州刺史。重拱中,坐與裴承光交通被殺。神龍初,與元軌並追復爵位,仍封緒孫暉為嗣霍王。景龍四年,加銀青光祿大夫。開元中,左千牛員外將軍。   虢王鳳,高祖第十五子也。武德六年,封豳王。貞觀七年,授鄧州刺史,賜實封六百戶。十年,徙封虢王,歷虢、豫二州刺史。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麟德初,累授青州刺史。上元元年薨,年五十二,贈司徒、揚州大都督,陪葬獻陵,謚曰莊。子平陽郡王翼嗣,官至光州刺史。永隆二年卒。子寓嗣,則天時失爵。鳳第三子定襄郡公宏,則天初為曹州刺史。第五子東莞郡公融,少以武勇見知。垂拱中,為申州刺史。初,黃公譔將與越王貞通謀,深倚仗融,以為外助。時詔追諸親赴都,融私使問其所親成均助教高子貢曰:「可入朝以否?」子貢報曰:「來必取死。」融乃稱疾不朝,以俟諸籓期。及得越王貞起兵書,倉卒不能相應,為僚吏所逼,不獲已而奏之,於是擢授銀青光祿大夫,行太子右贊善大夫。未幾,為支黨所引,被誅。子徹,神龍元年襲封東莞郡公。開元五年,繼密王元曉,改為嗣密王。十二年,改封濮陽郡王,歷宗正卿、金紫光祿大夫,卒。神龍初,封鳳嫡孫邕為嗣虢王。邕娶韋庶人妹為妻,由是中宗時特承寵異,轉秘書監,俄又改封汴王,開府置僚屬。月餘而韋氏敗,邕揮刃截其妻首,以至於朝,深為物議所鄙。貶沁州刺史,不知州事,削封邑。景雲二年,復嗣虢王,還封二百戶。累遷衛尉卿。開元十五年卒。子巨嗣,別有傳。   道王元慶,高祖第十六子也。武德六年,封漢王。八年,改封陳王。貞觀九年,拜趙州刺史,賜實封八百戶。十年,改封道王,授豫州刺史。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永徽四年,歷滑州刺史,以政績聞,賜物二百段。後歷徐、沁、衛三州刺史。元慶事母甚謹,及母薨,又請躬修墳墓,優詔不許。麟德元年薨,贈司徒、益州都督,陪葬獻陵,謚曰孝。子臨淮王誘嗣,官至澧州刺史。永淳中,坐贓削爵。次子詢,壽州刺史。詢子微,神龍初,封為嗣道王。景龍四年,加銀青光祿大夫。景雲元年,宗正卿,卒。子鏈,開元二十五年,襲封嗣道王。廣德中,官至宗正卿。   鄧王元裕,高祖第十七子也。貞觀五年,封鄶王。十一年,改封鄧王,賜實封八百戶,歷鄧、梁、黃三州刺史。元裕好學,善談名理,與典簽盧照鄰為布衣之交。二十三年,加實封通前一千五百戶。高宗時,又歷壽、襄二州刺史、兗州都督。麟德二年薨,贈司徒、益州大都督,陪葬獻陵,謚曰康。無子,以弟江王元祥子廣平公炅嗣。神龍初,封炅子孝先為嗣鄧王。開元十三年,右監門衛大將軍、冠軍大將軍,卒。   舒王元名,高祖第十八子也。年十歲時,高祖在大安宮,太宗晨夕使尚宮起居送珍饌,元名保傅等謂元名曰:「尚宮品秩高者,見宜拜之。」元名曰:「此我二哥家婢也,何用拜為?」太宗聞而壯之,曰:「此真我弟也。」貞觀五年,封譙王。十一年,徙封舒王,賜實封八百戶,拜壽州刺史。後歷滑、許、鄭三州刺史。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轉石州刺史。   元名性高潔,罕問家人產業,朝夕矜莊,門庭清肅,常誡其子豫章王亶等曰:「籓王所乏者,不慮無錢財官職,但勉行善事,忠孝持身,此吾志也。」及亶為江州刺史,以善政聞,高宗手敕褒美元名,以賞其義方之訓。高宗每欲授元名大州刺史,固辭曰:「忝預籓戚,豈以州郡戶口為仕進之資?」辭情懇到,故在石州二十年,賞玩林泉,有塵外之意。垂拱年,除青州刺史,又除鄭州刺史。州境鄰接都畿,諸王及帝戚蒞官者,或有不檢攝家人,為百姓所苦。及元名到,大革其弊。轉滑州刺史,政理如在鄭州。尋加授司空。永昌年,與子亶俱為丘神勣所陷,被殺。神龍初,贈司徒,復其官爵,仍令以禮改葬。亶子津為嗣舒王。景龍四年,加銀青光祿大夫。開元中,左威衛將軍,卒。子萬嗣,天寶二年卒。子藻嗣,天寶九載,封嗣舒王。   魯王靈夔,高祖第十九子也。少有美譽,善音律,好學,工草隸,與同母兄韓王元嘉特相友愛。貞觀五年,封魏王。十年,改封燕王,賜實封八百戶,授幽州都督。十四年,改封魯王,授兗州都督。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永徽六年,轉隆州刺史,後歷絳、滑、定等州刺史,太子太師。垂拱元年,授邢州刺史。四年,與兄元嘉子黃公譔結謀,欲起兵應接越王貞父子,事洩,配流振州,自縊而死。有二子:長子銑,封清河王。次子藹,封范陽王,歷右散騎常侍,為酷吏所陷。神龍初,追復靈夔官爵,仍令以禮改葬。封藹子道堅為嗣魯王。性嚴整,雖在閨門,造次必於莊敬。少年佐郡,聲實已彰。景龍四年,加銀青光祿大夫,歷果、隴、吉、冀、洺、汾、滄等七州刺史,國子祭酒。開元二十二年,兼檢校魏州刺史,未行,改汴州刺史、河南道採訪使。此州都會,水陸輻湊,實曰膏腴,道堅特以清毅聞。入為宗正卿,卒。子宇嗣,二十九年,封嗣魯王。至德元年,從幸巴蜀,為右金吾將軍。寶應元年,皇太子封為魯王,改宇嗣鄒王。道堅弟道邃,中興初,封戴國公。以恭默自守,修山東婚姻故事,頻任清列。天寶中為右丞,大理、宗正二卿,卒。   江王元祥,高祖第二十子也。貞觀五年,封許王。十一年,徙封江王,授蘇州刺史,賜實封八百戶。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高宗時,又歷金、鄜、鄭三州刺史。性貪鄙,多聚金寶,營求無厭,為人吏所患。時滕王元嬰、蔣王惲、虢王鳳亦稱貪暴,有授得其府官者,以比嶺南惡處,為之語曰:「寧向儋、崖、振、白,不事江、滕、蔣、虢。」元祥體質洪大,腰帶十圍,飲啖亦兼數人,其時韓王元嘉、虢王鳳、魏王恭狀貌亦偉,不逮於元祥。又眇一目。永隆元年薨,贈司徒、并州大都督,陪葬獻陵,謚曰安。子永嘉王卓,永隆中,為復州刺史。以禽獸其行,賜死於家。中興初,元祥子鉅鹿郡公晃子欽嗣江王。景龍四年,加銀青光祿大夫,娶王仁皎女,至千牛將軍,卒。   密王元曉,高祖第二十一子也。貞觀五年受封。九年,授虢州刺史。十四年,賜實封八百戶。二十三年,加滿千戶,轉澤州刺史。永徽四年,除宣州刺史,後歷徐州刺史。上元三年薨,贈司徒、揚州都督,陪葬獻陵,謚曰貞。子南安王穎嗣。神龍初,封穎弟亮子曇為嗣密王。   滕王元嬰,高祖第二十二子也。貞觀十三年受封。十五年,賜實封八百戶,授金州刺史。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永徽中,元嬰頗驕縱逸游,動作失度,高宗與書誡之曰:「王地在宗枝,寄深磐石,幼聞《詩》、《禮》,夙承義訓。實冀孜孜無怠,漸以成德,豈謂不遵軌轍,逾越典章。且城池作固,以備不虞,關鑰閉開,須有常准。鳩合散樂,並集府僚,嚴關夜開,非復一度。遏密之悲,尚纏比屋,王以此情事,何遽紛紜?又巡省百姓,本觀風問俗,遂乃驅率老幼,借狗求置,志從禽之娛,忽黎元之重。時方農要,屢出畋游,以彈彈人,將為笑樂。取適之方,亦應多緒,何必此事,方得為娛?晉靈虐主,未可取則。趙孝文趨走小人,張四又倡優賤隸,王親與博戲,極為輕脫,一府官僚,何所瞻望?凝寒方甚,以雪埋人,虐物既深,何以為樂?家人奴僕,侮弄官人,至於此事,彌不可長。朕以王骨肉至親,不能致王於法,令與王下上考,以愧王心。人之有過,貴在能改,國有憲章,私恩難再。興言及此,慚歎盈懷。」三年,遷蘇州刺史,尋轉洪州都督。又數犯憲章,削邑戶及親事帳內之半,於滁州安置。後起授壽州刺史,轉隆州刺史。弘道元年,加開府儀同三司,兼梁州都督。文明元年薨,贈司徒、冀州都督,陪葬獻陵。子長樂王循琦嗣。兄弟六人,垂拱中並陷詔獄。神龍初,以循琦弟循琣子涉嗣滕王,本名茂宗,狀貌類胡而豐碩。開元十二年,加銀青光祿大夫,左驍衛將軍。天寶初,淮安郡別駕,卒。子湛然嗣。十一載,封滕王。十五載,從幸蜀,除左金吾將軍。   史臣曰:一人元良,萬國以貞。若明異重離,道非出震,雖居嫡長,寧固擉儋矷I況當開創之初,未見太平之兆。建成殘忍,豈主鬯之才;元吉凶狂,有覆巢之跡。若非太宗逆取順守,積德累功,何以致三百年之延洪、二十帝之纂嗣?或堅持小節,必虧大猷,欲比秦二世、隋煬帝,亦不及矣。元嘉修身,元軌無短,元裕名理,元名高潔,靈夔嚴整,皆有封冊之名,而無磐石之固。武氏之亂,或連頸被刑;奸臣擅權,則束手為制。其望本枝百世也,不亦難乎?   贊曰:有功曰祖,有德曰宗。建成、元吉,實為二凶。中外交構,人神不容。用晦而明,殷憂啟聖。運屬文皇,功成守正。善惡既分,社稷乃定。盤維封建,本枝茂盛。元嘉、元軌,修身慎行。元裕、元名,行簡居正。犬牙不固,武氏易姓。既無兵民,若拘陷阱。敢告後人,無或失政。   列傳第十五   ○高士廉 子履行 真行 長孫無忌   高儉,字士廉,渤海蓨人。曾祖飛雀,後魏贈太尉。祖岳,北齊侍中、左僕射、太尉、清河王。父勵,字敬德,北齊樂安王、尚書左僕射、隋洮州刺史。士廉少有器局,頗涉文史。隋司隸大夫薛道衡、起居舍人崔祖浚並稱先達,與士廉結忘年之好,由是公卿藉甚。大業中,為治禮郎。士廉妹先適隋右驍衛將軍長孫晟,生子無忌及女。晟卒,士廉迎妹及甥於家,恩情甚重。見太宗潛龍時非常人,因以晟女妻焉,即文德皇后也。隋軍伐遼,時兵部尚書斛斯政亡奔高麗,士廉坐與交遊,謫為硃鳶主簿。事父母以孝聞,嶺南瘴癘,不可同行,留妻鮮于氏侍養,供給不足。又念妹無所庇,乃賣大宅,買小宅以處之,分其餘資,輕裝而去。尋屬天下大亂,王命阻絕,交趾太守丘和署為司法書佐。士廉久在南方,不知母問,北顧彌切。嘗晝寢,夢其母與之言,宛如膝下,既覺而涕泗橫集。明日果得母訊,議者以為孝感之應。時欽州寧長真率眾攻和,和欲出門迎之,士廉進說曰:「長真兵勢雖多,懸軍遠至,內離外蹙,不能持久。且城中勝兵,足以當之,奈何而欲受人所制?」和從之,因命士廉為行軍司馬,水陸俱進,逆擊破之,長真僅以身免,餘眾盡降。及蕭銑敗,高祖使徇嶺南。武德五年,士廉與和上表歸國,累遷雍州治中。時太宗為雍州牧,以士廉是文德皇后之舅,素有才望,甚親敬之。及將誅隱太子,士廉與其甥長孫無忌並預密謀。六月四日,士廉率吏卒釋系囚,授以兵甲,馳至芳林門,備與太宗合勢。太宗升春宮,拜太子右庶子。   貞觀元年,擢拜侍中,封義興郡公,賜實封九百戶。士廉明辯,善容止,凡有獻納,搢紳之士莫不屬目。時黃門侍郎王珪有密表附士廉以聞,士廉寢而不言,坐是出為安州都督,轉益州大都督府長史。蜀土俗薄,畏鬼而惡疾,父母病有危殆者,多不親扶侍,杖頭掛食,遙以哺之。士廉隨方訓誘,風俗頓改。秦時李冰守蜀,導引汶江,創浸灌之利,至今地居水側者,須直千金,富強之家,多相侵奪。士廉乃於故渠外別更疏決,蜀中大獲其利。又因暇日汲引辭人,以為文會,兼命儒生講論經史,勉勵後進,蜀中學校粲然復興。蜀人硃桃椎者,淡泊為事,隱居不仕,披裘帶索,沉浮人間。竇軌之鎮益州也,聞而召見,遺以衣服,逼為鄉正。桃椎口竟無言,棄衣於地,逃入山中,結庵澗曲。夏則裸形,冬則樹皮自覆,人有贈遺,一無所受。每為芒履,置之於路,人見之者,曰:「硃居士之履也」。為鬻米置於本處,桃椎至夕而取之,終不與人相見。議者以為焦先之流。士廉下車,以禮致之,及至,降階與語,桃椎不答,直視而去。士廉每令存問,桃椎見使者,輒入林自匿。近代以來,多輕隱逸,士廉獨加褒禮,蜀中以為美談。五年,入為吏部尚書,進封許國公,仍封一子為縣公。獎鑒人倫,雅諳姓氏,凡所署用,莫不人地俱允。高祖崩,士廉攝司空,營山陵制度。事畢,加特進、上柱國。是時,朝議以山東人士好自矜誇,雖復累葉陵遲,猶恃其舊地,女適他族,必多求聘財。太宗惡之,以為甚傷教義,乃詔士廉與御史大夫韋挺、中書侍郎岑文本、禮部侍郎令狐德棻等刊正姓氏。於是普責天下譜諜,仍憑據史傳,考其真偽,忠賢者褒進,悖逆者貶黜,撰為《氏族志》。士廉乃類其等第以進。太宗曰:「我與山東崔、盧、李、鄭,舊既無嫌,為其世代衰微,全無冠蓋,猶自雲士大夫,婚姻之間,則多邀錢幣。才識凡下,而偃仰自高,販鬻松檟,依托富貴。我不解人間何為重之?祗緣齊家惟據河北,梁、陳僻在江南,當時雖有人物,偏僻小國,不足可貴,至今猶以崔、盧、王、謝為重。我平定四海,天下一家。凡在朝士,皆功效顯著,或忠孝可稱,或學藝通博,所以擢用。見居三品以上,欲共衰代舊門為親,縱多輸錢帛,猶被偃仰。我今特定族姓者,欲崇重今朝冠冕,何因崔干猶為第一等?昔漢高祖止是山東一匹夫,以其平定天下,主尊臣貴。卿等讀書,見其行跡,至今以為美談,心懷敬重。卿等不貴我官爵耶?不須論數世以前,止取今日官爵高下作等級。」遂以崔干為第三等。及書成,凡一百卷,詔頒於天下。賜士廉物千段,尋同中書門下三品。十二年,與長孫無忌等以佐命功,並代襲刺史,授申國公。其年,拜尚書右僕射。士廉既任遇益隆,多所表奏,成輒焚稿,人莫知之。攝太子少師,特令掌選。十六年,加授開府儀同三司,尋表請致仕,聽解尚書右僕射,令以開府儀同三司依舊平章事。又正受詔與魏徵等集文學之士,撰《文思博要》一千二百卷,奏之,賜物千段。十七年二月,詔圖形凌煙閣。十九年,太宗伐高麗,皇太子定州監國,士廉攝太子太傅,仍典朝政。皇太子下令曰:「攝太傅、申國公士廉,朝望國華,儀刑攸屬,寡人忝膺監守,實資訓導。比聽政,常屈同榻,庶因諮白,少祛蒙滯。但據案奉對,情所未安,已約束不許更進。太傅誨諭深至,使遵常式,辭不獲免,輒復敬從。所司亦宜別以一案供太傅。」士廉固讓不敢當。二十年,遇疾,太宗幸其第問之,因敘說生平,流涕歔欷而訣。二十一年正月壬辰,薨於京師崇仁裡私第,時年七十二。太宗又命駕將臨之,司空玄齡以上餌藥石,不宜臨喪,抗表切諫,上曰:「朕之此行,豈獨為君臣之禮,兼以故舊情深,姻戚義重,卿勿復言也。」太宗從數百騎出興安門,至延喜門,長孫無忌馳至馬前諫曰:「餌石臨喪,經方明忌。陛下含育黎元,須為宗社珍愛。臣亡舅士廉知將不救,顧謂臣曰:『至尊覆戴恩隆,不遺簪履,亡歿之後,或致親臨。內省凡才,無益聖日,安可以死亡之餘,輒回宸駕,魂而有靈,負譴斯及。』陛下恩深故舊,亦請察其丹誠。」其言甚切,太宗猶不許。無忌乃伏於馬前流涕,帝乃還宮。贈司徒、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謚曰文獻。士廉祖、父洎身,並為僕射,子為尚書,甥為太尉,當代榮之。六子:履行、至行、純行、真行、審行、慎行。及喪柩出自橫橋,太宗登故城西北樓望而慟。高宗即位,追贈太尉,與房玄齡、屈突通並配享太宗廟庭。   子履行,貞觀初歷祠部郎中。丁母憂,哀悴逾禮。太宗遣使諭之曰:「孝子之道,毀不滅性。汝宜強食,不得過禮。」服闋,累遷滑州刺史。尚太宗女東陽公主,拜駙馬都尉。十九年,除戶部侍郎,加銀青光祿大夫。無幾,遭父艱,居喪復以孝聞,太宗手詔敦喻曰:「古人立孝,毀不滅身。聞卿絕粒,殊乖大體,幸抑摧裂之情,割傷生之累。」俄起為衛尉卿,進加金紫光祿大夫,襲爵申國公。永徽元年,拜戶部尚書、檢校太子詹事、太常卿。顯慶元年,出為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先是,士廉居此職,頗著能名。至是,履行繼之,亦有善政,大為人吏所稱。三年,坐與長孫無忌親累,左授洪州都督,轉永州刺史,卒於官。   履行弟真行,官至右衛將軍。其子典膳丞岐,坐與章懷太子陰謀,事洩,詔付真行令自懲誡。真行遂手刃之,仍棄其屍於衢路。高宗聞而鄙之,貶真行為睦州刺史,卒。   長孫無忌,字輔機,河南洛陽人。其先出自後魏獻文帝第三兄。初為拓拔氏,宣力魏室,功最居多,世襲大人之號,後更跋氏,為宗室之長,改姓長孫氏。七世祖道生,後魏司空、上黨靖王。六世祖旃,後魏特進、上黨齊王。五世祖觀,後魏司徒、上黨定王。高祖稚,西魏太保、馮翊文宣王。曾祖子裕,西魏衛尉卿、平原郡公。祖光,周開府儀同三司,襲平原公。父晟,隋右驍衛將軍。無忌貴戚好學,該博文史,性通悟,有籌略。文德皇后即其妹也。少與太宗友善,義軍渡河,無忌至長春宮謁見,授渭北道行軍典簽。常從太宗征討,累除比部郎中,封上黨縣公。武德九年,隱太子建成、齊王元吉謀,將害太宗,無忌請太宗先發誅之。於是奉旨密召房玄齡、杜如晦等共為籌略。六月四日,無忌與尉遲敬德、侯君集、張公謹、劉師立、公孫武達、獨孤彥雲、杜君綽、鄭仁泰、李孟嘗等九人,入玄武門討建成、元吉,平之。太宗升春宮,授太子左庶子。及即位,遷左武候大將軍。貞觀元年,轉吏部尚書,以功第一,進封齊國公,實封千三百戶。太宗以無忌佐命元勳,地兼外戚,禮遇尤重,常令出入臥內。其年,拜尚書右僕射。時突厥頡利可汗新與中國和盟,政教紊亂,言事者多陳攻取之策。太宗召蕭瑀及無忌問曰:「北番君臣昏亂,殺戮無辜。國家不違舊好,便失攻昧之機;今欲取亂侮亡,復爽同盟之義。二途不決,孰為勝耶?」蕭瑀曰:「兼弱攻昧,擊之為善。」無忌曰:「今國家務在戢兵,待其寇邊,方可討擊。彼既已弱,必不能來。若深入虜廷,臣未見其可。且按甲存信,臣以為宜。」太宗從無忌之議。突厥尋政衰而滅。   或有密表稱無忌權寵過盛,太宗以表示無忌曰:「朕與卿君臣之間,凡事無疑。若各懷所聞而不言,則君臣之意無以獲通。」因召百僚謂之曰:「朕今有子皆幼,無忌於朕,實有大功,今者委之,猶如子也。疏間親,新間舊,謂之不順,朕所不取也。」無忌深以盈滿為誡,懇辭機密,文德皇后又為之陳請,太宗不獲已,乃拜開府儀同三司,解尚書右僕射。是歲,太宗親祠南郊,及將還,命無忌與司空裴寂同升金輅。五年,與房玄齡、杜如晦、尉遲敬德四人,以元勳各封一子為郡公。七年十月,冊拜司空,無忌固辭,不許。又因高士廉奏曰:「臣幸居外戚,恐招聖主私親之誚,敢以死請。」太宗曰:「朕之授官,必擇才行。若才行不至,縱朕至親,亦不虛授,襄邑王神符是也;若才有所適,雖怨仇而不棄,魏徵等是也。朕若以無忌居後兄之愛,當多遺子女金帛,何須委以重官,蓋是取其才行耳。無忌聰明鑒悟,雅有武略,公等所知,朕故委之台鼎。」無忌又上表切讓,詔報之曰:「昔黃帝得力牧而為五帝先,夏禹得咎繇而為三王祖,齊桓得管仲而為五伯長。朕自居籓邸,公為腹心,遂得廓清宇內,君臨天下。以公功績才望,允稱具瞻,故授此官,無宜多讓也。」太宗追思王業艱難,佐命之力,又作《威鳳賦》以賜無忌。其辭曰:   有一威鳳,憩翮朝陽。晨游紫霧,夕飲玄霜。資長風以舉翰,戾天衢而遠翔。西翥則煙氛閉色,東飛則日月騰光。化垂鵬於北裔,馴群鳥於南荒。殄亂世而方降,應明時而自彰。俯翼雲路,歸功本樹。仰喬枝而見猜,俯修條而抱蠹。同林之侶俱嫉,共干之儔並忤。無恆山之義情,有炎洲之凶度。若巢葦而居安,獨懷危而履懼。鴟鴞嘯乎側葉,燕雀喧乎下枝。慚己陋之至鄙,害他賢之獨奇。或聚咮而交擊,乍分羅而見羈。戢凌雲之逸羽,韜偉世之清儀。遂乃蓄情宵影,結志晨暉,霜殘綺翼,露點紅衣。嗟憂患之易結,歎矰繳之難違。期畢命於一死,本無情於再飛。幸賴君子,以依以恃,引此風雲,濯斯塵滓。披蒙翳於葉下,發光華於枝裡。仙翰屈而還舒,靈音摧而復起。眄八極以遐翥,臨九天而高峙。庶廣德於眾禽,非崇利於一己。是以徘徊感德,顧慕懷賢。憑明哲而禍散,托英才而福全。答惠之情彌結,報功之志方宣。非知難而行易,思令後而終前。俾賢德之流慶,畢萬葉而芳傳。   十一年,令與諸功臣世襲刺史。詔曰:   周武定業,胙茅土於子弟;漢高受命,誓帶礪於功臣。豈止重親賢之地,崇其典禮,抑亦固磐石之基,寄以籓翰。魏、晉已降,事不師古,建侯之制,有乖名實。非所謂作屏王室,永固無窮者也。隋氏之季,四海沸騰,朕運屬殷憂,戡翦多難。上憑明靈之祐,下賴英賢之輔,廓清宇縣,嗣膺寶歷,豈予一人,獨能致此!時迍共資其力,世安專享其利,乃睠於斯,甚所不取。但今刺史,即古之諸侯,雖立名不同,監統一也。故申命有司,斟酌前代,宣條委共理之寄,像賢存世及之典。司空、齊國公無忌等,並策名運始,功參締構,義貫休戚,效彰夷險,嘉庸懿績,簡於朕心,宜委以籓鎮,改錫土宇。無忌可趙州刺史,改封趙國公;尚書左僕射、魏國公玄齡可宋州刺史,改封梁國公;故司空、蔡國公杜如晦可贈密州刺史,改封萊國公;特進、代國公靖可濮州刺史,改封衛國公;特進、吏部尚書、許國公士廉可申州刺史,改封申國公;兵部尚書、潞國公侯君集可陳州刺史,改封陳國公;刑部尚書、任城郡王道宗可鄂州刺史,改封江夏郡王;晉州刺史、趙郡王孝恭可觀州刺史,改封河間郡王;同州刺史、吳國公尉遲敬德可宣州刺史,改封鄂國公;并州都督府長史、曹國公李勣可蘄州刺史,改封英國公;左驍衛大將軍、楚國公段志玄可金州刺史,改封褒國公;左領軍大將軍、宿國公程知節可普州刺史,改封盧國公;太僕卿、任國公劉弘基可朗州刺史,改封夔國公;相州都督府長史、鄅國公張亮可澧州刺史,改封鄖國公。余官食邑並如故,即令子孫奕葉承襲。   無忌等上言曰:「臣等披荊棘以事陛下,今海內寧一,不願違離,而乃世牧外州,與遷徙何異。」乃與房玄齡上表曰:   臣等聞質文迭變,皇王之跡有殊;今古相沿,致理之方乃革。緬惟三代,習俗靡常,爰制五等,隨時作教。蓋由力不能制,因而利之,禮樂節文,多非己出。逮於兩漢,用矯前違,置守頒條,蠲除曩弊。為無益之文,覃及四方;建不易之理,有逾千載。今曲為臣等,復此奄荒,欲其優隆,錫之茅社,施於子孫,永貽長世。斯乃大鈞播物,毫髮並施其生;小人逾分,後世必嬰其禍。何者?違時易務,曲樹私恩,謀及庶僚,義非僉允。方招史冊之誚,有紊聖代之綱。此其不可一也。又臣等智效罕施,器識庸陋。或情緣右戚,遂陟台階;或顧想披荊,便蒙夜拜。直當今日,猶愧非才,重裂山河,愈彰濫賞。此其不可二也。又且孩童嗣職,義乖師儉之方,任以褰帷,寧無傷錦之弊?上干天憲,彝典既有常科,下擾生民,必致餘殃於後,一掛刑網,自取誅夷。陛下深仁,務延其世,翻令剿絕,誠有可哀。此其不可三也。當今聖歷欽明,求賢分政,古稱良守,寄在共理。此道之目,為日滋久,因緣臣等,或有改張。封植兒曹,失於求瘼,百姓不幸,將焉用之?此其不可四也。在茲一舉,為損實多,曉夕深思,憂貫心髓。所以披丹上訴,指事明心,不敢浮辭,同於矯飾。伏願天澤,諒其愚款,特停渙汗之旨,賜其性命之恩。   太宗覽表謂曰:「割地以封功臣,古今通義,意欲公之後嗣,翼朕子孫,長為籓翰,傳之永久。而公等薄山河之誓,發言怨望,朕亦安可強公以土宇耶?」於是遂止。十二年,太宗幸其第,凡是親族,班賜有差。十六年,冊拜司徒。十七年,令圖畫無忌等二十四人於凌煙閣,詔曰:   自古皇王,褒崇勳德,既勒銘於鐘鼎,又圖形於丹青。是以甘露良佐,麟閣著其美;建武功臣,雲台紀其跡。司徒、趙國公無忌,故司空、揚州都督、河間元王孝恭,故司空、萊國成公如晦,故司空、相州都督、太子太師、鄭國文貞公征,司空、梁國公玄齡,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右僕射、申國公士廉,開府儀同三司、鄂國公敬德,特進、衛國公靖,特進、宋國公瑀,故輔國大將軍、揚州都督、褒忠壯公志玄,輔國大將軍、夔國公弘基,故尚書左僕射、蔣忠公通,故陝東道行台右僕射、鄖節公開山,故荊州都督、譙襄公柴紹,故荊州都督、邳襄公順德,洛州都督、鄖國公張亮,光祿大夫、吏部尚書、陳國公侯君集,故左驍衛大將軍、郯襄公張公謹,左領軍大將軍、盧國公程知節,故禮部尚書、永興文懿公虞世南,故戶部尚書、渝襄公劉政會,光祿大夫、戶部尚書、莒國公唐儉,光祿大夫、兵部尚書、英國公勣,故徐州都督、胡壯公秦叔寶等,或材推棟樑,謀猷經遠,綢繆帷帳,經綸霸圖;或學綜經籍,德范光茂,隱犯同致,忠讜日聞;或竭力義旗,委質籓邸,一心表節,百戰標奇;或受脤廟堂,闢土方面,重氛載廓,王略遐宣。並契闊屯夷,劬勞師旅。贊景業於草昧,翼淳化於隆平。茂績殊勳,冠冕列辟;昌言直道,牢籠搢紳。宜酌故實,弘茲令典,可併圖畫於凌煙閣。庶念功之懷,無謝於前載;旌賢之義,永貽於後昆。   其年,太子承乾得罪,太宗欲立晉王,而限以非次,回惑不決。御兩儀殿,群官盡出,獨留無忌及司空房玄齡、兵部尚書李勣,謂曰:「我三子一弟,所為如此,我心無憀。」因自投於床,抽佩刀欲自刺。無忌等驚懼,爭前扶抱,取佩刀以授晉王。無忌等請太宗所欲,報曰:「我欲立晉王。」無忌曰:「謹奉詔。有異議者,臣請斬之。」太宗謂晉王曰:「汝舅許汝,宜拜謝。」晉王因下拜。太宗謂無忌等曰:「公等既符我意,未知物論何如?」無忌曰:「晉王仁孝,天下屬心久矣。伏乞召問百僚,必無異辭。若不蹈舞同音,臣負陛下萬死。」於是建立遂定,因加授無忌太子太師。尋而太宗又欲立吳王恪,無忌密爭之,其事遂輟。太宗嘗謂無忌等曰:「朕聞主賢則臣直,人苦不自知,公宜面論,攻朕得失。」無忌奏言:「陛下武功文德,跨絕古今,發號施令,事皆利物。《孝經》云:『將順其美。』臣順之不暇,實不見陛下有所愆失。」太宗曰:「朕冀聞己過,公乃妄相諛悅。朕今面談公等得失,以為鑒誡。言之者可以無過,聞之者可以自改。」因目無忌曰:「善避嫌疑,應對敏速,求之古人,亦當無比;而總兵攻戰,非所長也。高士廉涉獵古今,心術聰悟,臨難既不改節,為官亦無朋黨;所少者骨鯁規諫耳。唐儉言辭便利,善和解人,酒杯流行,發言啟齒;事朕三十載,遂無一言論國家得失。楊師道性行純善,自無愆過;而情實怯懦,未甚任事,緩急不可得力。岑文本性道敦厚,文章是其所長;而持論常據經遠,自當不負於物。劉洎性最堅貞,言多利益;然其意上然諾於朋友,能自補闕,亦何以尚。馬周見事敏速,性甚貞正,至於論量人物,直道而行,朕比任使,多所稱意。褚遂良學問稍長,性亦堅正,既寫忠誠,甚親附於朕,譬如飛鳥依人,自加憐愛。」十九年,太宗征高麗,令無忌攝侍中。還,無忌固辭師傅之位,優詔聽罷太子太師。二十一年,遙領揚州都督。二十三年,太宗疾篤,引無忌及中書令褚遂良二人受遺令輔政。太宗謂遂良曰:「無忌盡忠於我,我有天下,多是此人力。爾輔政後,勿令讒毀之徒損害無忌。若如此者,爾則非復人臣。」   高宗即位,進拜太尉,兼揚州都督,知尚書及門下二省事並如故。無忌固辭知尚書省事,許之,仍令以太尉同中書門下三品。永徽二年,監修國史。高宗嘗謂公卿:「朕開獻書之路,冀有意見可錄,將擢用之。比者上疏雖多,而遂無可采者。」無忌對曰:「陛下即位,政化流行,條式律令,固無遺闕。言事者率其鄙見,妄希僥倖,至於裨俗益教,理當無足可取。然須開此路,猶冀時有讜言,如或杜絕,便恐下情不達。」帝曰:「又聞所在官司,猶自多有顏面。」無忌曰:「顏面阿私,自古不免。然聖化所漸,人皆向公,至於肆情曲法,實謂必無此事。小小收取人情,恐陛下尚亦不免,況臣下私其親戚,豈敢頓言絕無?」時無忌位當元舅,數進謀議,高宗無不優納之。明年,以旱上疏辭職,高宗頻降手詔敦喻不許。五年,親幸無忌第,見其三子,並擢授朝散大夫。又命圖無忌形像,親為畫贊以賜之。六年,帝將立昭儀武氏為皇后,無忌屢言不可,帝乃密遣使賜無忌金銀寶器各一車、綾錦十車,以悅其意。昭儀母楊氏復自詣無忌宅,屢加祈請。時禮部尚書許敬宗又屢申勸請,無忌嘗厲色折之。帝后又召無忌、左僕射於志寧、右僕射褚遂良,謂曰:「武昭儀有令德,朕欲立為皇后,卿等以為如何?」無忌曰:「自貞觀二十三年後,先朝付託遂良,望陛下問其可否。」帝竟不從無忌等言而立昭儀為皇后。皇后以無忌先受重賞而不助己,心甚銜之。顯慶元年,無忌與史官國子祭酒令狐德棻綴集武德、貞觀二朝史為八十卷,表上之,無忌以監領功,賜物二千段,封其子潤為金城縣子。四年,中書令許敬宗遣人上封事,稱監察御史李巢與無忌交通謀反,帝令敬宗與侍中辛茂將鞠之。敬宗奏言無忌謀反有端,帝曰:「我家不幸,親戚中頻有惡事。高陽公主與朕同氣,往年遂與房遺愛謀反,今阿舅復作噁心。近親如此,使我慚見萬姓。」敬宗曰:「房遺愛乳臭兒,與女子謀反,豈得成事?且無忌與先朝謀取天下,眾人服其智,作宰相三十年,百姓畏其威,可謂威能服物,智能動眾。臣恐無忌知事露,即為急計,攘袂一呼,嘯命同惡,必為宗廟深憂。誠願陛下斷之,不日即收捕,准法破家。」帝泣曰:「我決不忍處分與罪,後代良史道我不能和其親戚,使至於此。」敬宗曰:「漢文帝漢室明主,薄昭即是帝舅,從代來日,亦有大勳,與無忌不別。於後惟坐殺人,文帝惜國之法,令朝臣喪服就宅,哭而殺之,良史不以為失。今無忌忘先朝之大德,捨陛下之至親,聽受邪謀,遂懷悖逆,意在塗炭生靈。若比薄昭罪惡,未可同年而語,案諸刑典,合誅五族。臣聞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大機之事,間不容髮,若少遲延,恐即生變,惟請早決!」帝竟不親問無忌謀反所由,惟聽敬宗誣構之說,遂去其官爵,流黔州,仍遣使發次州府兵援送至流所。其子秘書監、駙馬都尉沖等併除名,流於嶺外。敬宗尋與吏部尚書李義府遣大理正袁公瑜就黔州重鞫無忌反狀,公瑜逼令自縊而死,籍沒其家。無忌既有大功,而死非其罪,天下至今哀之。上元元年,優詔追復無忌官爵,特令無忌孫延主齊獻公之祀。無忌從父兄安世,仕王世充,署為內史令,東都平,死於獄中。安世子祥,以文德皇后近屬,累除刑部尚書,坐與無忌通書見殺。   史臣曰:士廉才望素高,操秉無玷,保君臣終始之義,為子孫襲繼之謀。社稷之臣,功亦隆矣;獎遇之恩,賞亦厚矣。及子真行,手刃其子,何凶忍也?若是積慶之道,不其惑哉!無忌戚里右族,英冠人傑,定立儲闈,力安社稷,勳庸茂著,終始不渝。及黜廢中宮,竟不阿旨,報先帝之顧托,為敬宗之誣構。嗟乎!忠信獲罪,今古不免;無名受戮,族滅何辜!主暗臣奸,足貽後代。   贊曰:嚴嚴申公,功名始終。文皇題品,信謂酌中。趙公右戚,兩朝宣力。功成不去,竟逢鬼域。   列傳第十六   ○房玄齡 子遺直 遺愛   杜如晦 弟楚客 叔淹   房喬,字玄齡,齊州臨淄人。曾祖翼,後魏鎮遠將軍、宋安郡守,襲壯武伯。祖熊,字子繹,褐州主簿。父彥謙,好學,通涉《五經》,隋涇陽令,《隋書》有傳。玄齡幼聰敏,博覽經史,工草隸,善屬文。嘗從其父至京師,時天下寧晏,論者鹹以國祚方永,玄齡乃避左右告父曰:「隋帝本無功德,但誑惑黔黎,不為後嗣長計,混諸嫡庶,使相傾奪,諸後籓枝,競崇淫侈,終當內相誅夷,不足保全家國。今雖清平,其亡可翹足而待。」彥謙驚而異之。年十八,本州舉進士,授羽騎尉。吏部侍郎高孝基素稱知人,見之深相嗟挹,謂裴矩曰:「僕閱人多矣,未見如此郎者。必成偉器,但恨不睹其聳壑凌霄耳。」父病綿歷十旬,玄齡盡心藥膳,未嘗解衣交睫。父終,酌飲不入口者五日。後補隰城尉。會義旗入關,太宗徇地渭北,玄齡杖策謁於軍門,溫彥博又薦焉。太宗一見,便如舊識,署渭北道行軍記室參軍。玄齡既遇知己,罄竭心力,知無不為。賊寇每平,眾人競求珍玩,玄齡獨先收人物,致之幕府。及有謀臣猛將,皆與之潛相申結,各盡其死力。   既而隱太子見太宗勳德尤盛,轉生猜間。太宗嘗至隱太子所,食,中毒而歸,府中震駭,計無所出。玄齡因謂長孫無忌曰:「今嫌隙已成,禍機將發,天下辿I恟,人懷異志。變端一作,大亂必興,非直禍及府朝,正恐傾危社稷。此之際會,安可不深思也!僕有愚計,莫若遵周公之事,外寧區夏,內安宗社,申孝養之禮。古人有雲,『為國者不顧小節』,此之謂歟!孰若家國淪亡,身名俱滅乎?」無忌曰:「久懷此謀,未敢披露,公今所說,深會宿心。」無忌乃入白之。太宗召玄齡謂曰:「阽危之兆,其跡已見,將若之何?」對曰:「國家患難,今古何殊。自非睿聖欽明,不能安輯。大王功蓋天地,事鍾壓紐,神贊所在,匪藉人謀。」因與府屬杜如晦同心戮力。仍隨府遷授秦王府記室,封臨淄侯;又以本職兼陝東道大行台考功郎中,加文學館學士。玄齡在秦府十餘年,常典管記,每軍書表奏,駐馬立成,文約理贍,初無稿草。高祖嘗謂侍臣曰:「此人深識機宜,足堪委任。每為我兒陳事,必會人心,千里之外,猶對面語耳。」隱太子以玄齡、如晦為太宗所親禮,甚惡之,譖之於高祖,由是與如晦並被驅斥。隱太子將有變也,太宗令長孫無忌召玄齡及如晦,令衣道士服,潛引入閣計事。及太宗入春宮,擢拜太子右庶子,賜絹五千匹。貞觀元年,代蕭瑀為中書令。論功行賞,以玄齡及長孫無忌、杜如晦、尉遲敬德、侯君集五人為第一,進爵邢國公,賜實封千三百戶。太宗因謂諸功臣曰:「朕敘公等勳效,量定封邑,恐不能盡當,各許自言。」皇從父淮安王神通進曰:「義旗初起,臣率兵先至。今房玄齡、杜如晦等刀筆之吏,功居第一,臣竊不服。」上曰:「義旗初起,人皆有心。叔父雖率得兵來,未嘗身履行陣。山東未定,受委專征,建德南侵,全軍陷沒。及劉黑闥翻動,叔父望風而破。今計勳行賞,玄齡等有籌謀帷幄、定社稷之功,所以漢之蕭何,雖無汗馬,指蹤推轂,故得功居第一。叔父於國至親,誠無所愛,必不可緣私,濫與功臣同賞耳。」初,將軍丘師利等鹹自矜其功,或攘袂指天,以手畫地,及見神道理屈,自相謂曰:「陛下以至公行賞,不私其親,吾屬何可妄訴?」三年,拜太子少師,固讓不受,攝太子詹事,兼禮部尚書。明年,代長孫無忌為尚書左僕射,改封魏國公,監修國史。既任總百司,虔恭夙夜,盡心竭節,不欲一物失所。聞人有善,若己有之。明達吏事,飾以文學,審定法令,意在寬平。不以求備取人,不以己長格物,隨能收敘,無隔卑賤。論者稱為良相焉。或時以事被譴,則累日朝堂,稽顙請罪,悚懼踧t,若無所容。九年,護高祖山陵制度,以功加開府儀同三司。十一年,與司空長孫無忌等十四人並代襲刺史,以本官為宋州刺史,改封梁國公,事竟不行。十三年,加太子少師,玄齡頻表請解僕射,詔報曰:「夫選賢之義,無私為本;奉上之道,當仁是貴。列代所以弘風,通賢所以協德。公忠肅恭懿,明允篤誠。草昧霸圖,綢繆帝道。儀刑黃閣,庶政惟和;輔翼春宮,望實斯著。而忘彼大體,徇茲小節,雖恭教諭之職,乃辭機衡之務,豈所謂弼予一人,共安四海者也?」玄齡遂以本官就職。時皇太子將行拜禮,備儀以待之,玄齡深自卑損,不敢修謁,遂歸於家。有識者莫不重其崇讓。玄齡自以居端揆十五年,女為韓王妃,男遺愛尚高陽公主,實顯貴之極,頻表辭位,優詔不許。十六年,又與士廉等同撰《文思博要》成,錫賚甚優。進拜司空,仍綜朝政,依舊監修國史。玄齡抗表陳讓,太宗遣使謂之曰:「昔留侯讓位,竇融辭榮,自懼盈滿,知進能退,善鑒止足,前代美之。公亦欲齊蹤往哲,實可嘉尚。然國家久相任使,一朝忽無良相,如失兩手。公若筋力不衰,無煩此讓。」玄齡遂止。十八年,與司徒長孫無忌等圖形於凌煙閣,贊曰:「才兼藻翰,思入機神。當官勵節,奉上忘身。」高宗居春宮,加玄齡太子太傅,仍知門下省事,監修國史如故。尋以撰《高祖、太宗實錄》成,降璽書褒美,賜物一千五百段。其年,玄齡丁繼母憂去職,特敕賜以昭陵葬地。未幾,起復本官。太宗親征遼東,命玄齡京城留守,手詔曰:「公當蕭何之任,朕無西顧之憂矣。」軍戎器械,戰士糧廩,並委令處分發遣。玄齡屢上言敵不可輕,尤宜誡慎。尋與中書侍郎褚遂良受詔重撰《晉書》,於是奏取太子左庶子許敬宗、中書舍人來濟、著作郎陸元仕、劉子翼、前雍州刺史令狐德棻、太子舍人李義府、薛元超、起居郎上官儀等八人,分功撰錄,以臧榮緒《晉書》為主,參考諸家,甚為詳洽。然史官多是文詠之士,好采詭謬碎事,以廣異聞;又所評論,競為綺艷,不求篤實,由是頗為學者所譏。唯李淳風深明星歷,善於著述,所修《天文》、《律歷》、《五行》三志,最可觀采。太宗自著宣、武二帝及陸機、王羲之四論,於是總題雲御撰。至二十年,書成,凡一百三十卷,詔藏於秘府,頒賜加級各有差。   玄齡嘗因微譴歸第,黃門侍郎褚遂良上疏曰:「君為元首,臣號股肱,龍躍雲興,不嘯而集,苟有時來,千年朝暮。陛下昔在布衣,心懷拯溺,手提輕劍,仗義而起。平諸寇亂,皆自神功,文經之助,頗由輔翼。為臣之懃,玄齡為最。昔呂望之扶周武,伊尹之佐成湯,蕭何關中,王導江外,方之於斯,可以為匹。且武德初策名伏事,忠勤恭孝,眾所同歸。而前宮、海陵,憑凶恃亂,干時事主,人不自安。居累卵之危,有倒懸之急,命視一刻,身縻寸景,玄齡之心,終始無變。及九年之際,機臨事迫,身被斥逐,闕於謨謀,猶服道士之衣,與文德皇后同心影助,其於臣節,自無所負。及貞觀之始,萬物惟新,甄吏事君,物論推與,而勳庸無比,委質惟舊。自非罪狀無赦,搢紳同尤,不可以一犯一愆,輕示遐棄。陛下必矜玄齡齒發,薄其所為,古者有諷諭大臣遣其致仕,自可在後,式遵前事,退之以禮,不失善聲。今數十年勳舊,以一事而斥逐,在外云云,以為非是。夫天子重大臣,則人盡其力;輕去就,則物不自安。臣以庸薄,忝預左右,敢冒天威,以申管見。」二十一年,太宗幸翠微宮,授司農卿李緯為民部尚書。玄齡時在京城留守,會有自京師來者,太宗問曰:「玄齡聞李緯拜尚書如何?」對曰:「玄齡但雲李緯好髭鬚,更無他語。」太宗遽改授緯洛州刺史,其為當時准的如此。   二十三年,駕幸玉華宮,時玄齡舊疾發,詔令臥總留台。及漸篤,追赴宮所,乘擔輿入殿,將至御座乃下。太宗對之流涕,玄齡亦感咽不能自勝。敕遣名醫救療,尚食每日供御膳。若微得減損,太宗即喜見顏色;如聞增劇,便為改容淒愴。玄齡因謂諸子曰:「吾自度危篤,而恩澤轉深,若孤負聖君,則死有餘責。當今天下清謐,鹹得其宜,唯東討高麗不止,方為國患。主上含怒意決,臣下莫敢犯顏;吾知而不言,則銜恨入地。」遂抗表諫曰:   臣聞兵惡不戢,武貴止戈。當今聖化所覃,無遠不屆,洎上古所不臣者,陛下皆能臣之,所不制者,皆能制之。詳觀今古,為中國患害者,無如突厥。遂能坐運神策,不下殿堂,大小可汗,相次束手,分典禁衛,執戟行間。其後延陀鴟張,尋就夷滅;鐵勒慕義,請置州縣,沙漠以北,萬里無塵。至如高昌叛渙於流沙,吐渾首鼠於積石,偏師薄伐,俱從平蕩。高麗歷代逋誅,莫能討擊。陛下責其逆亂,弒主虐人,親總六軍,問罪遼、碣。未經旬月,即拔遼東,前後虜獲,數十萬計,分配諸州,無處不滿。雪往代之宿恥,掩崤陵之枯骨,比功較德,萬倍前王。此聖心之所自知,微臣安敢備說。且陛下仁風被於率土,孝德彰於配天。睹夷狄之將亡,則指期數歲;授將帥之節度,則決機萬里。屈指而候驛,視景而望書,符應若神,算無遺策。擢將於行伍之中,取士於凡庸之末。遠夷單使,一見不忘;小臣之名,未嘗再問。箭穿七札,弓貫六鈞。加以留情墳典,屬意篇什,筆邁鍾、張,辭窮班、馬。文鋒既振,則管磬自諧;輕翰暫飛,則花FM競發。撫萬姓以慈,遇群臣以禮。褒秋毫之善,解吞舟之網。逆耳之諫必聽,膚受之訴斯絕。好生之德,焚障塞於江湖;惡殺之仁,息鼓刀於屠肆。鳧鶴荷稻粱之惠,犬馬蒙帷蓋之恩。降乘吮思摩之瘡,登堂臨魏徵之柩。哭戰亡之卒,則哀動六軍;負填道之薪,則精感天地。重黔黎之大命,特盡心於庶獄。臣心識昏憒,豈足論聖功之深遠,談天德之高大哉!陛下兼眾美而有之,靡不備具,微臣深為陛下惜之重之,愛之寶之。《周易》曰:「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喪。」又曰:「知進退存亡,不失其正者,惟聖人乎!」由此言之,進有退之義,存有亡之機,得有喪之理,老臣所以為陛下惜之者,蓋此謂也。老子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謂陛下威名功德,亦可足矣;拓地開疆,亦可止矣。彼高麗者,邊夷賤類,不足待以仁義,不可責以常禮。古來以魚鱉畜之,宜從闊略。若必欲絕其種類,恐獸窮則搏。且陛下每決一死囚,必令三覆五奏,進素食、停音樂者,蓋以人命所重,感動聖慈也。況今兵士之徒,無一罪戾,無故驅之於行陣之間,委之於鋒刃之下,使肝腦塗地,魂魄無歸,令其老父孤兒、寡妻慈母,望□車而掩泣,抱枯骨以摧心,足以變動陰陽,感傷和氣,實天下冤痛也。且兵者凶器,戰者危事,不得已而用之。向使高麗違失臣節,陛下誅之可也;侵擾百姓,而陛下滅之可也;久長能為中國患,而陛下除之可也。有一於此,雖日殺萬夫,不足為愧。今無此三條,坐煩中國,內為舊王雪恥,外為新羅報仇,豈非所存者小,所損者大?願陛下遵皇祖老子止足之誡,以保萬代巍巍之名。發霈然之恩,降寬大之詔,順陽春以布澤,許高麗以自新。焚凌波之船,罷應募之眾,自然華夷慶賴,遠肅邇安。臣老病三公,旦夕入地,所恨竟無塵露,微增海岳。謹罄殘魂余息,預代結草之誠。倘蒙錄此哀鳴,即臣死且不朽。   太宗見表,謂玄齡子婦高陽公主曰:「此人危惙如此,尚能憂我國家。」後疾增劇,遂鑿苑牆開門,累遣中使候問。上又親臨,握手敘別,悲不自勝。皇太子亦就之與之訣。即日授其子遺愛右衛中郎將,遺則中散大夫,使及目前,見其通顯。尋薨,年七十。廢朝三日,冊贈太尉、并州都督,謚曰文昭,給東園秘器,陪葬昭陵。玄齡嘗誡諸子以驕奢沉溺,必不可以地望凌人,故集古今聖賢家誡,書於屏風,令各取一具,謂曰:「若能留意,足以保身成名。」又云:「袁家累葉忠節,是吾所尚,汝宜師之。」高宗嗣位,詔配享太宗廟庭。   子遺直嗣,永徽初為禮部尚書、汴州刺史。次子遺愛,尚太宗女高陽公主,拜駙馬都尉,官至太府卿、散騎常侍。初,主有寵於太宗,故遺愛特承恩遇,與諸主婿禮秩絕異。主既驕恣,謀黜遺直而奪其封爵,永徽中誣告遺直無禮於己。高宗令長孫無忌鞫其事,因得公主與遺愛謀反之狀。遺愛伏誅,公主賜自盡,諸子配流嶺表。遺直以父功特宥之,除名為庶人。停玄齡配享。   杜如晦,字克明,京兆杜陵人也。曾祖皎,周贈開府儀同、大將軍、遂州刺史。高祖徽,周河內太守。祖果,周溫州刺史,入隋,工部尚書、義興公,《周書》有傳。父吒,隋昌州長史。如晦少聰悟,好談文史。隋大業中以常調預選,吏部侍郎高孝基深所器重,顧謂之曰:「公有應變之才,當為棟樑之用,願保崇令德。今欲俯就卑職,為須少祿俸耳。」遂補滏陽尉,尋棄官而歸。太宗平京城,引為秦王府兵曹參軍,俄遷陝州總管府長史。時府中多英俊,被外遷者眾,太宗患之。記室房玄齡曰:「府僚去者雖多,蓋不足惜。杜如晦聰明識達,王佐才也。若大王守籓端拱,無所用之;必欲經營四方,非此人莫可。」太宗大驚曰:「爾不言,幾失此人矣!」遂奏為府屬。後從征薛仁杲、劉武周、王世充、竇建德,嘗參謀帷幄。時軍國多事,剖斷如流,深為時輩所服。累遷陝東道大行台司勳郎中,封建平縣男,食邑三百戶。尋以本官兼文學館學士。天策府建,以為從事中郎,畫像於丹青者十有八人,而如晦為冠首,令文學褚亮為之贊曰:「建平文雅,休有烈光。懷忠履義,身立名揚。」其見重如此。隱太子深忌之,謂齊王元吉曰:「秦王府中所可憚者,唯杜如晦與房玄齡耳。」因譖之於高祖,乃與玄齡同被斥逐。後又潛入畫策,及事捷,與房玄齡功等,擢拜太子左庶子,俄遷兵部尚書,進封蔡國公,賜實封千三百戶。貞觀二年,以本官檢校侍中,攝吏部尚書,仍總監東宮兵馬事,號為稱職。三年,代長孫無忌為尚書右僕射,仍知選事,與房玄齡共掌朝政。至於台閣規模及典章人物,皆二人所定,甚獲當代之譽,談良相者,至今稱房、杜焉。如晦以高孝基有知人之鑒,為其樹神道碑以紀其德。其年冬,遇疾,表請解職,許之,祿賜特依舊。太宗深憂其疾,頻遣使存問,名醫上藥,相望於道。四年,疾篤,令皇太子就第臨問,上親幸其宅,撫之流涕,賜物千段;及其未終,見子拜官,遂超遷其子左千牛構為尚捨奉御。尋薨,年四十六。太宗哭之甚慟,廢朝三日,贈司空,徙封萊國公,謚曰成。太宗手詔著作郎虞世南曰:「朕與如晦,君臣義重。不幸奄從物化,追念勳舊,痛悼於懷。卿體吾此意,為制碑文也。」太宗後因食瓜而美,愴然悼之,遂輟食之半,遣使奠於靈座。又嘗賜房玄齡黃銀帶,顧謂玄齡曰:「昔如晦與公同心輔朕,今日所賜,唯獨見公。」因泫然流涕。又曰:「朕聞黃銀多為鬼神所畏。」命取黃金帶遣玄齡親送於靈所。其後太宗忽夢見如晦若平生,及曉,以告玄齡,言之歔欷,令送御饌以祭焉。明年如晦亡日,太宗復遣尚宮至第慰問其妻子,其國官府佐並不之罷。終始恩遇,未之有焉。子構襲爵,官至慈州刺史,坐弟荷謀逆,徙於嶺表而卒。初,荷以功臣子尚城陽公主,賜爵襄陽郡公,授尚乘奉御。貞觀中,與太子承乾謀反,坐斬。   如晦弟楚客,少隨叔父淹沒於王世充。淹素與如晦兄弟不睦,譖如晦兄於王行滿,王世充殺之,並囚楚客,幾至餓死,楚客竟無怨色。洛陽平,淹當死,楚客泣涕請如晦救之。如晦初不從,楚客曰:「叔已殺大兄,今兄又結恨棄叔,一門之內,相殺而盡,豈不痛哉!」因欲自刎。如晦感其言,請於太宗,淹遂蒙恩宥。楚客因隱於嵩山。貞觀四年,召拜給事中,上謂曰:「聞卿山居日久,志意甚高,自非宰相之任,則不能出,何有是理耶?夫涉遠者必自邇,升高者必自下,但在官為眾所許,無慮官之不大。爾兄雖與我體異,其心猶一,於我國家非無大功。為憶爾兄,意欲見爾。宜識朕意,繼爾兄之忠義也。」拜楚客蒲州刺史,甚有能名。後歷魏王府長史,拜工部尚書,攝魏王泰府事。楚客知太宗不悅承乾,魏王泰又潛令楚客友朝臣用事者,至有懷金以賂之,因說泰聰明,可為嫡嗣。人或以聞,太宗隱而不言。及釁發,太宗始揚其事,以其兄有佐命功,免死,廢於家。尋授處化令,卒。   如晦叔父淹。淹,字執禮。祖業,周豫州刺史。父征,河內太守。淹聰辯多才藝,弱冠有美名,與同郡韋福嗣為莫逆之交,相與謀曰:「上好用嘉遁,蘇威以幽人見征,擢居美職。」遂共入太白山,揚言隱逸,實欲邀求時譽。隋文帝聞而惡之,謫戍江表。後還鄉里,雍州司馬高孝基上表薦之,授承奉郎。大業末,官至御史中丞。王世充僭號,署為吏部,大見親用。及洛陽平,初不得調,淹將委質於隱太子。時封德彝典選,以告房玄齡,恐隱太子得之,長其奸計,於是遽啟太宗,引為天策府兵曹參軍、文學館學士。武德八年,慶州總管楊文干作亂,辭連東宮,歸罪於淹及王珪、韋挺等,並流於越巂。太宗知淹非罪,贈以黃金三百兩。及即位,征拜御史大夫,封安吉郡公,賜實封四百戶。以淹多識典故,特詔東宮儀式簿領,並取淹節度。尋判吏部尚書,參議朝政。前後表薦四十餘人,後多知名者。淹嘗薦刑部員外郎郅懷道,太宗因問淹:「懷道才行何如?」淹對曰:「懷道在隋日作吏部主事,甚有清慎之名。又煬帝向江都之日,召百官問去住之計。時行計已決,公卿皆阿旨請去,懷道官位極卑,獨言不可。臣目見此事。」太宗曰:「卿爾可從何計?」對曰:「臣從行計。」太宗曰:「事君之義,有犯無隱。卿稱懷道為是,何因自不正諫?」對曰:「臣爾日不居重任,又知諫必不從,徒死無益。」太宗曰:「孔子稱從父之命,未為孝子。故父有爭子,國有爭臣。若以主之無道,何為仍仕其世?既食其祿,豈得不匡其非?」因謂群臣曰:「公等各言諫事如何?」王珪曰:「昔比干諫紂而死,孔子稱其仁;洩冶諫而被戮,孔子曰:『民之多辟,無自立辟。』是則祿重責深,理須極諫;官卑望下,許其從容。」太宗又召淹笑謂曰:「卿在隋日,可以位下不言;近仕世充,何不極諫?」對曰:「亦有諫,但不見從。」太宗曰:「世充若修德從善,當不滅亡;既無道拒諫,卿何免禍?」淹無以對。太宗又曰:「卿在今日,可為備任,復欲極諫否?」對曰:「臣在今日,必盡死無隱。且百里奚在虞虞亡,在秦秦霸,臣竊比之。」太宗笑。時淹兼二職,而無清潔之譽,又素與無忌不協,為時論所譏。及有疾,太宗親自臨問,賜帛三百匹。貞觀二年卒,贈尚書右僕射,謚曰襄。子敬同襲爵,官至鴻臚少卿。敬同子從則,中宗時為蒲州刺史。   史臣曰:房、杜二公,皆以命世之才,遭逢明主,謀猷允協,以致昇平。議者以比漢之蕭、曹,信矣!然萊成之見用,文昭之所舉也。世傳太宗嘗與文昭圖事,則曰「非如晦莫能籌之」。及如晦至焉,竟從玄齡之策也。蓋房知杜之能斷大事,杜知房之善建嘉謀,裨諶草創,東裡潤色,相須而成,俾無悔事,賢達用心,良有以也。若以往哲方之,房則管仲、子產,杜則鮑叔、罕虎矣。   贊曰:肇啟聖君,必生賢輔。猗歟二公,實開運祚。文含經緯,謀深夾輔。笙磬同音,唯房與杜。   列傳第十七   ○李靖 客師 令問 彥芳   李勣 孫敬業   李靖,本名藥師,雍州三原人也。祖崇義,後魏殷州刺史、永康公。父詮,隋趙郡守。靖姿貌瑰偉,少有文武材略,每謂所親曰:「大丈夫若遇主逢時,必當立功立事,以取富貴。」其舅韓擒虎,號為名將,每與論兵,未嘗不稱善,撫之曰:「可與論孫、吳之術者,惟斯人矣。」初仕隋為長安縣功曹,後歷駕部員外郎。左僕射楊素、吏部尚書牛弘皆善之。素嘗拊其床謂靖曰:「卿終當坐此。」大業末,累除馬邑郡丞。會高祖擊突厥於塞外,靖察高祖,知有四方之志,因自鎖上變,將詣江都,至長安,道塞不通而止。高祖克京城,執靖將斬之,靖大呼曰:「公起義兵,本為天下除暴亂,不欲就大事,而以私怨斬壯士乎!」高祖壯其言,太宗又固請,遂捨之。太宗尋召入幕府。武德三年,從討王世充,以功授開府。時蕭銑據荊州,遣靖安輯之。輕騎至金州,遇蠻賊數萬,屯聚山谷。廬江王瑗討之,數為所敗。靖與瑗設謀擊之,多所克獲。既至硤州,阻蕭銑,久不得進。高祖怒其遲留,陰敕硤州都督許紹斬之。紹惜其才,為之請命,於是獲免。會開州蠻首冉肇則反,率眾寇夔州,趙郡王孝恭與戰,不利。靖率兵八百,襲破其營,後又要險設伏,臨陣斬肇則,俘獲五千餘人。高祖甚悅,謂公卿曰:「朕聞使功不如使過,李靖果展其效。」因降璽書勞曰:「卿竭誠盡力,功效特彰。遠覽至誠,極以嘉賞,勿憂富貴也。」又手敕靖曰:「既往不咎,舊事吾久忘之矣。」四年,靖又陳十策以圖蕭銑。高祖從之,授靖行軍總管,兼攝孝恭行軍長史。高祖以孝恭未更戎旅,三軍之任,一以委靖。其年八月,集兵於夔州。銑以時屬秋潦,江水泛漲,三峽路險,必謂靖不能進,遂休兵不設備。九月,靖乃率師而進,將下峽,諸將皆請停兵以待水退,靖曰:「兵貴神速,機不可失。今兵始集,銑尚未知,若乘水漲之勢,倏忽至城下,所謂疾雷不及掩耳,此兵家上策。縱彼知我,倉卒徵兵,無以應敵,此必成擒也。」孝恭從之,進兵至夷陵。銑將文士弘率精兵數萬屯清江,孝恭欲擊之,靖曰:「士弘,銑之健將,士卒驍勇,今新失荊門,盡兵出戰,此是救敗之師,恐不可當也。宜自泊南岸,勿與爭鋒,待其氣衰,然後奮擊,破之必矣。」孝恭不從,留靖守營,率師與賊合戰。孝恭果敗,奔於南岸。賊舟大掠,人皆負重。靖見其軍亂,縱兵擊破之,獲其舟艦四百餘艘,斬首及溺死將萬人。孝恭遣靖率輕兵五千為先鋒,至江陵,屯營於城下。士弘既敗,銑甚懼,始徵兵於江南,果不能至。孝恭以大軍繼進,靖又破其驍將楊君茂、鄭文秀,俘甲卒四千餘人,更勒兵圍銑城。明日,銑遣使請降,靖即入據其城,號令嚴肅,軍無私焉。時諸將鹹請孝恭云:「銑之將帥與官軍拒戰死者,罪狀既重,請籍沒其家,以賞將士。」靖曰:「王者之師,義存吊伐。百姓既受驅逼,拒戰豈其所願?且犬吠非其主,無容同叛逆之科,此蒯通所以免大戮於漢祖也。今新定荊、郢,宜弘寬大,以慰遠近之心,降而籍之,恐非救焚拯溺之義。但恐自此已南城鎮,各堅守不下,非計之善。」於是遂止。江、漢之域,聞之莫不爭下。以功授上柱國,封永康縣公,賜物二千五百段。詔命檢校荊州刺史,承製拜授。乃度嶺至桂州,遣人分道招撫,其大首領馮盎、李光度、寧真長等皆遣子弟來謁,靖承製授其官爵。凡所懷輯九十六州,戶六十餘萬。優詔勞勉,授嶺南道撫慰大使,檢校桂州總管。十六年,輔公祏於丹陽反,詔孝恭為元帥、靖為副以討之,李勣、任瑰、張鎮州、黃君漢等七總管並受節度。師次舒州,公堨蛬滷N馮惠亮率舟師三萬屯當塗,陳正通、徐紹宗領步騎二萬屯青林山,仍於梁山連鐵鎖以斷江路,築卻月城,延袤十餘里,與惠亮為犄角之勢。孝恭集諸將會議,皆云:「惠亮、正通並握強兵,為不戰之計,城柵既固,卒不可攻。請直指丹陽,掩其巢穴,丹陽既破,惠亮自降。」孝恭欲從其議。靖曰:「公祏精銳,雖在水陸二軍,然其自統之兵,亦皆勁勇。惠亮等城柵尚不可攻,公祏既保石頭,豈應易拔?若我師至丹陽,留停旬月,進則公祏未平,退則惠亮為患,此便腹背受敵,恐非萬全之計。惠亮、正通皆是百戰餘賊,必不憚於野戰,止為公祏立計,令其持重,但欲不戰,以老我師。今欲攻其城柵,乃是出其不意,滅賊之機,唯在此舉。」孝恭然之。靖乃率黃君漢等先擊惠亮,苦戰破之,殺傷乃溺死者萬餘人,惠亮奔走。靖率輕兵先至丹陽,公祏大懼。先遣偽將左遊仙領兵守會稽以為引援,公祏擁兵東走,以趨遊仙,至吳郡,與惠亮、正通並相次擒獲,江南悉平。於是置東南道行台,拜靖行台兵部尚書,賜物千段、奴婢百口、馬百匹。其年,行台廢,又檢校揚州大都督府長史。丹陽連罹兵寇,百姓凋弊,靖鎮撫之,吳、楚以安。八年,突厥寇太原,以靖為行軍總管,統江淮兵一萬,與張瑾屯大谷。時諸軍不利,靖眾獨全。尋檢校安州大都督。高祖每云:「李靖是蕭銑、輔公祏膏肓,古之名將韓、白、衛、霍,豈能及也!」九年,突厥莫賀咄設寇邊,征靖為靈州道行軍總管。頡利可汗入涇陽,靖率兵倍道趨豳州,邀賊歸路,既而與虜和親而罷。   太宗嗣位,拜刑部尚書,並錄前後功,賜實封四百戶。貞觀二年,以本官兼檢校中書令。三年,轉兵部尚書。突厥諸部離叛,朝廷將圖進取,以靖為代州道行軍總管,率驍騎三千,自馬邑出其不意,直趨惡陽嶺以逼之。突利可汗不虞於靖,見官軍奄至,於是大懼,相謂曰:「唐兵若不傾國而來,靖豈敢孤軍而至?」一日數驚。靖候知之,潛令間諜離其心腹,其所親康蘇密來降。四年,靖進擊定襄,破之,獲隋齊王暕之子楊正道及煬帝蕭後,送於京師,可汗僅以身遁。以功進封代國公,賜物六百段及名馬、寶器焉。太宗嘗謂曰:「昔李陵提步卒五千,不免身降匈奴,尚得書名竹帛。卿以三千輕騎深入虜庭,克復定襄,威振北狄,古今所未有,足報往年渭水之役。」自破定襄後,頡利可汗大懼,退保鐵山,遣使入朝謝罪,請舉國內附。又以靖為定襄道行軍總管,往迎頡利。頡利雖外請朝謁,而潛懷猶豫。其年二月,太宗遣鴻臚卿唐儉、將軍安修仁慰諭,靖揣知其意,謂將軍張公謹曰:「詔使到彼,虜必自寬。遂選精騎一萬,繼二十日糧,引兵自白道襲之。」公謹曰:「詔許其降,行人在彼,未宜討擊。」靖曰:「此兵機也,時不可失,韓信所以破齊也。如唐儉等輩,何足可惜。」督軍疾進,師至陰山,遇其斥候千餘帳,皆俘以隨軍。頡利見使者,大悅,不虞官兵至也。靖軍將逼其牙帳十五里,虜始覺。頡利畏威先走,部眾因而潰散。靖斬萬餘級,俘男女十餘萬,殺其妻隋義成公主。頡利乘千里馬將走投吐谷渾,西道行軍總管張寶相擒之以獻。俄而突利可汗來奔,遂復定襄、常安之地,斥土界自陰山北至於大漠。太宗初聞靖破頡利,大悅,謂侍臣曰:「朕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往者國家草創,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稱臣於突厥,朕未嘗不痛心疾首,志滅匈奴,坐不安席,食不甘味。今者暫動偏師,無往不捷,單于款塞,恥其雪乎!」於是大赦天下,酺五日。御史大夫溫彥博害其功,譖靖軍無綱紀,致令虜中奇寶,散於亂兵之手。太宗大加責讓,靖頓首謝。久之,太宗謂曰:「隋將史萬歲破達頭可汗,有功不賞,以罪致戮。朕則不然,當赦公之罪,錄公之勳。」詔加左光祿大夫,賜絹千匹,真食邑通前五百戶。未幾,太宗謂靖曰:「前有人讒公,今朕意已悟,公勿以為懷。」賜絹二千匹,拜尚書右僕射。靖性沉厚,每與時宰參議,恂恂然似不能言。八年,詔為畿內道大使,伺察風俗。尋以足疾上表乞骸骨,言甚懇至。太宗遣中書侍郎岑文本謂曰:「朕觀自古已來,身居富貴,能知止足者甚少。不問愚智,莫能自知,才雖不堪,強欲居職,縱有疾病,猶自勉強。公能識達大體,深足可嘉,朕今非直成公雅志,欲以公為一代楷模。」乃下優詔,加授特進,聽在第攝養。賜物千段、尚乘馬兩匹,祿賜、國官府佐,並依舊給,患若小瘳,每三兩日至門下、中書平章政事。九年正月,賜靖靈壽杖,助足疾也。未幾,吐谷渾寇邊,太宗顧謂侍臣曰:「得李靖為帥,豈非善也!」靖乃見房玄齡曰:「靖雖年老,固堪一行。」太宗大悅,即以靖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統兵部尚書、任城王道宗、涼州都督李大亮、右衛將軍李道彥、利州刺史高甑生等三總管征之。九年,軍次伏俟城,吐谷渾燒去野草,以餧我師,退保大非川,諸將鹹言春草未生,馬已羸瘦,不可赴敵。唯靖決計而進,深入敵境,遂逾積石山。前後戰數十合,殺傷甚眾,大破其國。吐谷渾之眾遂殺其可汗來降,靖又立大寧王慕容順而還。初,利州刺史高甑生為鹽澤道總管,以後軍期,靖薄責之,甑生因有憾於靖。及是,與廣州都督府長史唐奉義告靖謀反。太宗命法官按其事,甑生等竟以誣罔得罪。靖乃闔門自守,杜絕賓客,雖親戚不得妄進。十一年,改封衛國公,授濮州刺史,仍令代襲,例竟不行。十四年,靖妻卒,有詔墳塋制度,依漢衛、霍故事;築闕象突厥內鐵山、吐谷渾內積石山形,以旌殊績。十七年,詔圖畫靖及趙郡王孝恭等二十四人於凌煙閣。十八年,帝幸其第問疾,仍賜絹五百匹,進位衛國公、開府儀同三司。太宗將伐遼東,召靖入閣,賜坐御前,謂曰:「公南平吳會,北清沙漠,西定慕容,唯東有高麗未服,公意如何?」對曰:「臣往者憑藉天威,薄展微效,今殘年朽骨,唯擬此行。陛下不棄,老臣病期瘳矣。」太宗愍其羸老,不許。二十三年,薨於家,年七十九。冊贈司徒、并州都督,給班劍四十人、羽葆鼓吹,陪葬昭陵,謚曰景武。子德謇嗣,官至將作少匠。   靖弟客師,貞觀中,官至右武衛將軍,以戰功累封丹陽郡公。永徽初,以年老致仕,性好馳獵,四時從禽,無暫止息。有別業在昆明池南,自京城之外,西際澧水,鳥獸皆識之,每出則鳥鵲隨逐而噪,野人謂之「鳥賊」。總章中卒,年九十餘。   客師孫令問,玄宗在籓時與令問款狎,及即位,以協贊功累遷至殿中少監。先天中,預誅竇懷貞等功,封宋國公,實封五百戶。令問固辭實封,詔不許。開元中,轉殿中監、左散騎常侍,知尚食事。令問雖特承恩寵,未嘗干預時政,深為物論所稱。然厚於自奉,食饌豐侈,廣畜芻豢,躬臨宰殺。時方奉佛,其篤信之士或譏之。令問曰:「此物畜生,與果菜何異?胡為強生分別,不亦遠於道乎?」略不以恩眄自恃,閒適郊野,從禽自娛。十五年,涼州都督王君跂奉回紇部落叛,令問坐與連姻,左授撫州別駕,尋卒。   大和中,令問孫彥芳,鳳翔府司錄參軍,詣闕進高祖、太宗所賜衛國公靖官告、敕書、手詔等十餘卷,內四卷太宗文皇帝筆跡,文宗寶惜不能釋手。其佩筆尚堪書,金裝木匣,製作精巧。帝並留禁中,令書工模寫本還之,賜芳絹二百匹、衣服、靴笏以酬之。   李勣,曹州離狐人也。隋末徙居滑州之衛南。本姓徐氏,名世勣,永徽中,以犯太宗諱,單名勣焉。家多僮僕,積粟數千鐘,與其父蓋皆好惠施,拯濟貧乏,不問親疏。大業末,韋城人翟讓聚眾為盜,勣往從之,時年十七,謂讓曰:「今此土地是公及勣鄉壤,人多相識,不宜自相侵掠。且宋、鄭兩郡,地管御河,商旅往還,船乘不絕,就彼邀截,足以自相資助。」讓然之,於是劫公私船取物,兵眾大振。隋遣齊郡通守張須陀率師二萬討之,勣與頻戰,竟斬須陀於陣。初,李密亡命在雍丘,浚儀人王伯當匿於野,伯當共勣說翟讓奉密為主。隋令王世充討密,勣以奇計敗世充於洛水之上,密拜勣為東海郡公。時河南、山東大水,死者將半,隋帝令饑人就食黎陽,開倉賑給。時政教已紊,倉司不時賑給,死者日數萬人。勣言於密曰:「天下大亂,本是為饑,今若得黎陽一倉,大事濟矣。」密乃遣勣領麾下五千人自原武濟河掩襲,即日克之,開倉恣食,一旬之間,勝兵二十萬餘。經歲余,宇文化及於江都弒逆,擁兵北上,直指東郡。時越王侗即位於東京,赦密之罪,拜為太尉,封魏國公;授勣右武候大將軍,命討化及。密遣勣守倉城,勣於城外掘深溝以固守,化及設攻具,四面攻倉,阻塹不得至城下,勣於塹中為地道,出兵擊之,大敗而去。   武德二年,密為王世充所破,擁眾歸朝。其舊境東至於海,南至於江,西至汝州,北至魏郡,勣並據之,未有所屬,謂長史郭孝恪曰:「魏公既歸大唐,今此人眾土地,魏公所有也。吾若上表獻之,即是利主之敗,自為己功,以邀富貴,吾所恥也。今宜具錄州縣名數及軍人戶口,總啟魏公,聽公自獻,此則魏公之功也。」乃遣使啟密。使人初至,高祖聞其無表,惟有啟與密,甚怪之。使者以勣意聞奏,高祖大喜曰:「徐世勣感德推功,實純臣也。」詔授黎陽總管、上柱國,萊國公。尋加右武候大將軍,改封曹國公,賜姓李氏,賜良田五十頃,甲第一區。封其父蓋為濟陰王,蓋固辭王爵,乃封舒國公,授散騎常侍、陵州刺史。令勣總統河南、山東之兵以拒王世充。及李密反叛伏誅,高祖以勣舊經事密,遣使報其反狀。勣表請收葬,詔許之。勣服衰絰,與舊僚吏將士葬密於黎山之南,墳高七仞,釋服而散,朝野義之。而竇建德擒化及於魏縣,復進軍攻勣,力屈降之。建德收其父,從軍為質,令勣復守黎陽。三年,自拔歸京師。四年,從太宗伐王世充於東都,累戰大捷。又東略地至武牢,偽鄭州司兵沈悅請翻武牢,勣夜潛兵應接,克之。擒其偽刺史荊王行本。又從太宗平竇建德,降王世充,振旅而還。論功行賞,太宗為上將,勣為下將,與太宗俱服金甲,乘戎輅,告捷於太廟。其父自洺州與裴矩入朝,高祖見之大喜,復其官爵。勣又從太宗破劉黑闥、徐圓朗,累遷左監門大將軍。圓朗重據兗州反,授勣河南大總管以討之,尋獲圓朗,斬首以獻,兗州平。七年,詔與趙郡王孝恭討輔公祏,孝恭領舟師巡江而下,勣領步卒一萬渡淮,拔其壽陽,至硤石。公祏之將陳正通率兵十萬屯於梁山,又遣其大將馮惠亮帥水軍十萬,鎖連大艦以斷江路,仍於江西結壘,分守水陸,以御王師。勣攻其壘,尋克之。惠亮單舼而遁。勣乘勝逼正通,大潰,以十餘騎奔於丹陽。公祐棄城夜遁,勣縱騎追斬之於武康,江南悉定。八年,突厥寇并州,命勣為行軍總管,擊之於太谷,走之。太宗即位,拜并州都督,賜實封九百戶。貞觀三年,為通漠道行軍總管。至雲中,與突厥頡利可汗兵會,大戰於白道。突厥敗,屯營於磧口,遣使請和。詔鴻臚卿唐儉往赦之。勣時與定襄道大總管李靖軍會,相與議曰:「頡利雖敗,人眾尚多,若走渡磧,保於九姓,道遙阻深,追則難及。今詔使唐儉至彼,其必弛備,我等隨後襲之,此不戰而平賊矣。」靖扼腕喜曰:「公之此言,乃韓信滅田橫之策也。」於是定計。靖將兵逼夜而發,勣勒兵繼進。靖軍既至,賊營大潰,頡利與萬餘人欲走渡磧。勣屯軍於磧口,頡利至,不得渡磧,其大酋長率其部落並降於勣,虜五萬餘口而還。時高宗為晉王,遙領并州大都督,授勣光祿大夫,行并州大都督府長史。父憂解,尋起復舊職。十一年,改封英國公,代襲蘄州刺史,時並不就國,復以本官遙領太子左衛率。勣在并州凡十六年,令行禁止,號為稱職。太宗謂侍臣曰:「隋煬帝不能精選賢良,安撫邊境,惟解築長城以備突厥,情識之惑,一至於此!朕今委任李世勣於并州,遂使突厥畏威遁走,塞垣安靜,豈不勝遠築長城耶?」   十五年,征拜兵部尚書,未赴京,會薛延陀遣其子大度設帥騎八萬南侵李思摩部落。命勣為朔州行軍總管,率輕騎三千追及延陀於青山,擊大破之,斬其名王一人,俘獲首領,虜五萬餘計,以功封一子為縣公。勣時遇暴疾,驗方雲,須灰可以療之,太宗乃自翦須,為其和藥。勣頓首見血,泣以懇謝,帝曰:「吾為社稷計耳,不煩深謝。」十七年,高宗為皇太子,轉勣太子詹事兼左衛率,加位特進,同中書門下三品。太宗謂曰:「我兒新登儲貳,卿舊長史,今以宮事相委,故有此授。雖屈階資,可勿怪也。」太宗又嘗閒宴,顧勣曰:「朕將屬以幼孤,思之無越卿者。公往不遺於李密,今豈負於朕哉!」勣雪涕致辭,因噬指流血。俄而沉醉,乃解御服覆之,其見委信如此。十八年,太宗將親征高麗,授勣遼東道行軍大總管,攻破蓋牟、遼東、白崖等數城,又從太宗摧殄駐蹕陣,以功封一子為郡公。二十年,延陀部落擾亂,詔勣將二百騎便發突厥兵討擊。至烏德鞬山,大戰破之。其大首領梯真達於率眾來防,其可汗咄摩支南竄於荒谷,遣通事舍人蕭嗣業招慰部領,送於京師,磧北悉定。二十二年,轉太常卿,仍同中書門下三品。旬日,復除太子詹事。二十三年,太宗寢疾,謂高宗曰:「汝於李勣無恩,我今將責出之。我死後,汝當授以僕射,即荷汝恩,必致其死力。」乃出為疊州都督。高宗即位,其月,召拜洛州刺史,尋加開府儀同三司,令同中書門下,參掌機密。是歲,冊拜尚書左僕射。永徽元年,抗表求解僕射,仍令以開府儀同三司依舊知政事。四年,冊拜司空。初,貞觀中,太宗以勳庸特著,嘗圖其形於凌煙閣,至是,帝又命寫形焉,仍親為之序。顯慶三年,從幸東都,在路遇疾,帝親臨問。麟德初,東封泰山,詔勣為封禪大使,乃從駕。次滑州,其姊早寡,居勣舊閭,皇后親自臨問,賜以衣服,仍封為東平郡君。又墜馬傷足,上親降問,以所乘賜之。   乾封元年,高麗莫離支男產為其弟男建所逐,保於國內城,遣子獻城詣闕乞師。總章元年,命勣為遼東道行軍總管,率兵二萬略地至鴨綠水。賊遣其弟來拒戰,勣縱兵擊敗之,追奔二百里,至於平壤城。男建閉門不敢出,賊中諸城駭懼,多拔人眾遁走,降款者相繼。勣又引兵圍平壤,遼東道副大總管劉仁軌、郝處俊、將軍薛仁貴並會於平壤,犄角圍之。經月餘,克其城,虜其王高藏及男建、男產,裂其諸城,並為州縣,振旅而旋。令勣便道以高藏及男建獻於昭陵,禮畢,備軍容入京城,獻太廟。二年,加太子太師,增食實封通前一千一百戶。其年寢疾,詔以勣為司衛正卿,使得視疾。尋薨,年七十六。帝為之舉哀,輟朝七日,贈太尉、揚州大都督,謚曰貞武,給東園秘器,陪葬昭陵。令司平太常伯楊昉攝同文正卿監護。及葬日,帝幸未央古城,登樓臨送,望柳車慟哭,並為設祭。皇太子亦從駕臨送,哀慟悲感左右。詔百官送至故城西北,所築墳一准衛、霍故事,像陰山、鐵山及烏德鞬山,以旌破突厥、薛延陀之功。光宅元年,詔勣配享高宗廟庭。   勣前後戰勝所得金帛,皆散之於將士。初得黎陽倉,就倉者數十萬人。魏徵、高季輔、杜正倫、郭孝恪皆游其所,一見於眾人中,即加禮敬,引之臥內,談謔忘倦。及平武牢,獲偽鄭州長史戴胄,知其行能,尋釋於竟,推薦鹹至顯達,當時稱其有知人之鑒。又,初平王世充,獲其故人單雄信,依例處死,勣表稱其武藝絕倫,若收之於合死之中,必大感恩,堪為國家盡命,請以官爵贖之。高祖不許,臨將就戮,勣對之號慟,割股肉以啖之,曰:「生死永訣,此肉同歸於土矣。」仍收養其子。每行軍用師,頗任籌算,臨敵應變,動合事機。與人圖計,識其臧否,聞其片善,扼腕而從。事捷之日,多推功於下,以是人皆為用,所向多克捷。洎勣之死,聞者莫不淒愴。與弟弼特存友愛,閨門之內,肅若嚴君。自遇疾,高宗及皇太子送藥,即取服之;家中召醫巫,皆不許入門。子弟固以藥進,勣謂曰:「我山東一田夫耳,攀附明主,濫居富貴,位極三台,年將八十,豈非命乎?修短必是有期,寧容浪就醫人求活!」竟拒而不進。忽謂弼曰:「我似得小差,可置酒以申宴樂。」於是堂上奏女妓,簷下列子孫。宴罷,謂弼曰:「我自量必死,欲與汝一別耳。恐汝悲哭,誑言似差,可未須啼泣,聽我約束。我見房玄齡、杜如晦、高季輔辛苦作得門戶,亦望垂裕後昆,並遭癡兒破家蕩盡。我有如許豚犬,將以付汝,汝可防察,有操行不倫、交遊非類,急即打殺,然後奏知。又見人多埋金玉,亦不須爾。惟以布裝露車,載我棺柩,棺中斂以常服,惟加朝服一副,死倘有知,望著此奉見先帝。明器惟作馬五六匹,下帳用幔布為頂,白紗為裙,其中著十個木人,示依古禮芻靈之義,此外一物不用。姬媼已下,有兒女而願住自養者,聽之;余並放出。事畢,汝即移入我堂,撫恤小弱。違我言者,同於戮屍。」此後略不復語,弼等遵行遺言。   勣少弟感,幼有志操。李密之敗也,陷於王世充,世充逼令以書召勣,感曰:「家兄立身,不虧名節,今已事主,君臣分定,決不以感造次改圖。」卒不肯。世充怒,遂害焉,時年十五。勣長子震,顯慶初官至桂州刺史,先勣卒。   勣孫敬業。高宗崩,則天太后臨朝,既而廢帝為廬陵王,立相王為皇帝,而政由天後,諸武皆當權任,人情憤怨。時給事中唐之奇貶授括蒼令,長安主簿駱賓王貶授臨海丞,詹事司直杜求仁黝縣丞,敬業坐事左授柳州司馬,其弟盩啡令敬猷亦坐累左遷,俱在揚州。敬業用前盩啡尉魏思溫謀,據揚州。嗣聖元年七月,敬業遣其黨監察御史薛璋先求使江都,又令雍州人韋超詣璋告變,云「揚州長史陳敬之與唐之奇謀逆」,璋乃收敬之系獄。居數日,敬業矯制殺敬之,自稱揚州司馬,詐言「高州首領馮子猷叛逆,奉密詔募兵進討。」是日開府庫,令士曹參軍李宗臣解系囚及丁役、工匠,得數百人,皆授之以甲。錄事參軍孫處行拒命,敬業斬之以徇。遂據揚州,鳩聚民眾,以匡復廬陵為辭。乃開三府:一曰匡復府,二曰英公府,三曰揚州大都督府。敬業自稱匡復府上將,領揚州大都督,以杜求仁、唐之奇、駱賓王為府屬,余皆偽署職位。旬日之間,勝兵有十餘萬。仍移檄諸郡縣曰:   偽臨朝武氏者,人非溫順,地實寒微。昔充太宗下陳,嘗以更衣入侍。洎乎晚節,穢亂春宮。密隱先帝之私,陰圖後庭之嬖。入門見嫉,蛾眉不肯讓人;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踐元後於翬翟,陷吾君於聚麀。加以虺蠍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殘害忠良,殺姊屠兄,弒君鴆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猶復包藏禍心,窺竊神器。君之愛子,幽之於別宮;賊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嗚呼!霍子孟之不作,硃虛侯之已亡。燕啄皇孫,知漢祚之將盡;龍漦帝后,識夏廷之遽衰。   敬業皇唐舊臣,公侯塚胤,奉先君之成業,荷本朝之舊恩。宋微子之興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豈徒然哉!是用氣憤風雲,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順宇內之推心。爰舉義旗,誓清妖孽。南連百越,北盡三河,鐵騎成群,玉舳相接。海陵紅粟,倉儲之積靡窮;江浦黃旗,匡復之功何遠!班聲動而北風起,劍氣沖而南斗平。喑嗚則山嶽崩頹,叱吒則風雲變色。以此制敵,何敵不摧?以此圖功,何功不克?   公等或家傳漢爵,或地協周親,或膺重寄於爪牙,或受顧命於宣室。言猶在耳,忠豈忘心?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轉禍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師,無廢舊君之命,凡諸爵賞,同裂山河。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則天命左玉鈐衛大將軍李孝逸將兵三十萬討之,追削敬業祖、父官爵,剖墳斫棺,復本姓徐氏。初,敬業兵集,圖其所向,薛璋曰:「金陵王氣猶在,大江設險,可以自固。且取常、潤等州,以為霸基,然後治兵北渡。」魏思溫曰:「兵貴神速,但宜早渡淮而北,招合山東豪傑,乘其未集,直取東都,據關決戰,此上策也。」敬業不從。十月,率眾渡江,攻拔潤州,殺刺史李思文。先是,太子賢為天後所廢,死於巴州,敬業乃求狀貌似賢者,置於城中,奉之為主,雲賢本不死。孝逸軍渡淮,至楚州,敬業之眾狼狽還江都,屯兵高郵以拒之。頻戰大敗,孝逸乘勝追躡。敬業奔至揚州,與唐之奇、杜求仁等乘小舸,將入海投高麗。追兵及,皆捕獲之。初,敬業傳檄至京師,則天讀之微哂,至「一抔之土未干」,遽問侍臣曰:「此語誰為之?」或對曰:「駱賓王之辭也。」則天曰:「宰相之過,安失此人?」中宗返正,詔曰:「故司空勣,往因敬業,毀廢墳塋。朕追想元勳,永懷佐命。昔竇憲干紀,無累安豐之祠;霍禹亂常,猶全博陸之祀。罪不相及,國之通典。宜特垂恩禮,令所司速為起墳,所有官爵,並宜追復。」勣諸子孫坐敬業誅殺,靡有遺胤,偶脫禍者,皆竄跡胡越。貞元十七年,吐蕃陷麟州,驅掠民畜而去。至鹽州西橫槽烽,蕃將號徐舍人者,環集漢俘於呼延州,謂僧延素曰:「師勿甚懼,予本漢五代孫也。屬武太后斫喪王室,吾祖建義不果,子孫流落絕域,今三代矣。雖代居職任,掌握兵要,然思本之心,無忘於國。但族屬已多,無由自拔耳。此地蕃漢交境,放師還鄉。」數千百人,解縛而遣之。   史臣曰:近代稱為名將者,英、衛二公,誠煙閣之最。英公振彭、黥之跡,自拔草莽,常能以義籓身,與物無忤,遂得功名始終。賢哉,垂命之誡!敬業不蹈貽謀,至於覆族,悲夫!衛公將家子,綽有渭陽之風。臨戎出師,凜然威斷。位重能避,功成益謙。銘之鼎鐘,何慚耿、鄧。美哉!   贊曰:功以懋賞,震主則危。辭祿避位,除猜破疑。功定華夷,志懷忠義。白首平戎,賢哉英、衛。   列傳第十八   ○尉遲敬德 秦叔寶 程知節 段志玄 張公謹 子大素 大安   尉遲敬德,朔州善陽人。大業末,從軍於高陽,討捕群賊,以武勇稱,累授朝散大夫。劉武周起,以為偏將,與宋金剛南侵,陷晉、澮二州。敬德深入,至夏縣,應接呂崇茂,襲破永安王孝基,執獨孤懷恩、唐儉等。武德三年,太宗討武周於柏壁,武周令敬德與宋金剛來拒王師於介休。金剛戰敗,奔於突厥;敬德收其餘眾,城守介休。太宗遣任城王道宗、宇文士及往諭之。敬德與尋相舉城來降。太宗大悅,賜以曲宴,引為右一府統軍,從擊王世充於東都。既而尋相與武周下降將皆叛,諸將疑敬德必叛,囚於軍中。行台左僕射屈突通、尚書殷開山鹹言:「敬德初歸國家,情志未附。此人勇健非常,縶之又久,既被猜貳,怨望必生。留之恐貽後悔,請即殺之。」太宗曰:「寡人所見,有異於此。敬德若懷翻背之計,豈在尋相之後耶?」遽命釋之,引入臥內,賜以金寶,謂曰:「丈夫以意氣相期,勿以小疑介意。寡人終不聽讒言以害忠良,公宜體之。必應欲去,今以此物相資,表一時共事之情也。」是日,因從獵於榆窠,遇王世充領步騎數萬來戰。世充驍將單雄信領騎直趨太宗,敬德躍馬大呼,橫刺雄信墜馬。賊徒稍卻,敬德翼太宗以出賊圍。更率騎兵與世充交戰,數合,其眾大潰,擒偽將陳智略,獲排槊兵六千人。太宗謂敬德曰:「比眾人證公必叛,天誘我意,獨保明之,福善有征,何相報之速也!」特賜金銀一篋,此後恩眄日隆。敬德善解避槊,每單騎入賊陣,賊槊攢刺,終不能傷,又能奪取賊槊,還以刺之。是日,出入重圍,往返無礙。齊王元吉亦善馬槊,聞而輕之,欲親自試,命去槊刃,以竿相刺。敬德曰:「縱使加刃,終不能傷。請勿除之,敬德槊謹當卻刃。」元吉竟不能中。太宗問曰:「奪槊、避槊,何者難易?」對曰:「奪槊難。」乃命敬德奪元吉槊。元吉執槊躍馬,志在刺之,敬德俄頃三奪其槊。元吉素驍勇,雖相歎異,甚以為恥。及竇建德營於板渚,太宗將挑戰,先伏李勣、程知節、秦叔寶等兵。太宗持弓矢,敬德執槊,造建德壘下大呼致師。賊眾大驚擾,出兵數千騎,太宗逡巡漸卻,前後射殺數人,敬德所殺亦十數人,遂引賊以入伏內。於是與勣等奮擊,大破之。王世充兄子偽代王琬,使於建德軍中,乘隋煬帝所御驄馬,鎧甲甚鮮,迥出軍前以誇眾。太宗曰:「彼之所乘,真良馬也。」敬德請往取之,乃與高甑生、梁建方三騎直入賊軍,擒琬,引其馬以歸,賊眾無敢當者。又從討劉黑闥於臨洺,黑闥軍來襲李世勣,太宗勒兵掩賊,復以救之。既而黑闥眾至,其軍四合,敬德率壯士犯圍而入,大破賊陣,太宗與江夏王道宗乘之以出。又從破徐圓朗。累有戰功,授秦王府左二副護軍。   隱太子、巢剌王元吉將謀害太宗,密緻書以招敬德曰:「願迂長者之眷,敦布衣之交,幸副所望也。」仍贈以金銀器物一車。敬德辭曰:「敬德起自幽賤,逢遇隋亡,天下土崩,竄身無所,久淪逆地,罪不容誅。實荷秦王惠以生命,今又隸名籓邸,唯當以身報恩。於殿下無功,不敢謬當重賜。若私許殿下,便是二心,徇利忘忠,殿下亦何所用?」建成怒,是後遂絕。敬德尋以啟聞,太宗曰:「公之素心,郁如山嶽,積金至鬥,知公情不可移。送來但取,寧須慮也。若不然,恐公身不安。且知彼陰計,足為良策。」元吉等深忌敬德,令壯士往刺之。敬德知其計,乃重門洞開,安臥不動,賊頻至其庭,終不敢入。元吉乃譖敬德於高祖,下詔獄訊驗,將殺之,太宗固諫得釋。會突厥侵擾烏城,建成舉元吉為將,密謀請太宗同送於昆明池,將加屠害。敬德聞其謀,與長孫無忌遽啟太宗曰:「大王若不速正之,則恐被其所害,社稷危矣。」太宗歎曰:「今二宮離阻骨肉,滅棄君親,危亡之機,共所知委。寡人雖深被猜忌,禍在須臾,然同氣之情,終所未忍。欲待其先起,然後以義討之,公意以為何如?」敬德曰:「人情畏死,眾人以死奉王,此天授也。若天與不取,反受其咎。雖存仁愛之小情,忘社稷之大計,禍至而不恐,將亡而自安,失人臣臨難不避之節,乏先賢大義滅親之事,非所聞也。以臣愚誠,請先誅之。王若不從,敬德言請奔逃亡命,不能交手受戮。且因敗成功,明賢之高見;轉禍為福,智士之先機。敬德今若逃亡,無忌亦欲同去。」太宗猶豫未決,無忌曰:「王今不從敬德之言,必知敬德等非王所有。事今敗矣,其若之何?」太宗曰:「寡人所言,未可全棄,公更圖之。」敬德曰:「王今處事有疑,非智;臨難不決,非勇。王縱不從敬德言,請自決計,其如家國何?其如身命何?且在外勇士八百餘人,今悉入宮,控弦被甲,事勢已就,王何得辭!」敬德又與侯君集日夜進勸,然後計定。時房玄齡、杜如晦皆被高祖斥出秦府,不得復入。太宗令長孫無忌密召之,玄齡等報曰:「有敕不許更事王,今若私謁,必至誅滅,不敢奉命。」太宗大怒,謂敬德曰:「玄齡、如晦豈背我耶?」取所佩刀授敬德曰:「公且往,觀其無來心,可並斬其首持來也。」敬德又與無忌喻曰:「王已決計剋日平賊,公宜即入籌之。我等四人不宜群行在道。」於是玄齡、如晦著道士服隨無忌入,敬德別道亦至。   六月四日,建成既死,敬德領七十騎躡踵繼至,元吉走馬東奔,左右射之墜馬。太宗所乘馬又逸於林下,橫被所繣,墜不能興。元吉遽來奪弓,垂欲相扼,敬德躍馬叱之,於是步走,欲歸武德殿,敬德奔逐射殺之。其宮府諸將薛萬徹、謝叔方、馮立等率兵大至,屯於玄武門,殺屯營將軍。敬德持建成、元吉首以示之,宮府兵遂散。是時,高祖泛舟於海池。太宗命敬德侍衛高祖。敬德擐甲持矛,直至高祖所。高祖大驚,問曰:「今日作亂是誰?卿來此何也?」對曰:「秦王以太子、齊王作亂,舉兵誅之,恐陛下驚動,遣臣來宿衛。」高祖意乃安。南衙、北門兵馬及二宮左右猶相拒戰,敬德奏請降手敕,令諸軍兵並受秦王處分,於是內外遂定。高祖勞敬德曰:「卿於國有安社稷之功。」賜珍物甚眾。太宗升春宮,授太子左衛率。時議者以建成等左右百餘人,併合從坐籍沒,唯敬德執之不聽,曰:「為罪者二凶,今已誅訖,若更及支黨,非取安之策。」由是獲免。及論功,敬德與長孫無忌為第一,各賜絹萬匹;齊王府財幣器物,封其全邸,盡賜敬德。   貞觀元年,拜右武候大將軍,賜爵吳國公,與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四人並食實封千三百戶。會突厥來入寇,授涇州道行軍總管以擊之。賊至涇陽,敬德輕騎與之挑戰,殺其名將,賊遂敗。敬德好訐直,負其功,每見無忌、玄齡、如晦等短長,必面折廷辯,由是與執政不平。三年,出為襄州都督。八年,累遷同州刺史。嘗侍宴慶善宮,時有班在其上者,敬德怒曰:「汝有何功,合坐我上?」任城王道宗次其下,因解喻之。敬德勃然,拳毆道宗目,幾至眇。太宗不懌而罷,謂敬德曰:「朕覽漢史,見高祖功臣獲全者少,意常尤之。及居大位以來,常欲保全功臣,令子孫無絕。然卿居官輒犯憲法,方知韓、彭夷戮,非漢祖之愆。國家大事,唯賞與罰,非分之恩,不可數行,勉自修飭,無貽後悔也。」十一年,封建功臣為代襲刺史,冊拜敬德宣州刺史,改封鄂國公。後歷鄜、夏二州都督。十七年,抗表乞骸骨,授開府儀同三司,令朝朔望。尋與長孫無忌等二十四人圖形於凌煙閣。及太宗將征高麗,敬德奏言:「車駕若自往遼左,皇太子又在定州,東西二京,府庫所在,雖有鎮守,終是空虛。遼東路遙,恐有玄感之變。且邊隅小國,不足親勞萬乘,伏請委之良將,自可應時摧滅。」太宗不納,令以本官行太常卿,為左一馬軍總管,從破高麗於駐蹕山。軍還,依舊致仕。敬德末年篤信仙方,飛煉金石,服食雲母粉,穿築池台,崇飾羅綺,嘗奏清商樂以自奉養,不與外人交通,凡十六年。顯慶三年,高宗以敬德功,追贈其父為幽州都督。其年薨,年七十四。高宗為之舉哀,廢朝三日,令京官五品以上及朝集使赴宅哭,冊贈司徒、并州都督,謚曰忠武,賜東園秘器,陪葬於昭陵。子寶琳嗣,官至衛尉卿。   秦叔寶,名瓊,齊州歷城人。大業中,為隋將來護兒帳內。叔寶喪母,護兒遣使吊之,軍吏怪曰:「士卒死亡及遭喪者多矣,將軍未嘗降問,獨吊叔寶何也?」答曰:「此人勇悍,加有志節,必當自取富貴,豈得以卑賤處之?」隋末群盜起,從通守張須陀擊賊帥盧明月於下邳。賊眾十餘萬,須陀所統才萬人,力勢不敵,去賊六七里立柵,相持十餘日,糧盡將退,謂諸將士曰:「賊見兵卻,必輕來追我。其眾既出,營內即虛,若以千人襲營,可有大利。此誠危險,誰能去者?」人皆莫對,唯叔寶與羅士信請行。於是須陀委柵遁,使二人分領千兵伏於蘆葦間。既而明月果悉兵追之,叔寶與士信馳至其柵,柵門閉不得入,二人超升其樓,拔賊旗幟,各殺數人,營中大亂。叔寶、士信又斬關以納外兵,因縱火焚其三十餘柵,煙焰漲天。明月奔還,須陀又回軍奮擊,大破賊眾。明月以數百騎遁去,余皆虜之。由是勇氣聞於遠近。又擊孫宣雅於海曲,先登破之。以前後累勳授建節尉。從須陀進擊李密於滎陽,軍敗,須陀死之,叔寶以餘眾附裴仁基。會仁基以武牢降於李密,密得叔寶大喜,以為帳內驃騎,待之甚厚。密與化及大戰於黎陽童山,為流矢所中,墮馬悶絕。左右奔散,追兵且至,唯叔寶獨捍衛之,密遂獲免。叔寶又收兵與之力戰,化及乃退。後密敗,又為王世充所得,署龍驤大將軍。叔寶薄世充之多詐,因其出抗官軍,至於九曲,與程咬金、吳黑闥、牛進達等數十騎西馳百許步,下馬拜世充曰:「雖蒙殊禮,不能仰事,請從此辭。」世充不敢逼,於是來降。高祖令事秦府,太宗素聞其勇,厚加禮遇。從鎮長春宮,拜馬軍總管。又從征於美良川,破尉遲敬德,功最居多。高祖遣使賜以金瓶,勞之曰:「卿不顧妻子,遠來投我,又立功效。朕肉可為卿用者,當割以賜卿,況子女玉帛乎?卿當勉之。」尋授秦王右三統軍。又從破宋金剛於介休。錄前後勳,賜黃金百斤、雜彩六千段,授上柱國。從討王世充,每為前鋒。太宗將拒竇建德於武牢,叔寶以精騎數十先陷其陣。世充平,進封翼國公,賜黃金百斤、帛七千段。從平劉黑闥,賞物千段。叔寶每從太宗征伐,敵中有驍將銳卒,炫耀人馬,出入來去者,太宗頗怒之,輒命叔寶往取。叔寶應命,躍馬負槍而進,必刺之萬眾之中,人馬辟易,太宗以是益重之,叔寶亦以此頗自矜尚。   六月四日,從誅建成、元吉。事寧,拜左武衛大將軍,食實封七百戶。其後每多疾病,因謂人曰:「吾少長戎馬,所經二百餘陣,屢中重瘡。計吾前後出血亦數斛矣,安得不病乎?」十二年卒,贈徐州都督,陪葬昭陵。太宗特令所司就其塋內立石人馬,以旌戰陣之功焉。十三年,改封胡國公。十七年,與長孫無忌等圖形於凌煙閣。   程知節,本名咬金,濟州東阿人也。少驍勇,善用馬槊。大業末,聚徒數百,共保鄉里,以備他盜。後依李密,署為內軍驃騎。時密於軍中簡勇士尤異者八千人,隸四驃騎,分為左右以自衛,號為內軍。自云:「此八千人可當百萬。」知節既領其一,甚被恩遇。及王世充出城決戰,知節領內馬軍,與密同營在北邙山上,單雄信領外馬軍,營在偃師城北。世充來襲雄信營,密遣知節及裴行儼助之。行儼先馳赴敵,為流矢所中,墜於地。知節救之,殺數人,世充軍披靡,乃抱行儼重騎而還。為世充騎所逐,刺槊洞過,知節回身捩折其槊,兼斬獲追者,於是與行儼俱免。及密敗,世充得之,接遇甚厚。知節謂秦叔寶曰:「世充器度淺狹,而多妄語,好為咒誓,乃巫師老嫗耳,豈是撥亂主乎?」及世充拒王師於九曲,知節領兵在其陣,與秦叔寶等馬上揖世充曰:「荷公接待,極欲報恩。公性猜貳,傍多扇惑,非僕托身之所,今謹奉辭。」於是躍馬與左右數十人歸國,世充懼,不敢追之。授秦王府左三統軍。破宋金剛,擒竇建德,降王世充,並領左一馬軍總管。每陣先登,以功封宿國公。武德七年,建成忌之,構之於高祖,除康州刺史。知節白太宗曰:「大王手臂今並翦除,身必不久。知節以死不去,願速自全。」六月四日,從太宗討建成、元吉。事定,拜太子右衛率,遷右武衛大將軍,賜實封七百戶。貞觀中,歷瀘州都督、左領軍大將軍。與長孫無忌等代襲刺史,改封盧國公,授普州刺史。十七年,累轉左屯衛大將軍,檢校北門屯兵,加鎮軍大將軍。永徽六年,遷左衛大將軍。顯慶二年,授蔥山道行軍大總管以討賀魯。師次怛篤城,有胡人數千家開門出降,知節屠城而去,賀魯遂即遠遁。軍還,坐免官。未幾,授岐州刺史。表請乞骸骨,許之。麟德二年卒,贈驃騎大將軍、益州大都督,陪葬昭陵。子處默,襲爵盧國公。處亮,以功臣子尚太宗女清河長公主,授駙馬都尉、左衛中郎將。少子處弼,官至右金吾將軍。處弼子伯獻,開元中,左金吾大將軍。   段志玄,齊州臨淄人也。父偃師,隋末為太原郡司法書佐,從高祖起義,官至郢州刺史。志玄從父在太原,甚為太宗所接待。義兵起,志玄募得千餘人,授右領大都督府軍頭。從平霍邑,下絳郡,攻永豐倉,皆為先鋒,歷遷左光祿大夫。從劉文靜拒屈突通於潼關,文靜為通將桑顯和所襲,軍營已潰,志玄率二十騎赴擊,殺數十人而還。為流矢中足,慮眾心動,忍而不言,更入賊陣者再三。顯和軍亂,大軍因此復振,擊,大破之。及屈突通之遁,志玄與諸將追而擒之,以功授樂游府驃騎將軍。後從討王世充,深入陷陣,馬倒,為賊所擒。兩騎夾持其髻,將渡洛水,志玄踴身而奮,二人俱墜馬,馳歸,追者數百騎,不敢逼。及破竇建德,平東都,功又居多。遷秦王府右二護軍,賞物二千段。隱太子建成、巢剌王元吉競以金帛誘之,志玄拒而不納,密以白太宗,竟與尉遲敬德等同誅建成、元吉。太宗即位,累遷左驍衛大將軍,封樊國公,食實封九百戶。文德皇后之葬也,志玄與宇文士及分統士馬出肅章門。太宗夜使宮官至二將軍所,士及開營內使者,志玄閉門不納,曰:「軍門不可夜開。」使者曰:「此有手敕。」志玄曰:「夜中不辯真偽。」竟停使者至曉。太宗聞而歎曰:「此真將軍也,周亞夫無以加焉。」十一年,定世封之制,授金州刺史,改封褒國公。十二年,拜右衛大將軍。十四年,加鎮軍大將軍。十六年,寢疾,太宗親自臨視,涕泣而別,顧謂曰:「當與卿子五品。」志玄頓首固請回授母弟志感,太宗遂授志感左衛郎將。及卒,上為發哀,哭之甚慟,贈輔國將軍、揚州都督,陪葬昭陵,謚曰忠壯。十七年正月,詔圖形於凌煙閣。子瓚,襲爵褒國公,武太后時,官至左屯衛大將軍。子懷簡,襲爵,開元中,官至太子詹事。   張公謹,字弘慎,魏州繁水人也。初為王世充洧州長史。武德元年,與王世充所署洧州刺史崔樞以州城歸國,授鄒州別駕,累除右武候長史。初未知名,李勣尉遲敬德亦言之,乃引入幕府。時太宗為隱太子建成、巢王元吉所忌,因召公謹,問以自安之策,對甚合旨,漸見親遇。及太宗將討建成、元吉,遣卜者灼龜佔之,公謹自外來見,遽投於地而進曰:「凡卜筮者,將以決嫌疑,定猶豫,今既事在不疑,何卜之有?縱卜之不吉,勢不可已。願大王思之。」太宗深然其言。六月四日,公謹與長孫無忌等九人伏於玄武門以俟變。及斬建成、元吉,其黨來攻玄武門,兵鋒甚盛。公謹有勇力,獨閉門以拒之。以功累授左武候將軍,封定遠郡公,賜實封一千戶。貞觀元年,拜代州都督,上表請置屯田以省轉運,又前後言時政得失十餘事,並見納用。後遣李靖經略突厥,以公謹為副,公謹因言突厥可取之狀曰:「頡利縱慾肆情,窮凶極暴,誅害良善,暱近小人,此主昏於上,其可取一也。又其別部同羅、僕骨、回紇、延陀之類,並自立君長,將圖反噬,此則眾叛於下,其可取二也。突厥被疑,輕騎自免;拓設出討,匹馬不歸;欲谷喪師,立足無地,此則兵挫將敗,其可取三也。塞北霜早,糧餱乏絕,其可取四也。頡利疏其突厥,親委諸胡,胡人翻覆,是其常性,大軍一臨,內必生變,其可取五也。華人入北,其類實多,比聞自相嘯聚,保據山險,師出塞垣,自然有應,其可取六也。」太宗深納之。破定襄,敗頡利,璽書慰勞,進封鄒國公。   轉襄州都督,甚有惠政。卒官,年三十九。太宗聞而嗟悼,出次發哀,有司奏言:「准《陰陽書》,日子在辰,不可哭泣,又為流俗所忌。」太宗曰:「君臣之義,同於父子,情發於衷,安避辰日?」遂哭之。贈左驍衛大將軍,謚曰襄。十三年,追思舊功,改封郯國公。十七年,圖形於凌煙閣。永徽中,又贈荊州都督。長子大象嗣,官至戶部侍郎。次子大素、大安,並知名。大素,龍朔中歷位東台舍人,兼修國史,卒於懷州長史,撰《後魏書》一百卷、《隋書》三十卷。大安,上元中歷太子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時章懷太子在春宮,令大安與太子洗馬劉訥言等注范曄《後漢書》。宮廢,左授普州刺史。光宅中,卒於橫州司馬。大安子兌,開元中為國子祭酒。   史臣曰:敬德奪槊陷陣,鼓勇王師,卻賂報恩,竭忠霸主。然而奮拳負氣,非自全之道;文皇告誡之言,可為功臣藥石。叔寶善用馬槊,拔賊壘則以寡敵眾,可謂勇矣。知節志平國難,拜隼□則致命輔君,可謂忠矣。而並曉世充之猜貳,識唐代之霸圖,可謂見幾君子矣。志玄中鏑不言,竟安師旅。公謹投龜定議,志助儲君。皆所謂猛將謀臣,知機識變。有唐之盛,斯實賴焉。   贊曰:太宗經綸,實賴虎臣。胡、鄂諸將,奮不顧身。圖形凌煙,配食嚴禋。光諸簡冊,為報君親。   列傳第十九   ○侯君集 張亮 薛萬徹 兄萬均 盛彥師 盧祖尚 劉世讓 劉蘭 李君羨等附   侯君集,豳州三水人也。性矯飾,好矜誇,玩弓矢而不能成其藝,乃以武勇自稱。太宗在籓,引入幕府,數從征伐,累除左虞侯、車騎將軍,封全椒縣子。漸蒙恩遇,參預謀議。建成、元吉之誅也,君集之策居多。太宗即位,遷左衛將軍,以功進封潞國公,賜邑千戶,尋拜右衛大將軍。貞觀四年,遷兵部尚書,參議朝政。時將討吐谷渾伏允,命李靖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以君集及任城王道宗並為之副。九年三月,師次鄯州,君集言於靖曰:「大軍已至,賊虜尚未走險,宜簡精銳,長驅疾進,彼不我虞,必有大利。若此策不行,潛遁必遠,山障為阻,討之實難。」靖然其計,乃簡精銳,輕繼深入。道宗追及伏允之眾於庫山,破之。伏允輕兵入磧,以避官軍。靖乃中分士馬為兩道併入,靖與薛萬均、李大亮趣北路,使侯君集、道宗趣南路。歷破邏真谷,逾漢哭山,經途二千餘里,行空虛之地。盛夏降霜,山多積雪,轉戰過星宿川,至於柏海,頻與虜遇,皆大克獲。北望積玉山,觀河源之所出焉。乃旋師,與李靖會於大非川,平吐谷渾而還。十一年,與長孫無忌等俱受世封,授君集陳州刺史,改封陳國公。明年,拜吏部尚書,進位光祿大夫。君集出自行伍,素無學術,及被任遇,方始讀書。典選舉,定考課,出為將領,入參朝政,並有時譽。   高昌王麴文泰時遏絕西域商賈,太宗徵文泰入朝,而稱疾不至,詔以君集為交河道行軍大總管討之。文泰聞王師將起,謂其國人曰:「唐國去此七千里,涉磧闊二千里,地無水草,冬風凍寒,夏風如焚。風之所吹,行人多死,當行百人不能得至,安能致大軍乎?若頓兵於吾城下,二十日食必盡,自然魚潰,乃接而虜之,何足憂也!」及軍至磧口,而文泰卒,其子智盛襲位。君集率兵至柳谷,候騎言文泰剋日將葬,國人咸集。諸將請襲之,君集曰:「不可,天子以高昌驕慢無禮,使吾恭行天罰,今襲人於墟墓之間,非問罪之師也。」於是鼓行而前,攻其田地。賊嬰城自守,君集諭之,不行。先是,大軍之發也,上召山東善為攻城器械者,悉遣從軍。君集遂刊木填隍,推撞車撞其睥睨,數丈頹穴,拋車石擊其城中,其所當者無不糜碎,或張氈被,用障拋石,城上守陴者不復得立。遂拔之,虜其男女七千餘口,仍進兵圍其都城。智盛窮蹙,致書於君集曰:「有罪於天子者,先王也。天罰所加,身已喪背。智盛襲位未幾,不知所以愆闕,冀尚書哀憐。」君集報曰:「若能悔禍,宜束手軍門。」智盛猶不出,因命士卒填其隍塹,發拋車以攻之。又為十丈高樓,俯視城內,有行人及飛石所中處,皆唱言之,人多入室避石。初,文泰與西突厥欲谷設約,有兵至,共為表裡。及聞君集至,欲谷設懼而西走千餘里,智盛失援,計無所出,遂開門出降。君集分兵略地,遂平其國,俘智盛及其將吏,刻石紀功而還。君集初破高昌,曾未奏請,輒配沒無罪人,又私取寶物。將士知之,亦競來盜竊,君集恐發其事,不敢制。及京師,有司請推其罪,詔下獄。中書侍郎岑文本以為,功臣大將不可輕加屈辱,上疏曰:   君集等或位居輔佐,或職惟爪牙,並蒙拔擢,受將帥之任,不能正身奉法,以報陛下之恩。舉措肆情,罪負盈積,實宜繩之刑典,以肅朝倫。但高昌昏迷,人神共棄,在朝議者,以其地在遐荒,鹹欲置之度外。唯陛下運獨見之明,授決勝之略,君集等奉行聖算,遂得指期平殄。若論事實,並是陛下之功,君集等有道路之勞,未足稱其勳力。而陛下天德弗宰,乃推功於將帥。露布初至,便降大恩,從征之人,皆沾滌蕩。及其凱旋,特蒙曲宴,又對萬國,加之重賞。內外文武,鹹欣陛下賞不逾時。而不經旬日,並付大理,雖乃君集等自掛網羅,而在朝之人未知所犯,恐海內又疑陛下唯錄其過,似遺其功。臣以下才,謬參近職,既有所見,不敢默然。臣聞古之人君,出師命將,克敵則獲重賞,不克則受嚴刑。是以賞其有功也,雖貪殘淫縱,必蒙青紫之寵;當其有罪也,雖勤躬潔己,不免鈇鉞之誅。故《周書》曰:「記人之功,忘人之過,宜為君者也。」昔漢貳師將軍李廣利損五萬之師,糜億萬之費,經四年之勞,唯獲駿馬三十匹。雖斬宛王之首,而貪不愛卒,罪惡甚多。武帝為萬里征伐,不錄其過,遂封廣利海西侯,食邑八千戶。又校尉陳湯矯詔興師,雖斬郅支單于,而湯素貪盜,所收康居財物,事多不法,為司隸所繫。湯乃上疏曰:「與吏士共誅郅支,幸得擒滅。今司隸乃收系案驗,是為郅支報仇也。」元帝赦其罪,封湯關內侯,賜黃金百斤。又晉龍驤將軍王浚有平吳之功,而王渾等論浚違詔,不受節度,軍人得孫皓寶物,並燒皓宮及船。浚上表曰:「今年平吳,誠為大慶,於臣之身,更為咎累。」武帝赦而不推,拜輔國大將軍,封襄陽侯,賜絹萬匹。近隋新義郡公韓擒虎平陳之日,縱士卒暴亂叔寶宮內,文帝亦不問罪,雖不進爵,拜擒虎上柱國,賜物八千段。由斯觀之,將帥之臣,廉慎者寡,貪求者眾,是以黃石公《軍勢》曰:「使智,使勇,使貪,使愚。故智者樂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貪者邀趨其利,愚者不計其死。」是知前聖莫不收人之長,棄人之短,良為此也。臣又聞,夫天地之道,以覆載為先;帝王之德,以含弘為美。夫以區區漢武及歷代諸帝,猶能宥廣利等,況陛下天縱神武,振宏圖以定六合,豈獨正茲刑網,不行古人之事哉!伏惟聖懷,當自已有斟酌。臣今所以陳聞,非敢私君集等,庶以螢爝末光,增暉日月。倘陛下降雨露之澤,收雷電之威,錄其微勞,忘其大過,使君集重升朝列,復預驅馳,雖非清貞之臣,猶是貪愚之將。斯則陛下聖德,雖屈法而德彌顯;君集等愆過,雖蒙宥而過更彰。足使立功之士,因茲而皆勸;負罪之將,由斯而改節矣。   疏奏,乃釋。君集自以有功於西域,而以貪冒被囚,志殊怏怏。十七年,張亮以太子詹事出為洛州都督,君集激怒亮曰:「何為見排?」亮曰:「是公見排,更欲誰冤!」君集曰:「我平一國,還觸天子大嗔,何能抑排!」因攘袂曰:「鬱鬱不可活,公能反乎?當與公反耳。」亮密以聞,太宗謂亮曰:「卿與君集俱是功臣,君集獨以語卿,無人聞見,若以屬吏,君集必言無此。兩人相證,事未可知。」遂寢其事,待君集如初。尋與諸功臣同畫像於凌煙閣。時庶人承乾在東宮,恐有廢立,又知君集怨望,遂與通謀。君集子婿賀蘭楚石時為東宮千牛,承乾令數引君集入內,問以自安之術。君集以承乾劣弱,意欲乘釁以圖之,遂贊承乾陰圖不軌,嘗舉手謂承乾曰:「此好手,當為用之。」君集或慮謀洩,心不自安,每中夜蹶然而起,歎吒久之。其妻怪而謂之曰:「公,國之大臣,何為乃爾?必當有故。若有不善之事,孤負國家,宜自歸罪,首領可全。」君集不能用。及承乾事發,君集被收,楚石又詣闕告其事。太宗親臨問曰:「我不欲令刀筆吏辱公,故自鞫驗耳。」君集辭窮。太宗謂百僚曰:「往者家國未安,君集實展其力,不忍置之於法。我將乞其性命,公卿其許我乎?」群臣爭進曰:「君集之罪,天地所不容,請誅之以明大法。」太宗謂君集曰:「與公長訣矣,而今而後,但見公遺像耳!」因歔欷下泣。遂斬於四達之衢,籍沒其家。君集臨刑,容色不改,謂監刑將軍曰:「君集豈反者乎,蹉跌至此!然嘗為將,破滅二國,頗有微功。為言於陛下,乞令一子以守祭祀。」由是特原其妻及一子,徙於嶺南。   張亮,鄭州滎陽人也。素寒賤,以農為業。倜儻有大節,外敦厚而內懷詭詐,人莫之知。大業末,李密略地滎、汴,亮杖策從之,未被任用。屬軍中有謀反者,亮告之,密以為至誠,署驃騎將軍,隸於徐勣。及勣以黎陽歸國,亮頗贊成其事,乃授鄭州刺史。會王世充陷鄭州,亮不得之官,孤軍無援,遂亡命於共城山澤。後房玄齡、李勣以亮倜儻有智謀,薦之於太宗,引為秦府車騎將軍。漸蒙顧遇,委以心膂。會建成、元吉將起難,太宗以洛州形勝之地,一朝有變,將出保之。遣亮之洛陽,統左右王保等千餘人,陰引山東豪傑以俟變,多出金帛,恣其所用。元吉告亮欲圖不軌,坐是屬吏,亮卒無所言。事釋,遣還洛陽。及建成死,授懷州總管,封長平郡公。貞觀五年,歷遷御史大夫,轉光祿卿,進封鄅國公,賜實封五百戶。後歷豳、夏、鄜三州都督。七年,魏王泰為相州都督而不之部,進亮金紫光祿大夫,行相州大都督長史。十一年,改封鄖國公。亮所蒞之職,潛遣左右伺察善惡,發芴A奸隱,動若有神,抑豪強而恤貧弱,故所在見稱。初,亮之在州也,棄其本妻,更娶李氏。李素有淫行,驕妒特甚,亮寵憚之。後至相州,有鄴縣小兒,以賣筆為業,善歌舞,李見而悅之,遂與私通。假言亮先與其母野合所生,收為亮子,名曰慎幾。亮前婦子慎微,每以養慎幾致諫,亮不從。李尤好左道,所至巫覡盈門,又干預政事,由是亮之聲稱漸損。十四年,又為工部尚書。明年,遷太子詹事,出為洛州都督。及侯君集誅,以亮先奏其將反,優詔褒美,遷刑部尚書,參預朝政。太宗將伐高麗,亮頻諫不納,因自請行。以亮為滄海道行軍大總管,管率舟師。自東萊渡海,襲沙卑城,破之,俘男女數千口。進兵頓於建安城下,營壘未固,士卒多樵牧。賊眾奄至,軍中惶駭。亮素怯懦,無計策,但踞胡床,直視而無所言,將士見之,翻以亮為有膽氣。其副總管張金樹等乃鳴鼓令士眾擊賊,破之。太宗知其無將帥材而不之責。有方術人程公穎者,亮親信之。初,在相州,陰召公穎謂曰:「相州形勝之地,人言不出數年有王者起,公以為何如?」公穎知其有異志,因言亮臥似龍形,必當大貴。又有公孫常者,頗擅文辭,自言有黃白之術,尤與亮善。亮謂曰:「吾嘗聞圖讖『有弓長之君當別都』,雖有此言,實不願聞之。」常又言亮名應圖錄,亮大悅。二十年,有陝人常德玄告其事,並言亮有義兒五百人。太宗遣法官按之,公穎及常證其罪,亮曰:「此二人畏死見誣耳。」又自陳佐命之舊,冀有寬貸。太宗謂侍臣曰:「亮有義兒五百,畜養此輩,將何為也?正欲反耳。」命百僚議其獄,多言亮當誅,唯將作少匠李道裕言亮反形未具,明其無罪。太宗既盛怒,竟斬於市,籍沒其家。歲余,刑部侍郎有闕,令執政者妙擇其人,累奏皆不可。太宗曰:「朕得其人也。往者李道裕議張亮云『反形未具』,此言當矣。雖不即從,至今追悔。」遂授道裕刑部侍郎。   薛萬徹,雍州咸陽人,自燉煌徙焉。隋左御衛大將軍世雄子也。世雄大業末卒於涿郡太守。萬徹少與兄萬均隨父在幽州,俱以武略為羅藝所親待。尋與藝歸附高祖,授萬均上柱國、永安郡公,萬徹車騎將軍、武安縣公。會竇建德率眾十萬來寇范陽,藝逆拒之。萬均謂藝曰:「眾寡不敵,今若出門,百戰百敗,當以計取之。可令羸兵弱馬阻水背城為陣以誘之,觀賊之勢,必渡水交兵。萬均請精騎百人伏於城側,待其半渡擊之,破賊必矣。」藝從其言。建德果引軍渡水,萬均邀擊,大破之。明年,建德率眾二十萬復攻幽州,賊已攀堞,萬均與萬徹率敢死士百人從地道而出,直掩賊背擊之,賊遂潰走。及太宗平劉黑闥,引萬均為右二護軍,恩顧甚至。隱太子建成又引萬徹置於左右。建成被誅,萬徹率宮兵戰於玄武門,鼓噪欲入秦府,將士大懼。及梟建成首示之,萬徹與數十騎亡於終南山。太宗累遣使諭意,萬徹釋仗而來。太宗以其忠於所事,不之罪也。   萬均,貞觀初歷遷殿中少監。柴紹之擊梁師都,以萬徹為副。未至朔方數十里,突厥四面而至,官軍稍卻。萬均與萬徹橫出擊之,斬其驍將,虜陣亂,因而乘之,殺傷被野。鼓行而進,遂圍師都。俄而師都見殺,城降,突厥不敢來援。萬徹後從李靖擊突厥頡利可汗於塞北,以功授統軍,進爵郡公。初,靖將擊吐谷渾,請萬徹同行。及至賊境,與諸將各率百餘騎先行,卒與虜數千騎相遇。萬徹單騎馳擊之,虜無敢當者。還謂諸將曰:「賊易與耳!」躍馬復進,諸將隨之,斬數千級,人馬流血,勇冠三軍。又與萬均破吐谷渾天柱王於赤水源,獲其雜畜二十萬計,追至河源。萬均此後官至左屯衛大將軍,累封潞國公而卒。   萬徹尋丁母憂解職,俄起為右衛將軍,出為蒲州刺史。會薛延陀率回紇、同羅之眾渡磧,南擊李思摩,萬徹副李勣援之。與虜相遇,率數百騎為先鋒,擊其陣後,騎皆散,賊顧見,遂大潰。追奔數十里,斬首三千餘級,獲馬萬五千匹。以功別封一子為縣侯。十八年,授左衛將軍,尚丹陽公主,拜附馬都尉。尋遷右衛大將軍,轉杭州刺史,遷代州都督,復召拜右武衛大將軍。太宗從容謂從臣曰:「當今名將,唯李勣、道宗、萬徹三人而已。李勣、道宗不能大勝,亦不大敗;萬徹非大勝,即大敗。」太宗嘗召司徒長孫無忌等十餘人宴於丹霄殿,各賜以貘皮,萬徹預焉。太宗意在賜萬徹,而誤呼萬均,因愴然曰:「萬均朕之勳舊,不幸早亡,不覺呼名,豈其魂靈慾朕之賜也。」因令取貘皮,呼萬均以同賜而焚之於前,侍坐者無不感歎。二十二年,萬徹又為青丘道行軍大總管,率甲士三萬自萊州泛海伐高麗,入鴨綠水百餘里,至泊灼城,高麗震懼,多棄城而遁。泊灼城主所夫孫率步騎萬餘人拒戰,萬徹遣右衛將軍裴行方領步卒為支軍繼進,萬徹及諸軍乘之,賊大潰。追奔百餘里,於陣斬所夫孫,進兵圍泊灼城。其城因山設險,阻鴨綠水以為固,攻之未拔。高麗遣將高文率烏骨、安地諸城兵三萬餘人來援,分置兩陣。萬徹分軍以當之,鋒刃才接而賊大潰。萬徹在軍,仗氣凌物,人或奏之。及謁見,太宗謂曰:「上書者論卿與諸將不協,朕錄功棄過,不罪卿也。」因取書焚之。尋為副將、右衛將軍裴行方言其怨望,於是廷驗之,萬徹辭屈。英國公李勣進曰:「萬徹職乃將軍,親惟主婿,發言怨望,罪不容誅。」因除名徙邊,會赦得還。永徽二年,授寧州刺史。入朝與房遺愛款暱,因謂遺愛曰:「今雖患腳,坐置京師,諸輩猶不敢動。」遺愛謂萬徹曰:「公若國家有變,我當與公立荊王元景為主。」及謀洩,吏逮之,萬徹不之伏,遺愛證之,遂伏誅。臨刑大言曰:「薛萬徹大健兒,留為國家效死力固好,豈得坐房遺愛殺之乎!」遂解衣謂監刑者疾斫。執刃者斬之不殊,萬徹叱之曰:「何不加力!」三斫乃絕。   萬徹長兄萬淑,亦有戰功。貞觀初,至營州都督,檢校東夷校尉,封梁郡公。季弟萬備,有孝行,母終,廬於墓側。太宗降璽書弔慰,仍旌表其門。後官至左衛將軍。並先萬徹卒。   初,武德、貞觀之際,有盛彥師、盧祖尚、劉世讓、劉蘭、李君羨等,並有功名而不終其位。   盛彥師者,宋州虞城人。大業中,為澄城長。義師至汾陰,率賓客千餘人濟河上謁,拜銀青光祿大夫、行軍總管,從平京城。俄與史萬寶鎮宜陽以拒東寇。及李密之叛,將出山南,史萬寶懼密威名,不敢拒,謂彥師曰:「李密,驍賊也,又輔以王伯當,決策而叛,其下兵士思欲東歸,若非計出萬全,則不為也。兵在死地,殆不可當。」彥師笑曰:「請以數千之眾邀之,必梟其首。」萬寶曰:「計將安出?」對曰:「軍法尚詐,不可為公說之。」便領眾逾熊耳山南,傍道而止,令弓弩者夾路乘高,刀楯者伏於溪谷。令曰:「待賊半渡,一時齊發,弓弩據高縱射,刀楯即亂出薄之。」或問之曰:「聞李密欲向洛州,而公入山,何也?」彥師曰:「密聲言往洛,實走襄城就張善相耳,必當出人不意。若賊入谷口,我自後追之,山路險隘,無所展力,一夫殿後,必不能制。今吾先得入谷,擒之必矣。」李密既度陝州,以為余不足慮,遂擁眾徐行,果逾山南渡。彥師擊之,密眾首尾斷絕,不得相救,遂斬李密,追擒伯當。以功封葛國公,拜武衛將軍,仍鎮熊州。太宗討王世充,遣彥師與萬寶軍於伊闕,絕其山南之路。賊平,除宋州總管。初,彥師之入關也,王世充以其將陳寶遇為宋州刺史,處其家不以禮,及此,彥師因事殺之。平生所惡數十家亦皆殺之。州中震駭,重足而立。會徐圓朗反,彥師為安撫大使,因戰,遂沒於賊。圓朗禮厚之,令彥師作書報其弟,令舉城降己。彥師為書曰:「吾奉使無狀,被賊所擒,為臣不忠,誓之以死。汝宜善侍老母,勿以吾為念。」圓朗初色動,而彥師自若,圓朗乃笑曰:「盛將軍乃有壯節,不可殺也。」待之如舊。賊平,彥師竟以罪賜死。   盧祖尚者,字季良,光州樂安人也。父禧,隋虎賁郎將。累葉豪富,傾財散施,甚得人心。大業末,召募壯士逐捕群盜。時年甚少,而武力過人,又御眾嚴整,所向有功。群盜畏憚,不敢入境。及宇文化及作亂,州人請祖尚為刺史。祖尚時年十九,升壇歃血,以誓其眾,泣涕歔欷,悲不自勝,眾皆感激。王世充立越王侗,祖尚遣使從之,侗授祖尚光州總管。及世充自立,遂舉州歸款,高祖嘉之,賜璽書勞勉,拜光州刺史,封弋陽郡公。武德六年,從趙郡王孝恭討輔公堨菕A為前軍總管,攻其宣、歙州,克之。進擊賊帥馮惠亮、陳正通,並破之。賊平,以功授蔣州刺史。又歷壽州都督、瀛州刺史,並有能名。貞觀初,交州都督、遂安公壽以貪冒得罪,太宗思求良牧,朝臣鹹言祖尚才兼文武,廉平正直。征至京師,臨朝謂之曰:「交州大籓,去京甚遠,須賢牧撫之。前後都督皆不稱職,卿有安邊之略,為我鎮邊,勿以道遠為辭也。」祖尚拜謝而出,既而悔之,以舊疾為辭。太宗遣杜如晦諭旨,祖尚固辭。又遣其妻兄周范往諭之曰:「匹夫相許,猶須存信。卿面許朕,豈得後方悔之?宜可早行,三年必自相召,卿勿推拒,朕不食言。」對曰:「嶺南瘴癘,皆日飲酒,臣不便酒,去無還理。」太宗大怒曰:「我使人不從,何以為天下命!」斬之於朝,時年三十餘。尋悔之,使復其官廕。   劉世讓,字元欽,雍州醴泉人也。仕隋征仕郎。高祖入長安,世讓以湋川歸國,拜通議大夫。時唐弼餘黨寇扶風,世讓自請安輯,許之,俄得數千人。復為安定道行軍總管,率兵以拒薛舉,戰敗,世讓及弟寶俱為舉軍所獲。舉將至城下,令紿說城中曰:「大軍五道已趣長安,宜開門早降。」世讓偽許之,因告城中曰:「賊兵多少,極於此矣。宜善自固,以圖安全。」舉重其執節,竟不之害。太宗時屯兵高址,世讓潛遣寶逃歸,言賊中虛實;高祖嘉之,賜其家帛千匹。及賊平,得歸,授彭州刺史。尋領陝東道行軍總管,與永安王孝基擊呂崇茂於夏縣,諸軍敗績,世讓與唐儉俱為賊所獲。獄中聞獨孤懷恩有逆謀,逃還以告高祖。時高祖方濟河,將幸懷恩之營,聞難驚曰:「劉世讓之至,豈非天命哉!」因勞之曰:「卿往陷薛舉,遣弟潛效款誠,今復冒危告難,是皆憂國忘身也。」尋封弘農郡公,賜莊一區、錢百萬。累轉并州總管,統兵屯於雁門。突厥處羅可汗與高開道、苑君璋合眾,攻之甚急。鴻臚卿鄭元□先使在蕃,可汗令元□來說之,世讓厲聲曰:「大丈夫奈何為夷狄作說客耶!」經日餘,虜乃退。及元□還,述世讓忠貞勇干,高祖下制褒美之,錫以良馬。未幾,召拜廣州總管。將之任,高祖問以備邊之策,世讓答曰:「突厥南寇,徒以馬邑為其中路耳。如臣所計,請於崞城置一智勇之將,多儲金帛,有來降者厚賞賜之,數出奇兵略其城下,芟踐禾稼,敗其生業。不出歲余,彼當無食,馬邑不足圖也。」高祖無可任者,乃使馳驛往經略之。突厥懼其威名,乃縱反間,言世讓與可汗通謀,將為亂。高祖不之察,遂誅世讓,籍沒其家。貞觀初,突厥來降者言世讓初無逆謀,始原其妻子。   劉蘭,字文郁,青州北海人也。仕隋鄱陽郡書佐。頗涉經史,善言成敗。然性多凶狡,見隋末將亂,交通不逞。於時北海完富,蘭利其子女玉帛,與群盜相應,破其本鄉城邑。武德中,淮安王神通為山東道安撫大使,蘭率宗黨往歸之。以功累遷尚書員外郎。貞觀初,梁師都尚據朔方,蘭上言攻取之計。太宗善之,命為夏州都督府司馬。時梁師都以突厥之師頓於城下,蘭偃旗臥鼓,不與之爭鋒,賊徒宵遁,蘭追擊破之,遂進軍夏州。及師都平,以功遷豐州刺史,征為右領軍將軍。十一年,幸洛陽,以蜀王愔為夏州都督。愔不之籓,以蘭為長史,總其府事。時突厥攜離,有郁射設阿史那摸末率其部落入居河南。蘭縱反間以離其部落,頡利果疑摸末,摸末懼,而頡利又遣兵追之,蘭率眾逆擊,敗之。太宗以為能,超拜豐州刺史,再轉夏州都督,封平原郡公。貞觀末,以謀反腰斬。右驍衛大將軍丘行恭探其心肝而食之,太宗聞而召行恭讓之曰:「典刑自有常科,何至於此!必若食逆者心肝而為忠孝,則劉蘭之心為太子諸王所食,豈至卿邪?」行恭無以答。   李君羨者,洺州武安人也。初為王世充驃騎,惡世充之為人,乃與其黨叛而來歸,太宗引為左右。從討劉武周及王世充等,每戰必單騎先鋒陷陣,前後賜以宮女、馬牛、黃金、雜彩,不可勝數。太宗即位,累遷華州刺史,封武連郡公。貞觀初,太白頻晝見,太史占曰:「女三昌。」又有謠言:「當有女武王者。」太宗惡之。時君羨為左武衛將軍,在玄武門。太宗因武官內宴,作酒令,各言小名。君羨自稱小名「五娘子」,太宗愕然,因大笑曰:「何物女子,如此勇猛!」又以君羨封邑及屬縣皆有「武」字,深惡之。會御史奏君羨與妖人員道信潛相謀結,將為不軌,遂下詔誅之。天授二年,其家屬詣闕稱冤,則天乃追復其官爵,以禮改葬。   史臣曰:侯君集摧凶克敵,效用居多;恃寵矜功,粗率無檢,棄前功而罹後患,貪愚之將明矣。張亮聽公穎之妖言,恃弓長之邪讖,義兒斯畜,惡跡遂彰,雖道裕雲反狀未形,而詭詐之性,於斯驗矣。萬徹籌深行陣,勇冠戎夷,不能保其首領,以至誅戮。夫二三子,非慎始而保終也。   贊曰:君子立功,守以謙沖。小人得位,足為身害。侯、張凶險,望窺聖代。雄若韓、彭,難逃菹醢。   列傳第二十   ○王珪 戴胄 兄子至德   岑文本 兄子長倩 倩子羲 格輔元附   杜正倫   王珪,字叔玠,太原祁人也。在魏為烏丸氏,曾祖神念,自魏奔梁,複姓王氏。祖僧辯,梁太尉、尚書令。父顗,北齊樂陵太守。珪幼孤,性雅澹,少嗜欲,志量沉深,能安於貧賤,體道履正,交不苟合。季叔頗,當時通儒,有人倫之鑒,嘗謂所親曰:「門戶所寄,唯在此兒耳。」開皇末,為奉禮郎。及頗坐漢王諒反事被誅,珪當從坐,遂亡命於南山,積十餘歲。高祖入關,丞相府司錄李綱薦珪貞諒有器識,引為世子府諮議參軍。及東宮建,除太子中舍人;尋轉中允,甚為太子所禮。後以連其陰謀事,流於巂州。建成誅後,太宗素知其才,召拜諫議大夫。貞觀元年,太宗嘗謂侍臣曰:「正主御邪臣,不能致理;正臣事邪主,亦不能致理,唯君臣相遇,有同魚水,則海內可安也。昔漢高祖,田舍翁耳。提三尺劍定天下,既而規模弘遠,慶流子孫者,此蓋任得賢臣所致也。朕雖不明,幸諸公數相匡救,冀憑嘉謀,致天下於太平耳。」珪對曰:「臣聞木從繩則正,後從諫則聖。故古者聖主,必有諍臣七人,言而不用,則相繼以死。陛下開聖慮,納芻蕘,臣處不諱之朝,實願罄其狂瞽。」太宗稱善,敕自今後中書門下及三品以上入閣,必遣諫官隨之。珪每推誠納忠,多所獻替,太宗顧待益厚,賜爵永寧縣男,遷黃門侍郎,兼太子右庶子。二年,代高士廉為侍中。太宗嘗閒居,與珪宴語,時有美人侍側,本廬江王瑗之姬,瑗敗籍沒入宮,太宗指示之曰:「廬江不道,賊殺其夫而納其室。暴虐之甚,何有不亡者乎!」珪避席曰:「陛下以廬江取此婦人為是耶,為非耶?」太宗曰:「殺人而取其妻,卿乃問朕是非,何也?」對曰:「臣聞於管子曰:『齊桓公之郭,問其父老曰:『郭何故亡?』父老曰:『以其善善而惡惡也。』桓公曰:『若子之言,乃賢君也,何至於亡?』父老曰:『不然,郭君善善而不能用,惡惡而不能去,所以亡也。』今此婦人尚在左右,竊以聖心為是之,陛下若以為非,此謂知惡而不去也。」太宗雖不出此美人,而甚重其言。時太常少卿祖孝孫以教宮人聲樂不稱旨,為太宗所讓。珪及溫彥博諫曰:「孝孫妙解音律,非不用心,但恐陛下顧問不得其人,以惑陛下視聽。且孝孫雅士,陛下忽為教女樂而怪之,臣恐天下怪愕。」太宗怒曰:「卿皆我之腹心,當進忠獻直,何乃附下罔上,反為孝孫言也!」彥博拜謝,珪獨不拜。曰:「臣本事前宮,罪已當死。陛下矜恕性命,不以不肖,置之樞近,責以忠直。今臣所言,豈是為私?不意陛下忽以疑事誚臣,是陛下負臣,臣不負陛下。」帝默然而罷。翌日,帝謂房玄齡曰:「自古帝王,能納諫者固難矣。昔周武王尚不用伯夷、叔齊,宣王賢主,杜伯猶以無罪見殺,吾夙夜庶幾前聖,恨不能仰及古人。昨責彥博、王珪,朕甚悔之。公等勿以此而不進直言也。」   時房玄齡、李靖、溫彥博、戴胄、魏徵與珪同知國政。後嘗侍宴,太宗謂珪曰:「卿識鑒清通,尤善談論,自房玄齡等,咸宜品藻,又可自量,孰與諸子賢?」對曰:「孜孜奉國,知無不為,臣不如玄齡;才兼文武,出將入相,臣不如李靖;敷奏詳明,出納惟允,臣不如溫彥博;處繁理劇,眾務必舉,臣不如戴胄;以諫諍為心,恥君不及於堯、舜,臣不如魏徵。至如激濁揚清,嫉惡好善,臣於數子,亦有一日之長。」太宗深然其言,群公亦各以為盡己所懷,謂之確論。後進爵為郡公。七年,坐漏洩禁中語,左遷同州刺史。明年,召拜禮部尚書。十一年,與諸儒正定《五禮》,書成,賜帛三百段,封一子為縣男。是歲,兼魏王師。既而上問黃門侍郎韋挺曰:「王珪為魏王泰師,與其相見,若為禮節?」挺對曰:「見師之禮,拜答如禮。」王問珪以忠孝,珪答曰:「陛下,王之君也,事君思盡忠;陛下,王之父也,事父思盡孝。忠孝之道,可以立身,可以成名,當年可以享天祐,余芳可以垂後葉。」王曰:「忠孝之道,已聞教矣,願聞所習。」珪答曰:「漢東平王蒼云:『為善最樂。』」上謂侍臣曰:「古來帝子,生於宮闥,及其成人,無不驕逸,是以傾覆相踵,少能自濟。我今嚴教子弟,欲令皆得安全。王珪我久驅使,是所諳悉,以其意存忠孝,選為子師。爾宜語泰:『汝之待珪,如事我也,可以無過。』」泰每為之先拜,珪亦以師道自居,物議善之。時珪子敬直尚南平公主。禮有婦見舅姑之儀,自近代公主出降,此禮皆廢。珪曰:「今主上欽明,動循法制。吾受公主謁見,豈為身榮,所以成國家之美耳。」遂與其妻就席而坐,令公主親執笄行盥饋之道,禮成而退。是後公主下降有舅姑者,皆備婦禮,自珪始也。珪少時貧寒,人或遺之,初不辭謝;及貴,皆厚報之,雖其人已亡,必賑贍其妻子。事寡嫂盡禮,撫孤侄恩義極隆,宗姻困匱者,亦多所周恤。珪通貴漸久,而不營私廟,四時蒸嘗,猶祭於寢。坐為法司所劾,太宗優容,弗之譴也,因為立廟,以愧其心。珪既儉不中禮,時論以是少之。十三年,遇疾,敕公主就第省視,又遣民部尚書唐儉增損藥膳。尋卒,年六十九。太宗素服舉哀於別次,悼惜久之。詔魏王泰率百官親往臨哭,贈吏部尚書,謚曰懿。   長子崇基,襲爵,官至主爵郎中。少子敬直,以尚主拜附馬都尉,坐與太子承乾交結,徙於嶺外。崇基孫旭,開元初,為左司郎中,兼侍御史。時光祿少卿盧崇道犯罪配流嶺南,逃歸匿於東都,為讎家所發。玄宗令旭究其獄,旭欲擅其威權,因捕系崇道親黨數十人,皆極其楚毒,然後結成其罪,崇道及其三子並坐死,親友皆決杖流貶。時得罪多是知名之士,四海冤之。旭又與御史大夫李傑不協,遞相糾訐,傑竟坐左遷衢州刺史。旭既得志,擅行威福,由是朝廷畏而鄙之。俄以贓罪黜為龍川尉,憤恚而死,甚為時之所快。   戴胄,字玄胤,相州安陽人也。性貞正,有干局。明習律令,尤曉文簿。隋大業末,為門下錄事,納言蘇威、黃門侍郎裴矩甚禮之。越王侗以為給事郎。王世充將篡侗位,胄言於世充曰:「君臣之分,情均父子,理須同其休戚,勖以終始。明公以文武之才,當社稷之寄,與存與亡,在於今日。所願推誠王室,擬跡伊、周,使國有泰山之安,家傳代祿之盛,則率土之濱,莫不幸甚。」世充詭辭稱善,勞而遣之。世充後逼越王加其九錫,胄又抗言切諫。世充不納,由是出為鄭州長史,令與兄子行本鎮武牢。太宗克武牢而得之,引為秦府士曹參軍。及即位,除兵部郎中,封武昌縣男。   貞觀元年,遷大理少卿。時吏部尚書長孫無忌嘗被召,不解佩刀入東上閣。尚書右僕射封德彝議以監門校尉不覺,罪當死;無忌誤帶入,罰銅二十斤。上從之。胄駁曰:「校尉不覺與無忌帶入,同為誤耳。臣子之於尊極,不得稱誤,准律云:『供御湯藥、飲食、舟船,誤不知者,皆死。』陛下若錄其功,非憲司所決;若當據法,罰銅未為得衷。」太宗曰:「法者,非朕一人之法,乃天下之法也。何得以無忌國之親戚,便欲阿之?」更令定議。德彝執議如初,太宗將從其議,胄又曰:「校尉緣無忌以致罪,於法當輕。若論其誤,則為情一也,而生死頓殊,敢以固請。」上嘉之,竟免校尉之死。於時朝廷盛開選舉,或有詐偽資廕者,帝令其自首,不首者罪至於死。俄有詐偽者事洩,胄據法斷流以奏之。帝曰:「朕下敕不首者死,今斷從流,是示天下以不信。卿欲賣獄乎?」胄曰:「陛下當即殺之,非臣所及。既付所司,臣不敢虧法。」帝曰:「卿自守法,而令我失信邪?」胄曰:「法者,國家所以布大信於天下;言者,當時喜怒之所發耳。陛下發一朝之忿而許殺之,既知不可而置之於法,此乃忍小忿而存大信也。若順忿違信,臣竊為陛下惜之。」帝曰:「法有所失,公能正之,朕何憂也!」胄前後犯顏執法多此類。所論刑獄,皆事無冤濫,隨方指芴A,言如泉湧。其年,轉尚書右丞,尋遷左丞。先是,每歲水旱,皆以正倉出給,無倉之處,就食他州,百姓多致饑乏。二年,胄上言:「水旱凶災,前聖之所不免。國無九年儲蓄,禮經之所明誡。今喪亂已後,戶口凋殘,每歲納租,未實倉稟。隨即出給,才供當年,若有凶災,將何賑恤?故隋開皇立制,天下之人,節級輸粟,名為社倉,終文皇代,得無饑饉。及大業中年,國用不足,並取社倉之物以充官費,故至末途,無以支給。自王公已下,爰及眾庶,計所墾田稼穡頃畝,每至秋熟,准其苗以理勸課,盡令出粟。稻麥之鄉,亦同此稅,各納所在,立為義倉。」太宗從其議。以其家貧,繼錢十萬。   時尚書左僕射蕭瑀免官,僕射封德彝又卒,太宗謂胄曰:「尚書省天下綱維,百司所稟,若一事有失,天下必有受其弊者。今以令、僕系之於卿,當稱朕所望也。」胄性明敏,達於從政,處斷明速。議者以為左右丞稱職,武德已來,一人而已。又領諫議大夫,令與魏徵更日供奉。三年,進拜民部尚書,兼檢校太子左庶子。先是,右僕射杜如晦專掌選舉,臨終請以選事委胄,由是詔令兼攝吏部尚書,其民部、庶子、諫議並如故。胄雖有干局,而無學術。居吏部,抑文雅而獎法吏,甚為時論所譏。四年,罷吏部尚書,以本官參預朝政,尋進爵為郡公。五年,太宗將修復洛陽宮,胄上表諫曰:   陛下當百王之弊,屬暴隋之後,拯餘燼於塗炭,救遺黎於倒懸。遠至邇安,率土清謐,大功大德,豈臣之所稱讚。臣誠小人,才識非遠,唯知耳目之近,不達長久之策,敢竭區區之誠,論臣職司之事。比見關中、河外,盡置軍團,富室強丁,並從戎旅。重以九成作役,余丁向盡,去京二千里內,先配司農將作。假有遺余,勢何足紀?亂離甫爾,戶口單弱,一人就役,舉家便廢。入軍者督其戎仗,從役者責其餱糧,盡室經營,多不能濟。以臣愚慮,恐致怨嗟。七月已來,霖潦過度,河南、河北,厥田洿下,時豐歲稔,猶未可量。加以軍國所須,皆資府庫,布絹所出,歲過百萬。丁既役盡,賦調不減,費用不止,帑藏其虛。且洛陽宮殿,足蔽風雨,數年功畢,亦謂非晚。若頓修營,恐傷勞擾。   太宗甚嘉之,因謂侍臣曰:「戴胄於我無骨肉之親,但以忠直勵行,情深體國,事有機要,無不以聞。所進官爵,以酬厥誠耳。」七年卒,太宗為之舉哀,廢朝三日。贈尚書右僕射,追封道國公,謚曰忠,詔虞世南撰為碑文。又以胄宅宇弊陋,祭享無所,令有司特為造廟。房玄齡、魏徵並美胄才用,俱與之親善,及胄卒後,嘗見其游處之地,數為之流涕。胄無子,以兄子至德為後。   至德,乾封中累遷西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尋轉戶部尚書,依舊知政事。父子十數年間相繼為尚書,預知國政,時以為榮。鹹亨中,高宗為飛白書以賜侍臣,賜至德曰「泛洪源,俟舟楫」;賜郝處俊曰「飛九霄,假六翮」;賜李敬玄曰「資啟沃,罄丹誠」;又賜中書侍郎崔知悌曰「竭忠節,贊皇猷」,其辭皆有興比。俄遷尚書右僕射。時劉仁軌為左僕射,每遇申訴冤滯者,輒美言許之;而至德先據理難詰,未嘗與奪,若有理者,密為奏之,終不顯己之斷決,由是時譽歸於仁軌。或以問至德,答曰:「夫慶賞刑罪,人主之權柄,凡為人臣,豈得與人主爭權柄哉!」其慎密如此。後高宗知而深歎美之。儀鳳四年薨,輟朝三日,使百官以次赴宅哭之,贈開府儀同三司、并州大都督,謚曰恭。   岑文本,字景仁,南陽棘陽人。祖善方,仕蕭察吏部尚書。父之象,隋末為邯鄲令,嘗被人所訟,理不得申。文本性沈敏,有姿儀,博考經史,多所貫綜,美談論,善屬文。時年十四,詣司隸稱冤,辭情慨切,召對明辯,眾頗異之。試令作《蓮花賦》,下筆便成,屬意甚佳,合台莫不歎賞。其父冤雪,由是知名。其後,郡舉秀才,以時亂不應。蕭銑僭號於荊州,召署中書侍郎,專典文翰。及河間王孝恭定荊州,軍中將士鹹欲大掠,文本進說孝恭曰:「自隋室無道,群雄鼎沸,四海延頸以望真主。今蕭氏君臣、江陵父老,決計歸降者,實望去危就安耳。王必欲縱兵虜掠,誠非鄙州來蘇之意,亦恐江、嶺以南,向化之心沮矣。」孝恭稱善,遂止之。署文本荊州別駕。孝恭進擊輔公祏,召典軍書,復署行台考功郎中。貞觀元年,除秘書郎,兼直中書省。遇太宗行藉田之禮,文本上《藉田頌》。及元日臨軒宴百僚,文本復上《三元頌》,其辭甚美。文本才名既著,李靖復稱薦之,擢拜中書舍人,漸蒙親顧。初,武德中詔誥及軍國大事,文皆出於顏師古。至是,文本所草詔誥。或眾務繁湊,即命書僮六七人隨口並寫,須臾悉成,亦殆盡其妙。時中書侍郎顏師古以譴免職,頃之,溫彥博奏曰:「師古諳練時事,長於文法,時無及者,冀蒙復用。」太宗曰:「我自舉一人,公勿憂也。」於是以文本為中書侍郎,專典機密。又先與令狐德棻撰《周史》,其史論多出於文本。至十年史成,封江陵縣子。十一年,從至洛陽宮,會谷、洛泛溢,文本上封事曰:   臣聞創撥亂之業,其功既難;守已成之基,其道不易。故居安思危,所以定其業也;有始有卒,所以隆其基也。今雖億兆乂安,方隅寧謐,既承喪亂之後,又接凋弊之餘,戶口減損尚多,田疇墾闢猶少。覆燾之恩著矣,而瘡痍未復;德教之風被矣,而資產屢空。是以古人譬之種樹,年祀綿遠,則枝葉扶疏;若種之日淺,根本未固,雖壅之以黑墳,暖之以春日,一人搖之,必致枯槁。今之百姓,頗類於此。常加含養,則日就滋息;暫有征役,則隨而凋耗。凋耗既甚,則人不卿生;人不卿生,則怨氣充塞;怨氣充塞,則離叛之心生矣。故帝舜曰:「可愛非君,可畏非人。」孔安國曰:「人以君為命,故可愛;君失道,人叛之,故可畏。」仲尼曰:「君猶舟也,人猶水也;水所以載舟,亦所以覆舟。」是以古之哲王,雖休勿休,日慎一日者,良為此也。伏惟陛下覽古今之事,察安危之機,上以社稷為重,下以億兆為念。明選舉,慎賞罰,進賢才,退不肖。聞過即改,從諫如流。為善在於不疑,出令期於必信。頤神養性,省畋游之娛;去奢從儉,減工役之費。務靜方內而不求闢土;載橐弓矢而無忘武備。凡此數者,雖為國之常道,陛下之所常行,臣之愚心,唯願陛下思之而不倦,行之而不怠。則至道之美,與三、五比隆;億載之祚,隨天地長久。雖使桑谷為妖,龍蛇作孽,雉雊於鼎耳,石言於晉地,猶當轉禍為福,變咎為祥。況水雨之患,陰陽常理,豈可謂之天譴而系聖心哉?臣聞古人有言:「農夫勞而君子養焉,愚者言而智者擇焉。」輒陳狂瞽,伏待斧鉞。   是時魏王泰寵冠諸王,盛修第宅,文本以為侈不可長,上疏盛陳節儉之義,言泰宜有抑損,太宗並嘉之,賜帛三百段。十七年,加銀青光祿大夫。   文本自以出自書生,每懷摠損。平生故人,雖微賤必與之抗禮。居處卑陋,室無茵褥帷帳之飾。事母以孝聞,撫弟侄恩義甚篤。太宗每言其「弘厚忠謹,吾親之信之。」是時,新立晉王為皇太子,名士多兼領宮官,太宗欲令文本兼攝。文本再拜曰:「臣以庸才,久逾涯分,守此一職,猶懼滿盈,豈宜更忝春坊,以速時謗。臣請一心以事陛下,不願更希東宮恩澤。」太宗乃止。仍令五日一參東宮,皇太子執賓友之禮,與之答拜。其見待如此。俄拜中書令,歸家有憂色,其母怪而問之,文本曰:「非勳非舊,濫荷寵榮,責重位高,所以憂懼。」親賓有來慶賀,輒曰:「今受吊,不受賀也。」又有勸其營產業者,文本歎曰:「南方一布衣,徒步入關,疇昔之望,不過秘書郎、一縣令耳。而無汗馬之勞,徒以文墨致位中書令,斯亦極矣。荷俸祿之重,為懼已多,何得更言產業乎?」言者歎息而退。   文本既久在樞揆,當塗任事,賞錫稠疊,凡有財物出入,皆委季弟文昭,一無所問。文昭時任校書郎,多與時人游款,太宗聞而不悅,嘗從容謂文本曰:「卿弟過多交結,恐累卿,朕將出之為外官,如何?」文本泣曰:「臣弟少孤,老母特所鍾念,不欲信宿離於左右。若今外出,母必憂悴,儻無此弟,亦無老母也。」歔欷嗚咽,太宗愍其意而止。唯召見文昭,嚴加誡約,亦卒無愆過。及將伐遼,凡所籌度,一皆委之。文本受委既深,神情頓竭,言辭舉措,頗異平常。太宗見而憂之,謂左右曰:「文本今與我同行,恐不與我同返。」及至幽州,遇暴疾,太宗親自臨視,撫之流涕。尋卒,年五十一。其夕,太宗聞嚴鼓之聲,曰:「文本殞逝,情深惻怛。今宵夜警,所不忍聞。」命停之。贈侍中、廣州都督,謚曰憲,賜東園秘器,陪葬昭陵。有集六十卷行於代。   文本兄文叔。文叔子長倩,少為文本所鞠,同於己子。永淳中,累轉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垂拱初,自夏官尚書遷內史,知夏官事,俄拜文昌右相,封鄧國公。則天初革命,尤好符瑞,長倩懼罪,頗有陳奏,又上疏請改皇嗣姓為武氏,以為周室儲貳,則天許之,實封五百戶。天授二年,加特進、輔國大將軍。其年,鳳閣舍人張嘉福與洛州人王慶之等列名上表,請立武承嗣為皇太子。長倩以皇嗣在東宮,不可更立承嗣,與地官尚書格輔元竟不署名,仍奏請切責上書者。由是大忤諸武意,乃斥令西征吐蕃,充武威道行軍大總管。中路召還,下制獄,被誅,仍發掘其父祖墳墓。來俊臣又脅迫長倩子靈源,令誣納言歐陽通及格輔元等數十人,皆陷以同反之罪,並誅死。   長倩子羲,長安中為廣武令,有能名。則天嘗令宰相各舉堪為員外郎者,鳳閣侍郎韋嗣立薦羲,且奏曰:「恨其從父長倩犯逆為累。」則天曰:「苟有材干,何恨微累?」遂拜天官員外郎。由是緣坐近親,相次入省,登封令劉守悌為司門員外郎,渭南令裴惓為地官員外郎。先是,羲為金壇令,守悌及惓稱為清德。羲以文吏著名,俱為巡察使所薦,皆授畿縣令,又同為尚書郎,悉有美譽。守悌後至陝州刺史,惓至杭州刺史。羲,神龍初為中書舍人。時武三思用事,侍中敬暉欲上表請削諸武之為王者,募為疏者。眾畏三思,皆辭托不敢為之,羲便操筆,辭甚切直。由是忤三思意,轉秘書少監,再遷吏部侍郎。時吏部侍郎崔湜、太常少卿鄭愔、大理少卿李元恭分掌選事,皆以贓貨聞,羲最守正,時議美之。尋加銀青光祿大夫、右散騎常侍、同中書門下三品。睿宗即位,出為陝州刺史。復歷刑部、戶部二尚書,門下三品,監修國史,刪定格令,仍修《氏族錄》。初,中宗時,侍御史冉祖雍誣奏睿宗及太平公主與節愍太子連謀,請加推究,羲與中書侍郎蕭至忠密申保護。及羲監修《中宗實錄》,自書其事,睿宗覽而大加賞歎,賜物三百段、良馬一匹,仍下制書褒美之。時羲兄獻為國子司業,弟翔為陝州刺史,休為商州刺史,從族兄弟子侄,因羲引用登清要者數十人。羲歎曰:「物極則返,可以懼矣!」然竟不能有所抑退。尋遷侍中。先天元年,坐預太平公主謀逆伏誅,籍沒其家。   格輔元者,汴州浚儀人也。伯父德仁,隋剡縣丞,與同郡人齊王文學王孝逸、文林郎繁師玄、羅川郡戶曹靖君亮、司隸從事鄭祖鹹、宣城縣長鄭師善、王世充中書舍人李行簡、處士盧協等八人,以辭學擅名,當時號為「陳留八俊」。輔元弱冠舉明經,歷遷御史大夫、地官尚書、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初,張嘉福等請立武承嗣也,則天以問輔元,固稱不可,遂為承嗣所譖而死,海內冤之。輔元兄希元,高宗時洛州司法參軍,章懷太子召令與洗馬劉訥言等註解范曄《後漢書》,行於代。先輔元卒。   杜正倫,相州洹水人也。隋仁壽中,與兄正玄、正藏俱以秀才擢第。隋代舉秀才止十餘人,正倫一家有三秀才,甚為當時稱美。正倫善屬文,深明釋典。仕隋為羽騎尉。武德中,歷遷齊州總管府錄事參軍。太宗聞其名,令直秦府文學館。貞觀元年,尚書右丞魏徵表薦正倫,以為古今難匹,遂擢授兵部員外郎。太宗謂曰:「朕今令舉行能之人,非朕獨私於行能者,以其能益於百姓也。朕於宗親及以勳舊無行能者,終不任之。以卿忠直,朕今舉卿,卿宜勉稱所舉。」二年,拜給事中,兼知起居注。太宗嘗謂侍臣曰:「朕每日坐朝,欲出一言,即思此言於百姓有利益否,所以不能多言。」正倫進曰:「君舉必書,言存左右史。臣職當修起居注,不敢不盡愚直。陛下若一言乖於道理,則千載累於聖德,非直當今損於百姓,願陛下慎之。」太宗大悅,賜絹二百段。   四年,累遷中書侍郎。六年,正倫與御史大夫韋挺、秘書少監虞世南、著作郎姚思廉等鹹上封事稱旨,太宗為之設宴,因謂曰:「朕歷觀自古人臣立忠之事,若值明王,便得盡誠規諫,至如龍逢、比干,竟不免孥戮。為君不易,為臣極難。我又聞龍可擾而馴,然喉下有逆鱗,觸之則殺人。人主亦有逆鱗,卿等遂不避犯觸,各進封事。常能如此,朕豈慮有危亡哉!我思卿等此意,豈能暫忘?故聊設宴樂也。」仍並賜帛有差。尋加散騎常侍,行太子右庶子,兼崇賢館學士。太宗謂曰:「國之儲副,自古所重,必擇善人為之輔佐。今太子年在幼沖,志意未定,朕若朝夕見之,可得隨事誡約。今既委以監國,不在目前,知卿志懷貞愨,能敦直道,故輒輟卿於朕,以匡太子,宜知委任輕重也。」十年,復授中書侍郎,賜爵南陽縣侯,仍兼太子左庶子。正倫出入兩宮,參典機密,甚以干理稱。時太子承乾有足疾,不能朝謁,好暱近群小。太宗謂正倫曰:「我兒疾病,乃可事也。但全無令譽,不聞愛賢好善,私所引接,多是小人,卿可察之。若教示不得,須來告我。」正倫數諫不納,乃以太宗語告之,承乾抗表聞奏。太宗謂正倫曰:「何故漏洩我語?」對曰:「開導不入,故以陛下語嚇之,冀其有懼,或當反善。」帝怒,出為谷州刺史,又左授交州都督。後承乾構逆,事與侯君集相連,稱遣君集將金帶遺正倫,由是配流驩州。顯慶元年,累授黃門侍郎,兼崇賢館學士,尋同中書門下三品。二年,兼度支尚書,仍依舊知政事。俄拜中書令,兼太子賓客、弘文館學士,進封襄陽縣公。三年,坐與中書令李義府不協,出為橫州刺史,仍削其封邑。尋卒。有集十卷行於代。   史臣曰:王珪履正不回,忠讜無比,君臣時命,胥會於茲。《易》曰:「自天祐之,吉無不利。」叔玠有焉。戴胄兩朝仕官,一乃心力,刑無僭濫,事有箴規。雖學術不能求備,而匡益自可濟時,亦所謂巧於任大矣。文本文傾江海,忠貫雪霜,申慈父之冤,匡明主之業,及委繁劇,俄致暴終。《書》曰:「小心翼翼,昭事上帝。」所謂憂能傷人,不復永年矣。洎羲而下,登清要者數十人。積善之道,焉可忽諸?正倫以能文被舉,以直道見委,參典機密,出入兩宮,斯謂得時。然被承乾金帶之譏,孰與夫薏苡之謗,士大夫慎之。   贊曰:五靈嘉瑞,出系汙隆。人中麟鳳,王、戴諸公。動必由禮,言皆匡躬。獻規納諫,貞觀之風。   列傳第二十一   ○魏徵   魏徵,字玄成,鉅鹿曲城人也。父長賢,北齊屯留令。徵少孤貧,落拓有大志,不事生業,出家為道士。好讀書,多所通涉,見天下漸亂,尤屬意縱橫之說。大業末,武陽郡丞元寶藏舉兵以應李密,召徵使典書記。密每見寶藏之疏,未嘗不稱善,既聞徵所為,遽使召之。徵進十策以干密,雖奇之而不能用。及王世充攻密於洛口,徵說密長史鄭頲曰:「魏公雖驟勝,而驍將銳卒死傷多矣;又軍無府庫,有功不賞。戰士心惰,此二者難以應敵。未若深溝高壘,曠日持久,不過旬月,敵人糧盡,可不戰而退,追而擊之,取勝之道。且東都食盡,世充計窮,意欲死戰,可謂窮寇難與爭鋒,請慎無與戰。」頲曰:「此老生之常談耳!」徵曰:「此乃奇謀深策,何謂常談?」因拂衣而去。及密敗,徵隨密來降,至京師,久不見知。自請安輯山東,乃授秘書丞,驅傳至黎陽。時徐世勣尚為李密擁眾,徵與世勣書曰:   自隋末亂離,群雄競逐,跨州連郡,不可勝數。魏公起自叛徒,奮臂大呼,四方響應,萬里風馳,雲合霧聚,眾數十萬。威之所被,將半天下,破世充於洛口,摧化及於黎山。方欲西蹈咸陽,北凌玄闕,揚旌瀚海,飲馬渭川,翻以百勝之威,敗於奔亡之虜。固知神器之重,自有所歸,不可以力爭。是以魏公思皇天之乃睠,入函谷而不疑。公生於擾攘之時,感知己之遇。根本已拔,確乎不動,鳩合遺散,據守一隅。世充以乘勝餘勇,息其東略;建德因侮亡之勢,不敢南謀。公之英聲,足以振於今古。然誰無善始,終之慮難。去就之機,安危大節。若策名得地,則九族廕其餘輝;委質非人,則一身不能自保。殷鑒不遠,公所聞見。孟賁猶豫,童子先之,知幾其神,不俟終日。今公處必爭之地,乘宜速之機,更事遲疑,坐觀成敗,恐凶狡之輩,先人生心,則公之事去矣。   世勣得書,遂定計遣使歸國,開倉運糧,以饋淮安王神通之軍。俄而建德悉眾南下,攻陷黎陽,獲徵,署為起居舍人。及建德就擒,與裴矩西入關。隱太子聞其名,引直洗馬,甚禮之。徵見太宗勳業日隆,每勸建成早為之所。及敗,太宗使召之,謂曰:「汝離間我兄弟,何也?」徵曰:「皇太子若從徵言,必無今日之禍。」太宗素器之,引為詹事主簿。及踐祚,擢拜諫議大夫,封鉅鹿縣男,使安輯河北,許以便宜從事。徵至磁州,遇前宮千牛李志安、齊王護軍李思行錮送詣京師。徵謂副使李桐客曰:「吾等受命之日,前宮、齊府左右,皆令赦原不問。今復送思行,此外誰不自疑?徒遣使往,彼必不信,此乃差之毫釐,失之千里。且公家之利,知無不為,寧可慮身,不可廢國家大計。今若釋遣思行,不問其罪,則信義所感,無遠不臻。古者,大夫出疆,苟利社稷,專之可也。況今日之行,許以便宜從事,主上既以國士見待,安可不以國士報之乎?」即釋遣思行等,仍以啟聞,太宗甚悅。   太宗新即位,勵精政道,數引徵入臥內,訪以得失。徵雅有經國之才,性又抗直,無所屈撓。太宗與之言,未嘗不欣然納受。徵亦喜逢知己之主,思竭其用,知無不言。太宗嘗勞之曰:「卿所陳諫,前後二百餘事,非卿至誠奉國,何能若是?」其年,遷尚書左丞。或有言徵阿黨親戚者,帝使御史大夫溫彥博案驗無狀,彥博奏曰:「徵為人臣,須存形跡,不能遠避嫌疑,遂招此謗。雖情在無私,亦有可責。」帝令彥博讓徵,且曰:「自今後不得不存形跡。」他日,徵入奏曰:「臣聞君臣協契,義同一體。不存公道,唯事形跡,若君臣上下,同遵此路,則邦之興喪,或未可知。」帝瞿然改容曰:「吾已悔之。」徵再拜曰:「願陛下使臣為良臣,勿使臣為忠臣。」帝曰:「忠、良有異乎?」徵曰:「良臣,稷、契、咎陶是也。忠臣,龍逢、比干是也。良臣使身獲美名,君受顯號,子孫傳世,福祿無疆。忠臣身受誅夷,君陷大惡,家國並喪,空有其名。以此而言,相去遠矣。」帝深納其言,賜絹五百匹。貞觀三年,遷秘書監,參預朝政。徵以喪亂之後,典章紛雜,奏引學者校定四部書。數年之間,秘府圖籍,粲然畢備。時高昌王麴文泰將入朝,西域諸國鹹欲因文泰遣使貢獻,太宗令文泰使人厭怛紇干往迎接之。徵諫曰:「中國始平,瘡痍未復,若微有勞役,則不自安。往年文泰入朝,所經州縣,猶不能供,況加於此輩。若任其商賈來往,邊人則獲其利;若為賓客,中國即受其弊矣。漢建武二十二年,天下已寧。西域請置都護、送侍子,光武不許,蓋不以蠻夷勞弊中國也。今若許十國入貢,其使不下千人,欲使緣邊諸州何以取濟?人心萬端,後雖悔之,恐無所及。」上善其議。時厭怛紇干已發,遽追止之。後太宗幸九成宮,因有宮人還京,憩於湋川縣之官舍。俄又右僕射李靖、侍中王珪繼至,官屬移宮人於別所而捨靖等。太宗聞之,怒曰:「威福之柄,豈由靖等?何為禮靖而輕我宮人!」即令案驗湋川官屬及靖等。徵諫曰:「靖等,陛下心膂大臣;宮人,皇后掃除之隸。論其委付,事理不同。又靖等出外,官吏訪朝廷法式,歸來,陛下問人間疾苦。靖等自當與官吏相見,官吏亦不可不謁也。至於宮人,供食之外,不合參承。若以此罪責縣吏,恐不益德音,徒駭天下耳目。」帝曰:「公言是也。」乃釋官吏之罪,李靖等亦寢而不問。尋宴於丹霄樓,酒酣。太宗謂長孫無忌曰:「魏徵、王珪,昔在東宮,盡心所事,當時誠亦可惡。我能拔擢用之,以至今日,足為無愧古人。然徵每諫我不從,發言輒即不應,何也?」對曰:「臣以事有不可,所以陳論,若不從輒應,便恐此事即行。」帝曰:「但當時且應,更別陳論,豈不得耶?」徵曰:「昔舜誡群臣:『爾無面從,退有後言。』若臣面從陛下方始諫,此即『退有後言』,豈是稷、契事堯、舜之意耶?」帝大笑曰:「人言魏徵舉動疏慢,我但覺嫵媚,適為此耳。」徵拜謝曰:「陛下導之使言,臣所以敢諫,若陛下不受臣諫,豈敢數犯龍鱗?」是月,長樂公主將出降,帝以皇后所生,敕有司資送倍於永嘉長公主。徵曰:「不可。昔漢明欲封其子,云『我子豈與先帝子等?可半楚、淮陽。』前史以為美談。天子姊妹為長公主,子為公主,既加『長』字,即是有所尊崇。或可情有淺深,無容禮相逾越。」上然其言,入告長孫皇后,後遣使繼錢四十萬、絹四百匹,詣徵宅以賜之。尋進爵郡公。七年,代王珪為侍中,尚書省滯訟有不決者,詔徵評理之。徵性非習法,但存大體,以情處斷,無不悅服。初,有詔遣令狐德棻、岑文本撰《周史》,孔穎達、許敬宗撰《隋史》,姚思廉撰《梁》、《陳史》,李百藥撰《齊史》。徵受詔總加撰定,多所損益,薦在簡正。《隋史》序論,皆徵所作、《梁》、《陳》、《齊》各為總論,時稱良史。史成,加左光祿大夫,進封鄭國公,賜物二千段。   徵自以無功於國,徒以辯說,遂參帷幄,深懼滿盈,後以目疾頻表遜位。太宗曰:「朕拔卿於讎虜之中,任公以樞要之職,見朕之非,未嘗不諫。公獨不見金之在礦也,何足貴哉?良冶鍛而為器,便為人所寶,朕方自比於金,以卿為良匠。卿雖有疾,未為衰老,豈得便爾?」其年,徵又面請遜位,太宗難違之,乃拜徵特進,仍知門下事。其後又頻上四疏,以陳得失。其一曰:   臣觀自古受圖膺運,繼體守文,控御英傑,南面臨下,皆欲配厚德於天地,齊高明於日月,本枝百代,傳祚無窮。然而克終者鮮,敗亡相繼,其故何哉?所以求之失其道也。殷鑒不遠,可得而言。昔在有隋,統一寰宇,甲兵強盛,四十餘年,風行萬里,威動殊俗;一旦舉而棄之,盡為他人之有。彼煬帝豈惡天下之治安,不欲社稷之長久,故行桀虐,以就滅亡哉?恃其富強,不虞後患。驅天下以從欲,罄萬物以自奉,采域中之子女,求遠方之奇異。宮宇是飾,台榭是崇,徭役無時,干戈不戢。外示威重,內多險忌。讒邪者必受其福,忠正者莫保其生。上下相蒙,君臣道隔,人不堪命,率土分崩。遂以四海之尊,殞於匹夫之手,子孫殄滅,為天下笑,深可痛哉!聖哲乘機,拯其危溺,八柱傾而復正,四維絕而更張。遠肅邇安,不逾於期月;勝殘去殺,無待於百年。今宮觀台榭,盡居之矣;奇珍異物,盡收之矣;姬姜淑媛,盡侍於側矣;四海九州,盡為臣妾矣。若能鑒彼之所以亡,念我之所以得,日慎一日,雖休勿休。焚鹿台之寶衣,毀阿房之廣殿,懼危亡於峻宇,思安處於卑宮,則神化潛通,無為而理,德之上也。若成功不毀,即仍其舊,除其不急,損之又損。雜茅茨於桂棟,參玉砌以土階,悅以使人,不竭其力,常念居之者逸,作之者勞,億兆悅以子來,群生仰而遂性,德之次也。若惟聖罔念,不慎厥終,忘締構之艱難,謂天命之可恃。忽彩椽之恭儉,追雕牆之侈靡,因其基以廣之,增其舊而飾之。觸類而長,不思止足,人不見德,而勞役是聞,斯為下矣。譬之負薪救火,揚湯止沸,以亂易亂,與亂同道,莫可則也,後嗣何觀,則人怨神怒;人怨神怒,則災害必下,而禍亂必作。禍亂既作,而能以身名令終者,鮮矣!順天革命之後,隆七百之祚,貽厥孫謀,傳之萬世,難得易失,可不念哉!   其二曰:   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源不深而豈望流之遠,根不固而何求木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治,雖在下愚,知其不可,而況於明哲乎!人君當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將崇極天之峻,永保無疆之休。不念於居安思危,戒貪以儉;德不處其厚,情不勝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長者也。凡百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憂而道著,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實繁,能克終者蓋寡,豈其取之易而守之難乎?昔取之而有餘,今守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憂必竭誠以待下,既得志則縱情以傲物。竭誠則胡越為一體,傲物則骨肉為行路。雖董之以嚴刑,振之以威怒,終苟免而不懷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車朽索,其可忽乎?君人者,誠能見可欲則思知足以自戒,將有所作則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則思謙沖而自牧,懼滿溢則思江海而下百川,樂盤遊則思三驅以為度,恐懈怠則思慎始而敬終,慮壅蔽則思虛心以納下,想讒邪則思正身以黜惡,恩所加則思無因喜以謬賞,罰所及則思無因怒而濫刑。總此十思,弘茲九德,簡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則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爭馳,君臣無事,可以盡豫游之樂,可以養松喬之壽,鳴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勞神苦思,代下司職,役聰明之耳目,虧無為之大道哉!   其三曰:   臣聞《書》曰:「明德慎罰,惟刑恤哉!」《禮》云:「為上易事,為下易知,則刑不煩矣。上多疑則百姓惑,下難知則君長勞矣。」夫上易事,下易知,君長不勞,百姓不惑。故君有一德,臣無二心;上播忠厚之誠,下竭股肱之力,然後太平之基不墜,「康哉」之詠斯起。當今道被華夷,功高宇宙,無思不服,無遠不臻。然言尚於簡大,志在於明察,刑賞之本,在乎勸善而懲惡。帝王之所以與天下為畫一,不以親疏貴賤而輕重者也。今之刑賞,未必盡然。或申屈在乎好惡,輕重由乎喜怒。遇喜則矜其刑於法中,逢怒則求其罪於事外;所好則鑽皮出其毛羽,所惡則洗垢求其瘢痕。瘢痕可求,則刑斯濫矣;毛羽可出,則賞典謬矣。刑濫則小人道長,賞謬則君子道消。小人之惡不懲,君子之善不勸,而望治安刑措,非所聞也。且夫豫暇清談,皆敦尚於孔、老;威怒所至,則取法於申、韓。直道而行,非無三黜,危人自安,蓋亦多矣。故道德之旨未弘,刻薄之風已扇。夫上風既扇,則下生百端,人競趨時,則憲章不一,稽之王度,實虧君道。昔州黎上下其手,楚國之法遂差;張湯輕重其心,漢朝之刑以弊。人臣之頗僻,猶莫能申其欺罔,況人君之高下,將何以措其手足乎!以睿聖之聰明,無幽微而不燭,豈神有所不達,智有所不通哉?安其所安,不以恤刑為念;樂其所樂,遂忘先笑之變。禍福相倚,吉凶同域,唯人所召,安可不思?頃者責罰稍多,威怒微厲,或以供給不贍,或以人不從欲,皆非致治之所急,實乃驕奢之攸漸。是知貴不與驕期而驕自來,富不與奢期而奢自至,非徒語也。且我之所代,實在有隋,隋氏亂亡之源,聖明之所臨照。以隋氏之甲兵,況當今之士馬;以隋氏之府儲藏,譬今日之資儲;以隋氏之戶口,校今時之百姓。度長計大,曾何等級?然隋氏以富強而喪敗,動之也;我以貧寡而安寧,靜之也。靜之則安,動之則亂,人皆知之,非隱而難見也,微而難察也。鮮蹈平易之途,多遵覆車之轍,何哉?在於安不思危,治不念亂,存不慮亡之所致也。昔隋氏之未亂,自謂必無亂;隋氏之未亡,自謂必不亡。所以甲兵屢動,徭役不息,至於身將戮辱,竟未悟其滅亡之所由也,可不哀哉!   夫鑒形之美惡,必就於止水;鑒國之安危,必取於亡國。《詩》曰:「殷鑒不遠,在夏後之世。」又曰:「伐柯伐柯,其則不遠。」臣願當今之動靜,思隋氏以為鑒,則存亡治亂,可得而知。若能思其所以危,則安矣;思其所以亂,則治矣;思其所以亡,則存矣。存亡之所在,節嗜欲以從人。省畋游之娛,息靡麗之作,罷不急之務,慎偏聽之怒。近忠厚,遠便佞,杜悅耳之邪說,聽苦口之忠言。去易進之人,賤難得之貨。采堯、舜之誹謗,追禹、湯之罪己,惜十家之產,順百姓之心。近取諸身,恕以待物。思勞謙以受益,不自滿以招損。有動則庶類以和,出言而千里斯應,超上德於前載,樹風聲於後昆。此聖哲之宏規,帝王之盛業,能事斯畢,在乎慎守而已。夫守之則易,取之實難,既得其所以難,豈不能保其所以易?其或保之不固,則驕奢淫泆動之也。慎終如始,可不勉歟!《易》云:「君子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治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誠哉斯言,不可以不深察也。伏惟陛下欲善之志,不減於昔時,聞過必改,少虧於曩日。若能以當今之無事,行疇昔之恭儉,則盡善盡美,固無得而稱焉。   其四曰:   臣聞為國之基,必資於德禮;君子所保,惟在於誠信。誠信立則下無二心,德禮形則遠人斯格。然則德禮誠信,國之大綱,在於父子君臣,不可斯須而廢也。故孔子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又曰:「自古皆有死,人無信不立。」文子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誠在令外。」然則言而不行,言不信也;令而不從,令無誠也。不信之言,無誠之令,為上則敗國,為下則危身,雖在顛沛之中,君子所不為也。自王道休明,十有餘載,威加海外,萬國來庭,倉稟日積,土地日廣。然而道德未益厚,仁義未益博者,何哉?由乎待下之情未盡於誠信,雖有善始之勤,未睹克終之美故也。其所由來者漸,非一朝一夕之故。昔貞觀之始,聞善若驚,暨五六年間,猶悅以從諫。自茲厥後,漸惡直言,雖或勉強,時有所容,非復曩時之豁如也。謇諤之士,稍避龍鱗;便佞之徒,肆其巧辯。謂同心者為朋黨,謂告訐者為至公,謂強直者為擅權,謂忠讜者為誹謗。謂之朋黨,雖忠信而可疑;謂之至公,雖矯偽而無咎。強直者畏擅權之議,忠讜者慮誹謗之尤。至於竊斧生疑,投杼致惑,正人不得盡其言,大臣莫能與之諍。熒惑視聽,鬱於大道,妨化損德,其在茲乎?故孔子惡利口之覆邦家,蓋為此也。且君子小人,貌同心異。君子掩人之惡,揚人之善,臨難無苟免,殺身以成仁。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唯利之所在,危人以自安。夫苟在危人,則何所不至。今將求致治,必委之於君子;事有得失,或訪之於小人。其待君子也,則敬而疏;遇小人也,必輕而狎。狎則言無不盡,疏則情或不通。是譽毀在於小人,刑罰加於君子,實興喪所在,亦安危所繫,可不慎哉!夫中智之人,豈無小慧,然才非經國,慮不及遠,雖竭力盡誠,猶未免於傾敗;況內懷奸利,承顏順旨,其為患禍,不亦深乎?故孔子曰:「君子或有不仁者焉,未見小人而仁者。」然則君子不能無小惡,惡不積,無妨於正道;小人或時有小善,善不積,不足以立忠。今謂之善人矣,復慮其有不信,何異夫立直木而疑其影之不直乎?雖竭精神,勞思慮,其不可亦已明矣。   夫君能盡禮,臣得竭忠,必在於內外無私,上下相信。上不信則無以使下,下不信則無以事上。信之為義,大矣哉!故自天祐之,吉無不利。昔齊桓公問於管仲曰:「吾欲酒腐於爵,肉腐於俎,得無害於霸乎?」管仲曰:「此極非其善者,然亦無害霸也。」公曰:「何如而害霸乎?」曰:「不能知人,害霸也;知而不能用,害霸也;用而不能信,害霸也;既信而又使小人參之,害霸也。」晉中行穆伯攻鼓,經年而不能下,饋間倫曰:「鼓之嗇夫,間倫知之,請無疲士大夫而鼓可得。」穆伯不應。左右曰:「不折一戟,不傷一卒,而鼓可得,君奚為不取?」穆伯曰:「間倫之為人也,佞而不仁。若間倫下之,吾不可以不賞。賞之,是賞佞人也。佞人得志,是使晉國之士捨仁而為佞,雖得鼓,將何用之?」夫穆伯列國大夫,管仲霸者之佐,猶慎於信任,遠避佞人也如此,況乎為四海之大君,應千齡之上聖,而可使巍巍之盛德,復將有所間然乎?若欲令君子小人是非不雜,必懷之以德,待之以信,厲之以義,節之以禮,然後善善而惡惡,審罰而明賞,則小人絕其佞邪,君子自強不息。無為之化,何遠之有?善善而不能進,惡惡而不能去,罰不及於有罪,賞不加於有功,則危亡之期,或未可保。永錫祚胤,將何望哉?   太宗手詔嘉美,優納之。嘗謂長孫無忌曰:「朕即位之初,上書者或言『人主必須威權獨運,不得委任群下』;或欲耀兵振武,懾服四夷。唯有魏徵勸朕『偃革興文,布德施惠,中國既安,遠人自服』。朕從其語,天下大寧。絕域君長,皆來朝貢,九夷重譯,相望於道。此皆魏徵之力也。」   太宗嘗嫌上封者眾,不近事實,欲加黜責。徵奏曰:「古者立誹謗之木,欲聞己過。今之封事,謗木之流也。陛下思聞得失,祗可恣其陳道。若所言衷,則有益於陛下;若不衷,無損於國家。」太宗曰:「此言是也。」並勞而遣之。後太宗在洛陽宮,幸積翠池,宴群臣,酒酣各賦一事。太宗賦《尚書》曰:「日昃玩百篇,臨燈披《五典》。夏康既逸豫,商辛亦流湎。恣情昏主多,克己明君鮮。滅身資累惡,成名由積善。」徵賦西漢曰:「受降臨軹道,爭長趣鴻門。驅傳渭橋上,觀兵細柳屯。夜宴經柏谷,朝游出杜原。終藉叔孫禮,方知皇帝尊。」太宗曰:「魏徵每言,必約我以禮也。」尋以修定《五禮》,當封一子為縣男,請讓孤兄子叔慈。太宗愴然曰:「卿之此心,可以勵俗。」遂許之。十二年,禮部尚書王珪奏言:「三品以上遇親王於途,皆降乘,違法申敬,有乖儀准。」太宗曰:「卿輩皆自崇貴,卑我兒子乎?」徵進曰:「自古迄茲,親王班次三公之下。今三品皆曰天子列卿及八座之長,為王降乘,非王所宜當也。求諸故事,則無可憑;行之於今,又乖國憲。」太宗曰:「國家所以立太子者,擬以為君也。然則人之修短,不在老少,設無太子,則母弟次立。以此而言,安得輕我子耶?」徵曰:「殷家尚質,有兄終弟及之義;自周以降,立嫡必長,所以絕庶孽之窺覦,塞禍亂之源本,有國者之所深慎。」於是遂可珪奏。會皇孫誕育,召公卿賜宴,太宗謂侍臣曰:「貞觀以前,從我平定天下,周旋艱險,玄齡之功,無所與讓。貞觀之後,盡心於我,獻納忠讜,安國利民,犯顏正諫,匡朕之違者,唯魏徵而已。古之名臣,何以加也!」於是親解佩刀以賜二人。   徵以戴聖《禮記》編次不倫,遂為《類禮》二十卷,以類相從,削其重複,采先儒訓注,擇善從之,研精覃思,數年而畢。太宗覽而善之,賜物一千段,錄數本以賜太子及諸王,仍藏之秘府。   先是,遣使詣西域立葉護可汗,未還,又遣使多繼金銀帛歷諸國市馬。徵諫曰:「今以立可汗為名,可汗未定,即詣諸國市馬,彼必以為意在市馬,不為專意立可汗。可汗得立,則不甚懷恩。諸蕃聞之,以為中國薄義重利,未必得馬,而失義矣。昔漢文有獻千里馬者,曰:吾凶行日三十里,吉行五十里,鑾輿在前,屬車在後,吾獨乘千里馬將安之?乃賞其道裡所費而返之。漢光武有獻千里馬及寶劍者,馬以駕鼓車,劍以賜騎士。陛下凡所施為,皆邈逾三王之上,奈何至於此事,欲為孝文、光武之下乎?又魏文帝欲求市西域大珠,蘇則曰:『若陛下惠及四海,則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為貴也。』陛下縱不能慕漢文之高行,可不畏蘇則之言乎?」太宗納其言而止。時公卿大臣並請封禪,唯徵以為不可。太宗曰:「朕欲卿極言之。豈功不高耶?德不厚耶?諸夏未治安耶?遠夷不慕義耶?嘉瑞不至耶?年谷不登耶?何為而不可?」對曰:「陛下功則高矣,而民未懷惠;德雖厚矣,而澤未滂流;諸夏雖安,未足以供事;遠夷慕義,無以供其求;符瑞雖臻,捌僱S密;積歲豐稔,倉廩尚虛,此臣所以竊謂未可。臣未能遠譬,且借喻於人。今有人十年長患,療治且愈,此人應皮骨僅存,便欲使負米一石,日行百里,必不可得。隋氏之亂,非止十年,陛下為之良醫,疾苦雖已乂安,未甚充實,告成天地,臣竊有疑。且陛下東封,萬國鹹萃,要荒之外,莫不奔走。今自伊、洛以東,暨乎海岱,灌莽巨澤,蒼茫千里,人煙斷絕,雞犬不聞,道路蕭條,進退艱阻,豈可引彼夷狄,示以虛弱?竭財以賞,未厭遠人之望;重加給復,不償百姓之勞。或遇水旱之災,風雨之變,庸夫橫議,悔不可追。豈獨臣之懇誠,亦有輿人之誦。」太宗不能奪。是後,右僕射缺,欲拜之,徵固讓乃止。及皇太子承乾不修德業,魏王泰寵愛日隆,內外庶僚,並有疑議。太宗聞而惡之,謂侍臣曰:「當今朝臣忠謇,無逾魏徵,我遣傅皇太子,用絕天下之望。」十六年,拜太子太師,知門下省事如故。徵自陳有疾,詔答曰:「漢之太子,四皓為助,我之賴公,即其義也。知公疾病,可臥護之。」其年,稱綿惙,中使相望。徵宅先無正寢,太宗欲為小殿,輟其材為徵營構,五日而成,遣中使繼素褥布被而賜之,遂其所尚也。及病篤,輿駕再幸其第,撫之流涕,問所欲言,徵曰:「嫠不恤緯而憂宗周之亡。」後數日,太宗夜夢徵若平生,及旦而奏徵薨,時年六十四。太宗親臨慟哭,廢朝五日,贈司空、相州都督,謚曰文貞。給羽葆鼓吹、班劍四十人,賻絹布千段、米粟千石,陪葬昭陵。及將祖載,徵妻裴氏曰:「徵平生儉素,今以一品禮葬,羽儀甚盛,非亡者之志。」悉辭不受,竟以布車載柩,無文彩之飾。太宗登苑西樓,望喪而哭,詔百官送出郊外。帝親制碑文,並為書石。其後追思不已,賜其實封九百戶。嘗臨朝謂侍臣曰:「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鏡,以防己過。今魏徵殂逝,遂亡一鏡矣!徵亡後,朕遣人至宅,就其書函得表一紙,始立表草,字皆難識,唯前有數行,稍可分辯,云:『天下之事,有善有惡,任善人則國安,用惡人則國亂。公卿之內,情有愛憎,憎者唯見其惡,愛者唯見其善。愛憎之間,所宜詳慎,若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去邪勿疑,任賢勿貳,可以興矣。』其遺表如此,然在朕思之,恐不免斯事。公卿侍臣,可書之於笏,知而必諫也。」徵狀貌不逾中人,而素有膽智,每犯顏進諫,雖逢王赫斯怒,神色不移。嘗密薦中書侍郎杜正倫及吏部尚書侯君集有宰相之材。徵卒後,正倫以罪黜,君集犯逆伏誅,太宗始疑徵阿黨。徵又自錄前後諫諍言辭往復以示史官起居郎褚遂良,太宗知之,愈不悅。先許以衡山公主降其長子叔玉,於是手詔停婚,顧其家漸衰矣。徵四子,叔琬、叔璘、叔瑜。叔玉襲爵國公,官至光祿少卿;叔瑜至潞州刺史,叔璘禮部侍郎,則天時為酷吏所殺。神龍初,繼封叔玉子膺為鄭國公。   叔瑜子華,開元初太子右庶子。   史臣曰:臣嘗讀漢史《劉更生傳》,見其上書論王氏擅權,恐移運祚,漢成不悟,更生徘徊伊郁,極言而不顧禍患,何匡益忠盡也如此!當更生時,諫者甚多。如谷永、楊興之上言,圖為奸利,與賊臣為鄉導,梅福、王吉之言,雖近古道,未切事情。則納諫任賢,詎宜容易!臣嘗閱《魏公故事》,與文皇討論政術,往復應對,凡數十萬言。其匡過弼違,能近取譬,博約連類,皆前代諍臣之不至者。其實根於道義,發為律度,身正而心勁,上不負時主,下不阿權幸,中不侈親族,外不為朋黨,不以逢時改節,不以圖位賣忠。所載章疏四篇,可為萬代王者法。雖漢之劉向、魏之徐邈、晉之山濤、宋之謝朏,才則才矣,比文貞之雅道,不有遺行乎?前代諍臣,一人而已。   贊曰:智者不諫,諫或不智。智者盡言,國家之利。鄭公達節,才周經濟。太宗用之,子孫長世。   列傳第二十二   ○虞世南 李百藥 子安期   褚亮 劉孝孫 李玄道 李守素附   虞世南,字伯施,越州余姚人,隋內史侍郎世基弟也。祖檢,梁始興王諮議;父荔,陳太子中庶子,俱有重名。叔父寄,陳中書侍郎,無子,以世南繼後,故字曰伯施。世南性沈靜寡慾,篤志勤學,少與兄世基受學於吳郡顧野王,經十餘年,精思不倦,或累旬不盥櫛。善屬文,常祖述徐陵,陵亦言世南得己之意。又同郡沙門智永,善王羲之書,世南師焉,妙得其體,由是聲名籍甚。天嘉中,荔卒,世南尚幼,哀毀殆不勝喪。陳文帝知其二子博學,每遣中使至其家將護之。及服闋,召為建安王法曹參軍。寄陷於陳寶應,在閩、越中,世南雖除喪,猶布衣蔬食。至太建末,寶應破,寄還,方令世南釋布食肉。至德初,除西陽王友。陳滅,與世基同入長安,俱有重名,時人方之二陸。時煬帝在籓,聞其名,與秦王俊辟書交至,以母老固辭,晉王令使者追之。大業初,累授秘書郎,遷起居舍人。時世基當朝貴盛,妻子被服擬於王者。世南雖同居,而躬履勤儉,不失素業。及至隋滅,宇文化及弒逆之際,世基為內史侍郎,將被誅,世南抱持號泣,請以身代,化及不納,因哀毀骨立,時人稱焉。從化及至聊城,又陷於竇建德,偽授黃門侍郎。   太宗滅建德,引為秦府參軍。尋轉記室,仍授弘文館學士,與房玄齡對掌文翰。太宗嘗命寫《列女傳》以裝屏風,於時無本,世南暗疏之,不失一字。太宗升春宮,遷太子中舍人。及即位,轉著作郎,兼弘文館學士。時世南年已衰老,抗表乞骸骨,詔不許。遷太子右庶子,固辭不拜,除秘書少監。上《聖德論》,辭多不載。七年,轉秘書監,賜爵永興縣子。太宗重其博識,每機務之隙,引之談論,共觀經史。世南雖容貌懦曌,若不勝衣,而志性抗烈,每論及古先帝王為政得失,必存規諷,多所補益。太宗嘗謂侍臣曰:「朕因暇日,與虞世南商略古今,有一言之失,未嘗不悵恨,其懇誠若此,朕用嘉焉。群臣皆若世南,天下何憂不理!」   八年,隴右山崩,大蛇屢見,山東及江淮多大水。太宗以問世南,對曰:「春秋時山崩,晉侯召伯宗而問焉,對曰:『國主山川,故山川崩竭,君為之不舉,降服、乘縵、徹樂、出次、祝幣以禮焉。』梁山,晉所主也,晉侯從之,故得無害。漢文帝元年,齊、楚地二十九山同日崩,水大出,令郡國無來貢獻,施惠於天下,遠近歡洽,亦不為災。後漢靈帝時,青蛇見御座。晉惠帝時,大蛇長三百步,見齊地,經市入朝。案蛇宜在草野,而入市朝,所以可為怪耳。今蛇見山澤,蓋深山大澤必有龍蛇,亦不足怪也。又山東足雨,雖則其常,然陰淫過久,恐有冤獄,宜省系囚,庶幾或當天意。且妖不勝德,唯修德可以銷變。」太宗以為然,因遣使者賑恤饑餒,申理獄訟,多所原宥。後有星孛於虛、危,歷於氐,百餘日乃滅。太宗謂群臣曰:「天見彗星,是何妖也?」世南曰:「昔齊景公時有彗星見,公問晏嬰,對曰:『穿池沼畏不深,起台榭畏不高,行刑罰畏不重,是以天見彗為公誡耳。』景公懼而修德,後十六日而星沒。臣聞『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若德義不修,雖獲麟鳳,終是無補;但政事無闕,雖有災星,何損於時?然願陛下勿以功高古人而自矜伐,勿以太平漸久而自驕怠,慎終如始,彗星雖見,未足為憂。」太宗斂容謂曰:「吾之撫國,良無景公之過。但吾才弱冠舉義兵,年二十四平天下,未三十而居大位,自謂三代以降,撥亂之主,莫臻於此。重以薛舉之驍雄,宋金剛之鷙猛,竇建德跨河北,王世充據洛陽,當此之時,足為勍敵,皆為我所擒。及逢家難,復決意安社稷,遂登九五,降服北夷,吾頗有自矜之意,以輕天下之士,此吾之罪也。上天見變,良為是乎?秦始皇平六國,隋煬帝富四海,既驕且逸,一朝而敗,吾亦何得自驕也。言念於此,不覺惕焉震懼。」四月,康國獻獅子,詔世南為之賦,命編之東觀,辭多不載。後高祖崩,有詔山陵制度,准漢長陵故事,務從隆厚。程限既促,功役勞弊。世南上封事諫曰:   臣聞古之聖帝明王所以薄葬者,非不欲崇高光顯,珍寶具物,以厚其親。然審而言之,高墳厚□,珍物畢備,此適所以為親之累,非曰孝也。是以深思遠慮,安於菲薄,以為長久萬代之計,割其常情以定耳。昔漢成帝造延、昌二陵,制度甚厚,功費甚多。諫議大夫劉向上書,其言深切,皆合事理。其略曰:「孝文居霸陵,淒愴悲懷,顧謂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為槨,用紵絮斮陳漆其間,豈可動哉?』張釋之進曰:『使其中有可欲,雖錮南山猶有隙;使其中無可欲,雖無石槨,又何戚焉!』夫死者無終極,而國家有廢興,釋之所言,為無窮計也。孝文寤焉,遂以薄葬。」又漢氏之法,人君在位,三分天下貢賦,以一分入山陵。武帝歷年長久,比葬,陵中不復容物,霍光暗於大體,奢侈過度。其後至更始之敗,赤眉賊入長安,破茂陵取物,猶不能盡。無故聚斂百姓,為盜之用,甚無謂也。魏文帝於首陽東為壽陵,作終制,其略曰:「昔堯葬壽陵,因山為體,無封樹,無立寢殿園邑,為棺槨足以藏骨,為衣衾足以朽肉。吾營此不食之地,欲使易代之後,不知其處,無藏金銀銅鐵,一以瓦器。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無有不發之墓,至乃燒取玉匣金縷,骸骨並盡,乃不重痛哉!若違詔妄有變改,吾為戮屍於地下,死而重死,不忠不孝,使魂而有知,將不福汝。以為永制,藏之宗廟。」魏文帝此制,可謂達於事矣。向使陛下德止如秦、漢之君,臣則緘口而已,不敢有言。伏見聖德高遠,堯、舜猶所不逮,而俯與秦、漢之君同為奢泰,捨堯、舜、殷、周之節儉,此臣所以尤戚也。今為丘□如此,其內雖不藏珍寶,亦無益也。萬代之後,但見高墳大墓,豈謂無金玉耶?臣之愚計,以為漢文霸陵,既因山勢,雖不起墳,自然高顯。今之所卜,地勢即平,不可不起,宜依《白虎通》所陳周制,為三仞之墳,其方中制度,事事減少。事竟之日,刻石於陵側,明丘封大小高下之式。明器所須,皆以瓦木,合於禮文,一不得用金銀銅鐵。使萬代子孫,並皆遵奉,一通藏之宗廟,豈不美乎!且臣下除服用三十六日,已依霸陵,今為墳□,又以長陵為法,恐非所宜。伏願深覽古今,為長久之慮,臣之赤心,唯願萬歲之後,神道常安,陛下孝名,揚於無窮耳。   書奏不報。世南又上疏曰:「漢家即位之初,便營陵墓,近者十餘歲,遠者五十年方始成就。今以數月之間而造數十年之事,其於人力,亦已勞矣。又漢家大郡五十萬戶,即目人眾未及往時,而功役與之一等,此臣所以致疑也。」時公卿又上奏請遵遺詔,務從節儉,因下其事付所司詳議,於是制度頗有減省焉。   太宗後頗好獵,世南上疏諫曰:「臣聞秋獮冬狩,蓋惟恆典;射隼從禽,備乎前誥。伏惟陛下因聽覽之餘辰,順天道以殺伐,將欲躬摧班掌,親御皮軒,窮猛獸之窟穴,盡逸材於林藪。夷凶剪暴,以衛黎元;收革擢羽,用充軍器;舉旗效獲,式遵前古。然黃屋之尊,金輿之貴,八方之所仰德,萬國之所繫心,清道而行,猶戒銜橛,斯蓋重慎防微,為社稷也。是以馬卿直諫於前,張昭變色於後,臣誠微淺,敢忘斯義?且天弧星畢,所殪已多,頒禽賜獲,皇恩亦薄。伏願時息獵車,且韜長戟,不拒芻蕘之請,降納涓澮之流,袒裼徒摶,任之群下,則貽范百王,永光萬代。」其有犯無隱,多此類也。太宗以是益親禮之。嘗稱世南有五絕:一曰德行,二曰忠直,三曰博學,四曰文辭,五曰書翰。十二年,又表請致仕,優制許之,仍授銀青光祿大夫、弘文館學士,祿賜防閣,並同京官職事。尋卒,年八十一。太宗舉哀於別次,哭之甚慟。賜東園秘器,陪葬昭陵,贈禮部尚書,謚曰文懿。手敕魏王泰曰:「虞世南於我,猶一體也。拾遺補闕,無日暫忘,實當代名臣,人倫准的。吾有小失,必犯顏而諫之。今其雲亡,石渠、東觀之中,無復人矣,痛惜豈可言耶!」未幾,太宗為詩一篇,追述往古興亡之道,既而歎曰:「鍾子期死,伯牙不復鼓琴。朕之此詩,將何以示?」令起居郎褚遂良詣其靈帳讀訖焚之,冀世南神識感悟。後數歲,太宗夜夢見之,有若平生。翌日,下制曰:「禮部尚書、永興文懿公虞世南,德行淳備,文為辭宗,夙夜盡心,志在忠益。奄從物化,倏移歲序,昨因夜夢,忽睹其人,兼進讜言,有如平生之日。追懷遺美,良增悲歎。宜資冥助,申朕思舊之情,可於其家為設五百僧齋,並為造天尊像一區。」又敕圖其形於凌煙閣。有集三十卷,令褚亮為之序。世南子昶,官至工部侍郎。   李百藥,字重規,定州安平人,隋內史令、安平公德林子也。為童兒時多疾病,祖母趙氏故以百藥為名。七歲解屬文。父友齊中書舍人陸乂、馬元熙嘗造德林宴集,有讀徐陵文者,云「既取成周之禾,將刈琅邪之稻」,並不知其事。百藥時侍立,進曰:「《傳》稱『鄅人藉稻』。杜預《注》云『鄅國在琅邪開陽』。」乂等大驚異之。開皇初,授東宮通事舍人,遷太子舍人,兼東宮學士。或嫉其才而毀之者,乃謝病免去。十九年,追赴仁壽宮,令襲父爵。左僕射楊素、吏部尚書牛弘雅愛其才,奏授禮部員外郎,皇太子勇又召為東宮學士。詔令修五禮,定律令,撰陰陽書。台內奏議文表,多百藥所撰。時煬帝出鎮揚州,嘗召之,百藥辭疾不赴,煬帝大怒,及即位,出為桂州司馬。為沈法興所得,署為掾。其後,罷州置郡,因解職還鄉里。大業五年,授魯郡臨泗府步兵校尉。九年,充戍會稽。尋授建安郡丞,行達烏程,屬江都難作,復會沈法興為李子通所破,子通又命為中書侍郎、國子祭酒。及杜伏威攻滅子通,又以百藥為行台考功郎中。或有譖之者,伏威囚之,百藥著《省躬賦》以致其情,伏威亦知其無罪,乃令復職。伏威既據有江南,高祖遣使招撫,百藥勸伏威入朝,伏威從之,遣其行台僕射輔公祏與百藥留守,遂詣京師。及渡江至歷陽,狐疑中悔,將害百藥,乃飲以石灰酒,因大洩痢,而宿病皆除。伏威知百藥不死,乃作書與公祏令殺百藥,賴伏威養子王雄誕保護獲免。公祏反,又授百藥吏部侍郎。有譖百藥於高祖,雲百藥初說杜伏威入朝,又與輔公祏同反。高祖大怒。及公祏平,得伏威與公祏令殺百藥書,高祖意稍解,遂配流涇州。   太宗重其才名,貞觀元年,召拜中書舍人,賜爵安平縣男。受詔修定《五禮》及律令,撰《齊書》。二年,除禮部侍郎。朝廷議將封建諸侯,百藥上《封建論》曰:   臣聞經國庇民,王者之常制;尊主安上,人情之本方。思闡治定之規,以弘長世之業者,萬古不易,百慮同歸。然命歷有賒促之殊,邦家有理亂之異,遐觀載籍,論之詳矣。鹹雲周過其數,秦不及期,存亡之理,在於郡國。可以監夏殷之長久,遵黃唐之並建,維城盤石,深根固本,雖王綱弛廢,枝幹相持,故使逆節不生,宗祀不絕。秦氏背師古之訓,棄先王之道,踐華恃險,罷侯置守,子弟無尺土之邑,兆庶罕共治之憂,故一夫號澤,七廟隳祀。臣以為自古皇王,君臨宇內,莫不受命上玄,飛名帝錄,締構遇興王之運,殷憂屬啟聖之期。雖魏武攜養之資,漢高徒役之賤,非止意有覬覦,推之亦不能去也。若其獄訟不歸,菁華已竭,雖帝堯之光被四表,大舜之上齊七政,非止情存揖讓,守之亦不可固焉。以放勳、重華之德,尚不能克昌厥後,是知祚之長短,必在天時,政或盛衰,有關人事。隆周卜代三十,卜年七百,雖淪胥之道斯極,而文、武之器猶存,斯則龜鼎之祚,已懸定於杳冥也。至使南征不返,東遷避逼,禋祀如線,郊畿不守,此乃凌夷之漸,有累於封建焉。暴秦運短閏余,數鍾百六。受命之主,德異禹、湯;繼世之君,才非啟、誦。借使李斯、王綰之輩,盛開四履,將閭、子嬰之徒,俱啟千乘,豈能逆帝子之勃興,抗龍顏之基命者也!然則得失成敗,各有由焉。而著述之家,多守常轍,莫不情亡今古,理蔽澆淳,欲以百王之季,行三代之法。天下五服之內,盡封諸侯;王畿千乘之間,俱為采地。是以結繩之化,行虞、夏之朝;用象刑之典,治劉、曹之末,紀綱既紊,斷可知焉。鍥船求劍,未見其可;膠柱成文,彌所多惑。徒知問鼎請隧,有懼霸王之師;白馬素車,無復籓籬之援。不悟望夷之釁,未甚羿、浞之災;高貴之殃,寧異申、繒之酷!乃欽明昏亂,自革安危,固非守宰公侯,以成興廢。且數世之後,王室浸微,始自籓屏,化為仇敵。家殊俗,國異政,強凌弱,眾暴寡,疆場彼此,干戈日尋。狐駘之役,女子盡髽;崤陵之師,只輪不返。斯蓋略舉一隅,其餘不可勝數。陸士衡方規規然云:「嗣王委其九鼎,凶族據其大邑,天下晏然,以治待亂。」何斯言之謬也!而設官分職,任賢使能,以循吏之才,膺共治之寄,刺郡分竹,何代無人?至使地或呈祥,天不愛寶,民稱父母,政比神明。曹元首方區區然稱:「與人共其樂者,人必憂其憂,與人同其安者,人必拯其危。」豈容委以侯伯,則同其安危;任之牧宰,則殊其憂樂?何斯言之妄也!封君列國,藉慶門資,忘其先業之艱難,輕其自然之崇貴,莫不世增淫虐,代益驕侈。自離宮別館,切漢凌雲,或刑人力而將盡,或召諸侯而共樂。陳靈則君臣悖禮,共侮徵舒;衛宣則父子聚麀,終誅壽、朔。乃雲為己思治,豈若是乎?內外群官,選自朝廷,擢士庶以任之,澄水鏡以鑒之,年勞優其階品,考績明其黜陟。進取事切,砥礪情深,或俸祿不入私門,妻子不之官舍。頒條之貴,食不舉火;剖符之重,衣唯補葛。南郡太守,敝布裹身;萊蕪縣長,凝塵生甑。專雲為利圖物,何其爽歟!總而言之,爵非世及,用賢之路斯廣;民無定主,附下之情不固。此乃愚智所辨,安可惑哉!至如滅國弒君,亂常幹紀,春秋二百年間,略無寧歲。次睢鹹秩,遂用玉帛之名;魯道有蕩,每等衣裳之會。縱使西漢哀、平之際,東洛桓、靈之時,下吏淫暴,必不至此。為政之理,可一言以蔽之。   伏惟陛下握紀御天,膺期啟聖,救億兆之焚溺,掃氛昆於寰區。創業垂統,配二儀以立德;發號施令,妙萬物而為言。獨照宸衷,永懷前古,將復五等而修舊制,建萬國以親諸侯。竊以漢、魏以還,餘風之弊未盡;勳、華既往,至公之道斯革。況晉氏失馭,宇縣崩離;後魏時乘,華夷雜處。重以關河分阻,吳、楚懸隔,習文者學長短縱橫之術,習武者盡干戈戰爭之心,畢為狙詐之階,彌長澆浮之俗。開皇在運,因藉外家。驅御群英,任雄猜之數;坐移時運,非克定之功。年逾二紀,民不見德。及大業嗣文,世道交喪,一時人物,掃地將盡。雖天縱神武,削平寇虐,兵威不息,勞止未康。自陛下仰順聖慈,嗣膺寶歷,情深致治,綜核前王。雖至道無名,言象所紀,略陳梗概,實所庶幾。愛敬蒸蒸,勞而不倦,大舜之孝也。訪安內豎,親嘗御膳,文王之德也。每憲司讞罪,尚書奏獄,大小必察,枉直鹹申,舉斷趾之法,易大辟之刑,仁心隱惻,貫徹幽顯,大禹之泣辜也。正色直言,虛心受納,不簡鄙陋,無棄芻蕘,帝堯之求諫也。弘獎名教,勸勵學徒,既擢明經於青紫,將升碩儒於卿相,聖人之善誘也。群臣以宮中暑濕,寢膳或乖,請徙御高明,營一小閣。遂惜家人之產,竟抑子來之願,不吝陰陽所感,以安卑陋之居。去歲荒儉,普天饑饉,喪亂甫爾,倉廩空虛。聖情矜愍,勤加惠恤,竟無一人流離道路,猶且食啖藜藿,樂撤簨弶,言必淒動,貌成擠C。公旦喜於重譯,文命矜其即序。陛下每四夷款附,萬里歸仁,必退思進省。凝神動慮,恐妄勞中國,以事遠方,不藉萬古之英聲,以存一時之茂實。心切憂勞,跡絕游幸,每旦視朝,聽受無倦。智周於萬物,道濟於天下。罷朝之後,引進名臣,討論是非,備盡肝膈,唯及政事,更無異辭。才及日昃,命才學之士,賜以清閒,高談典籍,雜以文詠,間以玄言,乙夜忘疲,中宵不寐。此之四道,獨邁往初。斯實生民以來,一人而已。弘茲風化,昭示四方,信可以期月之間,彌綸天壤。而淳粹尚阻,浮詭未移,此由習之永久,難以卒變。請待斫雕成樸,以質代文,刑措之教一行,登封之禮雲畢,然後定疆理之制,議山河之賞,未為晚焉。《易》稱:「天地盈虛,與時消息,況於人乎?」美哉斯言也。   太宗竟從其議。四年,授太子右庶子。五年,與左庶子於志寧、中允孔穎達、舍人陸敦信侍講於弘教殿。時太子頗留意典墳,然閒燕之後,嬉戲過度,百藥作《讚道賦》以諷焉,辭多不載。太宗見而遣使謂百藥曰:「朕於皇太子處見卿所獻賦,悉述古來儲貳事以誡太子,甚是典要。朕選卿以輔弼太子,正為此事,大稱所委,但須善始令終耳。」因賜彩物五百段。然太子卒不悟而廢。十年,以撰《齊史》成,加散騎常侍,行太子左庶子,賜物四百段。俄除宗正卿。十一年,以撰《五禮》及律令成,進爵為子。後數歲,以年老固請致仕,許之。太宗嘗制《帝京篇》,命百藥並作,上歎其工,手詔曰:「卿何身之老而才之壯,何齒之宿而意之新乎!」二十二年卒,年八十四,謚曰康。百藥以名臣之子,才行相繼,四海名流,莫不宗仰。藻思沈鬱,尤長於五言詩,雖樵童牧豎,並皆吟諷。性好引進後生,提獎不倦。所得俸祿,多散之親黨。又至性過人,初侍父母喪還鄉,徒跣單衣,行數千里,服闋數年,容貌毀悴,為當時所稱。及懸車告老,怡然自得,穿池築山,文酒談賞,以舒平生之志。有集三十卷,子安期。   安期幼聰辯,七歲解屬文。初,百藥大業末出為桂州司馬,行至太湖,遇逆賊,將加白刃,安期跪泣請代父命,賊哀而釋之。貞觀初,累轉符璽郎。預修《晉書》成,除主客員外郎。永徽中,遷中書舍人。又與李義府等於武德殿內修書,再轉黃門侍郎。龍朔中,為司列少常伯,參知軍國。有事太山,詔安期為朝覲壇碑文。安期前後三為選部,頗為當時所稱。時高宗屢引侍臣,責以不進賢良。眾皆莫對,獨安期進曰:「臣聞聖帝明王,莫不勞於求賢,逸於任使。設使堯、舜苦己擠C,不能用賢,終亦王化不行。自夏、殷已來,歷國數十,皆委賢良,以共致理。且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況今天下至廣,非無英彥。但比來公卿有所薦引,即遭囂謗,以為朋黨。沉屈者未申,而在位者已損,所以人思苟免,競為緘默。若陛下虛己招納,務於搜訪,不忌親讎,唯能是用,讒毀亦既不入,誰敢不竭忠誠?此皆事由陛下,非臣等所能致也。」高宗深然其言。俄檢校東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出為荊州大都督府長史。鹹亨初卒。自德林至安期三世,皆掌制誥。安期孫羲仲,又為中書舍人。   褚亮,字希明,杭州錢塘人。曾祖湮,梁御史中丞;祖蒙,太子中舍人;父玠,陳秘書監,並著名前史。其先自陽翟徙居焉。亮幼聰敏好學,善屬文。博覽無所不至,經目必記於心。喜游名賢,尤善談論。年十八,詣陳僕射徐陵,陵與商榷文章,深異之。陳後主聞而召見,使賦詩,江總及諸辭人在坐,莫不推善。禎明初,為尚書殿中侍郎。陳亡,入隋為東宮學士。大業中,授太常博士。時煬帝將改置宗廟,亮奏議曰:   謹按《禮記》:「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鄭玄《注》曰:「此周制也。七者,太祖及文王、武王之祧,與親廟四也。殷則六廟,契及湯與二昭二穆也。夏則五廟,無太祖,禹與二昭二穆而已。」玄又據《禮》:「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而立四廟。」案鄭玄義,天子唯立四親廟,並始祖而為五。周以文、武為受命之祖,特立二祧,是為七廟。王肅注《禮記》曰:「尊者尊統上,卑者尊統下。故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其有殊功異德,非太祖而不毀,不在七廟之數。」案肅以為天子七廟,是百代之言。又據《王制》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廟,降二為差。是則天子立四親廟,又立高祖之父、高祖之祖父、太祖而為七。周有文、武、姜嫄合為十廟。漢世諸帝之廟各立,無迭毀之義。至元帝時,貢禹、匡衡之徒始議其禮,以高帝為太祖,而立四親,是為五廟。唯劉歆以為天子七廟,諸侯五廟,降殺以兩之義,七者,其正法可常數也。宗不在此數內,有功德則宗之,不可豫設為數也。是以班固稱「考論諸儒之儀,劉歆博而舊矣。」光武即位,建高廟於洛陽。乃立南頓君以上四廟,就祖宗而為七。至魏初,高堂隆為鄭學,議立親廟四,太祖武帝猶在四親之內,乃虛置太祖及二祧以待後世。至景初間,乃依王肅更立六廟,二世祖就四親而為六廟。晉武受禪,博議宗祀,自文帝以上至六世親祖征西府君,而宣帝亦序於昭穆,未升太祖,故祭止六世。江左中興,賀循知禮,至於寢廟之議,皆依魏、晉舊事。宋武初受命為王,依諸侯立親廟四,即位之後,增祠五世祖相國掾府君、六世祖右北平府君,止於六廟,建身沒主升,亦從昭穆,猶太祖之位也。降及齊、梁,守而勿革,加宗迭毀,禮無違舊。臣又按姬周自太祖已下,皆別立廟,至於禘祫,俱合食於太祖。是以炎漢之初,諸廟各立,歲時常享,亦隨處而祭,所用廟樂,皆像功德而歌舞焉。至光武乃總立一堂,而群主異室,斯則新承寇亂,欲從約省,自此已來,因循不變。皇隋太祖武元皇帝仁風潛暢,至澤傍通,以昆、彭之勳,開稷、契之緒。高祖文皇帝睿哲玄覽,神武應期,撥亂返正,遠肅邇安,受命開基,垂統聖嗣,鴻名冠於三代,寶祚傳於七百。當文明之運,定祖宗之禮。且損益不同,沿襲異趣,時王所制,可以垂法。自歷代已來,親用王、鄭二義。若尋其旨歸,校以優劣,康成止論周代,非謂經通;子雍總貫皇王,事兼長遠。今請依據古典,崇建七廟,受命之廟,宜別立廟,祧百世之後,不毀之法。至於鑾駕親奉,申孝享於高廟;有司行事,竭誠敬於群主。俾夫規模可則,嚴祀易遵,表有功而彰明德,大復古而貴能變。臣又按周人立廟,亦無處置之文,據塚人職而言之,先王居中,以昭穆為左右。阮忱所撰《禮圖》,亦從此義。漢京諸廟既遠,又不序禘祫。今若依周制,理有未安,雜用漢儀,事難全采,謹詳立別圖附之。   議未行,尋坐與楊玄感有舊,左遷西海郡司戶。時京兆郡博士潘徽亦以筆札為玄感所禮,降威定縣主簿。當時寇盜縱橫,六親不能相保。亮與同行,至隴山,徽遇病終,亮親加棺斂,瘞之路側,慨然傷懷,遂題詩於隴樹,好事者皆傳寫諷誦,信宿遍於京邑焉。薛舉僭號隴西,以亮為黃門侍郎,委之機務。及舉滅,太宗聞亮名,深加禮接,因從容自陳。太宗大悅,賜物二百段、馬四匹。從還京師,授秦王文學。   時高祖以寇亂漸平,每冬畋狩。亮上疏諫曰:「臣聞堯鼓納諫,舜木求箴,茂克昌之風,致昇平之道。伏惟陛下應千祀之期,拯百王之弊,平壹天下,劬勞帝業,旰食思政,廢寢憂人。用農隙之餘,遵冬狩之禮。獲車之所游踐,虞旗之所涉歷,網唯一面,禽止三驅,縱廣成之獵士,觀上林之手搏,斯固畋弋之常規,而皇王之壯觀。至於親逼猛獸,臣竊惑之。何者?筋力驍悍,爪牙輕捷。連弩一發,未必挫其凶心;長戟才摠,不能當其憤氣。雖孟賁抗左,夏育居前,卒然驚軼,事生慮表。如或近起林叢,未填坑谷,駭屬車之後乘,犯官騎之清塵。小臣怯懦,私懷戰慄。陛下以至聖之資,垂將來之教,降情納下,無隔直言。臣叨逢明時,游宦籓邸,身漸榮渥,日用不知,敢緣天造,冒陳丹懇。」高祖甚納之。太宗每有征伐,亮常侍從,軍中宴筵,必預歡賞,從容諷議,多所裨益。又與杜如晦等十八人為文學館學士,太宗入居春宮,除太子舍人,遷太子中允。貞觀元年,為弘文館學士。九年,進授員外散騎常侍、封陽翟縣男,拜通直散騎常侍、學士如故。十六年,進爵為侯,食邑七百戶。後致仕歸於家。太宗幸遼東,亮子遂良為黃門侍郎,詔遂良謂亮曰:「昔年師旅,卿常入幕;今茲遐伐,君已懸車。倏忽之間,移三十載,眷言疇昔,我勞如何!今將遂良東行,想公於朕,不惜一兒於膝下耳,故遣陳離意,善居加食。」亮奉表陳謝。及寢疾,詔遣醫藥救療,中使候問不絕。卒時年八十八。太宗甚悼惜之,不視朝一日,贈太常卿,陪葬昭陵,謚曰康。長子遂賢,守雍王友。次子遂良,自有傳。   始太宗既平寇亂,留意儒學,乃於宮城西起文學館,以待四方文士。於是,以屬大行台司勳郎中杜如晦,記室考功郎中房玄齡及於志寧,軍諮祭酒蘇世長,天策府記室薛收,文學褚亮、姚思廉,太學博士陸德明、孔穎達,主簿李玄道,天策倉曹李守素,記室參軍虞世南,參軍事蔡允恭、顏相時,著作佐郎攝記室許敬宗、薛元敬,太學助教蓋文達,軍諮典簽蘇勖,並以本官兼文學館學士。及薛收卒,復征東虞州錄事參軍劉孝孫入館。尋遣圖其狀貌,題其名字、爵裡,乃命亮為之像贊,號《十八學士寫真圖》,藏之書府,以彰禮賢之重也。諸學士並給珍膳,分為三番,更直宿於閣下,每軍國務靜,參謁歸休,即便引見,討論墳籍,商略前載。預入館者,時所傾慕,謂之「登瀛洲」。顏相時兄師古、蘇勖兄子干。   劉孝孫者,荊州人也。祖貞,周石台太守。孝孫弱冠知名,與當時辭人虞世南、蔡君和、孔德紹、庾抱、庾自直、劉斌等登臨山水,結為文會。大業末,沒於王世充,世充弟偽杞王辯引為行台郎中。洛陽平,辯面縛歸國,眾皆離散,孝孫猶攀援號慟,追送遠郊,時人義之。武德初,歷虞州錄事參軍,太宗召為秦府學士。貞觀六年,遷著作佐郎、吳王友。嘗采歷代文集,為王撰《古今類序詩苑》四十卷。十五年,遷本府諮議參軍。尋遷太子洗馬,未拜卒。   李玄道者,本隴西人也,世居鄭州,為山東冠族。祖瑾,魏著作佐郎。父行之,隋都水使者。玄道仕隋為齊王府屬。李密據洛口,引為記室。及密破,為王世充所執。是時,同遇凶俘者並懼死,達曙不寐,唯玄道顏色自若,曰:「死生有命,非憂能了。」同拘者雅推其識量。及見世充,舉措不改其常。世充素知其名,益重之,釋縛以為著作佐郎。東都平,太宗召為秦王府主簿、文學館學士。貞觀元年,累遷給事中,封姑臧縣男。時王君廓為幽州都督,朝廷以其武將不習時事,拜玄道為幽州長史,以維持府事。君廓在州屢為非法,玄道數正議裁之。嘗又遺玄道一婢,玄道問婢所由,雲本良家子,為君廓所掠,玄道因放遣之,君廓甚不悅。後遇君廓入朝,房玄齡即玄道之從甥也,玄道附書,君廓私發,不識草字,疑其謀己,懼而奔叛,玄道坐流巂州。未幾征還,為常州刺史。在職清簡,百姓安之,太宗下詔褒美,賜以綾彩。三年,表請致仕,加銀青光祿大夫,以祿歸第,尋卒。子雲將,知名。官至尚書左丞。   李守素者,趙州人,代為山東名族。太宗平王世充,征為文學館學士,署天策府倉曹參軍。守素尤工譜學,自晉宋已降,四海士流及諸勳貴華戎閥閱,莫不詳究,當時號為「行譜」。嘗與虞世南共談人物,言江左、山東,世南猶相酬對;及言北地諸侯,次第如流,顯其世業,皆有援證,世南但撫掌而笑,不復能答,歎曰:「行譜定可畏。」許敬宗因謂世南曰:「李倉曹以善談人物,乃得此名,雖為美事,然非雅目。公既言成准的,宜當有以改之。」世南曰:「昔任彥升美談經籍,梁代稱為『五經笥』;今目倉曹為『人物誌』可矣。」貞觀初卒。   史臣曰:劉并州有言:「和氏之璧,不獨耀於郢握;夜光之珠,何專玩於隋掌?天下之寶,固當與天下共之。」虞永興之從建德,李安平之佐公祏,褚陽翟之依薛舉,蓋大渴不能擇泉而飲,大暑不能擇廕而息耳,非不識其飲憩之所。及文皇帝揭三辰而燭天下,群賢霧集,人之所奉,方得躍鱗天池,擅價春山,為一代之至寶,則所托之勢異也。隋掌郢握,曷有常哉!二虞昆仲,文章炳蔚於隋、唐之際;褚河南父子,箴規獻替,洋溢於貞觀、永徽之間。所謂代有人焉,而三家尤盛。   贊曰:猗與文皇,蕩滌蒼昊。十八文星,連輝炳耀。虞、褚之筆,動若有神。安平之什,老而彌新。   列傳第二十三   ○薛收 兄子元敬 收子元超 從子稷   姚思廉 顏師古 弟相時   令狐德棻 鄧世隆 顧胤 李延壽 李仁實等附   孔穎達  司馬才章  王恭馬嘉運等附   薛收,字伯褒,蒲州汾陰人,隋內史侍郎道衡子也。事繼從父孺以孝聞。年十二,解屬文。以父在隋非命,乃潔志不仕。大業末,郡舉秀才,固辭不應。義旗起,遁於首陽山,將協義舉。蒲州通守堯君素潛知收謀,乃遣人迎收所生母王氏置城內,收乃還城。後君素將應王世充,收遂逾城歸國。秦府記室房玄齡薦之於太宗,即日召見,問以經略,收辯對縱橫,皆合旨要。授秦府主簿,判陝東道大行台金部郎中。時太宗專任征伐,檄書露布,多出於收。言辭敏速,還同宿構,馬上即成,曾無點竄。太宗討王世充也,竇建德率兵來拒,諸將皆以為宜且退軍,以觀賊形勢。收獨建策曰:「世充據有東都,府庫填積,其兵皆是江淮精銳,所患者在於乏食,是以為我所持,求戰不可。建德親總軍旅,來拒我師,亦當盡彼驍雄,期於奮決。若縱其至此,兩寇相連,轉河北之糧以相資給,則伊、洛之間戰鬥不已。今宜分兵守營,深其溝防,即世充欲戰,慎勿出兵。大王親率猛銳,先據成皋之險,訓兵坐甲,以待其至。彼以疲弊之師,當我堂堂之勢,一戰必克。建德即破,世充自下矣。不過兩旬,二國之君,可面縛麾下。若退兵自守,計之下也。」太宗納之,卒擒建德。東都平,太宗入觀隋氏宮室,嗟後主罄人力以逞奢侈。收進曰:「竊聞峻宇雕牆,殷辛以滅;土階茅棟,唐堯以昌。秦帝增阿房之飾,漢後罷露台之費,故漢祚延而秦禍速,自古如此。後主曾不能察,以萬乘之尊,困一夫之手,使土崩瓦解,取譏後代,以奢虐所致也。」太宗悅其對。及軍還,授天策府記室參軍。太宗初授天策上將、尚書令,命收與世南並作第一讓表,竟用收者。太宗曾侍高祖游後園中,獲白魚,命收為獻表,收援筆立就,不復停思,時人推其二表贍而速。從平劉黑闥,封汾陰縣男。武德六年,以本官兼文學館學士,與房玄齡、杜如晦特蒙殊禮,受心腹之寄。又嘗上書諫獵,太宗手詔曰:「覽讀所陳,實悟心膽,今日成我,卿之力也。明珠兼乘,豈比來言,當以誡心,書何能盡!今賜卿黃金四十鋌,以酬雅意。」七年,寢疾,太宗遣使臨問,相望於道。尋命輿疾詣府,太宗親以衣袂撫收,論敘生平,潸然流涕。尋卒,年三十三。太宗親自臨哭。哀慟左右。與收從父兄子元敬書曰:「吾與卿叔共事,或軍旅多務,或文詠從容。何嘗不驅馳經略,款曲襟抱?比雖疾苦,日冀痊除,何期一朝,忽成萬古!追尋痛惋,彌用傷懷。且聞其兒子幼小,家徒壁立,未知何處安置?宜加安撫,以慰吾懷。」因使人弔祭,贈物三百段。及後,遍圖學士等形像。太宗歎曰:「薛收遂成故人,恨不早圖其像。」及登極,顧謂房玄齡曰:「薛收若在,朕當以中書令處之。」又嘗夢收如平生,又敕有司特賜其家粟帛。貞觀七年,贈定州刺史。永徽六年,又贈太常卿,陪葬昭陵。文集十卷。   元敬,隋選部侍郎邁子也。有文學,少與收及收族兄德音齊名,時人謂之「河東三鳳」。收為長雛,德音為鸑鷟,元敬以年最小為鵷雛。武德中,元敬為秘書郎,太宗召為天策府參軍,兼直記室。收與元敬俱為文學館學士。時房、杜等處心腹之寄,深相友托,元敬畏於權勢,竟不之狎,如晦常云:「小記室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太宗入東宮,除太子舍人。時軍國之務,總於東宮,元敬專掌文翰,號為稱職。尋卒。   收子元超。元超早孤,九歲襲爵汾陰男。及長,好學,善屬文。太宗甚重之,令尚巢剌王女和靜縣主,累授太子舍人,預撰《晉書》。高宗即位,擢拜給事中,時年二十六。數上書陳君臣政體及時事得失,高宗皆嘉納之。俄轉中書舍人,加弘文館學士,兼修國史。中書省有一盤石,初,道衡為內史侍郎,嘗踞而草制,元超每見此石,未嘗不泫然流涕。永徽五年,丁母憂解。明年,起授黃門侍郎,兼檢校太子左庶子。元超既擅文辭,兼好引寒俊,嘗表薦任希古、高智周、郭正一、王義方、孟利貞等十餘人,由是時論稱美。後以疾出為饒州刺史。三年,拜東台侍郎。右相李義府以罪配流巂州,舊制,流人禁乘馬,元超奏請給之,坐貶為簡州刺史。歲余,西台侍郎上官儀伏誅,又坐與文章款密,配流巂州。上元初,遇赦還,拜正諫大夫。三年,遷中書侍郎,尋同中書門下三品。時高宗幸溫泉校獵,諸蕃酋長亦持弓矢而從。元超以為既非族類,深可為虞,上疏切諫,帝納焉。時元超特承恩遇,常召入與諸王同預私宴。又重其文學政理之才,曾謂元超曰:「長得卿在中書,固不藉多人也。」永隆二年,拜中書令,兼太子左庶子。高宗幸東都,太子於京師監國,因留元超以侍太子。帝臨行謂元超曰:「朕之留卿,如去一臂。但吾子未閒庶務,關西之事,悉以委卿。所寄既深,不得默爾。」於是元超表薦鄭祖玄、鄧玄挺、崔融為崇文館學士。又數上疏諫太子,高宗知而稱善,遣使慰諭,賜物百段。弘道元年,以疾乞骸,加金紫光祿大夫,聽致仕。其年冬卒,年六十二。贈光祿大夫、秦州都督,陪葬乾陵。文集四十卷。子曜,亦以文學知名,聖歷中,修《三教珠英》,官至正諫大夫。元超從子稷。   稷舉進士,累轉中書舍人。時從祖兄曜為正諫大夫,與稷俱以辭學知名,同在兩省,為時所稱。景龍末,為諫議大夫、昭文館學士。好古博雅,尤工隸書。自貞觀、永徽之際,虞世南、褚遂良時人宗其書跡,自後罕能繼者。稷外祖魏徵家富圖籍,多有虞、褚舊跡,稷銳精模仿,筆態遒麗,當時無及之者。又善畫,博探古跡。睿宗在籓,留意於小學,稷於是特見招引,俄又令其子伯陽尚仙源公主。及踐祚,累拜中書侍郎,與蘇頲等對掌制誥。俄與中書侍郎崔日用參知政事。睿宗以鍾紹京為中書令,稷勸令禮讓,因入言於帝曰:「紹京素無才望,出自胥吏,雖有功勳,未聞令德。一朝超居元宰,師長百僚,臣恐清濁同貫,失於聖朝具瞻之美。」帝然其言,因紹京表讓,遂轉為戶部尚書。稷又於帝前面折崔日用,遞相短長,由是罷知政事,遷左散騎常侍,歷工部、禮部二尚書。以翊贊睿宗功封晉國公,賜實封三百戶,除太子少保。睿宗常召稷入宮中參決庶政,恩遇莫與為比。及竇懷貞伏誅,稷以知其謀,賜死於萬年縣獄中。子伯陽,以尚公主拜右千牛衛將軍、駙馬都尉,亦以功封安邑郡公,別食實封四百戶。及父死,特免坐,左遷晉州員外別駕。尋而配徙嶺表,在道自殺。伯陽子談,開元十六年,尚常山公主,拜駙馬都尉、光祿員外卿,旬日暴卒。   姚思廉,字簡之,雍州萬年人。父察,陳吏部尚書;入隋,歷太子內舍人、秘書丞、北絳公,學兼儒史,見重於三代。陳亡,察自吳興始遷關中。思廉少受漢史於其父,能盡傳家業,勤學寡慾,未嘗言及家人產業。在陳為揚州主簿,入隋為漢王府參軍,丁父憂解職。初,察在陳嘗修梁、陳二史,未就,臨終令思廉續成其志。丁繼母憂,廬於墓側,毀瘠加人。服闋,補河間郡司法書佐。思廉上表陳父遺言,有詔許其續成《梁》、《陳史》。煬帝又令與起居舍人崔祖浚修《區宇圖志》。後為代王侑侍讀。會義師克京城,侑府僚奔駭,唯思廉侍王,不離其側。兵將升殿,思廉厲聲謂曰:「唐公舉義,本匡王室,卿等不宜無禮於王。」眾服其言,於是布列階下。高祖聞而義之,許其扶侑至順陽閣下,泣拜而去。觀者鹹歎曰:「忠烈之士也。仁者有勇,此之謂乎!」高祖受禪,授秦王文學。後太宗征徐圓朗,思廉時在洛陽,太宗嘗從容言及隋亡之事,慨然歎曰:「姚思廉不懼兵刃,以明大節,求諸古人,亦何以加也!」因寄物三百段以遺之,書曰:「想節義之風,故有斯贈。」尋引為文學館學士。太宗入春宮,遷太子洗馬。貞觀初,遷著作郎、弘文館學士。寫其形像,列於《十八學士圖》,令文學褚亮為之贊,曰:「志苦精勤,紀言實錄。臨危殉義,餘風勵俗。」三年,又受詔與秘書監魏徵同撰梁、陳二史。思廉又采謝炅等諸家梁史續成父書,並推究陳事,刪益博綜顧野王所修舊史,撰成《梁書》五十卷、《陳書》三十卷。魏徵雖裁其總論,其編次筆削,皆思廉之功也,賜彩絹五百段,加通直散騎常侍。思廉以籓邸之舊,深被禮遇,政有得失,常遣密奏之,思廉亦直言無隱。太宗將幸九成宮,思廉諫曰:「離宮游幸,秦皇、漢武之事,固非堯、舜、禹、湯之所為也。」言甚切至。太宗諭曰:「朕有氣疾,熱便頓劇,固非情好游賞也。」因賜帛五十匹。九年,拜散騎常侍,賜爵豐城縣男。十一年卒。太宗深悼惜之,廢朝一日,贈太常卿,謚曰康,賜葬地於昭陵。子處平,官至通事舍人。處平子□、珽,別有傳。   顏籀,字師古,雍州萬年人,齊黃門侍郎之推孫也。其先本居琅邪,世仕江左。及之推,歷事周、齊,齊滅,始居關中。父思魯,以學藝稱,武德初為秦王府記室參軍。師古少傳家業,博覽群書,尤精詁訓,善屬文。隋仁壽中,為尚書左丞李綱所薦,授安養尉。尚書左僕射楊素見師古年弱貌羸,因謂曰:「安養劇縣,何以克當?」師古曰:「割雞焉用牛刀。」素奇其對。到官果以干理聞。時薛道衡為襄州總管,與高祖有舊,又悅其才,有所綴文,嘗使其掎摭疵病,甚親暱之。尋坐事免,歸長安,十年不得調,家貧,以教授為業。   及起義,師古至長春宮謁見,授朝散大夫。從平京城,拜敦煌公府文學,轉起居舍人,再遷中書舍人,專掌機密。於時軍國多務,凡有制誥,皆成其手。師古達於政理,冊奏之工,時無及者。太宗踐祚,擢拜中書侍郎,封琅邪縣男。以母憂去職。服闋,復為中書侍郎。歲余,坐事免。太宗以經籍去聖久遠,文字訛謬,令師古於秘書省考定《五經》,師古多所釐正,既成,奏之。太宗復遣諸儒重加詳議,於時諸儒傳習已久,皆共非之。師古輒引晉、宋已來古今本,隨言曉答,援據詳明,皆出其意表,諸儒莫不歎服。於是兼通直郎、散騎常侍,頒其所定之書於天下,令學者習焉。貞觀七年,拜秘書少監,專典刊正。所有奇書難字,眾所共惑者,隨疑剖析,曲盡其源。是時多引後進之士為讎校,師古抑素流,先貴勢,雖富商大賈亦引進之,物論稱其納賄,由是出為郴州刺史。未行,太宗惜其才,謂之曰「卿之學識,良有可稱,但事親居官,未為清論所許。今之此授,卿自取之。朕以卿曩日任使,不忍遐棄,宜深自誡勵也。」於是復以為秘書少監。師古既負其才,又早見驅策,累被任用,及頻有罪譴,意甚喪沮。自是闔門守靜,杜絕賓客,放志園亭,葛巾野服。然搜求古跡及古器,耽好不已。俄又奉詔與博士等撰定《五禮》,十一年,《禮》成,進爵為子。時承乾在東宮,命師古注班固《漢書》,解釋詳明,深為學者所重。承乾表上之,太宗令編之秘閣,賜師古物二百段、良馬一匹。十五年,太宗下詔,將有事於泰山,所司與公卿並諸儒博士詳定儀注。太常卿韋挺、禮部侍郎令狐德棻為封禪使,參考其儀,時論者競起異端。師古奏曰:「臣撰定《封禪儀注書》在十一年春,於時諸儒參詳,以為適中。」於是詔公卿定其可否,多從師古之說,然而事竟不行。師古俄遷秘書監、弘文館學士。十九年,從駕東巡,道病卒,年六十五,謚曰戴。有集六十卷。其所注《漢書》及《急就章》,大行於世。永徽三年,師古子揚庭為符璽郎,又表上師古所撰《匡謬正俗》八卷。高宗下詔付秘書閣,仍賜揚庭帛五十匹。   師古弟相時,亦有學業。武德中,與房玄齡等為秦府學士。貞觀中,累遷諫議大夫,拾遺補闕,有諍臣之風。尋轉禮部侍郎。相時羸瘠多疾病,太宗常使賜以醫藥。性仁友,及師古卒,不勝哀慕而卒。師古叔父游秦,武德初累遷廉州刺史,封臨沂縣男。時劉黑闥初平,人多以強暴寡禮,風俗未安,游秦撫恤境內,敬讓大行。邑里歌曰:「廉州顏有道,性行同莊、老。愛人如赤子,不殺非時草。」高祖璽書勞勉之。俄拜鄆州刺史,卒於官。撰《漢書決疑》十二卷,為學者所稱,後師古注《漢書》,亦多取其義耳。   令狐德棻,宜州華原人,隋鴻臚少卿熙之子也。先居燉煌,代為河西右族。德棻博涉文史,早知名。大業末,為藥城長,以世亂不就職。及義旗建,淮安王神通據太平宮,自稱總管,以德棻為記室參軍。高祖入關,引直大丞相府記室。武德元年,轉起居舍人,甚見親待。五年,遷秘書丞,與侍中陳叔達等受詔撰《藝文類聚》。高祖問德棻曰:「比者,丈夫冠、婦人髻,競為高大,何也?」對曰:「在人之身,冠為上飾,所以古人方諸君上。昔東晉之末,君弱臣強,江左士女,皆衣小而裳大。及宋武正位之後,君德尊嚴,衣服之制,俄亦變改。此即近事之征。」高祖然之。時承喪亂之餘,經籍亡逸,德棻奏請購募遺書。重加錢帛,增置楷書,令繕寫。數年間,群書略備。德棻嘗從容言於高祖曰:「竊見近代已來,多無正史,梁、陳及齊,猶有文籍。至周、隋遭大業離亂,多有遺闕。當今耳目猶接,尚有可憑,如更十數年後,恐事跡湮沒。陛上既受禪於隋,復承周氏歷數,國家二祖功業,並在周時。如文史不存,何以貽鑒今古?如臣愚見,並請修之。」高祖然其奏,下詔曰:   司典序言,史官記事,考論得失,究盡變通。所以裁成義類,懲惡勸善,多識前古,貽鑒將來。伏羲以降,周、秦斯及,兩漢傳緒,三國受命,迄於晉、宋,載籍備焉。自有魏南徙,乘機撫運,周、隋禪代,歷世相仍。梁氏稱邦,跨據淮海;齊遷龜鼎,陳建皇宗,莫不自命正朔,綿歷歲祀,各殊徽號,刪定禮儀。至於發跡開基,受終告代,嘉謀善政,名臣奇士,立言著績,無乏於時。然而簡牘未編,紀傳鹹闕,炎涼已積,謠俗遷訛。余烈遺風,倏焉將墜。朕握圖馭宇,長世字人,方立典謨,永垂憲則。顧彼湮落,用深軫悼,有懷撰次,實資良直。中書令蕭瑀、給事中王敬業、著作郎殷聞禮可修魏史,侍中陳叔達、秘書丞令狐德棻、太史令庾儉可修周史,兼中書令封德彝、中書舍人顏師古可修隋史,大理卿崔善為、中書舍人孔紹安、太子洗馬蕭德言可修梁史,太子詹事裴矩、兼吏部郎中祖孝孫、前秘書丞魏徵可修齊史,秘書監竇璡、給事中歐陽詢、秦王文學姚思廉可修陳史。務加詳核,博采舊聞,義在不刊,書法無隱。   瑀等受詔,歷數年,竟不能就而罷。貞觀三年,太宗復敕修撰,乃令德棻與秘書郎岑文本修周史,中書舍人李百藥修齊史,著作郎姚思廉修梁、陳史,秘書監魏徵修隋史,與尚書左僕射房玄齡總監諸代史。眾議以魏史既有魏收、魏彥二家,已為詳備,遂不復修。德棻又奏引殿中侍御史崔仁師佐修周史,德棻仍總知類會梁、陳、齊、隋諸史。武德已來創修撰之源,自德棻始也。六年,累遷禮部侍郎,兼修國史,賜爵彭陽男。十年,以修周史賜絹四百匹。十一年,修《新禮》成,進爵為子。又以撰《氏族志》成,賜帛二百匹。十五年,轉太子右庶子。承乾敗,隨例除名。十八年,起為雅州刺史,以公事免。尋有詔改撰《晉書》,房玄齡奏德棻令預修撰,當時同修一十八人,並推德棻為首,其體制多取決焉。書成,除秘書少監。   永徽元年,又受詔撰定律令,復為禮部侍郎,兼弘文館學士,監修國史及《五代史志》。尋遷太常卿,兼弘文館學士。時高宗初嗣位,留心政道,嘗召宰臣及弘文館學士於中華殿而問曰:「何者為王道;霸道?又孰為先後?」德棻對曰:「王道任德,霸道任刑。自三王已上,皆行王道;唯秦任霸術,漢則雜而行之;魏、晉已下,王、霸俱失。如欲用之,王道為最,而行之為難。」高宗曰:「今之所行,何政為要?」德棻對曰:「古者為政,清其心,簡其事,以此為本。當今天下無虞,年谷豐稔,薄賦斂,少征役,此乃合於古道。為政之要道,莫過於此。」高宗曰:「政道莫尚於無為也。」又問曰:「禹、湯何以興?桀、紂何以亡?」德棻對曰:「《傳》稱:『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二主惑於妹喜、妲己,誅戮諫者,造砲烙之刑,是其所以亡也。」高宗甚悅,既罷,各賜以繒彩。四年,遷國子祭酒,以修貞觀十三年以後實錄功,賜物四百段,兼授崇賢館學士。尋又撰《高宗實錄》三十卷,進爵為公。龍朔二年,表請致仕,許之,仍加金紫光祿大夫。乾封元年,卒於家,年八十四,謚曰憲。德棻暮年尤勤於著述,國家凡有修撰,無不參預。   自武德已後,有鄧世隆、顧胤、李延壽、李仁實前後修撰國史,頗為當時所稱。   鄧世隆者,相州人也。大業末,王世充兄子太,守河陽,引世隆為賓客,大見親遇。及太宗攻洛陽,遣書諭太,世隆為復書,言辭不遜。洛陽平後,世隆懼罪,變姓名,自號隱玄先生,竄於白鹿山。貞觀初,征授國子主簿,與崔仁師、慕容善行、劉顗、庾安禮、敬播等俱為修史學士。世隆負宿罪,猶不自安。太宗聞之,遣房玄齡諭之曰:「爾為王太作書,誠合重罪,但各為其主,於朕豈有惡哉?朕今為天子,何能追責匹夫之過?爾宜坦然,勿懷危懼也。」擢授著作佐郎,歷衛尉丞。初,太宗以武功定海內,櫛風沐雨,不暇於詩書。暨於嗣業,進引忠良,銳精思政。數年之後,道致隆平,遂於聽覽之暇,留情文史。敘事言懷,時有構屬,天才宏麗,興托玄遠。貞觀十三年,世隆上疏請編錄御集,太宗竟不許之。世隆又采隋代舊事,撰為《東都記》三十卷。遷著作郎。尋卒。   顧胤者,蘇州吳人也。祖越,陳給事黃門侍郎。父覽,隋秘書學士。胤,永徽中歷遷起居郎,兼修國史。撰《太宗實錄》二十卷成,以功加朝散大夫,授弘文館學士。以撰武德、貞觀兩朝國史八十卷成,加朝請大夫,封餘杭縣男,賜帛五百段。龍朔三年,遷司文郎中。尋卒。胤又撰《漢書古今集》二十卷,行於代。子琮,長安中為天官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   李延壽者,本隴西著姓,世居相州。貞觀中,累補太子典膳丞、崇賢館學士,嘗受詔與著作佐郎敬播同修《五代史志》,又預撰《晉書》,尋轉御史台主簿,兼直國史。延壽嘗撰《太宗政典》三十卷表上之。歷遷符璽郎,兼修國史,尋卒。調露中,高宗嘗觀其所撰《政典》,歎美久之,令藏於秘閣,賜其家帛五十段。延壽又嘗刪補宋、齊、梁、陳及魏、齊、周、隋等八代史,謂之《南北史》,凡一百八十卷,頗行於代。   李仁實,魏州頓丘人。官至左史。嘗著《格論》三卷、《通歷》八卷、《戎州記》,並行於時。   孔穎達,字仲達,冀州衡水人也。祖碩,後魏南台丞。父安,齊青州法曹參軍。穎達八歲就學,日誦千餘言。及長,尤明《左氏傳》、《鄭氏尚書》、《王氏易》、《毛詩》、《禮記》,兼善算歷,解屬文。同郡劉焯名重海內,穎達造其門。焯初不之禮,穎達請質疑滯,多出其意表,焯改容敬之。穎達固辭歸,焯固留不可。還家,以教授為務。隋大業初,舉明經高第,授河內郡博士。時煬帝征諸郡儒官集於東都,令國子秘書學士與之論難,穎達為最。時穎達少年,而先輩宿儒恥為之屈,潛遣刺客圖之。禮部尚書楊玄感捨之於家,由是獲免。補太學助教。屬隋亂,避地於武牢。太宗平王世充,引為秦府文學館學士。武德九年,擢授國子博士。貞觀初,封曲阜縣男,轉給事中。時太宗初即位,留心庶政,穎達數進忠言,益見親待。太宗嘗問曰:「《論語》云:『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何謂也?」穎達對曰:「聖人設教,欲人謙光。己雖有能,不自矜大,仍就不能之人求訪能事。己之才藝雖多,猶以為少,仍就寡少之人更求所益。己之雖有,其狀若無。己之雖實,其容若虛。非唯匹庶,帝王之德,亦當如此。夫帝王內蘊神明,外須玄默,使深不可測,度不可知。《易》稱『以蒙養正,以明夷蒞眾』,若其位居尊極,炫耀聰明,以才凌人,飾非拒諫,則上下情隔,君臣道乖。自古滅亡,莫不由此也。」太宗深善其對。六年,累除國子司業。歲余,遷太子右庶子,仍兼國子司業。與諸儒議歷及明堂,皆從穎達之說。又與魏徵撰成《隋史》,加位散騎常侍。十一年,又與朝賢修定《五禮》,所有疑滯,鹹諮決之。書成,進爵為子,賜物三百段。庶人承乾令撰《孝經義疏》,穎達因文見意,更廣規諷之道,學者稱之。太宗以穎達在東宮數有匡諫,與左庶子於志寧各賜黃金一斤、絹百匹。十二年,拜國子祭酒,仍侍講東宮。十四年,太宗幸國學觀釋奠,命穎達講《孝經》,既畢,穎達上《釋奠頌》,手詔褒美。後承乾不循法度,穎達每犯顏進諫。承乾乳母遂安夫人謂曰:「太子成長,何宜屢致面折?」穎達對曰:「蒙國厚恩,死無所恨。」諫諍逾切,承乾不能納。先是,與顏師古、司馬才章、王恭、王琰等諸儒受詔撰定《五經》義訓,凡一百八十卷,名曰《五經正義》。太宗下詔曰:「卿等博綜古今,義理該洽,考前儒之異說,符聖人之幽旨,實為不朽。」付國子監施行,賜穎達物三百段。時又有太學博士馬嘉運駁穎達所撰《正義》,詔更令詳定,功竟未就。十七年,以年老致仕。十八年,圖形於凌煙閣,贊曰:「道光列第,風傳闕里。精義霞開,掞辭飆起。」二十二年卒,陪葬昭陵,贈太常卿,謚曰憲。   司馬才章者,魏州貴鄉人也。父烜,博涉《五經》,善緯候。才章少傳其業。隋末為郡博士,貞觀六年,左僕射房玄齡薦之,屢蒙召問,擢授國子助教,論議該洽,學者稱之。   王恭者,滑州白馬人也。少篤學,博涉《六經》。每於鄉閭教授,弟子自遠方至數百人。貞觀初,征拜太學博士,其所講《三禮》,皆別立義證,甚為精博。蓋文懿、文達等皆當時大儒,罕所推借,每講《三禮》,皆遍舉先達義,而亦暢恭所說。   馬嘉運者,魏州繁水人也。少出家為沙門,明於《三論》。後更還俗,專精儒業,尤善論難。貞觀初,累除越王東閣祭酒。頃之,罷歸,隱居白鹿山。十一年,召拜太學博士,兼弘文館學士,預修《文思博要》。嘉運以穎達所撰《正義》頗多繁雜,每掎摭之,諸儒亦稱為允當。高宗居春宮,引為崇賢館學士。數與洗馬秦暐侍講殿中,甚蒙禮異。十九年,遷國子博士卒。   史臣曰:唐德勃興,英儒間出,佐命協力,實有其人。薛收左右厥猷,經謀雅道,不幸短命,殲我良士。上言「恨不圖形,若在,當以中書令處之」,才可知矣。元敬藻翰明敏,而畏權勢,竟不狎房、杜,深沉至慎,不亦優哉!元超藉父風望,弼亮宏略,諒非其罪,而再遷流。及登大任,益有嘉謀,汲引多才,以隆弘納,其感恩之重,時其聞諸?有始有卒,其殆庶幾乎!稷出自名家,涉於大用,及自貽謀釁,如貞亮何?姚思廉篤學寡慾,受漢史於家尊,果執明義,臨大節而不可奪。及筆削成書,箴規翊聖,言其命世,亦當仁乎!師古家籍儒風,該博經義,至於詳注史策,探測典禮,清明在躬,天有才格。然而三黜之負,竟在時譏,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令狐德棻貞度應時,待問平直。征舊史,修新禮,以暢國風;辨治亂,談王霸,以資帝業。「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其斯之謂歟!鄧世隆國史時譽,固有諒直。其復書不遜,何不知之甚也!上疏請編御集,其弼直乎!顧胤清芬,可觀彝范,積善餘慶,其有子哉!李延壽研考史學,修撰刪補,克成大典,方之班、馬,何代無人?仁實據摭,抑又次焉。孔穎達風格高爽,幼而有聞,探賾明敏,辨析應對,天有通才。人道惡盈,必有毀訐,及《正義》炳煥,乃異人也,雖其掎摭,亦何損於明?司馬才章藉時崇儒,明核致業;王恭弘闡聲教,禮學研詳;馬嘉運達識自通,克成典雅。並符才用,潤色丹青,其掎摭繁雜,蓋求備者也。   贊曰:河東三鳳,俱瑞黃圖。棻為良史,穎實名儒。解經不窮,希顏之徒。登瀛入館,不其盛乎!   列傳第二十四   ○劉洎 馬周 崔仁師 孫湜 湜弟液 液子論 液弟滌   劉洎,字思道,荊州江陵人也。隋末,仕蕭銑為黃門侍郎。銑令略地嶺表,得五十餘城,未還而銑敗,遂以所得城歸國,授南康州都督府長史。貞觀七年,累拜給事中,封清苑縣男。十五年,轉治書侍御史。上疏曰:   尚書萬機,實為政本,伏尋此選,受授誠難。是以八座比於文昌,二丞方於管轄,爰至曹郎,上應列宿,苟非稱職,竊位興譏。伏見比來尚書省詔敕稽停,文案壅滯,臣誠雖庸劣,請述其源。貞觀之初,未有令僕,於時省務繁雜,倍多於今。左丞戴胄、右丞魏徵,並曉達吏方,質性平直,事應彈舉,無所迴避。陛下又假以恩慈,自然肅物,百司匪懈,抑此之由。及杜正倫續任右丞,頗亦厲下。比者綱維不舉,並為勳親在位,品非其任,功勢相傾。凡在官僚,未循公道,雖欲自強,先懼囂謗。所以郎中抑奪,唯事諮稟;尚書依違,不得斷決。或憚聞奏,故事稽延。案雖理窮,仍更盤下。去無程限,來不責遲,一經出手,便涉年載。或希旨失情,或避嫌抑理。勾司以案成為事了,不究是非;尚書用便僻為奉公,莫論當否。遞相姑息,唯務彌縫。且選賢授能,非材莫舉,天工人代,焉可妄加?至於懿戚元勳,但優其禮秩,或年高耄及,或積病智昏,既無益於時宜,當致之以閒逸。久妨賢路,殊為不可。將救茲弊,且宜精簡四員。左右丞、左右司郎中如並得人,自然綱維略舉,亦當矯正趨競,豈唯息其稽滯哉!   書奏未幾,拜尚書右丞。十三年,遷黃門侍郎。十七年,加授銀青光祿大夫,尋除散騎常侍。洎性疏峻敢言。太宗工王羲之書,尤善飛白,嘗宴三品已上於玄武門,帝操筆作飛白字賜群臣,或乘酒爭取於帝手,洎登御座引手得之。皆奏曰:「洎登御床,罪當死,請付法。」帝笑而言曰:「昔聞婕妤辭輦,今見常侍登床。」尋攝黃門侍郎,加上護軍。   太宗善持論,每與公卿言及古道,必詰難往復。洎上書諫曰:「帝王之與凡庶,聖哲之與庸愚,上下相懸,擬倫斯絕。是知以至愚而對至聖,以極卑而對至尊,徒思自強,不可得也。陛下降恩旨,假慈顏,凝旒以聽其言,虛襟以納其說,猶恐群下未敢對揚,況動神機,縱天辯,飾辭以折其理,援古以排其議,欲令凡庶何階應答?臣聞皇天以無言為貴,聖人以不言為德,老君稱大辯若訥,莊生稱至道無文,此皆不欲煩也。齊侯讀書,輪扁竊笑;漢皇慕古,長孺陳譏,此亦不欲勞也。且多記則損心,多語則損氣,心氣內損,形神外勞,初雖不覺,後必為累。須為社稷自愛,豈為性好自傷乎?竊以今日昇平,皆陛下力行所至,欲其長久,匪由辯博。但當忘彼愛憎,慎茲取捨,每事敦樸,無非至公,若貞觀之初則可矣。至如秦政強辯,失人心於自矜;魏文宏才,虧眾望於虛說。此才辯之累,較然可知矣。伏願略茲雄辯,浩然養氣;簡彼緗圖,淡焉自怡。固萬壽於南嶽,齊百姓於東戶,則天下幸甚,皇恩斯畢。」手詔答曰:「非慮無以臨下,非言無以述慮。比有談論,遂致煩多。輕物驕人,恐由茲道。形神心氣,非此為勞。今聞讜言,虛懷以改。」時皇太子初立,洎以為宜尊賢重道,上書曰:   臣聞郊迎四方,孟侯所以成德;齒學三讓,元良由是作貞。斯皆屈主祀之尊,申下交之義。故得芻言鹹薦,睿問旁通,不出軒庭,坐知天壤。率由茲道,永固鴻基者焉。原夫太子,宗祧是系,善惡之際,興亡斯在。不勤於始,將悔於終。是以晁錯上書,令先通政術;賈誼獻策,務前知禮教。竊惟皇太子孝友仁義,明允篤誠,皆挺自天姿,非勞審諭,固以華夷仰德,翔泳希風矣。然則寢門視膳,已表於三朝;藝宮論道,宜弘於四術。雖春秋鼎盛,飭躬有漸,實恐歲月易往,墮業興譏,取適宴安,方從此始。臣以愚短,幸參侍從,思廣離明,願聞徑術。不敢曲陳故事,請以聖德言之。   伏惟陛下誕睿膺圖,登庸歷試。多才多藝,道著於匡時;允武允文,功成於纂祀。萬方即序,九圍清宴。尚且雖休勿休,日慎一日,求異聞於振古,勞睿思於當年。乙夜觀書,事高漢帝;馬上披卷,勤過魏後。陛下自勵如此,而令太子優遊棄日,不習圖書,臣所未諭一也。加以暫屏機務,即寓彫蟲。綜寶思於天文,則長河韜映;摛玉字於仙札,則流霞成彩。固以錙銖萬代,冠冕百王,屈、宋不足以升堂,鍾、張何階於入室。陛下自好如此,而太子悠然靜處,不尋篇翰,臣所未諭二也。陛下歷該眾妙,獨秀寰中,猶晦天聽,俯詢凡識,聽朝之隙,引見群官,降以溫顏,訪以今古。故得朝廷是非,里閭好惡,凡有鉅細,必關聽覽。陛下自好如此,而令太子久入趨侍,不接正人,臣所未諭三也。陛下若謂無益,則何事勞神;若謂有成,則宜申貽厥。蔑而不急,未見其可。伏願俯推睿范,訓及儲君,授以良書,娛之嘉客。晨披經史,觀成敗於前蹤;晚接賓游,訪得失於當代。間以書札,繼以篇章,則日聞所未聞,日見所未見。副德逾光,群生之福也。古之太子,問安而退,所以廣敬於君父;異宮而處,所以分別於嫌疑。今太子一侍天闈,動移旬朔,師傅以下,無由接見。假令供奉有隙,暫還東宮,拜謁既疏,且事欣仰,規諫之道,固所未暇。陛下不可以親教,宮寀無由以進言,雖有具僚,竟將何補?伏願俯循前躅,稍抑下流,弘遠大之規,展師友之義。則儲徽克茂,帝圖斯廣,凡在黎元,孰不慶賴!   自此敕洎令與岑文本同馬周遞日往東宮,與皇太子談論。太宗嘗怒苑西守監穆裕,命於朝堂斬之,皇太子遽進諫。太宗謂司徒長孫無忌曰:「夫人久相與處,自然染習。自朕臨御天下,虛心正直,即有魏徵朝夕進諫。自徵雲亡,劉洎、岑文本、馬周、褚遂良等繼之。皇太子幼在朕膝前,每見朕心悅諫,昔者因染以成性,固有今日之諫耳。」十八年,遷侍中。太宗嘗謂侍臣曰:「夫人臣之對帝王,多順旨而不逆,甘言以取容。朕今發問,欲聞己過,卿等須言朕愆失。」長孫無忌、李勣、楊師道等鹹云:「陛下聖化致太平,臣等不見其失。」洎對曰:「陛下化高萬古,誠如無忌等言。然頃上書人不稱旨者,或面加窮詰,無不慚退,恐非獎進言者之路。」太宗曰:「卿言是也,當為卿改之。」   太宗征遼,令洎與高士廉、馬周留輔皇太子定州監國,仍兼左庶子、檢校民部尚書。太宗謂洎曰:「我今遠征,使卿輔翼太子,社稷安危之機,所寄尤重,卿宜深識我意。」洎進曰:「願陛下無憂,大臣有愆失者,臣謹即行誅。」太宗以其妄發,頗怪之,謂曰:「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卿性疏而太健,恐以此取敗,深宜誡慎,以保終吉。」十九年,太宗遼東還,發定州,在道不康,洎與中書令馬周入謁。洎、周出,遂良傳問起居,洎泣曰:「聖體患癰,極可憂懼。」遂良誣奏之曰:「洎云:『國家之事不足慮,正當傅少主行伊、霍故事,大臣有異志者誅之,自然定矣。』」太宗疾愈,詔問其故,洎以實對,又引馬周以自明。太宗問周,周對與洎所陳不異。遂良又執證不已,乃賜洎自盡。洎臨引決,請紙筆欲有所奏,憲司不與。洎死,太宗知憲司不與紙筆,怒之,並令屬吏。洎文集十卷,行於時。則天臨朝,其子弘業上言洎被遂良譖而死,詔令復其官爵。   馬周,字賓王,清河茌平人也。少孤貧,好學,尤精《詩》、《傳》,落拓不為州里所敬。武德中,補博州助教,日飲醇酎,不以講授為事。刺史達奚恕屢加咎責,周乃拂衣游於曹、汴,又為浚儀令崔賢所辱,遂感激西遊長安。宿於新豐逆旅,主人唯供諸商販而不顧待周,遂命酒一斗八升,悠然獨酌,主人深異之。至京師,捨於中郎將常何之家。貞觀五年,太宗令百僚上書言得失,何以武吏不涉經學,周乃為何陳便宜二十餘事,令奏之,事皆合旨。太宗怪其能,問何,何答曰:「此非臣所能,家客馬周具草也。每與臣言,未嘗不以忠孝為意。」太宗即日召之,未至間,遣使催促者數四。及謁見,與語甚悅,令直門下省。六年,授監察御史,奉使稱旨。帝以常何舉得其人,賜帛三百匹。是歲,周上疏曰:   微臣每讀經史,見前賢忠孝之事,臣雖小人,竊希大道,未嘗不廢卷長想,思履其跡。臣以不幸,早失父母,犬馬之養,已無所施,顧來事可為者,唯忠義而已。是以徒步二千里而自歸於陛下,陛下不以臣愚瞽,過垂齒錄。竊自顧瞻,無階答謝,輒以微軀丹款,惟陛下所擇。   臣伏見大安宮在宮城之西,其牆宇宮闕之制,方之紫極,尚為卑小。臣伏以東宮皇太子之宅,猶處城中,大安乃至尊所居,更在城外。雖太上皇游心道素,志存清儉,陛下重違慈旨,愛惜人力;而蕃夷朝見及四方觀聽,有不足焉。臣願營築雉堞,修起門樓,務從高顯,以稱萬方之望,則大孝昭乎天下矣。臣又伏見明敕以二月二日幸九成宮。臣竊惟太上皇春秋已高,陛下宜朝夕視膳而晨昏起居。今所幸宮去京三百餘里,鑾輿動軔,嚴蹕經旬,非可以旦暮至也。太上皇情或思感,而欲即見陛下者,將何以赴之?且車駕今行,本為避署。然則太上皇尚留熱所,而陛下自逐涼處,溫凊之道,臣竊未安。然敕書既出,業已成就,願示速返之期,以開眾惑。臣又見詔書,令宗室勳賢作鎮籓部,貽厥子孫,嗣守其政,非有大故,無或黜免。臣竊惟陛下封植之者,誠愛之重之,欲其胤裔承守而與國無疆也。臣以為如詔旨者,陛下宜思所以安存之,富貴之,然則何用代官也。何則?以堯、舜之父,猶有硃、均之子。倘有孩童嗣職,萬一驕愚,兆庶被其殃而國家受其敗。正欲絕之也,則子文之治猶在;正欲留之也,而欒黶之惡已彰。與其毒害於見存之百姓,則寧使割恩於已亡之臣,明矣。然則向所謂愛之者,乃適所以傷之也。臣謂宜賦以茅土,疇其戶邑,必有材行,隨器方授,則雖其翰翮非強,亦可以獲免尤累。昔漢光武不任功臣以吏事,所以終全其代者,良得其術也。願陛下深思其事,使夫得奉大恩而子孫終其福祿也。   臣又聞聖人之化天下,莫不以孝為基。故曰:「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又曰:「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孔子亦云:「吾不預祭如不祭。」是聖人之重祭祀也如此。伏惟陛下踐祚以來,宗廟之享,未曾親事。伏緣聖情,獨以鑾輿一出,勞費稍多,所以忍其孝思,以便百姓。遂使一代之史,不書皇帝入廟之事,將何以貽厥孫謀,垂則來葉?臣知大孝誠不在俎豆之間,然聖人之訓人,固有屈己以從時,願聖慈顧省愚款。臣又聞致化之道,在於求賢審官;為政之基,在於揚清激濁。孔子曰:「唯名與器,不以假人。」是言慎舉之為重也。臣伏見王長通、白明達本自樂工輿皁雜類,韋槃提、斛斯正則更無他材,獨解調馬。縱使術逾儕輩,伎能有取,乍可厚賜錢帛,以富其家;豈得列預士流,超授高爵?遂使朝會之位,萬國來庭,騶子倡人,鳴玉曳履,與夫朝賢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臣竊恥之。然朝命既往,縱不可追,謂宜不使在朝班,預於士伍。   太宗深納之。尋除侍御史,加朝散大夫。十一年,周又上疏曰:   臣歷觀前代,自夏、殷及漢氏之有天下,傳祚相繼,多者八百餘年,少者猶四五百年,皆為積德累業,恩結於人心。豈無僻王?賴前哲以免。自魏、晉以還,降及周、隋,多者不過六十年,少者才二三十年而亡。良由創業之君,不務廣恩化,當時僅能自守,後無遺德可思。故傳嗣之主,政教少衰,一夫大呼而天下土崩矣。今陛下雖以大功定天下,而積德日淺,固當思隆禹、湯、文、武之道,廣施德化,使恩有餘地,為子孫立萬代之基,豈欲但令政教無失,以持當年而已!然自古明王聖主,雖因人設教,寬猛隨時,而大要唯以節儉於身、恩加於人二者是務。故其下愛之如日月,畏之如雷霆,此其所以卜祚遐長而禍亂不作也。今百姓承喪亂之後,比於隋時才十分之一。而供官徭役,道路相繼,兄去弟還,首尾不絕。遠者往來五六千里,春秋冬夏,略無休時。陛下雖每有恩詔令其減省,而有司作既不廢,自然須人,徒行文書,役之如故。臣每訪問,四五年來,百姓頗有嗟怨之言,以為陛下不存養之。昔唐堯茅茨土階,夏禹惡衣菲食,如此之事,臣知不可復行於今。漢文帝惜百金之費,輟露台之役,集上書囊以為殿帷,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至景帝以錦繡纂組妨害女功,特詔除之,所以百姓安樂。至孝武帝雖窮奢極侈,而承文、景遺德,故人心不動。向使高祖之後,即有武帝,天下必不能全。此於時代差近,事跡可見。今京師及益州諸處,營造供奉器物,並諸王妃主服飾,議者皆不以為儉。臣聞昧旦丕顯,後世猶怠;作法於理,其弊猶亂。陛下少處人間,知百姓辛苦,前代成敗,目所親見,尚猶如此。而皇太子生長深宮,不更外事,即萬歲之後,固聖慮所當憂也。臣尋往代以來之事,但有黎庶怨叛,聚為盜賊,其國無不即滅,人主雖改悔,未有重能安全者。凡修政教,當修於可修之時,若事變一起而後悔之,則無益者也。故人主每見前代之亡,則知其政教之所由喪,而皆不知其身之失。是以殷紂笑夏桀之亡,而幽、厲亦笑殷紂之滅;隋煬帝大業之初又笑齊、魏之失國。今之視煬帝,亦猶煬帝之視齊、魏也。故京房謂漢元帝雲,「臣恐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古」。此言不可不誡也。往者貞觀之初,率土荒儉,一匹絹才得一斗米,而天下帖然。百姓知陛下甚愛憐之,故人人自安,曾無謗讟。自五六年來,頻歲豐稔,一匹絹得粟十餘石,而百姓皆以為陛下不憂憐之,鹹有怨言。又今所營為者,頗多不急之務故也。自古以來,國之興亡,不由積畜多少,唯在百姓苦樂。且以近事驗之,隋家貯洛口倉,而李密因之;東都積布帛,而世充據之;西京府庫,亦為國家之用,至今未盡。向使洛口、東都無粟帛,則世充、李密未能必聚大眾。但貯積者固是有國之常事,要當人有餘力而後收之,豈人勞而強斂之?更以資寇,積之無益也。然儉以息人,貞觀之初,陛下已躬為之,故今行之不難也。為之一日,則天下知之,式歌且舞矣。若人既勞矣而用之不息,倘中國被水旱之災,邊方有風塵之患,狂狡因之以竊發,則有不可測之事,非徒聖躬旰食晏寢而已。古語云:「動人以行不以言,應天以實不以文。」以陛下之明,誠欲勵精為政,不煩遠采上古之術,但及貞觀之初,則天下幸甚。昔賈誼為漢文帝雲,可慟哭及長歎息者,言當韓信王楚、彭越王梁、英布王淮南之時,使文帝即天子位,必不能安。又言賴諸王年少,傅相制之;長大之後,必生禍亂。歷代以來,皆以誼言為是。臣竊觀今諸將功臣,陛下所與定天下者,皆仰稟成規,備鷹犬之用,無威略振主,如韓、彭之難駕馭者。而諸王年並幼少,縱其長大,當陛下之日,必無他心。然即萬代之後,不可不慮。自漢、晉以來,亂天下者,何嘗不是諸王?皆為樹置失宜,不預為節制,以至於滅亡。人主熟知其然,但溺於私愛,故使前車既覆而後車不改轍也。今天下百姓極少,諸王甚多,寵遇之恩,有過厚者。臣之愚慮,不唯慮其恃恩驕矜也。昔魏武帝寵陳思,及文帝即位,防守禁閉,有同獄囚。以先帝加恩太多,故嗣王疑而畏之也。此則武帝寵舐思,適所以苦之也。且帝子何患不富貴?身食大國,封戶不少,好衣美食之外,更何所須?而每年加別優賜,曾無紀極。俚語曰:「貧不學儉,富不學奢」,言自然也。今大聖創業,豈唯處置見在子弟而已?當制長久之法,使萬代遵行。   又言:   臨天下者,以人為本。欲令百姓安樂,唯在刺史、縣令。縣令既眾,不能皆賢,若每州得良刺史,則合境蘇息;天下刺史悉稱聖意,則陛下端拱巖廊之上,百姓不慮不安。自古郡守、縣令,皆妙選賢德,欲有擢升宰相,必先試以臨人,或從二千石入為丞相。今朝廷獨重內官,縣令、刺史,頗輕其選。刺史多是武夫勳人,或京官不稱職,方始外出。而折衝果毅之內,身材強者,先入為中郎將,其次始補州任。邊遠之處,用人更輕,其材堪宰位,以德行見稱擢者,十不能一。所以百姓未安,殆由於此。   疏奏,太宗稱善久之。   先是,京城諸街,每至晨暮,遣人傳呼以警眾。周遂奏諸街置鼓,每擊以警眾,令罷傳呼,時人便之,太宗益加賞勞。俄拜給事中。十二年,轉中書舍人。周有機辨,能敷奏,深識事端,動無不中。太宗嘗曰:「我於馬周,暫不見則便思之。」中書侍郎岑文本謂所親曰:「吾見馬君論事多矣,援引事類,揚榷古今,舉要刪蕪,會文切理,一字不可加,一言不可減,聽之靡靡,令人亡倦。昔蘇、張、終、賈,正應此耳。然鳶肩火色,騰上必速,恐不能久耳。」十五年,遷治書侍御史,兼知諫議大夫,又兼檢校晉王府長史。王為皇太子,拜中書侍郎,兼太子右庶子。十八年,遷中書令,依舊兼太子右庶子。周既職兼兩宮,處事精密,甚獲當時之譽。太宗伐遼東,皇太子定州監守,令周與高士廉、劉洎留輔皇太子。太宗還,以本官攝吏部尚書。二十一年,加銀青光祿大夫。太宗嘗以神筆賜周飛白書曰:「鸞鳳凌雲,必資羽翼。股肱之寄,誠在忠良。」周病消渴,彌年不瘳。時駕幸翠微宮,敕求勝地,為周起宅。名醫中使,相望不絕,每令尚食以膳供之,太宗躬為調藥,皇太子親臨問疾。周臨終,索所陳事表草一帙,手自焚之,慨然曰:「管、晏彰君之過,求身後名,吾弗為也。」二十二年卒,年四十八。太宗為之舉哀,贈幽州都督,陪葬昭陵。高宗即位,追贈尚書右僕射、高唐縣公。垂拱中,配享高宗廟庭。子載,鹹亨年累遷吏部侍郎,善選補,於今稱之。卒於雍州長史。   崔仁師,定州安喜人。武德初,應制舉,授管州錄事參軍。五年,侍中陳叔達薦仁師才堪史職,進拜右武衛錄事參軍,預修梁、魏等史。貞觀初,再遷殿中侍御史。時青州有逆謀事發,州縣追捕反黨,俘囚滿獄,詔仁師按覆其事。仁師至州,悉去杻械,仍與飲食湯沐以寬慰之,唯坐其魁首十餘人,余皆原免。及奏報,詔使將往決之,大理少卿孫伏伽謂仁師曰:「此獄徒侶極眾,而足下雪免者多,人皆好生,誰肯讓死?今既臨命,恐未甘心,深為足下憂也。」仁師曰:「嘗聞理獄之體,必務仁恕,故稱殺人刖足,亦皆有禮。豈有求身之安,知枉不為申理?若以一介暗短,但易得十囚之命,亦所願也。」伏伽慚而退。及敕使至青州更訊,諸囚鹹曰:「崔公仁恕,事無枉濫,請伏罪。」皆無異辭。仁師後為度支郎中,嘗奏支庶財物數千言,手不執本,太宗怪之,令黃門侍郎杜正倫繼本,仁師對唱,一無差殊,太宗大奇之。時校書郎王玄度注《尚書》、《毛詩》,毀孔、鄭舊義,上表請廢舊注,行己所注者,詔禮部集諸儒詳議。玄度口辯,諸博士皆不能詰之。郎中許敬宗請付秘閣藏其書,河間王孝恭特請與孔、鄭並行。仁師以玄度穿鑿不經,乃條其不合大義,駁奏請罷之。詔竟依仁師議,玄度遂廢。十六年,遷給事中。時刑部以《賊盜律》反逆緣坐兄弟沒官為輕,請改從死,奏請八座詳議。右僕射高士廉、吏部尚書侯君集、兵部尚書李勣等議請從重;民部尚書唐儉、禮部尚書江夏王道宗、工部尚書杜楚客等議請依舊不改。時議者以漢及魏、晉謀反皆夷三族,鹹欲依士廉等議。仁師獨駁曰:「自羲、農以降,爰及唐,虞,或設言而人不犯,或畫像而下知禁。三代之盛,泣辜解網,父子兄弟,罪不相及,鹹臻至理,俱為稱首。及其世亂,獄訟滋煩,周之季年,不勝其弊,烈火原於子產,峭澗起於安於,韓、季、申、商,爭持急刻,參夷相坐,始於此也。秦用其法,遂至土崩。漢高之務寬大,未為盡善;文帝之存仁厚,仍多涼德。遂使新垣族滅,信、越菹醢,見譏良史,謂之過刑。魏、晉至隋,有損有益,凝脂猶密,秋荼尚煩。皇上爰發至仁,念茲刑憲,酌前王之令典,探往代之嘉猷,革弊蠲苛,可大可久,仍降綸綍,頒之九區。故得斷獄數簡,手足有措,刑清化洽,未有不安。忽以暴秦酷法,為隆周中典,乖惻隱之情,反惟行之令。進退參詳,未見其可。且父子天屬,昆季同氣,誅其父子,足累其心,此而不顧,何愛兄弟。既欲改法,請更審量。」竟從仁師駁議。後仁師密奏請立魏王為太子,忤旨,轉為鴻臚少卿,遷民部侍郎。征遼之役,詔太常卿韋挺知海運,仁師為副,仁師又別知河南水運。仁師以水路險遠,恐遠州所輸不時至海,遂便宜從事,遞發近海租賦以充轉輸。及韋挺以壅滯失期,除名為民,仁師以運夫逃走不奏,坐免官。既不得志,遂作《體命賦》以暢其情,辭多不載。太宗還至中山,起為中書舍人,尋兼檢校刑部侍郎。太宗幸翠微宮,仁師上《清暑賦》以諷,太宗稱善,賜帛五十段。二十二年,遷中書侍郎,參知機務。時仁師甚承恩遇,中書令褚遂良頗忌嫉之。會有伏閣上訴者,仁師不奏,太宗以仁師罔上,遂配龔州。會赦還。永徽初,起授簡州刺史,尋卒,年六十餘。神龍初,以子挹為國子祭酒,恩例贈同州刺史。挹子湜。   湜少以文辭知名,舉進士,累轉左補闕,預修《三教珠英》,遷殿中侍御史。神龍初,轉考功員外郎。時桓彥范、敬暉等既知國政,懼武三思讒間,引湜為耳目,使伺其動靜。俄而中宗疏忌功臣,於三思恩寵漸厚,湜乃反以桓、敬等計議潛告三思。尋遷中書舍人。及桓、敬等徙於嶺外,湜又說三思盡宜殺之,以絕其歸望。三思問誰可使者,湜表兄周利貞先為桓、敬等所惡,自侍御史出嘉州司馬,湜乃舉充此行。桓、敬等聞利貞至,多自殺,三思引利貞為御史中丞。湜,景龍二年遷兵部侍郎,挹為禮部,父子同為南省副貳,有唐已來未有也。時昭容上官氏屢出外宅,湜托附之。由是中宗遇湜甚厚,俄拜吏部侍郎,尋轉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鄭愔同知選事,銓綜失序,為御史李尚隱所劾,愔坐配流嶺表,湜左轉為江州司馬。上官昭容密與安樂公主曲為申理,中宗乃以愔為江州司馬,授湜襄州刺史。未幾,入為尚書左丞。韋庶人臨朝,復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睿宗即位,出為華州刺史,俄又拜太子詹事。初,湜景龍中獻策開南山新路,以通商州水陸之運,役徒數萬,死者十三四。仍嚴錮舊道,禁行旅,所開新路以通,竟為夏潦衝突,崩壓不通。至是追論湜開山路功,加銀青光祿大夫。俄為太平公主所引,復遷中書門下三品。先天元年,拜中書令,與劉幽求爭權不協,陷幽求徙於嶺表。仍促廣州都督周利貞以逗留殺之,不果而止。時挹以年老,累除戶部尚書致仕。挹性貪冒,受人請托,數以公事幹湜,湜多違拒不從,大為時論所嗤。玄宗在東宮,數幸其第,恩意甚密。湜既私附太平公主,時人鹹為之懼,門客陳振鷺獻《海鷗賦》以諷之,湜雖稱善而心實不悅。及帝將誅蕭至忠等,召將托為腹心,湜弟滌謂湜曰:「主上若有所問,不得有所隱也。」湜不從,及見帝,對問失旨。至忠等既誅,湜坐徙嶺外。時新興王晉亦連坐伏誅,臨刑歎曰:「本謀此事,出自崔湜,今我就死而湜得生,何冤濫也!」俄而所司奏宮人元氏款稱與湜曾密謀進鴆,乃追湜賜死。初,湜與張說有隙,說時為中書令,議者以為說構陷之。時湜與尚書右丞盧藏用同配流俱行,湜謂藏用曰:「家弟承恩,或冀寬宥。」因遲留不速進。行至荊州,夢於講堂照鏡,曰:「鏡者明象,吾當為人主所明也。」以告占夢人張由,對曰:「講堂者,受法之所;鏡者,於文為『立見金』,此非吉征。」其日追使至,縊於驛中,時年四十三。湜美姿儀,早有才名。弟液、滌及從兄蒞,並有文翰。居清要,每宴私之際,自比東晉王導、謝安之家。謂人曰:「吾之一門及出身歷官,未嘗不為第一。丈夫當先據要路以制人,豈能默默受制於人也!」是故進趣不已,而不以令終。   液尤工五言之作,湜常歎伏之曰:「海子,我家之龜也。」海子即液小名,官至殿中侍御史,坐兄配流,逃匿於郢州人胡履虛之家。作《幽徵賦》以見意,辭甚典麗。遇赦還,道病卒。友人裴耀卿纂其遺文為集十卷。   液子論,以吏干稱。天寶中自櫟陽令遷司勳員外郎、濛陽太守。乾元後,歷典名郡,皆以理行稱。大歷末,元載以罪誅,朝廷方振起淹滯,遷同州刺史。未幾,為黜陟使庾何所按,廢免。議者以何舉奏涉於深刻,復用論為衢州刺史。秩滿,寓於揚、楚間。德宗以舊族耆年,授大理卿致仕卒。   液弟滌,多辯智,善諧謔,素與玄宗款密。兄湜坐太平黨誅,玄宗常思之,故待滌逾厚,用為秘書監。出入禁中,與諸王侍宴不讓席,而坐或在寧王之上。後賜名澄。從東封還,加金紫光祿大夫,封安喜縣子。開元十四年卒,贈兗州刺史。   史臣曰:劉洎始以章疏切直,以至位望隆顯。至於提綱整帶,咨聖嘉猷,籍國士之談,體廊廟之器。噫,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一言不慎,竟陷誣奏。雖君親甚悔,而駟不及舌,良足悲矣!馬周道承際會,天性深沉,悟主談微,作忠本孝,沖識廣度,宛涉穹崇。《詩》曰:「嘉樂君子,顯顯令德。」惜其中壽,不憖遺乎!崔仁師以史材獲進,其刊正褒貶,雅得詳明。至於本仁恕,申枉濫,其事可觀。沮穿鑿之注,止從重之刑,其言甚直。《書》曰「疑謀勿成」,而以魏王為請,不亦惑乎!及參機務,竟致忌嫉,罔上之名,抑有由也。崔湜之德,去祖逾遠,謂勢可恃,謂進無傷,及位極人臣,而心無止足。覽《海鷗賦》,知而不誡,及荊州之夢,人知不免。《易》曰:「不節之嗟,又誰咎也!」   贊曰:驥逢造父,一日千里。英主取賢,不拘階陛。賓王徒步,洎為賊吏。一見文皇,皆登相位。   列傳第二十五   ○蘇世長 子良嗣   韋雲起 孫方質   孫伏伽 張玄素   蘇世長,雍州武功人也。祖彤,後魏直散騎常侍。父振,周宕州刺史、建威縣侯。周武帝時,世長年十餘歲,上書言事。武帝以其年小,召問:「讀何書?」對曰:「讀《孝經》、《論語》。」武帝曰:「《孝經》、《論語》何所言?」對曰:「《孝經》云:『為國者不敢侮於鰥寡。』《論語》云:『為政以德。』」武帝善其對,令於獸門館讀書。以其父歿王事,因令襲爵,世長於武帝前擗踴號泣,武帝為之改容。隋文帝受禪,世長又屢上便宜,頗有補益,超遷長安令。大業中,為都水少監,使於上江督運。會江都難作,世長為煬帝發喪慟哭,哀感路人。王世充僭號,署為太子太保、行台右僕射。與世充兄子弘烈及將豆盧褒俱鎮襄陽。時弘烈娶褒女為妻,深相結托。高祖與褒有舊,璽書諭之,不從,頻斬使者。武德四年,洛陽平,世長首勸弘烈歸降。既至京師,高祖誅褒而責世長來晚之故,世長頓顙曰:「自古帝王受命,為逐鹿之喻,一人得之,萬夫斂手。豈有獲鹿之後,忿同獵之徒,問爭肉之罪也?陛下應天順人,布德施惠,又安得忘管仲、雍齒之事乎!且臣武功之士,經涉亂離,死亡略盡,惟臣殘命,得見聖朝,陛下若復殺之,是絕其類也。實望天恩,使有遺種。」高祖與之有故,笑而釋之。尋授玉山屯監。後於玄武門引見,語及平生,恩意甚厚。高祖曰:「卿自謂諂佞耶,正直耶?」對曰:「臣實愚直。」高祖曰:「卿若直,何為背世充而歸我?」對曰:「洛陽既平,天下為一,臣智窮力屈,始歸陛下。向使世充尚在,臣據漢南,天意雖有所歸,人事足為勍敵。」高祖大笑。嘗嘲之曰:「名長意短,口正心邪,棄忠貞於鄭國,忘信義於吾家。」世長對曰:「名長意短,實如聖旨;口正心邪,未敢奉詔。昔竇融以河西降漢,十世封侯;臣以山南歸國,惟蒙屯監。」即日擢拜諫議大夫。從幸涇陽校獵,大獲禽獸於旌門。高祖入御營,顧謂朝臣曰:「今日畋樂乎?」世長進曰:「陛下遊獵,薄廢萬機,不滿十旬,未為大樂。」高祖色變,既而笑曰:「狂態發耶?」世長曰:「為臣私計則狂,為陛下國計則忠矣。」及突厥入寇,武功郡縣,多失戶口,是後下詔將幸武功校獵。世長又諫曰:「突厥初入,大為民害,陛下救恤之道猶未發言,乃於其地又縱畋獵,非但仁育之心有所不足,百姓供頓,將何以堪?」高祖不納。又嘗引之於披香殿,世長酒酣,奏曰:「此殿隋煬帝所作耶?是何雕麗之若此也?」高祖曰:「卿好諫似真,其心實詐。豈不知此殿是吾所造,何須設詭疑而言煬帝乎?」對曰:「臣實不知。但見傾宮鹿台琉璃之瓦,並非受命帝王愛民節用之所為也。若是陛下作此,誠非所宜。臣昔在武功,幸常陪侍,見陛下宅宇,才蔽風霜,當此之時,亦以為足。今因隋之侈,民不堪命,數歸有道,而陛下得之,實謂懲其奢淫,不忘儉約。今初有天下,而於隋宮之內,又加雕飾,欲撥其亂,寧可得乎?」高祖深然之。後歷陝州長史、天策府軍諮祭酒。秦府初開文學館,引為學士。與房玄齡等一十八人皆蒙圖畫,令文學褚亮為之贊,曰:「軍諮諧噱,超然辯悟。正色於庭,匪躬之故。」貞觀初,聘於突厥,與頡利爭禮,不受賂遺,朝廷稱之。出為巴州刺史,覆舟溺水而卒。世長機辯有學,博涉而簡率,嗜酒,無威儀。初在陝州,部內多犯法,世長莫能禁,乃責躬引咎,自撻於都街。伍伯嫉其詭,鞭之見血,世長不勝痛,大呼而走,觀者鹹以為笑,議者方稱其詐。   子良嗣,高宗時遷周王府司馬。王時年少,舉事不法,良嗣正色匡諫,甚見敬憚。王府官屬多非其人,良嗣守文檢括,莫敢有犯,深為高宗所稱。遷荊州大都督府長史。高宗使宦者緣江采異竹,將於苑中植之。宦者科舟載竹,所在縱暴。還過荊州,良嗣囚之,因上疏切諫,稱:「遠方求珍異以疲道路,非聖人抑己愛人之道。又小人竊弄威福,以虧皇明。」言甚切直。疏奏,高宗下制慰勉,遽令棄竹於江中。永淳中,為雍州長史。時關中大饑,人相食,盜賊縱橫。良嗣為政嚴明,盜發三日內無不擒芴A。則天臨朝,遷工部尚書。尋代王德真為納言,累封溫國公。為西京留守,則天賦詩餞送,賞遇甚渥。時尚方監裴匪躬檢校西苑,將鬻苑中果菜以收其利。良嗣駁之曰:「昔公儀相魯,猶能拔葵去織,未聞萬乘之主,鬻其果菜以與下人爭利也。」匪躬遂止。無幾,追入都,遷文昌左相、同鳳閣鸞台三品。載初元年春,罷文昌左相,加位特進,仍依舊知政事。與地官尚書韋方質不協,及方質坐事當誅,辭引良嗣,則天特保明之。良嗣謝恩拜伏,便不能復起,輿歸其家,詔御醫張文仲、韋慈藏往視疾。其日薨,年八十五。則天輟朝三日,舉哀於觀風門,敕百官就宅赴吊。贈開府儀同三司,益州都督,賜絹布八百段、米粟八百碩,兼降璽書弔祭。其子踐言,太常丞,尋為酷吏所陷,配流嶺南而死。追削良嗣官爵,籍沒其家。景龍元年,追贈良嗣司空。   踐言子務玄,襲爵溫國公,開元中,為邠王府長史。   韋雲起,雍州萬年人。伯父澄,武德初國子祭酒、綿州刺史。雲起,隋開皇中明經舉,授符璽直長。嘗因奏事,文帝問曰:「外間有不便事,汝可言之。」時兵部侍郎柳述在帝側,雲起應聲奏曰:「柳述驕豪,未嘗經事,兵機要重,非其所堪,徒以公主之婿,遂居要職。臣恐物議以陛下官不擇賢,濫以天秩加於私愛,斯亦不便之大者。」帝甚然其言,顧謂述曰:「雲起之言,汝藥石也,可師友之。」仁壽初,詔在朝文武舉人,述乃舉雲起,進授通事舍人。大業初,改為通事謁者。又上疏奏曰:「今朝廷之內多山東人,而自作門戶,更相剡薦,附下罔上,共為朋黨。不抑其端,必傾朝政,臣所以痛心扼腕,不能默已。謹件朋黨人姓名及奸狀如左。」煬帝令大理推究,於是左丞郎蔚之、司隸別駕郎楚之並坐朋黨,配流漫頭赤水,余免官者九人。會契丹入抄營州,詔雲起護突厥兵往討契丹部落。啟民可汗發騎二萬,受其處分。雲起分為二十營,四道俱引,營相去各一里,不得交雜。聞鼓聲而行,聞角聲而止,自非公使,勿得走馬。三令五申之後,擊鼓而發,軍中有犯約者,斬紇干一人,持首以徇。於是突厥將帥來入謁之,皆膝行股戰,莫敢仰視。契丹本事突厥,情無猜忌,雲起既入其界,使突厥詐雲,向柳城郡欲共高麗交易,勿言營中有隋使,敢漏洩者斬之。契丹不備。去賊營百里,詐引南度,夜復退還,去營五十里,結陣而宿,契丹弗之知也。既明,俱發,馳騎襲之,盡獲其男女四萬口,女子及畜產以半賜突厥,余將入朝,男子皆殺之。煬帝大喜,集百官曰:「雲起用突厥而平契丹,行師奇譎,才兼文武,又立朝謇諤,朕今親自舉之。」擢為治書御史。雲起乃奏劾曰:「內史侍郎虞世基,職典樞要,寄任隆重;御史大夫裴蘊,特蒙殊寵,維持內外。今四方告變,不為奏聞,賊數實多,或減言少。陛下既聞賊少,發兵不多,眾寡懸殊,往皆莫克,故使官軍失利,賊黨日滋。此而不繩,為害將大,請付有司,詰正其罪。」大理卿鄭善果奏曰:「雲起詆訾名臣,所言不實,非毀朝政,妄作威權。」由是左遷大理司直。煬帝幸揚州,雲起告歸長安,屬義旗入關,於長樂宮謁見。義寧元年,授司農卿,封陽城縣公。武德元年,加授上開府儀同三司,判農圃監事。是歲,欲大發兵討王世充,雲起上表諫曰:「國家承喪亂之後,百姓流離,未蒙安養,頻年不熟,關內阻饑。京邑初平,物情未附,鼠竊狗盜,猶為國憂。盩厔司竹,余氛未殄;藍田、谷口,群盜實多。朝夕伺間,極為國害。雖京城之內,每夜賊發。北有師都,連結胡寇,斯乃國家腹心之疾也。捨此不圖,而窺兵函、洛,若師出之後,內盜乘虛,一旦有變,禍將不小。臣謂王世充遠隔千里,山川懸絕,無能為害,待有餘力,方可討之。今內難未弭,且宜弘於度外。如臣愚見,請暫戢兵,務穡勸農,安人和眾。關中小盜,自然寧息。秦川將卒,賈勇有餘,三年之後,一舉便定。今雖欲速,臣恐未可。」乃從之。會突厥入寇,詔雲起總領豳、寧已北九州兵馬,便宜從事。四年,授西麟州刺史,司農卿如故。尋代趙郡王孝恭為夔州刺史,轉遂州都督,懷柔夷獠,鹹得眾心。遷益州行台民部尚書,尋轉行台兵部尚書。行台僕射竇軌多行殺戮,又妄奏獠反,冀得集兵。因此作威,肆其凶暴,雲起多執不從。雲起又營私產,交通生獠,以規其利,軌亦對眾言之,由是構隙,情相猜貳。隱太子之死也,敕遣軌息馳驛詣益州報軌,軌乃疑雲起弟慶儉、堂弟慶嗣及親族並事東宮,慮其聞狀或將為變,先設備而後告之。雲起果不信,問曰:「詔書何在?」軌曰:「公,建成黨也,今不奉詔,同反明矣。」遂執殺之。初,雲起年少時,師事太學博士王頗,頗每與之言及時事,甚嘉歎之,乃謂之曰:「韋生識悟如是,必能自取富貴;然剛腸嫉惡,終當以此害身。」竟如頗言。子師實,垂拱初,官至華州刺史、太子少詹事,封扶陽郡公。   師實子方質,則天初鸞台侍郎、地官尚書、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時改修《垂拱格式》,方質多所損益,甚為時人所稱。俄而武承嗣、三思當朝用事,諸宰相鹹傾附之。方質疾假,承嗣等詣宅問疾,方質據床不為之禮。左右云:「踞見權貴,恐招危禍。」方質曰:「吉凶命也。大丈夫豈能折節曲事近戚,以求苟免也。」尋為酷吏周興、來子珣所構,配流儋州,仍籍沒其家。尋卒。神龍初雪免。   孫伏伽,貝州武城人。大業末,自大理寺史累補萬年縣法曹。武德元年,初以三事上諫。其一曰:   臣聞天子有諍臣,雖無道不失其天下;父有諍子,雖無道不陷於不義。故雲子不可不諍於父,臣不可不諍於君。以此言之,臣之事君,猶子之事父故也。隋後主所以失天下者,何也?止為不聞其過。當時非無直言之士,由君不受諫,自謂德盛唐堯,功過夏禹,窮侈極欲,以恣其心。天下之士,肝腦塗地,戶口減耗,盜賊日滋,而不覺知者,皆由朝臣不敢告之也。向使修嚴父之法,開直言之路,選賢任能,賞罰得中,人人樂業,誰能搖動者乎?所以前朝好為變更,不師古訓者,止為天誘其咎,將以開今聖唐也。陛下龍舉晉陽,天下響應,計不旋踵,大位遂隆。陛下勿以唐得天下之易,不知隋失之不難也。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天下,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既為竹帛所拘,何可恣情不慎?凡有搜狩,須順四時,既代天理,安得非時妄動?陛下二十日龍飛,二十一日有獻鷂雛者,此乃前朝之弊風,少年之事務,何忽今日行之!又聞相國參軍事盧牟子獻琵琶,長安縣丞張安道獻弓箭,頻蒙賞勞。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必有所欲,何求而不得?陛下所少者,豈此物哉!願陛下察臣愚忠,則天下幸甚。   其二曰:   百戲散樂,本非正聲,有隋之末,大見崇用,此謂淫風,不可不改。近者,太常官司於人間借婦女裙襦五百餘具,以充散妓之服,雲擬五月五日於玄武門遊戲。臣竊思審,實損皇猷,亦非貽厥子孫謀,為後代法也。故《書》云:「無以小怨為無傷而弗去。」恐從小至於大故也。《論語》云:「放鄭聲,遠佞人。」又云:「樂則《韶》舞。」以此言之,散妓定非功成之樂也。如臣愚見,請並廢之。則天下不勝幸甚。   其三曰:   臣聞性相近而習相遠,以其所好相染也。故《書》云:「與治同道罔弗興,與亂同事罔弗亡。」以此言之,興亂其在斯與!皇太子及諸王等左右群僚,不可不擇而任之也。如臣愚見,但是無義之人,及先來無賴,家門不能邕睦;及好奢華馳獵馭射,專作慢游狗馬、聲色歌舞之人,不得使親而近之也。此等止可悅耳目,備驅馳,至於拾遺補闕,決不能為也。臣歷窺往古,下觀近代,至於子孫不孝,兄弟離間,莫不為左右亂之也。願陛下妙選賢才,以為皇太子僚友,如此即克隆盤石,永固維城矣。   高祖覽之大悅,下詔曰「秦以不聞其過而亡,典籍豈無先誡?臣僕諂諛,故弗之覺也。漢高祖反正,從諫如流。洎乎文、景繼業,宣、元承緒,不由斯道,孰隆景祚?周、隋之季,忠臣結舌,一言喪邦,諒足深誡。永言於此,常深歎息。朕每惟寡薄,恭膺寶命,雖不能性與天道,庶思勉力,常冀弼諧,以匡不逮。而群公卿士,罕進直言,將申虛受之懷,物所未諭。萬年縣法曹孫伏伽,至誠慷慨,詞義懇切,指陳得失,無所迴避。非有不次之舉,曷貽利行之益!伏伽既懷諒直,宜處憲司,可治書侍御史。仍頒示遠近,知朕意焉。」兼賜帛三百匹。時軍國多事,賦斂繁重,伏伽屢奏請改革,高祖並納焉。二年,高祖謂裴寂曰:「隋末無道,上下相蒙,主則驕矜,臣惟諂佞。上不聞過,下不盡忠,至使社稷傾危,身死匹夫之手。朕撥亂反正,志在安人,平亂任武臣,守成委文吏,庶得各展器能,以匡不逮。比每虛心接待,冀聞讜言。然惟李綱善盡忠款,孫伏伽可謂誠直,餘人猶踵弊風,俯首而已,豈朕所望哉!」及平王世充、竇建德,大赦天下,既而責其黨與,並令配遷。伏伽上表諫曰:   臣聞王言無戲,自古格言;去食存信,聞諸舊典。故《書》云:「爾無不信,朕不食言。」又《論語》雲,一言出口,駟不及舌。以此而論,言之出口,不可不慎。伏惟陛下光臨區宇,覆育群生,率土之濱,誰非臣妾。絲綸一發,取信萬方,使聞之者不疑,見之者不惑。陛下今月二日發雲雨之制,光被黔黎,無所間然,公私蒙賴。既雲常赦不免,皆赦除之,此非直赦其有罪,亦是與天下斷當,許其更新。以此言之,但是赦後,即便無事。因何王世充及建德部下,赦後乃欲遷之?此是陛下自違本心,欲遣下人若為取則?若欲子細推尋,逆城之內,人誰無罪?故《書》云:「殲厥渠魁,脅從罔治。」若論渠魁,世充等為首,渠魁尚免,脅從何辜?且古人云:「蹠狗吠堯,蓋非其主。」在東都城內及建德部下,乃有與陛下積小故舊,編發友朋,猶尚有人敗後始至者。此等豈忘陛下,皆雲被壅故也。以此言之,自外疏者,竊謂無罪。又《書》云:「非知之艱,行之惟艱。」上古以來,何代無君,所以只稱堯、舜之善者,何也?直由為天子者實難,善名難得故也。往者天下未平,威權須應機而作;今四方既定,設法須與人共之。但法者,陛下自作之,還須守之,使天下百姓信而畏之。今自為無信,欲遣兆人若為信畏?故《書》云:「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賞罰之行,達乎貴賤,聖人製法,無限親疏。如臣愚見,世充、建德下偽官,經赦合免責情,欲遷配者,請並放之,則天下幸甚。   又上表請置諫官,高祖皆納焉。   太宗即位,賜爵樂安縣男。貞觀元年,轉大理少卿。太宗嘗馬射,伏伽上書諫曰:「臣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立不倚衡。以此言之,天下之主,不可履險乘危明矣。臣又聞天子之居也,則禁衛九重;其動也,則出警入蹕。此非極尊其居處,乃為社稷生靈之大計耳。故古人云:『一人有慶,兆人賴之。』臣竊聞陛下猶自走馬射帖,娛悅近臣,此乃無禁乘危,竊為陛下有所不取也。何者?一則非光史冊,二則未足顯揚,又非所以導養聖躬,亦不可以垂范後代。此只是少年諸王之所務,豈得既為天子,今日猶行之乎?陛下雖欲自輕,其奈社稷天下何!如臣愚見,竊謂不可。」太宗覽之大悅。五年,坐奏囚誤失免官。尋起為刑部郎中,累遷大理少卿,轉民部侍郎。十四年,拜大理卿,後出為陝州刺史。永徽五年,以年老致仕。顯慶三年卒。   張玄素,蒲州虞鄉人。隋末,為景城縣戶曹。竇建德攻陷景城,玄素被執,將就戮,縣民千餘人號泣請代其命,曰:「此人清慎若是,今倘殺之,乃無天也。大王將定天下,當深加禮接,以招四方,如何殺之,使善人解體?」建德遽命釋之,署為治書侍御史,固辭不受。及江都不守,又召拜黃門侍郎,始應命。建德平,授景城都督府錄事參軍。太宗聞其名,及即位,召見,訪以政道。對曰:「臣觀自古以來,未有如隋室喪亂之甚,豈非其君自專,其法日亂。向使君虛受於上,臣弼違於下,豈至於此?且萬乘之重,又欲自專庶務,日斷十事而五條不中,中者信善,其如不中者何?況一日萬機,己多虧失,以日繼月,乃至累年,乖謬既多,不亡何待!如其廣任賢良,高居深視,百司奉職,誰敢犯之?臣又觀隋末沸騰,被於宇縣,所爭天下者不過十數人,余皆保邑全身,思歸有道。是知人欲背主為亂者鮮矣,但人君不能安之,遂致於亂。陛下若近覽危亡,日慎一日,堯、舜之道,何以能加!」太宗善其對,擢拜侍御史,尋遷給事中。貞觀四年,詔發卒修洛陽宮乾陽殿,以備巡幸。玄素上書諫曰:   微臣竊思秦始皇之為君也,藉周室之餘、六國之盛,將貽之萬葉,及其子而亡,良由逞嗜奔欲,逆天害人者也。是知天下不可以力勝,神祇不可以親恃,惟當弘儉約,薄賦斂,慎終如始,可以永固。方今承百王之末,屬凋弊之餘,必欲節之以禮制,陛下宜以身為先。東都未有幸期,即何須補葺?諸王今並出籓,又須營構,興發漸多,豈疲人之所望?其不可一也。陛下初平東都之始,層樓廣殿,皆令撤毀,天下翕然,同心欣仰。豈有初則惡其侈靡,今乃襲其雕麗?其不可二也。每承音旨,未即巡幸,此則事不急之務,成虛費之勞。國無兼年之積,何用兩都之好,勞役過度,怨讟將起。其不可三也。百姓承亂離之後,財力凋盡,天恩含育,粗見存立,饑寒猶切,生計未安,三五年間,恐未平復。奈何營未幸之都,奪疲人之力?其不可四也。昔漢高祖將都洛陽,婁敬一言,即日西駕,豈不知地惟土中,貢賦所均,但以形勝不如關內也。伏惟陛下化凋弊之人,革澆漓之俗,為日尚淺,未甚淳和。斟酌事宜,詎可東幸?其不可五也。臣又嘗見隋室造殿,楹棟宏壯,大木非隨近所有,多從豫章採來。二千人曳一柱,其下施轂,皆以生鐵為之,若用木輪,便即火出。鐵轂既生,行一二里即有破壞,仍數百人別繼鐵轂以隨之,終日不過進三二十里。略計一柱,已用數十萬功,則余費又過於此。臣聞阿房成,秦人散;章華就,楚眾離;及乾陽畢功,隋人解體。且以陛下今時功力,何如隋日?役瘡痍之人,襲亡隋之弊,以此言之,恐甚於煬帝。深願陛下思之,無為由余所笑,則天下幸甚。   太宗曰:「卿謂我不如煬帝,何如桀、紂?」對曰:「若此殿卒興,所謂同歸於亂。且陛下初平東都,太上皇敕大殿高門並宜焚燬,陛下以瓦木可用,不宜焚灼,請賜與貧人。事雖不行,然天下翕然謳歌至德。今若遵舊制,即是隋役復興。五六年間,趨捨頓異,何以昭示子孫,光敷四海?」太宗歎曰:「我不思量,遂至於此。」顧謂房玄齡曰:「洛陽土中,朝貢道均,朕故修營,意在便於百姓。今玄素上表,實亦可依,後必事理須行,露坐亦復何苦,所有作役,宜即停之。然以卑干尊,古來不易,非其忠直,安能若此?可賜彩二百匹。」侍中魏徵歎曰:「張公論事,遂有回天之力,可謂仁人之言,其利博哉!」累遷太子少詹事,轉右庶子。   時承乾居春宮,頗以游畋廢學,玄素上書諫曰:「臣聞皇天無親,惟德是輔,苟違天道,人神同棄。然古三驅之禮,非欲教殺,將為百姓除害,故湯羅一面,天下歸仁。今苑中娛獵,雖名異游畋,若行之無常,終虧雅度。且傅說曰:『學不師古,匪說攸聞。』然則弘道在於學古,學古必資師訓。既奉恩詔,令孔穎達侍講,望數存問,以補萬一。仍博遣有名行學士,兼朝夕侍奉。覽聖人之遺教,察既行之往事,日知其所不足,月無忘其所能。此則盡善盡美,夏啟、周誦,焉足言哉!夫為人上者,未有不求其善,但以性不勝情,耽惑成亂。耽惑既甚,忠言遂塞,所以臣下苟順,君道漸虧。古人有言:『勿以小惡而不去,小善而不為。』故知禍福之來,皆起於漸。殿下地居儲兩,當須廣樹嘉猷。既有好畋之淫,何以主斯匕鬯?慎終如始,猶懼漸衰,始尚不慎,終將安保!」尋又兼太子少詹事。十三年,又上書諫曰:「臣聞周公以大聖之材,猶握發吐飧,引納白屋,而況後之聖賢,敢輕斯道?是以禮制皇太子入學而行齒胄,欲使太子知君臣、父子、長幼之道。然君臣之義、父子之親、尊卑之序、長幼之節,用之方寸之內,弘之四海之外,皆因行以遠聞,假言以光被。伏惟殿下睿質已隆,尚須學文以飾其表。至如孔穎達、趙弘智等,非惟宿德鴻儒,亦兼達政要,望令數得侍講,開釋物理,覽古諭今,增暉睿德。而彫蟲小伎之流,只可時命追隨,以代博弈耳。若其騎射畋游,酣歌戲玩,以悅耳目,終穢心神,漸染既久,必移情性。古人有言:『心為萬事主,動而無節即亂。』臣恐殿下敗德之源,在於此矣。」承乾並不能納。太宗知玄素在東宮頻有進諫,十四年,擢授銀青光祿大夫,行太子左庶子。時承乾久不坐朝,玄素諫曰:「宮內止有婦人耳,不知如樊姬之徒,可與弘益聖德者有幾?若遂無賢哲,便是親嬖倖,遠忠良。人不見德,何以光敷三善?且宮儲之寄,於國為重,所以廣置群僚,以輔睿德。今乃動經時月,不見宮臣,納誨既疏,將何補闕?」承乾嫉其數諫,遣戶奴夜以馬撾擊之,殆至於死。承乾又嘗於宮中擊鼓,聲聞於外,玄素叩閣請見,極言切諫,承乾乃出宮內鼓,對玄素毀之。是歲,太宗嘗對朝問玄素歷官所由,玄素既出自刑部令史,甚以慚恥。諫議大夫褚遂良上疏曰:「臣聞君子不失言於人,聖主不戲言於臣。言則史書之,禮成之,樂歌之。居上能禮其臣,臣始能盡力以奉其上。近代宋孝武輕言肆口,侮弄朝臣,攻其門戶,乃至狼狽。良史書之,以為非是。陛下昨見問張玄素云:『隋任何官?』奏云:『縣尉。』又問:『未為縣尉已前?』奏云:『流外。』又問:『在何曹司?』玄素將出閣門,殆不能移步,精爽頓盡,色類死灰。朝臣見之,多所驚怪。大唐創歷,任官以才;卜祝庸保,量能使用。陛下禮重玄素,頻年任使,擢授三品,翼贊皇儲,自不可更對群臣,窮其門戶,棄昔日之殊恩,成一朝之愧恥。人君之御臣下也,禮義以導之,惠澤以驅之,使其負戴玄天,罄輸臣節,猶恐德禮不加,人不自勵。若無故忽略,使其羞慚,鬱結於懷,衷心靡樂,責其伏節死義,其可得乎?」書奏,太宗謂遂良曰:「朕亦悔此問,今得卿疏,深會我心。」承乾既敗德日增,玄素又上書諫曰:   臣聞孔子云:「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然《書》、《傳》所載,言之或遠,尋覽近事,得失斯存。至如周武帝平定山東,卑宮菲食,以安海內。太子贇舉措無端,穢德日著。烏九軌知其不可,具言於武帝;武帝慈仁,望其漸改。及至踐祚,狂暴肆情,區宇崩離,宗祀覆滅,即隋文帝所代是也。文帝因周衰弱,憑藉女資,雖無大功於天下,然布德行仁,足為萬姓所賴。勇為太子,不能近遵君父之節儉,而務驕侈,今之山池遺跡,即殿下所親睹是也。此時亦恃君親之恩,自謂太山之固,詎知邪臣敢進其說?向使動靜有常,進退合度,親君子,疏小人,捨浮華,尚恭儉,雖有邪臣間之,何能致慈父之隙?豈不由積德未弘,令聞不著,讒言一至,遂成其禍?竊惟皇儲之寄,荷戴殊重,如其積德不弘,何以嗣守成業?聖上以殿下親則父子,事兼家國,所應用物,不為節限。恩旨未逾六旬,用物已過七萬,驕奢之極,孰雲過此。龍樓之下,惟聚工匠;望苑之內,不睹賢良。今言孝敬則闕視膳問安之禮,語恭順則違君父慈訓之方,求風聲則無愛學好道之實,觀舉措則有因緣誅戮之罪。宮臣正士,未嘗在側;群邪淫巧,暱近深宮。愛好者皆游手雜色,施與者併圖畫雕鏤。在外瞻仰,已有此失;居中隱密,寧可勝計哉!宣猷禁門,不異闤闠,朝入暮出,穢聲已遠。臣以德音日損,頻上諫書,自爾已來,縱逸尤甚。右庶子趙弘智經明行修,當今善士,臣每奏請,望數召進,與之談論,庶廣徽猷。令旨反有猜嫌,謂臣妄相推引。從善如流,尚恐不逮;飾非拒諫,必招敗損。方崇閉塞之源,不慕欽明之術,雖抱睿哲之資,終罹罔念之咎。古人云:「苦藥利病,苦言利行。」伏惟居安思危,日慎一日。   書入,承乾不納,乃遣刺客將加屠害。俄屬宮廢,玄素隨例除史。十八年,起授潮州刺史,轉鄧州刺史。永徽中,以年老致仕。龍朔三年,加授銀青光祿大夫。麟德元年卒。   史臣曰:伏伽上疏於高祖,玄素進言於太宗,從疏賤以干至尊,懷切直以明正理,可謂至難矣。既而並見抽獎,鹹蒙顧遇。自非下情忠到,效匪躬之節,上聽聰明,致如流之美,孰能至於此乎?《書》曰:「木從繩則正,後從諫則聖。」斯之謂矣。世長幼而聰悟,長能規諫;雲起屏絕朋黨,罔避驕豪。歷覽言行,鹹有可觀。而雲起吐茹無方,世長終成詭詐,其不令也宜哉!方諸孫、張二子,知不迨矣。   贊曰:言為身文,感義忘身。不有忠膽,安輕逆鱗?蘇、韋果俊,伽、素忠純。悟主匡失,猗歟諍臣。   列傳第二十六 太宗諸子   ○恆山王承乾 楚王寬 吳王恪  子成王千里 孫信安王禕   濮王泰庶人祐 蜀王愔 蔣王惲 越王貞  子琅邪王沖   紀王慎 江王囂 代王簡趙王福曹王明   太宗十四子:文德皇后生高宗大帝、恆山王承乾、濮王泰,楊妃生吳王恪、蜀王愔,陰妃生庶人祐,燕妃生越王貞、江王囂,韋妃生紀王慎,楊妃生趙王福,楊氏生曹王明,王氏生蔣王惲,後宮生楚王寬、代王簡。   恆山王承乾,太宗長子也,生於承乾殿,因以名焉。武德三年,封恆山王。七年,徙封中山。太宗即位,為皇太子。時年八歲,性聰敏,太宗甚愛之。太宗居諒暗,庶政皆令聽斷,頗識大體。自此太宗每行幸,常令居守監國。及長,好聲色,慢游無度,然懼太宗知之,不敢見其跡。每臨朝視事,必言忠孝之道,退朝後,便與群小褻狎。宮臣或欲進諫者,承乾必先揣其情,便危坐斂容,引咎自責。樞機辨給,智足飾非,群臣拜答不暇,故在位者初皆以為明而莫之察也。承乾先患足,行甚艱難,而魏王泰有當時美譽,太宗漸愛重之。承乾恐有廢立,甚忌之。泰亦負其材能,潛懷奪嫡之計。於是各樹朋黨,遂成釁隙。有太常樂人年十餘歲,美姿容,善歌舞,承乾特加寵幸,號曰稱心。太宗知而大怒,收稱心殺之,坐稱心死者又數人。承乾意泰告訐其事,怨心逾甚。痛悼稱心不已,於宮中構室,立其形像,列偶人車馬於前,令宮人朝暮奠祭。承乾數至其處,徘徊流涕。仍於宮中起塚而葬之,並贈官樹碑,以申哀悼。承乾自此托疾不朝參者輒逾數月。常命戶奴數十百人專習伎樂,學胡人椎髻,翦綵為舞衣,尋橦跳劍,晝夜不絕,鼓角之聲,日聞於外。   時左庶子於志寧、右庶子孔穎達受詔輔導,志寧撰《諫苑》二十卷諷之,穎達又多所規奏。太宗並嘉之,二人各賜帛百匹、黃金十斤。以勵承乾之意,仍遷志寧為詹事。未幾,志寧以母憂去職,承乾侈縱日甚。太宗復起志寧為詹事,志寧與左庶子張玄素數上書切諫,承乾並不納。又嘗召壯士左衛副率封師進及刺客張師政、紇干承基,深禮賜之,令殺魏王泰,不克而止。尋與漢王元昌、兵部尚書侯君集、左屯衛中郎將李安儼、洋州刺史趙節、駙馬都尉杜荷等謀反,將縱兵入西宮。貞觀十七年,齊王祐反於齊州。承乾謂紇干承基曰:「我西畔宮牆,去大內正可二十步來耳,此間大親近,豈可並齊王乎?」會承基亦外連齊王,系獄當死,遂告其事。太宗召承乾,幽之別室。命司徒長孫無忌、司空房玄齡、特進蕭瑀、兵部尚書李勣、大理卿孫伏伽、中書侍郎岑文本、御史大夫馬周、諫議大夫褚遂良等參鞫之,事皆明驗。廢承乾為庶人,徙黔州;元昌賜令自盡,侯君集等鹹伏誅。其宮僚左庶子張玄素、右庶子趙弘智、令狐德棻、中書舍人蕭鈞,並以材選用,承乾既敗,太宗引大義以讓之,鹹坐免。十九年,承乾卒於徙所,太宗為之廢朝,葬以國公之禮。二子象、厥。像官至懷州別駕,厥至鄂州別駕。像子適之,別有傳。   楚王寬,太宗第二子也。出繼叔父楚哀王智雲。早薨。貞觀初追封,無後,國除。   吳王恪,太宗第三子也。武德三年,封蜀王,授益州大都督,以年幼不之官。十年,又徙封吳王。十二年,累授安州都督。及將赴職,太宗書誡之曰:「吾以君臨兆庶,表正萬邦。汝地居茂親,寄惟籓屏,勉思橋梓之道,善侔間、平之德。以義制事,以禮制心,三風十愆,不可不慎。如此則克固盤石,永保維城。外為君臣之忠,內有父子之孝,宜自勵志,以勖日新。汝方違膝下,淒戀何已,欲遺汝珍玩,恐益驕奢。故誡此一言,以為庭訓。」高宗即位,拜司空、梁州都督。恪母,隋煬帝女也。恪又有文武才,太宗常稱其類己。既名望素高,甚為物情所向。長孫無忌既輔立高宗,深所忌嫉。永徽中,會房遺愛謀反,遂因事誅恪,以絕眾望,海內冤之。有子四人:仁、瑋、琨、璟,並流於嶺表。   尋追封恪為鬱林王,並為立廟。又封仁為鬱林縣侯。永昌元年,授襄州刺史。不知州事,後改名千里。天授後,歷唐、廬、許、衛、蒲五州刺史。時皇室諸王有德望者,必見誅戮,惟千里褊躁無才,複數進獻符瑞事,故則天朝竟免禍。長安三年,充嶺南安撫討擊使,歷遷右金吾將軍。中興初,進封成王,拜左金吾大將軍,兼領益州大都督,又追贈其父為司空。三年,又領廣州大都督、五府經略安撫大使。節愍太子誅武三思,千里與其子天水王禧率左右數十人斫右延明門,將殺三思黨與宗楚客、紀處訥等。及太子兵敗,千里與禧等坐誅,仍籍沒其家,改姓蝮氏。睿宗即位,詔曰:「故左金吾衛大將軍成王千里,保國安人,克成忠義,願除凶丑,翻陷誅夷。永言淪沒,良深痛悼。宜復舊班,用加新寵,可還舊官。」又令複姓。   瑋早卒。中興初,追封朗陵王。子堨,本名堳\,出繼蜀王愔。景龍四年,加銀青光祿大夫、秘書少監。開元十三年,改封廣漢郡王、太僕卿同正員,薨。   琨,則天朝歷淄、衛、宋、鄭、梁、幽六州刺史,有能名。聖歷中,嶺南獠反,敕琨為招慰使,安輯荒徼,甚得其宜。長安二年卒官,贈司衛卿。神龍初,贈張掖郡王。開元十七年,以子禕貴,贈工部尚書,追封吳王。   璟,中興初封歸政郡王,歷宗正卿,坐千里事貶南州司馬,卒。   琨子禕。禕少有志尚,事母甚謹,撫弟祗等以友愛稱。景龍四年,為太子僕,兼徐州別駕,加銀青光祿大夫。少繼江王囂後,封為嗣江王。景雲元年,復為德、蔡、衢等州刺史。開元後,累轉蜀、濮等州刺史。政號清嚴,人吏畏而服之。漸見委任,入為光祿卿,遷將作大匠。丁母憂去官,起復授瀛州刺史。又上表固請終制,許之。十二年,改封信安郡王。十五年,服除,拜左金吾衛大將軍、朔方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兼攝御史大夫。尋遷禮部尚書,仍充朔方軍節度使。先是,石堡城為吐蕃所據,侵擾河右。敕禕與河西、隴右議取之。禕到軍,總率士伍,剋期攻之。或曰:「此城據險,又為吐蕃所惜,今總軍深入,賊必併力拒守。事若不捷,退則狼狽,不如按軍持重,以觀形勢。」禕曰:「人臣之節,豈憚艱險?必期眾寡不敵,吾則以死繼之。苟利國家,此身何惜?」於是督率諸將,倍道兼進,併力攻之,遂拔石堡城,斬獲首級,並獲糧儲器械,其數甚眾。仍分兵據守,以遏賊路。上聞之大悅,始改石堡城為振武軍,自是河、隴諸軍游弈拓地千餘里。十九年,契丹衙官可突干殺其王邵固,率部落降於突厥。玄宗遣忠王為河北道行軍元帥以討奚及契丹兩蕃,以禕為副。王既不行,禕率戶部侍郎裴耀卿等諸副將分道統兵出於范陽之北,大破兩蕃之眾,擒其酋長,餘黨竄入山谷。軍還,禕以功加開府儀同三司,兼關內支度、營田等使,兼採訪處置使,仍與二子官。禕既有勳績,執政頗害其功,故其賞不厚,甚為當時所歎。二十二年,遷兵部尚書,入為朔方節度大使。久之,坐事出為衢州刺史。俄歷滑、懷二州刺史。天寶初,拜太子少師,以年老仍聽致仕。二年,遷太子太師,製出,病薨,年八十餘。上聞而痛惜者久之。禕居家嚴毅,善訓諸子,皆有令命。三子:峘、嶧、峴,皆至達官,別有傳。   祗,神龍中封為嗣吳王。景雲元年,加銀青光祿大夫。天寶十四載,為東平太守。安祿山反,率眾渡河,凶威甚盛,河南陳留、滎陽、靈昌等郡皆陷於賊。祗起兵勤王,玄宗壯之。十五載二月,授祗靈昌太守,又左金吾大將軍、河南都知兵馬使。其月,又加兼御史中丞、陳留太守,持節充河南道節度採訪使,本官如故。五月,詔以為太僕卿,遣御史大夫虢王巨代之。   濮王泰,字惠褒,太宗第四子也。少善屬文。武德三年,封宜都王。四年,進封衛王,以繼衛懷王霸後。貞觀二年,改封越王,授揚州大都督。五年,兼領左武候、大都督,並不之官。八年,除雍州牧、左武候大將軍。七年,轉鄜州大都督。十年,徙封魏王,遙領相州都督,余官如故。太宗以泰好士愛文學,特令就府別置文學館,任自引召學士。又以泰腰腹洪大,趨拜稍難,復令乘小輿至於朝所。其寵異如此。十二年,司馬蘇勖以自古名王多引賓客,以著述為美,勸泰奏請撰《括地誌》。泰遂奏引著作郎蕭德言、秘書郎顧胤、記室參軍蔣亞卿、功曹參軍謝偃等就府修撰。十四年,太宗幸泰延康坊宅,因曲赦雍州及長安大辟罪已下,免延康坊百姓無出今年租賦,又賜泰府官僚帛有差。十五年,泰撰《括地誌》功畢,表上之,詔令付秘閣,賜泰物萬段,蕭德言等鹹加給賜物。俄又每月給泰料物,有逾於皇太子。諫議大夫褚遂良上疏諫曰:   昔聖人制禮,尊嫡卑庶。謂之儲君,道亞睿極。其為崇重,用物不計,泉貨財帛,與王者共之。庶子體卑,不得為例。所以塞嫌疑之漸,除禍亂之源。而先王必本人情,然後製法,知有國家,必有嫡庶。然庶子雖愛,不得超越;嫡子正體,特須尊崇。如當親者疏,當尊者卑,則佞巧之奸,乘機而動,私恩害公,惑志亂國。伏惟陛下功超邃古,道冠百王,發號施令,為世作法。一日萬機,或未盡美,臣職在諫諍,無容靜默。伏見儲君料物,翻少魏王,朝野見聞,不以為是。《傳》曰:「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忠孝恭儉,義方之謂。昔漢竇太后及景帝遂驕恣梁孝王,封四十餘城,苑方三百里,大營宮室,復道彌望,積財鉅萬計,出入警蹕,小不得意,發病而死。宣帝亦驕恣淮陽憲王,幾至於敗,輔以退讓之臣,僅乃獲免。且魏王既新出閣,伏願常存禮則,言提其耳,且示儉節,自可在後月加歲增。妙擇師傅,示其成敗,既敦之以謙儉,又勸之以文學。惟忠惟孝,因而獎之,道德齊禮,乃為良器。此所謂聖人之教,不肅而成者也。   太宗又令泰入居武德殿,侍中魏徵上奏曰:「伏見敕旨,令魏王泰移居武德殿。此殿在內,處所寬閒,參奉往來,極為便近。但魏王既是愛子,陛下常欲其安全,每事抑其驕奢,不處嫌疑之地。今移此殿,便在東宮之西,海陵昔居,時人以為不可。雖時與事異,猶恐人之多言。又王之本心,亦不安息,既能以寵為懼,伏願成人之美。明早是朔日,或恐未得面陳,愚慮有疑,不敢寧寢,輕干聽覺,追深戰慄。」太宗並納其言。   時皇太子承乾有足疾,泰潛有奪嫡之意,招駙馬都尉柴令武、房遺愛等二十餘人,厚加贈遺,寄以腹心。黃門侍郎韋挺、工部尚書杜楚客相繼攝泰府事,二人俱為泰要結朝臣,津通賂遺。文武群官,各有附托,自為朋黨。承乾懼其凌奪,陰遣人詐稱泰府典簽,詣玄武門為泰進封事。太宗省之,其書皆言泰之罪狀,太宗知其詐而捕之,不獲。十七年,承乾敗,太宗面加譴讓。承乾曰:「臣貴為太子,更何所求?但為泰所圖,特與朝臣謀自安之道。不逞之人,遂教臣為不軌之事。今若以泰為太子,所謂落其度內。」太宗因謂侍臣曰:「承乾言亦是。我若立泰,便是儲君之位可經求而得耳。泰立,承乾、晉王皆不存;晉王立,泰共承乾可無恙也。」乃幽泰於將作監,下詔曰:   朕聞生育品物,莫大乎天地;愛敬罔極,莫重乎君親。是故為臣貴於盡忠,虧之者有罰;為子在於行孝,違之者必誅。大則肆諸市朝,小則終貽黜辱。雍州牧、相州都督、左武候大將軍魏王泰,朕之愛子,實所鍾心。幼而聰令,頗好文學,恩遇極於崇重,爵位逾於寵章。不思聖哲之誡,自構驕僭之咎,惑讒諛之言,信離間之說。以承乾雖居長嫡,久纏痾恙,潛有代宗之望,靡思孝義之則。承乾懼其凌奪,泰亦日增猜阻,爭結朝士,競引凶人。遂使文武之官,各有托附;親戚之內,分為朋黨。朕志存公道,義在無偏,彰厥巨釁,兩從廢黜。非惟作則四海,亦乃貽范百代。可解泰雍州牧、相州都督、左武候大將軍,降封東萊郡王。   太宗因謂侍臣曰:「自今太子不道,籓王窺嗣者,兩棄之。傳之子孫,以為永制。」尋改封泰為順陽王,徙居均州之鄖鄉縣。太宗後嘗持泰所上表謂近臣曰:「泰文辭美麗,豈非才士。我中心念泰,卿等所知。但社稷之計,斷割恩寵,責其居外者,亦是兩全也。」二十一年,進封濮王。高宗即位,為泰開府置僚屬,車服羞膳,特加優異。永徽三年,薨於鄖鄉,年三十有五。贈太尉、雍州牧,謚曰恭。文集二十卷。二子欣、徽。欣封嗣濮王,徽封新安郡王。欣,則天初陷酷吏獄,貶昭州別駕,卒。子嶠,本名餘慶,中興初封嗣濮王。景雲元年,加銀青光祿大夫。開元十二年,為國子祭酒,同正員。以王守一妹婿貶邵州別駕,移鄧州別駕,後復其爵。   庶人祐,太宗第五子也。武德八年,封宜陽王,其年改封楚王。貞觀二年,徙封燕王,累轉豳州都督。十年,改封齊王,授齊州都督。其舅尚乘直長陰弘智謂祐曰:「王兄弟既多,即上百年之後,須得武士自助。」乃引其妻兄燕弘信謁祐,祐接之甚厚,多賜金帛,令潛募劍士。初,太宗以子弟成長,慮乖法度,長史、司馬,必取正人。王有虧違,皆遣聞奏。而祐溺情群小,尤好弋獵,長史薛大鼎屢諫不聽,太宗以大鼎輔導無方,竟坐免。權萬紀前為吳王恪長史,有正直節,以萬紀為祐長史,以匡正之。萬紀見祐非法,常犯顏切諫。有昝君謨、梁猛彪者,並以善騎射得幸於祐。萬紀驟諫不納,遂斥逐之,而祐潛遣招延,狎暱逾甚。太宗慮其不能悔過,數以書責讓祐。萬紀恐並獲罪,謂祐曰:「王,帝之愛子,陛下欲王改悔,故加教訓。若能飭躬引過,萬紀請入言之。」祐因附表謝罪。萬紀既至,言祐必能改過。太宗意稍解,賜萬紀而諭之,仍以祐前過,敕書誥誡之。祐聞萬紀勞勉而獨被責,以為賣己,意甚不平。萬紀性又褊隘,專以嚴急維持之,城門外不許祐出,所有鷹犬並令解放,又斥出君謨、猛彪,不許與祐相見。祐及君謨以此銜怒,謀殺萬紀。會事洩,萬紀悉收系獄,而發驛奏聞。十七年,詔刑部尚書劉德威往按之,並追祐及萬紀入京。祐大懼,俄而萬紀奉詔先行,祐遣燕弘信兄弘亮追於路射殺之。既殺萬紀,君謨等勸祐起兵,乃召城中男子年十五以上,偽署上柱國、開府儀同三司,開官庫物以行賞。驅百姓入城,繕甲兵。署官司,其官有拓東王、拓西王之號。詔遣兵部尚書李勣與劉威便道發兵討之。祐每夜引弘亮等五人對妃宴樂,以為得志。戲笑之隙,語及官軍,弘亮曰:「不須憂也!右手持酒啖,左手刀拂之。」祐愛信弘亮,聞之甚樂。太宗手詔祐曰:「吾常誡汝勿近小人,正為此也。汝素乖誠德,重惑邪言,自延伊禍以取覆滅。痛哉,何愚之甚也!遂乃為梟為獍,忘孝忘忠,擾亂齊郊,誅夷無罪。去維城之固,就積薪之危;壞盤石之親,為尋戈之釁。且夫背禮違義,天地所不容;棄父逃君,人神所共怒。往是吾子,今為國讎。萬紀存為忠烈,死不妨義;汝生為賊臣,死為逆鬼。彼則嘉聲不隤,爾則惡跡無窮。吾聞鄭叔、漢戾,並為猖獗,豈期生子,乃自為之?吾所以上慚皇天,下愧后土,歎惋之甚,知復何雲。」太宗題書畢,為之灑泣。時李勣等兵未至齊境,而青、淄等數州兵並不從祐之命,祐又傳檄諸縣,亦不從。或勸祐虜城中子女走入豆子閉做s,計未決而兵曹杜行敏謀將執祐,兵士多願從。是夜,乃鑿垣而入,祐與弘亮等五人披甲控弦,入室以自固。行敏列兵圍之,謂祐曰:「昔為帝子,今乃國賊。行敏為國討賊,更無所顧,王不速降,當為煨燼。」命薪草欲積而焚之,祐遂出就擒,餘黨悉伏誅。行敏送祐至京師,賜死於內省,貶為庶人。國除。尋以國公禮葬之。   蜀王愔,太宗第六子也。貞觀五年,封梁王。七年,授襄州刺史。十年,改封蜀王,轉益州都督。十三年,賜實封八百戶,除岐州刺史。愔常非理毆擊所部縣令,又畋獵無度,數為非法。太宗怒曰:「禽獸調伏,可以馴擾於人;鐵石鐫煉,可為方圓之器。至如愔者,曾不如禽獸鐵石乎!乃削封邑及國官之半,貶為虢州刺史。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愔在州數遊獵,不避禾稼,深為百姓所怨。典軍楊道整叩馬諫,愔曳而捶之。永徽元年,為御史大夫李乾祐所劾。高宗謂荊王元景等曰:「先朝櫛風沐雨,平定四方,遠近肅清,車書混一。上天降禍,奄棄萬邦。朕纂承洪業,懼均馭朽,與王共戚同憂,為家為國。蜀王畋獵無度,侵擾黎庶,縣令、典軍,無罪被罰。阿諛即喜,忤意便嗔,如此居官,何以共理百姓?歷觀古來諸王,若能動遵禮度,則慶流子孫;違越條章,則誅不旋踵。愔為法司所劾,朕實恥之。」帝又引楊道整勞勉之,拜為匡道府折衝都尉,賜絹五十匹。貶愔為黃州刺史。四年,坐與恪謀逆,黜為庶人,徙居巴州。尋改為涪陵王。乾封二年薨。鹹亨初,復其爵土,贈益州大都督,陪葬昭陵,謚曰悼。封子璠為嗣蜀王,永昌年配流歸誠州而死。神龍初,以吳王恪孫朗陵王瑋子榆為嗣蜀王。   蔣王惲,太宗第七子也。貞觀五年,封郯王。八年,授洺州刺史。十年,改封蔣王、安州都督,賜實封八百戶。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永徽三年,除梁州都督。惲在安州,多造器用服玩,及將行,有遞車四百兩。州縣不堪其勞,為有司所劾,帝特宥之。後歷遂、相二州刺史。上元年,有人詣闕誣告惲謀反,惶懼自殺,贈司空、荊州大都督,陪葬昭陵。子煒嗣,歷沂州刺史,垂拱中為則天所害。子銑,早卒。神龍初,封銑子紹宗為嗣蔣王。景龍二年,加銀青光祿大夫。開元初,為太子家令同正員卒。子欽福嗣,為率更令,同正員。天寶初削官,於錦州安置。十二載,為南郡長史同正。惲子煌,蔡國公。煌孫之芳,幼有令譽,頗善五言詩,宗室推之。開元末為駕部員外郎。天寶十三載,安祿山奏為范陽司馬。及祿山起逆,自拔歸西京,授右司郎中,歷工部侍郎、太子右庶子。廣德元年,兵革未清,吐蕃又犯邊,侵軼原、會。乃遣之芳兼御史大夫,使吐蕃,被留境上,二年而歸。除禮部尚書,尋改太子賓客。惲子休道。道子琚,本名思順。中興封嗣趙王,加銀青光祿大夫。開元十二年,改封中山郡王,右領軍將軍。   越王貞,太宗第八子也。貞觀五年,封漢王。七年,授徐州都督。十年,改封原王,尋徙封越王,拜揚州都督,賜實封八百戶。十七年,轉相州刺史。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永徽四年,授安州都督。鹹亨中,復轉相州刺史。貞少善騎射,頗涉文史,兼有吏干。所在或偏受讒言,官僚有正直者多被貶退,又縱諸僮豎侵暴部人,由是人伏其才而鄙其行。則天臨朝,加太子太傅,除蔡州刺史。自則天稱制,貞與韓王元嘉、魯王靈夔、霍王元軌及元嘉子黃國公譔、靈夔子范陽王藹、元軌子江都王緒並貞長子博州刺史琅邪王沖等,密有匡復之志。垂拱三年七月,譔作謬書與貞云:「內人病漸重,恐須早療;若至今冬,恐成痼疾,宜早下手,仍速相報。」是歲,則天以明堂成,將行大享之禮,追皇宗赴集。元嘉因遞相語云:「大享之際,神皇必遣人告諸王密,因大行誅戮,皇家子弟無遺種矣。」譔遂詐為皇帝璽書與沖云:「朕被幽縶,王等宜各救拔我也。」沖在博州,又偽為皇帝璽書云:「神皇欲傾李家之社稷,移國祚於武氏。」遂命長史蕭德琮等召募士卒,分報韓、魯、霍、越、紀等五王,各令起兵應接,以赴神都。初,沖與諸王連謀,及沖先發而莫有應者,惟貞以父子之故,獨舉兵以應之。尋遣兵破上蔡縣,聞沖敗,恐懼,索鎖欲自拘馳驛詣闕謝罪。會其所署新蔡令傅延慶得勇士二千餘人,貞遂有拒敵之意。乃宣言於其眾曰:「琅邪王已破魏、相數州,聚兵至二十萬,朝夕即到,爾宜勉之。」征屬縣兵至七千人,分為五營。貞自為中營,署其所親汝陽縣丞裴守德為大將軍、內營總管;趙成美為左中郎將,押左營;閭弘道為右中郎將,押右營;安摩訶為郎將、後軍總管;王孝志為右將軍、前軍總管。又以蔡州長史韋慶禮為銀青光祿大夫,行其府司馬。凡署九品已上官五百餘人。令道士及僧轉讀諸經,以祈事集,家僮、戰士鹹帶符以辟兵。其所署官皆迫脅見從,本無鬥志,惟裴守德實與之同。守德驍勇,善騎射,貞將起事,便以女良鄉縣主妻之,而委以爪牙心腹之任。   則天命左豹韜衛大將軍麴崇裕為中軍大總管,夏官尚書岑長倩為後軍大總管,率兵十萬討之,仍令鳳閣侍郎張光輔為諸軍節度。於是制削貞及沖屬籍,改姓虺氏。崇裕等軍至蔡州城東四十里,貞命少子規及裴守德拒戰。規等兵潰而歸,貞大懼,閉門自守。裴守德排閣入,問王安在,意欲殺貞以自購也。官軍進逼州城,貞家僮悉力衛,貞曰:「事即如此,豈得受戮辱,當須自為計。」貞乃飲藥而死。家僮方始一時散,捨仗就擒。規亦縊其母自殺,守德攜良鄉縣主亦同縊於別所。麴崇裕斬貞父子及裴守德等,傳首東都,梟於闕下。貞起兵凡二十日而敗。貞之在蔡州,數奏免所部租賦以結人心,家僮千人,馬數千匹,外托以畋獵,內實習武備。嘗游於城西水門橋,臨水自鑒,不見其首,心甚惡之,未幾而及禍。神龍初,追復爵土,與子沖俱復舊姓。初,貞將起兵,作書與壽州刺史、駙馬都尉趙瑰曰:「佇總義兵,來入貴境。」瑰甚喜,復許率兵相應。瑰妻常樂長公主,高祖第七女,和思皇后之母也,謂其使曰:「為我報越王,與其進不與其退。爾諸王若是男兒,不應至許時尚未舉動。我常見耆老雲,隋文帝將篡奪周室,尉遲迥是周家外甥,猶能起兵相州,連結突厥,天下聞風,莫不響應。況爾諸王,並國家懿親,宗社是托,豈不學尉遲迥感恩效節,捨生取義耶?夫為臣子,若救國家則為忠,不救則為逆。諸王必須以匡救為急,不可虛生浪死,取笑於後代。」及貞等敗,瑰與公主亦伏誅。   沖,貞長子也。好文學,善騎射、歷密、濟、博三州刺史,皆有能名。初,沖自博州募得五千餘人,欲渡河攻濟州,先取武水縣。縣令郭務悌赴魏州請援,魏州莘縣令馬玄素領兵千七百人邀之於路,恐力不敵,先入武水城,閉門拒守。沖乃令積草車上,放火燒南門,擬乘火突入。火之未起,南風甚急,及火已燃,遽回為北風,未至城門,燒草已甚,沖軍由是沮氣。有堂邑丞董玄寂為沖統帥兵仗,及衝擊武水,玄寂曰:「琅邪王與國家交戰,此乃反也。」沖聞之,斬玄寂以徇。兵眾懼而散入草澤,不可禁止,惟有家僮左右不過數十而已。乃卻走入博州城,為守門者所殺。則天命左金吾將軍丘神勣為清平道行軍大總管以討沖,兵未至,沖已死,傳首東都,梟於闕下。衝起兵凡七日而敗。沖三弟:倩,封常山公,歷常州別駕,坐與父兄連謀伏誅。溫,以告其朋黨得實,減死流嶺南,尋卒。神龍初,侍中敬暉等以沖父子翼戴皇家,義存社稷,請復其官爵,武三思令昭容上官氏代中宗手詔不許。開元四年,詔追復爵土,令備禮改葬。太常奏謚議曰:「故越王貞,往者願匡宗社,夙懷誅呂之謀;乃心王國,用擊非劉之議。以茲獲戾,上悼聖心。謹按謚法『死不忘君曰敬』,請謚曰敬。」從之。五年,下詔曰:「九族以親,克敦其教;百代必祀,允竟厥德。故蔡州刺史、越王貞,執心不回,臨事能斷。粵自籓國,勤於王家。弘道之後,寶圖將缺,懷劉章之輔漢,追鄭武之翊周。遂能奮不顧身,率先唱義。雖英謀未克,而忠節居多。嗣絕國除,年逾二紀,奠享淪廢,甚為憫焉。永言興繼,式備典冊。其封貞侄孫故許王男左監門衛將軍、夔國公琳為嗣越王,以奉其祀。仍官為立碑。」琳尋卒,國除。   紀王慎,太宗第十子也。貞觀五年,封申王。七年,授秦州都督。十年,改封紀王,賜實封八百戶。十七年,遷襄州刺史,以善政聞,璽書勞勉,百姓為之立碑。二十三年,加實封滿千戶。永徽元年,拜左衛大將軍。二年,授荊州都督,累除刑州刺史。文明元年,加授太子太師,轉貝州刺史。慎少好學,長於文史,皇族中與越王貞齊名,時人號為紀、越。初,貞將起事,慎不肯同謀;及貞敗,慎亦下獄。臨刑放免,改姓虺氏,仍載以檻車,配流嶺表,道至蒲州而卒。慎長子和州刺史東平王續最知名,早卒。次子沂州刺史義陽王琮、楚國公睿、遂州別駕襄郡公秀、廣化郡公獻、建平郡公欽等五人,垂拱中並遇害,家屬徙嶺南。中興初,追復官爵,令以禮改葬。封慎少子鐵誠為嗣紀王,後改名澄。景雲元年,加銀青光祿大夫。開元初,歷德、瀛、冀三州刺史、左驍衛將軍,薨。子行同嗣,天寶中為右贊善大夫,同正員。   江王囂,太宗第十一子也。貞觀五年受封,六年薨,謚曰殤。   代王簡,太宗第十二子也。貞觀五年受封,其年薨,無後,國除。   趙王福,太宗第十三子也。貞觀十三年受封,出後隱太子建成。十八年,授秦州都督,賜實封八百戶。二十三年,加右衛大將軍,累授梁州都督。鹹亨元年薨,贈司空、并州都督,陪葬昭陵。中興初,封蔣王惲孫思順為嗣趙王。   曹王明,太宗第十四子。貞觀二十一年受封。二十三年,賜實封八百戶,尋加滿千戶。顯慶中,授梁州都督,後歷虢、蔡、蘇三州刺史。詔令繼巢剌王元吉後。永崇中,坐與庶人賢通謀,降封零陵王,徙於黔州。都督謝祐希旨,逼脅令自殺,帝深悼之,黔府官僚鹹坐免職。景雲元年,明喪柩歸於京師,陪葬昭陵。有二子,南州別駕零陵王俊、黎國公傑,垂拱中並遇害。中興初,封傑子胤為嗣曹王。胤叔父備自南州還,又封備為嗣曹王、衛尉少卿、同正員,胤遂停封。後備招慰忠州叛獠,沒於賊,又封胤為王、銀青光祿大夫、右武衛將軍。卒,子戢嗣,左衛率府中郎將。卒,子皋嗣。皋自有傳。   史臣曰:太宗諸子,吳王恪、濮王泰最賢。皆以才高辯悟,為長孫無忌忌嫉,離間父子,遽為豺狼,而無忌破家,非陰禍之報歟?武後斫喪王室,潛移龜鼎,越王貞父子痛憤,義不圖全。毀室之悲,《鴟鴞》之詩,傷矣!比齊祐之妄作,豈同年而語哉!   贊曰:子弟作籓,磐石維城。驕侈取敗,身無令名。沖、譔憤發,視死如生。承乾、齊祐,愚弟庸兄。   列傳第二十七   ○韋挺 子待價 弟萬石   楊纂 族子弘禮 弘武 武子元亨 元禧 元禕   劉德威 子審禮 孫易從 審禮從弟延嗣   閻立德 弟立本   柳亨 族子范 兄子奭 亨孫渙 澤   崔義玄 子神慶   韋挺,雍州萬年人,隋民部尚書沖子也。少與隱太子相善,及高祖平京城,引為隴西公府祭酒。武德中,累遷太子左衛驃騎,檢校左率。太子遇之甚厚,宮臣罕與為比。七年,高祖避暑仁智宮,會有上書言事者,稱太子與宮臣潛構異端。時慶州刺史楊文干構逆伏誅,辭涉東宮,挺與杜淹、王珪等並坐流於越巂。及太宗在東宮,征拜主爵郎中。貞觀初,王珪數舉之,由是遷尚書右丞。俄授吏部侍郎,轉黃門侍郎,進拜御史大夫,封扶陽縣男。太宗以挺女為齊王祐妃。常與房玄齡、王珪、魏徵、戴胄等俱承顧問,議以政事。又與高士廉、令狐德棻等同修《氏族志》,累承賞賚。太宗嘗謂挺曰:「卿之任御史大夫,獨朕意耳,左右大臣無為卿地者,卿勉之哉!」挺陳謝曰:「臣駑下,不足以辱陛下高位。且臣非勳非舊,而超處籓邸故僚之上,臣願後之,以勸立功者。」太宗不許。尋改授銀青光祿大夫,行黃門侍郎,兼魏王泰府事。時泰有寵,太子承乾多過失,太宗微有廢立之意。中書侍郎杜正倫以漏洩禁中語左遷,時挺亦預泰事,太宗謂曰:「朕已罪正倫,不忍更置卿於法。」特原之。尋遷太常卿。初,挺為大夫時,馬周為監察御史,挺以周寒士,殊不禮之。至是,周為中書令,太宗嘗復欲用挺在門下,周密陳挺傲狠,非宰相器,遂寢。十九年,將有事於遼東,擇人運糧,周又奏挺才堪粗使,太宗從之。挺以父在隋為營州總管,有經略高麗遺文。因此奏之。太宗甚悅,謂挺曰:「幽州以北,遼水二千餘里無州縣,軍行資糧無所取給,卿宜為此使。但得軍用不乏,功不細矣」。以人部侍郎崔仁師為副使,任自擇文武官四品十人為子使,以幽、易、平三州驍勇二百人,官馬二百匹為從。詔河北諸州皆取挺節度,許以便宜行事。太宗親解貂裘及中廄馬二匹賜之。挺至幽州,令燕州司馬王安德巡渠通塞。先出幽州庫物,市木造船,運米而進。自桑乾河下至盧思台,去幽州八百里,逢安德還曰:「自此之外,漕渠壅塞。」挺以北方寒雪,不可更進,遂下米於台側權貯之,待開歲發春,方事轉運,度大兵至,軍糧必足,仍馳以聞。太宗不悅,詔挺曰:「兵尚拙速,不貴工遲。朕欲十九年春大舉,今言二十年運漕,甚無謂也。」乃遣繁畤令韋懷質往挺所支度軍糧,檢覆渠水。懷質還奏曰:「挺不先視漕渠,輒集工匠造船,運米即下。至盧思台,方知渠閉,欲進不得,還復水涸,乃便貯之無通平夷之區。又挺在幽州,日致飲會,實乖至公。陛下明年出師,以臣度之,恐未符聖策。」太宗大怒,令將作少監李道裕代之,仍令治書侍御史唐臨馳傳械挺赴洛陽,依議除名,仍令白衣散從。及前軍破蓋牟城,詔挺統兵士鎮蓋牟,示漸用之也。挺城守去大軍懸遠,與高麗新城鄰接,日夜戰鬥,鼓噪之聲不絕。挺不堪其憂,且不平於失職,素與術士公孫常善,乃與常書以敘所懷。會常以他事被拘,自縊而死,索其囊中,得挺書,論城中危蹙,兼有歎悵之辭。太宗以挺怨望,謫為象州刺史。歲余卒,年五十八。   子待價,初為左千牛備身。永徽中,江夏王道宗得罪,待價即道宗之婿也,緣坐左遷盧龍府果毅。時將軍辛文陵率兵招慰高麗,行至吐護真水,高麗掩其不備,襲擊敗之。待價與中郎將薛仁貴受詔經略東蕃,因率所部救之。文陵苦戰,賊漸退,軍始獲全。待價被重瘡,流矢中其左足,竟不言其功,以足疾免官而歸。後累授蘭州刺史。時吐蕃屢為邊患,高宗以沛王賢為涼州大都督,以待價為司馬。俄又遷蕭州刺史,頻有守禦之功,征拜右武衛將軍,兼檢校右羽林軍事。儀鳳三年,吐蕃又犯塞,待價復以本官檢校涼州都督,兼知鎮守兵馬事。俄又征還舊職,復封扶陽侯。則天臨朝,拜吏部尚書,攝司空。營高宗山陵,功畢,加金紫光祿大夫,改為天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賜物一千段,仍與一子五品。待價素無藻鑒之才,自武職而起,居選部,既銓綜無敘,甚為當時所嗤。垂拱元年十月,復為燕然道行軍大總管,以御突厥。明年春還。六月,拜文昌右相,依舊同鳳閣鸞台三品。既累登非據,頗不自安,頻上表辭職,則天每降優制不許之。又表請削官秩,回恩贈父,於是贈挺潤州刺史。明年,上疏請自效戎旅之用,於是拜安息道行軍大總管,督三十六總管以討吐蕃,進封扶陽郡公。軍至寅識迦河,與吐蕃合戰,初勝後敗。又屬天寒凍雪,師人多死,糧饋又不支給,乃旋師弓月,頓於高昌。則天大怒,副將閻溫古以逗留伏法,待價坐除名,配流繡州,尋卒。   弟萬石,頗有學業,而特善音律。上元中,自吏部郎中遷太常少卿。當時郊廟樂調及宴會雜樂,皆萬石與太史令姚玄辯增損之,時人以為稱職。尋又兼知吏部選事,卒官。挺從祖兄子安石,別有傳。   楊纂,華州華陰人也。祖儉,周東雍州刺史。父文偉,隋溫州刺史。纂略涉經史,尤明時務。少與琅邪顏師古、燉煌令狐德棻友善。大業中,進士舉,授朔方郡司法書佐,坐楊玄感近屬除名,乃家於蒲城。義軍渡河,於長春宮謁見。累授侍御史。數上書言事,因被召問,擢為考功郎中。貞觀初,長安令,賜爵長安縣男。有婦人袁氏妖逆,為人所告,纂究問之,不得其狀。袁氏後又事發伏誅,太宗以纂為不忠,將殺之。中書令溫彥博以纂過誤,罪不至死,固諫,乃赦之。三遷吏部侍郎。八年,副特進蕭瑀為河南道巡察大使,與瑀情有不協,屢相表奏,瑀因以獲罪。纂尋拜尚書左丞。纂既長於吏道,所在皆有聲績。俄又除吏部侍郎。前後典選十餘載,銓敘人倫,稱為允當。然而抑文雅,進酷吏,觀時任數,頗為時論所譏。後歷太常少卿、雍州別駕,加銀青光祿大夫。復為尚書左丞,遷太僕卿,檢校雍州別駕。遷戶部尚書。永徽初卒,贈幽州都督,謚曰敬。子守愚,則天時官至雍州長史;守挹,岐州刺史。族子弘禮。   弘禮,隋尚書令素弟之子也。父岳,大業中為萬年令,與素子玄感不協,嘗密上表稱玄感必為亂。及玄感被誅,岳在長安系獄,帝遽使赦之。比使至,岳已為留守所殺,弘禮等遂免從坐。高祖受禪,以楊素隋代有勳業,詔弘禮襲封清河郡公,拜太子通事舍人。貞觀中,歷兵部員外郎,仍為西河道行軍大總管府長史,三遷中書舍人。太宗有事遼東,以弘禮有文武材,擢拜兵部侍郎,專典兵機之務。弘禮每入參謀議,出則統眾攻戰。駐蹕之陣,領馬步二十四軍,出其不意以擊之,所向摧破。太宗自山下見弘禮所統之眾,人皆盡力,殺獲居多,甚壯之。謂許敬宗等曰:「越公兒郎,故有家風矣。」時諸宰相並在定州留輔皇太子,唯有褚遂良、許敬宗及弘禮在行在所,掌知機務。二十年,拜中書侍郎。明年,加銀青光祿大夫,尋遷司農卿,兼充昆丘道副大總管,諸道軍將鹹受節度。於是破處月,降處密,殺焉耆王,降馺支部,獲龜茲、于闐王。凱旋,未及行賞,太宗晏駕。弘禮頗忤大臣之旨,由是出為涇州刺史。永徽初,論昆丘之功,改授勝州都督。尋遷太府卿。四年卒,贈蘭州都督,謚曰質。弟弘武。   弘武少修謹,武德初,拜左千牛備身。永徽中,為吏部郎中。孝敬初,為皇太子精擇僚寀,以弘武為中舍人。麟德中,將有事於東嶽,弘武自荊州司馬擢拜司戎少常伯。從駕還,高宗特令弘武補授吏部選人五品已上官,由是漸見親委。後母榮國夫人楊氏,以與弘武同宗,又稱薦之,俄遷西台侍郎。乾封二年,與戴至德、李安期等同東西台三品。及在政事,頗以清簡見稱。總章元年,卒於官,贈汴州刺史,謚曰恭。   子元亨,則天時為司府少卿;元禧,尚食奉御。元禧頗有醫術,為則天所任。嘗忤張易之之意,易之密奏元禧是楊素兄弟之後,素父子在隋有逆節,子孫不合供奉。則天乃下制曰:「隋尚書令楊素,昔在本朝,早荷殊遇。稟凶邪之德,懷諂佞之才,惑亂君上,離間骨肉。搖動塚嫡,寧唯掘蠱之禍?誘扇後主,卒成請蹯之釁。隋室喪亡,蓋惟多僻,究其萌兆,實此之由。生為不忠之人,死為不義之鬼,身雖倖免,子竟族誅。斯則奸逆之謀,是其庭訓;險薄之行,遂成門風。刑戮雖加,枝胤仍在,豈可復肩隨近侍,齒跡朝行?朕接統百王,恭臨四海,上嘉賢佐,下捍賊臣,常欲從容於萬機之餘,褒貶於千載之外,況年代未遠,耳目所存者乎?其楊素及兄弟子孫,並不得令任京官及侍衛。」於是左貶元亨為睦州刺史,元禧為資州長史,元禧弟緱氏令元禕為梓州司馬。張易之誅後,元亨等皆復任京職,元亨至齊州刺史,元禧台州刺史,元禕宣州刺史。   劉德威,徐州彭城人也。父子將,隋毗陵郡通守。德威姿貌魁偉,頗以干略見稱。大業末,從左光祿大夫裴仁基討賊淮左,手斬賊帥李青珪,傳首於行在所。後與仁基同歸李密,密素聞其名,與麾下兵,令於懷州鎮守。武德元年,密與王世充戰敗入朝,德威亦率所部隨密歸款。高祖嘉之,授左武候將軍,封滕縣公。及劉武周南侵,詔德威統兵擊之,又判并州總管府司馬。俄而裴寂失律於介州,齊王元吉棄并州還朝,留德威總知留府事。元吉才出,武周已至城下,百姓相率投賊。武周獲德威,令率其本兵往浩州招慰。德威自拔歸朝,高祖親勞問之,兼陳賊中虛實及晉、絳諸部利害,高祖皆嘉納之。改封彭城縣公。未幾,檢校大理少卿。從擒建德,平世充,皆有功,轉刑部侍郎,加散騎常侍,妻以平壽縣主。貞觀初,歷大理、太僕二卿,加金紫光祿大夫。俄出為綿州刺史,以廉平著稱,百姓為之立碑。尋檢校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十一年,復授大理卿。太宗嘗問之曰:「近來刑網稍密,其過安在?」德威奏言:「誠在主上,不由臣下。人主好寬則寬,好急則急,律文失入減三等,失出減五等。今則反是,失入則無辜,失出便獲大罪。所以吏各自愛,競執深文,非有教使之然,畏罪之所致耳。陛下但捨所急,則『寧失不經』復行於今日矣。」太宗深然之。數歲,遷刑部尚書,兼檢校雍州別駕。十七年,馳驛往濟州推齊王祐還,至濮州,聞祐殺長史權萬紀,德威入據濟州,遣使以聞。詔德威便發河南兵馬,以申經略,會遭母憂而罷。十八年,起為遂州刺史,三遷同州刺史。永徽三年卒,年七十一。贈禮部尚書、幽州都督,謚曰襄,陪葬獻陵。德威閨門友穆,接物寬平,所得財貨,多以分贍宗親。子審禮襲爵。   審禮,少喪母,為祖母元氏所養。隋末,德威從裴仁基討擊,道路不通。審禮年未弱冠,自鄉里負載元氏,渡江避亂。及天下定,始西入長安。元氏若有疾,審禮必親嘗湯藥,元氏顧謂孫曰:「我兒孝順,貫徹幽微,吾一顧念,宿疾頓輕。」貞觀中,歷左驍衛郎將。丁父憂去職。及葬,跣足隨車,流血灑地,行路稱之。服闋當襲爵,累表讓弟,朝議不許。永徽中,累遷將作大匠,兼檢校燕然都護,襲封彭城郡公。審禮父歿雖久,猶悲慕不已,每見父時僚舊,必嗚咽流涕。母鄭氏早亡,事繼母平壽縣主,稍疾輒憂懼形於容色,終夕不寐。撫繼母男延景,友愛甚篤。所得祿俸,皆送母處,以資延景之費;而審禮妻子處饑寒,晏然未嘗介意。再從同居,家無異爨,合門二百餘口,人無間言。稍遷工部尚書,兼檢校左衛大將軍。儀鳳二年,吐蕃寇涼州,命審禮為行軍總管,與中書令李敬玄合勢討擊。遇賊於青海,敬玄後期不至,審禮事敗,為賊所執。永隆二年,卒於蕃中。贈工部尚書,謚曰僖。延景,官至陝州刺史,睿宗初,以後父追贈尚書右僕射。   審禮子易從,歷位岐州司兵參軍。審禮之沒吐蕃,詔許易從入蕃省之。及審禮卒,易從號哭,晝夜不止,毀瘠過禮。吐蕃哀其志行,還其父屍柩,易從徒跣萬里,扶護歸彭城,為朝野之所嗟賞。後歷彭州長史、任城男。永昌中,坐為徐敬貞所誣構遇害。易從在官仁恕,及將刑,人吏無遠近奔走,競解衣相率造功德,以為長史祈福,州人從之者十餘萬。其為人所愛如此。易從子升,開元中,為中書舍人、太子右庶子。   審禮從父弟延嗣,文明年為潤州司馬,屬徐敬業作亂,率眾攻潤州,延嗣與刺史李思文固守不降。俄而城陷,敬業執延嗣,邀之令降,辭曰:「延嗣世蒙國恩,當思效命,州城不守,多負朝廷。終不能苟免偷生,以累宗族,豈以一身之故,為千載之辱?今日之事,得死為幸。」敬業大怒,將斬之,其黨魏思溫救之獲免,乃囚之於江都獄。俄而賊敗,竟以裴炎近親,不得敘功,遷為梓州長史,再轉汾州刺史卒。宗族至刺史者二十餘人。   閻立德,雍州萬年人,隋殿內少監毗之子也。其先自馬邑徙關中。毗初以工藝知名,立德與弟立本,早傳家業。武德中,累除尚衣奉御,立德所造袞冕大裘等六服並腰輿傘扇,鹹依典式,時人稱之。貞觀初,歷遷將作少匠,封太安縣男。高祖崩,立德以營山陵功,擢為將作大匠。貞觀十年,文德皇后崩,又令攝司空,營昭陵。坐怠慢解職。俄起為博州刺史。十三年,復為將作大匠。十八年,從征高麗,及師旅至遼澤,東西二百餘里泥淖,人馬不通。立德填道造橋,兵無留礙。太宗甚悅。尋受詔造翠微宮及玉華宮,咸稱旨,賞賜甚厚。俄遷工部尚書。二十三年,攝司空,營護太宗山陵。事畢,進封為公。顯慶元年卒,贈吏部尚書、并州都督。玄邃子,官至司農少卿。玄邃子知微,聖歷初,歷位右豹韜衛將軍。時突厥默啜有女請和親,則天令淮陽王武延秀往納其女,命知微攝春官尚書送赴虜廷。默啜以延秀非皇室諸王,大怒,遂拘之別所,與知微率眾自恆岳道攻陷趙、定二州。知微經歲余自突厥所還,則天以其隨賊入寇,令百官臠割,然後斬之,並夷其三族。   立本,顯慶中累遷將作大匠,後代立德為工部尚書,兄弟相代為八座,時論榮之。總章元年,遷右相,賜爵博陵縣男。立本雖有應務之才,而尤善圖畫,工於寫真。《秦府十八學士圖》及貞觀中《凌煙閣功臣圖》,並立本之跡也,時人咸稱其妙。太宗嘗與侍臣學士泛舟於春苑,池中有異鳥,隨波容與。太宗擊賞,數詔座者為詠,召立本令寫焉。時閣外傳呼云:「畫師閻立本。」時已為主爵郎中,奔走流汗,俯伏池側,手揮丹粉,瞻望座賓,不勝愧赧。退誡其子曰:「吾少好讀書,倖免面牆,緣情染翰,頗及儕流。唯以丹青見知,躬廝役之務,辱莫大焉!汝宜深誡,勿習此末伎。」立本為性所好,欲罷不能也。及為右相,與左相姜恪對掌樞密。恪既歷任將軍,立功塞外;立本唯善於圖畫,非宰輔之器。故時人以《千字文》為語曰:「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譽丹青。」鹹亨元年,百司復舊名,改為中書令。四年卒。   柳亨,蒲州解人,魏尚書左僕射慶之孫也。父旦,隋太常少卿、新城縣公。亨,隋末歷熊耳、王屋二縣長,陷於李密。密敗歸國,累授駕部郎中。亨容貌魁偉,高祖甚愛重之,特以殿中監竇誕之女妻焉,即帝之外孫也。三遷左衛中郎將,封壽陵縣男。未幾,以譴出為邛州刺史。加散騎常侍,被代還,數年不調。因兄葬,遇太宗游於南山,召見與語,頗哀矜之。數日,北門引見,深加誨獎,拜銀青光祿大夫,行光祿少卿。太宗每誡之曰:「與卿舊親,情素兼宿,卿為人交遊過多,今授此職,宜存簡靜。」亨性好射獵,有饕湎之名。此後頗自勖勵,杜絕賓客,約身節儉,勤於職事。太宗亦以此稱之。二十三年,以修太廟功,加金紫光祿大夫。久之,拜太常卿,從幸萬年宮,檢校岐州刺史。永徽六年卒,贈禮部尚書、幽州都督,謚曰敬。   亨族子范,貞觀中為侍御史。時吳王恪好畋獵,損居人,范奏彈之。太宗因謂侍臣:「權萬紀事我兒,不能匡正,其罪合死。」范進曰:「房玄齡事陛下,猶不能諫止畋獵,豈可獨罪萬紀?」太宗大怒,拂衣而入。久之,獨引范謂曰:「何得逆折我?」范曰:「臣聞主聖臣直,陛下仁明,臣敢不盡愚直。」太宗意乃解。范,高宗時歷位尚書右丞、揚州大都督府長史。   亨兄子奭。奭父則,隋左衛騎曹,因使卒於高麗。奭入蕃迎喪柩,哀號逾禮,深為夷人所慕。貞觀中,累遷中書舍人。後以外生女為皇太子妃,擢拜兵部侍郎。妃為皇后,奭又遷中書侍郎。永徽三年,代褚遂良為中書令,仍監修國史。俄而後漸見疏忌,奭憂懼,頻上疏請辭樞密之任,轉為吏部尚書。及後廢,累貶愛州刺史。尋為許敬宗、李義府所構,雲奭潛通宮掖,謀行鴆毒,又與褚遂良等朋黨構扇,罪當大逆。高宗遣使就愛州殺之,籍沒其家。奭既死非其罪,甚為當時之所傷痛。神龍初,則天遺制,與褚遂良、韓瑗等並還官爵。子孫親屬當時緣坐者,鹹從曠蕩。   開元初,亨孫渙為中書舍人,表曰:「臣堂伯祖奭,去明慶三年,與褚遂良等五家同被譴戮。雖蒙遺制蕩雪,而子孫亡沒並盡。唯有曾孫無忝,見貫龔州,蒙雪多年,猶同遠竄。陛下自臨宇縣,優政必被,鴻恩及於泉壤,大造加於亡絕。先天已後,頻降絲綸,曾任宰相之家,並許收其淪滯。況臣伯祖往叨執政,無犯受誅,稿窆尚隔故鄉,後嗣遂編蠻服。臣不申號訴,義所難安。伏乞許臣伯祖還葬鄉里,其曾孫無忝放歸本貫。」疏奏,敕令奭歸葬,官造靈輿遞還。無忝後歷位潭州都督。   渙弟澤,景雲中為右率府鎧曹參軍。先是,姚元之、宋璟知政事,奏請停中宗朝斜封官數千員。及元之等出為刺史,太平公主又特為之言,有敕總令復舊職。澤上疏諫曰:   臣聞藥不毒,不可以蠲疾;詞不切,不可以補過。是以習甘旨者,非攝養之方;邇諛佞者,積危殆之本。臣實愚樸,志懷剛勵,或聞政之不當,事之不直,常慷慨關心,夢寐懷憤。每願殉身以諫,伏死而爭。但利於社稷,有便於君上,雖蒙禍被難,殺身不悔也。竊見神龍以來,群邪作孽,法網不振,綱維大紊,實由內寵專命,外嬖擅權,因貴憑寵,賣官鬻爵。硃紫之榮,出於僕妾之口;賞罰之命,乖於章程之典。妃主之門,有同商賈;舉選之署,實均闤闠。屠販之子,悉由邪而忝官;黜斥之人,鹹因奸而冒進。天下為亂,社稷幾危,賴陛下聰明神武,拯其將墜。此陛下耳目之所親擊,固可永為炯誡者也。臣聞作法於理,猶恐其亂,作法於亂,誰能救之?只如斜封授官,皆是僕妾汲引,迷謬先帝,昧目前朝,豈是孝和情之所憐,心之所愛?陛下初即位時,納姚元之、宋璟之計,所以鹹令黜之。頃日已來,又令敘之。將謂為斜封之人不忍棄也,以為先帝之意不可違也?若斜封之人不忍棄也,是韋月將、燕欽融之流亦不可褒贈也,李多祚、鄭克義之徒亦不可清雪也。陛下何不能忍於此而獨能忍於彼?使善惡不定,反覆相攻,使君子道消,小人道長,為邪者獲利,為正者銜冤,奈何導人以為非,勸人以為僻?將何以懲風俗,將何以止奸邪?今海內咸稱太平公主令胡僧慧范曲引此輩,將有誤於陛下矣。謗議盈耳,咨嗟滿衢,故語曰:「姚、宋為相,邪不如正。太平用事,正不如邪。」《書》曰:「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反無側,王道正直。」臣恐因循,流近致遠,積小為大,累微起高。勿謂何傷,其禍將長;勿謂何害,其禍將大。又賞罰之典,紀綱不謬,天秩有禮,君爵有功,不可因怒以妄罰,不可因喜以妄賞。伏見尚醫奉御彭君慶,以邪巫小道,超授三品,奈何輕用名器,加非其才?昔公主為子求郎,明帝不許;今聖朝私愛,賞及憸人。董狐不亡,豈有所隱?臣聞賞一人而千萬人悅者賞之,罰一人而千萬人勸者罰之。臣雖未睹聖朝之妄罰,已睹聖朝之妄賞矣,《書》曰:「官不及私暱,惟其能;爵罔及惡德,惟其賢。」臣恐近習之人為其先容,有謬於陛下也。惟陛下熟思而察之。雖往者不可諫,而來者猶可追。願杜請謁之路,塞恩幸之門,鑒誡前非,無累後悔。申畫一之法,明不二之刑,不詢之謀勿庸,無稽之言勿應,則天下之化,人無間焉,日新之德,天鑒不遠。   澤後參選,會有敕令選人上書陳事,將加收擢,澤又上書曰:   頃者韋氏險詖,奸臣同惡。賞罰紊弛,綱紀紛綸,政以賄成,官因寵進,言正者獲戾,行殊者見疑,海內寒心,實將莫救。賴神明佑德,宗廟降靈,天討有罪,人用不保,陛下睿謀神聖,勇智聰明,安宗廟於已危,拯黎庶於將溺。今尨眉鮐背,歡欣踴躍,望聖朝之撫輯,聽聖朝之德音。今陛下蠲煩省徭,法明德舉,萬邦愷樂,室家胥慶。臣又聞危者保其存也,亂者有其理也。伏惟陛下安不忘危,理不忘亂,存不忘亡,則克享天心,國家長保矣。《詩》曰:「罔不有初,鮮克有終。」伏惟陛下慎厥終,修其初,非禮勿視,非禮勿動。《書》曰:「惟德罔小,萬邦惟慶,惟不德罔大,墜厥宗。」甚可畏也,甚可懼也,伏惟陛下慎之哉!夫驕奢起於親貴,綱紀亂於寵幸。願陛下禁之於親貴,則天下隨風矣;制之於寵幸,則天下法明矣。《詩》曰:「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若親貴為之而不禁,寵幸撓之而見從,是政之不常,令之不一,則奸詐斯起,暴亂生焉。雖嚴刑峻制,朝施暮戮,而法不行矣。縱陛下親之愛之,莫若安之福之。寵祿之過,罪之漸也,非安之也;驕奢之淫,危之本也,非福之也。前事不忘,後之師也,伏願陛下精求俊哲,朝夕納誨。縱有逆於耳、謬於心者,無速之罰,姑籌之以道,省於厥躬。雖木樸忌忤,願恕之以直,開諫諍之路也。或有順於耳、便於身者,無急之賞,當求諸非道,稽之典訓。其不協於德,必置之以法,用杜側媚之行也。有羞淫巧於陛下者,遽黜之,則淫巧息矣;有進忠讜於陛下者,遽賞之,則忠讜進矣。臣又聞生於富者驕,生於貴者傲。石碏曰:「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不納於邪,驕奢淫逸,所自邪也。」《書》曰:「罔淫於逸,罔游於樂。」穆王有命,「實賴前後左右有位之士,繩愆糾謬,格其非心。」今儲宮肇建,王府初啟,至於僚友,必惟妙擇。今驕奢之後,流波未變;慢游之樂,餘風或存。夫小人幸臣,易合於意;奇伎淫巧,多適於心。臣恐狎於非德,茲為愈怠。《書》曰:「慎簡乃僚,無以巧言令色,其惟吉士。僕臣正,厥後克正;僕臣諛,厥後自聖。」伏願采溫良博聞之士,恭儉忠鯁之人,任以東宮及諸王府官,仍請東宮量署拾遺補闕之職。令朝夕講論,出入時從,授以訓誥,交修不迨。臣又聞馳騁畋獵,令人發狂。名教之中,自有樂地。承前貴戚,鮮克由禮。或打球擊鼓,比周伎術;或飛鷹奔犬,盤遊藪澤。此甚為不道,非進德修業之本也。《書》曰:「內作色荒,外作禽荒。」又曰:「無若丹硃傲,惟慢游是好。朋淫於家,用殄厥世。」伏惟陛下誕降謀訓,敦勤學業,示之以好惡,陳之以成敗,以義制事,以禮制心,圖之於未萌,慮之於未有,則福祿長享,與國並休矣。臣又聞富不與驕期而驕自至,驕不與罪期而罪自至,罪不與死期而死自至。信矣斯語,明哉至誡!頃韋庶人、安樂公主、武延秀等可謂貴矣,可謂寵矣,權侔人主,威震天下。然怙侈滅德,神怒人棄。豈不謂愛之太極,富之太多,不節之以禮,不防之以法,終轉吉為凶,變福為禍。諺曰:「千人所指,無病自死。」不其然歟?《書》曰:「殷鑒不遠,在彼夏王。」今陛下何勸,豈非皇祖謀訓之則也?今陛下何懲,豈非孝和寵任之甚也?《禮》曰:「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可不慎哉!夫寵愛之心則不免,去其太甚,閒之禮節,適則可矣。今諸王、公主、駙馬,亦陛下之所親愛也。矯枉之道,在於厥初,鑒誡之義,其取不遠。使觀過務善,居寵思危,庶夙夜惟寅,聿修厥德。《經》曰:「在上不驕,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制節謹度,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也。富貴不離其身,然後能保其社稷。」《書》曰:「制於官刑,警於有位。敢有常舞於宮,酣歌於室,時謂巫風;敢有徇於貨色,常於游畋,時謂淫風;敢有侮聖言,逆忠直,遠耆德,比頑童,時謂亂風。惟茲三風十愆,卿士有一於身,家必喪;邦君有一於身,國必亡。」甚可畏也,甚可懼也!伏惟陛下必察而明之,必信而勸之。有奢僭驕怠者,削其祿封;樸素修業者,錫以紳服。以勖其非心,使其奉命,無使久而忽之,無使遠而墜之。臣聞非知之艱,行之惟艱。又曰:「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伏惟陛下慎之哉!前車之覆,實惟明證;先王之誡,可以終吉。若陛下奉伊尹之訓,崇傅說之命,不作無益,不啟私門,刑不差,賞不濫,則惟德是輔,惟人之懷,天祿永終,景福是集。儻陛下忘精一之德,開恩幸之門,爵賞有差,刑罰不當,則忠臣正士,亦不復談矣。   睿宗覽而善之,令中書省重詳議,擢拜監察御史。開元中,累遷太子右庶子。出為鄭州刺史,未行病卒,贈兵部侍郎。   崔義玄,貝州武城人也。大業末,往依李密,初不見用。義玄見群鼠渡洛,又槊刃有花文,謂所親曰:「此王敦敗亡之兆也。」時黃君漢守據柏崖,義玄往說之曰:「見機而作,不俟終日。今群盜蜂起,九州幅裂,神器所歸,必在有德。唐公據有秦京,名應符菉,此真主也。足下孤城獨立,宜遵寇恂、竇融之策,及時歸誠,以取封侯也。」君漢然之,即與義玄歸國。拜懷州總管府司馬。世充遣將高毗侵掠河內,義玄擊敗之,多下城堡。君漢將分子女金帛與之,義玄皆拒而不受,以功封清丘縣公。後從太宗討世充,屢獻籌策,太宗頗納用之。東都平,轉隰州都督府長史。貞觀初,歷左司郎中,兼韓王府長史,行州府事。與友人孟神慶雖志好不同,各以介直匡正府幕,王並委任之。永徽初,累遷婺州刺史。屬睦州女子陳碩真舉兵反,遣其黨童文寶領徒四千人掩襲婺州。義玄將督軍拒戰,時百姓訛言碩真嘗升天,犯其兵馬者無不滅門,眾皆兇懼。司功參軍崔玄籍言於義玄曰:「起兵仗順,猶且不成,此乃妖誑,豈能得久?」義玄以為然,因命玄籍為先鋒,義玄率兵繼進,至下淮戌,擒其間諜二十餘人。夜有流星墜賊營,義玄曰:「此賊滅之征也。」詰朝進擊,身先士卒,左右以盾蔽箭,義玄曰:「刺史尚欲避箭,誰肯致死?」由是士卒戮力,斬首數百級,余悉許其歸首。進兵至睦州界,歸降萬計。及碩真平,義玄以功拜御史大夫。義玄少愛章句之學,《五經》大義,先儒所疑及音韻不明者,兼采眾家,皆為解釋,傍引證據,各有條疏。至是,高宗令義玄討論《五經》正義,與諸博士等詳定是非,事竟不就。高宗之立皇后武氏,義玄協贊其謀。及長孫無忌等得罪,皆義玄承中旨繩之。顯慶元年,出為蒲州刺史。尋卒,年七十一,贈幽州都督,謚曰貞。則天時思其功,重贈揚州大都督,賜其家實封二百戶。子神基襲爵。長壽中,為司賓卿、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為相月餘,為酷吏所陷,減死配流。後漸錄用,中宗初,為大理卿。神基弟神慶。   神慶,明經舉,則天時,累遷萊州刺史。因入朝,待制於億歲殿,奏事稱旨。則天以神慶歷職皆有美政,又其父嘗有翊贊之勳,甚賞慰之,擢拜并州長史。因謂曰:「并州,朕之枌榆,又有軍馬,比日簡擇,無如卿者。前後長史,皆從尚書為之,以其委重,所以授卿也。」因自為按行圖,擇日而遣之。神慶到州,有豪富偽作改錢文敕,文書下州,穀麥踴貴,百姓驚擾。神慶執奏,以為不便,則天下制褒賞之。先是,并州有東西二城,隔汾水,神慶始築城相接,每歲省防禦兵數千人,邊州甚以為便。尋而兄神基下獄當死,神慶馳赴都告事,得召見。則天出神基推狀以示之,神慶據狀申理,神基竟得減死,神慶亦緣坐貶授歙州司馬。長安中,累轉禮部侍郎,數上疏陳時政利害,則天每嘉納之。轉太子右庶子,賜爵魏縣子。時有突厥使入朝,准儀注,太子合預朝參,先降敕書。神慶上疏曰:「伏以五品已上所以佩龜者,比為別敕徵召,恐有詐妄,內出龜合,然後應命。況太子元良國本,萬方所瞻,古來徵召皆用玉契,此誠重慎之極,防萌之慮。昨緣突厥使見,太子合預朝參,直有文符下宮,曾不降敕處分。今人稟淳化,內外同心,然古人慮事於未萌之前,所以長無悔吝之咎。況太子至重,不可不深為誡慎。以臣愚見,太子既與陛下異宮,伏望每召太子,預報來日,非朔望朝參,應須別喚,望降墨敕及玉契。」則天甚然之。尋令神慶與詹事祝欽明更日於東宮侍讀。俄歷司刑、司禮二卿。神慶嘗受詔推張昌宗,而竟寬其罪。神龍初,昌宗等伏誅,神慶坐流於欽州。尋卒,年七十餘。明年,敬暉等得罪,緣昌宗被流貶者例皆雪免,贈神慶幽州都督。   開元中,神慶子琳等皆至大官,群從數十人,趨奏省闥。每歲時家宴,組珮輝映,以一榻置笏,重疊於其上。開元、天寶間,中外族屬無緦麻之喪,其福履昌盛如此。東都私第門,琳與弟太子詹事珪、光祿卿瑤,俱列棨戟,時號「三戟崔家」。琳位終太子少保。   史臣曰:周、隋已來,韋氏世有令人,郁為冠族,而安石嗣立,竟大其門。挺恃才傲物,固虧長者之風,賓王報之以不仁,難與議乎君子矣!議者以堯、舜有溢美,桀、紂有溢惡,蓋以一為凶德,則群惡所歸。楊素父子,傾覆隋祚,丑聲流聞,雖弘禮、弘武之正士,而元亨兄弟,竟以凶族竄逐。古人守死善道,不無為也。德威奏議,練刑名之要,俾長秋卿,美哉!審禮仁孝,治行可為世范,卒與禍會,悲夫!二閻曲學甚工,措思精巧,藝成而下,垂誡宜然。柳氏世稱謇諤,奭、澤有正人風彩,忠規獻納,抑有人焉。義玄附麗武後,神慶寬縱穢臣,弈世纖邪,以至傾敗,宜哉!   贊曰:韋子驕矜,終損功名。楊家積惡,宗門擯落。閻以藝辱,劉以孝愆。二崔能吏,行無取焉。   列傳第二十八   ○於志寧 高季輔 張行成 族孫易之 昌宗   於志寧,雍州高陵人,周太師燕文公謹之曾孫也。父宣道,隋內史舍人。志寧,大業末為冠氏縣長,時山東群盜起,乃棄官歸鄉里。高祖將入關,率群從於長春宮迎接,高祖以其有名於時,甚加禮遇,授銀青光祿大夫。太宗為渭北道行軍元帥,召補記室,與殷開山等參贊軍謀。及太宗為秦王、天策上將,志寧累授天策府從事中郎,每侍從征伐,兼文學館學士。貞觀三年,累遷中書侍郎。太宗命貴臣內殿宴,怪不見志寧,或奏曰:「敕召三品已上,志寧非三品,所以不來。」太宗特令預宴,即加授散騎常侍,行太子左庶子。累封黎陽縣公。時議者欲立七廟,以涼武昭王為始祖,房玄齡等皆以為然。志寧獨建議以為武昭遠祖,非王業所因,不可為始祖。太宗又以功臣為代襲刺史,志寧以今古事殊,恐非久安之道,上疏爭之。皆從志寧所議。太宗因謂志寧曰:「古者太子既生,士負之,即置輔弼。昔成王幼小,周、召為師傅,日聞正道,習以成性。今皇太子既幼少,卿當輔之以正道,無使邪僻開其心。勉之無怠,當稱所委,官賞可不次而得也。」志寧以承乾數虧禮度,志在匡救,撰《諫苑》二十卷諷之。太宗大悅,賜黃金十斤、絹三百匹。十四年,兼太子詹事。明年,以母憂解。尋起復本官,屢表請終喪禮,太宗遣中書侍郎岑文本就宅敦諭之曰:「忠孝不並,我兒須人輔弼,卿宜抑割,不可徇以私情。」志寧遂起就職。   時皇太子承乾嘗以盛農之時,營造曲室,累月不止,所為多不法。志寧上書諫曰:   臣聞克儉節用,實弘道之源;崇侈恣情,乃敗德之本。是以凌雲概日,戎人於是致譏;峻宇雕牆,《夏書》以之作誡。昔趙盾匡晉,呂望師周,或勸之以節財,或諫之以厚斂,莫不盡忠以佐國,竭誠以奉君,欲茂實播於無窮,英聲被乎物聽。鹹著簡策,以為美談。今所居東宮,隋日營建,睹之者尚譏其侈,見之者猶歎其華。何容此中更有修造,財帛日費,土木不停,窮斤斧之工,極磨礱之妙?且丁匠官奴入內,比者曾無伏監。此等或兄犯國章,或弟罹王法,往來御苑,出入禁闈,鉗鑿緣其身,槌杵在其手。監門本防非慮,宿衛以備不虞,直長既自不知,千牛又復不見。爪牙在外,廝役在內,所司何以自安,臣下豈容無懼?又鄭、衛之樂,古謂淫聲。昔朝歌之鄉,回車者墨翟;夾谷之會,揮劍者孔丘。先聖既以為非,通賢將以為失。頃聞宮內,屢有鼓聲大樂,伎兒入便不出。聞之者股慄,言之者心戰。往年口敕,伏請重尋,聖旨慇勤,明誡懇切。在於殿下,不可不思,至於微臣,不得無懼。臣自驅馳宮闕,已積歲年,犬馬尚解識恩,木石猶能知感,所有管見,敢不盡言?如鑒以丹誠,則臣有生路;若責其忤旨,則臣是罪人。但悅意取容,藏孫方之疾疹;犯顏逆耳,《春秋》比之藥石。伏望停工匠之作,罷久役之人,絕鄭、衛之音,斥群小之輩,則三善允備,萬國作貞矣。   承乾不納。承乾又令閹官多在左右,志寧上書諫曰:   臣聞堯稱稽古,功著於搜揚;舜曰聰明,績彰於去惡。然開元立極,布政辨方,莫不旌賁英賢,驅除不肖。理亂之本,鹹在於茲。況閹宦之徒,體非全氣,更蕃階闥,左右宮闈,托親近以立威權,假出納以為禍福。昔易牙被任,變起齊邦;張讓執鈞,亂生漢室。伊戾為詐,宋國受其殃;趙高作奸,秦氏鍾其弊。加以弘、石用事,京、賈則連首受誅;王、曹掌權,何、竇則踵武被戮。遂使縉紳重足,宰司屏氣。然順其情者,則榮逮幼沖;迕其意者,則災及襁褓。爰暨高齊都鄴,亦弊閹官。鄧長顒位至侍中,陳德信爵隆開府,外干朝政,內預宴私,宗枝藉其吹噓,重臣仰其鼻息。罪積山嶽,靡掛於刑書;功無涓塵,已勒於鐘鼎,富逾金穴,財甚銅山。是以家起怨嗟,人懷憤歎。骨鯁之士,語不見聽;謇諤之臣,言必被斥。齊都顛覆,職此之由。向使任諒直之臣,退佞給之士,據趙、魏之地,擁漳、滏之兵,修德行仁,養政施化,何區區周室而敢窺覦者焉!然杜漸防萌,古人所以遠禍;以大喻小,先哲於焉取則。伏惟殿下道茂重離,德光守器,憲章古始,祖述前修,欲使休譽遠聞,英聲遐暢。臣竊見寺人一色,未識上心,或輕忽高班,凌轢貴仕,便是品命失序,綱紀不立,取笑通方之人,見譏有識之士。然典內職掌,唯在門外通傳;給使主司,但緣階闥供奉。今乃往來閣內,出入宮中,行路之人,鹹以為怪。伏望狎近君子,屏黜小人,上副聖心,下允眾望。   承乾覽書甚不悅。承乾嘗驅使司馭等,不許分番,又私引突厥達哥支入宮內。志寧上書諫曰:   臣聞上天蓋高,日月以光其德;明君至聖,輔佐以贊其功。是以周誦升儲,見匡毛、畢;漢盈居震,取資黃、綺。姬旦抗法於伯禽,賈生陳事於文帝。莫不慇勤於端士,懇切於正人。昔鄧禹名臣,方居審諭之任;疏受宿望,始除輔導之官。歷代賢君,莫不丁寧於太子者,良以地膺上嗣,位處副君,善則率土沾其恩,惡則海內罹其禍。近聞僕寺、司馭,爰及駕士、獸醫,始自春初,迄茲夏晚,常居內役,不放分番。或家有尊親,闕於溫凊;或室有幼弱,絕於撫養。春則廢其耕墾,夏又妨其播殖。事乖存愛,恐致怨嗟。且突厥達哥支等,人面獸心,豈得以禮教期,不可以仁信待。心則未識於忠孝,言則莫辯其是非,近之有損於英聲,暱之無益於盛德。引之入閣,人皆驚駭,豈臣愚識,獨用不安?臣下為殿下之股肱,殿下為臣下之君父,君父以存撫為務,股肱以匡救為心。是以苦口之藥以奉身,逆耳之言以安位。古人樹誹謗之木,以求己愆;懸敢諫之鼓,以思身過。由是從諫之主,鼎祚克昌;愎諫之君,洪業隳墜。   承乾大怒,陰遣刺客張師政、紇干承基就殺之。二人潛入其第,見志寧寢處苫廬,竟不忍而止。及承乾敗後,推鞫具知其事。太宗謂志寧曰:「知公數有規諫,事無所隱。」深加勉勞。右庶子令狐德棻等以無諫書,皆從貶責。及高宗為皇太子,復授志寧太子左庶子,未幾遷侍中。永徽元年,加光祿大夫,進封燕國公。二年,監修國史。時洛陽人李弘泰坐誣告太尉長孫無忌,詔令不待時而斬決。志寧上疏諫曰:   伏惟陛下情篤功臣,恩隆右戚。以無忌橫遭誣告,事並是虛,欲戮告人,以明賞罰,一以絕誣告之路,二以慰勳戚之心。又以所犯是真,無忌便有破家之罪,今告為妄,弘泰宜戮不待時。且真犯之人,事當罪逆;誣謀之類,罪唯及身。以罪較量,明非惡逆,若欲依律,合待秋分。今時屬陽和,萬物生育,而特行刑罰。此謂傷春。竊案《左傳》聲子曰:「賞以春夏,刑以秋冬。」順天時也。又《禮記·月令》曰:「孟春之月,無殺孩蟲。省囹圄,去桎梏,無肆掠,止獄訟。」又《漢書》董仲舒曰:「王者欲有所為,宜求其端於天道。天道之大者在陰陽。陽為德,陰為刑,刑主殺而德主生。陽常居大夏,而以生育養長為事;陰常居大冬,而積於空虛不用之處。以此見天之任德不任刑也。」伏惟陛下纂聖升祚,繼明御極,追連、胥之絕軌,蹈軒、頊之良規。欲使舉動順於天時,刑罰依於律令,陰陽為之式序,景宿於是靡差,風雨不愆,雩禜輟祀。方今太蔟統律,青陽應期,當生長之辰,施肅殺之令,伏願暫回聖慮,察古人言,倘蒙垂納,則生靈幸甚。   疏奏,帝從之。是時,衡山公主欲出降長孫氏,議者以時既公除,合行吉禮。志寧上疏曰:   臣聞明君馭歷,當俟獻替之臣;聖主握圖,必資鹽梅之佐。所以堯詢四岳,景化洽於區中;舜任五臣,懿德被於無外。左有記言之史,右立記事之官,大小鹹書,善惡俱載。著懲勸於簡牘,垂褒貶於人倫,為萬古之範圍,作千齡之龜鏡。伏見衡山公主出降,欲就今秋成禮。竊按《禮記》云:「女十五而笄,二十而嫁;有故,二十三而嫁。」鄭玄云:「有故,謂遭喪也。」固知須終三年。《春秋》云:「魯莊公如齊納幣。」杜預云:「母喪未再期而圖婚,二傳不譏失禮,明故也。」此即史策具載,是非歷然,斷在聖情,不待問於臣下。其有議者云:「准制,公除之後,須並從吉。」此漢文創製其儀,為天下百姓。至於公主,服是斬縗,縱使服隨例除,無宜情隨例改。心喪之內,方復成婚,非唯違於禮經,亦是人情不可。伏惟陛下嗣膺寶位,臨統萬方,理宜繼美羲、軒,齊芳湯、禹,弘獎仁孝之日,敦崇名教之秋。此事行之苦難,猶須抑而守禮,況行之甚易,何容廢而受譏?此理有識之所共知,非假愚臣之說也。伏願遵高宗之令軌,略孝文之權制,國家於法無虧,公主情禮得畢。   於是詔公主待三年服闋,然後成禮。其年,拜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三年,以本官兼太子少師。   顯慶元年,遷太子太傅。嘗與右僕射張行成、中書令高季輔俱蒙賜地,志寧奏曰:「臣居關右,代襲箕裘,周魏以來,基址不墜。行成等新營莊宅,尚少田園,於臣有餘,乞申私讓。」帝嘉其意,乃分賜行成及季輔。四年,表請致仕,聽解尚書左僕射,拜太子太師,仍同中書門下三品。高宗之將廢王庶人也。長孫無忌、褚遂良執正不從,而李勣、許敬宗密申勸請,志寧獨無言以持兩端。及許敬宗推鞫長孫無忌詔獄,因誣構志寧黨附無忌,坐是免職,尋降授榮州刺史。麟德元年,累轉華州刺史,年老請致仕,許之。二年,卒於家,年七十八。贈幽州都督,謚曰定。上元三年,追復其左光祿大夫、太子太師。志寧雅愛賓客,接引忘倦,後進文筆之士,無不影附,然亦不能有所薦達,議者以此少之。前後預撰格式律令、《五經義疏》及修禮、修史等功,賞賜不可勝計。有集二十卷。子立政,太僕少卿。志寧玄孫休烈,休烈子益,自有傳。   高季輔,德州蓨人也。祖表,魏安德太守。父衡,隋萬年令。季輔少好學,兼習武藝。居母喪以孝聞。兄元道,仕隋為汲令。武德初,縣人翻城從賊,元道被害,季輔率其黨出鬥,竟擒殺其兄者,斬之持首以祭墓,甚為士友所稱。由是群盜多歸附之,眾至數千。尋與武陟人李厚德率眾來降,授陟州總管府戶曹參軍。貞觀初,擢拜監察御史,多所彈糾,不避權要。累轉中書舍人。   時太宗數召近臣,令指陳時政損益。季輔上封事五條:其略曰:   陛下平定九州,富有四海,德超邃古,道高前烈。時已平矣,功已成矣,然而刑典未措者,何哉?良由謀猷之臣,不弘簡易之政;台閣之使,昧於經遠之道。執憲者以深刻為奉公,當官者以侵下為益國,未有坦平恕之懷,副聖明之旨。至如設官分職,各有司存。尚書八座,責成斯在,王者司契,義屬於茲。伏願隨方訓誘,使各揚其職。仍須擢溫厚之人,升清潔之吏;敦樸素,革澆浮,先之以敬讓,示之以好惡,使家識孝慈,人知廉恥。丑言過行,見嗤於鄉閭;忘義私暱,取擯於親族。杜其利慾之心,載以清淨之化。自然家肥國富,氣和物阜。禮節於是競興,禍亂何由而作?   又曰:   竊見聖躬,每存節儉,而凡諸營繕,工徒未息。正丁正匠,不供驅使,和雇和市,非無勞費。人主所欲,何事不成?猶願愛其財而勿殫,惜其力而勿竭。今畿內數州,實惟邦本,地狹人稠,耕植不博,菽粟雖賤,儲蓄未多,特宜優矜,令得休息。強本弱枝,自古常事。關、河之外,徭役全少,帝京、三輔,差科非一;江南、河北,彌復優閒。須為差等,均其勞逸。   又曰:   今公主之室,封邑足以給資用;勳貴之家,俸祿足以供器服。乃慼慼於儉約,汲汲於華侈,放息出舉,追求什一。公侯尚且求利,黎庶豈覺其非?錐刀必競,實由於此,有黷朝風,謂宜懲革。   又曰:   仕以應務代耕,外官卑品,猶未得祿,既離鄉家,理必貧匱。但妻子之戀,賢達猶累其懷;饑寒之切,夷、惠罕全其行。為政之道,期於易從。若不恤其匱乏,唯欲責其清勤,凡在末品,中庸者多,止恐巡察歲去,輶軒繼軌。不能肅其侵漁,何以求其政術?今戶口漸殷,倉廩已實,斟量給祿,使得養親。然後督以嚴科,責其報效,則庶官畢力,物議斯允。   又曰:   竊見密王元曉等,俱是懿親,陛下友愛之懷,義高古昔,分以車服,委以籓維,須依禮儀,以副瞻望。比見帝子拜諸叔,諸叔亦答拜,王爵既同,家人有禮,豈合如此顛倒昭穆?伏願一垂訓誡,永循彝則。   書奏,太宗稱善。十七年,授太子右庶子,又上疏切諫時政得失,特賜鐘乳一劑,曰:「進藥石之言,故以藥石相報。」十八年,加銀青光祿大夫,兼吏部侍郎,凡所銓敘,時稱允當。太宗嘗賜金背鏡一面,以表其清鑒焉。二十二年,遷中書令,兼檢校吏部尚書、監修國史,賜爵蓨縣公。永徽二年,授光祿大夫,行侍中,兼太子少保。以風疾廢於家,乃召其兄虢州刺史季通為宗正少卿視其疾,又屢降中使,觀其進食,問其增損。尋卒,年五十八。帝為之舉哀,廢朝三日,贈開府儀同三司、荊州都督,謚曰憲。   子正業,仕至中書舍人,坐與上官儀善,配流嶺外。   張行成,定州義豐人也。少師事河間劉炫,勤學不倦,炫謂門人曰:「張子體局方正,廊廟才也。」大業末,察孝廉,為謁者台散從員外郎。王世充僭號,以為度支尚書。世充平,以隋資補宋州谷熟尉。又應制舉乙科,授雍州富平縣主簿,理有能名。秩滿,補殿中侍御史。糾劾不避權戚,太宗以為能,謂房玄齡曰:「觀古今用人,必因媒介,若行成者,朕自舉之,無先容也。」太宗嘗言及山東、關中人,意有同異,行成正侍宴,跪而奏曰:「臣聞天子以四海為家,不當以東西為限;若如是,則示人以益狹。」太宗善其言,賜名馬一匹、錢十萬、衣一襲。自是每有大政,常預議焉。累遷給事中。太宗嘗臨軒謂侍臣曰:「朕所以不能恣情慾,取樂當年,而勵節苦心,卑宮菲食者,正為蒼生耳。我為人主,兼行將相之事,豈不是奪公等名?昔漢高祖得蕭、曹、韓、彭,天下寧宴;舜、禹、湯、武有稷、契、伊、呂,四海乂安。此事朕並兼之。」行成退而上書諫曰:「有隋失道,天下沸騰,陛下撥亂反正,拯生人於塗炭,何周、漢君臣之所能擬?陛下聖德含光,規模弘遠,雖文武之烈,實兼將相,何用臨朝對眾與其較量,以萬乘至尊,共臣下爭功哉?臣聞『天何言哉,四時行焉』;又聞『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臣備員樞近,非敢知獻替之事,輒陳狂直,伏待菹醢。」太宗深納之。轉刑部侍郎、太子少詹事。太宗東征,皇太子於定州監國,即行成本邑也。太子謂行成曰:「今者送公衣錦還鄉。」於是令有司祀其先人墓。行成因薦鄉人魏唐卿、崔寶權、馬龍駒、張君劼等,皆以學行著聞,太子召見,以其老不任職,皆厚賜而遣之。太子又使行成詣行在所,太宗見之甚悅,賜馬二匹、縑三百匹。駕還京,為河南巡察大使。還,稱旨,以本官兼檢校尚書左丞。是歲,太宗幸靈州,太子當從,行成上疏曰:「伏承皇太子從幸靈州。臣愚以為皇太子養德春宮,日月未幾,華夷遠邇,佇聽嘉音。如因以監國,接對百僚,決斷庶務,明習政理,既為京師重鎮,且示四方盛德。與其出陪私愛,曷若俯從公道?」太宗以為忠,進位銀青光祿大夫。二十三年,遷侍中,兼刑部尚書。太宗崩,與高季輔侍高宗即位於太極殿梓宮前。尋封北平縣公,監修國史。時晉州地連震,有聲如雷,高宗以問行成。行成對曰:「天,陽也;地,陰也。陽,君象;陰,臣象。君宜轉動,臣宜安靜。今晉州地動,彌旬不休。雖天道玄邈,窺算不測;而人事較量,昭然作戒。恐女謁用事,大臣陰謀,修德禳災,在於陛下。且陛下本封晉也,今地震晉州,下有征應,豈徒然耳。伏願深思遠慮,以杜未萌。」二年八月,拜尚書左僕射。尋加授太子少傅。四年,自三月不雨至於五月,復抗表請致仕。高宗手制答曰:「密雲不雨,遂淹旬月,此朕之寡德,非宰臣咎。實甘萬方之責,用陳六事之過。策免之科,義乖罪己。今敕斷表,勿復為辭。」賜宮女黃金器物。固請乞骸骨,高宗曰:「公,我之故舊腹心,奈何捨我而去?」因愴然流涕。行成不得已,復起視事。九月,卒於尚書省,時年六十七。高宗哭之甚哀,輟朝三日,令九品已上就第哭。比斂,中使三至,賜內衣服,令尚宮宿於家,以視殯斂。贈開府儀同三司、并州都督。所司備禮冊命,祭以少牢,賻絹布八百段、米粟八百石,賜東園秘器,謚曰定。弘道元年,詔以行成配享高宗廟庭。子洛客嗣,官至雍州渭南令。   行成族孫易之、昌宗。易之父希臧,雍州司戶。易之初以門廕,累遷為尚乘奉御,年二十餘,白皙美姿容,善音律歌詞。則天臨朝,通天二年,太平公主薦易之弟昌宗入侍禁中,既而昌宗啟天後曰:「臣兄易之器用過臣,兼工合煉。」即令召見,甚悅。由是兄弟俱侍宮中,皆傅粉施硃,衣錦繡服,俱承辟陽之寵。俄以昌宗為雲麾將軍,行左千牛中郎將;易之為司衛少卿。賜第一區、物五百段、奴婢駝馬等。信宿,加昌宗銀青光祿大夫,賜防閣,同京官朔望朝參。仍贈希臧襄州刺史,母韋氏阿臧封太夫人,使尚宮至宅問訊,仍詔尚書李迥秀私侍阿臧。武承嗣、三思、懿宗、宗楚客、宗晉卿候其門庭,爭執鞭轡,呼易之為五郎,昌宗為六郎。俄加昌宗左散騎常侍。聖歷二年,置控鶴府官員,以易之為控鶴監、內供奉,余官如故。久視元年,改控鶴府為奉宸府,又以易之為奉宸令,引辭人閻朝隱、薛稷、員半千並為奉宸供奉。每因宴集,則令嘲戲公卿以為笑樂。若內殿曲宴,則二張、諸武侍坐,樗蒲笑謔,賜與無算。時諛佞者奏雲,昌宗是王子晉後身。乃令被羽衣,吹簫,乘木鶴,奏樂於庭,如子晉乘空。辭人皆賦詩以美之,崔融為其絕唱,其句有「昔遇浮丘伯,今同丁令威。中郎才貌是,藏史姓名非。」天後令選美少年為左右奉宸供奉,右補闕硃敬則諫曰:「臣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嗜欲之情,愚智皆同,賢者能節之不使過度,則前聖格言也。陛下內寵,已有薛懷義、張易之、昌宗,固應足矣。近聞上捨奉御柳模自言子良賓潔白美鬚眉,左監門衛長史侯祥雲陽道壯偉,過於薛懷義,專欲自進堪奉宸內供奉。無禮無儀,溢於朝聽。臣愚職在諫諍,不敢不奏。」則天勞之曰:「非卿直言,朕不知此。」賜彩百段。以昌宗丑聲聞於外,欲以美事掩其跡,乃詔昌宗撰《三教珠英》於內。乃引文學之士李嶠、閻朝隱,徐彥伯、張說、宋之問、崔湜、富嘉謨等二十六人,分門撰集。成一千三百卷,上之。加昌宗司僕卿,封鄴國公,易之為麟台監,封恆國公,各實封三百戶。俄改昌宗為春官侍郎。易之、昌宗皆粗能屬文,如應詔和詩,則宋之問、閻朝隱為之代作。則天春秋高,政事多委易之兄弟。中宗為皇太子,太子男邵王重潤及女弟永泰郡主竊言二張專政。易之訴於則天,付太子自鞫問處置,太子並自縊殺之。又御史大夫魏元忠嘗奏二張之罪,易之懼不自安,乃誣奏元忠與司禮丞高戩云:「天子老矣,當挾太子為耐久朋。」則天曰:「汝何以知之?」易之曰:「鳳閣舍人張說為證。」翌日,則天召元忠及說廷詰之,皆妄。則天尚以二張之故,逐元忠為高要尉,張說長流欽州。長安二年,易之贓賂事發,為御史台所劾下獄,兄司府少卿昌儀、司禮少卿同休皆貶黜。及則天臥疾長生院,宰臣希得進見,唯易之兄弟侍側,恐禍變及己,乃引用朋黨,陰為之備。人有榜其事於路,左台御史中丞宋璟請按之。則天陽許,尋敕宋璟使幽州按都督屈突仲翔,令司禮卿崔神慶鞫之。神慶希旨雪昌宗兄弟。   神龍元年正月,則天病甚。是月二十日,宰臣崔玄暐、張柬之等起羽林兵迎太子,至玄武門,斬關而入,誅易之、昌宗於迎仙院,並梟首於天津橋南。則天遜居上陽宮。易之兄昌期,歷岐、汝二州刺史,所在苛猛暴橫,是日亦同梟首。朝官房融、崔神慶、崔融、李嶠、宋之問、杜審言、沈佺期、閻朝隱等皆坐二張竄逐,凡數十人。   史臣曰:於燕公輔導儲皇,高侍中敷陳理行,張北平斥言陰沴,皆人所難言者。苟非金玉貞度,松筠挺操,安能咈人主之意,獻苦口之忠?宜其論道巖廊,克終顯盛。古所謂能以義匡主之失,三君有焉。   贊曰:猗歟於公,獻替兩宮。前修克繼,嗣德彌隆。高酬藥劑,張感宸衷。君臣之義,斯為始終。   列傳第二十九   ○祖孝孫 傅仁均 傅弈 李淳風 呂才   祖孝孫,幽州范陽人也。父崇儒,以學業知名,仕至齊州長史。孝孫博學,曉歷算,早以達識見稱。初,開皇中,鍾律多缺,雖何妥、鄭譯、蘇夔、萬寶常等亟共討詳,紛然不定。及平江左,得陳樂官蔡子元、於普明等,因置清商署。時牛弘為太常卿,引孝孫為協律郎,與子元、普明參定雅樂。時又得陳陽山太守毛爽,妙知京房律法,布琯飛灰,順月皆驗。爽時年老,弘恐失其法,於是奏孝孫從其受律。孝孫得爽之法,一律而生五音,十二律而為六十音,因而六之,故有三百六十音,以當一歲之日。又祖述洗重,依淮南本數,用京房舊術求之,得三百六十律,各因其月律而為一部。以律數為母,以一中氣所有日為子,以母命子,隨所多少,分直一歲,以配七音,起於冬至。以黃鐘為宮,太簇為商,林鍾為徵,南呂為羽,姑洗為角,應鍾為變宮,蕤賓為變徵。其餘日建律,皆依運行。每日各以本律為宮。旋宮之義,由斯著矣。然牛弘既初定樂,難復改張。至大業時,又采晉、宋舊樂,唯奏《皇夏》等十有四曲,旋宮之法,亦不施用。高祖受禪,擢孝孫為著作郎,歷吏部郎、太常少卿,漸見親委,孝孫由是奏請作樂。時軍國多務,未遑改創,樂府尚用隋氏舊文。武德七年,始命孝孫及秘書監竇璡修定雅樂。孝孫又以陳、梁舊樂雜用吳、楚之音,周、齊舊樂多涉胡戎之伎,於是斟酌南北,考以古音,作《大唐雅樂》。以十二月各順其律,旋相為宮,制十二樂,合三十二曲、八十四調。事具《樂志》。旋宮之義,亡絕已久,世莫能知,一朝復古,自孝孫始也。孝孫尋卒。其後,協律郎張文收復采《三禮》,增損樂章,然因孝孫之本音。   傅仁均,滑州白馬人也。善歷算、推步之術。武德初,太史令庾儉、太史丞傅弈表薦之,高祖因召令改修舊歷。仁均因上表陳七事:其一曰:「昔洛下閎以漢武太初元年歲在丁丑,創歷起元,元在丁丑。今大唐以戊寅年受命,甲子日登極,所造之歷,即上元之歲,歲在戊寅,命日又起甲子,以三元之法,一百八十去其積歲,武德元年戊寅為上元之首,則合璧連珠,懸合於今日。」其二曰:「《堯典》為『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前代造歷,莫能允合。臣今創法,五十餘年,冬至輒差一度,則卻檢周、漢,千載無違。」其三曰:「經書日蝕,《毛詩》為先,『十月之交,朔日辛卯』。臣今立法,卻推得周幽王六年辛卯朔蝕,即能明其中間,並皆符合。」其四曰:「《春秋命歷序》云:『魯僖公五年壬子朔旦冬至。』諸歷莫能符合。臣今造歷,卻推僖公五年正月壬子朔旦冬至則同,自斯以降,並無差爽。」其五曰:「古歷日蝕或在於晦,或在二日;月蝕或在望前,或在望後。臣今立法,月有三大三小,則日蝕常在於朔,月蝕在望前。卻驗魯史,並無違爽。」其六曰:「前代造歷,命辰不從子半,命度不起虛中。臣今造歷,命辰起子半,度起於虛六,度命合辰,得中於子,符陰陽之始,會歷術之宜。」其七曰:「前代諸歷,月行或有晦猶東見、朔已西朓。臣今以遲疾定朔,永無此病。」經數月,歷成奏上,號曰《戊寅元歷》,高祖善之。武德元年七月,詔頒新歷,授仁均員外散騎常侍,賜物二百段。   後中書令封德彝奏歷術差謬,敕吏部郎中祖孝孫考其得失。又太史丞王孝通執《甲辰曆法》以駁之曰:   案《堯典》云:「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孔氏雲,七宿畢見,舉中者言耳。是知中星無定,故互舉一分兩至之星以為成驗也。昴西方處中之宿,虛為北方居中之星,一分各舉中者,即余六星可知。若乃仲冬舉鳥,仲夏舉火,此一至一分又舉七星之體,則余二方可見。今仁均專守昴中而為定朔,執文害意,不亦謬乎!又案《月令》:仲冬「昏在東壁」。明知昴中則非常準。若言陶唐之代,定是昴中,後代漸差,遂至東壁。然則堯前七千餘載,冬至之日,即便合翼中,逾遠彌卻,尤成不隱。且今驗東壁昏中,日體在斗十有三度;若昏於翼中,日應在井十有三度。夫井極北,去人最近,而斗極南,去人最遠,在井則大熱,在斗乃大寒。然堯前冬至,即應翻熱,及於夏至,便應反寒。四時倒錯,寒暑易位,以理推尋,必不然矣。又,鄭康成,博達之士也。對弟子孫皓云:日永星火,只是大火之次二十度有其中者,非謂心之火星也,實正中也。又平朔、定朔,舊有二家;平望、定望,由來兩術。然三大三小,是定朔、定望之法;一大一小,是平朔、平望之義。且日月之行,有遲有疾,每月一相及,謂之合會。故晦朔無定,由人消息。若定大小合朔者,合會雖定,而蔀元紀首,三端並失。若上合履端之始,下得歸余於終,合會時有進退,履端又皆允協,則《甲辰元歷》為通術矣。   仁均對曰:   宋代祖沖之久立差術,至於隋代張胄玄等,因而修之,雖差度不同,各明其意。今孝通不達宿度之差移,未曉黃道之遷改,乃執南斗為冬至之恆星,東井為夏至之常宿,率意生難,豈為通理?夫太陽行於宿度,如郵傳之過逆旅,宿度每歲既差,黃道隨而變易,豈得以膠柱之說而為斡運之難乎?又案《易》云:「治歷明時。」《禮》云:「天子玄端,聽朔於南門之外。」《尚書》云:「正月上日,受終於文祖。」孔氏云:「上日,朔日也。」又云:「季秋月朔,辰不集於房。」孔氏云:「集,合也。不合,則日蝕隨可知矣。」又云:「先時、不及時,皆殺無赦。」先時,謂朔日不及時也。若有先後之差,是不知定朔之道矣。《詩》云:「十月之交,朔日辛卯。」又,《春秋》日蝕三十有五,左丘明云:「不書朔,官失之也。」明聖人之教,不論於晦,唯取朔耳。自春秋以後,去聖久遠,歷術差違,莫能詳正。故秦、漢以來,多非朔蝕,而宋代御史中丞何承天微欲見意,不能詳究,乃為太史令錢樂之、散騎侍郎皮延宗所抑止。孝通今語,乃是延宗舊辭。承天既非甄明,故有當時之屈。今略陳梗概,申以明之。夫理歷之本,必推上元之歲,日月如合璧,五星如連珠,夜半甲子朔旦冬至。自此以後,既行度不同,七曜分散,不知何年更得余分普盡,還復總會之時也?唯日分氣分,得有可盡之理,因其得盡,即有三端之元。故造經立法者,小余盡即為元首,此乃紀其日數之元,不關合璧之事矣。時人相傳,皆雲大小余俱盡,即定夜半甲子朔旦冬至者,此不達其意故也。何者?冬至自有常數,朔名由於月起,既月行遲疾無常,三端豈得即合?故必須日月相合,與冬至同日者,始可得名為合朔冬至耳。故前代諸歷,不明其意,乃於大余正盡之年而立其元法,將以為常,而不知七曜散行,氣朔不合。今法唯取上元連珠合璧,夜半甲子朔旦冬至,合朔之始以定,一九相因,行至於今日,常取定朔之宜,不論三端之事。皮延宗本來不知,何承天亦自未悟,何得引而相難耶?   孝孫以仁均之言為然。   貞觀初,有益州人陰弘道,又執孝通舊說以駁之,終不能屈。李淳風復駁仁均歷十有八事,敕大理卿崔善為考二家得失,七條改從淳風,余一十一條並依舊定。仁均後除太史令,卒官。   傅奕,相州鄴人也。尤曉天文歷數。隋開皇中,以儀曹事漢王諒。及諒舉兵,謂奕曰:「今茲熒惑入井,是何祥也?」奕對曰:「天上東井,黃道經其中,正是熒惑行路,所涉不為怪異;若熒惑入地上井,是為災也。」諒不悅。及諒敗,由是免誅,徙扶風。高祖為扶風太守,深禮之。及踐祚,召拜太史丞。太史令庾儉以其父質在隋言占候忤煬帝意,竟死獄中,遂懲其事,又恥以數術進,乃薦奕自代,遂遷太史令。奕既與儉同列,數排毀儉,而儉不之恨,時人多儉仁厚而稱奕之率直。奕所奏天文密狀,屢會上旨,置參旗、井鉞等十二軍之號,奕所定也。武德三年,進《漏刻新法》,遂行於時。七年,奕上疏請除去釋教,曰:   佛在西域,言妖路遠,漢譯胡書,恣其假托。故使不忠不孝,削髮而揖君親;游手游食,易服以逃租賦。演其妖書,述其邪法,偽啟三途,謬張六道,恐嚇愚夫,詐欺庸品。凡百黎庶,通識者稀,不察根源,信其矯詐。乃追既往之罪,虛規將來之福。佈施一錢,希萬倍之報;持齋一日,冀百日之糧。遂使愚迷,妄求功德,不憚科禁,輕犯憲章。其有造作惡逆,身墜刑網,方乃獄中禮佛,口誦佛經,晝夜忘疲,規免其罪。且生死壽夭,由於自然;刑德威福,關之人主。乃謂貧富貴賤,功業所招,而愚僧矯詐,皆雲由佛。竊人主之權,擅造化之力,其為害政,良可悲矣!案《書》云:「惟闢作福威,惟辟玉食。臣有作福、作威、玉食,害於而家,凶於而國,人用側頗僻。」降自羲、農,至於漢、魏,皆無佛法,君明臣忠,祚長年久。漢明帝假托夢想,始立胡神,西域桑門,自傳其法。西晉以上,國有嚴科,不許中國之人,輒行髡發之事。洎於苻、石,羌胡亂華,主庸臣佞,政虐祚短,皆由佛教致災也。梁武、齊襄,足為明鏡。昔褒姒一女,妖惑幽王,尚致亡國;況天下僧尼,數盈十萬,翦刻繒彩,裝束泥人,而為厭魅,迷惑萬姓者乎!今之僧尼,請令匹配,即成十萬餘戶。產育男女,十年長養,一紀教訓,自然益國,可以足兵。四海免蠶食之殃,百姓知威福所在,則妖惑之風自革,淳樸之化還興。且古今忠諫,鮮不及禍。竊見齊朝章仇子他上表言:「僧尼徒眾,糜損國家,寺塔奢侈,虛費金帛。」為諸僧附會宰相,對朝讒毀;諸尼依托妃主,潛行謗讟。子他竟被囚執,刑於都市。及周武平齊,制封其墓。臣雖不敏,竊慕其蹤。   又上疏十一首,詞甚切直。高祖付群官詳議,唯太僕卿張道源稱奕奏合理。中書令蕭瑀與之爭論曰:「佛,聖人也。奕為此議,非聖人者無法,請置嚴刑。」奕曰:「禮本於事親,終於奉上,此則忠孝之理著,臣子之行成。而佛逾城出家,逃背其父,以匹夫而抗天子,以繼體而悖所親。蕭瑀非出於空桑,乃遵無父之教。臣聞非孝者無親,其瑀之謂矣!」瑀不能答,但合掌曰:「地獄所設,正為是人。」高祖將從奕言,會傳位而止。   奕武德九年五月密奏,太白見秦分,秦王當有天下,高祖以狀授太宗。及太宗嗣位,召奕賜之食,謂曰:「汝前所奏,幾累於我,然今後但須盡言,無以前事為慮也。」太宗常臨朝謂奕曰:「佛道玄妙,聖跡可師,且報應顯然,屢有征驗,卿獨不悟其理,何也?」奕對曰:「佛是胡中桀黠,欺誑夷狄,初止西域,漸流中國。遵尚其教,皆是邪僻小人,模寫莊、老玄言,文飾妖幻之教耳。於百姓無補,於國家有害。」太宗頗然之。貞觀十三年卒,年八十五。臨終誡其子曰:「老、莊玄一之篇,周、孔《六經》之說,是為名教,汝宜習之。妖胡亂華,舉時皆惑,唯獨竊歎,眾不我從,悲夫!汝等勿學也。古人裸葬,汝宜行之。」奕生平遇患,未嘗請醫服藥,雖究陰陽數術之書,而並不之信。又嘗醉臥,蹶然起曰:「吾其死矣!」因自為墓誌曰:「傅奕,青山白雲人也。因酒醉死,嗚呼哀哉!」其縱達皆此類。注《老子》,並撰《音義》,又集魏、晉已來駁佛教者為《高識傳》十卷,行於世。   李淳風,岐州雍人也。其先自太原徙焉。父播,隋高唐尉,以秩卑不得志,棄官而為道士。頗有文學,自號黃冠子。注《老子》,撰《方志圖》,文集十卷,並行於代。淳風幼俊爽,博涉群書,尤明天文、歷算、陰陽之學。貞觀初,以駁傅仁均歷議,多所折衷,授將仕郎,直太史局。尋又上言曰:「今靈台候儀,是魏代遺范,觀其制度,疏漏實多。臣案《虞書》稱,舜在璇璣玉衡,以齊七政。則是古以混天儀考七曜之盈縮也。《周官》大司徒職,以土圭正日景,以定地中。此亦據混天儀日行黃道之明證也。暨於週末,此器乃亡。漢孝武時,洛下閎復造混天儀,事多疏闕。故賈逵、張衡各有營鑄,陸績、王蕃遞加修補,或綴附經星,機應漏水,或孤張規郭,不依日行,推驗七曜,並循赤道。今驗冬至極南,夏至極北,而赤道當定於中,全無南北之異,以測七曜,豈得其真?黃道渾儀之闕,至今千餘載矣。」太宗異其說,因令造之,至貞觀七年造成。其制以銅為之,表裡三重,下據准基,狀如十字,末樹鰲足,以張四表焉。第一儀名曰六合儀,有天經雙規、渾緯規、金常規,相結於四極之內,備二十八宿、十干、十二辰,經緯三百六十五度。第二名三辰儀,圓徑八尺,有璇璣規道,月游天宿矩度,七曜所行,並備於此,轉於六合之內。第三名四游儀,玄樞為軸,以連結玉衡游筒而貫約規矩;又玄樞北樹北辰,南距地軸,傍轉於內;又玉衡在玄樞之間而南北遊,仰以觀天之辰宿,下以識器之晷度。時稱其妙。又論前代渾儀得失之差,著書七卷。名為《法象志》以奏之。太宗稱善,置其儀於凝暉閣,加授承務郎。十五年,除太常博士。尋轉太史丞,預撰《晉書》及《五代史》,其《天文》、《律歷》、《五行志》皆淳風所作也。又預撰《文思博要》。二十二年,遷太史令。初,太宗之世有《秘記》云:「唐三世之後,則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太宗嘗密召淳風以訪其事,淳風曰:「臣據象推算,其兆已成。然其人已生,在陛下宮內,從今不逾三十年,當有天下,誅殺唐氏子孫殲盡。」帝曰:「疑似者盡殺之,如何?」淳風曰:「天之所命,必無禳避之理。王者不死,多恐枉及無辜。且據上象,今已成,復在宮內,已是陛下眷屬。更三十年,又當衰老,老則仁慈,雖受終易姓。其於陛下子孫,或不甚損。今若殺之,即當復生,少壯嚴毒,殺之立讎。若如此,即殺戮陛下子孫,必無遺類。」太宗然竟善其言而止。淳風每占候吉凶,合若符契,當時術者疑其別有役使,不因學習所致,然竟不能測也。顯慶元年,復以修國史功封樂昌縣男。先是,太史監候王思辯表稱《五曹》、《孫子》十部算經理多踳駁。淳風復與國子監算學博士梁述、太學助教王真儒等受詔注《五曹》、《孫子》十部算經。書成,高宗令國學行用。龍朔二年,改授秘閣郎中。時《戊寅曆法》漸差,淳風又增損劉焯《皇極歷》,改撰《麟德歷》奏之,術者稱其精密。鹹亨初,官名復舊,還為太史令。年六十九卒。所撰《典章文物誌》、《乙巳占》、《秘閣錄》,並《演齊人要術》等凡十餘部,多傳於代。子諺,孫仙宗,並為太史令。   呂才,博州清平人也。少好學,善陰陽方伎之書。貞觀三年,太宗令祖孝孫增損樂章,孝孫乃與明音律人王長通、白明達遞相長短。太宗令侍臣更訪能者,中書令溫彥博奏才聰明多能,眼所未見,耳所未聞,一聞一見,皆達其妙,尤長於聲樂,請令考之。侍中王珪、魏徵又盛稱才學術之妙,徵曰:「才能為尺十二枚,尺八長短不同,各應律管,無不諧韻。」太宗即征才,令直引文館。太宗嘗覽周武帝所撰《三局象經》,不曉其旨。太子洗馬蔡允恭年少時嘗為此戲,太宗召問,亦廢而不通,乃召才使問焉。才尋繹一宿,便能作圖解釋,允恭覽之,依然記其舊法,與才正同,由是才遂知名。累遷太常博士。太宗以陰陽書近代以來漸致訛偽,穿鑿既甚,拘忌亦多。遂命才與學者十餘人共加刊正,削其淺俗,存其可用者。勒成五十三卷,並舊書四十七卷,十五年書成,詔頒行之。才多以典故質正其理,雖為術者所短,然頗合經義,今略載其數篇。   其敘《宅經》曰:   《易》曰:「上古穴居而野處,後世聖人易以宮室,蓋取諸大壯。」迨於殷、周之際,乃有卜宅之文,故《詩》稱「相其陰陽」,《書》云「卜惟洛宅」,此則卜宅吉凶,其來尚矣。至於近代師巫,更加五姓之說。言五姓者,謂宮、商、角、徵、羽等。天下萬物,悉配屬之,行事吉凶,依此為法。至如張、王等為商,武、庾等為羽,欲似同韻相求。及其以柳姓為宮,以趙姓為角,又非四聲相管。其間亦有同是一姓,分屬宮商,後有複姓數字,徵羽不別。驗於經典,本無斯說,諸陰陽書,亦無此語,直是野俗口傳,竟無所出之處。唯《堪輿經》,黃帝對於天老,乃有五姓之言。且黃帝之時,不過姬、姜數姓,暨於後代,賜族者多。至如管、蔡、成、霍、魯、衛、毛、聃、郜、雍、曹、滕、畢、原、酆、郇,並是姬姓子孫;孔、殷、宋、華、向、蕭、亳、皇甫,並是子姓苗裔。自余諸國,准例皆然。因邑因官,分枝布葉,未知此等諸姓,是誰配屬?又檢《春秋》,以陳、衛及秦並同水姓,齊、鄭及宋皆為火姓,或承所出之祖,或系所屬之星,或取所居之地,亦非宮、商、角、徵,共相管攝。此則事不稽古,義理乖僻者也。   敘《祿命》曰:   謹案《史記》,宋忠、賈誼譏司馬季主云:「夫卜筮者,高人祿命以悅人心,矯言禍福以盡人財。」又案王充《論衡》云:「見骨體而知命祿,睹命祿而知骨體。」此即祿命之書,行之久矣。多言或中,人乃信之。今更研尋,本非實錄。但以積善餘慶,不假建祿之吉;積惡餘殃,豈由劫殺之災?皇天無親,常與善人,禍福之應,其猶影響。故有夏多罪,天命剿絕;宋景修德,妖孛夜移。學也祿在,豈待生當建學。文王勤憂損壽,不關月值空亡。長平坑卒,未聞共犯三刑;南陽貴士,何必俱當六合?歷陽成湖,非獨河魁之上;蜀郡炎燎,豈由災厄之下?今時亦有同年同祿,而貴賤懸殊;共命共胎,而夭壽更異。   案《春秋》,魯桓公六年七月,魯莊公生。今檢《長歷》,莊公生當乙亥之歲,建申之月。以此推之,莊公乃當祿之空亡。依祿命書,法合貧賤,又犯勾絞六害,背驛馬三刑,當此三者,並無官爵。火命七月,生當病鄉,為人尪弱,身合矬陋。今案《齊詩》譏莊公「猗嗟昌兮,頎若長兮。美目揚兮,巧趨蹌兮。」唯有向命一條,法當長命。依檢《春秋》,莊公薨時計年四十五矣。此則祿命不驗一也。又案《史記》,秦莊襄王四十八年,始皇帝生,宋忠注云:「因正月生,乃名政。」依檢襄王四十八年,歲在壬寅。此年正月生者,命當背祿,法無官爵,假得祿合,奴婢尚少。始皇又當破驛馬三刑,身克驛馬,法當望官不到,金命正月,生當絕下,為人無始有終,老而彌吉。今檢《史記》,始皇乃是有始無終,老更彌凶。唯建命生,法合長壽,計其崩時,不過五十。祿命不驗二也。又《漢武故事》,武帝以乙酉之歲七月七日平旦時生。亦當祿空亡下,法無官爵,雖向驛馬,尚隔四辰。依祿命法,少無官榮,老而方盛。今檢《漢書》,武帝即位,年始十六,末年已後,戶口減半。祿命不驗三也。又按《後魏書》云:孝文皇帝皇興元年八月生。今按《長歷》,其年歲在丁未。以此推之,孝文皇帝背祿命並驛馬三刑,身克驛馬。依祿命書,法無官爵,命當父死中生,法當生不見父。今檢《魏書》,孝文皇帝身受其父顯祖之禪。禮云:「嗣子位定於初喪,逾年之後,方始正號。是以天子無父,事三老也。孝文受禪,異於常禮,躬率天下,以事其親,而祿命雲不合識父。祿命不驗四也。又按沈約《宋書》云:「宋高祖癸亥歲三月生。依此而推,祿之與命,並當空亡。依祿命書,法無官爵;又當子墓中生,唯宜嫡子,假有次子,法當早卒。今檢《宋書》,高祖長子先被篡弒,次子義隆,享國多年。高祖又當祖祿下生,法得嫡孫財祿。今檢《宋書》其孫劉劭、劉浚並為篡逆,幾失宗祧。祿命不驗五也。   敘《葬書》曰:   《易》曰:「古之葬者,衣之以薪,不封不樹,喪期無數。」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槨,蓋取諸《大過》。《禮》云:「葬者,藏也,欲使人不得見之。」然《孝經》云:「卜其宅兆而安厝之。」以其顧復事畢,長為感慕之所;窀穸禮終,永作魂神之宅。朝市遷變,不得豫測於將來,泉石交侵,不可先知於地下。是以謀及龜筮,庶無後艱,斯乃備於慎終之禮,曾無吉凶之義。暨乎近代以來,加之陰陽葬法,或選年月便利,或量墓田遠近,一事失所,禍及死生。巫者利其貨賄,莫不擅加妨害。遂使葬書一術,乃有百二十家。各說吉凶,拘而多忌。且天覆地載,乾坤之理備焉;一剛一柔,消息之義詳矣。或成於晝夜之道,感於男女之化,三光運於上,四氣通於下,斯乃陰陽之大經,不可失之於斯須也。至於喪葬之吉凶,乃附此為妖妄。《傳》云:「王者七日而殯,七月而葬;諸侯五日而殯,五月而葬;大夫經時而葬;士及庶人逾月而已。」此則貴賤不同,禮亦異數。欲使同盟同軌,赴吊有期,量事制宜,遂為常式。法既一定,不得違之。故先期而葬,謂之不懷;後期而不葬,譏之殆禮。此則葬有定期,不擇年月,一也。《春秋》又云:丁巳,葬定公,雨,不克葬,至於戊午襄事。禮經善之。《禮記》云「卜葬先遠日」者,蓋選月終之日,所以避不懷也。今檢葬書,以己亥之日用葬最凶。謹按春秋之際,此日葬者凡有二十餘件。此則葬不擇日,二也。《禮記》又云:「周尚赤,大事用平旦;殷尚白,大事用日中;夏尚黑,大事用昏時。」鄭玄《注》云:「大事者何?謂喪葬也。」此則直取當代所尚,不擇時之早晚。《春秋》雲,鄭卿子產及子太叔葬鄭簡公,於時司墓大夫室當葬路。若壞其室,即平旦而窆;不壞其室,即日中而窆。子產不欲壞室,欲待日中。子太叔云:「若至日中而窆,恐久勞諸侯大夫來會葬者。」然子產既雲博物君子,太叔乃為諸侯之選,國之大事,無過喪葬,必是義有吉凶,斯等豈得不用?今乃不問時之得失,唯論人事可否。《曾子問》云:「葬逢日蝕,捨於路左,待明而行,所以備非常也。」若依葬書,多用乾、艮二時,並是近半夜,此即文與禮違。今檢《禮傳》,葬不擇時,三也。葬書雲,富貴官品,皆由安葬所致;年命延促,亦曰墳□所招。然今按《孝經》云:「立身行道,則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易》曰:「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是以日慎一日,則澤及於無疆;苟德不建,則人而無後,此則非由安葬吉凶而論福祚延促。臧孫有後於魯,不關葬得吉日,若敖絕祀於荊,不由遷厝失所。此則安葬吉凶不可信用,其義四也。今之喪葬吉凶,皆依五姓便利。古之葬者,並在國都之北,域兆既有常所,何取姓墓之義?趙氏之葬,並在九原;漢之山陵,散在諸處。上利下利,蔑爾不論,大墓小墓,其義安在?及其子孫富貴不絕,或與三代同風,或分六國而王。此則五姓之義,大無稽古;吉凶之理,何從而生?其義五也。且人臣名位,進退何常,亦有初賤而後貴,亦有始泰而終否。是以子文三已令尹,展禽三黜士師。卜葬一定,更不回改,塚墓既成,曾不革易,則何因名位無時暫安。故知官爵弘之在人,不由安葬所致。其義六也。野俗無識,皆信葬書,巫者詐其吉凶,愚人因而徼幸。遂使擗踴之際,擇葬地而希官品;荼毒之秋,選葬時以規財祿。或雲辰日不宜哭泣,遂莞爾而對賓客受吊;或雲同屬忌於臨壙,乃吉服不送其親。聖人設教,豈其然也?葬書敗俗,一至於斯,其義七也。   太宗又令才造《方域圖》及《教飛騎戰陣圖》,皆稱旨,擢授太常丞。永徽初,預修《文思博要》及《姓氏錄》。顯慶中,高宗以琴曲古有《白雪》,近代頓絕,使太常增修舊曲。才上言曰:「臣按《禮記》及《家語》雲,舜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是知琴操曲弄,皆合於歌。又張華《博物誌》云:《白雪》是天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曲名。又楚大夫宋玉對襄王雲,有客於郢中歌《陽春白雪》,國中和者數十人。是知《白雪》琴曲,本宜合歌,以其調高,人和遂寡。自宋玉已來,迄今千祀,未有能歌《白雪》曲者。臣今准敕,依琴中舊曲,定其宮商,然後教習,併合於歌,輒以御制《雪詩》為《白雪》歌詞。又案古今樂府,奏正曲之後,皆別有送聲,君唱臣和,事彰前史。今取太尉長孫無忌、僕射於志寧、侍中許敬宗等《奉和雪詩》以為送聲,合十六節,今悉教訖,並皆合韻。」高宗大悅,更作《白雪歌詞》十六首,付太常編於樂府。時右監門長史蘇敬上言,陶弘景所撰《本草》,事多舛謬。詔中書令許敬宗與才及李淳風、禮部郎中孔志約,並諸名醫,增損舊本,仍令司空李勣總監定之,併圖合成五十四卷,大行於代。才龍朔中為太子司更大夫,麟德二年卒。著《隋記》二十卷,行於時。   子方毅,七歲能誦《周易》、《毛詩》。太宗聞其幼敏,召見,甚奇之,賜以縑帛。後為右衛鎧曹參軍。母終,哀慟過禮,竟以毀卒。布車載喪,隨□車而葬。友人郎余令以白粥、玄酒,生芻一束,於路隅奠祭,甚為時人之所哀惜。   史臣曰:孝孫定音律,仁均正歷數,淳風候象緯,呂才推陰陽,訂於其倫,鹹以為裨、梓、京、管之流也。然旋宮三代之法,秦火籍煬,歷代缺其正音,而雲孝孫復始,大可歎也。淳風精於術數,能知女主革命,而不知其人,則所未喻矣。呂才核拘忌之曲學,皆有經據,不亦賢乎!古人所以存而不議,蓋有意焉。   贊曰:祖、傅、淳、才,彰往考來。裁筠嶰谷,運箸清台。推迎斡運,圖寫昭回。重黎之後,諸子賢哉!   列傳第三十   ○褚遂良 韓瑗 來濟 上官儀   褚遂良,散騎常侍亮之子也。太業末,隨父在隴右,薛舉僭號,署為通事舍人。舉敗歸國,授秦州都督府鎧曹參軍。貞觀十年,自秘書郎遷起居郎。遂良博涉文史,尤工隸書,父友歐陽詢甚重之。太宗嘗謂侍中魏徵曰:「虞世南死後,無人可以論書。」徵曰:「褚遂良下筆遒勁,甚得王逸少體。」太宗即日召令侍書。太宗嘗出御府金帛購求王羲之書跡,天下爭繼古書詣闕以獻,當時莫能辯其真偽,遂良備論所出,一無舛誤。十五年,詔有事太山,先幸洛陽,有星孛於太微,犯郎位。遂良言於太宗曰:「陛下撥亂反正,功超前烈,將告成東嶽,天下幸甚。而行至洛陽,彗星輒見,此或有所未允合者也。且漢武優柔數年,始行岱禮,臣愚伏願詳擇。」太宗深然之,下詔罷封禪之事。其年,遷諫議大夫,兼知起居事。太宗嘗問:「卿知起居,記錄何事,大抵人君得觀之否?」遂良對曰:「今之起居,古左右史,書人君言事,且記善惡,以為鑒誡,庶幾人主不為非法。不聞帝王躬自觀史。」太宗曰:「朕有不善,卿必記之耶?」遂良曰:「守道不如守官,臣職當載筆,君舉必記。」黃門侍郎劉洎曰:「設令遂良不記,天下亦記之矣。」太宗以為然。時魏王為太宗所愛,禮秩如嫡。其年,太宗問侍臣曰:「當今國家何事最急?」中書侍郎岑文本曰:「《傳》稱『導之以德,齊之以禮』,由斯而言。禮義為急。」遂良進曰:「當今四方仰德,誰敢為非?但太子、諸王,須有定分,陛下宜為萬代法以遺子孫。」太宗曰:「此言是也。朕年將五十,已覺衰怠。既以長子守器東宮,弟及庶子數將五十,心常憂慮,頗在此耳。但自古嫡庶無良佐,何嘗不傾敗國家?公等為朕搜訪賢德,以傅儲宮,爰及諸王,鹹求正士。且事人歲久,即分義情深,非意窺窬,多由此作。」於是限王府官僚不得過四考。十七年,太宗問遂良曰:「舜造漆器,禹雕其俎,當時諫舜、禹者十餘人。食器之間,苦諫何也?」遂良對曰:「雕琢害農事,纂組傷女工。首創奢淫,危亡之漸。漆器不已,必金為之;金器不已,必玉為之。所以諍臣必諫其漸,及其滿盈,無所復諫。」太宗以為然,因曰:「夫為人君,不憂萬姓而事奢淫,危亡之機可反掌而待也。」時皇子年幼者多任都督、刺史,遂良上疏曰:「昔兩漢以郡國理人,除郡以外,分立諸子。割土分疆,雜用周制。皇唐州縣,祖依秦法。皇子幼年,或授刺史,陛下豈不以王之骨肉,鎮扞四方?此之造制,道高前烈。如臣愚見,有小未盡。何者?刺史郡帥,民仰以安。得一善人,部內蘇息;遇一不善,合州勞弊。是以人君愛恤百姓,常為擇賢。或稱河潤九里,京師蒙福;或人興歌詠,生為立祠。漢宣帝云:『與我共理者,惟良二千石。』如臣愚見,陛下兒子內年齒尚幼、未堪臨人者,且留京師,教以經學。一則畏天之威,不敢犯禁;二則觀見朝儀,自然成立。因此積習,自知為人。審堪臨州,然後遣出。臣謹按漢明、章、和三帝,能友愛於弟,自茲已降,取為準的。封立諸王,雖各有國土,年尚幼小者,召留京師,訓以禮法,垂以恩惠。訖三帝世,諸王數十百人,唯二王稍惡,自余餐和染教,皆為善人。則前事已驗,惟陛下詳察。」太宗深納之。其年,太子承乾以罪廢,魏王泰入侍,太宗面許立為太子。因謂侍臣曰:「昨青雀自投我懷云:『臣今日始得與陛下為子,更生之日也。臣唯有一子,臣百年之後,當為陛下殺之,傳國晉王。』父子之道,故當天性,我見其如此,甚憐之。」遂良進曰:「陛下失言。伏願審思,無令錯誤也。安有陛下百年之後,魏王執權為天下之主,而能殺其愛子,傳國於晉王者乎?陛下昔立承乾為太子,而復寵愛魏王,禮數或有逾於承乾者,良由嫡庶不分,所以至此。殷鑒不遠,足為龜鏡。陛下今日既立魏王,伏願陛下別安置晉王,始得安全耳。」太宗涕泗交下曰:「我不能。」即日召長孫無忌、房玄齡、李勣與遂良等定策,立晉王為皇太子。時頻有飛雉集於宮殿之內,太宗問群臣曰:「是何祥也?」對曰:「昔秦文公時,有童子化為雉,雌者鳴於陳倉,雄者鳴於南陽。童子曰:得雄者王,得雌者霸。文公遂以為寶雞。後漢光武得雄,遂起南陽而有四海。陛下舊封秦王,故雄雉見於秦地,此所以彰表明德也。」太宗悅曰:「立身之道,不可無學,遂良博識,深可重也。」尋授太子賓客。   時薛延陀遣使請婚,太宗許以女妻之,納其財聘,既而不與。遂良上疏曰:   臣聞信為國本,百姓所歸,是以文王許枯骨而不違,仲尼寧去食而存信。延陀曩歲乃一俟斤耳,值神兵北指,蕩平沙塞,狼山、瀚海,萬里蕭條,陛下兵加諸外而恩起於內,以為余寇奔波,須立酋長,璽書鼓纛,立為可汗。其懷恩光,仰天無極,而余方戎狄,莫不聞知,以共沐和風,同餐恩信。頃者頻年遣使,請婚大國,陛下復降鴻私,許其姻媾。於是報吐蕃,告思摩,示中國,五尺童子人皆知之。於是御幸北門,受其獻食,於時百僚端笏,戎夷左衽,虔奉歡宴,皆承德音,口歌手舞,樂以終日。百官會畢,亦各有言,鹹以為陛下欲得百姓安寧,不欲邊境交戰,遂不惜一女而妻可汗,預在含生,所以感德。今一朝生進退之意,有改悔之心,臣為國家惜茲聲聽。君子不失色於物,不失口於人。晉文公圍原,命三日糧,原不降,命去之。諜出曰:「原將降矣。」軍吏請待之,公曰:「信,國之寶也,民之庇也。得原失信,何以庇之?」陛下慮生意表,信在言前,今者臨事,忽然乖殊,所惜尤少,所失滋多。情既不通,方生嫌隙,一方所以相畏忌,邊境不得無風塵。西州、朔方,能無勞擾?彼胡以主被欺而心怨,此士以此無信而懷慚,不可以訓戎兵,不可以勵軍事。伏惟陛下以聖德神功,廓清四表。自君臨天下,十有七載,以仁恩而結庶類,以信義而撫戎夷,莫不欣然,負之無力。其見在之人,皆思報厚德;其所生胤嗣,亦望報陛下子孫。今者得一公主配之,以成陛下之信,有始有卒,其唯聖人乎!且又龍沙以北,部落無算,中國擊之,終不能盡。亦由可北敗,芮芮興,突厥亡,延陀盛。時以古人虛外實內,懷之以德,為惡在夷不在華,失信在彼不在此。伏惟陛下聖德無涯,威靈遠震,遂平高昌,破吐渾,立延陀,滅頡利。輕刑薄賦,庶事無壅,菽粟豐賤,祥符累臻。此則堯、舜、禹、湯不及陛下遠矣。伏願旁垂愷悌,廣茲含育,而常嗔絕域,有意遠籓,非偃伯興文之道,非止戈為武之義。臣以庸暗,忝居左右,敢獻瞽言,不勝戰懼。   時太宗欲親征高麗,顧謂侍臣曰:「高麗莫離支賊殺其王,虐用其人。夫出師吊伐,當乘機便,今因其弒虐,誅之甚易。」遂良對曰:「陛下兵機神算,人莫能知。昔隋末亂離,手平寇亂。及北狄侵邊,西蕃失禮,陛下欲命將擊之,群臣莫不苦諫,陛下獨斷進討,卒並誅夷。海內之人,徼外之國,畏威懾伏,為此舉也。今陛下將興師遼東,臣意熒惑。何者?陛下神武,不比前代人君。兵既渡遼,指期克捷,萬一差跌,無以威示遠方,若再發忿兵,則安危難測。」太宗深然之。兵部尚書李勣曰:「近者延陀犯邊,陛下必欲追擊,此時陛下取魏徵之言,遂失機會。若如聖策,延陀無一人生還,可五十年間疆場無事。」帝曰:「誠如卿言,由魏徵誤計耳。朕不欲以一計不當而尤之,後有良算,安肯矢謀。」由是從勣之言,經畫渡遼之師。遂良以太宗銳意三韓,懼其遺悔,翌日上疏諫曰:   臣聞有國家者譬諸身,兩京等於心腹,四境方乎手足,他方絕域,若在身外。臣近於坐下,伏奉口敕,布語臣下,雲自欲伐遼。臣數夜思量,不達其理。高麗王為陛下之所立,莫離支輒殺其主,陛下討逆收地,斯實乘機。關東賴陛下德澤,久無征戰,但命二、三勇將,發兵四、五萬,飛石輕梯,取如回掌。夫聖人有作,必履常規,貴能克平凶亂,駕馭才傑。惟陛下弘兩儀之道,扇三五之風,提厲人物,皆思效命。昔侯君集、李靖,所謂庸夫,猶能掃萬里之高昌,平千載之突厥,皆是陛下發蹤指示,聲歸聖明。臣旁求史籍,訖乎近代,為人之主,無自伐遼,人臣往征,則有之矣。漢朝則荀彘、楊僕,魏代則毋丘儉、王頎;司馬懿猶為人臣,慕容真僭號之子,皆為其主長驅高麗,虜其人民,削平城壘。陛下立功同於天地,美化包於古昔,自當超邁於百王,豈止俯同於六子?陛下昔翦平寇逆,大有爪牙,年齒未衰,猶堪任用,匪唯陛下之所使,亦何行而不克。方今太子新立,年實幼少,自余籓屏,陛下所知。今一旦棄金湯之全,渡遼海之外,臣忽三思,煩愁並集。大魚依於巨海,神龍據於川泉,此謂人君不可輕而遠也。且以長遼之左,或遇霖淫,水潦騰波,平地數尺。夫帶方、玄菟,海途深渺,非萬乘所宜行踐。東京太原,謂之中地,東摠可以為聲勢,西指足以摧延陀,其於西京,逕路非遠,為其節度,以設軍謀,系莫離支頸,獻皇家之廟。此實處安全之上計,社稷之根本,特乞天慈,一垂省察。   太宗不納。十八年,拜黃門侍郎,參綜朝政。高麗莫離支遣使貢白金,遂良言於太宗曰:「莫離支虐弒其主,九夷所不容,陛下以之興兵,將事吊伐,為遼山之人報主辱之恥。古者,討弒君之賊,不受其賂。昔宋督遺魯君以郜鼎,桓公受之於太廟,臧哀伯諫曰:『君人者昭德塞違,今滅德立違,而置其賂器於太廟,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武王克商,遷九鼎於洛邑,義士猶或非之,而況將昭違亂之賂器,置諸太廟,其若之何?』夫《春秋》之書,百王取法,若受不臣之筐篚,納弒逆之朝貢,不以為愆,何所致伐?臣謂莫離支所獻,自不得受。」太宗納焉,以其使屬吏。   太宗既滅高昌,每歲調發千餘人防遏其地,遂良上疏曰:   臣聞古者哲後,必先事華夏而後夷狄,務廣德化,不事遐荒。是以周宣薄伐,至境而止;始皇遠塞,中國分離。漢武負文、景之聚財,玩士馬之餘力,始通西域,初置校尉。軍旅連出,將三十年。復得天馬於宛城,采蒲萄於安息。而海內虛竭,生人失所,租及六畜,算至舟車,因之凶年,盜賊並起,搜粟都尉桑弘羊復希主意,遣士卒遠田輪台,築城以威西域。帝翻然追悔,情發於中,棄輪台之野,下哀痛之詔,人神感悅,海內乃康。向使武帝復用弘羊之言,天下生靈皆盡之矣。是以光武中興,不逾蔥嶺,孝章即位,都護來歸。   陛下誅滅高昌,威加西域,收其鯨鯢,以為州縣。然則王師初發之歲,河西供役之年,飛芻挽粟,十室九空,數郡蕭然,五年不復。陛下歲遣千餘人遠事屯戍,終年離別,萬里思歸。去者資裝,自須營辦,既賣菽粟,傾其機杼。經途死亡,復在其外,兼遣罪人,增其防遏。彼罪人者,生於販肆,終朝惰業,犯禁違公。止能擾於邊城,實無益於行陣。所遣之內,復有逃亡,官司捕捉,為國生事。高昌途路,沙磧千里,冬風冰冽,夏風如焚。行人去來,遇之多死。《易》云:「安不忘危,理不忘亂。」設令張掖塵飛,酒泉烽舉,陛下豈能得高昌一人菽粟而及事乎?終鬚髮隴右諸州,星馳電擊。由斯而言,此河西者方於心腹,彼高昌者他人手足,豈得糜費中華,以事無用?《書》曰:「不作無益害有益。」其此之謂乎!   陛下道映先天,威行無外,平頡利於沙塞,滅吐渾於西海。突厥余落,為立可汗;吐渾遺氓,更樹君長。復立高昌,非無前例,此所謂有罪而誅之,既伏而立之。四海百蠻,誰不聞見,蠕動懷生,畏威慕德。宜擇高昌可立者立之,征給首領,遣還本國,負戴洪恩,長為籓翰。中國不擾,既富且寧,傳之子孫,以貽永世。   二十年,太宗於寢殿側別置一院,令太子居,絕不令往東宮。遂良復上疏諫曰:   臣聞周世問安,三至必退,漢儲視膳,五日乃來。前賢作法,規模弘遠。禮曰:「男子十年出就外傅,出宿於外,學書計也。然則古之達者,豈無慈心?減茲私愛,欲使成立。凡人尚猶如此,況君之世子乎?自當春誦夏弦,親近師傅,體人間之庶事,適君臣之大道,使翹足延首,皆聆善聲。若獻歲之有陽春,玄天之有日月,弘此懿德,乃作元良。伏惟陛下道育三才,功包九有,親樹太子,莫不欣欣。既雲廢昏立明,須稱天下瞻望,而教成之道,實深乖闕。不離膝下,常居宮內,保傅之說無暢,經籍之談蔑如。且朋友不可以深交,深交必有怨;父子不可以滯愛,滯愛或生愆。伏願遠覽殷、周,近遵漢、魏,不可頓革,事須階漸。嘗計旬日,半遣還宮,專學藝以潤身,布芳聲於天下,則微臣雖死,猶曰生年。   太宗從之。   遂良前後諫奏及陳便宜書數十上,多見採納,其年,加銀青光祿大夫。二十一年,以本官檢校大理卿,尋丁父憂解。明年,起復舊職,俄拜中書令。   二十三年,太宗寢疾,召遂良及長孫無忌入臥內,謂之曰:「卿等忠烈,簡在朕心。昔漢武寄霍光,劉備托葛亮,朕之後事,一以委卿。太子仁孝,卿之所悉,必須盡誠輔佐,永保宗社。」又顧謂太子曰:「無忌、遂良在,國家之事,汝無憂矣。」仍命遂良草詔。高宗即位,賜爵河南縣公。永徽元年,進封郡公。尋坐事出為同州刺史。三年,征拜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監修國史,加光祿大夫。其月,又兼太子賓客。四年,代張行成為尚書右僕射,依舊知政事。   六年,高宗將廢皇后王氏,立昭儀武氏為皇后,召太尉長孫無忌、司空李勣、尚書左僕射於志寧及遂良以籌其事。將入,遂良謂無忌等曰:「上意欲廢中宮,必議其事,遂良今欲陳諫,眾意如何?」無忌曰:「明公必須極言,無忌請繼焉。」及入,高宗難於發言,再三顧謂無忌曰:「莫大之罪,絕嗣為甚。皇后無胤息,昭儀有子,今欲立為皇后,公等以為何如?」遂良曰:「皇后出自名家,先朝所娶,伏事先帝,無愆婦德。先帝不豫,執陛下手以語臣曰:『我好兒好婦,今將付卿。』陛下親承德音,言猶在耳。皇后自此未聞有愆,恐不可廢。臣今不敢曲從,上違先帝之命,特願再三思審。愚臣上忤聖顏,罪合萬死,但願不負先朝厚恩,何顧性命?」遂良致笏於殿陛,曰:「還陛下此笏。」仍解巾叩頭流血。帝大怒,令引出。長孫無忌曰:「遂良受先朝顧命,有罪不加刑。」翌日,帝謂李勣曰:「冊立武昭儀之事,遂良固執不從。遂良既是受顧命大臣,事若不可,當且止也。」勣對曰:「此乃陛下家事,不合問外人。」帝乃立昭儀為皇后,左遷遂良潭州都督。顯慶二年,轉桂州都督。未幾,又貶為愛州刺史。明年,卒官,年六十三。   遂良卒後二歲余,許敬宗、李義府奏言長孫無忌所構逆謀,並遂良扇動,乃追削官爵,子孫配流愛州。弘道元年二月,高宗遺詔放還本郡。神龍元年,則天遺制復遂良及韓瑗爵位。   韓瑗,雍州三原人也。祖紹,隋太僕少卿。父仲良,武德初為大理少卿,受詔與郎楚之等掌定律令。仲良言於高祖曰:「周代之律,其屬三千,秦法已來,約為五百。若遠依周制,繁紊更多。且官吏至公,自當奉法,苟若徇己,豈顧刑名?請崇寬簡,以允惟新之望。」高祖然之。於是采定《開皇律》行之,時以為便。貞觀中,位至刑部尚書、秦州都督府長史、穎川縣公。瑗少有節操,博學有吏才。貞觀中,累至兵部侍郎,襲父穎川公。永徽三年,拜黃門侍郎。四年,與中書侍郎來濟皆同中書門下三品,監修國史。五年,加銀青光祿大夫。六年,遷侍中,其年兼太子賓客。時高宗欲廢王皇后,瑗涕泣諫曰:「皇后是陛下在籓府時先帝所娶,今無愆過,欲行廢黜,四海之士,誰不惕然?且國家屢有廢立,非長久之術。願陛下為社稷大計,無以臣愚,不垂采察。」帝不納。明日,瑗又諫,悲泣不能自勝。帝大怒,促令引出。尋而尚書左僕射褚遂良以忤旨左授潭州都督,瑗復上疏理之曰:   古之聖王,立諫鼓,設謗木,冀欲聞逆耳之言,甘苦口之議,發揚大化,裨益洪猷,垂令譽於將來,播休聲於不朽者也。伏見詔書以褚遂良為潭州都督,臣夙夜思之,用增感激。臣識慚知遠,業謝通經,載撫愚情,誠為未可。遂良運偶昇平,道昭前烈,束髮從宦,方淹累稔。趨侍陛下,俄歷歲年,不聞涓滴之愆,常睹勤勞之效。竭忠誠於早歲,罄直道於茲年。體國忘家,捐身徇物,風霜其操,鐵石其心。誠可重於皇明,詎專方於曩昔?且先帝納之於帷幄,寄之以心膂,德逾水石,義冠舟車,公家之利,言無不可。及纏悲四海,遏密八音,竭忠國家,親承顧托,一德無二,千古懍然。此不待臣言,陛下備知之矣。臣嘗有此心,未敢聞奏。且萬姓失業,旰食忘勞;一物不安,納隍軫慮,在於微細,寧得過差。況社稷之舊臣,陛下之賢佐,無聞罪狀,斥去朝廷,內外氓黎,鹹嗟舉措。觀其近日言事,披誠懇切,詎肯後陛下之德,異於堯、舜;懼陛下之過,塵於史冊。而乃深遭厚謗,重負丑言,可以痛志士之心,損陛下之明也。臣聞晉武弘裕,不貽劉毅之誅;漢祖深仁,無恚周昌之直。而遂良被遷,已經寒暑,違忤陛下,其罰塞焉。伏願p面鑒無辜,稍寬非罪,俯矜微款,以順人情。   疏奏,帝謂瑗曰:「遂良之情,朕亦知之矣。然其悖戾犯上,以此責之,朕豈有過,卿言何若是之深也!」瑗對曰:「遂良可謂社稷忠臣,臣恐以諛佞之輩,蒼蠅點白,損陷忠貞。昔微子去之而殷國以亡,張華不死而綱紀不亂,國之欲謝,善人其衰。今陛下富有四海,八紘清泰,忽驅逐舊臣,而不垂省察乎!伏願違彼覆車,以收往過,垂勸誡於事君,則群生幸甚。」帝竟不納。瑗以言不見用,憂憤上表,請歸田里,詔不許。顯慶二年,許敬宗、李義府希皇后之旨,誣奏瑗與褚遂良潛謀不軌,以桂州用武之地,故授遂良桂州刺史,實以為外援。於是更貶遂良為愛州刺史,左授瑗振州刺史。四年,卒官,年五十四。明年,長孫無忌死,敬宗等又奏瑗與無忌通謀,遣使殺之。及使至,瑗已死,更發棺驗屍而還,籍沒其家,孫配徙嶺表。神龍元年,則天遺制令復其官爵。   來濟,揚州江都人,隋左翊衛大將軍榮國公護子也。宇文化及之難,闔門遇害。濟幼逢家難,流離艱險,而篤志好學,有文詞,善談論,尤曉時務。舉進士,貞觀中累轉通事舍人。太子承乾之敗,太宗謂侍臣曰:「欲何以處承乾?」群臣莫敢對,濟進曰:「陛下上不失作慈父,下得盡天年,即為善矣。」帝納其言。俄除考功員外郎。十八年,初置太子司議郎,妙選人望,遂以濟為之,仍兼崇賢館直學士。尋遷中書舍人,與令狐德棻等撰《晉書》。永徽二年,拜中書侍郎,兼弘文館學士,監修國史。四年,同中書門下三品。五年,加銀青光祿大夫,以修國史功封南陽縣男,賜物七百段。六年,遷中書令、檢校吏部尚書。時高宗欲立昭儀武氏為宸妃,濟密表諫曰:「宸妃古無此號,事將不可。」武皇后既立,濟等懼不自安;後乃抗表稱濟忠公,請加賞慰,而心實惡之。顯慶元年,兼太子賓客,進爵為侯,中書令如故。二年,又兼太子詹事。尋而許敬宗等奏濟與褚遂良朋黨構扇,左授台州刺史。五年,徙庭州刺史。龍朔二年,突厥入寇,濟總兵拒之,謂其眾曰:「吾嘗掛刑網,蒙赦性命,當以身塞責,特報國恩。」遂不釋甲冑赴賊,沒於陣。時年五十三,贈楚州刺史,給靈輿遞還鄉。有文集三十卷,行於代。   濟兄亙,有學行,與濟齊名。上元中,官至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   上官儀,本陝州陝人也。父弘,隋江都宮副監,因家於江都。大業末,弘為將軍陳稜所殺,儀時幼,藏匿獲免。因私度為沙門,游情釋典,尤精《三論》,兼涉獵經史,善屬文。貞觀初,楊仁恭為都督,深禮待之。舉進士。太宗聞其名,召授弘文館直學士。累遷秘書郎。時太宗雅好屬文,每遣儀視草,又多令繼和,凡有宴集,儀嘗預焉。俄又預撰《晉書》成,轉起居郎,加級賜帛。高宗嗣位,遷秘書少監。龍朔二年,加銀青光祿大夫、西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兼弘文館學士如故。本以詞彩自達,工於五言詩,好以綺錯婉媚為本。儀既貴顯,故當時多有效其體者,時人謂為上官體。儀頗恃才任勢,故為當代所嫉。麟德元年,宦者王伏勝與梁王忠抵罪,許敬宗乃構儀與忠通謀,遂下獄而死,家口籍沒。子庭芝,歷位周王府屬。與儀俱被殺。庭芝有女,中宗時為昭容,每侍帝草制誥,以故追贈儀為中書令、秦州都督、楚國公;庭芝黃門侍郎、岐州刺史、天水郡公,仍令以禮改葬。   史臣曰:褚河南上書言事,亹癖有經世遠略。魏徵、王珪之後,骨鯁風彩,落落負王佐器者,殆難其人。名臣事業,河南有焉。昔齊人饋樂而仲尼去,戎王溺妓而由余奔,婦人之言,聖哲懼罹其禍,況二佞據衡軸之地,為正人之魑魅乎!古之志士仁人,一言相期,死不之悔,況於君臣之間,受托孤之寄,而以利害禍福,忘平生之言哉!而韓、來諸公,可謂守死善道,求福不回者焉。   贊曰:褚公之言,和樂愔愔,鐘石在虡,動成雅音。二猘雙吠,三賢一心。人皆觀望,我不浮沉。   列傳第三十一   ○崔敦禮 盧承慶 劉祥道 李敬玄 李義琰 孫處約 樂彥瑋 趙仁本   崔敦禮,雍州咸陽人,隋禮部尚書仲方孫也。其先本居博陵,世為山東著姓,魏末徙關中。敦禮本名元禮,高祖改名焉。頗涉文史。重節義,嘗慕蘇子卿之為人。武德中,拜通事舍人。九年,太宗使敦禮往幽州召廬江王瑗。瑗舉兵反,執敦禮,問京師之事,敦禮竟無異詞。太宗聞而壯之,遷左衛郎將,賜以良馬及黃金雜物。貞觀元年,擢拜中書舍人,遷兵部侍郎,頻使突厥。累轉靈州都督。二十年,征為兵部尚書。又奉詔安撫回紇、鐵勒部落。時延陀寇邊,敦禮與英國公李勣瀚海都督回紇吐迷度為其下所殺,詔敦禮往就部落綏輯之,因立其嗣子而還。敦禮深識蕃情,凡所奏請,事多允會。永徽四年,代高季輔為侍中,累封固安縣公,仍修國史。六年,加光祿大夫,代柳奭為中書令,尋又兼檢校太子詹事。敦禮以老疾屢陳乞請退。顯慶元年,拜太子少師,仍同中書門下三品。敕召其子定襄都督府司馬餘慶,使侍其疾。尋卒,年六十餘。高宗舉哀於東雲龍門,賜東園秘器,贈開府儀同三司、并州大都督,陪葬昭陵,賻絹布八百段、米粟八百碩,謚曰昭。子餘慶,官至兵部尚書。敦禮孫貞慎,神龍初為兵部侍郎。   盧承慶,幽州范陽人。隋武陽太守思道孫也。父赤松,大業末為河東令。與高祖有舊,聞義師至霍邑,棄縣迎接,拜行台兵部郎中。武德中,累轉率更令,封范陽郡公,尋卒。承慶美風儀,博學有才幹,少襲父爵。貞觀初,為秦州都督府戶曹參軍。因奏河西軍事,太宗奇其明辯,擢拜考功員外郎。累遷民部侍郎。太宗嘗問歷代戶口多少之數,承慶敘夏、殷以後迄於周、隋,皆有依據,太宗嗟賞久之。尋令兼檢校兵部侍郎,仍知五品選事。承慶辭曰:「選事職在尚書,臣今掌之,便是越局。」太宗不許,曰:「朕今信卿,卿何不自信也?」俄歷雍州別駕、尚書左丞。永徽初,為褚遂良所構,出為益州大都督府長史。遂良俄又求索承慶在雍州舊事奏之,由是左遷簡州司馬。歲余,轉洪州長史。會高宗將幸汝州之溫湯,擢承慶為汝州刺史,入為光祿卿。顯慶四年,代杜正倫為度支尚書,仍同中書門下三品。尋坐度支失所,出為潤州刺史,再遷雍州長史,加銀青光祿大夫。總章二年,代李乾祐為刑部尚書,以年老請致仕,許之,仍加金紫光祿大夫。三年,病卒,年七十六。臨終誡其子曰:「死生至理,亦猶朝之有暮。吾終,斂以常服;晦朔常繯S,不用牲牢;墳高可認,不須廣大;事辦即葬,不須卜擇;墓中器物,瓷漆而已;有棺無槨,務在簡要;碑誌但記官號、年代,不須廣事文飾。」贈幽州都督,謚曰定。   弟承業,亦有學識。貞觀末,官至雍州長史、檢校尚書左丞。兄弟相次居此任,時人榮之。俄坐承慶事左遷忠州刺史。顯慶初,復為雍州長史。前後皆有能名。三遷左肅機,兼掌司列選事,賜爵魏縣子。總章中,卒於揚州大都督府長史,贈洺州刺史,謚曰簡。承業弟承泰,齊州長史。   承泰子齊卿,長安初,為雍州錄事參軍。時則天令雍州長史薛季旭擇僚吏堪為御史者,季旭以聞,齊卿薦長安尉盧懷慎、李休光、萬年尉李乂、崔湜、咸陽丞倪若水、盩厔尉田崇辟、新豐尉崔日用,後皆至大官。齊卿,開元初為豳州刺史。時張守珪為果毅,齊卿禮接之,謂曰:「十年內當知節度。」果如其言,時人謂齊卿有人倫之鑒。齊卿好酒,飲至斗余不亂,寬厚可親,士友以此善之。累遷太子詹事,封廣陽縣公,尋卒。承慶弟孫藏用,別有傳。   劉祥道,魏州觀城人也。父林甫,武德初為內史舍人,時兵機繁速,庶事草創,高祖委林甫專典其事,以才幹見稱。尋詔與中書令蕭瑀等撰定律令,林甫因著《律議》萬餘言。久之,擢拜中書侍郎,賜爵樂平男。貞觀初,再遷吏部侍郎。初,隋代赴選者,以十一月為始,至春即停,選限既促,選司多不究悉。時選人漸眾,林甫奏請四時聽選,隨到注擬,當時甚以為便。時天下初定,州府及詔使多有赤牒授官,至是停省,盡來赴集,將萬餘人。林甫隨才銓擢,鹹得其宜。時人以林甫典選,比隋之高孝基。三年,病卒,臨終上表薦賢,太宗甚嘉悼之,賜絹二百五十匹。祥道少襲父爵。永徽初,歷中書舍人、御史中丞、吏部侍郎。顯慶二年,遷黃門侍郎,仍知吏部選事。祥道以銓綜之術猶有所闕,乃上疏陳其得失。其一曰:   今之選司取士,傷多且濫,每年入流,數過一千四百,傷多也。雜色入流,不加銓簡,是傷濫也。經明行修之士,猶或罕有正人,多取胥徒之流,豈能皆有德行?即知共厘務者,善人少而惡人多。有國以來,已四十載,尚未刑措,豈不由此乎?但服膺先王之道者,奏第然始付選;趨走几案之間者,不簡便加祿秩。稽古之業,雖則難知,斗筲之材,何其易進?其雜色應入流人,望令曹司試判訖,簡為四等奏聞。第一等付吏部,第二等付兵部,次付主爵,次付司勳。其行署等私犯公坐情狀可責者,雖經赦降,亦量配三司;不經赦降者,放還本貫。冀入流不濫,官無冗雜,且令胥徒之輩,漸知勸勉。   其二曰:   古之選者,為官擇人,不聞取人多而官員少。今官員有數,入流無限,以有數供無限,遂令九流繁總,人隨歲積。謹約准所須人,量支年別入流者。今內外文武官一品以下,九品已上,一萬三千四百六十五員,略舉大數,當一萬四千人。壯室而仕,耳順而退,取其中數,不過支三十年。此則一萬四千人,三十年而略盡。若年別入流者五百人,經三十年便得一萬五千人,定須者一萬三千四百六十五人,足充所須之數。況三十年之外,在官者猶多,此便有餘,不慮其少。今年常入流者,遂逾一千四百,計應須數外,其餘兩倍。又常選放還者,仍停六七千人,更復年別新加,實非處置之法。   其三曰:   儒為教化之本,學者之宗。儒教不興,風俗將替。今庠序遍於四海,儒生溢於三學。誘掖之方,理實為備,而獎進之道,事或未周。但永徽已來,於今八載,在官者以善政粗聞,論事者以一言可采,莫不光被綸音,超升不次。而儒生未聞恩及,臣故以為獎進之道未周。   其四曰:   國家富有四海,已四十年,百姓官僚,未有秀才之舉。豈今人之不如昔人,將薦賢之道未至?寧可方稱多士,遂間斯人。望六品已下,爰及山谷,特降綸言,更審搜訪,仍量為條例,稍加優獎。不然,赫赫之辰,斯舉遂絕,一代盛事,實為朝廷惜之。   其五曰:   唐、虞三載考績,黜陟幽明。兩漢用人,亦久居其職。所以因官命氏,有倉、庾之姓。魏、晉以來,事無可紀。今之在任,四考即遷。官人知將秩滿,必懷去就;百姓見有遷代,能無苟且?以去就之人,臨苟且之輩,責以移風易俗,其可得乎!望經四考,就任加階,至八考滿,然後聽選。還淳反樸,雖未敢必期;送故迎新,實稍減勞弊。   其六曰:   尚書省二十四司及門下中書都事、主書、主事等,比來選補,皆取舊任流外有刀筆之人。縱慾參用士流,皆以儔類為恥,前後相承,遂成故事。且掖省崇峻,王言秘密,尚書政本,人物攸歸,而多用胥徒,恐未盡銓衡之理。望有釐革,稍清其選。   明年,中書令杜正倫亦言入流人多,為政之弊。高宗遣祥道與正倫詳議其事。時公卿已下,憚於改作,事竟不行。祥道尋以修禮功,進封陽城縣侯。四年,遷刑部尚書,每覆大獄,必歔欷累歎,奏決之日,為之再不食。龍朔元年,權檢校蒲州刺史。三年,兼檢校雍州長史,俄遷右相。祥道性謹慎,既居宰相,深懷憂懼。數自陳老疾,請退就閒職。俄轉司禮太常伯,罷知政事。麟德二年,將有事於泰山。有司議依舊禮,皆以太常卿為亞獻,光祿卿為終獻。祥道駁曰:「昔在三代,六卿位重,故得佐祠。漢、魏以來,權歸台省,九卿皆為常伯屬官。今登封大禮,不以八座行事,而用九卿,無乃徇虛名而忘實事乎!」高宗從其議,竟以司徒徐王元禮為亞獻,祥道為終獻。事畢,進爵廣平郡公。乾封元年,又上表乞骸骨,優制加金紫光祿大夫,聽致仕。其年卒,年七十一,贈幽州都督,謚曰宣。子齊賢襲爵。   齊賢,初自侍御史出為晉州司馬,高宗聞其方正,甚禮之。時將軍史興宗嘗從帝於苑中弋獵,因言晉州出好鷂,劉齊賢見為司馬,請使捕之。帝曰:「劉齊賢豈是覓鷂人耶!卿何以此待之?」遂止。齊賢後避章懷太子名,改名景先。永淳中,累遷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則天臨朝,代裴炎為侍中。及裴炎下獄,景先與鳳閣侍郎胡元范抗詞明其不反,則天甚怒之。炎既誅死,景先左遷普州刺史,未到,又貶授吉州長史。永昌年,為酷吏所陷,繫於獄,自縊死,仍籍沒其家。景先自祖、父三代皆為兩省侍郎及典選,又叔父吏部郎中應道、從父弟禮部侍郎令植等八人,前後為吏部郎中員外,有唐已來,無有其比雲。   李敬玄,亳州譙人也。父孝節,谷州長史。敬玄博覽群書,特善五禮。貞觀末,高宗在東宮,馬周啟薦之,召入崇賢館,兼預侍讀,仍借御書讀之。敬玄雖風格高峻,有不可犯之色,然勤於造請,不避寒暑,馬周及許敬宗等皆推薦延譽之。乾封初,歷遷西台舍人、弘文館學士。總章二年,累轉西台侍郎,兼太子右中護、同東西台三品,兼檢校司列少常伯。時員外郎張仁禕有時務才,敬玄以曹事委之。仁禕始造姓歷,改修狀樣、銓歷等程式,處事勤勞,遂以心疾而卒。敬玄因仁禕之法,典選累年,銓綜有序。自永徽以後,選人轉多,當其任者,罕聞稱職,及敬玄掌選,天下稱其能。預選者歲有萬餘人,每於街衢見之,莫不知其姓名。其被放有訴者,即口陳其書判失錯及身負殿累,略無差殊。時人鹹服其強記,莫之敢欺。選人有杭州參軍徐太玄者,初在任時,同僚有張惠犯贓至死,太玄哀其母老,乃詣獄自陳與惠同受。惠贓數既少,遂得減死,太玄亦坐免官,不調十餘年。敬玄知而大嗟賞之,擢授鄭州司功參軍,太玄由是知名,後官至秘書少監、申王師,以德行為時所重。敬玄賞鑒,多此類也。鹹亨二年,授中書侍郎,余並如故。三年,加銀青光祿大夫,行吏部侍郎,依舊兼太子右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四年,監修國史。上元二年,拜吏部尚書,仍依舊兼太子左庶子,監修國史、同中書門下三品。敬玄久居選部,人多附之。前後三娶,皆山東士族。又與趙郡李氏合譜,故台省要職,多是其同族婚媾之家。高宗知而不悅,然猶不彰其過。儀鳳元年,代劉仁軌為中書令。調露二年,吐蕃入寇,仁軌先與敬玄不協,遂奏請敬玄鎮守西邊。敬玄自以素非邊將之才,固辭。高宗謂曰:「仁軌若須朕,朕即自往,卿不得辭也。」竟以敬玄為洮河道大總管,兼安撫大使,仍檢校鄯州都督,率兵以御吐蕃。及將戰,副將工部尚書劉審禮先鋒擊之。敬玄聞賊至,狼狽卻走。審禮既無繼援,遂沒於陣。俄有詔留敬玄於鄯州防禦,敬玄累表稱疾,乞還醫療。許之。既入見,驗疾不重,高宗責其詐妄,又積其前後愆失,貶授衡州刺史。稍遷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永淳元年卒,年六十八,贈兗州都督。撰《禮論》六十卷、《正論》三卷、文集三十卷。子思沖,神龍初,歷工部侍郎、左羽林軍將軍,從節愍太子誅武三思,事敗見殺,籍沒其家。敬玄弟元素,亦有吏才,初為武德令。時懷州刺史李文暕將調率金銀造常滿尊以獻,百姓甚弊之,官吏無敢異議者。元素抗詞固執,文暕乃損其制度,以家財營之。延載元年,自文昌左丞遷鳳閣侍郎、鳳閣鸞台平章事,加銀青光祿大夫。萬歲通天二年,坐與洛州錄事參軍綦連耀交結,為武懿宗所陷,被殺,神龍初雪免。   李義琰,魏州昌樂人,常州刺史玄道族孫也。其先自隴西徙山東,世為著姓。父玄德,癭陶令。義琰少舉進士,累補太原尉。時李勣為并州都督,僚吏皆望風懾懼,義琰獨廷折曲直,勣甚禮之。義琰,麟德中為白水令,有能名,拜司刑員外郎。上元中,累遷中書侍郎,又授太子右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時天後預知國政,高宗嘗欲下詔令後攝知國事,義琰與中書令郝處俊固爭,以為不可,事竟寢。義琰身長八尺,博學多識,高宗每有顧問,言皆切直。章懷太子之廢也,高宗慰勉官僚,盡捨罪,令復其位。庶子薛元超等皆舞蹈謝恩,義琰獨引罪涕泣,時論美之。義琰宅無正寢,弟義璡為司功參軍,乃市堂材送焉。及義璡來覲,義琰謂曰:「以吾為國相,豈不懷愧?更營美室,是速吾禍,此豈愛我意哉!」義璡曰:「凡人仕為丞尉,即營第宅,兄官高祿重,豈宜卑陋以逼下也?」義琰曰:「事難全遂,物不兩興。既有貴仕,又廣其宇,若無令德,必受其殃。吾非不欲之,懼獲戾也。」竟不營構,其木為霖雨所腐而棄之。義琰後改葬父母,使舅氏移其舊塋,高宗知而怒曰:「豈以身在樞要,凌蔑外家,此人不可更知政事。」義琰聞而不自安,以足疾上疏乞骸骨,乃授銀青光祿大夫,聽致仕。乃將歸東都田里,公卿已下祖餞於通化門外,時人以比漢之二疏。垂拱初,起為懷州刺史。義琰自以失則天意,恐禍及,固辭不拜。四年,卒於家。義琰從祖弟義琛,永淳初,為雍州長史。時關輔大饑,高宗令貧人散於商、鄧逐食。義琛恐黎人流轉,因此不還,固爭之。由是忤旨,出為梁州都督,轉岐州刺史,稱為良吏。卒官。   高宗時宰相,又有孫處約、樂彥瑋、趙仁本。並有名跡。   孫處約者,汝州郟城人也。貞觀中,為齊王祐記室。祐既失德,處約數上書諫之。祐既誅,太宗親檢其家文疏,得處約諫書,甚嗟賞之。累轉中書舍人。其年,中書令杜正倫奏請更授一舍人,與處約同知制誥,高宗曰:「處約一人足辦我事,何須多也。」處約以預修《太宗實錄》成,賜物七百段。三遷中書侍郎,與李勣、許敬宗同知國政。尋避中宮諱,改名茂道。坐事左轉司禮少常伯。顯慶中,拜少司成,以老疾請致仕,許之,尋卒。子佺,睿宗時為左羽林大將軍,征契丹戰歿。   樂彥瑋者,雍州長安人。顯慶中,為給事中。時故侍中劉洎之子詣闕上言,洎貞觀末為褚遂良所譖枉死,稱冤請雪,中書侍郎李義府又左右之。高宗以問近臣,眾希義府之旨,皆言其枉。彥瑋獨進曰:「劉洎大臣,舉措須合軌度,人主暫有不豫,豈得即擬負國?先朝所責,未是不愜。且國君無過舉,若雪洎之罪,豈可謂先帝用刑不當乎?」然其言,遂寢其事。彥瑋尋丁憂,起為唐州刺史。及入辭,高宗記其言直,復拜東台舍人。累遷西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乾封元年,代劉仁軌為大司憲,官名復舊,改為御史大夫。上元三年卒,贈秦州都督,永昌年,以子思晦貴,重贈揚州大都督。思晦,則天時官至鸞台侍郎,兼檢校天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為酷吏所殺。   趙仁本者,陝州河北人也。貞觀中,累轉殿中侍御史。自義寧已來,詔敕皆手自纂錄,臨事皆暗記之,甚為當時所伏。會有敕差一御史遠使,同列遞相辭托,仁本越次請行,言於治書侍御史馬周曰:「食君之祿,死君之事。雖復跋涉艱險,所不敢辭也。」及回,事又稱旨,擢吏部員外郎。乾封中,歷遷東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尋轉司列少常伯,知政事如故。時許敬宗為右相,頗任權勢,仁本拒其請托,遂為敬宗所構,俄授尚書左丞,罷知政事。鹹亨初卒官。   史臣論曰:崔、盧數公,皆以忠清文行,致位樞要。恪恭匪懈,以保名位,誠所謂持盈守成,太平之君子。然敬玄之擢太玄,可謂能舉善者矣。義琰腐材而不營第捨,可謂有儉德矣。彥瑋獨遏奸臣,仁本請當遠使,終升輔相,不亦宜乎!   贊曰:盧、劉兩族,奕世名卿。二李、二樂,俱號公清。權臣獨抗,美第不營。以茲輔弼,無愧德聲。  列傳第三十二   ○許敬宗 李義府 少子湛   許敬宗,杭州新城人,隋禮部侍郎善心子也。其先自高陽南渡,世仕江左。敬宗幼善屬文,舉秀才,授淮陽郡司法書佐,俄直謁者台,奏通事舍人事。江都之難,善心為宇文化及所害。敬宗流轉,投於李密,密以為元帥府記室,與魏徵同為管記。武德初,赤牒擬漣州別駕。太宗聞其名,召補秦府學士。貞觀八年,累除著作郎,兼修國史,遷中書舍人。十年,文德皇后崩,百官縗絰。率更令歐陽詢狀貌醜異,眾或指之,敬宗見而大笑,為御史所劾,左授洪州都督府司馬。累遷給事中,兼修國史。十七年,以修《武德》、《貞觀實錄》成,封高陽縣男,賜物八百段,權檢校黃門侍郎。高宗在春宮,遷太子右庶子。十九年,太宗親伐高麗,皇太子定州監國,敬宗與高士廉等共知機要。中書令岑文本卒於行所,令敬宗以本官檢校中書侍郎。太宗大破遼賊於駐蹕山,敬宗立於馬前受旨草詔書,詞彩甚麗,深見嗟賞。先是,庶人承乾廢黜,宮僚多被除削,久未收敘。敬宗上表曰:「臣聞先王慎罰,務在於恤刑,往哲寬仁,義在於宥過。聖人之道,莫尚於茲。竊見廢官,五品以上,除名棄斥,頗歷歲時。但庶人疇昔之年,身處不疑之地,苞藏悖逆,陰結宰臣,所預奸謀,多連宗戚。禍生慮表,非可防萌,宮內官僚,迥無關預。今乃投鼠及器,孰謂無冤?焚山毀玉,稍同遷怒。伏尋先典,例有可原。昔吳國陪臣,則爰絲不坐於劉濞;昌邑中尉,則王吉免緣於海昏。譬諸欒布,乃策名於彭越;比乎田叔,亦委質於張敖。主以凶逆,陷其誅夷;臣以賢良,荷彼收擢。歷觀往代,此類尤多。近者有隋,又遵斯義。楊勇之廢,罪止加於佞人,李綱之徒,皆不預於刑網。古今裁其折衷,史籍稱為美談。而今張玄素、令狐德棻、趙弘智、裴宣機、蕭鈞等,並砥節勵操,有雅望於當朝;經明行修,播令名於天下。或以直言而遭箠撲,或以忤意而見猜嫌,一概雷同,並罹天憲,恐於王道,傷在未弘。」由是玄素等稍得敘用。二十一年,加銀青光祿大夫。   高宗嗣位,代於志寧為禮部尚書。敬宗嫁女與蠻酋馮盎之子,多納金寶,為有司所劾,左授鄭州刺史。永徽三年,入為衛尉卿,加弘文館學士,兼修國史。六年,復拜禮部尚書,高宗將廢皇后王氏而立武昭儀,敬宗特贊成其計。長孫無忌、褚遂良、韓瑗等並直言忤旨,敬宗與李義府潛加誣構,並流死於嶺外。顯慶元年,加太子賓客,尋冊拜侍中,監修國史。三年,進封郡公,尋贈其父善心為冀州刺史。高宗因於古長安城遊覽,問侍臣曰:「朕觀故城舊基,宮室似與百姓雜居,自秦、漢已來,幾代都此?」敬宗對曰:「秦都咸陽,郭邑連跨渭水,故云『渭水貫都,以象天河。』至漢惠帝始築此城,其後苻堅、姚萇、後周並都之。」帝又問:「昆明池是漢武帝何年中開鑿?」敬宗對曰:「武帝遣使通西南夷,而為昆明滇池所閉,欲伐昆明國,故因鎬之舊澤,以穿此池,用習水戰,元狩三年事也。」帝因令敬宗與弘文館學士具檢秦、漢已來歷代宮室處所以奏。其年,代李義府為中書令,任遇之重,當朝莫比。龍朔二年,從新令改為右相,加光祿大夫。三年,冊拜太子少師、同東西台三品,並依舊監修國史。乾封初,以敬宗年老,不能行步,特令與司空李勣,每朝日各乘小馬入禁門至內省。   敬宗自掌知國史,記事阿曲。初,虞世基與敬宗父善心同為宇文化及所害,封德彝時為內史舍人,備見其事,因謂人曰:「世基被誅,世南匍匐而請代;善心之死,敬宗舞蹈以求生。」人以為口實,敬宗深銜之,及為德彝立傳,盛加其罪惡。敬宗嫁女與左監門大將軍錢九隴,本皇家隸人,敬宗貪財與婚,乃為九隴曲敘門閥,妄加功績,並升與劉文靜、長孫順德同卷。敬宗為子娶尉遲寶琳孫女為妻,多得賂遺,及作寶琳父敬德傳,悉為隱諸過咎。太宗作《威鳳賦》以賜長孫無忌,敬宗改雲賜敬德。白州人龐孝泰,蠻酋凡品,率兵從征高麗,賊知其懦,襲破之。敬宗又納其寶貨,稱孝泰頻破賊徒,斬獲數萬。漢將驍健者,唯蘇定方與龐孝泰耳,曹繼叔、劉伯英皆出其下。虛美隱惡如此!初,高祖、太宗兩朝實錄,其敬播所修者,頗多詳直,敬宗又輒以己愛憎曲事刪改,論者尤之。然自貞觀已來,朝廷所修《五代史》及《晉書》、《東殿新書》、《西域圖志》、《文思博要》、《文館詞林》、《累璧》、《瑤山玉彩》《姓氏錄》、《新禮》,皆總知其事,前後賞賚,不可勝紀。敬宗好色無度。其長子昂頗有才藻,歷位太子舍人。母裴氏早卒。裴侍婢有姿色,敬宗嬖之,以為繼室,假姓虞氏。昂素與通,烝之不絕,敬宗怒黜虞氏,加昂以不孝,奏請流於嶺外。顯慶中,表乞昂還,除虔化令,尋卒。鹹亨元年,抗表乞骸骨,詔聽致仕,仍加特進,俸祿如舊。三年薨,年八十一。高宗為之舉哀,廢朝三日,詔文武百官就第赴哭,冊贈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大都督,陪葬昭陵。文集八十卷。太常將定謚,博士袁思古議曰:「敬宗位以才升,歷居清級,然棄長子於荒徼,嫁少女於夷落。聞《詩》學《禮》,事絕於趨庭;納采問名,唯聞於黷貨。白圭斯玷,有累清塵,易名之典,須憑實行。按謚法『名與實爽曰繆』,請謚為『繆』。」敬宗孫、太子舍人彥伯不勝其恥,與思古大相忿競,又稱思古與許氏先有嫌隙,請改謚官。太常博士王福畤議曰:「謚者,飾終之稱也,得失一朝,榮辱千載。若使嫌隙是實,即合據法推繩;如其不虧直道,義不可奪,官不可侵。二三其德,何以言禮?福畤忝當官守,匪躬之故。若順風阿意,背直從曲,更是甲令虛設,將謂禮院無人,何以激揚雅道,顧視同列!請依思古謚議為定。」戶部尚書戴至德謂福畤曰:「高陽公任遇如此,何以定謚為『繆』?」答曰:「昔晉司空何曾薨,太常博士秦秀謚為繆丑公。何曾既忠且孝,徒以日食萬錢,所以貶為繆丑。況敬宗忠孝不逮於曾,飲食男女之累,有逾於何氏,而謚之為『繆』,無負於許氏矣。」時有詔令尚書省五品已上重議,禮部尚書袁思敬議稱:「按謚法『既過能改曰恭』,請謚曰『恭』。」詔從其議。彥伯,昂之子,起家著作郎。敬宗末年文筆,多令彥伯代作。又納婢妾讒言,奏流於嶺表,後遇赦得還,除太子舍人。早卒,有集十卷。   李義府,瀛州饒陽人也。其祖為梓州射洪縣丞,因家於永泰。貞觀八年,劍南道巡察大使李大亮以義府善屬文,表薦之。對策擢第,補門下省典儀。黃門侍郎劉洎、侍書御史馬周皆稱薦之,尋除監察御史。又敕義府以本官兼侍晉王。及升春宮,除太子舍人,加崇賢館直學士,與太子司議郎來濟俱以文翰見知,時稱來、李。義府嘗獻《承華箴》,其辭曰:   邃初冥昧,元氣氤氳。二儀始闡,三才既分。司乾立宰,出《震》為君。化昭淳樸,道映典墳。功成揖讓,事極華、勳。肇興夏啟,降及姬文。鹹資繼德,永樹高芬。百代沿襲,千齡奉聖。粵若我後,丕承寶命。允穆三階,爰齊七政。時雍化洽,風移俗盛。載崇國本,式延家慶。《震》維標德,《離》警體正。寄切宗祧,事隆監撫。思皇茂則,敬詢端輔。業光啟、誦,藝優干羽。九載崇儒,三朝問豎,歷選儲儀,遺文在斯。望試登俎,高諭喬枝。俯容思順,非禮無施。前修盛業,來哲通規。飭躬是蹈,則叡問風馳;立志或爽,則玄猷日虧。無恃尊極,修途難測;無恃親賢,失德靡全。勿輕小善,積小而名自聞;勿輕微行,累微而身自正。佞諛有類,邪巧多方。其萌不絕,其害必彰。監言斯屏,儲業攸昌。竊惟令嗣,有殊前事。雖以貴以賢,而非長非次。皇明眷德,超倫作貳。匪懋聲華,莫酬恩異。匪崇徽烈,莫符天志。勉之又勉,光茲守器。下臣司箴,敢告近侍。   太子表上其文,優詔賜帛四十匹,又令預撰《晉書》。高宗嗣位,遷中書舍人。永徽二年,兼修國史,加弘文館學士。高宗將立武昭儀為皇后,義府嘗密申協贊,尋擢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監修國史,賜爵廣平縣男。   義府貌狀溫恭,與人語必嬉怡微笑,而褊忌陰賊。既處權要,欲人附己,微忤意者,輒加傾陷。故時人言義府笑中有刀,又以其柔而害物,亦謂之「李貓。」顯慶元年,以本官兼太子右庶子,進爵為侯。有洛州婦人淳于氏,坐奸繫於大理,義府聞其姿色,囑大理丞畢正義求為別宅婦,特為雪其罪。卿段寶玄疑其故,遽以狀聞,詔令按其事,正義惶懼自縊而死。侍御史王義方廷奏義府犯狀,因言其初容貌為劉洎、馬周所幸,由此得進,言詞猥褻。帝怒,出義方為萊州司戶,而不問義府奸濫之罪。義府云:「王御史妄相彈奏,得無愧乎?」義方對云:「仲尼為魯司寇七日,誅少正卯於兩觀之下;義方任御史旬有六日,不能去奸邪於雙闕之前,實以為愧。」尋兼太子左庶子。二年,代崔敦禮為中書令,兼檢校御史大夫,監修國史、學士並如故。尋加太子賓客,進封河間郡公。三年,又追贈其父德晟為魏州刺史,諸子孩抱者並列清官,詔為造甲第,榮寵莫之能比。而義府貪冒無厭,與母、妻及諸子、女婿賣官鬻獄,其門如市。多引腹心,廣樹朋黨,傾動朝野。初,杜正倫為中書侍郎,義府時任典儀,至是乃與正倫同為中書令。正倫每以先進自處,不下義府,而中書侍郎李友益密與正倫共圖議義府,更相伺察。義府知而密令人封奏其事。正倫與義府訟於上前,各有曲直。上以大臣不和,兩責之,左貶義府為普州刺史,正倫為橫州刺史,友益配流峰州。四年,復召義府兼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自余官封如故。龍朔元年,丁母憂去職。二年,起復為司列太常伯、同東西台三品。義府尋請改葬其祖父,營墓於永康陵側。三原令李孝節私課丁夫車牛,為其載土築墳,晝夜不息。於是高陵、櫟陽、富平、雲陽、華原、同官、涇陽等七縣,以孝節之故,懼不得已,悉課丁車赴役。高陵令張敬業恭勤怯懦,不堪其勞,死於作所。王公已下,爭致贈遺,其羽儀、導從、□輶、器服,並窮極奢侈。又會葬車馬祖奠供帳,自灞橋屬於三原,七十里間,相繼不絕。武德已來,王公葬送之盛,未始有也。義府本無藻鑒才,怙武後之勢,專以賣官為事。銓序失次,人多怨讟。時殷王初出閣,又以義府兼王府長史。三年,遷右相,殷王府長史仍知選事並如故。義府入則諂言自媚,出則肆其奸宄,百僚畏之,無敢言其過者。帝頗知其罪失,從容誡義府云:「聞卿兒子、女婿皆不謹慎,多作罪過,我亦為卿掩覆,未即公言,卿可誡勖,勿令如此。」義府勃然變色,腮頸俱起,徐曰:「誰向陛下道此?」上曰:「但我言如是,何須問我所從得耶!」義府睆然,殊不引咎,緩步而去。上亦優容之。初,五禮儀注,自前代相沿,吉凶畢舉。太常博士蕭楚材、孔志約以皇室凶禮為預備凶事,非臣子所宜言之。義府深然之。於是悉刪而焚焉。義府既貴之後,又自言本出趙郡,始與諸李敘昭穆,而無賴之徒苟合,藉其權勢,拜伏為兄叔者甚眾。給事中李崇德初亦與同譜敘昭穆,及義府出為普州刺史,遂即除削。義府聞而銜之,及重為宰相,乃令人誣構其罪,竟下獄自殺。初,貞觀中,太宗命吏部尚書高士廉、御史大夫韋挺、中書侍郎岑文本、禮部侍郎令狐德棻等及四方士大夫諳練門閥者修《氏族志》,勒成百卷,升降去取,時稱允當,頒下諸州,藏為永式。義府恥其家代無名,乃奏改此書,專委禮部郎中孔志約、著作郎楊仁卿、太子洗馬史玄道、太常丞呂才重修。志約等遂立格云:「皇朝得五品官者,皆升士流。」於是兵卒以軍功致五品者,盡入書限,更名為《姓氏錄》。由是搢紳士大夫多恥被甄敘,皆號此書為「勳格」。義府仍奏收天下《氏族志》本焚之。關東魏、齊舊姓,雖皆淪替,猶相矜尚,自為婚姻。義府為子求婚不得,乃奏隴西李等七家,不得相與為婚。   陰陽占候人杜元紀為義府望氣,云「所居宅有獄氣,發積錢二千萬乃可厭勝。」義府信之,聚斂更急切。義府居母服,有制朔望給哭假,義府輒微服與元紀凌晨共出城東,登古塚候望,哀禮都廢。由是人皆言其窺覘災眚,陰懷異圖。義府又遣其子右司議郎津,召長孫無忌之孫延,謂曰:「相為得一官,數日詔書當出。」居五日,果授延司津監,乃取延錢七百貫。於是右金吾倉曹參軍楊行穎表言義府罪狀,制下司刑太常伯劉祥道與侍御詳刑對推其事,仍令司空李勣監焉。按皆有實,乃下制曰:「右相、行殷王府長史、河間郡公李義府,洩禁中之語,鬻寵授之朝恩;交占候之人,輕朔望之哀禮。蓄邪黷貨,實玷衣冠;稔惡嫉賢,載虧政道。特以任使多年,未忍便加重罰,宜從遐棄,以肅朝倫。可除名長流巂州。其子太子右司議郎津,專恃權門,罕懷忌憚,姦淫是務,賄賂無厭,交遊非所,潛報機密,亦宜明罰,屏跡荒裔。可除名長流振州。」義府次子率府長史洽、千牛備身洋、子婿少府主簿柳元貞等,皆憑恃受贓,併除名長流延州。朝野莫不稱慶,時人為之語曰:「今日巨唐年,還誅四凶族。」四凶者,謂洽及柳元貞等四人也。或作《河間道行軍元帥劉祥道破銅山大賊李義府露布》,榜之通衢。義府先多取人奴婢,及敗,一時奔散,各歸其家。《露布》稱「混奴婢而亂放,各識家而競入」者,謂此也。乾封元年,大赦,長流人不許還,義府憂憤發疾卒,年五十餘。文集三十卷,傳於代;又著《宦遊記》二十卷,尋亡失。自義府流放後,朝士常憂懼,恐其復來,及聞其死,於是始安。   上元元年,大赦,義府妻子得還洛陽。如意元年,則天以義府與許敬宗、御史大夫崔義玄、中書舍人王德儉、大理正侯善業、大理丞袁公瑜等六人,在永徽中有翊贊之功,追贈義府揚州大都督,義玄益州大都督,德儉魏州刺史,公瑜江州刺史。長安元年,又賜義府子左千牛衛將軍湛及敬宗諸子實封各三百戶,義玄子司賓卿基、德儉子殿中監璇實封各二百五十戶,善業子太子右庶子知一、公瑜子殿中丞忠臣實封各二百戶。睿宗即位,景雲元年,並停義府等六家實封。   義府少子湛,年六歲時,以父貴授周王文學。神龍初,累遷右散騎常侍,襲封河間郡公。時鳳閣侍郎張柬之將誅張易之兄弟,遂引湛為左羽林將軍,令與敬暉等啟請皇太子,備陳將誅易之兄弟意,太子許之。及兵發,湛與右羽林大將軍李多祚等詣東宮迎皇太子,拒而不時出,湛進啟曰:「逆豎反道亂常,將圖不軌,宗社危敗,實在須臾。湛等諸將與南衙執事剋期誅翦,伏願殿下暫至玄武門,以副眾望。」太子曰:「凶豎悖亂,誠合誅夷,然聖躬不豫,慮有驚動。公等且止,以俟後圖。」湛曰:「諸將棄家族,共宰相同心戮力,匡輔社稷,殿下奈何不哀其懇誠而欲陷之鼎鑊?湛等微命,雖不足惜,殿下速出自止遏。」太子乃馳馬就路。湛從至玄武門,斬關而入,率所部兵直至則天所寢長生殿,環繞侍衛。因奏:「臣等奉令誅逆賊易之、昌宗,恐有漏洩,遂不獲預奏,輒陳兵禁掖,是臣等死罪。」則天謂湛曰:「卿亦是誅易之軍將耶?我於汝父子恩不少,何至是也!」則天移就上陽宮,因留湛宿衛。中宗即位,拜右羽林大將軍,進封趙國公,加實封通前滿五百戶。頃之,復授左散騎常侍,累轉左領軍衛大將軍。開元初卒。崔義玄別有傳。   史臣曰:許高陽武德之際,已為文皇入館之賓,垂三十年,位不過列曹尹;而馬周、劉洎起羈旅徒步,六七年間,皆登宰執。考其行實,則高陽之文學宏奧,周、洎無以過之,然而太宗任遇相殊者,良以高陽才優而行薄故也。及屬嗣君沖暗,嬖妾奸邪,阿附豺狼,窺圖權軸,人之凶險,一至於斯。仲尼所謂「雖有周公之才,不足觀也。」義府才思精密,所謂「猩猩能言」,鄙哉!   贊曰:貞觀文士,高陽、河間。圖形學館,染翰書山。進身以筆,得位由奸。為虎傅翼,即又胡顏。   列傳第三十三   ○郭孝恪 張儉 蘇定方 薛仁貴 程務挺 張士貴 趙道興   郭孝恪,許州陽翟人也,少有志節。隋末,率鄉曲數百人附於李密,密大悅之,謂曰:「昔稱汝穎多奇士,故非謬也。」令與徐勣守黎陽。後密敗,勣令孝恪入朝送款,封陽翟郡公,拜宋州刺史。令與徐勣經營武牢已東,所得州縣,委以選補。其後,竇建德率眾來援王世充,孝恪於青城宮進策於太宗曰:「世充日踧月迫,力盡計窮,懸首面縛,翹足可待。建德遠來助虐,糧運阻絕,此是天喪之時。請固武牢,屯軍汜水,隨機應變,則易為克殄。」太宗然其計。及破建德,平世充,太宗於洛陽置酒高會諸將曰:「郭孝恪謀擒建德之策,王長先龍門下米之功,皆出諸人之右也。」歷遷貝、趙、江、涇四州刺史,所在有能名。入為太府少卿,轉左驍衛將軍。貞觀十六年,累授金紫光祿大夫,行安西都護、西州刺史。其地高昌舊都,士流與流配及鎮兵雜處,又限以沙磧,與中國隔絕。孝恪推誠撫御,大獲其歡心。初,王師之滅高昌也,制以高昌所虜焉耆生口七百盡還之。焉耆王尋叛歸欲谷可汗,朝貢稀至。令孝恪伺其機便,因表請擊之。以孝恪為安西道行軍總管,率步騎三千出銀山道以伐焉耆。孝恪夜襲其城,虜其王龍突騎支。太宗大悅,璽書勞之曰:「卿破焉耆,虜其偽王,功立威行,深副所委。但焉耆絕域,地阻天山,恃遠憑深,敢懷叛逆。卿望崇位重,報效情深,遠涉沙場,龔行罰罪。取其堅壁,曾不崇朝;再廓遊魂,遂無遺寇。p面思竭力,必大艱辛。超險成功,深足嘉尚。」俄又以孝恪為昆丘道副大總管以討龜茲,破其都城。孝恪自留守之,余軍分道別進,龜茲國相那利率眾遁逃。孝恪以城外未賓,乃出營於外,有龜茲人來謂孝恪曰:「那利為相,人心素歸,今亡在野,必思為變。城中之人,頗有異志,公宜備之。」孝恪不以為虞。那利等果率眾萬餘,陰與城內降胡表裡為應。孝恪失於警候,賊將入城鼓噪,孝恪始覺之,乃率部下千餘人入城,與賊合戰。城中人復應那利,攻孝恪。孝恪力戰而入,至其王所居,旋復出,戰於城門,中流矢而死,孝恪子待詔亦同死於陣。賊竟退走,將軍曹繼叔復拔其城。太宗聞之,初責孝恪不加警備,以致顛覆;後又憐之,為其家舉哀。高宗即位,追贈安西都護、陽翟郡公,待詔贈游擊將軍,仍賻物三百段。孝恪性奢侈,僕妾器玩,務極鮮華,雖在軍中,床帳完具。嘗以遺行軍大總管阿史那社爾,社爾一無所受。太宗聞之曰:「三將優劣之不同也。郭孝恪今為寇虜所屠,可謂自貽伊咎耳。」次子待封,高宗時,官至左豹韜衛將軍。鹹亨中,與薛仁貴率兵討吐蕃,於大非川戰敗,減死除名。少子待聘,長安中官至宋州刺史。   張儉,雍州新豐人,隋相州刺史、皖城公威之孫也。父植,車騎將軍、連城縣公。儉即高祖之從甥也。貞觀初,以軍功累遷朔州刺史。時頡利可汗自恃強盛,每有所求,輒遣書稱敕。緣邊諸州,遞相承稟。及儉至,遂拒不受,太宗聞而嘉之。儉又廣營屯田,歲致谷十萬斛,邊糧益饒。及遭霜旱,勸百姓相贍,遂免饑餒,州境獨安。後檢校勝州都督,以母憂去職。儉前在朔州,屬李靖平突厥之後,有思結部落,貧窮離散,儉招慰安集之。其不來者,或居磧北,既親屬分住,私相往還,儉並不拘責,但存綱紀,羈縻而已。及儉移任,州司謂其將叛,遽以奏聞。朝廷議發兵進討,仍起儉為使,就觀動靜。儉單馬推誠,入其部落,召諸首領,布以腹心,鹹匍匐啟顙而至,便移就代州。即令檢校代州都督。儉遂勸其營田,每年豐熟。慮其私蓄富實,易生驕侈,表請和糴,擬充貯備,蕃人喜悅。邊軍大收其利。遷營州都督,兼護東夷校尉。太宗將征遼東,遣儉率蕃兵先行抄掠。儉軍至遼西,為遼水汛漲,久而未渡,太宗以為畏懦,召還。儉詣洛陽謁見,面陳利害,因說水草好惡,山川險易,太宗甚悅,仍拜行軍總管,兼領諸蕃騎卒,為六軍前鋒。時有獲高麗候者,稱莫離支將至遼東,詔儉率兵自新城路邀擊之,莫離支竟不敢出。儉因進兵渡遼,趨建安城,賊徒大潰,斬首數千級。以功累封皖城郡公,賞賜甚厚。其後,改東夷校尉為東夷都護,仍以儉為之。永徽初,加金紫光祿大夫。四年,卒於官,年六十,謚曰密。儉兄大師,累以軍功仕至太僕卿、華州刺史、武功縣男。儉弟延師,永徽初,累授左衛大將軍,封范陽郡公。延師廉謹周慎,典羽林屯兵前後三十餘年,未嘗有過,朝廷以此稱之。龍朔三年,卒官,贈荊州都督,謚曰敬,陪葬昭陵。唐制三品已上,門列棨戟,儉兄弟三院,門皆立戟,時人榮之,號為「三戟張家」。   蘇定方,冀州武邑人也。父邕,大業末,率鄉閭數千人為本郡討賊。定方驍悍多力,膽氣絕倫,年十餘歲,隨父討捕,先登陷陣。父卒,郡守又令定方領兵,破賊首張金稱於郡南,手斬金稱,又破楊公卿於郡西,追奔二十餘里,殺獲甚眾,鄉黨賴之。後仕竇建德,建德將高雅賢甚愛之,養以為子。雅賢俄又為劉黑闥攻陷城邑,定方每有戰功。及黑闥、雅賢死,定方歸鄉里。貞觀初,為匡道府折衝,隨李靖襲突厥頡利於磧口。靖使定方率二百騎為前鋒,乘霧而行,去賊一里許,忽然霧歇,望見其牙帳,馳掩殺數十百人。頡利及隋公主狼狽散走,餘眾俯伏,靖軍既至,遂悉降之。軍還,授左武候中郎將。永徽中,轉左衛勳一府中郎將,從左衛大將軍程知節征賀魯,為前軍總管。至鷹娑川,突厥有二萬騎來拒,總管蘇海政與戰,互有前卻。既而突厥別部鼠尼施等又領二萬餘騎續至。定方正歇馬,隔一小嶺,去知節十許裡,望見塵起,率五百騎馳往擊之,賊眾大潰,追奔二十里,殺千五百餘人,獲馬二千匹,死馬及所棄甲仗,綿亙山野,不可勝計。副大總管王文度害其功,謂知節曰:「雖雲破賊,官軍亦有死傷,蓋決成敗法耳,何為此事?自今正可結為方陣,輜重並納腹中,四面布隊,人馬被甲,賊來即戰,自保萬全。無為輕脫,致有傷損。」又矯稱別奉聖旨,以知節恃勇輕敵,使文度為其節制,遂收軍不許深入。終日跨馬被甲結陣,由是馬多瘦死,士卒疲勞,無有戰志。定方謂知節曰:「本來討賊,今乃自守,馬餓兵疲,逢賊即敗。怯懦如此,何功可立!又公為大將,閫外之事,不許自專,別遣軍副,專其號令,理必不然。須囚縶文度,飛表奏之。」知節不從。至恆篤城,有胡降附,文度又曰:「比我兵回,彼還作賊,不如盡殺,取其資財。」定方曰:「如此,自作賊耳,何成伐叛?」文度不從。及分財,唯定方一無所取。師還,文度坐處死,後得除名。明年,擢定方為行軍大總管,又征賀魯,以任雅相、回紇婆潤為副。自金山之北,指處木昆部落,大破之。其俟斤懶獨祿以眾萬餘帳來降,定方撫之,發其千騎進至突騎施部。賀魯率胡祿屋闕啜、懾捨提暾啜、鼠尼施處半啜、處木昆屈律啜、五努失畢兵馬,眾且十萬,來拒官軍,定方率回紇及漢兵萬餘人擊之。賊輕定方兵少,四面圍之,定方令步卒據原,攢槊外向,親領漢騎陣於北原。賊先擊步軍,三衝不入,定方乘勢擊之,賊遂大潰,追奔三十里,殺人馬數萬。明日,整兵復進。於是胡祿屋等五努失畢悉眾來降,賀魯獨與處木昆屈律啜數百騎西走。余五咄六聞賀魯敗,各向南道降於步真,於是西蕃悉定。唯賀魯及咥運率其牙內餘眾而奔,定方追之,復大戰於伊麗水上,殺獲略盡。賀魯及咥運十餘騎逼夜亡走,定方遣副將蕭嗣業追捕之,至於石國,擒之而還。高宗臨軒,定方戎服操賀魯以獻,列其地為州縣,極於西海。定方以功遷左驍衛大將軍,封刑國公,又封子慶節為武邑縣公。俄有思結闕俟斤都曼先鎮諸胡,擁其所部及疏勒、硃俱般、蔥嶺三國復叛,詔定方為安撫大使,率兵討之。至葉葉水,而賊保馬頭川,於是選精卒一萬人、馬三千匹馳掩襲之,一日一夜行三百里,詰朝至城西十里。都曼大驚,率兵拒戰於城門之外,賊師敗績,退保馬保城,王師進屯其門。入夜,諸軍漸至,四面圍之,伐木為攻具,布列城下。都曼自知不免,面縛開門出降。俘還至東都,高宗御乾陽殿,定方操都曼特勒獻之,蔥嶺以西悉定。以功加食邢州鉅鹿真邑五百戶。顯慶五年,從幸太原,制授熊津道大總管,率師討百濟。定方自城山濟海,至熊津江口,賊屯兵據江。定方升東岸,乘山而陣,與之大戰,揚帆蓋海,相續而至。賊師敗績,死者數千人,自余奔散。遇潮且上,連舳入江,定方於岸上擁陣,水陸齊進,飛楫鼓噪,直趣真都。去城二十許裡,賊傾國來拒,大戰破之,殺虜萬餘人,追奔入郭。其王義慈及太子隆奔於北境,定方進圍其城。義慈次子泰自立為王,嫡孫文思曰:「王與太子雖並出城,而身見在,叔總兵馬,即擅為王,假令漢兵退,我父子當不全矣。」遂率其左右投城而下,百姓從之,泰不能止。定方命卒登城建幟,於是泰開門頓顙。其大將禰植又將義慈來降,太子隆並與諸城主皆同送款。百濟悉平,分其地為六州。俘義慈及隆、泰等獻於東都。定方前後滅三國,皆生擒其主。賞賜珍寶,不可勝計,仍拜其子慶節為尚輦奉御,定方俄遷左武衛大將軍。乾封二年卒,年七十六。高宗聞而傷惜,謂侍臣曰:「蘇定方於國有功,例合褒贈,卿等不言,遂使哀榮未及。興言及此,不覺嗟悼。」遽下詔贈幽州都督,謚曰莊。   薛仁貴,絳州龍門人。貞觀末,太宗親征遼東,仁貴謁將軍張士貴應募,請從行。至安地,有郎將劉君昂為賊所圍甚急,仁貴往救之,躍馬徑前,手斬賊將,懸其頭於馬鞍,賊皆懾伏,仁貴遂知名。及大軍攻安地城,高麗莫離支遣將高延壽、高惠真率兵二十五萬來拒戰,依山結營,太宗分命諸將四面擊之。仁貴自恃驍勇,欲立奇功,乃異其服色,著白衣,握戟,腰鞬張弓,大呼先入,所向無前,賊盡披靡卻走。大軍乘之,賊乃大潰。太宗遙望見之,遣馳問先鋒白衣者為誰,特引見,賜馬兩匹、絹四十匹,擢授游擊將軍、雲泉府果毅,仍令北門長上,並賜生口十人。及軍還,太宗謂曰:「朕舊將並老,不堪受閫外之寄,每欲抽擢驍雄,莫如卿者。朕不喜得遼東,喜得卿也。」尋遷右領軍郎將,依舊北門長上。永徽五年,高宗幸萬年宮,甲夜,山水猥至,衝突玄武門,宿衛者散走。仁貴曰:「安有天子有急,輒敢懼死?」遂登門桄叫呼,以驚宮內。高宗遽出乘高,俄而水入寢殿,上使謂仁貴曰:「賴得卿呼,方免淪溺,始知有忠臣也。」於是賜御馬一匹。蘇定方之討賀魯也,於是仁貴上疏曰:「臣聞兵出無名,事故不成,明其為賊,敵乃可伏。今泥熟仗素干,不伏賀魯,為賊所破,虜其妻子。漢兵有於賀魯諸部落得泥熟等家口,將充賤者,宜括取送還,仍加賜賚。即是矜其枉破,使百姓知賀魯是賊,知陛下德澤廣及也。」高宗然其言,使括泥熟家口送還之,於是泥熟等請隨軍效其死節。顯慶二年,詔仁貴副程名振於遼東經略,破高麗於貴端城,斬首三千級。明年,又與梁建方、契苾何力於遼東共高麗大將溫沙門戰於橫山,仁貴匹馬先入,莫不應弦而倒。高麗有善射者,於石城下射殺十餘人,仁貴單騎直往沖之,其賊弓矢俱失,手不能舉,便生擒之。俄又與辛文陵破契丹於黑山,擒契丹王阿卜固及諸首領赴東都。以功封河東縣男。尋又領兵擊九姓突厥於天山,將行,高宗內出甲,令仁貴試之。上曰:「古之善射,有穿七札者,卿且射五重。」仁貴射而洞之,高宗大驚,更取堅甲以賜之。時九姓有眾十餘萬,令驍健數十人逆來挑戰,仁貴發三矢,射殺三人,自余一時下馬請降。仁貴恐為後患,並坑殺之。更就磧北安撫餘眾,擒其偽葉護兄弟三人而還。軍中歌曰:「將軍三箭定天山,戰士長歌入漢關。」九姓自此衰弱,不復更為邊患。乾封初,高麗大將泉男生率眾內附,高宗遣將軍龐同善、高等迎接之。男生弟男建率國人逆擊同善等,詔仁貴統兵為後援。同善等至新城,夜為賊所襲。仁貴領驍勇赴救,斬首數百級。同善等又進至金山,為賊所敗,高麗乘勝而進。仁貴橫擊之,賊眾大敗,斬首五萬餘級。遂拔其南蘇、木底、蒼巖等三城,始與男生相會。高宗手敕勞之曰:「金山大陣,凶黨實繁。卿身先士卒,奮不顧命,左衝右擊,所向無前,諸軍賈勇,致斯克捷。宜善建功業,全此令名也。」仁貴乘勝領二千人進攻扶余城,諸將鹹言兵少,仁貴曰:「在主將善用耳,不在多也。」遂先鋒而行,賊眾來拒,逆擊大破之,殺獲萬餘人,遂拔扶余城。扶余川四十餘城,乘風震懾,一時送款。仁貴便並海略地,與李勣大會軍於平壤城。高麗既降,詔仁貴率兵二萬人與劉仁軌於平壤留守,仍授右威衛大將軍,封平陽郡公,兼檢校安東都護。移理新城,撫恤孤老;有干能者,隨才任使;忠孝節義,鹹加旌表。高麗士眾莫不欣然慕化。   鹹亨元年,吐蕃入寇,又以仁貴為邏娑道行軍大總管。率將軍阿史那道真、郭待封等以擊之。待封嘗為鄯城鎮守,恥在仁貴之下,多違節度。軍至大非川,將發赴烏海,仁貴謂待封曰:「烏海險遠,車行艱澀,若引輜重,將失事機,破賊即回,又煩轉運。彼多瘴氣,無宜久留。大非嶺上足堪置柵,可留二萬人作兩柵,輜重等並留柵內,吾等輕銳倍道,掩其未整,即撲滅之矣。」仁貴遂率先行,至河口遇賊,擊破之,斬獲略盡,收其牛羊萬餘頭,回至烏海城,以待後援。待封遂不從仁貴之命,領輜重繼進。比至烏海,吐蕃二十餘萬悉眾來救,邀擊,待封敗走趨山,軍糧及輜重並為賊所掠。仁貴遂退軍屯於大非川。吐蕃又益眾四十餘萬來拒戰,官軍大敗,仁貴遂與吐蕃大將論欽陵約和。仁貴歎曰:「今年歲在康午,軍行逆歲,鄧艾所以死於蜀,吾知所以敗也。」仁貴坐除名。尋而高麗眾相率復叛,詔起仁貴為雞林道總管以經略之。上元中,坐事徙象州,會赦歸。高宗思其功,開耀元年,復召見,謂曰:「往九成宮遭水,無卿已為魚矣。卿又北伐九姓,東擊高麗,漢北、遼東鹹遵聲教者,並卿之力也。卿雖有過,豈可相忘?有人云卿烏海城下自不擊賊,致使失利,朕所恨者,唯此事耳。今西邊不靜,瓜、沙路絕,卿豈可高枕鄉邑,不為朕指揮耶?」於是起授瓜州長史,尋拜右領軍衛將軍,檢校代州都督,又率兵擊突厥元珍等於雲州,斬首萬餘級,獲生口二萬餘人、駝馬牛羊三萬餘頭。賊聞仁貴復起為將,素憚其名,皆奔散,不敢當之。其年,仁貴病卒,年七十,贈左驍衛將軍,官造靈輿,並家口給傳還鄉。子訥,別有傳。   程務挺,洺州平恩人也。父名振,大業末,仕竇建德為普樂令,甚有能名,諸賊不敢犯其境。尋棄建德歸國,高祖遙授永年令,仍令率兵經略河北。名振夜襲鄴縣,俘其男女千餘人以歸。去鄴八十里,閱婦人有乳汁者九十餘人,悉放遣之。鄴人感其仁恕,為之設齋,以報其恩。及建德敗,始之任。俄而劉黑闥陷洺州,名振復與刺史陳君賓自拔歸朝。母潘、妻李,在路為賊所掠,沒於黑闥。名振又從太宗討黑闥,時黑闥於冀、貝、滄、瀛等州水陸運糧,以拒官軍,名振率千餘人邀擊之,盡毀其舟車。黑闥聞之大怒,遂殺名振母、妻。及黑闥平,名振請手斬黑闥,以其首祭母。名振以功拜營州都督府長史,封東郡公,賜物二千段、黃金三百兩。累轉洺州刺史。太宗將征遼東,召名振問以經略之事,名振初對失旨;太宗動色詰之,名振酬對逾辯,太宗意解,謂左右曰:「房玄齡常在我前,每見別嗔餘人,猶顏色無主。名振生平不見我,向來責讓,而詞理縱橫,亦奇士也。」即日拜右驍衛將軍,授平壤道行軍總管。前後攻沙卑城,破獨山陣,皆以少擊眾,稱為名將。永徽六年,累除營州都督,兼東夷都護。又率兵破高麗於貴端水,焚其新城,殺獲甚眾。後歷晉、蒲二州刺史。龍朔二年卒,贈右衛大將軍,謚曰烈。   務挺少隨父征討,以勇力聞,遷右領軍衛中郎將。永隆中,突厥史伏念反叛,定襄道行軍總管李文暕、曹懷舜、竇義昭等相次戰敗。又詔禮部尚書裴行儉率兵討之,務挺為副將,仍檢校豐州都督。時伏念屯於金牙山,務挺與副總管唐玄表引兵先逼之。伏念懼不能支,遂間道降於行儉,許伏念以不死。中書令裴炎以伏念懼務挺等兵勢而降,非行儉之功,伏念遂伏誅。務挺以功遷右衛將軍,封平原郡公。永淳二年,綏州城平縣人白鐵余率部落稽之黨據縣城反,偽稱尊號,署百官,又進寇綏息,殺掠人吏,焚燒村落,詔務挺與夏州都督王方翼討之。務挺進攻其城,拔之,生擒白鐵余,盡平其餘黨。又以功拜左驍衛大將軍、檢校左羽林軍。嗣聖初,與右領軍大將軍、檢校右羽林軍張虔勖同受則天密旨,帥兵入殿庭,廢中宗為廬陵王,立豫王為皇帝。則天臨朝,累受賞賜,特拜其子齊之為尚乘奉御。務挺泣請回授其弟,則天嘉之,下制褒美,乃拜其弟原州司馬務忠為太子洗馬。又明年,以務挺為左武衛大將軍、單于道安撫大使,督軍以御突厥。務挺善於綏御,威信大行,偏裨已下,無不盡力;突厥甚憚之,相率遁走,不敢近邊。及裴炎下獄,務挺密表申理之,由是忤旨。務挺素與唐之奇、杜求仁友善,或構言務挺與裴炎、徐敬業皆潛相應接。則天遣左鷹揚將軍裴紹業就軍斬之,籍沒其家。突厥聞務挺死,所在宴樂相慶,仍為務挺立祠,每出師攻戰,即祈禱焉。   貞觀、永徽間,軍將又有張士貴、趙道興,狀跡可錄。   張士貴者,虢州盧氏人也。本名忽垏,善騎射,膂力過人。大業末,聚眾為盜,攻剽城邑,遠近患之,號為「忽垏賊」。高祖降書招懷之,士貴以所統送款,拜右光祿大夫。累有戰功,賜爵新野縣公。從平東都,授虢州刺史。高祖謂之曰:「欲卿衣錦晝游耳。」尋入為右武候將軍。貞觀七年,破反獠而還,太宗勞之曰:「聞公親當矢石,為士卒先,雖古名將,何以加也!朕嘗聞以身報國者,不顧性命,但聞其語,未聞其實,於公見之矣。」後累遷左領軍大將軍,改封虢國公。顯慶初卒,贈荊州都督,陪葬昭陵。   趙道興者,甘州酒泉人。隋右武候大將軍才之子也。道興,貞觀初歷遷左武候中郎將,明閒宿衛,號為稱職。太宗嘗謂之曰:「卿父為隋武候將軍,甚有當官之譽。卿今克傳弓冶,可謂不墜家聲。」因授右武候將軍,賜爵天水縣子。其父時廨宇,仍舊不改,時人以為榮。道興嘗自指其膍々瞗G「此是趙才將軍耤A還使趙才將軍兒坐。」為朝野所笑,傳為口實。儀鳳中,累遷左金吾衛大將軍。文明年,以老病致仕於家。子皎,亦為金吾將軍,凡三代執金吾,為時所稱。   史臣曰:孝恪機鈐果毅,協草昧之際;樹勳建策,有傑世之風。然而務奢為恆,既未盡善,舉眾失律,不其惑與!張公經略,有天然才度,務穡勸分,董和成績,惜哉中壽,其才未盡。刑國公神略翕張,雄謀戡定,輔平屯難,始終成業。疏封陟位,未暢茂典,蓋闕如也。仁貴驍悍壯勇,為一時之傑,至忠大略,勃然有立。噫,待封不協,以敗全略。孔子曰:「可與立,未可與權。」上加明命,竟致立功,知臣者君,信哉!務挺勇力驍果,固有父風,英概輔時,克繼洪烈。然而苟預廢立,竟陷讒構。古之言曰:「惡之來也,如火之燎於原,不可向邇。」其是之謂乎!士貴、道興,逢時立效,得盡義勇,以觀厥成;而繼父風概,三代執金,不亦美乎!   贊曰:五將雄雄,俱立邊功。張、蘇二族,功名始終。郭、薛、務挺,徼功奮命。垂則窮邊,兵無常勝。   列傳第三十四   ○劉仁軌 郝處俊 裴行儉 子光庭   劉仁軌,汴州尉氏人也。少恭謹好學,遇隋末喪亂,不遑專習,每行坐所在,輒書空地,由是博涉文史。武德初,河南道大使、管國公任瑰將上表論事,仁軌見其起草,因為改定數字。瑰甚異之,遂赤牒補息州參軍。稍除陳倉尉。部人有折衝都尉魯寧者,恃其高班,豪縱無禮,歷政莫能禁止。仁軌特加誡喻,期不可再犯,寧又暴橫尤甚,竟杖殺之。州司以聞,太宗怒曰:「是何縣尉,輒殺吾折衝!」遽追入,與語,奇其剛正,擢授櫟陽丞。貞觀十四年,太宗將幸同州校獵,屬收穫未畢,仁軌上表諫曰:「臣聞屋漏在上,知之者在下;愚夫之計,擇之者聖人。是以周王詢於芻蕘,殷後謀於板築,故得享國彌久,傳祚無疆,功宣清廟,慶流後葉。伏惟陛下天性仁愛,躬親節儉,朝夕克念,百姓為心,一物失所,納隍軫慮。臣伏聞大駕欲幸同州教習,臣伏知四時搜狩,前王恆典,事有沿革,未必因循。今年甘雨應時,秋稼極盛,玄黃亙野,十分才收一二;盡力刈獲,月半猶未訖功;貧家無力,禾下始擬種麥。直據尋常科喚,田家已有所妨。今既供承獵事,兼之修理橋道,縱大簡略,動費一二萬工,百姓收斂,實為狼狽。臣願陛下少留萬乘之恩,垂聽一介之言,退近旬日,收刈總了,則人盡暇豫,家得康寧。輿輪徐動,公私交泰。」太宗特降璽書勞曰:「卿職任雖卑,竭誠奉國,所陳之事,朕甚嘉之。」尋拜新安令,累遷給事中。   顯慶四年,出為青州刺史。五年,高宗征遼,令仁軌監統水軍,以後期坐免,特令以白衣隨軍自效。時蘇定方既平百濟,留郎將劉仁願於百濟府城鎮守,又以左衛中郎將王文度為熊津都督,安撫其餘眾。文度濟海病卒。百濟為僧道琛、舊將福信率眾復叛,立故王子扶余豐為王,引兵圍仁願於府城。詔仁軌檢校帶方州刺史,代文度統眾,便道發新羅兵合勢以救仁願。轉斗而前,仁軌軍容整肅,所向皆下。道琛等乃釋仁願之圍,退保任存城。尋而福信殺道琛,並其兵馬,招誘亡叛,其勢益張。仁軌乃與仁願合軍休息。時蘇定方奉詔伐高麗,進圍平壤,不克而還。高宗敕書與仁軌曰:「平壤軍回,一城不可獨固,宜拔就新羅,共其屯守。若金法敏藉卿等留鎮,宜且停彼;若其不須,即宜泛海還也。」將士鹹欲西歸,仁軌曰:「《春秋》之義,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便國家、專之可也。況在滄海之外,密邇豺狼者哉!且人臣進思盡忠,有死無貳,公家之利,知無不為。主上欲吞滅高麗,先誅百濟,留兵鎮守,制其心腹。雖妖孽充斥,而備預甚嚴,宜礪戈秣馬,擊其不意。彼既無備,何攻不克?戰而有勝,士卒自安。然後分兵據險,開張形勢,飛表聞上,更請兵船。朝廷知其有成,必當出師命將,聲援才接,凶逆自殲。非直不棄成功,實亦永清海外。今平壤之軍既回,熊津又拔,則百濟餘燼,不日更興,高麗逋藪,何時可滅?且今以一城之地,居賊中心,如其失腳,即為亡虜。拔入新羅,又是坐客,脫不如意,悔不可追。況福信凶暴,殘虐過甚,余豐猜惑,外合內離,鴟張共處,勢必相害。唯宜堅守觀變,乘便取之,不可動也。」眾從之。時扶余豐及福信等以真峴城臨江高險,又當衝要,加兵守之。仁軌引新羅之兵,乘夜薄城。四面攀草而上,比明而入據其城,遂通新羅運糧之路。俄而余豐襲殺福信,又遣使往高麗及倭國請兵,以拒官軍。詔右威衛將軍孫仁師率兵浮海以為之援。仁師既與仁軌等相合,兵士大振。於是諸將會議,或曰:「加林城水陸之沖,請先擊之。」仁軌曰:「加林險固,急攻則傷損戰士,固守則用日持久,不如先攻周留城。周留,賊之巢穴,群凶所聚,除惡務本,須拔其源。若克周留,則諸城自下。」於是仁師、仁願及新羅王金法敏帥陸軍以進。仁軌乃別率杜爽、扶余隆率水軍及糧船,自熊津江往白江,會陸軍同趣周留城。仁軌遇倭兵於白江之口,四戰捷,焚其舟四百艘,煙焰漲天,海水皆赤,賊眾大潰。余豐脫身而走,獲其寶劍。偽王子扶余忠勝、忠志等,率士女及倭眾並耽羅國使,一時並降。百濟諸城,皆復歸順。賊帥遲受信據任存城不降。   先是,百濟首領沙吒相如、黑齒常之自蘇定方軍回後,鳩集亡散,各據險以應福信,至是率其眾降。仁軌諭以恩信,令自領子弟以取任存城,又欲分兵助之。孫仁師曰:「相如等獸心難信,若授以甲仗,是資寇兵也。」仁軌曰:「吾觀相如、常之皆忠勇有謀,感恩之士,從我則成,背我必滅,因機立效,在於茲日,不須疑也。」於是給其糧仗,分兵隨之,遂拔任存城。遲受信棄其妻子走投高麗,於是百濟之餘燼悉平。孫仁師與劉仁願振旅而還,詔留仁軌勒兵鎮守。初,百濟經福信之亂,合境凋殘,殭屍相屬。仁軌始令收斂骸骨,瘞埋弔祭之。修錄戶口,署置官長,開通途路,整理村落,建立橋樑,補葺堤堰,修復陂塘,勸課耕種,賑貸貧乏,存問孤老。頒宗廟忌諱,立皇家社稷。百濟餘眾,各安其業。於是漸營屯田,積糧撫士,以經略高麗。仁願既至京師,上謂曰:「卿在海東,前後奏請,皆合事宜,而雅有文理。卿本武將,何得然也?」對曰:「劉仁軌之詞,非臣所及也。」上深歎賞之,因超加仁軌六階,正授帶方州刺史,並賜京城宅一區,厚賚其妻子,遣使降璽書勞勉之。仁軌又上表曰:   臣蒙陛下曲垂天獎,棄瑕錄用,授之刺舉,又加連率。材輕職重,憂責更深,常思報效,冀酬萬一,智力淺短,淹滯無成。久在海外,每從征役,軍旅之事,實有所聞。具狀封奏,伏願詳察。臣看見在兵募,手腳沉重者多,勇健奮發者少,兼有老弱,衣服單寒,唯望西歸,無心展效。臣問:「往在海西,見百姓人人投募,爭欲征行,乃有不用官物,請自辦衣糧,投名義征。何因今日募兵,如此佇弱?」皆報臣云:「今日官府,與往日不同,人心又別。貞觀、永徽年中,東西征役,身死王事者,並蒙敕使弔祭,追贈官職,亦有回亡者官爵與其子弟。從顯慶五年以後,征役身死,更不借問。往前渡遼海者,即得一轉勳官;從顯慶五年以後,頻經渡海,不被記錄。州縣發遣兵募,人身少壯、家有錢財、參逐官府者,東西藏避,並即得脫;無錢參逐者,雖是老弱,推背即來。顯慶五年,破百濟勳,及向平壤苦戰勳,當時軍將號令,並言與高官重賞,百方購募,無種不道。洎到西岸,唯聞枷鎖推禁,奪賜破勳,州縣追呼,求住不得,公私困弊,不可言盡。發海西之日,已有自害逃走,非獨海外始逃。又為征役,蒙授勳級,將為榮寵,頻年征役,唯取勳官,牽挽辛苦,與白丁無別。百姓不願征行,特由於此。」陛下再興兵馬,平定百濟,留兵鎮守,經略高麗。百姓有如此議論,若為成就功業?臣聞琴瑟不調,改而更張,布政施化,隨時取適。自非重賞明罰,何以成功?臣又問:「見在兵募,舊留鎮五年,尚得支濟;爾等始經一年,何因如此單露?」並報臣道:「發家來日,唯遣作一年裝束,自從離家,已經二年。在朝陽甕津,又遣來去運糧,涉海遭風,多有漂失。」臣勘責見在兵募,衣裳單露,不堪度冬者,給大軍還日所留衣裳,且得一冬充事。來年秋後,更無準擬。陛下若欲殄滅高麗,不可棄百濟土地。余豐在北,余勇在南,百濟、高麗,舊相黨援,倭人雖遠,亦相影響,若無兵馬,還成一國。既須鎮壓,又置屯田,事藉兵士,同心同德。兵士既有此議,不可膠柱因循,須還其渡海官勳及平百濟向平壤功效。除此之外,更相褒賞,明敕慰勞,以起兵募之心。若依今日以前佈置,臣恐師老且疲,無所成就。臣又見晉代平吳,史籍具載。內有武帝、張華,外有羊祜、杜預,籌謀策畫,經緯諮詢。王浚之徒,折衝萬里,樓船戰艦,已到石頭。賈充、王渾之輩,猶欲斬張華以謝天下。武帝報云:「平吳之計,出自朕意,張華同朕見耳,非其本心。」是非不同,乖亂如此。平吳之後,猶欲苦繩王浚,賴武帝擁護,始得保全。不逢武帝聖明,王浚不存首領。臣每讀其書,未嘗不撫心長歎。伏惟陛下既得百濟,欲取高麗,須外內同心,上下齊奮,舉無遺策,始可成功。百姓既有此議,更宜改調。臣恐是逆耳之事,無人為陛下盡言。自顧老病日侵,殘生詎幾?奄忽長逝,銜恨九泉,所以披露肝膽,昧死聞奏。   上深納其言。又遣劉仁願率兵渡海,與舊鎮兵交代,仍授扶余隆熊津都督,遣以招輯其餘眾。扶余勇者,扶余隆之弟也,是時走在倭國,以為扶余豐之應,故仁軌表言之。於是仁軌浮海西還。初,仁軌將髮帶方州,謂人曰:「天將富貴此翁耳!」於州司請歷日一卷,並七廟諱,人怪其故,答曰:「擬削平遼海,頒示國家正朔,使夷俗遵奉焉。」至是皆如其言。   麟德二年,封泰山,仁軌領新羅及百濟、耽羅、倭四國酋長赴會,高宗甚悅,擢拜大司憲。乾封元年,遷右相,兼檢校太子左中護,累前後戰功,封樂城縣男。三年,為熊津道安撫大使,兼浿江道總管,副司空李勣討平高麗。總章二年,軍回,以疾辭職,加金紫光祿大夫,聽致仕。鹹亨元年,復授隴州刺史。三年,征拜太子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監修國史。五年,為雞林道大總管,東伐新羅。仁軌率兵徑度瓠盧河,破其北方大鎮七重城。以功進爵為公,並子侄三人,並授上柱國。州黨榮之,號其所居為樂城鄉三柱裡。上元二年,拜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兼太子賓客,依舊監修國史。儀鳳二年,以吐蕃入寇,命仁軌為洮河道行軍鎮守大使。仁軌每有奏請,多被中書令李敬玄抑之,由是與敬玄不協。仁軌知敬玄素非邊將才,冀欲中傷之,上言西蕃鎮守事非敬玄莫可。高宗遽命敬玄代之。敬玄至洮河軍,尋為吐蕃所敗。永隆二年,兼太子太傅。未幾,以老乞骸骨,聽解尚書左僕射,以太子太傅依舊知政事。永淳元年,高宗幸東都,皇太子京師監國,遣仁軌與侍中裴炎、中書令薛元超留輔太子。二年,太子赴東都,又令太孫重照京師留守,仍令仁軌為副。則天臨朝,加授特進,復拜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專知留守事。仁軌復上疏辭以衰老,請罷居守之任,因陳呂後禍敗之事,以申規諫。則天使武承嗣繼璽書往京慰喻之曰:「今日以皇帝諒暗不言,眇身且代親政。遠勞勸誡,復表辭衰疾,怪望既多,徊徨失據。又云『呂後見嗤於後代,祿、產貽禍於漢朝』,引喻良深,愧慰交集。公忠貞之操,終始不渝;勁直之風,古今罕比。初聞此語,能不惘然;靜而思之,是為龜鏡。且端揆之任,儀刑百辟,況公先朝舊德,遐邇具瞻。願以匡救為懷,無以暮年致請。」尋進封郡公。垂拱元年,從新令改為文昌左相、同鳳閣鸞台三品。尋薨,年八十四。則天廢朝三日,令在京百官以次赴吊,冊贈開府儀同三司、并州大都督,陪葬乾陵,賜其家實封三百戶。仁軌雖位居端揆,不自矜倨。每見貧賤時故人,不改布衣之舊。初為陳倉尉,相工袁天綱謂曰:「君終當位鄰台輔,年將九十。」後果如其言。仁軌身經隋末之亂,輯其見聞,著《行年記》,行於代。   子浚,官至太子中舍人。垂拱二年,為酷吏所陷,被殺,妻子籍沒。中宗即位,以仁軌春宮舊僚,追贈太尉。浚子冕,開元中,為秘書省少監,表請為仁軌立碑,謚曰文獻。   史臣韋述曰:世稱劉樂城與戴至德同為端揆,劉則甘言接人,以收物譽;戴則正色拒下,推美於君。故樂城之善於今未弭,而戴氏之勣無所聞焉。嗚呼!高名美稱,或因邀飾而致遠;深仁至行,或以韜晦而莫傳。豈唯劉、戴而然,蓋自古有之矣。故孔子曰:「眾好之,必察焉;眾惡之,必察焉。」非夫聖智,鮮不惑也。且劉公逞其私忿,陷人之所不能,覆徒貽國之恥,忠恕之道,豈其然乎?   郝處俊,安州安陸人也。父相貴,隋末,與妻父許紹據硤州歸國,以功授滁州刺史,封甑山縣公。處俊年十歲余,其父卒於滁州,父之故吏賻送甚厚,僅滿千餘匹,悉辭不受。及長,好讀《漢書》,略能暗誦。貞觀中,本州進士舉,吏部尚書高士廉甚奇之,解褐授著作佐郎,襲爵甑山縣公。兄弟篤睦,事諸舅甚謹。再轉滕王友,恥為王官,遂棄官歸耕。久之,召拜太子司議郎,五遷吏部侍郎。乾封二年,改為司列少常伯。屬高麗反叛,詔司空李勣為浿江道大總管,以處俊為副。嘗次賊城,未遑置陣,賊徒奄至,軍中大駭。處俊獨據胡床,方餐乾糧,乃潛簡精銳擊敗之,將士多服其膽略。總章二年,拜東台侍郎,尋同東西台三品。鹹亨初,高宗幸東都,皇太子於京師監國,盡留侍臣戴至德、張文瓘等以輔太子,獨以處俊從。時東州道總管高侃破高麗餘眾於安市城,奏稱有高麗僧言中國災異,請誅之。上謂處俊曰:「朕聞為君上者,以天下之目而視,以天下之耳而聽,蓋欲廣聞見也。且天降災異,所以警悟人君。其變苟實,言之者何罪?其事必虛,聞之者足以自戒。舜立謗木,良有以也。欲箝天下之口,其可得乎?此不足以加罪。」特令赦之。因謂處俊曰:「王者無外,何藉於守禦。雖然,重門擊柝,蓋備不虞,方知禁衛在於謹肅。朕嘗以秦法猶為太寬,荊軻匹夫耳,而匕首竊發,始皇駭懼,莫有拒者,豈不由積習寬慢使其然乎?」處俊對曰:「此由法急所致,非寬慢也。」上曰:「何以知之?」對曰:「秦法:輒升殿者,夷三族。人皆懼族,安有敢拒者?逮乎魏武,法尚峻。臣見《魏令》云:『京城有變,九卿各居其府。』其後嚴才作亂,與其徒屬數十人攻左掖門,魏武登銅雀台遠望,無敢救者。時王修為奉常,聞變召車馬,未至,便將官屬步至宮門。魏武望見之,曰:『彼來者必王修乎!』此由王修察變知機,違法赴難。向各守法,遂成其禍。故王者設法敷化,不可以太急。夫政寬則人慢,政急則人無所措手足。聖王之道,寬猛相濟。《詩》曰『不懈於位,人之攸塈』,謂仁政也;又曰『式遏寇虐,無俾作慝』,謂威刑也。《洪範》曰『高明柔克,沉潛剛克』,謂中道也。」上曰:「善。」又有胡僧盧伽阿逸多受詔合長年藥,高宗將餌之。處俊諫曰:「修短有命,未聞萬乘之主,輕服蕃夷之藥。昔貞觀末年,先帝令婆羅門僧那羅邇娑寐依其本國舊方合長生藥。胡人有異術,徵求靈草秘石,歷年而成。先帝服之,竟無異效,大漸之際,名醫莫知所為。時議者歸罪於胡人,將申顯戮,又恐取笑夷狄,法遂不行。龜鏡若是,惟陛下深察。」高宗納之,但加盧伽為懷化大將軍,不服其藥。尋而官名復舊。處俊授黃門侍郎。三年,加銀青光祿大夫,轉中書侍郎。四年,監修國史。上元元年,高宗御含元殿東翔鸞閣觀大酺。時京城四縣及太常音樂分為東西兩朋,帝令雍王賢為東朋,周王諱為西朋,務以角勝為樂。處俊諫曰::「臣聞禮所以示童子無誑者,恐其欺詐之心生也。伏以二王春秋尚少,意趣未定,當須推多讓美,相敬如一。今忽分為二朋,遞相誇競。且俳優小人,言辭無度,酣樂之後,難為禁止,恐其交爭勝負,譏誚失禮。非所以導仁義,示和睦也。」高宗矍然曰:「卿之遠識,非眾人所及也。」遽令止之。尋代閻立本為中書令。歲余,兼太子賓客、檢校兵部尚書。   三年,高宗以風疹欲遜位,令天後攝知國事,與宰相議之。處俊對曰:「嘗聞禮經云:『天子理陽道,後理陰德。』則帝之與後,猶日之與月,陽之與陰,各有所主守也。陛下今欲違反此道,臣恐上則謫見於天,下則取怪於人。昔魏文帝著令,身崩後尚不許皇后臨朝,今陛下奈何遂欲躬自傳位於天後?況天下者,高祖、太宗二聖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也。陛下正合謹守宗廟,傳之子孫,誠不可持國與人,有私於後族。伏乞特垂詳納。」中書侍郎李義琰進曰:「處俊所引經旨,足可依憑,惟聖慮無疑,則蒼生幸甚。」帝曰:「是。」遂止。儀鳳二年,加金紫光祿大夫,行太子左庶子,並依舊知政事,監修國史。四年,代張文瓘為侍中。處俊性儉素,土木形骸,自參綜朝政,每與上言議,必引經籍以應對,多有匡益,甚得大臣之體。侍中、平恩公許圉師,即處俊之舅,早同州里,俱宦達於時。又其鄉人田氏、彭氏,以殖貨見稱。有彭志筠,顯慶中,上表請以家絹布二萬段助軍,詔受其絹萬匹,特授奉議郎,仍佈告天下。故江、淮間語曰:「貴如許、郝,富若田、彭。」處俊遷太子少保。開耀元年薨,年七十五,贈開府儀同三司、荊州大都督。高宗甚傷悼之,顧謂侍臣曰:「處俊志存忠正,兼有學識。至於雕飾服玩,雖極知無益,然常人不能抑情棄捨,皆好尚奢侈,處俊嘗保其質素,終始不渝。雖非元勳佐命,固亦多時驅使。又見遺表,憂國忘家,今既雲亡,深可傷惜。」即於光順門舉哀一日,不視事,終祭以少牢,贈絹布八百段、米粟八百碩。令百官赴哭,給靈輿,並家口遞還鄉,官供葬事。其子秘書郎北叟上表辭所贈賜及葬遞之事,高宗不許。侍中裴炎曰:「處俊臨亡,臣往見之,屬臣曰:『生既無益明時,死後何宜煩費。瞑目之後,儻有恩賜贈物,及歸鄉遞送,葬日營造,不欲勞官司供給。』」高宗深嘉歎之,從其遺意,唯加贈物而已。處俊孫象賢,垂拱中為太子通事舍人,坐事伏誅,臨刑言多不順。則天大怒,令斬訖,仍支解其體,發其父母墳墓,焚爇屍體,處俊亦坐斫棺毀柩。自此法司每將殺人,必先以木丸塞其口,然後加刑,訖於則天之代。   裴行儉,絳州聞喜人。曾祖伯鳳,周驃騎大將軍、汾州刺史、琅邪郡公。祖定高,馮翊郡守,襲封琅邪公。父仁基,隋左光祿大夫,陷於王世充,後謀歸國,事洩遇害;武德中,贈原州都督,謚曰忠。行儉幼以門廕補弘文生。貞觀中,舉明經,拜左屯衛倉曹參軍。時蘇定方為大將軍,甚奇之,盡以用兵奇術授行儉。顯慶二年,六遷長安令。時高宗將廢皇后王氏而立武昭儀,行儉以為國家憂患必從此始,與太尉長孫無忌、尚書左僕射褚遂良私議其事,大理袁公瑜於昭儀母榮國夫人譖之,由是左授西州都督府長史。麟德二年,累拜安西大都護,西域諸國多慕義歸降,征拜司文少卿。總章中,遷司列少常伯。鹹亨初,官名復舊,改為吏部侍郎,與李敬玄為貳,同時典選十餘年,甚有能名,時人稱為裴、李。行儉始設長名姓歷榜,引銓注等法,又定州縣升降、官資高下,以為故事。上元二年,加銀青光祿大夫。高宗以行儉工於草書。嘗以絹素百卷,令行儉草書《文選》一部,帝覽之稱善,賜帛五百段。行儉嘗謂人曰:「褚遂良非精筆佳墨,未嘗輒書,不擇筆墨而妍捷者,唯余及虞世南耳。」三年,吐蕃背叛,詔行儉為洮州道左二軍總管。尋又為泰州鎮撫右軍總管,並受元帥周王節度。儀鳳二年,十姓可汗阿史那匐延都支及李遮匐扇動蕃落,侵逼安西,連和吐蕃,議者欲發兵討之。行儉建議曰:「吐蕃叛渙,干戈未息,敬玄、審禮,失律喪元,安可更為西方生事?今波斯王身沒,其子泥涅師師充質在京,望差使往波斯冊立,即路由二蕃部落,便宜從事,必可有功。」高宗從之,因命行儉冊送波斯王,仍為安撫大食使。途經莫賀延磧,屬風沙晦暝,導者益迷。行儉命下營,虔誠致祭,令告將吏,泉井非遙。俄而雲收風靜,行數百步,水草甚豐,後來之人,莫知其處。眾皆悅服,比之貳師將軍。至西州,人吏郊迎,行儉召其豪傑子弟千餘人隨己而西。乃揚言紿其下曰:「今正炎蒸,熱阪難冒,涼秋之後,方可漸行。」都支覘知之,遂不設備。行儉仍召四鎮諸蕃酋長豪傑謂曰:「憶昔此游,未嘗厭倦,雖還京輦,無時暫忘。今因是行,欲尋舊賞,誰能從吾獵也?」是時蕃酋子弟投募者僅萬人。行儉假為畋游,教試部伍,數日,遂倍道而進。去都支部落十餘里,先遣都支所親問其安否,外示閒暇,似非討襲,續又使人趣召相見。都支先與遮匐通謀,秋中擬拒漢使,卒聞軍到,計無所出,自率兒侄首領等五百餘騎就營來謁,遂擒之。是日,傳其契箭,諸部酋長悉來請命,並執送碎葉城。簡其精騎,輕繼曉夜前進,將虜遮匐。途中果獲都支還使,與遮匐使同來。行儉釋遮匐行人,令先往曉喻其主,兼述都支已擒,遮匐尋復來降。於是將吏已下立碑於碎葉城以紀其功,擒都支、遮匐而還。高宗廷勞之曰:「比以西服未寧,遣卿總兵討逐,孤軍深入,經途萬里。卿權略有聞,誠節夙著,兵不血刃,而凶黨殄滅。伐叛柔服,深副朕委。」尋又賜宴。謂行儉曰:「卿文武兼資,今故授卿二職。」即日拜禮部尚書,兼檢校右衛大將軍。   調露元年,突厥阿史德溫傅反,單于管內二十四州並叛應之,眾數十萬。單于都護蕭嗣業率兵討之,反為所敗。於是以行儉為定襄道行軍大總管,率太僕少卿李思文、營州都督周道務等部兵十八萬,並西軍程務挺、東軍李文暕等總三十餘萬,連亙數千里,並受行儉節度。唐世出師之盛,未之有也。行儉行至朔州,知蕭嗣業以運糧被掠,兵多餒死,遂詐為糧車三百乘,每車伏壯士五人,各繼陌刀、勁弩,以羸兵數百人援車,兼伏精兵,令居險以待之。賊果大下,羸兵棄車散走。賊驅車就泉水。解鞍牧馬,方擬取糧,車中壯士齊發,伏兵亦至,殺獲殆盡,餘眾奔潰。自是續遣糧車,無敢近之者。及軍至單于之北,際晚下營,壕塹方周,遽令移就崇岡。將士皆以士眾方就安堵,不可勞擾,行儉不從,更令促之。比夜,風雨暴至,前設營所水深丈餘,將士莫不歎伏。賊眾於黑山拒戰,行儉頻戰皆捷,前後殺虜不可勝數。偽可汗泥熟匐為其下所殺,以其首來降,又擒其大首領奉職而還。餘黨走依狼山。行儉既回,阿史那伏念又偽稱可汗,與溫傅合勢,鳩集餘眾。明年,行儉復總諸軍討之。頓軍於代州之陘口,縱反間說伏念與溫傅,令相猜貳。伏念恐懼,密送降款,仍請自效。行儉不洩其事,而密表以聞。數日,有煙塵漲天而至,斥候惶惑來白,行儉召三軍謂曰:「此是伏念執溫傅來降,非他。然受降如受敵,但須嚴備。」更遣單使迎前勞之。少間,伏念果率其屬縛溫傅詣軍門請罪,盡平突厥餘黨。高宗大悅,遣戶部尚書崔知悌赴軍勞之。侍中裴炎害行儉之功,總管程務挺、張虔勖上言:「伏念為子營逼逐,又磧北回紇等同向南逼之,窘急而降。」由是行儉之功不錄,斬伏念及溫傅於都市。行儉歎曰:「渾、浚前事,古今恥之。但恐殺降之後,無復來者。」因稱疾不出,以勳封聞喜縣公。永淳元年,十姓偽可汗車薄反叛,詔復以行儉為金牙道大總管,率十將軍以討之。師未行。其年四月,行儉病卒,年六十四,贈幽州都督,謚曰獻。特詔令皇太子差六品京官一人檢校家事,五六年間,待兒孫稍成長日停。中宗即位,追贈揚州大都督。   有集二十卷,撰《草字雜體》數萬言,並傳於代。又撰《選譜》十卷,安置軍營、行陣部統、克料勝負、甄別器能等四十六訣,則天令秘書監武承嗣詣宅,並密收入內。行儉尤曉陰陽、算術,兼有人倫之鑒。自掌選及為大總管,凡遇賢俊,無不甄采,每制敵摧凶,必先期捷日。時有後進楊炯、王勃、盧照鄰、駱賓王並以文章見稱,吏部侍郎李敬玄盛為延譽,引以示行儉,行儉曰:「才名有之,爵祿蓋寡。楊應至令長,余並鮮能令終。」是時,蘇味道、王劇未知名,因調選,行儉一見,深禮異之。仍謂曰:「有晚年子息,恨不見其成長。二公十數年當居衡石,願記識此輩。」其後相繼為吏部。皆如其言。行儉嘗所引偏裨,有程務挺、張虔勖、崔智辯、王方翼、黨金毗、劉敬同、郭待封、李多祚、黑齒常之,盡為名將,至刺史、將軍者數十人。其所知賞,多此類也。行儉嘗令醫人合藥,請犀角、麝香,送者誤遺失,已而惶懼潛竄。又有敕賜馬及新鞍,令史輒馳驟,馬倒鞍破,令史亦逃。行儉並委所親招到,謂曰:「爾曹豈相輕耶?皆錯誤耳。」待之如故。初,平都支、遮匐,大獲瑰寶,蕃酋將士願觀之,行儉因宴設,遍出歷示。有馬腦盤,廣二尺餘,文彩殊絕。軍吏王休烈捧盤,歷階趨進,誤躡衣,足跌便倒,盤亦隨碎,休烈驚惶,叩頭流血,行儉笑而謂曰:「爾非故也,何至於是!」更不形顏色。詔賜都支等資產金器皿三千餘事,駝馬稱是,並分給親故並副使已下,數日便盡。少子光庭,開元中為侍中,以恩例贈行儉為太尉。   光庭早孤。母庫狄氏,則天時召入宮,甚見親待,光庭由是累遷太常丞。後以武三思之婿緣坐,左遷郢州司馬。開元初,六遷右率府中郎將,擢授司門郎中。歲余,轉兵部郎中。光庭沉靜少言,寡於交遊,既歷清要,時人初未許之。及在職,公務修整,眾方歎伏焉。十三年,將有事於岱岳,中書令張說以大駕東巡,京師空虛,恐夷狄乘間竊發,議欲加兵守邊,以備不虞,召光庭謀兵事。光庭曰:「封禪者,所以告成功也。夫成功者,恩德無不及,百姓無不安,萬國無不懷。今將告成而懼夷狄,何以昭德也?大興力役,用備不虞,且非安人也。方謀會同而阻戎心,又非懷遠也。有此三者,則名實乖矣。且諸蕃之國,突厥為大,贄幣往來,願修恩好有年矣。今茲遣一使征其大臣赴會,必欣然應命。突厥受詔,則諸蕃君長必相率而來。雖偃旗息鼓,高枕有餘矣。」說曰:「善。吾所不及矣。」因奏而行之,尋轉鴻臚少卿。東封還,遷兵部侍郎。十七年,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尋兼御史大夫。無幾,遷黃門侍郎,依舊知政事。從巡五陵回,拜侍中,兼吏部尚書,又加弘文館學士。光庭乃撰《瑤山往則》及《維城前軌》各壹卷,上表獻之。手制褒美,賜絹五百匹,上令皇太子已下於光順門與光庭相見,以重其諷誡之意。光庭又引壽安丞李融、拾遺張琪、著作左郎司馬利賓等,令直弘文館,撰《續春秋傳》。上表請以經為御撰,而光庭等依左氏之體為之作傳,上又手制褒賞之。光庭委筆削於李融,書竟不就。時有上書請以皇室為金德者,中書令蕭嵩奏請集百僚詳議。光庭以國家符命久著史策,若有改易,恐貽後學之誚,密奏請依舊為定,乃下詔停百僚集議之事。二十年,扈從祠后土,加光祿大夫,封正平男。尋卒,年五十八,優制贈太師,輟朝三日。初,光庭與蕭嵩爭權不協。及為吏部,奏用循資格,並促選限至正月三十日令畢,其流外行署,亦令門下省之。光庭卒後,嵩又奏請一切罷之,光庭所引進者盡出為外職。時有門下主事閻麟之,為光庭腹心,專知吏部選官,每麟之裁定,光庭隨而下筆,時人語曰:「麟之口,光庭手。」太常博士孫琬將議光庭謚,以其用循資格,非獎勸之道,建議謚為「克」。時人以為希嵩意旨。上聞而特下詔,賜謚曰忠獻,仍令中書令張九齡為其碑文。史官韋述以改謚為非,論之曰:《春秋》之義,諸侯死王事者,葬之加一等,嘉其有功而不及其賞也。爰至漢、魏,則襚之印綬,寵被窀穸,唯德是褒,豈虛授也!近代已來,寵贈無紀,或以職位崇顯,一切優錫;或以子孫榮貴,恩例所加,賢愚虛實,為一貫矣。裴光庭以守法之吏,驟登相位,踐歷機衡,豈不多愧?贈以師範,何其濫歟!張燕公有扶翊之勳,居講諷之舊,秩躋九命,官歷二端,議者猶謂贈之過當,況光庭去斯猶遠,何妄竊之甚哉!蓋名器假人,昔賢之所惋也。   史臣曰:昔晉侯選任將帥,取其說《禮》《樂》而敦《詩》《書》,良有以也。夫權謀方略,兵家之大經,邦國系之以存亡,政令因之而強弱,則馮眾怙力,豨勇虎暴者,安可輕言推轂授任哉!故王猛、諸葛亮振起窮巷,驅駕豪傑,左指右顧,廓定霸圖,非他道也,蓋智力權變,適當其用耳。劉樂城、裴聞喜,文雅方略,無謝昔賢,治戎安邊,綽有心術,儒將之雄者也。天後預政之時,刑峻如壑,多以諛佞希恩,而樂城、甑山,昌言規正,若時無君子,安及此言?正平銓藻吏能,文學政事,頗有深識。而前史譏其謬謚,有涉陳壽短武侯應變之論乎!非通論也。   贊曰:殷禮阿衡,周師呂尚。王者之兵,儒者之將。樂城、聞喜,當仁不讓。管、葛之譚,是吾心匠。   列傳第三十五   ○唐臨 孫紹   張文瓘 兄文琮 從弟文收   徐有功   唐臨,京兆長安人,周內史瑾孫也。其先自北海徙關中。伯父令則,開皇末為左庶子,坐諂事太子勇誅死。臨少與兄皎俱有令名。武德初,隱太子總兵東征,臨詣軍獻平王世充之策,太子引直典書坊,尋授右衛率府鎧曹參軍。宮殿廢,出為萬泉丞。縣有輕囚十數人,會春暮時雨,臨白令請出之,令不許。臨曰:「明公若有所疑,臨請自當其罪。」令因請假,臨召囚悉令歸家耕種,與之約,令歸系所。囚等皆感恩貸,至時畢集詣獄,臨因是知名。   再遷侍御史,奉使嶺外,按交州刺史李道彥等申叩冤系三千餘人。累轉黃門侍郎,加銀青光祿大夫。儉薄寡慾,不治第宅,服用簡素,寬於待物。嘗欲弔喪,令家童自歸家取白衫,家僮誤將余衣,懼未敢進。臨察知之,使召謂曰:「今日氣逆,不宜哀泣,向取白衫,且止之也。」又嘗令人煮藥,失制。潛知其故,謂曰:「陰暗不宜服藥,宜即棄之。」竟不揚言其過,其寬恕如此。   高宗即位,檢校吏部侍郎。其年,遷大理卿。高宗嘗問臨在獄系囚之數,臨對詔稱旨。帝喜曰:「朕昔在東宮,卿已事朕,朕承大位,卿又居近職,以疇昔相委,故授卿此任。然為國之要,在於刑法,法急則人殘,法寬則失罪,務令折中,稱朕意焉。」高宗又嘗親錄死囚,前卿所斷者號叫稱冤,臨所入者獨無言。帝怪問狀,囚曰:「罪實自犯,唐卿所斷,既非冤濫,所以絕意耳。」帝歎息良久曰:「為獄者不當如此耶!」   永徽元年,為御史大夫。明年,華州刺史蕭齡之以前任廣州都督贓事發,制付群官集議。及議奏,帝怒,令於朝堂處置。臨奏曰:   臣聞國家大典,在於賞刑,古先聖王,惟刑是釁。《虞書》曰:「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弗辜,寧失弗經。」《周禮》:「刑平國用中典,刑亂國用重典。」天下太平,應用堯、舜之典。比來有司多行重法,敘勳必須刻削,論罪務從重科,非是憎惡前人,止欲自為身計。今議蕭齡之事,有輕有重,重者流死,輕者請除名。以齡之受委大籓,贓罪狼籍,原情取事,死有餘辜。然既遣詳議,終須近法。竊惟議事群官,未盡識議刑本意。律有八議,並依《周禮》舊文,矜其異於眾臣,所以特製議法。禮:王族刑於隱者,所以議親;刑不上大夫,所以議貴。知重其親貴,議欲緩刑,非為嫉其賢能,謀致深法。今既許議,而加重刑,是與堯、舜相反,不可為萬代法。   高宗從其奏,齡之竟得流於嶺外。   尋遷刑部尚書,加金紫光祿大夫,復歷兵部、度支、吏部三尚書。顯慶四年,坐事,貶為潮州刺史。卒官,年六十。所撰《冥報記》二卷,大行於世。   兄皎,武德初為秦府記室,從太宗征討,專掌書檄,深見親待。貞觀中,累轉吏部侍郎。先是,選集無限,隨到補職,時漸太平,選人稍眾,皎始請以冬初一時大集,終季春而畢,至今行之。歷遷益州長史。卒,贈太常卿。   子之奇,調露中為給事中,坐嘗為章懷太子僚屬徙邊。文明元年,起為括蒼令,與徐敬業作亂伏誅。   臨孫紹,博學,善《三禮》。神龍中為太常博士。景龍二年,韋庶人上言:「自妃、主及命婦、宮官,葬日請給鼓吹。」中宗特製許之。紹上疏諫曰:「竊聞鼓吹之樂,本為軍容。昔黃帝涿鹿有功,以為警衛。故t鼓曲有《靈夔吼》、《雕鶚爭》、《石墜崖》、《壯士怒》之類,自昔功臣備禮,適得用之。丈夫有四方之功,以恩加寵錫。假如郊天祀地,誠是重儀,惟有宮懸,本無案據。故知軍樂所備,尚不洽於神祇;鉦鼓之音,豈能接於閨閫。准式,公主、王妃已下葬禮,惟有團扇、方扇、彩帷、錦鄣之色。加之鼓吹,歷代未聞。又准令,五品官婚葬,元無鼓吹,惟京官五品,得借四品鼓吹為儀。令特給五品以上母妻,五品官則不當給限,便是班秩本因夫子,儀飾乃復過之。事非倫次,難為定制,參詳義理,不可常行。請停前敕,各依常典。」疏奏不納。   紹尋遷左台侍御史,兼太常博士。中宗將親拜南郊,國子祭酒祝欽明等希旨皇后為亞獻,紹與博士蔣欽緒固爭以為不可。又則天父母二陵各置守戶五百人,武三思及子崇訓墓各置守戶六十人。以武氏外戚乃與昭陵禮同,三思等復逾親王之制,又上疏切諫。當時雖皆不從,深為議者所美。睿宗即位,又數陳時政損益,累轉給事中,仍知禮儀事。   先天二年冬,今上講武於驪山,紹以修儀注不合旨,坐斬。時今上既怒講武失儀,坐紹於纛下,右金吾將軍李邈遽請宣敕,遂斬之。時人既痛惜紹,而深咎於邈。尋有敕罷邈官,遂擯廢終其身。   張文瓘,貝州武城人。大業末徙家魏州之昌樂。瓘幼孤,事母兄以孝友聞。貞觀初,舉明經,補并州參軍。時英國公李勣為長史,深禮之。累遷水部員外郎。時兄文琮為戶部侍郎,舊制兄弟不許並居台閣,遂出為雲陽令。龍朔年,累授東西台舍人、參知政事。尋遷東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兼知左史事。   時初造蓬萊、上陽、合璧等宮,又征討四夷,廄馬有萬匹,倉庫漸虛。文瓘因進諫曰:「人力不可不惜,百姓不可不養,養之逸則富以康,使之勞則怨以叛。秦皇、漢武,廣事四夷,多造宮室,使士崩瓦解,戶口減半。臣聞制化於未亂,保邦於未危,人罔常懷,懷於有仁。陛下不制於未亂之前,安能救於既危之後?百姓不堪其弊,必構禍難,殷鑒不遠,近在隋朝。臣願稍安撫之,無使生怨。」上深納其言,於是節減廄馬數千匹,賜文瓘繒錦百段。   鹹亨三年,官名復舊,改授黃門侍郎,兼太子左庶子。俄遷大理卿,依舊知政事。文瓘至官旬日,決遣疑事四百餘條,無不允當,自是人有抵罪者,皆無怨言。文瓘常有疾,系囚相與齋禱,願其視事。當時咸稱其執法平恕,以比戴胄。上元二年,拜侍中,兼太子賓客。大理諸囚聞文瓘改官,一時慟哭,其感人心如此。   文瓘性嚴正,諸司奏議,多所糾駁,高宗甚委之。或時臥疾在家,朝廷每有大事,上必問諸宰臣曰:「與文瓘議未?」奏雲未者,則遣共籌之。奏雲已議者,皆報可從之。其後,新羅外叛,高宗將發兵討除。時文瓘疾病在家,乃輿疾請見,奏曰:「比為吐蕃犯邊,兵屯寇境,新羅雖未即順,師不內侵。若東西俱事征討,臣恐百姓不堪其弊。請息兵修德以安百姓。」高宗從之。儀鳳二年卒,年七十三,贈幽州都督,謚曰懿。以其經事孝敬皇帝,特敕陪葬恭陵。四子:潛、沛、洽、涉。中宗時,潛官至魏州刺史,沛同州刺史,洽衛尉卿,涉殿中監。父子兄弟五人皆至三品官,時人謂之「萬石張家」。及韋溫等被誅之際,涉為亂兵所殺。   兄文琮,貞觀中為持書侍御史。三遷毫州刺史,為政清簡,百姓安之。永徽初,表獻《太宗文皇帝頌》,優制褒美,賜絹百匹,征拜戶部侍郎。從母弟房遺愛以罪貶授房州刺史,文琮作詩祖餞。及遺愛誅,坐是出為建州刺史。州境素尚淫祀,不修社稷。文琮下教書曰:「春秋二社,蓋本為農,惟獨此州,廢而不立。禮典既闕,風俗何觀?近年已來,田多不熟,抑不祭先農所致乎!神在於敬,何以邀福?」於是示其節限條制,百姓欣而行之。尋卒。文集二十卷。子戩,官至江州刺史,撰《喪儀纂要》七卷,行於時。戩弟錫,則天時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先是,姊子李嶠知政事,錫拜官,而嶠罷相出為國子祭酒,舅甥相代為相,時人榮之。錫與鄭杲俱知天官選事,坐贓,則天將斬之以徇,臨刑而特赦之。中宗時,累遷工部尚書,兼修國史,尋令於東都留守。中宗崩,韋庶人臨朝,詔錫與刑部尚書裴談並同中書門下三品。旬日,出為絳州刺史。累封平原郡公,以年老致仕而卒。   文琮從父弟文收,隋內史舍人虔威子也。尤善音律,嘗覽蕭吉《樂譜》,以為未甚詳悉,更博采群言及歷代沿革,裁竹為十二律吹之,備盡旋宮之義。時太宗將創製禮樂,召文收於太常,令與少卿祖孝孫參定雅樂。太樂有古鐘十二,近代惟用其七,余有五,俗號啞鐘,莫能通者。文收吹律調之,聲皆響徹,時人鹹服其妙。尋授協律郎。十一年,文收表請釐正太樂,上謂侍臣曰:「樂本緣人,人和則樂和。至如隋煬帝末年,天下喪亂,縱令改張音律,知其終不和諧。若使四海無事,百姓安樂,音律自然調和,不藉更改。」竟不依其請。十四年,景雲見,河水清,文收采《硃雁天馬》之義,制《景雲河清》樂,名曰「燕樂」,奏之管弦,為樂之首,今元會第一奏者是也。鹹亨元年,遷太子率更令,卒官。撰《新樂書》十二卷。   徐有功,國子博士文遠孫也。舉明經,累轉蒲州司法參軍,紹封東莞男。為政寬仁,不行杖罰。吏人感其恩信,遞相約曰:「若犯徐司法杖者,眾必斥罰之。」由是人爭用命,終於代滿,不戮一人。載初元年,累遷司刑丞。時酷吏周興、來俊臣、丘神勣、王弘義等構陷無辜,皆抵極法,公卿震恐,莫敢正言。有功獨存平恕,詔下大理者,有功皆議出之,前後濟活數十百家。常於殿庭論奏曲直,則天厲色詰之,左右莫不悚慄,有功神色不撓,爭之彌切。尋轉秋官員外郎,轉郎中。俄而鳳閣侍郎任知古、冬官尚書裴行本等七人被構陷當死,則天謂公卿曰:「古人以殺止殺,我今以恩止殺。就群公乞知古等,賜以再生,各授以官,佇申來效。」俊臣、張知默等又抗表請申大法,則天不許之。俊臣乃獨引行本,重驗前罪,奏曰:「行本潛行悖逆,告張知蹇與廬陵王反不實,罪當處斬。」有功駁奏曰:「俊臣乖明主再生之賜,虧聖人恩信之道。為臣雖當嫉惡,然事君必將順其美。」行本竟以免死。道州刺史李仁褒及弟榆次令長沙,又為唐奉一所構,高宗末私議吉凶,謀復李氏,將誅之。有功又固爭之,不能得。秋官侍郎周興奏有功曰:「臣聞兩漢故事,附下罔上者腰斬,面欺者亦斬。又《禮》云:析言破律者殺。有功故出反囚,罪當不赦,請推按其罪。」則天雖不許系問,然竟坐免官。久之,起為左台侍御史,則天特褒異之。時遠近聞有功授職,皆欣然相賀。   有功嘗上疏論天官、秋官及朝堂三司理匭使愆失,其略曰:「陛下即位已來,海內職員一定,而天下選人漸多。掌選之曹用捨不平,補擬乖次,囑請公行,顏面罔懼。遂使囂謗滿路,怨讟盈朝,浸以為常,殊無愧憚。又往屬唐朝季年,時多逆節,鞫訊結斷,刑獄至嚴。革命以來,載祀遽積,餘風未殄,用法猶深。今推鞫者猶行酷法,妄劾斷。臣即按驗,奏而劾之,獲其枉狀,請即付法斷罪,亦奪祿貶考,以慚其德。其三司受表及理匭申冤使,不速與奪,致令擁塞,有理不為申者,亦望准前彈奏,貶考奪祿。臣昔處法司,緣蒙擢用,臣無以上答至造,願以執法酬恩。無縱詭隨,不避強禦,猛噬鷙擊,是臣之分。如蒙允納,請降敕施行,庶不越旬時,亦可以除殘革弊,刑措不用,天下幸甚。」   後潤州刺史竇孝諶妻龐氏為奴誣告,雲夜解祈福,則天令給事中薛季昶鞫之。季昶鍛練成其罪,龐氏當坐斬。有功獨明其無罪。而季昶等返陷有功黨援惡逆,奏付法,法司結刑當棄市。有功方視事,令史垂泣以告,有功曰:「豈吾獨死,而諸人長不死耶?」乃徐起而歸。則天覽奏,召有功詰之曰:「卿比斷獄,失出何多?」對曰:「失出,臣下之小過;好生,聖人之大德。願陛下弘大德,則天下幸甚。」則天默然。於是龐氏減死,流於嶺表,有功除名為庶人。尋起為左司郎中,累遷司刑少卿。有功謂所親曰:「今身為大理,人命所懸,必不能順旨詭辭以求苟免。」故前後為獄官,以諫奏枉誅者,三經斷死,而執志不渝,酷吏由是少衰,時人比漢之於、張焉。或曰:「若獄官皆然,刑措何遠。」久之,轉司僕少卿子。長安二年卒,年六十二,贈司刑卿。   中宗即位,制曰:「忠正之臣,自昔攸尚;褒贈之典,舊章所重。故贈大理卿徐有功,節操貞勁,器懷亮直,徇古人之志業,實一代之賢良,司彼刑書,深存敬慎。周興、來俊臣等性惟殘酷,務在誅夷,不順其情,立加誣害。有功卓然守法,雖死不移,無屈撓之心,有忠烈之議。當其執斷,並遇平反,定國、釋之,何以加此。朕惟新庶政,追想前跡,其人既歿,其德可稱。追往贈終,慰茲泉壤。可贈越州刺史,仍遣使就家弔祭,賜物百段,授一子官。」今上踐祚,竇孝諶之子希瑊等請以身之官爵讓有功子惀,以報舊恩。惀由是自太子司議郎、恭陵令累遷申王府司馬,卒。   史臣曰:文法,理具之大者,故舜命皋陶為士,昌言誡敕,勤亦至焉。蓋人命所懸,一失其平,冤不可復,聖王所以疚心也。如臨之守法,文瓘之議刑,時屬哲王,可以理奪。當賊後遷鼎之際,酷吏羅織之辰,徐有功獨抗群邪,持平不撓,此所以為難也。比釋之、定國,徐又過之。希瑊讓爵酬恩,可知遺愛。   贊曰:聽訟惟明,持法惟平。二者或爽,人何以生?猗歟徐公,獬豸之精。世皆紛濁,不改吾清。   列傳第三十六 高宗中宗諸子   ○燕王忠 原王孝 澤王上金 許王素節 孝敬皇帝弘 裴居道附   章懷太子賢 賢子邠王守禮   懿德太子重潤 庶人重福 節愍太子重俊 殤帝重茂   高宗八男:則天順聖皇后生中宗、睿宗及孝敬皇帝弘、章懷太子賢,後宮劉氏生燕王忠,鄭氏生原王孝,楊氏生澤王上金,蕭淑妃生許王素節。   燕王忠,字正本,高宗長子也。高宗初入東宮而生忠,宴宮僚於弘教殿。太宗幸宮,顧謂宮臣曰:「頃來王業稍可,非無酒食,而唐突卿等宴會者,朕初有此孫,故相就為樂耳。」太宗酒酣起舞,以屬群臣,在位於是遍舞,盡日而罷,賜物有差。   貞觀二十年,封為陳王。永徽元年,拜雍州牧。時王皇后無子,其舅中書令柳奭說後謀立忠為皇太子,以忠母賤,冀其親己,後然之。奭與尚書右僕射褚遂良、侍中韓瑗諷、太尉長孫無忌、右僕射於志寧等,固請立忠為儲後,高宗許之。三年,立忠為皇太子,大赦天下,五品已上子為父後者賜勳一級。六年,加元服,制大辟罪已下並降一等,大酺三日。其年,王皇后被廢,武昭儀所生皇子弘年三歲。禮部尚書許敬宗希旨上疏曰:「伏惟陛下憲章千古,含育萬邦,爰立聖慈,母儀天下。既而皇后生子,合處少陽。出自塗山,是謂吾君之胤;夙聞胎教,宜展問豎之心。乃復為孽奪宗,降居籓邸,是使前星匿彩,瑤岳韜峰。臣以愚誠,竊所未喻。且今之守器,素非皇嫡,永徽爰始,國本未生,權引彗星,越升明兩。近者元妃載誕,正胤降神,重光日融,爝暉宜息。安可以茲傍統,叨據溫文?國有諍臣,孰逃其責!竊惟息姑克讓,可以思齊;劉強守籓,宜遵往軌。追跡太伯,不亦休哉?踵武延陵,故常安矣。寧可反植枝幹,久易位於天庭;倒襲衣裳,使違方於震位?蠢爾黎庶,雲誰系心?垂裕後昆,將何播美?」高宗從之。顯慶元年,廢忠為梁王,授梁州都督,賜實封二千戶,物二萬段,甲第一區。其年,轉房州刺史。   忠年漸長大,常恐不自安,或私衣婦人之服,以備刺客。又數有妖夢,常自占卜。事發,五年,廢為庶人,徙居黔州,囚於承乾之故宅。麟德元年,又誣忠與西台侍御上官儀、宦者王伏勝謀反,賜死於流所,年二十二,無子。儀等伏誅。明年,皇太子弘表請收葬,許之。神龍初,追封燕王,贈太尉、揚州大都督。   原王孝,高宗第二子也。永徽元年,封許王。三年,拜并州都督。顯慶三年,累除遂州刺史。麟德元年薨,贈益州大都督,謚曰悼。神龍初,追贈原王、司徒、益州大都督。   澤王上金,高宗第三子也。永徽元年,封巳王。三年,遙授益州大都督。乾封元年,累轉壽州刺史,有罪免官,削封邑,仍於澧州安置。上金既為則天所惡,所司希旨,求索罪失以奏之,故有此黜。永隆二年二月,則天矯抗表巳王上金、鄱陽王素節許同朝集之例,義陽、宣城二公主緣母蕭氏獲譴,從夫外官,請授官職。以上金為沔州刺史,素節為岳州刺史,仍不預朝集。嗣聖元年,上金、素節,義陽、宣城二公主聽赴哀。文明元年,上金封畢王,素節封為葛王。又改上金封為澤王、蘇州刺史,素節許王、隆州刺史。垂拱元年,改陳州刺史。永昌元年,授太子左衛率,出為隨州刺史。載初元年,武承嗣使酷吏周興誣告上金、素節謀反,召至都,繫於御史台。舒州刺史、許王素節見殺於都城南驛,因害其支黨。上金恐懼,自縊死。子義珍、義玫、義璋、義環、義瑾、義璲七人並配流顯州而死。神龍初,追復上金官爵,封庶子義珣為嗣澤王。   先是,義珣竄在嶺外,匿於傭保之間。及紹封無幾,有人告義珣非上金子,假冒襲爵。義珣不能自明,復流於嶺外。開元初,封素節子璆為嗣澤王,繼上金後。十二年,玉真公主表稱義珣實上金遺胤,被嗣許王瓘兄弟利其封爵,謀構廢之。今上由是削璆王爵,復召義珣為嗣澤王,拜率更令。因是,諸宗室非本宗襲爵,自中興已後繼為嗣王者,皆令歸宗,削其爵邑也。   許王素節,高宗第四子也。年六歲,永徽二年,封雍王,尋授雍州牧。素節能日誦古詩賦五百餘言,受業於學十徐齊聃,精勤不倦,高宗甚愛之。又轉岐州刺史。年十二,改封郇王。   初,則天未為皇后也,與素節母蕭淑妃爭寵,遞相譖毀。六年,則天立為皇后後,淑妃竟為則天所譖毀,幽辱而殺之。素節尤被讒嫉,出為申州刺史。乾封初,下敕曰:「素節既舊疾患,宜不須入朝。」而素節實無疾。素節自以久乖朝覲,遂著《忠孝論》以見意,詞多不載。時王府倉曹參軍張柬之因使潛封此論以進,則天見之,逾不悅,誣以贓賄,降封鄱陽郡王,仍於袁州安置。儀鳳二年,禁錮終身,又改於岳州安置。永隆元年,轉岳州刺史,後改封葛王。則天稱制,又進封許王,累除舒州刺史。天授中,與上金同被誣告,追赴都。臨發州,聞有遭喪哭者,謂左右曰:「病死何由可得,更何須哭!」行至都城南龍門驛,被縊死,年四十三,則天令以庶人禮葬之。中宗即位,追封許王,贈開府儀同三司、許州刺史,仍以禮改葬,陪於乾陵。   素節被殺之時,子瑛、琬、璣、蚸鷁奶E人並為則天所殺,惟少子琳、瓘、璆、欽古以年小,特令長禁雷州。神龍初,封瓘為嗣許王。開元初,封琳為嗣越王,以紹越王貞之後。璆為嗣澤王,以繼伯父澤王上金之後。琳,官至右監門將軍,卒。瓘,開元十一年為衛慰卿。以抑伯上金男不得承襲,以弟璆繼之,遽譴瓘為鄂州別駕。於是下詔絕其外繼,乃以故澤王上金男義珣為嗣澤王,江王禕為信安郡王,嗣蜀王褕為廣漢郡王,嗣密王徹為濮陽郡王,嗣曹王臻為濟國公,嗣趙王琚為中山郡王,武陽郡王繼宗為澧國公。瓘累遷邠州刺史、秘書監、守太子詹事。璆性仁厚謹願,居家邕睦,朝廷重之。天寶六載卒,贈蜀郡大都督。瓘晚有子,命璆子益為嗣。及卒,有解、需二子,皆幼孺。十一載,益襲封許王。十四載,解娶楊銛女,乃襲許王。璆初為嗣澤王,降為郢國公、宗王卿同正員,特封褒信郡王。進《龍池皇德頌》,遷宗正卿、光祿卿、殿中監。天寶初,重拜宗五卿,加金紫光祿大夫。璆友弟聰敏,聞善若驚,宗子中有一善,無不薦拔,故宗枝居省闥者,多是璆之所舉。九載卒,贈江陵大都督。   孝敬皇帝弘,高宗第五子也。永徽四年,封代王。顯慶元年,立為皇太子,大赦改元。弘嘗受《春秋左氏傳》於率更令郭瑜,至楚子商臣之事,廢卷而歎曰:「此事臣子所不忍聞,經籍聖人垂訓,何故書此?」瑜對曰:「孔子修《春秋》,義薦褒貶,故善惡必書。褒善以示代,貶惡以誡後,故使商臣之惡,顯於千載。」太子曰:「非唯口不可道,故亦耳不忍聞,請改讀余書。」瑜再拜賀曰:「裡名勝母,曾子不入;邑號朝歌,墨子回車。殿下誠孝冥資,睿情天發,凶悖之跡,黜於視聽。循奉德音,實深慶躍。臣聞安上理人,莫善於禮,非禮無以事天地之神,非禮無以辨君臣之位,故先王重焉。孔子曰:『不學《禮》,無以立。』請停《春秋》而讀《禮記》。」太子從之。龍朔元年,命中書令、太子賓客許敬宗,侍中兼太子右庶子許圉師,中書侍郎上官儀,太子中舍人楊思儉等於文思殿博采古今文集,摘其英詞麗句,以類相從,勒成五百卷,名曰《瑤山玉彩》,表上之。制賜物三萬段,敬宗已下加級、賜帛有差。總章元年二月,親釋菜司成館,因請贈顏回太子少師,曾參太子少保,高宗並從之。   時有敕,征邊遼軍人逃亡限內不首及更有逃亡者,身並處斬,家口沒官。太子上表諫曰:「竊聞所司以背軍之人,身久不出,家口皆擬沒官。亦有限外出首,未經斷罪,諸州囚禁,人數至多。或臨時遇病,不及軍伍,緣茲怖懼,遂即逃亡;或因樵采,被賊抄掠;或渡海來去,漂沒滄波;或深入賊庭,有被傷殺。軍法嚴重,皆須相傔。若不及傔,及不因戰亡,即同隊之人,兼合有罪。遂有無故死失,多注為逃。軍旅之中,不暇勘當,直據隊司通狀,將作真逃,家口令總沒官,論情實可哀愍。《書》曰:『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伏願逃亡之家,免其配沒。」制從之。   鹹亨二年,駕幸東都,留太子於京師監國。時屬大旱,關中饑乏,令取廓下兵士糧視之,見有食榆皮蓬實者,乃令家令等各給米使足。是時戴至德、張文瓘兼左庶子,與右庶子蕭德昭同為輔弼,太子多疾病,庶政皆決於至德等。時義陽、宣城二公主以母得罪,幽於掖庭,太子見之驚惻,遽奏請令出降。又請以同州沙苑地分借貧人。詔並許之。又召詣東都,納右衛將軍裴居道女為妃。所司奏以白雁為贄,適會苑中獲白雁,高宗喜曰:「漢獲硃雁,遂為樂府;今獲白雁,得為婚贄。彼禮但成謠頌,此禮便首人倫,異代相望,我無慚德也。」裴氏甚有婦禮,高宗嘗謂侍臣曰:「東宮內政,吾無憂矣。」   上元二年,太子從幸合璧宮,尋薨,年二十四。制曰:「皇太子弘,生知誕質,惟幾毓性。直城趨賀,肅敬著於三朝;中寢問安,仁孝聞於四海。自琰圭在手,沉瘵嬰身,顧惟耀掌之珍,特切鍾心之念,庶其痊復,以禪鴻名。及腠理微和,將遜於位,而弘天資仁厚,孝心純確,既承朕命,掩欻不言,因茲感結,舊疾增甚。億兆攸系,方崇下武之基;五福無徵,俄遷上賓之駕。昔周文至愛,遂延慶於九齡;朕之不慈,遽永訣於千古。天性之重,追懷哽咽,宜申往命,加以尊名。夫謚者,行之跡也;號者,事之表也。慈惠愛親曰『孝』,死不忘君曰『敬』,謚為孝敬皇帝。」其年,葬於緱氏縣景山之恭陵。制度一准天子之禮,百官從權制三十六日降服。高宗親為制《睿德紀》,並自書之於石,樹於陵側。初,將營築恭陵,功費鉅億,萬姓厭役,呼嗟滿道,遂亂投磚瓦而散。   太子無子,長壽中,制令楚王諱繼其後。中宗踐祚,制祔於太廟,號曰義宗,又追贈妃裴氏為哀皇后。景雲元年,中書令姚元之、吏部尚書宋璟奏言:「准禮,大行皇帝山陵事終,即合祔廟。其太廟第七室,先祔皇昆義宗孝敬皇帝、哀皇后裴氏神主。伏以義宗未登大位,崩後追尊,至神龍之初,乃特令升祔。《春秋》之義,國君即位未逾年者,不合列昭穆。又古者祖宗各別立廟,孝敬皇帝恭陵既在洛州,望於東都別立義宗之廟,遷祔孝敬皇帝、哀皇后神主,命有司以時享祭,則不違先旨,又協古訓,人神允穆,進退得宜。在此神主,望入夾室安置,伏願陛下以禮斷恩。」詔從之。開元六年,有司上言:「孝敬皇帝今別廟將建,亨祔有期,准禮,不合更以義宗為廟號,請以本謚孝敬為廟稱。」於是始停義宗之號。   裴居道,絳州聞喜人,隋兵部侍郎鏡民孫也。父熙載,貞觀中為尚書左丞。居道以女為太子妃,則天時,歷位納言、內史、太子少保,封翼國公。載初元年春,為酷吏所陷,下獄死。   章懷太子賢,字明允,高宗第六子也。永徽六年,封潞王。顯慶元年,遷授岐州刺史。其年,加雍州牧、幽州都督。時始出閣,容止端雅,深為高宗所嗟賞。高宗嘗謂司空李勳曰:「此兒已讀得《尚書》、《禮記》、《論語》,誦古詩賦復十餘篇,暫經領覽,遂即不忘。我曾遣讀《論語》,至『賢賢易色』,遂再三覆誦。我問何為如此,乃言性愛此言。方知夙成聰敏,出自天性。」龍朔元年,徙封沛王,加揚州都督、兼左武衛大將軍,雍州牧如故。二年,加揚州大都督。麟德二年,加右衛大將軍。鹹亨三年,改名德,徙封雍王,授涼州大都督,雍州牧、右衛大將軍如故,食實封一千戶。上元元年,又依舊名賢。   上元二上,孝敬皇帝薨。其年六月,立為皇太子,大赦天下,尋令監國。賢處事明審,為時論所稱。儀鳳元年,手敕褒之曰:「皇太子賢自頃監國,留心政要。撫字之道,既盡於哀矜;刑綱所施,務存於審察。加以聽覽餘暇,專精墳典。往聖遺編,鹹窺壺奧;先王策府,備討菁華。好善載彰,作貞斯在,家國之寄,深副所懷。可賜物五百段。」賢又招集當時學者太子左庶子張大安、洗馬劉訥言、洛州司戶格希玄、學士許叔牙成玄一史藏諸周寶寧等,注范曄《後漢書》,表上之,賜物三萬段,仍以其書付秘閣。   時正議大夫明崇儼以符劾之術為則天所任使,密稱「英王狀類太宗」。又宮人潛議云「賢是後姊韓國夫人所生」,賢亦自疑懼。則天又嘗為賢撰《少陽政范》及《孝子傳》以賜之,仍數作書以責讓賢,賢逾不自安。調露二年,崇儼為盜所殺,則天疑賢所為。俄使人發其陰謀事,詔令中書侍郎薛元超、黃門侍郎裴炎、御史大夫高智周與法官推鞫之,於東宮馬坊搜得皁甲數百領,乃廢賢為庶人,幽於別所。永淳二年,遷於巴州。文明元年,則天臨朝,令左金吾將軍丘神勣往巴州檢校賢宅,以備外虞。神勣遂閉於別室,逼令自殺,年三十二。則天舉哀於顯福門,貶神勣為疊州刺史,追封賢為雍王。神龍初,追贈司徒,仍遣使迎其喪柩,陪葬於乾陵。睿宗踐祚,又追贈皇太子,謚曰章懷。有三子:光順、守禮、守義。   光順,大授中封安樂郡王,尋被誅。   守義,文明年封犍為郡王。垂拱四年,徙封永安郡王,病卒。   守禮本名光仁,垂拱初改名守禮,授太子洗馬,封嗣雍王。時中宗遷於房陵,睿宗雖居帝位,絕人朝謁,諸武贊成革命之計,深嫉宗枝。守禮以父得罪,與睿宗諸子同處於宮中,凡十餘年不出庭院。至聖歷元年,睿宗自皇嗣封為相王,許出外邸。睿宗諸子五子皆封郡王,與守禮始居於外。神龍元年,中宗篡位,授守禮光祿卿同正員。神龍中,遺詔進封邠王,賜實封五百戶。景雲二年,帶光祿卿,兼幽州刺史,轉左金吾衛大將軍,遙領單于大都護。先天二年,遷司空。開元初,歷虢、隴、襄、晉、滑六州刺史,非奏事及大事,並上佐知州。時寧、申、岐、薛、邠同為刺史,皆擇首僚以持綱紀。源乾曜、袁嘉祚、潘好禮皆為邠府長史兼州佐,守禮唯弋獵、伎樂、飲謔而已。九年已後,諸王並征還京師。   守禮以外枝為王,才識猥下,尤不逮岐、薛。多寵嬖,不修風教,男女六十餘人,男無中才,女負貞稱,守禮居之自若,高歌擊鼓。常帶數千貫錢債,或有諫之者曰:「王年漸高,家累甚眾,須有愛惜。」守禮曰:「豈有天子兄沒人葬?」諸王因內宴言之,以為歡笑。時積陰累日,守禮白於諸王曰:「欲晴。」果晴。愆陽涉旬,守禮曰:「即雨。」果連澍。岐王等奏之,云:「邠哥有術。」守禮曰:「臣無術也。則天時以章懷遷謫,臣幽閉宮中十餘年,每歲被敕杖數頓,見瘢痕甚厚。欲雨,臣脊上即沉悶,欲晴,即輕健,臣以此知之,非有術也。」涕泗沾襟,玄宗亦憫然。二十九年薨,年七十餘,贈太尉。   子承宏,開元初封廣武郡王,歷秘書員外監,又為宗正卿同正員。廣德元年,吐蕃凌犯上都,乘輿幸陝。蕃、渾之眾入城,吐蕃宰相馬重英立承宏為帝,以於可封、霍環等為宰相,補署百餘人。旬餘日,賊退,郭子儀率眾入城,送承宏於行在,上不之責,止於虢州。尋死。承寧,天寶初,授率更令同正員,嗣邠王。承寀,至德二載,燉封為煌郡王,加開府儀同三司。與僕固懷恩使回紇和親,因納其女為妃,冊為毗伽公主。回紇著勳,承寀甚遇恩寵。乾元元年六月卒,贈司空。   唐法,嗣郡王但加四品階,親王子例著緋。開元中,張九齡為中書令,奏請寧、薛王男並賜紫,邠王三男衣紫,余二十人衣緋,官亦不越六局郎,王府掾屬仍員外置。十五載,扈從至巴蜀,依例著紫。   中宗四男:章庶人生懿德太子重潤,後宮生庶人重福、節愍太子重俊、殤帝重茂。   懿德太子重潤,中宗長子也。本名重照,以避則天諱,故改焉。開耀二年,中宗為皇太子,生重潤於東宮內殿,高宗甚悅。及月滿,大赦天下,改元為永淳。是歲,立為皇太孫,開府置官屬。及中宗遷於房州,其府坐廢。聖歷初,中宗為皇太子,封為邵王。大足元年,為人所構,與其妹永泰郡主、婿魏王武延基等竊議張易之兄弟何得恣入宮中,則天令杖殺,時年十九。重潤風神俊朗,早以孝友知名,既死非其罪,大為當時所悼惜。中宗即位,追贈皇太子,謚曰懿德,陪葬乾陵。仍為聘國子監丞裴粹亡女為冥婚,與之合葬。又贈永泰郡主為公主,令備禮改葬,仍號其墓為陵焉。   庶人重福,中宗第二子也。初封唐昌王,聖歷三年,徙封平恩王。長安四年,進封譙王,歷遷國子祭酒、左散騎常侍。神龍初,為韋庶人所譖,雲與張易之兄弟潛構成重潤之罪,由是左授濮州員外刺史,轉均州,司防守,不許視事。景龍三年,中宗親祀南郊,大赦天下,流人並放還。重福不得歸京師,尤深郁怏,上表自陳曰:「臣聞功同賞異,則勞臣疑;罪均刑殊,則百姓惑。伏惟陛下德侔造化,明齊日月,恩及飛鳥,惠加走獸。近者焚柴展禮,郊祀上玄,萬物沾愷悌之仁,六合承曠蕩之澤。事無輕重,鹹赦除之。蒼生並得赦除,赤子偏加擯棄,皇天平分之道;固此乎?天下之人,聞者為臣流涕。況陛下慈念,豈不愍臣恓惶?伏望捨臣罪愆,許臣朝謁。儻得一仰雲陛,再睹陛聖顏,雖沒九泉,實為萬足。重投荒徼,亦所甘心。」表奏不報。   及韋庶人臨朝,遽令左屯衛大將軍趙承恩以兵五百人就均州守衛重福。俄而韋氏伏誅,睿宗即位,又轉集州刺史。未及行,洛陽人張靈均進計於重福曰:「大王地居嫡長,自合繼為天子。相王雖有討平韋氏功,安可越次而居大位!昔漢誅諸呂,猶迎代王,今東都百官士庶,皆願王來。王若潛行直詣洛陽,亦是從天上落,遣人襲殺留守,即擁兵西據陝州,東下河北,此天下可圖也。」初,景龍三年,鄭愔自吏部侍郎出為江州司馬,便道詣重福陰相結托。至是又與靈均通傳動靜,亦密遣使勸重福構逆,預推尊重福為天子,溫王重茂為皇太弟,自署為左丞相。重福乃遣家臣王道先赴東都,潛募勇敢之士,重福遽自均州詐乘驛與靈均繼進。   王道始至東都,俄有洩其謀者,洛州司馬崔日知捕獲其黨數十人。經聞重福至,王道等率眾隨重福逕取左右屯營兵作亂,將至天津橋,願從者已數百人,皆執持器仗,助其威勢。侍御史李邕先詣左掖門,令閉關拒守。又至右屯營號令云:「重福雖先帝之子,已得罪於先帝,今者無故入城,必是作亂。君等皆委質聖朝,宜盡誠節,立功立事,以取富貴。」有頃,重福果來奪右屯營,堅壁不動,營中矢射如雨。便趣大臣掖門,擬取留守,遇門閉,遂縱火以燒城門。左屯營兵又來逼之,重福度數窮,出自上東門而遁,匿於山谷間。明日,東都留守裴談等大出兵搜索,重福窘迫,自投漕河而死,磔屍三日,時年三十一。詔曰:「集州刺史譙王重福,幼則凶頑,長而險詖。幸托體於先聖,嘗通交於巨逆。子而不子,自絕於天。有國有家,莫容於代。往者頗不含忍,長令幽縶。自大行晏駕,韋氏臨朝,將肆屠滅,尤加防衛。洎天有成命,集於朕躬,永懷猶子之情,庶協先親之義。所以開置僚屬,任隆刺舉,冀其悛改,以怙恩榮。而詿誤有徒,狂狡未息。便即私出均州,詐乘驛騎,至於都下,遂逞其謀。先犯屯兵,次燒左掖,計窮力屈,投河而斃。雖人所共棄,邦有常刑,我非不慈,爾自招咎。且聞其故,有惻於懷。昔劉長既歿,楚英遂殞,以禮收葬,抑惟舊章,屈法申恩,宜仍舊寵。可以三品禮葬。」   節愍太子重俊,中宗第三子也。聖歷元年,封義興郡王。長安中,累授衛尉員外少卿。神龍初,封衛王,拜洛州牧,賜實封千戶,尋遷左衛大將軍,兼遙授揚州大都督。二年秋,立為皇太子。重俊性雖明果,未有賢師傅,舉事多不法。俄以秘書監楊□、太常卿武崇訓並為太子賓客。□等皆主婿年少,唯以蹴鞠猥戲取狎於重俊,竟無調護之意。左庶子姚珽數上疏諫諍,右庶子平貞慎又獻《孝經議》、《養德傳》以諷,重俊皆優納焉。   時武三思得幸中宮,深忌重俊。三思子崇訓尚安樂公主,常教公主凌忽重俊,以其非韋氏所生,常呼之為奴。或勸公主請廢重俊為王,自立為皇太女,重俊不勝忿恨。三年七月,率左羽林大將軍李多祚、右羽林將軍李思沖、李承況、獨孤禕之、沙吒忠義等,矯制發左右羽林兵及千騎三百餘人,殺三思及崇訓於其第,並殺黨與十餘人。又令左金吾大將軍成王千里分兵守宮城諸門,自率兵趨肅章門,斬關而入,求韋庶人及安樂公主所在。又以昭容上官氏素與三思姦通,扣閤索之。韋庶人及公主遽擁帝馳赴玄武門樓,召左羽林將軍劉仁景等,令率留軍飛騎及百餘人於樓下列守。俄而多祚等兵至,欲突玄武門樓,宿衛者拒之;不得進。帝據檻呼多祚等所將千騎,謂曰:「汝並是我爪牙,何故作逆?若能歸順,斬多祚等,與汝富貴。」於是千騎王歡喜等倒戈,斬多祚及李承況、獨孤禕之、沙吒忠義等於樓下,餘黨遂潰散。重俊既敗,率其屬百餘騎趨肅章門,奔終南山。帝令長上果毅趙思慎率輕騎追之。重俊至雩縣西十餘里,騎不能屬,唯從奴數人。會日暮憩林下,為左右所殺。制今梟首於朝,又獻之於太廟,並以祭三思、崇訓屍柩。   睿宗即位,下制曰:「朕聞曾氏之孝也,慈親惑於疑聽;趙虜之族也,明主哀而望思。歷考前聞,率由舊典。重俊,大行之子,元良守器。往罹構間,困於讒嫉。莫顧鈇鉞,輕盜甲兵,有此誅夷,無不悲惋。今四凶鹹服,十起何追,方申赤軍之冤,以紓黃泉之痛。可贈皇太子。」謚曰節愍,陪葬定陵。一子宗暉,開元初封湖陽郡王。初,重俊被害,宮府僚吏莫敢近者,永和丞甯嘉勖解衣裹重俊首號哭,時人義之。宗楚客聞而大怒,收付制獄,貶為平興丞,尋卒。睿宗踐祚,下制曰:「寧嘉勖能重名節,事高欒、向,幽塗已往,生氣凜然。靜言忠義,追存褒寵。可贈永和縣令。」宗暉,天寶中為衛尉員外卿。十一載,王□反,宗暉以賣宅與□,貶涪川郡長史,量移盧陽長史。至德元年,追赴行在所,授特進、鴻臚卿。宗暉無他才,以外族之親,受恩顧轉隆。太常員外卿卒。   殤皇帝重茂,中宗第四子也。聖歷三年,封北海王。神龍初,進封溫王,授右衛大將軍,兼遙領并州大都督,未出閤。景龍四年,中宗崩,韋庶人立重茂為帝,而自臨朝稱制。及韋氏敗,重茂遂遜位,讓叔父相王,退居別所。景雲二年,改封襄王,遷於集州,令中郎將率兵五百人守衛。開元二年,轉房州刺史。尋薨,時年十七,謚曰殤皇帝,葬於武功西原。   史臣曰:前代以嬖婦孽子破國亡家者多矣,然未如大帝、孝和之甚也。高宗八子,二王早世,為武後所斃者四人,章懷以母子之愛,穎悟之賢,猶不免於虎口。況燕、澤、素節異腹之胤乎!覆載胡心,產茲鴆毒,悲夫!孝和母囂,婦傲女暴,如置身群魅之中,安有保其終吉哉!天將滌蕩昏氛,非重茂所能枝也。   贊曰:父子天性,嬖能害正。宜臼、申生,翻為不令。唐年鈞德,章懷最仁。凶母畏明,取樂於身。   列傳第三十七   ○裴炎 劉禕之 魏玄同 李昭德   裴炎,絳州聞喜人也。少補弘文生,每遇休假,諸生多出遊,炎獨不廢業。歲余,有司將薦舉,辭以學未篤而止。在館垂十載,尤曉《春秋左氏傳》及《漢書》。擢明經第,尋為濮州司倉參軍。累歷兵部侍郎、中書門下平章事、侍中、中書令。   永淳元年,高宗幸東都,留太子哲守京師,命炎與劉仁軌、薛元超為輔。明年,高宗不豫,炎從太子赴東都侍疾。十一月,高宗疾篤,命太子監國,炎奉詔與黃門侍郎劉齊賢、中書侍郎郭正一併於東宮平章事。十二月丁巳,高宗崩,太子即位。未聽政,宰臣奏議,天後降令於門下施行。中宗既立,欲以後父韋玄貞為侍中,又欲與乳母子五品,炎固爭以為不可。中宗不悅,謂左右曰:「我讓國與玄貞豈不得,何為惜侍中耶?」炎懼,乃與則天定策廢立。炎與中書侍郎劉禕之、羽林將軍程務挺、張虔勖等勒兵入內,宣太后令,扶帝下殿。帝曰:「我有何罪?」太后報曰:「汝若將天下與韋玄貞,何得無罪!」乃廢中宗為盧陵王,立豫王旦為帝。炎以定策功,封河東縣侯。   太后臨朝,天授初,又降豫王為皇嗣。時太后侄武承嗣請立武氏七廟及追王父祖,太后將許之。炎進諫曰:「皇太后天下之母,聖德臨朝,當存至公,不宜追王祖禰,以示自私。且獨不見呂氏之敗乎?臣恐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太后曰:「呂氏之王,權在生人;今者追尊,事歸前代。存歿殊跡,豈可同日而言?」炎曰:「蔓草難圖,漸不可長。殷鑒未遠,當絕其源。」太后不悅而止。時韓王元嘉、魯王靈夔等皆皇屬之近,承嗣與從父弟三思屢勸太后因事誅之,以絕宗室之望。劉禕之、韋仁約並懷畏憚,唯唯無言,炎獨固爭,以為不可,承嗣深憾之。   文明元年,官名改易,炎為內史。秋,徐敬業構逆,太后召炎議事。炎奏曰:「皇帝年長,未俾親政,乃致猾豎有詞。若太后返政,則此賊不討而解矣。」御史崔察聞而上言,曰:「裴炎伏事先朝,二十餘載,受遺顧托,大權在己,若無異圖,何故請太后歸政?」乃命御史大夫騫味道、御史魚承曄鞫之。鳳閣侍郎胡元范奏曰:「炎社稷忠臣,有功於國,悉心奉上,天下所知,臣明其不反。」右衛大將軍程務挺密表申理之,文武之間證炎不反者甚眾,太后皆不納。光宅元年十月,斬炎於都亭驛之前街。炎初被擒,左右勸炎遜詞於使者,炎歎曰:「宰相下獄,焉有更全之理!」竟無折節。及籍沒其家,乃無儋石之蓄。胡元范,申州義陽人,坐救炎流死瓊州。程務挺伏法,納言劉齊賢貶吉州長史,吏部侍郎郭待舉貶岳州刺史,皆坐救炎之罪也。   先是,開耀元年十月,定襄道行軍大總管裴行儉獻定襄所獲俘囚,除曲赦外,斬阿史那伏念,溫傅等五十四人於都市。初,行儉討伐之時,許伏念以不死,伏念乃降。時炎害行儉之功,奏云:「伏念是程務挺、張虔勖逼逐於營,又磧北回紇南向逼之,窘急而降。」乃殺之。行儉歎曰:「渾、浚之事,古今恥之。但恐殺降之後,無復來者。」行儉因此稱疾不出。炎致國家負義而殺降,妒能害功,構成陰禍,其敗也宜哉!   睿宗踐祚,下制曰:「飾終追遠,斯乃舊章;表德旌賢,有光恆策。故中書令裴炎,含弘稟粹,履信居貞,望重國華,才稱人秀。唯幾成務,績宣於代工;偶居無猜,義深於奉上。文明之際,王室多虞,保乂朕躬,實著誠節。而危疑起釁,倉卒羅災,歲月屢遷,丘封莫樹。永言先正,感悼良多。宜追賁於九原,俾增榮於萬古。可贈益州大都督。」炎長子彥先,後為太子舍人;從子胄先,後為工部尚書。   劉禕之,常州晉陵人也。祖興宗,陳鄱陽王諮議參軍。父子翼,善吟諷,有學行。隋大業初,歷秘書監,河東柳顧言甚重之。性不容非,朋僚有短,面折之。友人李伯藥常稱曰:「劉四雖復罵人,人都不恨。」貞觀元年,詔追入京,以母老固辭,太宗許其終養。江南大使李襲譽嘉其至孝,恆以米帛賚之,因上表旌其門閭,改所居為孝慈裡。母卒,服竟,征拜吳王府功曹,再遷著作郎、弘文館直學士,預修《晉書》,加朝散大夫。永徽初卒,高宗遣使吊贈,給靈輿還鄉。有集二十卷。   禕之少與孟利貞、高智周、郭正一俱以文藻知名,時人號為劉、孟、高、郭。尋與利貞等同直昭文館。上元中,遷左史、弘文館直學士,與著作郎元萬頃,左史范履冰、苗楚客,右史周思茂、韓楚賓等皆召入禁中,共撰《列女傳》、《臣軌》、《百僚新誡》、《樂書》,凡千餘卷。時又密令參決,以分宰相之權,時人謂之「北門學士」。禕之兄懿之,時為給事中,兄弟並居兩省,論者美之。   儀鳳二年,轉朝議大夫、中書侍郎,兼豫王府司馬,尋加中大夫。禕之有姊在宮中為內職,天後令省榮國夫人之疾,禕之潛伺見之,坐是配流巂州。歷數載,天後表請高宗召還,拜中書舍人。轉相王府司馬,復遷檢校中書侍郎。高宗謂曰:「相王朕之愛子,以卿忠孝之門,藉卿師範,所冀蓬生麻中,不扶自直耳。」禕之居家孝友,甚為士族所稱,每得俸祿,散於親屬,高宗以此重之。則天臨朝,甚見親委。及豫王立,禕之參預其謀,擢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賜爵臨淮男。時軍國多事,所有詔敕,獨出禕之,構思敏速,皆可立待。及官名改易,禕之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三品。   時有司門員外郎房先敏得罪,左授衛州司馬,詣宰相陳訴。內史騫味道謂曰:「此乃皇太后處分也。」禕之謂先敏曰:「緣坐改官,例從臣下奏請。」則天聞之,以味道善則歸己,過則推君,貶青州刺史。以禕之推善於君,引過在己,加授太中大夫,賜物百段、細馬一匹。因謂侍臣曰:「夫為臣之體,在揚君之德,君德發揚,豈非臣下之美事?且君為元首,臣作股肱,情同休戚,義均一體。未聞以手足之疾移於腹背,而得一體安者。味道不存忠赤,已從屏退。禕之竭忠奉上,情甚可嘉。」納言王德真對曰:「昔戴至德每有善事,必推於君。」太后曰:「先朝每稱至德能有此事,逮其終歿,有制褒崇。為臣之道,豈過斯行,傳名萬代,可不善歟!」   儀鳳中,吐蕃為邊患,高宗謂侍臣曰:「吐蕃小丑,屢犯邊境,我比務在安輯,未即誅夷。而戎狄豺狼,不識恩造,置之則疆場日駭,圖之則未聞上策,宜論得失,各盡所懷。」時劉景仙、郭正一、皇甫文亮、楊思征、薛元超各有所奏。禕之時為中書舍人,對曰:「臣觀自古明王聖主,皆患夷狄。吐蕃時擾邊隅,有同禽獸,得其土地,不可攸居,被其憑凌,未足為恥。願戢萬乘之威,且寬百姓之役。」高宗嘉其言。   後禕之嘗竊謂鳳閣舍人賈大隱曰:「太后既能廢昏立明,何用臨朝稱制?不如返政,以安天下之心。」大隱密奏其言。則天不悅,謂左右曰:「禕之我所引用,乃有背我之心,豈復顧我恩也!」垂拱三年,或誣告禕之受歸州都督孫萬榮金,兼與許敬宗妾有私,則天特令肅州刺史王本立推鞫其事。本立宣敕示禕之,禕之曰:「不經鳳閣鸞台,何名為敕?」則天大怒,以為拒捍制使,乃賜死於家,時年五十七。   初,禕之既下獄,睿宗為之抗疏申理,禕之親友鹹以為必見原宥,竊賀之。禕之曰:「吾必死矣。太后臨朝獨斷,威福任己,皇帝上表,徒使速吾禍也。」禕之在獄時,嘗上疏自陳。及臨終,既洗沐,而神色自若,命其子執筆草謝表,其子將絕,殆不能書。監刑者促之。禕之乃自操數紙,援筆立成,詞理懇至,見者無不傷痛。時麟台郎郭翰、太子文學周思鈞共稱歎其文,則天聞而惡之,左遷翰為巫州司法,思鈞為播州司倉。睿宗即位,以禕之宮府舊僚,追贈中書令。有集七十卷,傳於時。   魏玄同,定州鼓城人也。舉進士。累轉司列大夫。坐與上官儀文章屬和,配流嶺外。上元初赦還。工部尚書劉審禮薦玄同有時務之才,拜岐州長史。累遷至吏部侍郎。   玄同以既委選舉,恐未盡得人之術,乃上疏曰:   臣聞製器者必擇匠以簡材,為國者必求賢以蒞官。匠之不良,無以成其工;官之非賢,無以致於理。君者,所以牧人也;臣者,所以佐君也。君不養人,失君道矣;臣不輔君,失臣任矣。任人者,誠國家之基本,百姓之安危也。方今人不加富,盜賊不衰,獄公未清,禮義猶闕者,何也?下吏不稱職,庶官非其才也。官之不得其才者,取人之道,有所未盡也。臣又聞傳說曰:「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設都,樹後王君公,承以大夫師長,不惟逸豫,惟以理人。」昔之邦國,今之州縣,士有常君,人有定主,自求臣佐,各選英賢,其大臣乃命於王朝耳。秦並天下,罷侯置守,漢氏因之,有沿有革。諸侯得自置吏四百石以下,其傅相大官,則漢為置之。州郡掾吏、督郵從事,悉任之於牧守。爰自魏、晉,始歸吏部,遞相祖襲,以迄於今。用刀筆以量才,案簿書而察行,法令之弊,其來自久。   蓋君子重因循而憚改作,有不得已者,亦當運獨見之明,定卓然之議。如今選司所行者,非上皇之令典,乃近代之權道,所宜遷徙,實為至要。何以言之?夫尺丈之量,所及者蓋短;鍾庾之器,所積者寧多。非其所及,焉能度之;非其所受,何以容之?況天下之大,士人之眾,而可委之數人之手乎?假使平如權衡,明如水鏡,力有所極,照有所窮,銓綜既多,紊失斯廣。又以比居此任,時有非人。豈直愧彼清通,昧於甄察;亦將竟其庸妄,糅彼棼絲。情故既行,何所不至?髒私一啟,以及萬端。至乃為人擇官,為身擇利,顧親疏而下筆,看勢要而措情。悠悠風塵,此焉奔兢;擾擾游宦,同乎市井。加以厚貌深衷,險如溪壑,擇言觀行,猶懼不周。今使百行九能,折之於一面,具僚庶品,專斷於一司,不亦難矣!且魏人應運,所據者乃三分;晉氏播遷,所臨者非一統。逮乎齊、宋,以及周、隋,戰爭之日多,安泰之時少,瓜分瓦裂,各在一方。隋氏平陳,十餘年耳,接以兵禍,繼以饑饉,既德業之不逮,或時事所未遑,非謂是今而非古也。武德、貞觀,與今亦異,皇運之初,庶事草創,豈唯日不暇給,亦乃人物常稀。天祚大聖,享國永年,比屋可封,異人間出。鹹以為有道恥賤,得時無怠,諸色入流,歲以千計。群司列位,無復新加,官有常員,人無定限。選集之始,霧積雲屯,擢敘於終,十不收一。淄澠雜混,玉石難分,用捨去留,得失相半。撫即事之為弊,知及後之滋失。   夏、殷已前,制度多闕,周監二代,煥乎可睹。豈諸侯之臣,不皆命於天子,王朝庶官,亦不專於一職。故周穆王以伯冏為太僕正,命之曰:「慎簡乃僚,無以巧言令色便僻側媚,唯吉士。」此則令其自擇下吏之文也。太僕正,中大夫耳,尚以僚屬委之,則三公九卿,亦必然矣。《周禮》:太宰、內史,並掌爵祿廢置;司徒、司馬,別掌興賢詔事。當是分任於群司,而統之以數職,各自求其小者,而王命其大者焉。夫委任責成,君之體也,所委者當,所用者精,故能得濟濟之多士,盛芃芃之棫樸。   裴子野有言曰:「官人之難,先王言之尚矣。居家視其孝友,鄉黨服其誠信,出入觀其志義,憂歡取其智謀。煩之以事,以觀其能;臨之以利,以察其廉。《周禮》始於學校,論之州里,告諸六事,而後貢之王庭。其在漢家,尚猶然矣。州郡積其功能,然後為五府所辟,五府舉其掾屬而升於朝,三公參得除署,尚書奏之天子。一人之身,所關者眾;一士之進,其謀也詳。故官得其人,鮮有敗事。魏、晉反是,所失弘多。」子野所論,蓋區區之宋朝耳,猶謂不勝其弊,而況於當今乎!   又夫從政蒞官,不可以無學。故《書》曰:「學古入官,議事以制。」《傳》曰:「我聞學以從政,不聞以政入學。」今貴戚子弟,例早求官,髫齔之年,已腰銀艾,或童草之歲,已襲硃紫。弘文崇賢之生,千牛輦腳之類,課試既淺,藝能亦薄,而門閥有素,資望自高。夫象賢繼父,古之道也。所謂胄子,必裁諸學,修六禮以節其性,明七教以興其德,齊八政以防其淫,舉上賢以崇德,簡不肖以黜惡。少則受業,長而出仕,並由德進,必以才升,然後可以利用賓王,移家事國。少仕則廢學,輕試則無才,於此一流,良足惜也。又勳官三衛流外之徒,不待州縣之舉,直取之於書判,恐非先德而後言才之義也。   臣又以為國之用人,有似人之用財。貧者厭糟糠,思短褐;富者餘糧肉,衣輕裘。然則當衰弊乏賢之時,則可磨策朽鈍而乘馭之;在太平多士之日,亦宜妙選髦俊而任使之。《詩》云:「翹翹錯薪,言刈其楚。」楚,荊也,在薪之翹翹者。方之用才,理亦當爾,選人幸多,尤宜簡練。臣竊見制書,每令三品、五品薦士,下至九品,亦令舉人,此聖朝側席旁求之意也。但以褒貶不甚明,得失無大隔,故人上不憂黜責,下不盡搜揚,苟以應命,莫慎所舉。且惟賢知賢,聖人篤論,伊、皋既舉,不仁鹹遠。復患階秩雖同,人才異等,身且濫進,鑒豈知人?今欲務得實才,兼宜擇其舉主。流清以源潔,影端由表正,不詳舉主之行能,而責舉人之庸濫,不可得已。《漢書》云:「張耳、陳余之賓客、廝役,皆天下俊傑。」彼之蕞爾,猶能若斯,況以神皇之聖明,國家之德業,而不建久長之策,為無窮之基,盡得賢取士之術,而但顧望魏、晉之遺風,留意周、隋之末事,臣竊惑之。伏願稍回聖慮,時采芻言,略依周、漢之規,以分吏部之選。即望所用精詳,鮮於差失。   疏奏不納。弘道初,轉文昌左丞,兼地官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則天臨朝,遷太中大夫、鸞台侍郎,依前知政事。垂拱三年,加銀青光祿大夫,檢校納言,封鉅鹿男。玄同素與裴炎結交,能保始終,時人呼為「耐久朋」。而與酷吏周興不協。永昌初,為周興所構,雲玄同言:「太后老矣,須復皇嗣。」太后聞之,怒,乃賜死於家。監刑御史房濟謂玄同曰:「何不告事,冀得召見,當自陳訴。」玄同歎曰:「人殺鬼殺,有何殊也,豈能為告人事乎!」乃就刑,年七十三。子恬,開元中為穎王傅。   李昭德,京兆長安人也。父乾祐,貞觀初為殿中侍御史。時有鄃令裴仁軌私役門夫,太宗欲斬之。乾祐奏曰:「法令者,陛下制之於上,率土尊之於下,與天下共之,非陛下獨有也。仁軌犯輕罪而致極刑,是乖畫一之理。刑罰不中,則人無所措手足。臣忝憲司,不敢奉制。」太宗意解,仁軌竟免。乾祐尋遷侍御史。母卒,廬於墓側,負土成墳,太宗遣使就墓吊之,仍旌表其門。後歷長安令、治書御史,皆有能名,擢拜御史大夫。乾祐與中書令褚遂良不協,竟為遂良所構。永徽初,繼受邢、魏等州刺史。乾祐雖強直有器干,而暱於小人,既典外郡,與令史結友,書疏往返,令伺朝廷之事。俄為友人所發,坐流愛州。乾封中,起為桂州都督,歷拜司刑太常伯。舉京兆功曹參軍崔擢為尚書郎,事既不果,私以告擢。後擢有犯,乃告乾祐洩禁中語以贖罪,乾祐復坐免官。尋卒。   昭德,即乾祐之孽子也。強幹有父風。少舉明經,累遷至鳳閣侍郎。長壽二年,增置夏官侍郎三員,時選昭德與婁師德、侯知一為之。是歲,又遷鳳閣鸞台平章事,尋加檢校內史。長壽中,神都改作文昌台及定鼎、上東諸門,又城外郭,皆昭德創其制度,時人以為能。初,都城洛水天津之東,立德坊西南隅,有中橋及利涉橋,以通行李。上元中,司農卿韋機始移中橋置於安眾坊之左街,當長夏門,都人甚以為便,因廢利涉橋,所省萬計。然歲為洛水沖注,常勞治葺。昭德創意積石為腳,銳其前以分水勢,自是竟無漂損。   時則天以武承嗣為文昌左相,昭德密奏曰:「承嗣,陛下之侄,又是親王,不宜更在機權,以惑眾庶。且自古帝王,父子之間猶相篡奪,況在姑侄,豈得委權與之?脫若乘便,寶位寧可安乎?」則天矍然曰:「我未之思也。」承嗣亦嘗返譖昭德,則天曰:「自我任昭德,每獲高臥,是代我勞苦,非汝所及也。」承嗣俄轉太子少保,罷知政事。延載初,鳳閣舍人張嘉福令洛陽人王慶之率輕薄惡少數百人詣闕上表,請立武承嗣為皇太子。則天不許,慶之固請不已,則天令昭德詰責之,令散。昭德便杖殺慶之,餘眾乃息。昭德因奏曰:「臣聞文武之道,布在方策,民有侄為天子而為姑立廟乎!以親親言之,則天皇是陛下夫也,皇嗣是陛下子也,陛下正合傳之子孫,為萬代計。況陛下承天皇顧托而有天下,若立承嗣,臣恐天皇不血食矣。」則天寤之,乃止。   時朝廷諛佞者多獲進用,故幸恩者,事無大小,但近諂諛,皆獲進見。有人於洛水中獲白石數點赤,詣闕輒進。諸宰相詰之,對云:「此石赤心,所以來進。」昭德叱之曰:「此石赤心,洛水中余石豈能盡反耶?」左右皆笑。是時,來俊臣、侯思止等枉撓刑法,誣陷忠良,人皆懾懼,昭德每廷奏其狀,由是俊臣黨與少自摧屈。來俊臣又嘗棄故妻而娶太原王慶詵女,侯思止亦奏娶趙郡李自挹女,敕政事堂共商量。昭德撫掌謂諸宰相曰:「大可笑!往年俊臣賊劫王慶詵女,已大辱國。今日此奴又請索李自挹女,無乃復辱國耶!」尋奏寢之。侯思止後竟為昭德所繩,搒殺之。   既而昭德專權用事,頗為朝野所惡。前魯王府功曹參軍丘愔上疏言其罪狀曰:   臣聞百王之失,皆由權歸於下。宰臣持政,常以勢盛為殃。魏冉誅庶族以安秦,非不忠也。弱諸侯以強國,亦有功也。然以出入自專,擊斷無忌,威震人主,不聞有王,張祿一進深言,卒用憂死。向使昭王不即覺悟,魏冉果以專權,則秦之霸業,或不傳其子孫。陛下創業興王,撥亂英主,總權收柄,司契握圖。天授已前,萬機獨斷,發命皆中,舉事無遺,公卿百僚,具職而已。自長壽已來,厭怠細政,委任昭德,使掌機權。然其干濟小才,不堪軍國大用。直以性好凌轢,氣負剛強,盲聾下人,芻狗同列,刻薄慶賞,矯枉憲章,國家所賴者微,所妨者大。天下杜口,莫敢一言,聲威翕赫,日已熾盛。臣近於南台見敕日,諸處奏事,陛下已依,昭德請不依,陛下便不依。如此改張,不可勝數。昭德參奉機密,獻可替否,事有便利,不預諮謀,要待畫旨將行,方始別生駁異。揚露專擅,顯示於人,歸美引愆,義不如此。州縣列位,台寺庶官,入謁出辭,望塵習氣。一切奏讞,與奪事宜,皆承旨意,附會上言。今有秩之吏,多為昭德之人。陛下勿謂昭德小心,是我手臂。臣觀其膽,乃大於身,鼻息所沖,上拂雲漢。近者新陷來、張兩族,兼挫侯、王二仇,鋒銳理不可當,方寸良難窺測。書曰:知人亦未易,人亦未易知。漢光武將寵龐萌,可以托孤,卒為戎首。魏明帝期司馬懿以安國,竟肆奸回。夫小家治生,有千百之資,將以托人,尚憂失授。況兼天下之重,而可輕忽委任者乎!今昭德作福專威,橫絕朝野,愛憎與奪,旁若無人。陛下恩遇至深,蔽過甚厚。臣聞蟻穴壞堤,針芒寫氣,涓涓不絕,必成江河。履霜堅冰,須防其漸,權重一去,收之極難。臣又聞輕議近臣,犯顏深諫,明君聖主,亦有不容。臣熟知今日言之於前,明日伏誅於後。但使國安身死,臣實不悔。陛下深覽臣言,為萬姓自愛。」   時長上果毅鄧注又著《碩論》數千言,備述昭德專權之狀,鳳閣舍人逢弘敏遽奏其論。則天乃惡昭德,謂納言姚□曰:「昭德身為內史,備荷殊榮,誠如所言,實負於國。」延載初,左遷欽州南賓尉,數日,又命免死配流。尋又召拜監察御史。時太僕少卿來俊臣與昭德素不協,乃誣構昭德有逆謀,因被下獄,與來俊臣同日而誅。是日大雨,士庶莫不痛昭德而慶俊臣也。相謂曰:「今日天雨,可謂一悲一喜矣。」神龍中,降制曰:「故李昭德勤恪在公,強直自達。立朝正色,不吐剛以茹柔;當軸勵詞,必抗情以歷詆。墉隍府寺,樹勣良多,變更規模,歿而不朽。道淪福善,業虧嫉惡,名級不追,風流將沫。式旌壞樹,光被幽明,可贈左御史大夫。」德宗建中三年,加贈司空。   史臣曰:裴炎位居相輔,時屬艱難,歷覽前蹤,非無忠節。但見遲而慮淺,又遭命以會時。何者,當是時,高宗晏駕尚新,武氏革命未見,炎也唯慮中宗之過失,是其淺也;不見太后之苞藏。是其遲也。及乎承嗣請封祖禰,三思勸殺宗親,然後徒有諫章,何嘗濟事,是辜遺托,豈痛伏誅。時論則然,遲淺須信。況聞睹構逆則示其閒暇,俾殺降則彰彼猜嫌,小數有餘,大度何足,又其驗也。   禕之名父之子,諒知其才,著述頗精,履歷無愧。師範王府,秉執相權,鹹有能名,固愜群議。何乃失言於大隱,取金於萬榮,潛見內人,私通嬖妾,使濁跡玷其清譽,淫行污於貞名。若言俗困濫刑,公行誣告,即又自昧周防之道,人非盡戮之冤。賜死於家,猶為多幸,臨終不撓,抑又徒勞。   玄同富於詞學,公任權衡,當為典選之時,備疏擇才之理。但以高宗棄代之後,則天居位之間,革命是懷,附己為愛,苟一言之不順,則赤族以難逃。是以唐之名臣,難忘中興之計;周之酷吏,常謀並進之讒。玄同欲復皇儲,固宜難免,死而無過,人殺何妨。   昭德強幹為臣,機巧蒞事,凡所制置,動有規模。武承嗣方持左相權,將立為皇太子,尋更所任,復寢其謀,鹹由昭德之言,能拒則天之旨。又觀其誅侯思止,法王慶之,挫來俊臣,致朋黨漸衰,諛佞稍退。又則天謂承嗣曰:「我任昭德,每獲高臥,代我勞苦,非汝所及也。」此則強幹機巧之驗焉。公忠之道,亦在其中矣。不然,則何以致是哉!若使昭德用謙御下,以柔守剛,不恃專權,常能寡過,則復皇嗣而非晚,保臣節而必終。蓋由道乏弘持,器難苞貯,純剛是失,卷智不全。所以丘愔抗陳,鄧注深論,瓦解而固難收拾,風摧而豈易扶持。自取誅夷,人誰怨懟?   贊曰:政無刑法,時屬艱危。裴炎之智,慮淺見遲。禕之履行,貸色自欺。昭德強猛,何由不虧?死無令譽,孰謂非宜。玄同不幸,顛殞亦隨。   列傳第三十八   ○韋思謙 子承慶 嗣立   陸元方 子象先   蘇瑰 子頲   韋思謙,鄭州陽武人也。本名仁約,字思謙,以音類則天父諱,故稱字焉。其先自京兆南徙,家於襄陽。舉進士,累補應城令,歲余調選。思謙在官,坐公事微殿,舊制多未敘進。吏部尚書高季輔曰:「自居選部,今始得此一人,豈以小疵而棄大德。」擢授監察御史,由是知名。嘗謂人曰:「御史出都,若不動搖山嶽,震懾州縣,誠曠職耳。」時中書令諸遂良賤市中書譯語人地,思謙奏劾其事,遂良左授同州刺史。及遂良復用,思謙不得進,出為清水令。謂人曰:「吾狂鄙之性,假以雄權,觸機便發,固宜為身災也。大丈夫當正色之地,必明目張膽以報國恩,終不能為碌碌之臣保妻子耳。左肅機皇甫公義檢校沛王府長史,引思謙為同府倉曹,謂思謙曰:「公豈池中之物,屈公為數旬之客,以望此府耳。」累遷右司郎中。   永淳初,歷尚書左丞、御史大夫。時武候將軍田仁會與侍御史張仁禕不協而誣奏之。高宗臨軒問仁禕,仁禕惶懼,應對失次。思謙歷階而進曰:「臣與仁禕連曹,頗知事由。仁禕懦而不能自理。若仁會眩惑聖聰,致仁禕非常之罪,即臣亦事君不盡矣。請專對其狀。」辭辯縱橫,音旨明暢,高宗深納之。思謙在憲司,每見王公,未嘗行拜禮。或勸之,答曰:「雕鶚鷹鸇,豈眾禽之偶,奈何設拜以狎之?且耳目之官,固當獨立也。」初拜左丞,奏曰:「陛下為官擇人,非其人則闕。今不惜美錦,令臣制之,此陛下知臣之深,亦微臣盡命之秋。」振舉綱目,朝廷肅然。   則天臨朝,轉宗正卿,會官名改易,改為司屬卿。光宅元年,分置左、右肅政台,復以思謙為右肅政大夫。大夫舊與御史抗禮,思謙獨坐受其拜。或以為辭,思謙曰:「國家班列,自有差等,奈何以姑息為事耶?」垂拱初,賜爵博昌縣男,遷鳳閣鸞台三品。二年,代蘇良嗣為納言。三年,上表告老請致仕。許之,仍加太中大夫。永昌元年九月,卒於家,贈幽州都督。二子:承慶、嗣立。   承慶,字延休。少恭謹,事繼母以孝聞。弱冠舉進士,補雍王府參軍。府中文翰,皆出於承慶,辭藻之美,擅於一時。累遷太子司議郎。儀鳳四年五月,詔皇太子賢監國。時太子頗近聲色,與戶奴等款狎,承慶上書諫曰:   臣聞太子者,君之貳,國之本也。所以承宗廟之重,系億兆之心,萬國以貞,四海屬望。殿下以仁孝之德,明睿之姿,嶽峙泉渟,金貞玉裕。天皇升殿下以儲副,寄殿下以監撫,欲使照無不及,恩無不覃,百僚仰重曜之暉,萬姓聞瀳雷之響。   夫君無民,無以保其位;人非食,無以全其生。故孔子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自頃年已來,頻有水旱,菽粟不能豐稔,黎庶自致煎窮。今夏亢陽,米價騰踴,貧窶之室,無以自資,朝夕遑遑,唯憂餒饉。下人之瘼,實可哀矜,稼穡艱難,所宜詳悉。天皇所以垂衣北極,殿下所以守器東宮,為天下之所尊,得天下之所利者,豈唯上玄之幽贊,亦百姓之力也。百姓危,則社稷不得獨安。百姓亂,則帝王不能獨理。故古之明君,飽而知人饑,溫而知人寒,每以天下為憂,不以四海為樂。今關、隴之外,凶寇憑凌,西土編甿,凋喪將盡,干戈日用,烽柝薦興,千里有勞於饋糧,三農不遑於稼穡。殿下為臣為子,乃國乃家。為臣在於竭忠,為子期於盡孝。在家不可以自逸,在國不可以自康。一物有虧,聖上每留神念;三邊或梗,殿下豈不兢懷。況當養德之秋,非是任情之日。   伏承北門之內,造作不常,玩好所營,或有煩費。倡優雜伎,不息於前,鼓吹繁聲,亟聞於外,既喧聽覽,且黷宮闈。兼之僕隸小人,緣此得親左右,亦既奉承顏色,能不恃托恩光。作福作威,莫不由此,不加防慎,必有愆非。儻使微累德音,於後悔之何及?《書》云:「不作無益害有益。」此皆無益之事,固不可耽而悅之。   臣又聞「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是知高危不可不慎,滿溢不可不持。《易》曰:「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敬慎之謂也。在於凡庶,參守而行之,猶可以高振聲華,坐致榮祿。況殿下有少陽之位,有天挺之姿,片善而天下必聞,小能而天下鹹服,豈可不為盡善盡美之道,以取可大可久之名哉!伏願博覽經書以廣其德,屏退聲色以抑其情。靜默無為,恬虛寡慾,非禮勿動,非法不言。居處服玩,必循節儉;畋獵游娛,不為縱逞。正人端士,必引而親之;便僻側媚,必斥而遠之。使惠聲溢於遠近,仁風翔於內外,則可以克享終吉,長保利貞,為上嗣之稱首,奉聖人之鴻業者矣。   又嘗為《諭善箴》以獻太子。太子善之,賜物甚厚。承慶又以人之用心,多擾濁浮躁,罕詣沖和之境,乃著《靈台賦》以廣其志,辭多不載。   調露初,東宮廢,出為烏程令,風化大行。長壽中,累遷鳳閣舍人,兼掌天官選事。承慶屬文迅捷,雖軍國大事,下筆輒成,未嘗起草。尋坐忤大臣旨,出為沂州刺史。未幾,詔復舊職,依前掌天官選事。久之,以病免,改授太子諭德。後歷豫、虢等州刺史,頗著聲績,制書褒美。長安初,入為司僕少卿,轉天官侍郎,兼修國史。承慶自天授以來,三掌天官選事,銓授平允,海內稱之。尋拜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仍依舊兼修國史。神龍初,坐附推張易之弟昌宗失實,配流嶺表。時易之等既伏誅,承慶去巾解帶而待罪。時欲草赦書,眾議以為無如承慶者,乃召承慶為之。承慶神色不撓,援筆而成,辭甚典美,當時鹹歎服之。歲余,起授辰州刺史,未之任,入為秘書員外少監,兼修國史。尋以修《則天實錄》之功,賜爵扶陽縣子,賚物五百段。又制撰《則天皇后紀聖文》,中宗稱善,特加銀青光祿大夫。俄授黃門侍郎,仍依舊兼修國史,未拜而卒。中宗傷悼久之,乃召其弟相州刺史嗣立令赴葬事,仍拜黃門侍郎,令繼兄位,其見用如此。贈秘書監,謚曰溫。子長裕,膳部員外郎。   嗣立,承慶異母弟也。母王氏,遇承慶甚嚴,每有杖罰,嗣立必解衣請代,母不聽,輒私自杖,母察知之,漸加恩貸,議者比晉從王祥、王覽。少舉進士,累補雙流令,政有殊績,為蜀中之最。三遷萊蕪令。會承慶自鳳閣舍人以疾去職,則天召嗣立謂曰:「卿父往日嘗謂朕曰『臣有兩男忠孝,堪事陛下。』自卿兄弟效職,如卿父言。今授卿鳳閣舍人,令卿兄弟自相替代。」即日遷鳳閣舍人。時學校頹廢,刑法濫酷,嗣立上疏諫曰:   臣聞古先哲王立學官,掌教國子以六德、六行、六藝,三教備而人道畢矣。《禮記》曰:「化人成俗,必由學乎。」學之於人,其用蓋博。故立太學以教於國,設庠序以化於邑,王之諸子、卿大夫士之子及國之俊選皆造焉。八歲入小學,十五入太學。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是以教洽而化流,行成而不悖。自天子以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學而成者也。   國家自永淳已來,二十餘載,國學廢散,胄子衰缺,時輕儒學之官,莫存章句之選。貴門後進,競以僥倖升班;寒族常流,復因凌替弛業。考試之際,秀茂罕登,驅之臨人,何以從政?又垂拱之後,文明在辰,盛典鴻休,日書月至,因藉際會,入仕尤多。加以讒邪凶黨來俊臣之屬,妄執威權,恣行枉陷,正直之伍,死亡為憂,道路以目,人無固志,罕有執不撓之懷,殉至公之節,偷安苟免,聊以卒歲。遂使綱領不振,請托公行,選舉之曹,彌長渝濫。隨班少經術之士,攝職多庸瑣之才,徒以猛暴相誇,罕能清惠自勖。使海內黔首,騷然不安,州縣官僚,貪鄙未息,而望事必循理,俗致康寧,不可得也。陛下誠能下明制,發德音,廣開庠序,大敦學校,三館生徒,即令追集。王公已下子弟,不容別求仕進,皆入國學,服膺訓典。崇飾館廟,尊尚儒師,盛陳奠菜之儀,宏敷講說之會,使士庶觀聽,有所發揚,弘獎道德,於是乎在。則四海之內,靡然向風,延頸舉足,咸知所向。然後審持衡鏡,妙擇良能,以之臨人,寄之調俗。則官無侵暴之政,人有安樂之心,居人則相與樂業,百姓則皆戀桑梓,豈復憂其逃散而貧窶哉!今天下戶口,亡逃過半,租調既減,國用不足。理人之急,尤切於茲。故知務學之源,豈唯潤身進德而已?將以誨人利國,可不務之哉!   臣聞堯、舜之日,畫其衣冠;文、景之時,幾致刑措。歷茲千載,以為美談。臣伏惟陛下睿哲欽明,窮神知化,自軒、昊已降,莫之與京。獨有往之論法,或未盡善,皆由主司奸凶,惑亂視聽。尋而陛下聖察,具詳之矣,然竟未能顯其本源,明其前事,令天下萬姓識陛下本心,尚使四海多銜冤之人,九泉有抱痛之鬼。臣誠愚闇,不識大綱,請為陛下始末而言其事。   揚、豫之後,刑獄漸興,用法之伍,務於窮竟,連坐相牽,數年不絕。遂使巨奸大猾伺隙乘間,內苞豺狼之心,外示鷹鸇之跡,陰圖潛結,共相影會,構似是之言,成不赦之罪。皆深為巧詆,恣行楚毒,人不勝痛,便乞自誣,公卿士庶,連頸受戮。道路籍籍,雖知非辜,而鍛練已成,辯占皆合。縱皋陶為理,於公定刑,則謂污宮毀柩,猶未塞責。雖陛下仁慈哀念,恤獄緩死,及覽辭狀,便已周密,皆謂勘鞫得情,是其實犯,雖欲寬捨,其如法何?於是小乃身誅,大則族滅,相緣共坐者,不可勝言。此豈宿構仇嫌,將申報復,皆圖苟成功效,自求官賞。當時稱傳,謂為羅織。其中陷刑得罪者,雖有敏識通材,被告言者便遭枉抑,心徒痛其冤酷,口莫能以自明。或受誅夷,或遭竄殛,並甘心引分,赴之如歸。故知弄法徒文,傷人實甚。賴陛下特回聖察,昭然詳究。周興、丘勣之類,弘義、俊臣之徒,皆相次伏誅,事暴遐邇,而朝野慶泰,若再睹陽和。且如仁傑、元忠,俱罹枉陷,被勘鞫之際,亦皆已自誣。向非陛下至明,垂以省察,則菹醢之戮,已及其身,慾望輸忠聖代,安可復得!陛下擢而升之,各為良輔,國之棟干,稱此二人。何乃前非而後是哉?誠由枉陷與甄明爾。但恐往之得罪者多並此流,則向時之冤者其數甚眾。昔殺一孝婦,尚或降災。而濫者蓋多,寧無怨氣!怨氣上達則水旱所興,慾望歲登,不可得也。   倘陛下弘天地之大德,施雷雨之深仁,歸罪於削刻之徒,降恩於枉濫之伍。自垂拱已來,大辟罪已下,常赦所不原者,罪無輕重,一皆原洗,被以昭蘇。伏法之輩,追還官爵,緣累之徒,普沾恩造。如此則天下知此所陷罪,元非陛下之意,鹹是虐吏之辜。幽明歡欣,則感通和氣;和氣下降,則風雨以時;風雨以時,則五穀豐稔;歲既稔矣,人亦安矣。太平之美,亦何遠哉!伏願陛下深察。   尋遷秋官侍郎,三過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長安中,則天嘗與宰臣議及州縣官吏,納言李嶠、夏官尚書唐休璟等奏曰:「臣等謬膺大任,不能使兵革止息,倉府殷盈,戶口尚有逋逃,官人未免貪濁,使陛下臨朝軫歎,屢以為言,夙夜慚惶,不知啟處。伏思當今要務,莫過富國安人。富國安人之方,在擇刺史。竊見朝廷物議,莫不重內官,輕外職,每除授牧伯,皆再三披訴。比來所遣外任,多是貶累之人,風俗不澄,實由於此。今望於台閣寺監,妙簡賢良,分典大州,共康庶績。臣等請輟近侍,率先具僚,務在憂國濟人,庶當有所補益。」則天曰:「卿等處鸞台鳳閣,誰為此行?」嗣立率先對曰:「臣以庸愚,謬膺獎擢,內掌機密,非臣所堪。承乏外台,庶當盡節,倘垂采錄,臣願此行。」於是嗣立帶本官檢校汴州刺史。   無幾,嗣立兄承慶入知政事,嗣立轉成均祭酒,兼檢校魏州刺史。又徙洺州刺史。尋坐承慶左授饒州長史。歲余,徵為太僕少卿,兼掌吏部選事。神龍二年,為相州刺史。及承慶卒,代為黃門侍郎,轉太府卿,加修文館學士。景龍三年,轉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時中宗崇飾寺觀,又濫食封邑者眾,國用虛竭。嗣立上疏諫曰:   臣聞國無九年之儲,家無三年之蓄,家非其家,國非其國。故知立國立家,皆資於儲蓄矣。夫水旱之災,關之陰陽運數,非人智力所能及也。堯遭大水,湯遭大旱,則知仁聖之君所不能免,當此時不至於困弊者,積也。今陛下倉庫之內,比稍空竭,尋常用度,不支一年。倘有水旱,人須賑給,徵發時動,兵要資裝,則將何以備之?其緣倉庫不實,妨於政化者,觸類而是。   臣竊見比者營造寺觀,其數極多,皆務取宏博,競崇環麗。大則費耗百十萬,小則尚用三五萬餘,略計都用資財,動至千萬已上。轉運木石,人牛不停,廢人功,害農務,事既非急,時多怨咨。故《書》曰:「不作無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貴異物賤用物,民乃足。」誠哉此言,非虛談也。且玄旨秘妙,歸於空寂,苟非修心定慧,諸法皆涉有為。至如土木雕刻等功,唯是殫竭人力,但學相誇壯麗,豈關降伏身心。且凡所興功,皆須掘鑿,蟄蟲在土,種類實多。每日殺傷,動盈萬計,連年如此,損害可知。聖人慈悲為心,豈有須行此事,不然之理,皎在目前。世俗眾僧,未通其旨,不慮府庫空竭,不思聖人憂勞,謂廣樹福田,即是增修法教。倘水旱為災,人至饑餒,夷狄作梗,兵無資糧,陛下雖有龍象如雲,伽藍概日,豈能裨萬分之一,救元元之苦哉!於道法既有乖,在生人極為損,陛下豈可不深思之!   臣竊見食封之家,其數甚眾。昨略問戶部,雲用六十餘萬丁,一丁兩匹,即是一百二十萬已上。臣頃在太府,知每年庸調絹數,多不過百萬,少則七八十萬已來,比諸封家,所入全少。倘有蟲霜旱澇,曾不半在,國家支供,何以取給?臣聞自封茅土,裂山河,皆須業著經綸,功申草昧,然後配宗廟之享,承帶礪之恩。皇運之初,功臣共定天下,當時食封才上三二十家,今以尋常特恩,遂至百家已上。國家租賦,太半私門,私門則資用有餘,國家則支計不足。有餘則或致奢侈,不足則坐致憂危,制國之方,豈謂為得?封戶之物,諸家自徵,或是官典,或是奴僕,多挾勢騁威,凌突州縣。凡是封戶,不勝侵擾,或輸物多索裹頭,或相知要取中物,百姓怨歎,遠近共知。復有因將貨易,轉更生釁,徵打紛紛,曾不寧息,貧乏百姓,何以克堪!若必限丁物送太府,封家但於左藏請受,不得輒自徵催,則必免侵擾,人冀蘇息。   臣又聞設官分職,量事置吏,此本於理人而務安之也。故《書》曰「在官人,在安人。官人則哲,安人則惠。能哲而惠,何憂乎歡兜,何畏乎有苗」者也!是明官得其人,而天下自理矣。古者取人,必先采鄉曲之譽,然後辟於州郡;州郡有聲,然後辟於五府;才著五府,然後升之天朝。此則用一人所擇者甚悉,擢一士所歷者甚深。孔子曰:「譬有美錦,不可使人學制。」此明用人不可不審擇也。用得其才則理,非其才則亂,理亂所設,焉可不深擇之哉!今之取人,有異此道。多未甚試效,即頓至遷擢。夫趨競者人之常情,僥倖人之所趣。而今務進不避僥倖者,接踵比肩,佈於文武之列。有文者用理內外,則有回邪贓污上下敗亂之憂;有武者用將軍戎,則有庸懦怯弱師旅喪亡之患。補授無限,員闕不供,遂至員外置官,數倍正闕。曹署典吏,困於祗承,府庫倉儲,竭於資奉。國家大事,豈甚於此!古者懸爵待士,唯有才者得之,若任用無才,則有才之路塞,賢人君子所以遁跡銷聲,常懷歎恨者也。且賢人君子,守於正直之道,遠於僥倖之門,若僥倖開,則賢者不可復出矣。賢者遂退,若欲求人安化洽,復不可得也。人若不安,國將危矣,陛下安可不深慮之!又刺史、縣令,理人之首。近年已來,不存簡擇。京官有犯及聲望下者,方遣牧州;吏部選人,暮年無手筆者,方擬縣令。此風久扇,上下同知,將此理人,何以率化?今歲非豐稔,戶口流亡,國用空虛,租調減削。陛下不以此留念,將何以理國乎?臣望下明制,具論前事,使有司改換簡擇,天下刺史、縣令,皆取才能有稱望者充。自今已往,應有遷除諸曹侍郎、兩省、兩台及五品已上清望官,先於刺史、縣令中選用。牧宰得人,天下大理,萬姓欣欣然,豈非太平樂事哉!唯陛下詳擇。   疏奏不納。   嗣立與韋庶人宗屬疏遠,中宗特令編入屬籍,由是顧賞尤重。賞於驪山構營別業,中宗親往幸焉,自製詩序,令從官賦詩,賜絹二千匹。因封嗣立為逍遙公,名其所居為清虛原幽棲谷。韋氏敗,幾為亂兵所害,寧王憲以嗣立是從母之夫,救護免之。睿宗踐祚,拜中書令。尋日,出為許州刺史。以定冊尊立睿宗之功,賜實封一百戶。開元初,入為國子祭酒。先是,中宗遺制睿宗輔政,宗楚客、韋溫等改削稿草,嗣立時在政事府,不能正之。至是為憲司所劾,左遷岳州別駕。久之,遷陳州刺史。時河南道巡察使、工部尚書劉知柔奏嗣立清白可陟之狀,詔命未下,開元七年卒,贈兵部尚書,謚曰孝。中書門下又奏:「嗣立衣冠之內,夙表才名;兄弟之間,特稱和睦。承恩歷事,位列宰臣。中年以不能正身,頗近凶戚,為憲司糾劾,因茲出貶。若循其始,終是吉人,宜棄其瑕,以從眾望。請贈物一百段。」從之。   嗣立、承慶俱以學行齊名。長壽中,嗣立代承慶為鳳閣舍人。長安三年,承慶代嗣立為天官侍郎,頃之又代嗣立知政事。及承慶卒,嗣立又代為黃門侍郎,前後四職相代。又父子三人,皆至宰相。有唐已來,莫與為比。嗣立三子:孚、恆、濟,皆知名。孚,累遷至左司員外郎。恆,開元初為碭山令。為政寬惠,人吏愛之。會車駕東巡,縣當供帳,時山東州縣皆懼不辦,務於鞭撲,恆獨不杖罰而事皆濟理,遠近稱焉。御史中丞宇文融,即恆之姑子也,嘗密薦恆有經濟之才,請以己之官秩回授,乃擢拜殿中侍御史。歷度支左司等員外、太常少卿、給事中。二十九年,為隴右道河西黜陟使。恆至河西時,節度使蓋嘉運恃托中貴,公為非法,兼偽敘功勞,恆抗表請劾之,人代其懼。因出為陳留太守,未行而卒,時人甚傷惜之。濟,早以辭翰聞。開元初,調補鄄城令。時有人密奏玄宗:「今歲吏部選敘太濫,縣令非材,全不簡擇。」及縣令謝官日,引入殿庭,問安人策一道,試者二百餘人,獨濟策第一,或有不書紙者。擢濟為醴泉令,二十餘人還舊官,四五十人放歸習讀,侍郎盧從願、李朝隱貶為刺史。濟至醴泉,以簡易為政,人用稱之。三遷為庫部員外郎。二十四年,為尚書戶部侍郎。累歲轉太原尹。制《先德詩》四章,述祖、父之行,辭致高雅。天寶七載,又為河南尹,遷尚書左丞。三代為省轄,衣冠榮之。濟從容雅度,所蒞人推善政,後出為馮翊太守。   陸元方,蘇州吳縣人。世為著姓。曾祖琛,陳給事中黃門侍郎。伯父柬之,以工書知名,官至太子司議郎。元方舉明經,又應八科舉,累轉監察御史。則天革命,使元方安輯嶺外。將涉海,時風濤甚壯,舟人莫敢舉帆。元方曰:「我受命無私,神豈害我?」遽命之濟,既而風濤果息。使還稱旨,除殿中侍御史。即以其月擢拜鳳閣舍人,仍判侍郎事。俄為來俊臣所陷,則天手敕特赦之。長壽二年,再遷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延載初,又加鳳閣侍郎。證聖初,內史李昭德得罪,以元方附會昭德,貶綏州刺史。尋復為春官侍郎,又轉天官侍郎、尚書左丞,尋拜鸞台侍郎、平章事。則天嘗問以外事,對曰:「臣備位宰臣,有大事即奏,人間碎務,不敢以煩聖覽。」由是忤旨,責授太子右庶子,罷知政事。尋轉文昌左丞,病卒。   元方在官清謹,再為宰相,則天將有遷除,每行以訪之,必密封以進,未嘗露其私恩。臨終,取前後草奏悉命焚之,且曰:「吾陰德於人多矣,其後庶幾福不衰矣。」又有書一匣,常自緘封,家人莫有見者,及卒視之,乃前後敕書,其慎密如此。贈越州都督。開元十八年,又贈揚州大都督。子象先。   像先,本名景初。少有器量,應制舉,拜揚州參軍。秩滿調選,時吉頊為吏部侍郎,擢授洛陽尉,元方時亦為吏部,固辭不敢當。頊曰:「為官擇人,至公之道。陸景初才望高雅,非常流所及,實不以吏部之子妄推薦也。」竟奏授之。遷左台監察御史,轉殿中,歷授中書侍郎。   景雲二年冬,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修國史。初,太平公主將引中書侍郎崔湜知政事,密以告之,湜固讓象先,主不許之,湜因亦請辭。主遽言於睿宗,乃並拜焉。像先清淨寡慾,不以細務介意,言論高遠,雅為時賢所服。湜每謂人曰:「陸公加於人一等。」太平公主時既用事,同時宰相蕭至忠、岑義及湜等鹹傾附之,唯象先孤立,未嘗造謁。先天二年,至忠等伏誅,像先獨免其難。以保護功封兗國公,賜實封二百戶,加銀青光祿大夫。時窮討至忠等枝黨,連累稍眾,像先密有申理,全濟甚多,然未嘗言及,當時無知之者。   其年,出為益州大都督府長史,仍為劍南道按察使。在官務以寬仁為政,司馬韋抱真言曰:「望明公稍行杖罰,以立威名。不然,恐下人怠墮,無所懼也。」象先曰:「為政者理則可矣,何必嚴刑樹威。損人益己,恐非仁恕之道。」竟不從抱真之言。歷遷河中尹。六年,廢河中府,依舊為蒲州,像先為刺史,仍為河東道按察使。嘗有小人犯罪,但示語而遣之。錄事白曰:「此例當合與杖。」象先曰:「人情相去不遠,此豈不解吾言?若必須行杖,即當自汝為始。」錄事慚懼而退。像先嘗謂人曰:「天下本自無事,祗是庸人擾之,始為繁耳。但當靜之於源,則亦何憂不簡。」前後為刺史,其政如一,人吏鹹懷思之。按察使停,入為太子詹事,歷工部尚書。十年冬,知吏部選事,又加刑部尚書,以繼母憂免官。十三年,起復同州刺史,尋遷太子少保。二十四年卒,年七十二,贈尚書左丞相,謚曰文貞。   像先弟景倩,歷監察御史。景融,歷大理正、滎陽郡太守、河南尹、兵吏部侍郎、左右丞、工部尚書、東都留守、襄陽郡太守、陳留郡太守,並兼採訪使。景獻,歷殿中侍御史、屯田員外郎。景裔,河南令、庫部郎中。皆有美譽。僧一行少時,嘗與象先昆弟相善,常謂人曰:「陸氏兄弟皆有才行,古之荀、陳,無以加也。」其為當時所稱如此。   元方從叔餘慶,陳右軍將軍珣孫也。少與知名之士陳子昂、宋之問、盧藏用、道士司馬承禎、道人法成等交遊,雖才學不逮子昂等,而風流強辯過之。累遷中書舍人。則天嘗引入草詔,餘慶惶惑,至晚竟不能措一辭,責授左司郎中。累除大理卿、散騎常侍、太子詹事。以老疾致仕,尋卒。像先四代孫,文宗太和四年,除釋褐參軍文學。   蘇瑰,字昌容,就兆武功人,隋尚書右僕射威曾孫也。祖夔,隋鴻臚卿。父亶,貞觀中台州刺史。瑰弱冠本州舉進士,累授豫王府錄事參軍。長史王德真、司馬劉禕之皆器重之。長安中,累遷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揚州地當衝要,多富商大賈,珠翠珍怪之產,前長史張潛、於辯機皆致之數萬,唯瑰挺身而去。神龍初,入為尚書右丞,以明習法律,多識台閣故事,特命刪定律、令、格、式。尋加銀青光祿大夫。是歲,再遷戶部尚書,奏計帳,所管戶時有六百一十五萬六千一百四十一。   尋加侍中。封淮陽縣子,充西京留守。時秘書員外監鄭普思謀為妖逆,雍、岐二州妖黨大發,瑰收普思系獄考訊之。普思妻第五氏以鬼道為韋庶人所寵,居止禁中,由是中宗特敕慰諭瑰,令釋普思之罪。瑰上言普思幻惑,罪當不赦。中宗至京,又面陳其狀。尚書左僕射魏元忠奏曰:「蘇瑰長者,其忠懇如此,願陛下察之。」帝乃配流普思於儋州,其黨並誅。瑰遷吏部尚書,進封淮陽縣侯。   景龍三年,轉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進封許國公。是歲,將拜南郊,國子祭酒祝欽明希庶人旨,建議請皇后為亞獻,安樂公主為終獻。瑰深非其議,嘗於御前面折欽明,帝雖悟,竟從欽明所奏。公卿大臣初拜官者,例許獻食,名為「燒尾」。瑰拜僕射無所獻。後因侍宴,將作大匠宗晉卿曰:「拜僕射竟不燒尾,豈不喜耶?」帝默然。瑰奏曰:「臣聞宰相者,主調陰陽,代天理物。今粒食踴貴,百姓不足,臣見宿衛兵至有三日不得食者。臣愚不稱職,所以不敢燒尾。」是歲六月,與唐休璟並加監修國史。   四年,中宗崩,秘不發喪,韋庶人召諸宰相韋安石、韋巨源、蕭至忠、宗楚客、紀處訥、韋溫、李嶠、韋嗣立、唐休璟、趙彥昭及瑰等十九人入禁中會議。初,遺制遣韋庶人輔少主知政事,授安國相王太尉參謀輔政。中書令宗楚客謂溫曰:「今須請皇太后臨朝,宜停相王輔政。且皇太后於相王居嫂叔不通問之地,甚難為儀注,理全不可。」瑰獨正色拒之,謂楚客等曰:「遺制是先帝意,安可更改!」楚客及韋溫大怒,遂削相王輔政而宣行焉。是月,韋氏敗,相王即帝位,下詔曰:「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監修國史、許國公蘇瑰,自周旋近密,損益樞機,謀猷有成,匡贊無忌。頃者遺恩顧托,先意昭明,奸回動搖,內外危逼,獨申讜議,實挫邪謀。況籓邸僚屬,念殷惟舊,無德不報,抑惟令典。可尚書左僕射,余如故。」   景雲元年,以老疾轉太子少傅。是歲十一月薨,贈司空、荊州大都督,謚曰文貞。瑰臨終遺令薄葬,及祖載之日,官給儀仗外,唯有布車一乘,論者稱焉。開元二年,下詔曰:「疇庸賞善,百王攸先;追還飾終,千載同德,故尚書左丞相、太子少傅、贈司空、荊州大都督、許國文貞公,瑰履正體道,外方內直,悉心奉上,卑身率禮。協贊帷幄,三朝有鹽梅之任;燮諧台袞,九命為社稷之臣。先朝晏駕,釁起宮掖,國擅稱制之奸,人懷綴旒之懼。凶威孔熾,宗祀幾傾。顧命遺恩,太皇輔政,逆臣刊削,韋氏臨朝。遂能首發昌言,侃然正色,列諸視聽,暴於朝野。松檟已遠,風烈猶存,p面懷誠節,良深耿歎。可賜實封一百戶。」四年,詔與徐國公劉幽求配享睿宗廟庭。十七年,加贈司徒。   瑰子頲,少有俊才,一覽千言。弱冠舉進士,授烏程尉,累遷左台監察御史。長安中,詔頲按覆來俊臣等舊獄,頲皆申明其枉,由此雪冤者甚眾。   神龍中,累遷給事中,加修文館學士,俄拜中書舍人。尋而頲父同中書門下三品,父子同掌樞密,時以為榮。機事填委,文誥皆出頲手。中書令李嶠歎曰:「舍人思如湧泉,嶠所不及也。」俄遷太常少卿。景雲中,瑰薨,詔頲起復為工部侍郎,加銀青光祿大夫。頲抗表固辭,辭理懇切,詔許其終制。服闋就職,襲父爵許國公。玄宗謂宰臣曰:「有從工部侍郎得中書侍郎否?」對曰:「任賢用能,非臣等所及。」玄宗曰:「蘇頲可中書侍郎,仍供政事食。」明日,加知制誥。有政事食,自頲始也。頲入謝,玄宗曰:「常欲用卿,每有好官闕,即望宰相論及。宰相皆卿之故人,卒無言者,朕為卿歎息。中書侍郎,朕極重惜,自陸象先歿後,朕每思之,無出卿者。」時李乂為紫微侍郎,與頲對掌文誥。他日,上謂頲曰:「前朝有李嶠、蘇味道,謂之蘇、李;今有卿及李乂,亦不讓之。卿所制文誥,可錄一本封進,題云『臣某撰』,朕要留中披覽。」其禮遇如此。玄宗欲於靖陵建碑,頲諫曰:「帝王及後,無神道碑,且事不師古,動皆不法。若靖陵獨建,陛下祖宗之陵皆須追造。」玄宗從其言而止。   開元四年,遷紫微侍郎、同紫微黃門平章事,與侍中宋璟同知政事。璟剛正,多所裁斷,頲皆順從其美;若上前承旨、敷奏及應對,則頲為之助,相得甚悅。璟嘗謂人曰:「吾與蘇家父子,前後同時為宰相。僕射長厚,誠為國器;若獻可替否,罄盡臣節,斷割吏事,至公無私,即頲過其父也」。八年,除禮部尚書,罷政事。俄知益州大都督府長史事。前司馬皇甫恂破庫物織新樣錦以進,頲一切罷之。或謂頲曰:「公今在遠,豈得忤聖意?」頲曰:「明主不以私愛奪至公,豈以遠近間易忠臣節也!」竟奏罷之。巂州蠻酋苴院私與吐蕃連謀,將為內寇,頲獲其間諜,將士鹹請出兵討之,頲不從,乃作書並間諜以送苴院,苴院慚悔,竟不敢入寇。   十三年,從駕東封,玄宗令頲撰朝覲碑文。俄又知吏部選事。頲性廉儉,所得俸祿,盡推與諸弟,或散之親族,家無餘資。十五年卒,年五十八。初,優贈之制未出,起居舍人韋述上疏曰:「臣伏見貞觀、永徽之時,每有公卿大臣薨卒,皆輟朝舉哀,所以成終始之恩,厚君臣之義。上有旌賢錄舊之德,下有生榮死哀之美,列於史冊,以示將來。昔智悼子卒,平公宴樂,杜蒯一言,言始感悟。《春秋》載其盛烈,禮經以為美談,今古舊事,昭然可睹。臣伏見故禮部尚書蘇頲,累葉輔弼,代傳忠清。頲又伏事軒陛二十餘載,入參謀猷,出總籓牧。誠績斯著,操履無虧,天不憖遺,奄違聖代。伏願陛下思帷蓋之舊,念股肱之親,修先朝之盛典,鑒晉平之遠跡,為之輟朝舉哀,以明同體之義。使歿者荷德於泉壤,存者盡節於周行,凡百卿士,孰不幸甚。臣官忝記事,君舉必書,敢申舊典,上黷宸扆,希降恩貸,俯垂詳擇。」即日於洛城南門舉哀,輟朝兩日,贈尚書右丞相,謚曰文憲。及葬日,玄宗游咸宜宮,將出獵,聞頲喪出,愴然曰:「蘇頲今日葬,吾寧忍娛游。」中路還宮。頲弟詵、冰、乂。   詵,歷授右司郎中、給事中、徐州刺史。先是,拜給事中時,頲為中書侍郎,上表讓詵所授。玄宗曰:「古來有內舉不避親乎?」頲曰:「晉祁奚是也。」玄宗曰:「若然,則朕用蘇詵,何得屢言?近日卿父子猶同在中書,兄弟有何不得?卿言非至公也。」冰,為虞部郎中。乂,為職方郎中。   干,瑰從父兄也。父勖,武德中為秦王府文學館學士。貞觀中,尚南康公主,拜駙馬都尉,累選魏王泰府司馬。勖既博學有美名,甚為泰所重。因勸泰請開文學館,引才名之士,撰《括地誌》。後歷吏部郎、太子左庶子,卒。干少以明經累授徐王府記室參軍。徐王好畋獵,干每諫止之。垂拱中,歷遷魏州刺史。時河北饑饉,舊吏苛酷,百姓多有逃散。干乃督察奸吏,務勸農桑,由是逃散者皆來復業,稱為良牧。召拜右羽林將軍,尋遷冬官尚書。酷吏來俊臣素忌嫉之,遂誣奏干在魏州與琅邪王沖私書往復,因系獄鞫訊,干發憤而卒。   瑰四代孫翔,文宗太和四年,釋褐文學參軍。   史臣曰:韋思謙始以州縣,奮於煙霄,持綱不避於權豪,報國能忘於妻子。自強不息,剛毅近仁,信有之矣!高季輔、皇甫公義,可謂知人矣!且福善餘慶,不謂無徵,二子構堂,俱列相輔,文皆經濟,政盡明能。加以承慶方危,染翰而曾非恐悚;嗣立見用,襲封而罔墜逍遙。無忝父風,寧慚祖德,謚溫謚孝,何愧易名?陸元方博學大度,再踐鈞衡,當則天時,非有忠貞,應無黜責,綏州之任,抑又何慚!觀其濟海無私,狂風自止,臨終焚稿,溫樹始彰。故知正可以動神明,德可以延家代。像先益高人品,尤著相才,全濟有名,孤立無禍。景倩、景融、景獻、景裔等鹹居清列,得非有後於魯乎?蘇瑰,孔子云:「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況其邇者乎!」又「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當中宗棄代,韋氏奪權,預謀者十有九人,鹹生異議,瑰志存大節,獨發讜言。其後善惡顯彰,黜陟明著。聖人之言,驗於斯矣。頲唯公是相,以儉承家,李嶠許之湧泉,宋璟稱其過父。艱難之際,節操不回,善始令終,先後無愧。   贊曰:善人君子,懷忠秉正。盡富文章,鹹推諫諍。豈愧明廷,無慚重柄。子子孫孫,演承餘慶。   列傳第三十九   ○狄仁傑 族曾孫兼謨   王方慶 姚□ 弟班   狄仁傑字懷英,并州太原人也。祖孝緒,貞觀中尚書左丞。父知遜,夔州長史。仁傑兒童時,門人有被害者,縣吏就詰之,眾皆接對,唯仁傑堅坐讀書。吏責之,仁傑曰:「黃卷之中,聖賢備在,猶不能接對,何暇偶俗吏,而見責耶!」後以明經舉,授汴州判佐。時工部尚書閻立本為河南道黜陟使,仁傑為吏人誣告,立本見而謝曰:「仲尼云:『觀過知仁矣』足下可謂海曲之明珠,東南之遺寶。」薦授并州都督府法曹。其親在河陽別業,仁傑赴并州,登太行山,南望見白雲孤飛,謂左右曰:「吾親所居,在此雲下。」瞻望佇立久之,雲移乃行。仁傑孝友絕人,在并州,有同府法曹鄭崇質,母老且病,當充使絕域。仁傑謂曰:「太夫人有危疾,而公遠使,豈可貽親萬里之憂!」乃詣長史藺仁基,請代崇質而行。時仁基與司馬李孝廉不協,因謂曰:「吾等豈獨無愧耶?」由是相待如初。   仁傑,儀鳳中為大理丞,週歲斷滯獄一萬七千人,無冤訴者。時武衛大將軍權善才坐誤斫昭陵柏樹,仁傑奏罪當免職。高宗令即誅之,仁傑又奏罪不當死。帝作色曰:「善才斫陵上樹,是使我不孝,必須殺之。」左右矚仁傑令出,仁傑曰:「臣聞逆龍鱗,忤人主,自古以為難,臣愚以為不然。居桀、紂時則難,堯、舜時則易。臣今幸逢堯、舜,不懼比千之誅。昔漢文時有盜高廟玉環,張釋之廷諍,罪止棄市。魏文將徙其人,辛毗引裾而諫,亦見納用。且明主可以理奪,忠臣不可以威懼。今陛下不納臣言,瞑目之後,羞見釋之、辛毗於地下。陛下作法,懸之象魏,徒流死罪,俱有等差。豈有犯非極刑,即令賜死?法既無常,則萬姓何所措其手足?陛下必欲變法,請從今日為始。古人云:『假使盜長陵一抔土,陛下何以加之?』今陛下以昭陵一株柏殺一將軍,千載之後,謂陛下為何主?此臣所以不敢奉制殺善才,陷陛下於不道。」帝意稍解,善才因而免死。居數日,授仁傑侍御史。時司農卿韋機兼領將作、少府二司,高宗以恭陵玄宮狹小,不容送終之具,遣機續成其功。機於埏之左右為便房四所,又造宿羽、高山、上陽等宮,莫不壯麗。仁傑奏其太過,機竟坐免官。左司郎中王本立恃寵用事,朝廷懾懼,仁傑奏之,請付法寺,高宗特原之。仁傑奏曰:「國家雖乏英才,豈少本立之類,陛下何惜罪人而虧王法?必欲曲赦本立,請棄臣於無人之境,為忠貞將來之誡。」本立竟得罪,由是朝廷肅然。   尋加朝散大夫,累遷度支郎中。高宗將幸汾陽宮,以仁傑為知頓使。并州長史李沖玄以道出妒女祠,俗雲盛服過者必致風雷之災,乃發數萬人別開御道。仁傑曰:「天子之行,千乘萬騎,風伯清塵,雨師灑道,何妒女之害耶?」遽令罷之。高宗聞之,歎曰:「真大丈夫也!」   俄轉寧州刺史,撫和戎夏,人得歡心,郡人勒碑頌德。御史郭翰巡察隴右,所至多所按劾。及入寧州境內,耆老歌刺史德美者盈路。翰既授館,召州吏謂之曰:「入其境,其政可知也。願成使君之美,無為久留。」州人方散。翰薦名於朝,徵為冬官侍郎,充江南巡撫使。吳、楚之俗多淫祠,仁傑奏毀一千七百所,唯留夏禹、吳太伯、季札、伍員四祠。   轉文昌右丞,出為豫州刺史。時越王貞稱兵汝南事敗,緣坐者六七百人,籍沒者五千口,司刑使逼促行刑。仁傑哀其詿誤,緩其獄,密表奏曰:「臣欲顯奏,似為逆人申理;知而不言,恐乖陛下存恤之旨。表成復毀,意不能定。此輩鹹非本心,伏望哀其詿誤。」特敕原之,配流豐州。豫囚次於寧州,父老迎而勞之曰:「我狄使君活汝輩耶!」相攜哭於碑下,齋三日而後行。豫囚至流所,復相與立碑頌狄君之德。   初,越王之亂,宰相張光輔率師討平之。將士恃功,多所求取,仁傑不之應。光輔怒曰:「州將輕元帥耶?」仁傑曰:「亂河南者,一越王貞耳。今一貞死而萬貞生。」光輔質其辭,仁傑曰:「明公董戎三十萬,平一亂臣,不戢兵鋒,縱其暴橫,無罪之人,肝腦塗地,此非萬貞何耶?且凶威協從,勢難自固,及天兵暫臨,乘城歸順者萬計,繩墜四面成蹊。公奈何縱邀功之人,殺歸降之眾?但恐冤聲騰沸,上徹於天。如得尚方斬馬劍加於君頸,雖死如歸。」光輔不能詰,心甚銜之。還都,奏仁傑不遜,左授復州刺史。入為洛州司馬。   天授二年九月丁酉,轉地官侍郎、判尚書、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則天謂曰:「卿在汝南時,甚有善政,欲知譖卿者乎?」仁傑謝曰:「陛下以臣為過,臣當改之;陛下明臣無過,臣之幸也。臣不知譖者,並為善友,臣請不知。」則天深加歎異。   未幾,為來俊臣誣構下獄。時一問即承者例得減死,來俊臣逼協仁傑,令一問承反。仁傑歎曰:「大周革命,萬物唯新,唐朝舊臣,甘從誅戮。反是實!」俊臣乃少寬之。判官王德壽謂仁傑曰:「尚書必得減死。德壽意欲求少階級,憑尚書牽楊執柔,可乎?」仁傑曰:「若何牽之?」德壽曰:「尚書為春官時,執柔任其司員外,引之可也。」仁傑曰:「皇天后土,遣仁傑行此事!」以頭觸柱,流血被面,德壽懼而謝焉。既承反,所司但待日行刑,不復嚴備。仁傑求守者得筆硯,拆被頭帛書冤,置綿衣中,謂德壽曰:「時方熱,請付家人去其綿。」德壽不之察。仁傑子光遠得書,持以告變。則天召見,覽之而問俊臣。俊臣曰:「仁檔不免冠帶,寢處甚安,何由伏罪?」則天使人視之,俊臣遽命仁傑巾帶而見使者。乃令德壽代仁傑作謝死表,附使者進之。則天召仁傑,謂曰:「承反何也?」對曰:「向若不承反,已死於鞭笞矣。」「何為作謝死表?」曰「臣無此表。」示之,乃知代署也。故得免死。貶彭澤令。武承嗣屢奏請誅之,則天曰:「朕好生惡殺,志在恤刑。渙汗已行,不可更返。」   萬歲通天年,契丹寇陷冀州,河北震動,征仁傑為魏州刺史。前刺史獨孤思莊懼賊至,盡驅百姓入城,繕修守具。仁傑既至,悉放歸農畝,謂曰:「賊猶在遠,何必如是。萬一賊來,吾自當之,必不關百姓也。」賊聞之自退,百姓鹹歌誦之,相與立碑以紀恩惠。俄轉幽州都督。   神功元年,入為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加銀青光祿大夫,兼納言。仁傑以百姓西戍疏勒等四鎮,極為凋弊,乃上疏曰:   臣聞天生四夷,皆在先王封疆之外。故東拒滄海,西隔流沙,北橫大漠,南阻五嶺,此天所以限夷狄而隔中外也。自典籍所紀,聲教所及,三代不能至者,國家盡兼之矣。此則今日之四境,已逾於夏、殷者也。詩人矜薄伐於太原,美化行於江、漢,則是前代之遠裔,而國家之域中。至前漢時,匈奴無歲不陷邊,殺掠吏人。後漢則西羌侵軼漢中,東寇三輔,入河東上黨,幾至洛陽。由此言之,則陛下今日之士宇,過於漢朝遠矣。若其用武荒外,邀功絕域,竭府庫之實,以爭磽確不毛之地,得其人不足以增賦,獲其土不可以耕織。苟求冠帶遠夷之稱,不務固本安人之術,此秦皇、漢武之所行,非五帝、三皇之事業也。若使越荒外以為限,竭資財以騁欲,非但不愛人力,亦所以失天心也。昔始皇窮兵極武,以求廣地,男子不得耕於野,女子不得蠶於室,長城之下,死者如亂麻,於是天下潰叛。漢武追高、文之宿憤,藉四帝之儲實,於是定朝鮮,討西域,平南越,擊匈奴,府庫空虛,盜賊蜂起,百姓嫁妻賣子,流離於道路者萬計。末年覺悟,息兵罷役,封丞相為富民侯,故能為天所祐也。昔人有言:「與覆車同軌者未嘗安。」此言雖小,可以喻大。   近者國家頻歲出師,所費滋廣,西戍四鎮,東戍安東,調發日加,百姓虛弊。開守西域,事等石田,費用不支,有損無益,轉輸靡絕,杼軸殆空。越磧逾海,分兵防守,行役既久,怨曠亦多。昔詩人云:「王事靡盬不能藝稷黍。」「豈不懷歸,畏此罪罟。念彼蒸人,涕零如雨。」此則前代怨思之辭也。上不是恤,則政不行而邪氣作。邪氣作,則蟲螟生而水旱起。若此,雖禱祀百神,不能調陰陽矣。方今關東饑饉,蜀、漢逃亡,江、淮以南,徵求不息。人不復業,則相率為盜,本根一搖,憂患不淺。其所以然者,皆為遠戍方外,以竭中國,爭蠻貊不毛之地,乖子養蒼生之道也。   昔漢元納賈捐之之謀而罷珠崖郡,宣帝用魏相之策而棄車師之田,豈不欲慕尚虛名,蓋憚勞人力也。近貞觀年中,克平九姓,冊李思摩為可汗,使統諸部者,蓋以夷狄叛則伐之,降則撫之,得推亡固存之義,無遠戍勞人之役。此則近日之令典,經邊之故事。竅見阿史那斛瑟羅,陰山貴種,代雄沙漠,若委之四鎮,使統諸蕃,封為可汗,遣禦寇患,則國家有繼絕之美,荒外無轉輸之役。如臣所見,請捐四鎮以肥中國,罷安東以實遼西,省軍費於遠方,並甲兵於塞上,則恆、代之鎮重,而邊州之備實矣。況綏撫夷狄,蓋防其越逸,無侵侮之患則可矣。何必窮其窟穴,與螻蟻計校長短哉!   且王者外寧必有內憂,蓋為不勤修政故也。伏惟陛下棄之度外,無以絕域未平為念。但當敕邊兵謹守備,蓄銳以待敵,待其自至,然後擊之,此李牧所以制匈奴也。當今所要者,莫若令邊城警守備,遠斥候,聚軍實,蓄威武。以逸待勞,則戰士力倍;以主御客,則我得其便。堅壁清野,則冠無所得。自然賊深入必有顛躓之慮,淺入必無虜獲之益。如此數年,可使二虜不擊而服矣。   仁傑又請廢安東,復高氏為君長,停江南之轉輸,慰河北之勞弊,數年之後,可以安人富國。事雖不行,識者是之。尋檢校納言,兼右肅政台御史大夫。   聖歷初,突厥侵掠趙、定等州,命仁傑為河北道元帥,以便宜從事。突厥盡殺所掠男女萬餘人,從五回道而去。仁傑總兵十萬追之不及。便制仁傑河北道安撫大使。時河朔人庶,多為突厥逼脅,賊退後懼誅,又多逃匿。仁傑上疏曰:   臣聞朝廷議者,以為契丹作梗,始明人之逆順,或因迫脅,或有願從,或受偽官,或為招慰,或兼外賊,或是土人,跡雖不同,心則無別。誠以山東雄猛,由來重氣,一顧之勢,至死不回。近緣軍機,調發傷重,家道悉破,或至逃亡,剔屋賣田,人不為售,內顧生計,四壁皆空。重以官典侵漁,因事而起,取其髓腦,曾無心媿。修築池城,繕造兵甲,州縣役使,十倍軍機。官司不矜,期之必取,枷杖之下,痛切肌膚。事迫情危,不循禮義,愁苦之地,不樂其生。有利則歸,且圖賒死,此乃君子之愧辱,小人之常行。人猶水也,壅之則為泉,疏之則為川,通塞隨流,豈有常性。昔董卓之亂,神器播遷,及卓被誅,部曲無赦,事窮變起,毒害生人,京室丘墟,化為禾黍。此由恩不普洽,失在機先。臣一讀此書,未嘗不廢卷歎息。今以負罪之伍,必不在家,露宿草行,潛竄山澤。赦之則出,不赦則狂,山東群盜,緣茲聚結。臣以邊塵暫起,不足為憂,中土不安,以此為事。臣聞持大國者不可以小道,理事廣者不可以細分。人主恢弘,不拘常法,罪之則眾情恐懼,恕之則反側自安。伏願曲赦河北諸州,一無所問。自然人神道暢,率土歡心,諸軍凱旋,得無侵擾。   制從之。軍還,授內史。   聖歷三年,則天幸三陽宮,王公百僚鹹經侍從,唯仁傑特賜宅一區,當時恩寵無比。是歲六月,左玉鈐衛大將軍李楷固、右武威衛將軍駱務整討契丹餘眾,擒之,獻俘於含樞殿。則天大悅,特賜楷固姓武氏。楷固、務整,並契丹李盡忠之別帥也。初,盡忠之作亂,楷固等屢率兵以陷官軍,後兵敗來降,有司斷以極法。仁傑議以為楷固等並有驍將之才,若恕其死,必能感恩效節。又奏請授其官爵,委以專征。制並從之。及楷固等凱旋,則天召仁傑預宴,因舉觴親勸,歸賞於仁傑。授楷固左玉鈐衛大將軍,賜爵燕國公。   則天又將造大像,用功數百萬,令天下僧尼每日人出一錢,以助成之。仁傑上疏諫曰:   臣聞為政之本,必先人事。陛下矜群生迷謬,溺喪無歸,欲令像教兼行,睹相生善。非為塔廟必欲崇奢,豈令僧尼皆須檀施?得伐尚捨,而況其餘。今之伽藍,制過宮闕,窮奢極壯,畫繢盡工,寶珠殫於綴飾,環材竭於輪奐。工不使鬼,止在役人,物不天來,終須地出,不損百姓,將何以求?生之有時,用之無度,編戶所奉,常若不充,痛切肌膚,不辭箠楚。游僧一說,矯陳禍福,翦發解衣,仍慚其少。亦有離間骨肉,事均路人,身自納妻,謂無彼我。皆托佛法,詿誤生人。裡陌動有經坊,闤闠亦立精舍。化誘倍急,切於官徵;法事所須,嚴於制敕。膏腴美業,倍取其多;水碾莊園,數亦非少。逃丁避罪,並集法門,無名之僧,凡有幾萬,都下檢括,已得數千。且一夫不耕,猶受其弊,浮食者眾,又劫人財。臣每思惟,實所悲痛。   往在江表,像法盛興,梁武、簡文,捨施無限。及其三淮沸浪,五嶺騰煙。列剎盈衢,無救危亡之禍;緇衣蔽路,豈有勤王之師!比年已來,風塵屢擾,水旱不節,征役稍繁。家業先空,瘡痍未復,此時興役,力所未堪,伏惟聖朝,功德無量,何必要營大像,而以勞費為名。雖斂僧錢,百未支一。尊容既廣,不可露居,覆以百層,尚憂未遍,自余廓廡,不得全無。又雲不損國財,不傷百姓,以此事主,可謂盡忠?臣今思惟,兼采眾議,鹹以為如來設教,以慈悲為主,下濟群品,應是本心,豈欲勞人,以存虛飾?當今有事,邊境未寧,宜寬征鎮之徭,省不急之費。設令雇作,皆以利趨,既失田時,自然棄本。今不樹稼,來歲必饑,役在其中,難以取給。況無官助,義無得成,若費官財,又盡人力,一隅有難,將何救之!   則天乃罷其役。是歲九月,病卒,則天為之舉哀,廢朝三日,贈文昌右相,謚曰文惠。   仁傑常以舉賢為意,其所引拔桓彥范、敬暉、竇懷貞、姚崇等,至公卿者數十人。初,則天嘗問仁傑曰:「朕要一好漢任使,有乎?」仁傑曰:「陛下作何任使?」則天曰:「朕欲待以將相。」對曰:「臣料陛下若求文章資歷,則今之宰臣李嶠、蘇味道亦足為文吏矣。豈非文士齷齪,思得奇才用之,以成天下之務者乎?」則天悅曰:「此朕心也。」仁傑曰:「荊州長史張柬之,其人雖老,真宰相才也。且久不遇,若用之,必盡節於國家矣。」則天乃召拜洛州司馬。他日,又求賢。仁傑曰:「臣前言張柬之,猶未用也。」則天曰:「已遷之矣。」對曰:「臣薦之為相,今為洛州司馬,非用之也。」又遷為秋官侍郎,後竟召為相。柬之果能興復中宗,蓋仁傑之推薦也。   仁傑嘗為魏州刺史,人吏為立生祠。及去職,其子景暉為魏州司功參軍,頗貪暴,為人所惡,乃毀仁傑之祠。長子光嗣,聖歷初為司府丞,則天令宰相各舉尚書郎一人,仁傑乃薦光嗣。拜地官員外郎,蒞事稱職,則天喜而言曰:「祁奚內舉,果得其人。」開元七年,自汴州刺史轉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坐贓貶歙州別駕卒。   初,中宗在房陵,而吉頊、李昭德皆有匡復讜言,則天無復辟意。唯仁傑每從容奏對,無不以子母恩情為言,則天亦漸省悟,竟召還中宗,復為儲貳。初,中宗自房陵還宮,則天匿之帳中,召仁傑以廬陵為言。仁傑慷慨敷奏,言發涕流,遽出中宗謂仁傑曰:「還卿儲君。」仁傑降階泣賀,既已,奏曰:「太子還宮,人無知者,物議安審是非?」則天以為然,乃復置中宗於龍門,具禮迎歸,人情感悅。仁傑前後匡復奏對,凡數萬言,開元中,北海太守李邕撰為《梁公別傳》,備載其辭。中宗返正,追贈司空;睿宗追封梁國公。仁傑族曾孫兼謨。   兼謨,登進士第。祖郊、父邁,仕官皆微。兼謨元和末解褐襄陽推官,試校書郎,言行剛正,使府知名。憲宗召為左拾遺,累上書言事,歷尚書郎。長慶、太和中,歷鄭州刺史,以治行稱,入為給事中。開成初,度支左藏庫妄破漬污縑帛等贓罪,文宗以事在赦前不理。兼謨封還敕書,文宗召而諭之曰:「嘉卿舉職,然朕已赦其長官,典吏亦宜在宥。然事或不可,卿勿以封敕為艱。」遷御史中丞。謝日,文宗顧謂之曰:「御史台朝廷綱紀,台綱正則朝廷理,朝廷正則天下理。凡執法者,大抵以畏忌顧望為心,職業由茲不舉。卿梁公之後,自有家法,豈復為常常之心哉!」兼謨謝曰:「朝法或未得中,臣固悉心彈奏。」會江西觀察使吳士矩違額加給軍士,破官錢數十萬計。兼謨奏曰:「觀察使守陛下土地,宣陛下詔條,臨戎賞軍,州有定數。而士矩與奪由己,盈縮自專,不唯貽弊一方,必致諸軍援例。請下法司,正行朝典。」士矩坐貶蔡州別駕。兼謨尋轉兵部侍郎。明年,檢校工部尚書、太原尹,充河東節度使。會昌中,累歷方鎮,卒。   王方慶,雍州咸陽人也,周少司空石泉公褒之曾孫也。其先自琅邪南度,居於丹陽,為江左冠族。褒北徙入關,始家咸陽焉。祖軿,隋衛尉丞。伯父弘讓,有美名,貞觀中為中書舍人。父弘直,為漢王元昌友,畋獵無度,乃上書切諫,其略曰:「夫宗子維城之托者,所以固邦家之業也。大王功無任城戰克之效,行無河間樂善之譽,爵高五等,邑富千室,當思答極施之洪慈,保無疆之永祚。其為計者,在乎修德,冠屨《詩》《禮》,畋獵史傳。覽古人成敗之所由,鑒既往存亡之異跡,覆前戒後,居安慮危。奈何列騎齊驅,交橫壟畝,野有遊客,巷無居人。貽眾庶之憂,逞一情之樂,從禽不息,實用寒心。」元昌覽書而遽止。漸見疏斥,轉荊王友。龍朔中卒。   方慶年十六,起家越王府參軍。嘗就記室任希古受《史記》、《漢書》。希古遷為太子舍人,方慶隨之卒業。永淳中,累遷太僕少卿。則天臨朝,拜廣州都督。廣州地際南海,每歲有崑崙乘舶以珍物與中國交市。舊都督路元睿冒求其貨,崑崙懷刃殺之。方慶在任數載,秋毫不犯。又管內諸州首領,舊多貪縱,百姓有詣府稱冤者,府官以先受首領參餉,未嘗鞫問。方慶乃集止府僚,絕其交往,首領縱暴者悉繩之,由是境內清肅。當時議者以為有唐以來,治廣州者無出方慶之右。有制褒之曰:「朕以卿歷職著稱,故授此官,既美化遠聞,實副朝寄。令賜卿雜采六十段,並瑞錦等物,以彰善政也。」   證聖元年,召拜洛州長史,尋加銀青光祿大夫,封石泉縣男。萬歲登封元年,轉并州長史,封琅邪縣男。未行,遷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俄轉鳳閣侍郎,依舊知政事。   神功元年七月,清邊道大總管建安王攸宜破契丹凱還,欲以是月詣闕獻俘。內史王及善以為將軍入城,例有軍樂,既今上孝明高皇帝忌月,請備而不奏。方慶奏曰:「臣按禮經,但有忌日,而無忌月。晉穆帝納後,用九月九日,是康帝忌月,於時持疑不定。下太常,禮官荀訥議稱:『禮只有忌日,無忌月。若有忌月,即有忌時、忌歲,益無理據。』當時從訥所議。軍樂是軍容,與常不等,臣謂振作於事無嫌。」則天從之。則天嘗幸萬安山玉泉寺,以山逕危懸,欲御腰輿而上。方慶諫曰:「昔漢元帝嘗祭廟,出便門,御樓船,光祿勳張猛奏曰:『乘船危,就橋安。』元帝乃從橋,即前代舊事。今山徑危險,石路曲狹,上瞻駭目,下視寒心,比於樓船,安危不等。陛下蒸人父母,奈何踐此畏塗?伏望停輿駐蹕。」則天納其言而止。是歲,改封石泉子。   時有制,每月一日於明堂行告朔之禮。司禮博士辟閭仁諝奏議,其略曰:「經史正文,無天子每月告朔之事,唯《禮記玉藻》云:『天子聽朔於南門之外。』其每月告朔者,諸侯之禮也。臣謹按《禮論》及《三禮義宗》、《江都集禮》、《貞觀禮》、《顯慶禮》及《祠令》,無天子每月告朔之事。若以為無明堂故無告朔之禮,有明堂即合告朔,則周、秦有明堂而無天子每月告朔之事。臣等參求,既無其禮,不可習非,以天子之尊而用諸侯之禮。」方慶又奏議,其略曰:「明堂,天子布政之宮也。謹按《谷梁傳》云:『閏者,附月之餘日,天子不以告朔。』『非禮也。閏以正時,時以作事,事以厚生,生人之道,於是乎在矣。不告閏朔,棄時政也。』臣據此文,則天子閏月亦告朔矣。寧有他月而廢其禮乎?先儒舊說,天子行事,一年十八度入明堂矣。大享不問卜,一入也;每月告朔,十二入也;四時迎氣,四入也;巡狩之年,一入也。今禮官議唯歲首一入耳,與先儒既異,在臣不敢同。宋朝何承天纂集其文,以為《禮論》,雖加編次,事則闕如。梁代崔靈恩撰《三禮義宗》,但捃摭前儒,因循故事而已。隋煬帝命學士撰《江都集禮》,只抄撮舊禮,更無異文。《貞觀》、《顯慶禮》及《祠令》不言告朔者,蓋為歷代不傳,所以其文乃闕。各有緣由,不足依據。今禮官引為明證,在臣誠實有疑。」則天又令春官廣集眾儒,取方慶、仁諝所奏議,以定得失。時成均博士吳揚善、太學博士郭山惲等奏:「按《周禮》及《三傳》,皆有天子告朔之禮,秦滅《詩》、《書》,由是告朔禮廢。望依方慶議。」有制從之。   則天以方慶家多書籍,嘗訪求右軍遺跡。方慶奏曰:「臣十代從伯祖羲之書,先有四十餘紙,貞觀十二年,太宗購求,先臣並已進之。唯有一卷見今在。又進臣十一代祖導、十代祖洽、九代祖珣、八代祖曇首、七代祖僧綽、六代祖仲寶、五代祖騫、高祖規、曾祖褒,並九代三從伯祖晉中書令獻之已下二十八人書,共十卷。」則天御武成殿示群臣,仍令中書舍人崔融為《寶章集》,以敘其事,復賜方慶,當時甚以為榮。   方慶又舉:「令杖『期喪、大功未葬,不預朝賀;未終喪,不預宴會。』比來朝官不遵禮法,身有哀容,陪預朝會,手舞足蹈,公違憲章,名教既虧,實玷皇化。伏望申明令式,更禁斷。」從之。方慶漸以老疾,乞從閒逸,乃授麟台監修國史。及中宗立為東宮,方慶兼檢校太子左庶子。   聖歷二年一日,則天欲季冬講武,有司稽緩,延入孟春。方慶上疏曰:「謹按《禮記月令》:『孟冬之月,天子命將帥講武,習射御角力。』此乃三時務農,一時講武,以習射御,角校才力,蓋王者常事,安不忘危之道也。『孟春之月,不可以稱兵。』兵者,甲冑干戈之總名。兵金性,克木,春盛德在木,而舉金以害盛德,逆生氣。『孟春行冬令,則水潦為敗,雪霜大摯,首種不入。』蔡邕《月令章句》云:『太陰新休,少陽尚微,而行冬令以導水氣,故水潦至而敗生物也。雪霜大摯,折陽者也。太陰乾時,雨雪而霜,故大傷首種。首種,謂宿麥也,麥以秋種,故謂之首種。入,收也,春為沍寒所傷,故至夏麥不成長也。』今孟春講武,是行冬令,以陰政犯陽氣,害發生之德。臣恐水潦敗物,霜雪損稼,夏麥不登,無所收入也。伏望天恩不違時令,至孟冬教習,以順天道。」手制答曰:「比為久屬太平,多歷年載,人皆廢戰,並悉學文。今者用整兵威,故令教習。卿以春行冬令,則水潦為敗,舉金傷木,則便害發生。循覽所陳,深合典禮,若違此請,乃月令虛行。佇啟直言,用依來表。」是歲,正授太子左庶子,封石泉公,余並如故,俸料同職事三品,兼侍皇太子讀書。方慶又上言:「謹按史籍所載,人臣與人主言及上表,未有稱皇太子名者。當為太子皇儲,其名尊重,不敢指斥,所以不言。晉尚書僕射山濤啟事,稱皇太子而不言名。濤中朝名士,必詳典故,其不稱名,應有憑準。朝官尚猶如此,宮臣歸則不疑。今東宮殿及門名,皆有觸犯,臨事論啟,迴避甚難。孝敬皇帝為太子時,改弘教門為崇教門;沛王為皇太子,改崇賢館為崇文館。皆避名諱,以遵典禮。此即成例,足為軌模。伏望天恩因循舊式,付司改換。」制從之。   長安二年五月卒,贈袞州都督,謚曰貞。中宗即位,以宮僚之舊,追贈吏部尚書。方慶博學好著述,所撰雜書凡二百餘卷。尤精《三禮》,好事者多詢訪之。每所酬答,鹹有典據,故時人編次,名曰《禮雜答問》。聚書甚多,不減秘閣,至於圖畫,亦多異本。諸子莫能守其業,卒後尋亦散亡。長子光輔,開元中官至潞州刺史。少子晙,工書知名,尤善琴棋,而性多嚴整,官至殿中侍御史。   姚□,字令璋,散騎常侍思廉之孫也。少孤,撫弟妹以友愛稱。博涉經史,有才辯。永徽中明經擢第。累補太子宮門郎。與司議郎孟利貞等奉令撰《瑤山玉彩》書,書成,遷秘書郎。調露中,累遷至中書舍人,封吳興縣男。則天臨朝,遷夏官侍郎。坐從父弟敬節同徐敬業之亂,貶桂州都督府長史。時則天雅好符瑞,□至嶺南,訪諸山川草樹,其名號有「武」字者,皆以為上膺國姓,列奏其事。則天大悅,召拜天官侍郎。善於選補,時人稱之。   長壽二年,遷文昌左丞、同鳳閣鸞台平章事。自永徽以後,左、右史雖得對仗承旨,仗下後謀議,皆不預聞。□以為帝王謨訓,不可暫無紀述,若不宣自宰相,史官無從得書。乃表請仗下所言軍國政要,宰相一人專知撰錄,號為時政記,每月封送史館。宰相之撰時政記,自□始也。是歲九月,坐事轉司賓少卿,罷知政事。延載初,擢拜納言。有司以□從父弟犯法,奏言不合更為侍臣。□上言:「昔王敦稱兵犯順,王導仍典樞機;嵇康戮於晉朝,嵇紹忠於晉室。竊惟前古,尚不為疑;今奉聖恩,豈由臣下。必以體例有乖,伏請甘從屏退。」則天曰:「此乃我意,卿復何言!但當盡忠,無聽浮說。」   時武三思率蕃夷酋長,請造天樞於端門外,刻字紀功,以頌周德,□為督作使。證聖初,□加秋官尚書、同平章事。是歲,明堂災,則天欲責躬避正殿,□奏曰:「此實人火,非曰天災。至如成周宣榭,卜代愈隆;漢武建章,盛德彌永。臣又見《彌勒下生經》雲,當彌勒成佛之時,七寶台須臾散壞。睹此無常之相,便成正覺之因。故知聖人之道,隨緣示化,方便之利,博濟良多。可使由之,義存於此。況今明堂,乃是布政之所,非宗廟之地,陛下若避正殿,於禮未為得也。」左拾遺劉承慶廷奏云:「明堂宗祀之所,今既被焚,陛下宜輟朝思過。」□又持前議以爭之,則天乃依□奏。先令□監造天樞,至是以功當賜爵一等。□表請回贈父一官,乃追贈其父豫州司戶參軍處平為博州刺史。天後將封嵩岳,命□總知撰儀注,並充封禪副使。及重造明堂,又令□充使督作,以功加銀青光祿大夫。   時有大石國使請獻獅子,□上疏諫曰:「獅子猛獸,唯止食肉,遠從碎葉,以至神都,肉既難得,檢為勞費。陛下以百姓為心,慮一物有失,鷹犬不蓄,漁獵總停。運不殺以闡大慈,垂好生以敷至德,凡在翾飛蠢動,莫不感荷仁恩。豈容自菲薄於身,而厚資給於獸,求之至理,必不然乎」。疏奏,遽停來使。又九鼎初成,制令黃金千兩塗之。□進諫曰:「夫鼎者神器,貴在質樸自然,無假別為浮飾。臣觀其狀,先有五彩輝煥,錯雜其間,豈待金色,方為炫耀?」則天又從之。   尋屬契丹犯塞,命梁王武三思為榆關道安撫大使、□為副使以備之。及還,坐事,神功初左授益州大都督府長史。蜀中官吏多貪暴,□屢有發芴A,奸無所容。則天嘉之,降璽書勞之曰:「夫嚴霜之下,識貞松之擅奇,疾風之前,知勁草之為貴。物既有此,人亦宜哉。卿早荷朝恩,委任斯重。居中作相,弘益已多,防邊訓兵,心力俱盡。歲寒無改,終始不渝。乃眷蜀中,氓俗殷雜,久缺良守,弊於侵漁,政以賄成,人無措足。是用命卿出鎮,寄茲存養。果能攬轡澄清,下車整肅。吏不敢犯,奸無所容,前後糾芴A,蓋非一緒。貪殘之伍,屏跡於列城;剽奪之儔,遁形於外境。詎勞期月,康此黎元,言念德聲,良深嘉尚。宜布琅邪之化,當以豫州為法。」則天又嘗謂侍臣曰:「凡為長官,能清自身者甚易,清得僚吏者甚難。至於姚□,可謂兼之矣。」   時新都丞硃待辟坐贓至死,逮捕系獄。待辟素善沙門理中,陰結諸不逞,因待辟以殺□為名,擬據巴蜀為亂。人密表告之者,制令□按其獄。□深持之,事涉疑似引而誅死者,僅以千數。則天又令洛州長史宋元爽、御史中丞霍獻可等重加詳覆,亦無所發明。逮系獄數百人,不勝酷毒,遞相附會,以就反狀。因此籍沒者復五十餘家,其餘稱知反配流者亦十八九,道路冤之。監察御史袁恕己劾奏其事。則天初令□與恕己對定,又尋令罷推。俄拜地官尚書。歲余,轉冬官尚書,仍西京留守。長安中,累表乞骸骨,制聽致仕,進爵為伯。遇官名復舊,為工部尚書。神龍元年卒,遺令薄葬,贈越州都督,謚曰成。   弟班,少好學,以勤苦自立。舉明經,累除定、汴、滄、虢、豳等五州刺史,加銀青光祿大夫,轉秦州刺史。以善政有聞,璽書褒美,賜絹百匹。神龍元年,累封宣城郡公,三遷太子詹事,仍兼左庶子。時節愍太子舉事不法,班前後上書進諫。今載四事:   其一曰:臣聞賈誼曰:「選天下之端士,孝悌博聞有道術者,使與太子居處出入。故太子見正事,聞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後皆正人也。夫習與正人居之,不能無正;習與不正人居之,不能無不正。太子既冠成人,免於保傅之嚴,則有記過之史。徹膳之宰,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敢諫之鼓,瞽史誦箴,大夫進謀,故習與智長,化與心成。夫教得而左右正,則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臣又聞之,木從繩則正,後從諫則聖。善言古者,所以驗於今。伏惟殿下睿德洪深,天姿聰敏,近代成敗,前古安危,莫不懸鑒在心,動合典禮。臣以庸朽,濫居輔弼,虛備耳目,叨預股肱,輒薦塵露,庶裨山海。伏以內置作坊,工巧得入宮闈之內、禁衛之所,或言語內出,或事狀外通,小人無知,不識輕重,因為詐偽,有玷徽猷。臣望並付所司,以停宮內造作。如或要須役造,猶望宮外安置,庶得工匠不於宮禁出入。   其二曰:臣聞漢文帝身衣弋綈,足履革舄;齊高帝欄檻用銅者,皆易以鐵。經侯帶玉具劍環珮以過魏,太子不視,經侯曰:「魏國亦有寶乎?」太子曰:「主信臣忠,魏之寶也。」經侯委劍珮而去。太子使追還之,謂曰:「珠玉珍玩,寒不可衣,饑不可食,無遺我賊。」經侯杜門不出。臣觀聖賢經籍,務以簡素為貴;皇王政化,皆以菲薄為德。伏惟殿下留心恭儉,靡尚浮奢。臣愚猶望損之又損之,居簡以行簡,減省造作,節量用度。   其三曰:臣聞銀牖銅樓,宮闈嚴秘,門閤來往,皆有簿歷。殿下時有所須,唯門司宣令,或恐奸偽之輩,因此妄為增減,脫有文狀舛錯,事理便即差違。且近日呂升之便乃代署宣敕,伏賴殿下睿敏,當即覺其奸偽,自余臣下庸淺,豈能深辨真虛?望墨令及覆事行下,並用內印印畫署之後,冀得免有詐假,乃是長久規模。臣又聞之,忠臣事君,有犯而無隱;明主馭下,納諫以進德。故《書》云:「有言逆於志,必求諸道;有言順於心,必求諸非道。」伏惟殿下仁明昭著,聖敬日躋,探幽洞微,窮神索隱。事之善惡,毫釐靡差;理有危疑,錙銖無爽。臣以庸謬,叨侍春闈,職居獻替,豈敢緘默!   其四曰:臣聞聖人不專其德,賢智必有所師。故曰:與善人言,如入芝蘭之室,久自芬芳;與不善人言,如火銷膏,不覺而盡。今司經見無學士,供奉未有侍讀,伏望時因視膳,奏請置人。所冀講席談筵,務盡忠規之道;披文芴A句,方資審諭之勤。臣又聞臣之事主,必盡乃誠;君之進賢,務求忠讜。伏惟殿下養德儲闈,以端靜為務;恭膺守器,以學業為先。經所以立行修身,史所以諳識成敗。雅誥既習,忠孝乃成,傳記方通,安危斯辨。知父子君臣之道,識古今鑒戒之規,經史為先,斯乃急務。至於工巧造作,僚吏直司,實為末事,無足勞慮。臣以庸淺,獻替是司,臣而不言,負譴聖日,言而獲罪,是所甘心。伏願留意經書,簡略細事,一蒙採納,萬殞無辭。乞降儲明,俯矜狂瞽。   疏奏,太子雖稱善,竟不悛革。太子敗,詔遣索其宮中,得班諫書,中宗嘉其切直。時宮臣皆貶黜,唯班擢拜右散騎常侍。歲余,遷秘書監。   睿宗即位,累授戶部尚書,轉太子賓客。先天二年,加金紫光祿大夫,復拜戶部尚書。班與兄弟□,數年間俱為定州刺史、戶部尚書,時人榮之。開元二年卒,年七十四。班嘗以其曾祖察所撰《漢書訓纂》,多為後之注《漢書》者隱沒名氏,將為己說;班乃撰《漢書紹訓》四十卷,以發明舊義,行於代。   史臣曰:天子有諍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致廬陵復位,唐祚中興,諍由狄公,一人以蔽。或曰:許之太甚。答曰:當革命之時,朋邪甚眾,非推誠竭力,致身忘家者,孰能與於此乎!仁傑流死不避,骨鯁有彰,雖逢好殺無辜,能使終畏大義。竟存天下,豈不然乎!王方慶干城南海,羽冀東宮,台閣樞機,無不功濟,所謂君子不器者也。苟非文學,斯焉取斯。□成都布政,始卒不侔;相國上章,或否或中。且焚明堂而避正殿,固諍何多;黜唐頌而立天樞,一言非措。矧乃妄求符瑞,已失忠貞;精擇楚茅,難裨過咎。不常其德,罔畏承羞。班規諫有才,牧守多善,儲幄之任,可謂得人。   贊曰:犯顏忤旨,返政扶危。是人雜事,狄能有之。終替武氏,克復唐基。功之莫大,人無以師。方慶之才,周旋特立。□也無常,班能操執。   列傳第四十   ○王及善 杜景儉 硃敬則 楊再思 李懷遠 子景伯 景伯子彭年附  豆盧欽望 張光輔 史務滋 崔元綜 周允元附   王及善,洺州邯鄲人也。父君愕。隋大業末,并州人王君廓掠邯鄲,君愕往說君廓曰:「方今萬乘失御,英雄競起,誠宜撫納遺氓,保全形勝,按甲以觀時變,擁眾而歸真主,此富貴可圖也。今足下居無尺土之地,守無兼旬之糧,恣行殘忍,所過攘奪,竊為足下寒心矣。」君廓曰:「計將安出?」君愕為陳井陘之險,可先往據之。君廓從其言,乃屯井陘山。歲余,會義師入定關中,乃與君廓率所部萬餘人來降,拜大將軍。頻以戰功封新興縣公,累遷左武衛將軍。從太宗征遼東,兼領左屯營兵馬。與高麗戰於駐蹕山,君愕先鋒陷陣,力戰而死。太宗深痛悼之,贈左衛大將軍、幽州都督、邢國公。賜東園秘器,陪葬昭陵。   杜景儉,冀州武邑人也。少舉明經,累除殿中侍御史。出為益州錄事參軍。時隆州司馬房嗣業除益州司馬,除書未到,即欲視事,又鞭笞僚吏,將以示威,景儉謂曰:「公雖受命為此州司馬,而州司未受命也。何藉數日之祿,而不待九重之旨,即欲視事,不亦急耶?」嗣業益怒。景儉又曰:「公今持咫尺之制,真偽未知,即欲攬一州之權,誰敢相保?揚州之禍,非此類耶。」乃叱左右各令罷散,嗣業慚赧而止。俄有制除嗣業荊州司馬,竟不如志,人吏為之語曰:「錄事意,與天通,益州司馬折威風。」景儉由是稍知名。入為司賓主簿,轉司刑丞。   天授中,與徐有功、來俊臣、侯思止專理制獄,時人稱云:「遇徐、杜者必生,遇來、侯者必死。」累遷洛州司馬。尋轉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則天嘗以季秋內出梨花一枝示宰臣曰:「是何祥也?」諸宰臣曰:「陛下德及草木,故能秋木再花,雖周文德及行葦,無以過也。」景儉獨曰:「謹按《洪範五行傳》:『陰陽不相奪倫,瀆之即為災。』又《春秋》云:『冬無愆陽,夏無伏陰,春無淒風,秋無苦雨。』今已秋矣,草木黃落,而忽生此花,瀆陰陽也。臣慮陛下布教施令,有虧禮典。又臣等忝為宰臣,助天理物,理而不和,臣之罪也。」於是再拜謝罪,則天曰:「卿真宰相也!」   延載初,為鳳閣侍郎周允元奏景儉黨於李昭德,左遷溱州刺史。後累除司刑卿。聖歷二年,復拜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時契丹入寇,河北諸州多陷賊中。及事定,河內王武懿宗將盡論其罪。景儉以為皆是驅逼,非其本心,請悉原之。則天竟從景儉議。歲余,轉秋官尚書。坐漏洩禁中語,左授司刑少卿,出為并州長史。道病卒,贈相州刺史。子澄,頗以文藻著名,官至鞏縣尉。   硃敬則,字少連,毫州永城人也。代以孝義稱,自周至唐,三代旌表,門標六闕,州黨美之。敬則倜儻重節義,早以辭學知名。與三從兄同居,財產無異。又與左史江融、左僕射魏元忠特相友善。鹹亨中,高宗聞而召見,與語甚奇之,將加擢用,為中書舍人李敬玄所毀,乃授洹水尉。   長壽中,累除右補闕。敬則以則天初臨朝稱制,天下頗多流言異議,至是既漸寧晏,宜絕告密羅織之徒,上疏曰:   臣聞李斯之相秦也,行申、商之法,重刑名之家,杜私門,張公室,棄無用之費,損不急之官,惜日愛功,疾耕急戰,人繁國富,乃屠諸侯。此救弊之術也。故曰:刻薄可施於進趨,變詐可陳於攻戰。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況鋒鏑已銷,石城又毀,諒可易之以寬泰,潤之以淳和,八風之樂以柔之,三代之禮以導之。秦既不然,淫虐滋甚,往而不返,卒至土崩,此不知變之禍也。   陸賈、叔孫通之事漢王也,當滎陽、成皋之間,糧饋已窮,智勇俱困,不敢開一說,效一奇,唯進豪猾之材,薦貪暴之客。及區宇適平,干戈向戢,金鼓之聲未歇,傷痍之痛尚聞,二子顧眄,綽有餘熊,乃陳《詩書》,說《禮樂》,開王道,謀帝圖。高皇帝忿然曰:「吾以馬上得之,安事《詩事》乎!」對曰:「馬上得之,可馬上理之乎?」高皇默然。於是陸賈著《新語》,叔孫通定禮儀,始知天子之尊,此知變之善也。向使高皇排二子而不用,置《詩書》而不顧,重攻戰之吏,尊首級之材,復道爭功,張良已知其變,拔劍擊柱,吾屬不得無謀。即晷漏難逾,何十二帝乎?亡秦之續,何二百年乎?故曰:仁義者,聖人之蘧廬;禮經者,先王之陳跡。然則祝祠向畢,芻狗須投;淳精已流,糟粕可棄。仁義尚捨,況輕此者乎?自文明草昧,天地屯蒙,三叔流言,四凶構難。不設鉤距,無以應天順人;不切刑名,不可摧奸息暴。故置神器,開告端,曲直之影必呈,包藏之心盡露。神道助直,無罪不除;人心保能,無妖不戮。以茲妙算,窮造化之幽深;用此神謀,入天人之秘術。故能計不下席,聽不出闈,蒼生晏然,紫宸易主。大哉偉哉,無得而稱也!豈比造攻鳴條,大戰牧野,血變草木,頭折不周,可同年而語乎?然而急趨無善跡,促柱少和聲,拯溺不規行,療饑非鼎食。即向時之妙策,乃當今之芻狗也。伏願覽秦、漢之得失,考時事之合宜,審糟粕之可遺,覺蘧廬之須毀。見機而作,豈勞終日乎?陛下必不可偃蹇太平,徘徊中路。伏願改法制,立章程,下恬愉之辭,流曠蕩之澤,去萋菲之牙角,頓奸險之鋒芒,窒羅織之源,掃朋黨之跡,使天下蒼生坦然大悅,豈不樂哉!   則天甚善之。   長安三年,累遷正諫大夫,尋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時御史大夫魏元忠、鳳閣舍人張說為張易之兄弟所誣構,將陷重辟,諸宰相無敢言者,敬則獨抗疏申理曰:「元忠、張說素稱忠正,而所坐無名。若令得罪,豈不失天下之望也?」乃得減死。四年,以老疾請罷知政事,許之,累轉冬官侍郎,仍依舊兼修國史。張易之、昌宗嘗命畫工圖寫武三思及納言李嶠、鳳閣侍郎蘇味道、夏官侍郎李迥秀、麟台少監王紹宗等十八人形像,號為《高士圖》,每引敬則預其事,固辭不就,其高潔守正如此。   神龍元年,出為鄭州刺史,尋以老致仕。二年,侍御史冉祖雍素與敬則不協,乃誣奏雲與王同皎親善,貶授廬州刺史。經數月,洎代到,還鄉里,無淮南一物,唯有所乘馬一匹,諸子侄步從而歸。敬則重然諾,善與人交,每拯人急難,不求其報。又嘗與三從兄同居四十餘年,財產無異。雅有知人之鑒,凡在品論者,後皆如其言。景龍三年五月,卒於家,年七十五。   敬則嘗采魏、晉已來君臣成敗之事,著《十代興亡論》。又以前代文士論廢五等者,以秦為失,事未折衷,乃著《五等論》曰:   昔秦廢五等,崔實、仲長統、王朗、曹冏等皆以為秦之失,予竊異之,試通其志雲。   蓋明王之理天下也,先之以博愛,本之以仁義,張四維,尊五美,懸禮樂於庭宇,置軌範於中衢。然後決玄波使橫流,揚薰風以高扇,流愷悌之甘澤,浸曠蕩之膏腴,正理革其淫邪,淳風柔其骨髓。使天下之人,心醉而神足。其於忠義也,立則見其參於前;其於進趨也,若章程之在目。禮經所及,等日月之難逾;聲教所行,雖風雨之不輟。聖人知俗之漸化也,王道之已行也,於是體國經野,庸功勳親。分山裂河,設磐石之固,內守外御,有維城之基。連絡遍於域中,膠葛盡於封內。雖道昏時喪,澤竭政塞,鄭伯逐王,申侯弒主,魯不供物,宋不成周,吳徵伯牢,楚問九鼎,小白之一匡天下,重耳之一戰諸侯,無君之跡顯然,篡奪之謀中寢者,直以周禮尚存,簡書不隕。故曰:「不敢失墜,天威在顏。」   自春秋之後,禮義漸頹,風俗塵昏,愧恥心盡,疾走先得者為上,奪攘投會者為能。加以八世專齊,三家分晉,子貢之亂五國,蘇秦之鬥七雄,苛刻繁興,經籍道息,莫不長詐術,貴攻戰,萬姓皆戴爪牙,無人不屬觜距。所以商鞅欺故友,李斯囚舊交,孫臏喪足於龐涓,張儀得志於陳軫。一旅之眾,便欲稱王;再戰之雄,爭來奉帝。先王會盟之禮,昔時樽俎之容,三代玄風,掃地至盡。況始皇削平區宇,殊非至公,李斯之作股肱,罕循大道,人無見德,唯虐是聞。當此時也,主猜於上,人駭於下,父不能保之於子,君不能得之於臣。欲使始皇分土奸雄,建侯薄俗,若喻晉、鄭之可依,便借賊兵而資盜糧,寄龍魚而助風雨,不可行也。是以秦鑒周德之綿深,懼己圖之不遠,罷侯置守,高下在心,天下制在一人,百姓不聞二主。直是不得行其世封,非薄功臣而賤骨肉也。   高皇帝揭日月之明,懷天地之量,算財不足以分賞,論地不足以受封。邑皆百城,土有千里,人殷國富,地廣兵強。五十年間,七國同反,賈誼憂失其國,晁錯請削其地。若言由大而反也,不若召陵之師、踐土之眾也;若言有材而起也,劉濞非王霸之材,田祿無先、管之略也。是齊、晉以逆禮為慚,吳、楚以犯上非愧,釁由教起,其所由來遠矣。自此之後,雜霸又衰,中興不能改物創圖,黃初不能深謀遠慮。p面觀漢、魏之際,尋其經緯之初,未有積德重光,澤及萬物。觀其教,偷薄於秦風;察其人,豺狼於漢日。故魏太祖曰:「若使無孤,天下幾人稱帝,幾人稱王!」明竊號議者,觸目皆是。欲以此時開四賜之祚,垂萬代之封,必有通車三川以窺周室,介馬汾、濕而逐翼侯。而王司徒屢請於當時,曹元首又勤於宗室,皆不知時也。   當時賢者是之。   敬則知政事時,每以用人為先。桂州蠻叛,薦裴懷古;鳳閣舍人缺,薦魏知古;右史缺,薦張思敬。則天以為知人。   睿宗即位,嘗謂侍臣曰:「神龍已來,李多祚、王同皎並復舊官,韋月將、燕欽融鹹有褒贈,不知更有何人,尚抱冤抑?」吏部尚書劉幽求對曰:「故鄭州刺史硃敬則,往在則天朝任正諫大夫、知政事,忠貞義烈,為天下所推。神龍時,被宗楚客、冉祖雍等誣構,左授廬州刺史。長安年中,嘗謂臣云:『相王必膺期受命,當須盡節事之。』及韋氏篡逆干紀,臣遂見危赴難,翼戴興歷,雖則天誘其事,亦是敬則先啟之心。今陛下龍興寶位,凶黨就戮,敬則尚銜冤泉壤,未蒙昭雪。況復事符先覺,誠即可嘉。」睿宗然之,贈敬則秘書監,謚曰元。   楊再思,鄭州原武人也。少舉明經,授玄武尉。充使詣京師,止於客舍。會盜竊其囊裝,再思邂逅遇之,盜者伏罪,再思謂曰:「足下當苦貧匱,至此無行。速去勿作聲,恐為他人所擒。幸留公文,余財盡以相遺。」盜者齋去,再思初不言其事,假貸以歸。累遷天官員外郎,歷左右肅政台御史大夫。延載初,守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證聖初,轉鳳閣侍郎,依前同平章事,兼太子右庶子。尋遷內史,自弘農縣男累封至鄭國公。   再思自歷事三主,知政十餘年,未嘗有所薦達。為人巧佞邪媚,能得人主微旨,主意所不欲,必因而毀之,主意所欲,必因而譽之。然恭慎畏忌,未嘗忤物。或謂再思曰:「公名高位重,何為屈折如此?」再思曰:「世路艱難,直者受禍。苟不如此,何以全其身哉!」長安末,昌宗既為法司所鞫,司刑少卿桓彥范斷解其職。昌宗俄又抗表稱冤,則天意將申理昌宗,廷問宰臣曰:「昌宗於國有功否?」再思對曰:「昌宗往因合練神丹,聖躬服之有效,此實莫大之功。」則天甚悅,昌宗竟以復職。時人貴彥范而賤再思也。時左補闕戴令言作《兩腳野狐賦》以譏刺之,再思聞之甚怒,出令言為長社令,朝士尤加嗤笑。再思為御史大夫時,張易之兄司禮少卿同休嘗奏請公卿大臣宴於司禮寺,預其會者皆盡醉極歡。同休戲曰:「楊內史面似高麗。」再思欣然,請剪紙自貼於巾,卻披紫袍,為高麗舞,縈頭舒手,舉動合節,滿座嗤笑。又易之弟昌宗以姿貌見寵幸,再思又諛之曰:「人言六郎面似蓮花;再思以為蓮花似六郎,非六郎似蓮花也。」其傾巧取媚也如此。   長安四年,以本官檢校京兆府長史,又遷檢校揚州大都督府長史。中宗即位,拜戶部尚書,兼中書令,轉侍中,以宮僚封鄭國公,賜實封三百戶。又為冊順天皇后使,賜物五百段,鞍馬稱是。時武三思將誣殺王同皎,再思與吏部尚書李嶠、刑部尚書韋巨源並受制考按其獄,竟不能發明其枉,致同皎至死,眾冤之。再思俄復為中書令、吏部尚書。景龍三年,遷尚書右僕射,加光祿大夫。其年薨,贈特進、并州大都督,陪葬乾陵,謚曰恭。子植、植子獻,並為司勳員外郎。再思弟季昭為考功郎中,溫玉為戶部侍郎。   李懷遠,邢州柏仁人也。早孤貧好學,善屬文。有宗人欲以高廕相假者,懷遠竟拒之,退而歎曰:「因人之勢,高士不為;假廕求官,豈吾本志?」未幾,應四科舉擢第,累除司禮少卿。出為邢州刺史,以其本鄉,固辭不就,改授冀州刺史。俄歷揚、益等州大都督府長史,未行,又授同州刺史。在職以清簡稱。入為太子左庶子,兼太子賓客,歷遷右散騎常侍、春官侍郎。大足年,遷鸞台侍郎,尋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歲余,加銀青光祿大夫,拜秋官尚書,兼檢校太子左庶子,賜爵平鄉縣男。長安四年,以老辭職,聽解秋官尚書,正除太子左庶子,尋授太子賓客。神龍初,除左散騎常侍、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加金紫光祿大夫,進封趙郡公,特賜實封三百戶。俄以疾請致仕,許之。中宗將幸京師,又令以本官知東都留守。   懷遠雖久居榮位,而彌尚簡率,園林宅室,無所改作。常乘款段馬,左僕射豆盧欽望謂曰:「公榮貴如此,何不買駿馬乘之?」答曰:「此馬倖免驚蹶,無假別求。」聞者莫不歎美。神龍二年八月卒,中宗特賜錦被以充斂,輟朝一日,親為文以祭之,贈侍中,謚曰成。子景伯。   景伯,景龍中為給事中,又遷諫議大夫。中宗嘗宴侍臣及朝集使,酒酣,令各為《回波辭》。眾皆為謅佞之辭,及自要榮位。次至景伯,曰:「回波爾時酒卮,微臣職在箴規。侍宴既過三爵,喧嘩竊恐非儀。」中宗不悅,中書令蕭至忠稱之曰:「此真諫官也。」景雲中,累遷右散騎常侍,尋以老疾致仕。開元中卒。子彭年。彭年有吏才,工於剖析,當時稱之。開元中,歷考功員外郎、知舉,又遷中書舍人、給事中、兵部侍郎。天寶初,又為吏部侍郎,與右相李林甫善。慕山東著姓為婚姻,引就清列,以大其門。典銓管七年,後以贓污為御史中丞宋渾所劾,長流領南臨賀郡。累月,渾及第恕又以贓下獄,詔渾流嶺南高要郡,恕流南康郡。天寶十二載,起彭年為濟陰太守,又遷馮翊太守,入為中書舍人、給事中、吏部侍郎。十五載,玄宗幸蜀,賊陷西京。彭年沒於賊,脅授偽官,憂憤忽忽不得志,與韋斌相次而卒。及克復兩京,優制贈彭年為禮部尚書。   豆盧欽望,京兆萬年人也。曾祖通,隋相州刺史、南陳郡公。祖寬,即隋文帝之甥也。大業末,為梁泉令。及高祖定關中,寬與郡守蕭瑀率豪右赴京師,由是累授殿中監,仍詔其子懷讓尚萬春公主。高祖以寬曾祖萇魏太和中例稱單姓,至是改寬為盧氏。貞觀中,歷遷禮部尚書、左衛大將軍,封芮國公。永徽元年卒,贈特進、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謚曰定。又復其姓為豆盧氏。父仁業,高宗時為左衛將軍。   欽望,則天時累遷司賓卿。長壽二年,代宗秦客為內史。時李昭德亦為內史,執權用事,欽望與同時宰相韋巨源、陸元方、蘇味道、杜景儉等並委曲從之。證聖元年,昭德坐事,左遷涪陵尉,則天以欽望等不能執正,又為司刑少卿皇甫文備奏欽望附會昭德,罔上附下,乃左遷欽望為趙州刺史,韋巨源自右丞為鄜州刺史,陸元方自秋官侍郎為綏州刺史,蘇味道自鳳閣侍郎為集州刺史。其年,欽望入為司禮卿,遷秋官尚書,封芮國公。出為河北道宣勞使。俄而廬陵王復為皇太子,以欽望為皇太子宮尹。聖歷二年,拜文昌右相、同鳳閣鸞台三品,尋授太子賓客,停知政事。中宗即位,以欽望宮僚舊臣,拜尚書左僕射、知軍國重事,兼檢校安國相王府長史,兼中書令、知兵部事、監修國史。   欽望作相兩朝,前後十餘年,張易之兄弟及武三思父子皆專權驕縱,圖為逆亂。欽望獨謹其身,不能有所匡正,以此獲譏於代。神龍二年,拜開府儀。景龍三年五月,表請氣骸,不許。十一月卒,年八十餘。贈司空、并州大都督,謚曰元,賜東園秘器,陪葬乾陵。則天時,宰相又有張光輔、史務滋、崔元綜、周允元等,並有名績。   張光輔者,京兆人也。少明辯,有吏干。累遷司農少卿、文昌右丞。以討平越王貞之功,拜鳳閣侍郎、知政事。永昌元年,遷納言。旬日,又拜內史。皆有名。其年,洛州司馬房嗣業、洛陽令張嗣明坐與徐敬業弟敬真陰相交結。敬真自流所繡州逃歸,將北投突厥,引虜入寇。途經洛下,嗣業、嗣明二人給其衣糧而遣之。行至定州,為人所覺。嗣業於獄中自縊死。嗣明與敬真多引海內相識,冀緩其死。嗣明稱光輔征豫州日,私說圖識天文,陰懷兩端,顧望以觀成敗。光輔由是被誅,家口籍沒。   史務滋者,宣州溧陽人。累至內史。天授中,雅州刺史劉行實及弟渠州刺史行瑜、尚衣奉御行感,並兄子左鷹揚將軍虔通,並為侍御史來子珣誣以謀反誅。又於盱眙毀其父左監門大將軍伯英棺柩。初,務滋素與行感周密,意俗寢其反狀。則天怒,令俊臣鞫之,務滋恐被陷刑,乃自殺。   崔元綜者,鄭州新鄭人也。祖君肅,武德中黃門侍郎、鴻臚卿。元綜,天授中累轉秋官侍郎。長壽元年,遷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元綜勤於政事,每在中書,必束帶至晚,未嘗休偃。好潔細行,薰辛不歷口者二十餘年。雖外示謹厚,而情深刻薄,每受制鞫獄,必披毛求疵,陷於重辟。以此故人多畏而鄙之。明年,犯罪配流振州,朝野莫不稱慶。尋赦還,復拜監察御史。中宗時,累遷尚書左丞、蒲州刺史,以老疾致仕。晚年好攝養導引之術,年九十餘卒。   周允元者,豫州人也。弱冠舉進士。延戴初,累轉左肅政御史中丞,俄除鳳閣鸞台平章事。嘗與諸宰臣侍宴,則天令各述書傳中善言。允元曰:「恥其君不如堯、舜。」武三思以為語有指斥,糾而駁之。則天曰:「聞此言足以為誡,豈特將為過耶?」證聖元年卒,贈貝州刺史。則天為七言詩以傷之,又自繕寫,時以為榮。   史官曰:王及善在孝敬東宮,誠能奉職。當俊臣下獄,力諫除凶,是憂濫及賢良,而欲明彰羽翼,興復之志,不謂無心。杜景儉五刑有濫,濟活為心,四氣不和,歸罪在己,則天謂曰「真宰相。」然奈柔順李昭德,不無吐剛之過也。硃敬則文學有稱,節行無愧,諫諍果決,推擇精真,苟非洞鑒古今,深識王霸,何由立其高論哉?惜乎相不得時矣!楊再思佞而取貴,苟以全身,掩不善而自欺,謂無十目十手也。李懷遠名不苟於假廕,貴不衒於故鄉,無改陋居,常乘劣駟,亦一時之善矣。然匪躬之道,未之聞也。豆盧欽望、張光輔、史務滋、崔元綜、周允元等,或有片言,非無小善,登於大用,可謂具臣。   贊曰:及善奉職,非無智力。景儉當權,不謂不賢。雄文高節,少連為絕。守道安貧,懷遠當仁。欽望之屬,片善何足。蹈媚再思,祇宜遄速。   列傳第四十一   ○桓彥范 敬暉 崔玄暐 張柬之 袁恕己   桓彥范,潤州曲阿人也。祖法嗣,雍王府諮議參軍、弘文館學士。彥范慷慨俊爽,少以門廕調補右翊衛。聖歷初,累除司衛寺主簿。納言狄仁傑特相禮異,嘗謂曰:「足下才識如是,必能自致遠大。」尋擢授監察御史。   長安三年,歷遷御史中丞。四年,轉司刑少卿。時司僕卿張昌宗坐遣術人李弘泰占己有天分,御史中丞宋璟請收付制獄,窮理其罪,則天不許。彥范上疏曰:   昌宗無德無才,謬承恩寵,自宜粉骨碎肌,以答殊造,豈得苞藏禍心,有此占相?陛下以簪履恩久,不忍加刑;昌宗以逆亂罪多,自招其咎。此是皇天降怒,非唯陛下故誅。違天不祥,乞陛下裁擇。原其本奏,以防事敗。事敗即言奏訖,不敗則候時為逆。此乃奸臣詭計,疑惑聖心,今果遂其所謀,陛下何忍不察?若昌宗無此占相,奏後不合更與弘泰往還,尚令修福,復擬禳厄,此則期於必遂,元無悔心。縱雖奏聞,情實難恕,此而可捨,誰其可刑?況經兩度事彰,天恩並垂捨宥,昌宗自為得計,人亦以為應運,即不勞兵甲,天下皆從,萬方譏之,以為陛下縱成其亂也。君在,臣圖天分,是為逆臣,不誅,社稷亡矣。伏請付鸞台鳳閣三司考竟其罪。   疏奏不報。時又內史李嶠等奏稱:「往屬革命之時,人多逆節,鞫訊決斷,刑獄至嚴,刻薄之吏,恣行酷法。其周興、丘勣、來俊臣所劾破家者,並請雪免。」彥范又奏請自文明元年以後得罪人,除揚、豫、博三州及諸謀逆魁首,一切赦之。表疏前後十奏,辭旨激切,至是方見允納。彥范凡所奏議,若逢人主詰責,則辭色無懼,爭之愈厲。又嘗謂所親曰:「今既躬為大理,人命所懸,必不能順旨詭辭,以求苟免。」   是歲冬,則天不豫。張易之與弟昌宗入閣侍疾,潛圖逆亂。鳳閣侍郎張柬之與桓彥范及中台右丞敬暉等建策將誅之。柬之遽引彥范及暉並為左右羽林將軍,委以禁兵,共圖其事。時皇太子每於北門起居,彥范與暉因得謁見,密陳其計,太子從之。神龍元年正月,彥范與敬暉及左羽林將軍李湛、李多祚、右羽林將軍楊元琰、左威衛將軍薛思行等,率左右羽林兵及千騎五百餘人討易之、昌宗於宮中,令李湛、李多祚就東宮迎皇太子。兵至玄武門,彥范等奉太子斬關而入,兵士大噪。時則天在迎仙宮之集仙殿。斬易之、昌宗於廓下,並就第斬其兄汴州刺史昌期、司禮少卿同休,並梟首於天津橋南。士庶見者,莫不歡叫相賀,或臠割其肉,一夕都盡。明日,太子即位,彥范以功加銀青光祿大夫,拜納言,賜勳上柱國,封譙郡公,賜實封五百戶。又改為侍中,從新令也。   彥范嘗表論時政數條,其大略曰:「昔孔子論《詩》以《關雎》為始,言后妃者人倫之本,理亂之端也。故皇、英降而虞道興,任、姒歸而姬宗盛。桀奔南巢,禍階妹喜,魯桓滅國,惑以齊媛。伏見陛下每臨朝聽政,皇后必施帷幔坐於殿上,預聞政事。臣愚歷選列辟,詳求往代,帝王有與婦人謀及政者,莫不破國亡身,傾輈繼路。且以陰乘陽,違天也,以婦凌夫,違人也。違天不祥,違人不義。由是古人譬以『牝雞之晨,惟家之索。』《易》曰『無攸遂,在中饋』,言婦人不得預於國政也。伏願陛下覽古人之言,察古人之意,上以社稷為重,下以蒼生在念。宜令皇后無往正殿干預外朝,專在中宮,聿修陰教,則坤儀式固,鼎命惟永。」   又曰:「臣聞京師喧喧,道路籍籍,皆雲胡僧慧范矯托佛教,詭惑后妃,故得出入禁闈,撓亂時政。陛下又輕騎微行,數幸其室,上下媟黷,有虧尊嚴。臣抑嘗聞興化致理,必由進善;康國寧人,莫大棄惡。故孔子曰:『執左道以亂政者殺,假鬼神以危人者殺。』今慧范之罪,不殊於此也。若不急誅,必生變亂。除惡務本,去邪勿疑,實願天聰,早加裁貶。」疏奏不納。時有墨敕授方術人鄭普思秘書監,葉淨能國子祭酒,彥范苦言其不可。帝曰:「既要用之,無容便止。」彥范又對曰:「陛下自龍飛寶位,遽下制云:『軍國政化,皆依貞觀故事。』昔貞觀中嘗以魏徵、虞世南、顏師古為秘書監,孔穎達為國子祭酒。至如普思等是方伎庸流,豈足以比蹤前烈?臣恐物議謂陛下官不擇才,濫以天秩加於私愛。惟陛下少加慎擇。」帝竟不納。   時韋皇后既干朝政,德靜郡王武三思又居中用事,以則天為彥范等所廢,常深憤怨,又慮彥范等漸除武氏,乃先事圖之。皇后韋氏既雅為帝所信寵,言無不從,三思又私通於韋氏,乃日夕讒毀彥范等。帝竟用三思計,進封彥范為扶陽郡王、敬暉為平陽郡五、張柬之為漢陽郡五、崔玄暐為博陵郡王、袁恕己為南陽郡王,並加特進,令罷知政事。彥范仍賜姓韋氏,令與皇后同屬籍,仍賜雜彩、錦繡、金銀、鞍馬等。雖外示優崇,而實奪其權也。易州刺史趙履溫者,即彥范之妻兄也。彥范誅易之後,奏言先與履溫共謀其事,於是召拜司農少卿。履溫德之,乃以二婢遺彥范。及彥范罷知政事,履溫又協奪其婢,大為時論所譏。尋出為洺州刺史,轉濠州刺史。   二年,光祿卿、駙馬都尉王同皎以武三思與韋氏姦通,潛謀誅之。事洩,為三思誣構,言同皎將廢皇后韋氏,彥范等通知其情。乃貶彥范為瀧州司馬、敬暉崖州司馬、袁恕己竇州司馬、崔玄暐白州司馬、張柬之新州司馬,並仍令長任,勳封並削。彥范仍復其本姓桓氏。   是歲秋,武三思又陰令人疏皇后穢行,榜於天津橋,請加廢黜。中宗聞之怒,命御史大夫李承嘉推求其人。承嘉希三思旨,奏言:「彥范與敬暉、張柬之、袁恕己、崔玄暐等教人密為此榜。雖托廢後為名,實有危君之計,請加族滅。」制依承嘉所奏。大理丞李朝隱執奏云:「敬暉等既未經鞫問,不可即肆誅夷。請差御史按罪,待至,准法處分。」大理卿裴談奏云:「敬暉等只合據敕斷罪,不可別俟推鞫,請並處斬籍沒。」中宗納其議,仍以彥范等五人嘗賜鐵券,許以不死,乃長流彥范於瀼州,敬暉於崖州,張柬之於瀧州,袁恕己於環州,崔玄暐於古州,並終身禁錮,子弟年十六已上者亦配流嶺外。擢授承嘉金紫光祿大夫,進封襄武郡公。韋氏又特賜承嘉彩物五百段、端錦被一張。擢拜裴談為刑部尚書,左貶李朝隱為聞喜令。三思俄又諷節愍太子抗表請夷彥范等三族。中宗以既有前命,不依其請。三思猶慮彥范等重被進用,又納中書舍人崔湜之計,特令湜姨兄嘉州司馬周利貞攝右台侍御史,就嶺外並矯制殺之。彥范赴流所,行至貴州,利貞遇之於途,乃令左右執縛,曳於竹槎之上,肉盡至骨,然後杖殺,時年五十四。   睿宗即位,延和元年,並追復其官爵,仍特還其子孫實封二百戶。玄宗即位,開元六年,詔曰:「皇輿肇建必有輔佐之臣;天步多艱,爰仗經綸之業。故侍中、譙國公桓彥范,侍中、平陽郡公敬暉,中書令兼吏部尚書、漢陽郡公張柬之,特進、博陵郡公崔玄暐,中書令、南陽郡公袁恕己等,並德惟神降,材與運生,道協台岳,名書蝷d緯。寅亮帝載,勤勞王家,參復禹之元謀,奉升唐之景命。雖殂謝既久,而勳烈益彰,撫彝鼎以念功,想旂常而增感。緬遵故實,用表徽懿,俾列在清廟,登於明堂,克申從祀之儀,式茂疇庸之典。並可配享中宗孝和皇帝廟庭,其子北鹹加收擢。」建中元年,重贈司徒。   敬暉,絳州太平人也。弱冠舉明經。聖歷初,累除衛州刺史。時河北新有突厥之寇,方秋而而修城不輟,暉下車謂曰:「金湯非粟而不守,豈有棄收穫而繕城郭哉?」悉令罷散,由是人吏鹹歌詠之。再遷夏官侍郎,出為泰州刺史。大足元年,遷洛州長史。天後幸長安,令暉知副留守事。在職以清幹著聞;璽書勞勉,賜物百段。長安三年,拜中台右丞,加銀青光祿大夫。   神龍元年,轉右羽林將軍。以誅張易之、昌宗功,加金紫光祿大夫,擢拜侍中,賜爵平陽郡公,食實封五百戶。尋進封齊國公。天後崩,遺制加實封通前滿七百戶。暉等以唐室中興,武氏諸王咸宜降爵,上章論奏,於是諸武降為公。武三思益怒,乃諷帝陽尊暉等為郡王,罷知政事。仍賜鐵券,恕十死,朔望趨朝。   初,暉與彥范等誅張易之兄弟也,洛州長史薛季昶謂暉曰:「二凶雖除,產、祿猶在。請因兵勢誅武三思之屬,匡正王室,以安天下。」暉與張柬之屢陳不可,乃止。季昶歎曰:「吾不知死所矣。」翌日,三思因韋後之助,潛入宮中,內行相事,反易國政,為天下所患,時議以此歸咎於暉。暉等既失政柄,受制於三思,暉每推床嗟惋,或彈指出血。柬之歎曰:「主上疇昔為英王時,素稱勇烈,吾留諸武,冀自誅鋤耳。今事勢已去,知復何道。」   三思既深憤惋,以許州司功參軍鄭愔素被暉等廢黜,因令上表陳其罪狀。中宗詔曰:「則天大聖皇后,往以憂勞不豫,凶豎弄權。暉等因興甲兵,剷除妖孽,朕錄其勞效,備極寵勞。自謂勳高一時,遂欲權傾四海,擅作威福,輕侮國章,悖道棄義,莫斯之甚。然收其薄效,猶為隱忍,錫其郡王之重,優以特進之榮。不謂溪壑之志,殊難盈滿,既失大權,多懷怨望。乃與王同皎窺覘內禁,潛相謀結,更欲權兵絳闕,圖廢椒宮,險跡丑辭,驚視駭聽。屬以帝圖伊始,務靜狴牢,所以久為含容,未能暴諸遐邇。自同皎伏法,釁跡彌彰,倘若無其發明,何以懲茲悖亂?跡其巨逆,合置嚴誅。緣其昔立微功,所以特從寬宥,咸宜貶降,出佐遐籓。暉可崖州司馬,柬之可新州司馬,恕己可竇州司馬,玄暐可白州司馬,並員外置。」暉到崖州,竟為周利貞所殺。睿宗即位,追復五王官爵,贈暉秦州都督,謚曰肅愍。建中初,重贈太尉。曾孫元膺,開成三年,自試太子通事舍人為河南縣丞。   崔玄暐,博陵安平人也。父行謹,為胡蘇令。本名曄,以字下體有則天祖諱,乃改為玄暐。少有學行,深為叔父秘書監行功所器重。龍朔中,舉明經,累補庫部員外郎。其母盧氏嘗誡之曰:「吾見姨兄屯田郎中辛玄馭云:『兒子從宦者,有人來雲貧乏不能存,此是好消息。若聞貲貨充足,衣馬輕肥,此惡消息。』吾常重此言,以為確論。比見親表中仕宦者,多將錢物上其父母,父母但知喜悅,竟不問此物從何而來。必是祿俸余資,誠亦善事。如其非理所得,此與盜賊何別?縱無大咎,獨不內愧於心?孟母不受魚鮓之饋,蓋為此也。汝今坐食祿俸,榮幸已多,若其不能忠清,何以戴天履地?孔子云:『雖日殺三性之養,猶為不孝。』又曰:『父母惟其疾之憂。』持宜修身潔已,勿累吾此意也。」玄暐遵奉母氏教誡,以清謹見稱。尋授天宮郎中,遷鳳閣舍人。   長安元年,超拜天官侍郎。每介然自守,都絕請謁,頗為執政者所忌。轉文昌左丞。經月餘,則天謂曰:「自卿改職以來,選司大有罪過。或聞令史乃設齋自慶,此欲盛為貪惡耳。今要卿復舊任。」又除天官侍郎,賜雜彩七十段。三年,拜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兼太子左庶子。四年,遷鳳閣侍郎,加銀青光祿大夫,仍依舊知政事。先是,來俊臣、周興等誣陷良善,冀圖爵賞,因緣籍沒者數百家。玄暐固陳其枉狀,則天乃感悟,鹹從雪免。   則天季年,宋璟劾奏張昌宗謀為不軌,玄暐亦屢有讜言,則天乃令法司正斷其罪。玄暐弟升時為司刑少卿,又請置以大辟。其兄弟守正如此。是時,則天不豫,宰相不得召見者累月。及疾少間,玄暐奏言:「皇太子、相王仁QD明孝友,足可親侍湯藥。宮禁事重,伏願不令異姓出入。」則天曰:「深領卿厚意。」尋以預誅張易之功,擢拜中書令,封博陵郡公。中宗將授方術人鄭普思為秘書監,玄暐切諫,竟不納。尋進爵為王,賜實封四百戶,檢校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兼知都督事。其後被累貶,授白州司馬,在道病卒。建中初,贈太子太師。   玄暐與弟升甚相友愛。諸子弟孤貧者,多躬自撫養教授,頗為當時所稱。升,官至尚書左丞。玄暐少時頗屬詩賦,晚年以為非己所長,乃不復構思,唯篤志經籍,述作為事。所撰《行己要范》十卷、《友義傳》十卷、《義士傳》十五卷、訓注《文館辭林策》二十卷,並行於代。子璩,頗以文學知名,官歷中書舍人、禮部侍郎。璩子渙,自有傳。曾孫郢,開成三年,自商州防禦判官兼殿中侍御史,入為監察御史。   張柬之,字孟將,襄州襄陽人也。少補太學生,涉獵經史,尤好《三禮》,國子祭酒令狐德棻甚重之。進士擢第,累補青城丞。永昌元年,以賢良征試,同時策者千餘人,柬之獨為當時第一,擢拜監察御史。   聖歷初,累遷鳳閣舍人。時弘文館直學士王元感著論云:「三年之喪,合三十六月。」柬之著論駁之曰:   三年之喪,二十五月,不刊之典也。謹案《春秋》:「魯僖公三十三年十二月乙巳,公薨。」「文公二年冬,公子遂如齊納幣。」《左傳》曰「禮也。」杜預注云:「僖公喪終此年十一月,納幣在十二月。士婚禮,納採納徵,皆有玄纁束帛,諸侯則謂之納幣。蓋公為太子,已行婚禮。」故《傳》稱禮也。《公羊傳》曰:「納幣不書,此何以書?譏喪娶。在三年之外何以譏?三年之內不圖婚。」何休注云:「僖公以十二月薨,至此冬未滿二十五月,納采、問名、納吉,皆在三年之內,故譏。」何休以公十二月薨,至此冬十二月才二十四月,非二十五月,是未三年而圖婚也。按《經》書「十二月乙巳公薨」,杜預以《長歷》推乙巳是十一月十二日,非十二月,書十二月,是《經》誤。「文公元年四月,葬我君僖公」,《傳》曰,緩也。諸侯五月而葬,若是十二月薨,即是五月,不得言緩。明知是十一月薨,故注僖公喪終此年,至十二月而滿二十五月,故丘明《傳》曰,禮也。據此推步,杜之考校,豈公羊之所能逮,況丘明親受《經》於仲尼乎?且二《傳》何、杜所爭,唯爭一月,不爭一年。其二十五月除喪,由來無別。此則《春秋》三年之喪,二十五月之明驗也。   《尚書伊訓》云:「成湯既沒,太甲元年,惟元祀十有二月,伊尹祀於先王,奉嗣王祗見厥祖。」孔安國注云:「湯以元年十一月崩。」據此,則二年十一月小祥,三年十一月大祥。故《太甲》中篇云:「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歸於亳。」是十一月大祥,訖十二月朔日,加王冕服吉而歸亳也。是孔言「湯元年十一月」之明驗。《顧命》云:「四月哉生魄,王不懌」,是四月十六日也。「翌日乙丑,王崩」,是十七日也。「丁卯,命作冊度」,是十九日也。「越七日癸酉,伯相命士須材」,是四月二十五日也。則成王崩至康王麻冕黼裳,中間有十月,康王方始見廟。則知湯崩在十一月,淹停至殮訖,方始十二月,祗見其祖。《顧命》見廟訖,諸侯出廟門俟,《伊訓》言「祗見厥祖,侯甸群後鹹在』,則崩及見廟,殷、周之禮並同。此周因於殷禮,損益可知也。不得元年以前,別有一年。此《尚書》三年之喪,二十五月之明驗也。   《禮記三年問》云:「三年之喪,二十五月而畢,哀痛未盡,思慕未忘,然而服以是斷之者,豈不送死有已,復生有節?」又《喪服四制》云:「變而從宜,故大祥鼓素琴,告人以終。」又《間傳》云:「期而小祥,食菜果。又期而大祥,有醯醬。中月而禫,食酒肉。」又《喪服小記》云:「再期之喪,三年也。期之喪,二年也。九月七月之喪,三時也。五月之喪,二時也。三月之喪,一時也。」此《禮記》三年之喪,二十五月之明驗也。   《儀禮士虞禮》云:「期而小祥。又期而大祥。中月而禫,是月也吉祭。」此禮周公所制,則《儀禮》三年之喪,二十五月之明驗也。   此四驗者,並禮經正文,或周公所制,或仲尼所述,吾子豈得以《禮記》戴聖所修,輒欲排毀?漢初高堂生傳《禮》,既未周備,宣帝時少傳後蒼因淹中孔壁所得五十六篇著《曲台記以授弟子戴德、戴聖、慶溥三人,合以正經及孫卿所述,並相符會。列於學官,年代已久。今無端構造異論,既無依據,深可歎息。其二十五月,先儒考校,唯鄭康成注《儀禮》「中月而禫」,以「中月間一月,自死至禫凡二十七月」。又解禫云:「言澹澹然平安之意也。今皆二十七月復常,從鄭議也。逾月入禫,禫既復常,則二十五月為免喪矣。二十五月、二十七月,其議本同。   竊以子之於父母喪也,有終身之痛,創巨者日久,痛深者愈遲,豈徒歲月而已乎?故練而慨然者,蓋悲慕之懷未盡,而踴擗之情已歇;祥而廓然者,蓋哀傷之痛已除,而孤邈之念更起。此皆情之所致,豈外飾哉。故《記》曰:三年之喪,義同過隙,先王立其中制,以成文理。是以祥則縞帶素紕,禫則無所不佩。今吾子將徇情棄禮,實為乖僻。夫棄縗麻之服,襲錦縠之衣,行道之人,皆不忍也,直為節之以禮,無可奈何。故由也不能過制為姊服,鯉也不能過期哭其母。夫豈不懷,懼名教逼己也。若孔、鄭、何、杜之徒,並命代挺生,范模來裔,宮牆積仞,未易可窺。但鑽仰不休,當漸入勝境,詎勞終年矻矻,虛肆莠言?請所有掎芴A先儒,願且以時消息。   時人以柬之所駁,頗合於禮典。   是歲,突厥默啜表言有女請和親,則天盛意許之,欲令淮陽郡王延秀娶之。柬之奏曰:「自古無天子求娶夷狄女以配中國王者。」表入,頗忤其旨。神功初,出為合州刺史,尋轉蜀州刺史。舊例,每歲差兵募五百人往姚州鎮守,路越山險,死者甚多。柬之表論其弊曰:   臣竊按姚州者,古哀牢之舊國。絕域荒外,山高水深,自生人以來,洎於後漢,不與中國交通。前漢唐蒙開夜郎滇筰,而哀牢不附。至光武季年,始請內屬,漢置永昌郡以統理之,乃收其鹽布毯罽之稅,以利中土。其國西通大秦,南通交趾,奇珍異寶,進貢歲時不闕。劉備據有巴蜀,常以甲兵不充。及備死,諸葛亮五月渡瀘,收其金銀鹽布以益軍儲,使張伯岐選其勁卒搜兵以增武備。故《蜀志》稱自亮南征之後,國以富饒,甲兵充足。由此言之,則前代置郡,其利頗深。今鹽布之稅不供,珍奇之貢不入,戈戟之用不實於戎行,寶貨之資不輸於大國,而空竭府庫,驅率平人,受役蠻夷,肝腦塗地,臣竊為國家惜之。   昔漢以得利既多,歷博南山,涉蘭倉水,更置博南、哀牢二縣。蜀人愁怨,行者作歌曰:「歷博南,越蘭津,渡蘭蒼,為他人。」蓋譏漢貪珍奇鹽布之利,而為蠻夷之所驅役也。漢獲其利,人且怨歌。今減耗國儲,費用日廣,而使陛下之赤子身膏野草,骸骨不歸,老母幼子,哀號望祭於千里之外。於國家無絲發之利,在百姓受終身之酷。臣竊為國家痛之。   往者,諸葛亮破南中,使其渠率自相統領,不置漢官,亦不留兵鎮守。人問其故,亮言置官留兵有三不易。大意以置官夷漢雜居,猜嫌必起;留兵運糧,為患更重;忽若反叛,勞費更多。但粗設紀綱,自然安定。臣竊以亮之此策,妙得羈縻蠻夷之術。   今姚府所置之官,既無安邊靜寇之心,又無葛亮且縱且擒之伎。唯知詭謀狡算,恣情割剝,貪叨劫掠,積以為常。扇動酋渠,遺成朋黨,折支諂笑,取媚蠻夷,拜跪趨伏,無復慚恥。提挈子弟,嘯引凶愚,聚會蒲博,一擲累萬。劍南逋逃,中原亡命,有二千餘戶,見散在彼州,專以掠奪為業。姚州本龍朔中武陵縣主簿石子仁奏置之,後長史李孝讓、辛文協並為群蠻所殺。前朝遣郎將趙武貴討擊,貴及蜀兵應時破敗,□類無遺。又使將軍李義總等往征,郎將劉惠基在陣戰死,其州乃廢。臣竊以諸葛亮稱置官留兵有三不易,其言乃驗。至垂拱四年,蠻郎將王善寶、昆州刺史爨乾福又請置州,奏言所有課稅,自出姚府管內,更不勞擾蜀中。及置州後,錄事參軍李稜為蠻所殺。延載中,司馬成琛奏請於瀘南置鎮七所,遣蜀兵防守,自此蜀中騷擾,於今不息。   且姚府總管五十七州,巨猾遊客,不可勝數。國家設官分職,本以化俗妨奸,無恥無厭,狼籍至此。今不問夷夏,負罪並深,見道路劫殺,不能禁止,恐一旦驚擾,為禍轉大。伏乞省罷姚州,使隸巂府,歲時朝覲,同之蕃國。瀘南諸鎮,亦皆悉廢,於瀘北置關,百姓自非奉使入蕃,不許交通往來。增巂府兵選,擇清良宰牧以統理之。臣愚將為穩便。   疏奏,則天不納。   後累拜荊州大都督府長史。長安中,召為司刑少卿,遷秋官侍郎。時夏官尚書姚崇為靈武軍使,將行,則天令舉外司堪為宰相者。崇對曰:「張柬之沉厚有謀,能斷大事,且其人年老,惟陛下急用之。」則天登時召見,尋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未幾,遷鳳閣侍郎,仍知政事。及誅張易之兄弟,柬之首謀其事。中宗即位,以功擢拜天官尚書、鳳閣鸞台三品,封漢陽郡公,食實封五百戶,未幾,遷中書令,監修國史。月餘,進封漢陽郡王,加授特進,令罷知政事。   其年秋,柬之表請歸襄州養疾。許之,仍特授襄州刺史,又拜其子漪為著作郎,令隨父之任。上親賦詩祖道,又令群公餞送於定鼎門外。柬之至襄州,有鄉親舊交抵罪者,必深文致法,無所縱捨。其子漪恃以立功,每見諸少長,不以禮接,時議以為不能易荊楚之剽性焉。尋為武三思所構,貶授新州司馬。柬之至新州,憤恚而卒,年八十餘,景雲元年,制曰:「褒德紀功,事華典冊;飾終追遠,理光名教。故吏部尚書張柬之翼戴興運,謨明帝道,經綸謇諤,風範猶存。往屬回邪,構成釁咎,無辜放逐,淪沒荒遐。言念勳賢,良深軫悼,宜加寵贈,式賁幽泉。可贈中書令,封漢陽郡公。」建中初,又贈司徒。玄孫璟,開成二年,自宜城尉遷壽安尉。   袁恕己,滄州東光人也。長安中,歷遷司刑少卿,兼知相王府司馬事。敬暉等將誅張易之兄弟,恕己預其謀議,又從相王統率南衙兵仗,以備非常。及事定,加銀青光祿大夫,行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封南陽郡公,食實封五百戶。將作少匠楊務廉素以工巧見用,中興初,恕己恐其更啟游娛侈靡之端,言於中宗曰:「務廉致位九卿,積有歲年,苦言嘉謀,無足可紀。每宮室營構,必務其侈,若不斥之,何以廣昭聖德?」由是左授務廉陵州刺史。恕己俄擢拜中書令,仍加特進,封南陽郡王,罷知政事。則天崩,遺制加實封滿七百戶。後與敬暉等累遭貶黜,流於環州。尋為周利貞所逼,飲野葛汁數升,恕己常服黃金,餌毒發,憤悶,以手掘地,取土而食,爪甲殆盡,竟不死,乃擊殺之。建中初,贈太子太傅。曾孫德文,舉進士,開成三年,授秘書省校書郎。   史臣曰:昔夫差入越,勾踐保於會稽,不聽子胥之言,而有甬東之歎。此五王除凶返正,得計成功。當是時,彥范、敬暉握兵全勢,三思、攸暨其黨半殲,若從季昶之言,寧有利貞之禍?蓋以心懷不忍,遽失後圖,黜削流移,理固然也。且芟蔓而不能拔本,建謀而尚欠防微,死即無辜,禍由自掇。失斷召亂也,不亦宜哉!   贊曰:嗟彼五王,忠於有唐。知火在木,謂其無傷。禍發既克,勢摧靡當。何事不敏,週身之防。   列傳第四十二   ○魏元忠 韋安石 子陟 斌 斌子況 從父兄子抗 從祖兄子巨源 趙彥昭附蕭至忠 宗楚客 紀處訥附   魏元忠,宋州宋城人也。本名真宰,以避則天母號改焉。初,為太學生,志氣倜儻,不以舉薦為意,累年不調。時有左史盩厔人江融撰《九州設險圖》,備載古今用兵成敗之事,元忠就傳其術。儀鳳中,吐蕃頻犯塞,元忠赴洛陽上封事,言命將用兵之工拙,曰:   臣聞理天下之柄,二事焉,文與武也。然則文武之道,雖有二門,至於制勝御人,其歸一揆。方今王略遐宣,皇威遠振,建禮樂而陶士庶,訓軍旅而懾生靈。然論武者以弓馬為先,而不稽之以權略;談文者以篇章為首,而不問之以經綸。而奔競相因,遂成浮俗。臣嘗讀魏、晉史,每鄙何晏、王衍終日談空。近觀齊、梁書,才士亦復不少,並何益於理亂哉?從此而言,則陸士衡著《辨亡論》,而不救河橋之敗,養由基射能穿札,而不止鄢陵之奔,斷可知矣。昔趙岐撰禦寇之論,山濤陳用兵之本,皆坐運帷幄,暗合孫、吳。宣尼稱「有德者必有言,仁者必有勇」,則何平叔、王夷甫豈得同日而言載!   臣聞才生於代,代實須才,何代而不生才,何才而不生代。故物有不求,未有無物之歲;士有不用,未有無士之時。夫有志之士,在富貴之與貧賤,皆思立於功名,冀傳芳於竹帛。故班超投筆而歎,祖逖擊楫而誓,此皆有其才而申其用矣。且知己難逢,英哲罕遇,士之懷琬琰以就埃塵,抱棟樑而困溝壑者,則悠悠之流,直睹此士之貧賤,安知此士之方略哉。故漢拜韓信,舉軍驚笑;蜀用魏延,群臣觖望。嗟乎,富貴者易為善,貧賤者難為功,至於此也!   亦有位處立功之際,而不展其志略,身為時主所知,竟不能盡其才用,則貧賤之士焉足道哉!漢文帝時,魏尚、李廣並身任邊將,位為郡守。文帝不知魏尚之賢而囚之,不知李廣之才而不能用之。常歎李廣恨生不逢時,令當高祖日,萬戶侯豈足道哉。夫以李廣才氣,天下無雙,匈奴畏之,號為「飛將」,爾時胡騎憑凌,足伸其用。文帝不能大任,反歎其生不逢時。近不知魏尚、李廣之賢,而乃遠想廉頗、李牧。故馮唐曰,雖有頗、牧而不能用,近之矣。從此言之,疏斥賈誼,復何怪哉。此則身為時主所知,竟不能盡其才用。晉羊祜獻計平吳,賈充、荀勖沮其策,祜歎曰:「天下不如意恆十居七八。」緣荀、賈不同,竟不大舉。此則位處立功之際,而不得展其志略。而布衣韋帶之人,懷一奇,抱一策,上書闕下,朝進而望夕召,何可得哉。   臣請歷訪內外文武職事五品已上,得不有智計如羊祜、武藝如李廣,在用與不用之間,不得騁其才略。伏願降寬大之詔,使各言其志。無令汲黯直氣,臥死於淮陽。仲舒大才,位屈於諸侯相。   又曰:   臣聞帝王之道,務崇經略。經略之術,必仗英奇。自國家良將,可得言矣。李靖破突厥,侯君集滅高昌,蘇定方開西域,李勣平遼東,雖奉國威靈,亦其才力所致。古語有之,「人無常俗,政有理亂,兵無強弱,將有能否」。由此觀之,安邊境,立功名,在於良將也。故趙充國征先零,馮子明討南羌,皆計不空施,機不虛發,則良將立功之驗也。然兵革之用,王者大事,存亡所繫。若任得其才,則摧凶而扼暴。苟非其任,則敗國而殄人。北齊段孝玄云:「持大兵者,如擎盤水。傾在俯仰間,一致蹉跌,求止豈得哉!」從此而言,周亞夫堅壁以挫吳、楚,司馬懿閉營而困葛亮,俱為上策。此皆不戰而卻敵,全軍以制勝。是知大將臨戎,以智為本。漢高之英雄大度,尚曰「吾寧鬥智」;魏武之綱神冠絕,猶依法孫、吳。假有項籍之氣,袁紹之基,而皆泯智任情,終以破滅,何況復出其下哉!   且上智下愚,明暗異等,多算少謀,眾寡殊科。故魏用柏直以拒漢,韓信輕為豎子;燕任慕容評以抗秦,王猛謂之奴才。即柏直、慕容評智勇俱亡者也。夫中材之人,素無智略,一旦居元帥之任,而意氣軒昂,自謂當其鋒者無不摧碎,豈知戎昭果毅、敦《詩》說《禮》之事乎!故李信求以二十萬眾獨舉鄢郢,其後果辱秦軍;樊噲願得十萬眾橫行匈奴,登時見折季布,皆其事也。   當今朝廷用人,類取將門子弟,亦有死事之家而蒙抽擢者。此等本非干略見知,雖竭力盡誠,亦不免於傾敗,若之何使當閫外之任哉?後漢馬賢討西羌,皇甫規陳其必敗;宋文帝使王玄謨收復河南,沈慶之懸知不克。謝玄以書生之姿,拒苻堅天下之眾,郗超明其必勝;桓溫提數萬之兵,萬里而襲成都,劉真長期於決取。雖時有今古,人事皆可推之,取驗大體,觀其銳志與識略耳。明者隋分而察,成敗之形,昭然自露。京房有言,「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古。」則昔賢之與今哲,意況何殊。當事機之際也。皆隨時而立功,豈復取賢於往代,待才於未來也?即論知與不知,用與不用。夫建功者,言其所濟,不言所起;言其所能,不言所藉。若陳湯、呂蒙、馬隆、孟觀,並出自貧賤,勳濟甚高,未聞其家代為將帥。董仲舒曰:「為政之用,譬之琴瑟,不調甚者,必解弦而更張之,乃可鼓也。」故陰陽不和,擢士為相;蠻夷不龔,拔卒為將,即更張之義也。以四海之廣,億兆之眾,其中豈無卓越奇絕之士?臣恐未之思也,夫何遠之有。   又曰:   臣聞賞者禮之基,罰者刑之本。故禮崇謀夫竭其能,賞厚義士輕其死,刑正君子勖其心,罰重小人懲其過。然則賞罰者,軍國之綱紀,政教之藥石。綱紀舉而眾務自理,藥石行而文武用命。彼吐蕃蟻結蜂聚,本非勍敵,薛仁貴、郭待封受閫外之寄,奉命專征,不能激勵熊羆,乘機掃撲。敗軍之後,又不能轉禍為福,因事立功,遂乃棄甲喪師,脫身而走。幸逢寬政,罪止削除,國家綱漏吞舟,何以過此。天皇遲念舊恩,收其後效,當今朝廷所少,豈此一二人乎?且賞不勸謂之止善,罰不懲謂之縱惡。仁貴自宣力海東,功無尺寸,坐玩金帛,瀆貨無厭,今又不誅,縱惡更甚。臣以疏賤,干非其事,豈欲間天皇之君臣,生厚薄於仁貴?直以刑賞一虧,百年不復,區區所懷,實在於此。   古人云:「國無賞罰,雖堯、舜不能為化。」今罰不能行,賞亦難信,故人間議者皆言,「近日征行,虛有賞格而無其事。」良由中才之人不識大體,恐賞賜勳庸,傾竭倉庫,留意錐刀,將此益國。徇目前之近利,忘經久之遠圖,所謂錯之毫釐,失之千里者也。且黔首雖微,不可欺以得志,瞻望恩澤,必因事而生心。既有所因,須應之以實,豈得懸不信之令,設虛賞之科?比者師出無功,未必不由於此。文子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誠在令外。」故商君移木以表信,曹公割發以明法,豈禮也哉,有由然也。自蘇定方定遼東,李勣破平壤,賞絕不行,勳仍淹滯,數年紛紜,真偽相雜,縱加沙汰,未至澄清。臣以吏不奉法,慢自京師,偽勳所由,主司之過。其則不遠,近在尚書省中,不聞斬一台郎,戮一令史,使天下知聞,天皇何能照遠而不照近哉!神州化首,萬國共尊,文昌政本,四方是則,軌物宣風,理亂攸在。臣是以披露不已,冒死盡言。   且明鏡所以照形,往事所以知今,臣識不稽古,請以近事言之。貞觀年中,萬年縣尉司馬玄景舞文飾智,以邀乾沒,太宗審其奸詐,棄之都市。及征高麗也,總管張君乂擊賊不進,斬之旗下。臣以偽勳之罪,多於玄景;仁貴等敗,重於君乂。向使早誅薛仁貴、郭待封,則自余諸將,豈敢失利於後哉?韓子云:「慈父多敗子,嚴家無格虜。」此言雖小,可以喻大。公孫弘有言:「人主病不廣大,人臣病不節儉。」臣恐天皇病之於不廣大,過在於慈父,斯亦日月之一蝕也。又今之將吏,率多貪暴,所務唯狗馬,所求唯財物,無趙奢、吳起散金養士之風,縱使行軍,悉是此屬。臣恐吐蕃之平,未可旦夕望也。   帝甚歎異之,授秘書省正字,令直中書省,仗內供奉。尋除監察御史。   文明年,遷殿中侍御史。其年,徐敬業據揚州作亂,左玉鈐衛大將軍李孝逸督軍討之,則天詔元忠監其軍事。孝逸至臨淮,而偏將雷仁智為敬業先鋒所敗,敬業又攻陷潤州,回兵以拒孝逸。孝逸懼其鋒,按甲不敢進。元忠謂孝逸曰:「朝廷以公王室懿親,故委以閫外之事,天下安危,實資一決。且海內承平日久,忽聞狂狡,莫不注心傾耳,以俟其誅。今大軍留而不進,則解遠近之望,萬一朝廷更命他將代公,其將何辭以逃逗撓之罪?幸速進兵以立大效,不然,則禍難至矣。」孝逸然其言,乃部勒士卒以圖進討。   時敬業屯於下阿溪,敬業弟敬猷率偏師以逼淮陰。元忠請先擊敬猷,諸將鹹曰:「不如先攻敬業,敬業敗,則敬猷不戰而擒矣。若擊敬猷,則敬業引兵救之,是腹背受敵也。」元忠曰:「不然,賊之勁兵精卒,盡在下阿,蟻聚而來,利在一決,萬一失捷,則大事雲矣。敬猷本出博徒,不習戰鬥,其眾寡弱,人情易搖,大軍臨之,其勢必克。既克敬猷,我之乘勝而進。彼若引救淮陰,計程則不及,又恐我之進掩江都,必邀我於中路。彼則勞倦,我則以逸待之,破之必矣。譬之逐獸,弱者先擒,豈可捨必擒之弱獸,趨難敵之強兵?恐未可也。」孝逸從之,乃引兵擊敬猷,一戰而破之,敬猷脫身而遁。孝逸乃進軍,與敬業隔溪相拒。前軍總管蘇孝祥為賊所破,孝逸又懼,欲引退。初,敬業至下阿,有流星墜其宮,及是,有群烏飛噪於陣上,元忠曰:「驗此,即賊敗之兆也。風順荻乾,火攻之利。」固請決戰,乃平敬業。元忠以功擢司刑正,稍遷洛陽令。   尋陷周興獄,詣市將刑,則天以元忠有討平敬業功,特免死配流貴州。時承敕者將至市,先令傳呼,監刑者遽釋元忠令起,元忠曰:「未知敕虛實,豈可造次。」徐待宣敕,然始起謝,觀者鹹歎其臨刑而神色不撓。聖歷元年,召授侍御史,擢拜御史中丞。又為來俊臣、侯思止所陷,再被流於嶺表。復還,授御史中丞。元忠前後三被流,於時人多稱其無罪。則天嘗謂曰:「卿累負謗鑠,何也?」對曰:「臣猶鹿也,羅織之徒,有如獵者,苟須臣肉作羹耳。此輩殺臣以求達,臣復何辜。」   聖歷二年,擢拜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檢校并州長史。未幾,加銀青光祿大夫,遷左肅政台御史大夫,兼檢校洛州長史。政號清嚴。長安中,相王為并州元帥,元忠為副。時奉宸令張易之嘗縱其家奴凌暴百姓,元忠笞殺之,權豪莫不敬憚。時突厥與吐蕃數犯塞,元忠皆為大總管拒之。元忠在軍,唯持重自守,竟無所克獲,然亦未嘗敗失。   中宗在春宮時,元忠檢校太子左庶子。時張易之、昌宗權寵日盛,傾朝附之。元忠嘗奏則天曰:「臣承先帝顧眄,受陛下厚恩,不徇忠死節,使小人得在君側,臣之罪也。」則天不悅。易之、昌宗由是含怒。因則天不豫,乃譖元忠與司禮丞高戩潛謀曰:「主上老矣,吾屬當挾太子而令天下。」則天惑其言,乃下元忠詔獄,召太子、相王及諸宰相,令昌宗與元忠等殿前參對,反覆不決。昌宗又引鳳閣舍人張說令執證元忠。說初偽許之,及則天召說驗問,說確稱元忠實無此語。則天乃悟元忠被誣,然以昌宗之故,特貶授端州高要尉。   中宗即位,其日驛召元忠,授衛尉卿、同中書門下三品。旬日,又遷兵部尚書,知政事如故。尋進拜侍中,兼檢校兵部尚書。時則天崩,中宗居諒暗,多不視事,軍國大政,獨委元忠者數日。未幾,遷中書令,加授光祿大夫,累封齊國公,監修國史。神龍二年,元忠與武三思、祝欽明、徐彥伯、柳沖、韋承慶、崔融、岑羲、徐堅等撰《則天皇后實錄》二十卷。編次文集一百二十卷奏之。中宗稱善,賜元忠物千段,仍封其子衛王府諮議參軍升為任城縣男。時元忠特承寵榮,當朝用事。初元忠作相於則天朝,議者以為公清。至是再居政事,天下莫不延首傾屬,冀有所弘益。元忠乃親附權豪,抑棄寒俊,竟不能賞善罰惡,勉修時政,議者以此少之。四年秋,代唐璟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令,仍知兵部尚書事,監修國史。未幾,元忠請歸鄉拜掃,特賜錦袍一領、銀千兩,並給千騎四人,充其左右,手敕曰:「衣錦晝游,在乎茲日;散金敷惠,諒屬斯辰。」元忠至鄉里,竟自藏其銀,無所賑施。及還,帝又幸白馬寺以迎勞之,其恩遇如此。   是時,安樂公主嘗私請廢節愍太子,立己為皇太女。中宗以問元忠,元忠固稱不可,乃止。尋遷左僕射,余並如故。元忠又嫉武三思專權用事,心常憤歎,思欲誅之。三年秋,節愍太子起兵誅三思,元忠及左羽林大將軍李多祚等皆潛預其事。太子既斬三思,又率兵詣闕,將請廢韋後為庶人,遇元忠子太僕少卿升於永守門,協令從己。太子兵至玄武樓下,多祚等猶豫不戰,元忠又持兩端,由是不克,升為亂兵所殺。中宗以元忠有平寇之功,又素為高宗、天後所禮遇,竟不以升為累,委任如初。   是時,三思之黨兵部尚書宗楚客與侍中紀處訥等又執證元忠及升,雲素與節愍太子同謀構逆,請夷其三族,中宗不許。元忠懼不自安,上表固請致仕。手制聽解左僕射,以特進、齊國公致仕於家,仍朝朔望。楚客等又引右衛郎將姚庭筠為御史中丞,令劾奏元忠,由是貶渠州員外司馬。侍中楊再思、中書令李嶠皆依楚客之旨,以致元忠之罪,唯中書侍郎蕭至忠正議雲當從寬宥。楚客大怒,又遣給事中冉祖雍與楊再思奏言:「元忠既緣犯逆,不合更授內地官。」遂左遷思州務川尉。頃之,楚客又令御史袁守一奏言:「則天昔在三陽宮不豫,內史狄仁傑奏請陛下監國,元忠密進狀雲不可。據此,則知元忠懷逆日久,伏請加以嚴誅。」中宗謂楊再思等曰:「以朕思之,此是守一大錯。人臣事主,必在一心,豈有主上少有不安,即請太子知事?乃是狄仁傑樹私惠,未見元忠有失。守一假借前事羅織元忠,豈是道理。」楚客等遂止。元忠行至涪陵而卒,年七十餘。景龍四年,追贈尚書左僕射、齊國公、本州刺史,仍令所司給靈輿送至鄉里。睿宗即位,制令陪葬定陵。景雲三年,又降制曰:「故左僕射、齊國公魏元忠,代協人望,時稱國良。歷事三朝,俱展誠效。晚年遷謫,頗非其罪。宜特還其子著作郎晃實封一百戶。」開元六年,謚曰貞。二子升、晃。   韋安石,京兆萬年人,周大司空、鄖國公孝寬曾孫也。祖津,大業末為民部侍郎。煬帝之幸江都,敕津與段達、元文都等於洛陽留守,仍檢校民部尚書事。李密逼東都,津拒戰於上東門外。兵敗,為密所囚,及王世充殺文都等,津獨免其難。密敗,歸東都,世充僭號,深被委遇。及洛陽平,高祖與津有舊,征授諫議大夫,檢校黃門侍郎。出為陵州刺史,卒。父琬,成州刺史。叔琨,戶部侍郎。琨弟璲,倉部員外。   安石應明經舉,累授乾封尉,蘇良嗣甚禮之。永昌元年,三遷雍州司兵,良嗣時為文昌左相,謂安石曰:「大材須大用,何為徒勞於州縣也。」特薦於則天,擢拜膳部員外郎、永昌令、并州司馬。則天手制勞之曰:「聞卿在彼,庶事存心,善政表於能官,仁明彰於鎮撫。如此稱職,深慰朕懷。」俄拜并州刺史,又歷德、鄭二州刺史。安石性持重,少言笑,為政清嚴,所在人吏鹹畏憚之。久視年,遷文昌右丞,尋拜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兼太子左庶子。長安三年,為神都留守,兼判天官、秋官二尚書事。後與崔神慶等同為侍讀,尋知納言事。是歲,又加檢校中台左丞,兼太子左庶子、鳳閣鸞台三品如故。   時張易之兄弟及武三思皆恃寵用權,安石數折辱之,甚為易之等所忌。嘗於內殿賜宴,易之引蜀商宋霸子等數人於前博戲。安石疏奏曰:「蜀商等賤類,不合預登此筵。」因顧左右令逐出之,座者皆為失色。則天以安石辭直,深慰勉之。時鳳閣侍郎陸元方在座,退而告人曰:「此真宰相,非吾等所及也。」則天嘗幸興泰宮,欲就捷路,安石奏曰:「千金之子,且有垂堂之誡,萬乘之尊,不宜輕乘危險。此路板築初成,無自然之固,鑾駕經之,臣等敢不請罪。」則天登時為之回輦。安石俄又舉奏易之等罪狀,初有敕付安石及夏官尚書唐休璟推問,未竟而事變。四年,出為揚州大都督府長史。   神龍初,徵拜刑部尚書。是歲,又遷吏部尚書,復知政事。俄代張柬之為中書令,封鄖國公,以嘗為宮僚,賜實封三百戶,又兼相王府長史。俄轉戶部尚書,復為侍中,監修國史。中宗與庶人嘗因正月十五日夜幸其第,賜賚不可勝數。又中宗嘗幸安樂公主城西池館,公主具舟楫,請御樓船,安石諫曰:「御輕舟,乘不測,臣恐非帝王之事。」乃止。   睿宗踐祚,拜太子少保,改封郇國公。俄又歷侍中、中書令。景雲二年,加開府儀同三司。時太平公主與竇懷貞等潛有異圖,將引安石預其事,公主屢使子婿唐晙邀安石至宅,安石竟拒而不往。睿宗嘗密召安石,謂曰:「聞朝廷傾心東宮,卿何不察也?」安石對曰:「陛下何得亡國之言,此必太平之計。太子有大功於社稷,仁明孝友,天下所稱,願陛下無信讒言以致惑也。」睿宗矍然曰:「朕知之矣,卿勿言也。」太平於簾中竊聽之,乃構飛語,欲令鞫之,賴郭元振保護獲免。俄而遷尚書左僕射,兼太子賓客,依舊同中書門下三品,雖假以崇寵,實去其權。其冬,罷知政事,拜特進,充東都留守。太常主簿李元澄,即安石之子婿,其妻病死,安石夫人薛氏疑元澄先所幸婢厭殺之。其婢久已轉嫁,薛氏使人捕而捶之致死。由是為御史中丞楊茂謙所劾,出為蒲州刺史。無幾,轉青州刺史。   安石初在蒲州時,太常卿姜皎有所請托,安石拒之,皎大怒。開元二年,皎弟晦為御史中丞,以安石等作相時,同受中宗遺制,宗楚客、韋溫削除相王輔政之辭,安石不能正其事,令侍御史洪子輿舉劾之。子輿以事經赦令,固稱不可。監察御史郭震希皎等意,越次奏之,於是下詔曰:「青州刺史韋安石、太子賓客韋嗣立、刑部尚書趙彥昭等,往在先朝,曲蒙厚賞,因緣幸會,久在廟堂,朋黨比周,聞於行路。景龍之末,長蛇縱禍,倉卒之間,人神憤怨,未聞捨生取義,直道昌言,遂削太上皇輔政之辭,用韋氏臨朝之策。比常隱忍,復以崇班,將期愧畏,稍懲前惡,而尚款回邪,苟安榮寵。宜從謫官之典,以勵事君之節。安石可沔州別駕,嗣立可岳州別駕,彥昭可袁州別駕,並員外置。」安石既至沔州,晦又奏云:「安石嘗檢校定陵造作,隱官物入己。」敕符下州征贓。安石歎曰:「此祇應須我死耳!」憤激而卒,年六十四。開元十七年,贈蒲州刺史。天寶初,以子貴,追贈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左僕射、郇國公,謚曰文貞。二子陟、斌,並早知名。   陟字殷卿,代為關中著姓,人物衣冠,弈世榮盛。安石晚有子,及為并州司馬,始生陟及斌,俱少聰敏,頗異常童。陟自幼風標整峻,獨立不群,安石尤愛之。神龍二年,安石為中書令,陟始十歲,拜溫王府東閣祭酒,加朝散大夫,累遷秘書太堂丞,有文彩,善隸書,辭人、秀士已游其門矣。開元初,丁父憂,居喪過禮。自此杜門不出八年,與弟斌相勸勵,探討典墳,不捨晝夜,文華當代,俱有盛名。於時才名之士王維、崔顥、盧象等,常與陟唱和游處。廣平宋公見陟歎曰:「盛德遺范,盡在是矣。」歷洛陽令,轉吏部郎中。張九齡一代辭宗,為中書令,引陟為中書舍人,與孫逖、梁涉對掌文誥,時人以為美談。   後為禮部侍郎。陟好接後輩,尤鑒於文,雖辭人後生,靡不諳練。曩者主司取與,皆以一場之善,登其科目,不盡其才。陟先責舊,仍令舉人自通所工詩筆,先試一日,知其所長,然後依常式考核,片善無遺,美聲盈路。後為吏部侍郎,常病選人冒名接腳,闕員既少,取士良難,正調者被擠,偽集者冒進。陟剛腸嫉惡,風彩嚴正,選人疑其有瑕,案聲盤詰,無不首伏。每歲皆贖得數百員闕,以待淹滯,常謂所親曰:「使陟知銓衡一二年,則無人可選矣。」   陟門地豪華,早踐清列,侍兒閹閽,列侍左右者十數,衣書藥食,鹹有典掌,而輿馬僮奴,勢侔於王家主第。自以才地人物,坐取三公,頗以簡貴自處,善誘納後進,其同列朝要,視之蔑如也。如道義相知,靡隔貴賤,而布衣韋帶之士,恆虛席倒屣以迎之,時人以此稱重。   李林甫忌之,出為襄陽太守,兼本道採訪使,又改陳留採訪使,復加銀青光祿大夫。天寶中襲封郇國公,以親累貶鍾離太守,重貶義陽太守。尋移河東太守,充本道採訪使。   十二年入考,在華清宮。右相楊國忠惡其才望,恐踐台衡,乃引河東人吳象之謂曰:「子能使人告陟乎?吾以子為御史。」象之曰:「能。」乃告陟與御史中丞吉溫結托,欲謀陷朝廷,又誘陟侄韋元志證之。陟坐貶為桂州桂嶺尉,未之任,再貶昭州平樂尉。   會祿山反,陷洛陽,陟愛弟斌為賊所得。國忠欲構陟與賊通應,潛令吏卒伺其所居,欲協之令陟憂死。其士豪人勸陟曰:「昔張燕公竄逐,藏於陳氏,以免危亡。詔命儻來,誰敢申覆?未若輕舟千里,且泛溪洞,候事清徐出,豈不美也!」陟慨然應之曰:「我積信於國朝,非一代也。況素所秉心,無負神理,命之合爾,其敢逃刑?燕公之謀,誠愧厚意,不能從也。」因謝遣之,乃堅臥不動。   經歲余,潼關失守,肅宗即位於靈武,起為吳郡太守,兼江南東道採訪使。未到郡,肅宗使中官賈游嚴手詔追之。未至鳳翔,會江東永王擅起兵,令陟招諭,除御史大夫,兼江東節度使。陟以季廣琛從永王下江,非其本意,懼罪出奔,未有所適,乃有表請拜廣琛為丹陽太守、兼御史中丞、緣江防禦使,以安反側。因與淮南節度使高適、淮西節度使來瑱等同至安州。陟謂適、瑱曰:「今中原未復,江淮動搖,人心安危,實在茲日。若不齊盟質信,以示四方,令知三帥協心,萬里同力,則難以集事矣。」陟推瑱為地主,乃為載書,登壇誓眾曰:「淮西節度使、兼御史大夫瑱,江東節度使、御史大夫陟,淮南節度使、御史大夫適等,銜國威命,各鎮方隅,糾合三垂,翦除凶慝,好惡同之,無有異志。有渝此盟,墜命亡族。皇天後士,祖宗神明,實鑒斯言。」陟等辭旨慷慨,血淚俱下,三軍感激,莫不隕泣。其後江表樹碑以紀忠烈。   無何,有詔令陟赴行在。陟以廣琛雖承恩命,猶且遲回,恐後變生,禍貽於陟,欲往招慰,然後赴征,乃發使上表,懇言其急。陟馳至歷陽,見廣琛,且宣恩旨,勞徠行賞,陟自以私馬數匹賜之,安其疑懼。即日便赴行在,謁見肅宗,肅宗深器之,拜御史大夫。拾遺杜甫上表論房琯有大臣度,真宰相器,聖朝不容,辭旨迂誕,肅宗令崔光遠與陟及憲部尚書顏真卿同訊之。陟因入奏曰:「杜甫所論房琯事,雖被貶黜,不失諫臣大體。」上由此疏之。時朝臣立班多不整肅,至有班頭相吊哭者,乃罷陟御史大夫,顏真卿代,授吏部尚書。自後任事寵臣,皆後來初用,望風畏忌,道竟不行。因宗人伐墓柏,坐不能禁,出為絳州刺史。乾元二年,入為太常卿。呂諲再入相,薦為禮部尚書、東京留守,判尚書省事,兼東京畿觀察處置等使。逆賊史思明寇逼河洛,副元帥李光弼議守河陽,令陟率東京官屬入關迴避,乃令兵守陝州。有詔遷吏部尚書,留守如故,令止於永樂,不許至京,候光弼收復河洛,令陟依前居守。   陟早有台輔之望,間被李林甫、楊國忠所擠。及中原兵起,天下事殷,陟常自謂負經緯之器,遭後生騰謗,明主見疑,常鬱鬱不得志,乃歎曰:「吾道窮於此乎,有志不伸,得非天命乎!」因遘疾,上元元年八月,卒於虢州,時年六十五,贈荊州大都督。永泰元年,詔曰:「竭忠之臣,歿不廢命,奉上之節,行固無私,言念飾終,抑惟恆典。故金紫光祿大夫、吏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充東京留守、兼判留司尚書省事、東京畿觀察處置使、上柱國、郇國公韋陟,敦敏直方,端嚴峻整,弘敷典禮,表正人倫,學冠通儒,文含大雅。頃者詢謨舊德,保厘成周,眷彼郊圻,資其慎固。而凶胡殘丑,密邇河洛,命居陝、虢,時俟翦除。才加喉舌之榮,遽嬰霜露之疾。方期克享眉壽,冀其有瘳,奄此殂歿,良深震悼。升車而復,以申三禭之恩;在牖加紳,宜崇八座之寵。可贈尚書左僕射。」太常博士程皓議謚為「忠孝」。刑部尚書顏真卿以為忠則以身許國,見危致命,孝則晨昏色養,取樂庭闈,不合二行殊難,以成「忠孝」。主客員外郎歸崇敬又駁之,紛議不已。右僕射郭英乂不達其體,請從太常之狀而奏。陟子允。   斌,景雲初安石為宰輔時,授太子通事舍人。早修整,尚文藝,容止嚴厲,有大臣體,與兄陟齊名。開元十七年,司徒薛王業為女平恩縣主求婚,以斌才地奏配焉。遷秘書丞。天寶初,轉國子司業,徐安貞、王維、崔顥,當代辭人,特為推挹。天寶中,拜中書舍人,兼集賢院學士。兄陟先為中書舍人,未幾遷禮部侍郎。陟在南省,斌又掌文誥。改太常少卿。天寶五載,右相李林甫構陷刑部尚書韋堅,斌以親累貶巴陵太守,移臨安太守,加銀青光祿大夫。斌授五品時,兄陟為河東太守,堂兄由為右金吾將軍,縚為太子少師,四人同時列戟,衣冠之盛,罕有其比。   十四載,安祿山反,陷洛陽,斌為賊所得,偽授黃門侍郎,憂憤而卒。及克復兩京,肅宗乾元元年,贈秘書監。安石兄叔夏別有傳。從父兄子抗,從祖兄子巨源。   抗,弱冠舉明經,累轉吏部郎中,以清謹著稱。景雲初,為永昌令,不務威刑而政令肅一。都輦繁劇,前後為政,寬猛得中,無如抗者。無幾,遷右台御史中丞,人吏詣闕請留,不許,因立碑於通衢,紀其遺惠。開元三年,自左庶子出為益州長史。四年,入為黃門侍郎。   八年,河曲叛胡康待賓擁徒作亂,詔抗持節慰撫。抗素無武略,不為寇所憚。在路遲留不敢進,因墜馬稱疾,竟不至賊所而還。俄以本官檢校鴻臚卿,代王晙為御史大夫,兼按察京畿。時抗弟拯為萬年令,兄弟同領本部,時人榮之。尋以薦御史非其人,出為安州都督,轉蒲州刺史。十一年,入為大理卿,其年代陸象先為刑部尚書,尋又分掌吏部選事。十四年卒。抗歷職以清儉自守,不務產業,及終,喪事殆不能給。玄宗聞其貧,特令給靈輿,遞送還鄉。贈太子少傅,謚曰貞。抗為京畿按察使時,舉奉天尉梁升卿、新豐尉王倕、金城尉王冰、華原尉王燾為判官及度支使,其後升卿等皆名位通顯,時人以抗有知人之鑒。   巨源,周京兆尹總曾孫也。祖匡伯,襲祖爵鄖國公,入隋改封舒國公,官至尚衣奉御。巨源則天時累遷司賓少卿,轉司府卿、文昌右丞、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三年,轉夏官侍郎,依前平章事。有吏才,勾覆省內文案,下符剝徵,雖為下所怨苦,然亦頗收其利。證聖初,出為鄜州刺史,尋拜地官尚書、神都留守。長安二年,詔入轉刑部尚書,又加太子賓客,再為神都留守。   神龍初,入拜工部尚書,封同安縣子。又遷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進封郇縣伯。時安石為中書令,以是巨源近屬,罷知政事。巨源尋遷侍中、中書令,進封舒國公,附入韋後三等親,敘為兄弟,編在屬籍。是歲,巨源奉制與唐休璟、李懷遠、祝欽明、蘇環等定《垂拱格》及《格後敕》,前後計二十卷,頒下施行。時武三思先有實封數千戶在貝州,時屬大水,刺史宋璟議稱租庸及封丁併合捐免;巨源以為谷稼雖被湮沉,其蠶桑見在,可勒輸庸調,由是河朔戶口頗多流散。   景龍二年,順天翊聖皇后衣箱中裙上有五色雲起,久則方歇,巨源以為非常佳瑞,請佈告天下,許之。中宗又令畫工圖其狀以示百僚,仍大赦天下,內外五品已上官母妻各加封邑。時中宗即雅信符瑞,巨源又贊成其妖妄。是歲星墜如雷,野雉皆雊,咎徵若此,不聞巨源有言,蓋與韋皇后繼敘源流,佞媚官爵,疑其開導,以踵則天。時有驍衛將軍迦葉志忠、太常少卿鄭愔、兵部尚書宗楚客、右補闕趙延禧等,或相諷諭,或上表章,謬說符祥,朋黨取媚,識者嗟憤。   景龍三年,拜尚書左僕射,依舊知政事。未幾,又拜尚書令、同中書門下三品,仍舊監修國史。時國家將有事於南郊,而巨源希韋後之旨,協同祝欽明之議,言皇后合助郊祀,竟以皇后為亞獻,巨源為終獻,又以大臣女為齋娘。及韋庶人之難,家人令巨源逃匿,巨源曰:「吾國之大臣,豈得聞難不赴?」乃出,至都街,為亂兵所殺,時年八十。   睿宗即位,贈特進、荊州大都督。太常博士李處直議巨源謚曰「昭」。戶部員外郎李邕駁之曰:「三思引之為相,阿韋托之為親,無功而封,無德而祿,同族則丑正安石,他人則附邪楚客,謚之曰『昭』,良恐不當。」初,巨源與安石迭為宰相,時人以為情不相協,故邕以此稱之。處直仍固請依前謚為定。邕又駁曰:   夫古之謚,在乎勸沮,將杜小人之業,冀長君子之風。故為善者雖存不貴仕,而沒有餘名,此賢達所以砥節也;為惡者雖生有所幸,死懷所懲,此回邪所以易心也。嗚呼!巨源嘗未斯察,而乃聞義不從,與惡相濟,蓄罔上之志,協群凶之謀,苟容聖朝,貪昧厚祿。自以宰臣之貴,不崇朝而賈害者,固鬼得而誅之也。彼則匹夫之微,未受命而行刑者,固人得而誅之也。幽明之憤,斷焉可知,天地之心,自此而見矣。   頃者皇運中興,功臣翼政。時序未幾,邪逆執權,奸慝者拜爵於私門,忠正者黜降於籓郡。巨源此際,用事方殷。且於阿韋何親,而結為昆季;於國家何力,而累忝大官。此則暗通中人,附會武氏,托城社之固,亂皇家之基。其罪一也。   又國之大事,在祀與戎,酌於禮經,陳於郊祭。將以對越天地,光揚祖宗,即告成功,以觀海內。惟昔亞獻,不聞婦人,阿韋蓄無君之忱,懷自達之意,潛圖帝位,議啄皇孫,升壇擬儀,拜賜明命,將預家事,無守國章。巨源創跡於前,悖逆演成於後。時有禮部侍郎徐堅、太常博士唐紹、蔣欽緒、彭景直並言之莫從。其罪二也。   又上天不吊,先帝遇毒,悔禍無徵,阿韋將篡。畫計未果,逆心尚搖,周章夷猶,倉卒迷謬。於是太平公主矯為陳謨,上官昭容紿草遺詔,故得今上輔政,阿韋參謀。將大業垂成,而休命中輟者,職由巨源躡韋溫之足,楚客附巨源之耳,梟聲遽發,狼顧相驚,以阿韋臨朝,以韋溫當國。其罪三也。   又人為邦本,財實聚人,奪其財則人心自離,無其人則國本何恃。巨源屢踐台輔,專行勾徵,廢越條章,崇尚侵刻,樹怨天下,剝害生靈,兆庶流離,戶口減耗。況以三思食邑,往在貝州,時屬久陰,災逢多雨。租庸捐免,申令昭明,匪今獨然,自古不易。三思慮其封物,巨源啟此異端,以為稼穡湮沉,雖無菽粟,蠶桑織p任,可輸庸調。致使河朔黎人,海隅士女,去其鄉井,鬻其子孫,饑寒切身,朝夕奔命。其罪四也。   但巨源長於華宗,仕於累代,作萬國之相,處具瞻之地,蔽日月之屋輝,負丘山之重責,今乃妄加褒述,安能分謗者哉!   當時雖不從邕議,而論者是之。巨源與安石及則天時文昌右相待價,並是五服之親,自余近屬至大官者數十人。   趙彥昭者,甘州張掖人也。父武孟,初以馳騁佃獵為事。嘗獲肥鮮以遺母,母泣曰:「汝不讀書而佃獵如是,吾無望矣。」竟不食其膳。武孟感激勤學,遂博通經史。舉進士,官至右台侍御史,撰《河西人物誌》十卷。   彥昭少以文辭知名。中宗時,累遷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兼修國史,充修文館學士。景龍四年,金城公主出降吐蕃贊普,中宗命彥昭為使,彥昭以既充外使,恐失其寵,殊不悅。司農卿趙履溫私謂曰:「公國之宰輔,而為一介之使,不亦鄙乎?」彥昭曰:「計將安出?」履溫因為陰托安樂公主密奏留之,中宗乃遣左驍衛大將軍楊矩代彥昭而往。   睿宗時,出為涼州都督,為政清嚴,將士已下皆動足股慄。又為宋州刺史,入為吏部侍郎,又為刑部尚書、關內道持節巡邊使、檢校左御史台大夫。   彥昭素與郭元振、張說友善。及蕭至忠等伏誅,元振、說等稱彥昭先嘗密圖其事,乃以功遷刑部尚書,封耿國公,賜實封一百戶。殿中侍御史郭震奏:「彥昭以女巫趙五娘左道亂常,托為諸姑,潛相影援。既因提挈,乃踐台階。驅車造門,著婦人之服;攜妻就謁,申猶子之情。於時南憲直臣,劾以霜憲,暫加微貶,旋登寵秩。同惡相濟,一至於此。乾坤交泰,宇宙再清,不加貶削,法將安措?請付紫微黃門,准法處分。」俄而姚崇入相,甚惡彥昭之為人,由是累貶江州別駕,卒。   蕭至忠,秘書少監德言曾孫也。少仕為畿尉,以清謹稱。嘗與友人期於路隅,會風雪凍冽,諸人皆奔避就宇下。至忠曰:「寧有與人期而求安失信乎?」獨不去,眾鹹歎服。神龍初,武三思擅權,至忠附之,自吏部員外擢拜御史中丞。遷吏部侍郎,仍兼御史中丞。恃武三思勢,掌選無所忌憚,請謁杜絕,威風大行。尋遷中書侍郎,兼中書令。   節愍太子誅武三思後,有三思黨與宗楚客、紀處訥令侍御史冉祖雍奏言:「安國相王及鎮國太平公主亦與太子連謀舉兵,請收付制獄。」中宗召至忠令按其事,至忠泣而奏曰:「陛下富有四海,貴為天子,豈不能保一弟一妹,受人羅織?宗社存亡,實在於此。臣雖愚昧,竊為陛下不取。《漢書》云:『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願陛下詳察此言。且往者則天皇后欲令相王為太子,王累日不食,請迎陛下。固讓之誠,天下傳說,足明冉祖雍等所奏,鹹是構虛。」帝深納其言而止。尋轉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至忠上疏陳時政,曰:   臣聞王者列職分司,為人求理,求理之道,必在用賢。得其人則公務克修,非其才則厥官如曠。官曠則事廢,事廢則人殘,漸至凌遲,率由於此。頃者選曹授職,政事官人,或異才升,多非德進。皆因依貴要,互為粉飾,苟得即是,曾無遠圖,上下相蒙,誰肯言及?臣聞官爵者公器也,恩幸者私惠也,祇可金帛富之,粱肉食之,以存私澤也。若以公器為私用,則公議不行,而勞人解體;以小私而妨至公,則私謁門開,而正言路絕,儉人遞進,君子道消,日削月朘,卒見凋弊者,為官非其人也。昔漢館陶公主為子求郎,明帝謂曰:「郎官上應列宿,出宰百里,苟非其人,則人受其殃。」賜錢十萬而已。此即至公之道不虧,恩私之情無替,良史直筆,將為美談,於今稱之,不輟其口者也。當今列位已廣,冗員倍多,祈求未厭,日月增數。陛下降不貲之澤,近戚有無涯之請,賣官利己,鬻法徇私。台寺之內,硃紫盈滿,官秩益輕,恩賞彌數。儉利之輩,冒進而莫識廉隅;方雅之流,知難而斂分丘隴。才者莫用,用者不才,二事相形,十有其五。故人不效力而官匪其人,欲求其理,實亦難哉。   臣竊見宰相及近侍要官子弟,多居美爵,此並勢要親戚,罕有才藝,遞相囑托,虛踐官榮。《詩》云:「東人之子,職勞不賚。西人之子,粲粲衣服。私人之子,百僚是試。或以其酒,不以其漿。萄s萄s佩璲,不以其長。」此言王政不平,眾官廢職,私家之子,列試於榮班,非任之人,徒長其飾佩。臣愚伏願陛下想居安思危之義,行改弦易張之道。愛惜爵賞,審量材識,官無虛授,人必為官,進大雅於樞近,退小子於閒僻,政令惟一,威恩以信,私不害公,情不撓法,則天下幸甚。臣伏見永徵故事,宰相子弟多居外職者,非直抑強宗、分大族,亦以退不肖、擇賢才。伏願陛下遠稽舊典,近遵先聖,特降明敕,令宰相已下及諸司長官子弟,並改授外官,庶望分職四方,共寧百姓,表裡相統,遐邇人安。   疏奏不納。   明年,代韋巨源為侍中,仍依舊修史。尋遷中書令。時宗楚客、紀處訥潛懷奸計,自樹朋黨,韋巨源、世再思、李嶠皆唯諾自全,無所匡正。至忠處於其間,頗存正道,時議翕然重之。中宗亦曰:「諸宰相中,至忠最憐我。」韋庶人又為亡弟贈汝南王洵與至忠亡女為冥婚合葬。及韋氏敗,至忠發墓,持其女柩歸,人以此譏之。至忠又以女適庶人舅崔從禮之子。成禮日,中宗為蕭氏婚主,韋庶人為崔氏婚主,時人謂之「天子嫁女,皇后娶婦」。   睿宗即位,景雲初,出為晉州刺史,甚有能名。時太平公主用事,至忠潛遣間使申意,求入為京職。誅韋氏之際,至忠一子任千牛,為亂兵所殺,公主冀至忠以此怨望,可與謀事,即納其請。召拜刑部尚書、右御史大夫,再遷吏部尚書。先天二年,復為中書令。是歲,至忠與竇懷貞、魏知古、崔湜、陸象先、柳沖、徐堅、劉子玄等撰成《姓族系錄》二百卷,有制加爵賜物各有差。未幾,左僕射竇懷貞、侍中岑羲及至忠並戶部尚書李晉、太子少保薛稷、左散騎常侍賈膺福、左羽林大將軍常元楷、右羽林將軍李慈等與太平公主謀逆事洩,至忠遽遁入山寺,數日,捕而伏誅,籍沒其家。至忠雖清儉刻己,然簡約自高,未嘗接待賓客,所得俸祿,亦無所賑施。及籍沒,財帛甚豐,由是頓絕聲望矣。弟元,工部侍郎。廣微,工部員外。   宗楚客者,蒲州河東人,則天從父姊之子也。兄秦客,垂拱中潛勸則天革命稱帝,由是累遷內史。後與楚客及弟晉卿並以奸贓事發,配流嶺外。秦客死,楚客等尋復追還。楚客累遷夏官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神龍初,為太僕卿。武三思用事,引楚客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晉卿累遷將作大匠。節愍太子既殺武三思,兵敗,逃於鄠縣,楚客遣使追斬之,仍令以其首祭三思及崇訓喪柩。韋庶人及安樂公主尤加親信,未幾,遷中書令。楚客雖跡附韋氏,而嘗別有異圖,與侍中紀處訥共為朋黨,故時人呼為宗、紀。   景龍中,西突厥娑葛與阿史那忠節不和,屢相侵擾,西陲不安。安西都護郭元振奏請徒忠節於內地,楚客與晉卿、處訥等各納忠節重賂,奏請發兵以討娑葛,不納元振所奏。娑葛知而大怒,舉兵入寇,甚為邊患。於是監察御史崔琬劾奏楚客等曰:   臣聞四牡項領,良御不乘;二心事君,明罰無捨。謹案宗楚客、紀處訥等,性惟險詖,志越溪壑,幸以遭逢聖主,累忝殊榮,承愷悌之恩,居弼諧之地。不能刻意砥操,憂國如家,微效涓塵,以裨川岳。遂乃專作威福,敢樹朋黨,有無君之心,闕大臣之節。潛通獫狁,納賄不貲;公引頑凶,受賂無限。丑問充斥,穢行昭彰。且境外之交,情狀難測,今娑葛反叛,邊鄙不寧,由此賊臣,取怨中國。論之者懼禍以結舌,語之者避罪以鉗口。但晉卿昔居榮職,素闕忠誠,屢抵嚴刑,皆由黷貨。今又叨忝,頻沐殊恩,厚祿重權,當朝莫比。曾無悛改,仍徇贓私,此而可容,孰不可恕?臣謬參直指,義在觸邪,請除巨蠹,用答天造。楚客、處訥、晉卿等驕恣跋扈,人神同疾,不加天誅,詎清王度。並請收禁,差三司推鞫。   舊制,大臣有被御史對仗劾彈者,即俯僂趨出,立於朝堂待罪。楚客更吒鰓作色而進,自言以執性忠鯁,被琬誣奏。中宗竟不能窮核其事,遽令琬與楚客等結為義兄弟以和解之。韋氏敗,楚客與晉卿等皆伏誅。   紀處訥者,秦州上邽人也。娶武三思妻之姊,由是累遷太府卿。神龍中,嘗因谷貴,中宗召處訥親問其故。武三思諷知太史事右驍衛將軍迦葉志忠、太史令傅孝忠奏言,「其夜有攝提星入太微,至帝座。此則王者與大臣私相接,大臣能納忠,故有斯應。」帝以為然,降敕褒述處訥,賜衣一副、彩六十段。無幾,進拜侍中,與楚客等同時伏誅。   史官曰:大帝、孝和之朝,政不由己,則天在位,已絕綴旒,韋後司晨,前蹤覆轍。當是時,奸邪有黨,宰執求容,順之則惡其名彰,逆之則憂其禍及,欲存身致理者,非中智常才之所能也。況元忠、安石、巨源、至忠、彥昭等行非純一,識昧存亡,徇利貪榮,有始無卒,不得其死,宜哉!楚客、晉卿、處訥等讒諂並進,威虐貫盈,不使逃刑,可謂政正。   贊曰:為唐重臣,食唐重祿。顛危不持,富貴何足。二宗、一紀,讒邪酷毒。與前數公,死不知辱。   列傳第四十三   ○婁師德 王孝傑 唐休璟 張仁願 薛訥 王晙   婁師德,鄭州原武人也。弱冠,進士擢第,授江都尉。揚州長史盧承業奇其才,嘗謂之曰:「吾子台輔之器,當以子孫相托,豈可以官屬常禮待也?」   上元初,累補監察御史。屬吐蕃犯塞,募猛士以討之,師德抗表請為猛士。高宗大悅,特假朝散大夫,眾軍西討,頻有戰功,遷殿中侍御史,兼河源軍司馬,並知營田事。天授初,累授左金吾將軍,兼檢校豐州都督,仍依舊知營田事。則天降書勞曰:「卿素積忠勤,兼懷武略,朕所以寄之襟要,授以甲兵。自卿受委北陲,總司軍任,往還靈、夏,檢校屯田,收率既多,京坻遽積。不煩和糴之費,無復轉輸之艱,兩軍及北鎮兵數年鹹得支給。勤勞之誠,久而彌著,覽以嘉尚,欣悅良深。」   長壽元年,召拜夏官侍郎、判尚書事。明年,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則天謂師德曰:「王師外鎮,必藉邊境營田,卿須不憚劬勞,更充使檢校。」又以為河源、積石、懷遠等軍及河、蘭、鄯、廓等州檢校營田大使。稍遷秋官尚書。萬歲登封元年,轉左肅政御史大夫,仍並依舊知政事。證聖元年,吐蕃寇洮州,令師德與夏官尚書王孝傑討之,與吐蕃大將論飲陵、贊婆戰於素羅汗山,官軍敗績,師德貶授原州員外司馬。   萬歲通天二年,入為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是歲,兼檢校右肅政御史大夫,仍知左肅政台事,以與王懿宗、狄仁傑分道安撫河北諸州。神功元年,拜納言,累封譙縣子。尋詔師德充隴右諸軍大使,仍檢校河西營田事。聖歷二年,突厥入寇,復令檢校并州長史,仍充天兵軍大總管。是歲九月卒,贈涼州都督,謚曰貞。   初,狄仁傑未入相時,師德嘗薦之,及為宰相,不知師德薦已,數排師德,令充外使。則天嘗出師德舊表示之,仁傑大慚,謂人曰:「吾為婁公所含如此,方知不逮婁公遠矣。」師德頗有學涉,器量寬厚,喜怒不形於色。自專綜邊任,前後三十餘年,恭勤接下,孜孜不怠。雖參知政事,深懷畏避,竟能以功名始終,甚為識者所重。   王孝傑,京兆新豐人也。高宗末,為副總管,從工部尚書劉審禮西討吐蕃,戰於大非川,為賊所獄。吐蕃贊普見孝傑,垂泣曰:「貌類吾父。」厚加敬禮,由是免死,尋得歸。則天時,累遷右鷹揚衛將軍。孝傑久在吐蕃中,悉其虛實。長壽元年,為武威軍總管,與左武衛大將軍阿史那忠節率眾以討吐蕃,乃克復龜茲、于闐、疏勒、碎葉四鎮而還。則天大悅,謂侍臣曰:「昔貞觀中貝綾,得此蕃城,其後西陲不守,並陷吐蕃。今既盡復於舊,邊境自然無事。孝傑建斯功效,竭此款誠,遂能裹足徒行,身與士卒齊力。如此忠懇,深是可嘉。」乃拜孝傑為左衛大將軍。明年,遷夏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封清源男。延載初,入為瀚海道行軍總管,余如故。證聖初,又為朔方道總管,尋坐與吐蕃戰敗免官。   萬歲通天年,契丹李盡忠、孫萬榮反叛,復詔孝傑白衣起為清邊道總管,統兵十八萬以討之。孝傑軍至東峽石谷遇賊,道隘,虜甚眾,孝傑率精銳之士為先鋒,且戰且前,及出谷,布方陣以捍賊。後軍總管蘇宏暉畏賊眾,棄甲而遁。孝傑既無後繼,為賊所乘,營中潰亂,孝傑墮谷而死,兵士為賊所殺及奔踐而死殆盡。時張說為節度管記,馳奏其事。則天問孝傑敗亡之狀,說曰:「孝傑忠勇敢死,乃誠奉國,深入寇境,以少御眾,但為後援不至,所以致敗。」於是追贈孝傑夏官尚書,封耿國公。拜其子無擇為朝散大夫。遣使斬宏暉以徇。使未至幽州,而宏暉已立功贖罪,竟免誅。開元中,無擇官至左驍衛將軍,以恩例贈孝傑特進。   唐休璟,京兆始平人也。曾祖規,周驃騎大將軍、安邑縣公。祖宗,隋大業末為朔方郡丞。時為梁師都舉兵,將據城,宗抗節不從,乃為所害。   休璟少以明經擢第。永徽中,解褐吳王府典簽,無異材,調授營州戶曹。調露中,單于突厥背叛,誘扇奚、契丹侵掠州縣,後奚、羯胡又與桑乾突厥同反。都督周道務遣休璟將兵擊破之於獨護山,斬獲甚眾,超拜豐州司馬。永淳中,突厥圍豐州,都督崔智辯戰歿。朝議欲罷豐州,徙百姓於靈、夏,休璟以為不可,上書曰:「豐州控河遏賊,實為襟帶,自秦、漢已來,列為郡縣,田疇良美,尤宜耕牧。隋季喪亂,不能堅守,乃遷徙百姓就寧、慶二州,致使戎羯交侵,乃以靈、夏為邊界。貞觀之末,始募人以實之,西北一隅,方得寧謐。今若廢棄,則河傍之地復為賊有,靈、夏等州人不安業,非國家之利也。」朝廷從其言,豐州復存。   垂拱中,遷安西副都護。會吐蕃攻破焉耆,安息道大總管、文昌右相韋待價及副使閻溫古失利,休璟收其餘眾,以安西土。遷西州都督,上表請復取四鎮。則天遣王孝傑破吐蕃,拔四鎮,亦休璟之謀也。聖歷中,為司衛卿,兼涼州都督、右肅政御史大夫,持節隴右諸軍州大使。   久視元年秋,吐蕃大將麴莽布支率騎數萬寇涼州,入自洪源谷,將圍昌松縣。休璟以數千人往擊之,臨陣登高,望見賊衣甲鮮盛,謂麾下曰:「自欽陵死,贊婆降,麴莽布支新知賊兵,欲曜威武,故其國中貴臣酋豪子弟皆從之。人馬雖精,不習軍事,吾為諸君取之。」乃被甲先登,與賊六戰六克,大破之,斬其副將二人,獲首二千五百級,築京觀而還。是後休璟入朝,吐蕃亦遣使來請和,因宴屢覘休璟。則天問其故,對曰:「往歲洪源戰時,此將軍雄猛無比,殺臣將士甚眾,故欲識之。」則天大加歎異,擢拜右武威、右金吾二衛大將軍。   休璟尤諳練邊事,自碣石西逾四鎮,綿亙萬里,山川要害,皆能記之。長安中,西突厥烏質勒與諸蕃不和,舉兵相持,安西道絕,表奏相繼。則天令休璟與宰相商度事勢,俄頃間草奏,便遣施行。後十餘日,安西諸州表請兵馬應接,程期一如休璟所畫。則天謂休璟曰:「恨用卿晚。」因遷夏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又謂魏元忠及楊再思、李嶠、姚元崇、李迥秀等曰:「休璟諳練邊事,卿等十不當一也。」   尋轉太子右庶子,依舊知政事。以契丹入寇,復拜夏官尚書,兼檢校幽,營等州都督,兼安東都護。時中宗在春宮,將行,進啟於皇太子曰:「張易之兄弟幸蒙寵遇,數侍宴禁中,縱情失禮。非人臣之道,惟加防察。」中宗即位,召拜輔國大將軍、同中書門下三品,封酒泉郡公,顧謂曰:「卿曩日直言,朕今不忘。初欲召卿計事,但以遐遠,兼懷北狄之憂耳。」未幾,加特進,拜尚書右僕射。是歲秋,大水,休璟兩上表自咎,請免官甚切,辭多不載。中宗竟不允,手制答曰:「陰陽乖爽,事屬在予,待罪私門,難依來表。」尋遷中書令,充京師留守,俄加檢校吏部尚書。又以宮僚之舊,賜實封三百戶,累封宋國公。休璟在任,無所弘益。   景龍二年,致仕於家,年力雖衰,進取彌銳。時尚宮賀婁氏頗關預國政,憑附者皆得寵榮,休璟乃為其子娶賀婁氏養女為妻,因以自達。由是起為太子少師、同中書門下三品,監修國史,仍封宋國公。休璟年逾八十,而不知止足,依托求進,為時所譏。景雲元年,又拜特進,充朔方道行軍大總管,以備突厥,停其舊封,別賜實封一百戶。二年,表請致仕。許之。祿及一品子課並令全給。休璟初得封時,以絹數千匹分散親族,又以家財數十萬大開塋域,備禮葬其五服之親,時人稱之。延和元年七月薨,年八十六,贈荊州大都督,謚曰忠。子先慎襲爵,官至陳州刺史。次子先擇,開元中為右金吾衛將軍。   張仁願,華州下邽人也。本名仁亶,以音類睿宗諱改焉。少有文武材干,累遷殿中侍御史。時有御史郭霸上表稱則天是彌勒佛身,鳳閣舍人張嘉福與洛州人王慶之等請立武承嗣為皇太子,皆請仁願連名署表,仁願正色拒之,甚為有識所重。尋而夏官尚書王孝傑為吐刺軍總管,統眾以御吐蕃,詔仁願往監之。仁願與孝傑不協,因人奏事,稱孝傑軍誣罔之狀。孝傑由是免為庶人,仁願遽遷侍御史。   萬歲通天二年,監察御史孫承景監清邊軍,戰還,書戰圖以奏。每陣必畫承景躬當矢石、先鋒御賊之狀,則天歎曰:「御史乃能盡誠如此!」擢拜右肅政台中丞,令仁願敘錄承景下立功人。仁願未發都,先問承景對陣勝負之狀。承景身實不行,問之皆不能對,又虛增功狀。仁願廷奏承景罔上之罪,於是左遷崇仁令,擢仁願為肅政台中丞、檢校幽州都督。會突厥默啜入寇,攻陷趙、定,擁眾回至幽州,仁願勒兵出城邀擊之,流矢中手,賊亦引退。則天遣使勞問,賜以醫藥。累遷并州大都督府長史。   神龍二年,中宗還京,以仁願為左屯衛大將軍,兼檢校洛州長史。時都城谷貴,盜竊甚眾,仁願一切皆捕獲杖殺之。積屍府門,遠近震慴,無敢犯者。初,高宗時賈敦頤為洛州刺史,亦有政績,與仁願皆為一時之最。故時人為之語曰:「洛州有前賈後張,可敵京兆三王。」其見稱如此。   三年,突厥入寇。朔方軍總管沙吒忠義為賊所敗。詔仁願攝御史大夫,代忠義統眾。仁願至軍而賊眾已退,乃躡其後,夜掩大破之。先,朔方軍北與突厥以河為界,河北岸有拂雲神祠。突厥將入寇,必先詣祠祭酹求福,因牧馬料兵而後渡河。時突厥默啜盡眾西擊突騎施娑葛,仁願請乘虛奪取漠南之地,於河北築三受降城,首尾相應,以絕其南寇之路。太子少師唐休璟以為兩漢已來,皆北守黃河,今於寇境築城,恐勞人費功,終為賊虜所有,建議以為不便。仁願固請不已,中宗竟從之。仁願表留年滿鎮兵以助其功。時咸陽兵二百餘人逃歸,仁願盡擒之,一時斬於城下,軍中股阨腄A役者盡力,六旬而三城俱就。以拂雲祠為中城,與東、西兩城相去各四百餘里,皆據津濟,遙相應接,北拓地三百餘里,於牛頭朝那山北置烽候一千八百所。自是突厥不得度山放牧,朔方無復寇掠,減鎮兵數萬人。   仁願初建三城,不置壅門及卻敵、戰格之具。或問曰:「此邊城御賊之所,不為守備,何也?」仁願曰:「兵貴在攻取,不宜退守。寇若至此,即當併力出戰,回顧望城,猶須斬之,何用守備生其退恧之心也?」其後常元楷為朔方軍總管,始築壅門以備寇,議者以此重仁願而輕元楷焉。仁願在朔方,奏用監察御史張敬忠、何鸞、長安尉寇、泚、鄠縣尉王易從、始平主簿劉體微分判軍事,太子文學柳彥昭為管記,義烏尉晁良貞為隨機。敬忠等皆以文吏著稱,多至大官,時稱仁願有知人之鑒。   景龍二年,拜左衛大將軍、同中書門下三品,累封韓國公。春還朝,秋復督軍備邊。中宗賦詩祖餞,賞賜不可勝紀。尋加鎮軍大將軍。睿宗即位,以老致仕,特全給祿俸,又拜兵部尚書,加光祿大夫,依舊致仕。開元二年卒,贈太子少傅,傅物二百段,命五品官一人為監護使。子之輔,開元初為趙州刺史。   薛訥,絳州萬泉人也,左武衛大將軍仁貴子也。為藍田令,有富商倪氏於御史台理其私債,中丞來俊臣受其貨財,斷出義倉米數千石以給之。訥曰:「義倉本備水旱,以為儲蓄,安敢絕眾人之命,以資一家之產?」竟報上不與。會俊臣得罪,其事乃不行。其後突厥入寇河北,則天以訥將門,使攝左武威衛將軍、安東道經略。臨行,於同明殿召見與語,訥因奏曰:「丑虜恁凌,以盧陵為辭。今雖有制升儲,外議猶恐未定。若此命不易,則狂賊自然款伏。」則天深然其言。尋拜幽州都督,兼安東都護。轉并州大都督府長史,兼檢校左衛大將軍。久當邊鎮之任,累有戰功。   玄宗即位,於新豐講武,訥為左軍節度。時元帥與禮官得罪,諸部頗亦失序。唯訥及解琬之軍不動。玄宗令輕騎召訥等,至軍門,皆不得入。禮畢,上甚加慰勞。   時契丹及奚與突厥連和,屢為邊患,訥建議請出師討之。開元二年夏,詔與左監門將軍杜賓客、定州刺吏崔宣道等率眾二萬,出檀州道以討契丹等。杜賓客以為時屬炎暑,將土負戈甲,繼資糧,深入寇境,恐難為制勝。中書令姚元崇亦以為然。訥獨曰:「夏月草茂,羔犢生息之際,不費糧儲,亦可漸進。一舉振國威靈,不可失也。」時議鹹以為不便。玄宗方欲威服四夷,特令訥同紫微黃門三品,總兵擊奚、契丹,議者乃息。六月,師至灤河,遇賊,時既蒸暑,諸將失計會,盡為契丹等所覆。訥脫身走免,歸罪於崔宣道及蕃將李思敬等八人,詔盡令斬之,特免杜賓客之罪。下制曰:「并州大都督府長史兼檢校左衛大將軍、和戎大武等諸軍州節度大使、同紫微黃門三品薛訥,總戎御邊,建議為首。暗於料敵,輕於接戰,,張我王師,衄之虜境。觀其疇昔,頗常輸罄,每欲資忠報主,見義忘身。特緩嚴刑,俾期來效,宜赦其罪,所有官爵等並從除削。」   其年八月,吐蕃大將坌達延、乞力徐等率眾十萬寇臨洮軍,又進寇蘭州及渭州之渭源縣,掠群牧而去。詔訥白衣攝左羽林將軍,為隴右防禦使,與大僕少卿王晙等率兵邀擊之。十月,訥領眾至渭源,遇賊戰於武階驛,與王晙掎角夾攻之,大破賊眾。追奔至洮水,又戰於長城堡,豐安軍使王海賓先鋒力戰死之。將士乘勢進擊,又敗之,殺獲萬人,擒其將六指鄉彌洪,盡收其所掠羊馬,並獲其器械,不可勝數。時有詔將以十二月親征吐蕃,及聞訥等克捷,玄宗大悅,乃停親征。追贈王海賓左金吾衛大將軍,賜物三百段、粟三百石,名其稚子為忠嗣,拜朝散大夫。命紫微舍人倪若水往,即便敘錄功狀,拜訥為左羽林軍大將軍,復封平陽郡公,仍拜子暢朝散大夫。俄又充涼州鎮軍大總管。尋以年老,特聽致仕。八年卒,年七十餘,贈太常卿,謚曰昭定。訥沉勇寡言,臨大敵而益壯。訥弟楚玉,開元中,為幽州大都督府長史,以不稱職見代而卒。   王晙,滄州景城人,徙家於洛陽。祖有方,岷州刺史。晙弱冠明經擢第,歷遷殿中侍御史,加朝散大夫。時朔方軍元帥魏元忠討賊失利,歸罪於副將韓思忠,奏請誅之。晙以思忠既是偏裨,制不由已,又有勇智可惜,不可獨殺非辜,乃廷議爭之。思忠竟得釋,而晙亦由是出為渭南令。   景龍未,累轉為桂州都督。桂州舊有屯兵,常運衡、永等州糧以饋之,晙始改築羅郭,奏罷屯兵及轉運。又堰江水,開屯田數千頃,百姓賴之。尋上疏請歸鄉拜墓,州人詣闕請留晙,乃下敕曰:「彼州往緣寇盜,戶口凋殘,委任失材,乃令至此。卿處事強濟,遠邇寧靜,築城務農,利益已廣,隱括綏緝,復業者多。宜須政成,安此黎庶,百姓又有表請,不須來也。」晙在州又一年,州人立碑以頌其政。再轉鴻臚大卿,充朔方軍副大總管,兼安西大都護,豐安、定遠、三城及側近軍並受晙節度。後轉太僕少卿、隴右群牧使。   開元二年,吐蕃精甲十萬寇臨洮軍,晙率所部二千人卷甲倍程,與臨洮兩軍合勢以拒之。賊營於大來谷口,吐蕃將坌達延又率兵繼至。晙乃出奇兵七百人,衣之蕃服,夜襲之。相去五里,置鼓角,令前者遇寇大呼,後者擊鼓以應之。賊眾大懼,疑有伏兵,自相殺傷,死者萬計。俄而攝右羽林將軍薛訥率眾邀擊吐蕃,至武階谷,去大來谷二十里,為賊所隔。晙率兵迎訥之軍,賊置兵於兩軍之間,連亙數十里。晙夜出壯士銜枚擊之,賊又大潰。乃與訥合軍,掩其餘眾,追奔至洮水,殺獲不可勝數,盡收所掠牧馬而還。以功加銀青光祿大夫,封清源縣男,兼原州都督,仍拜其子班為朝散大夫。尋除并州大都督府長史。明年,突厥默啜為九姓所殺,其下酋長多款塞投降,置之河曲之內。俄而小殺繼立,降者漸叛。晙上疏曰:   突厥時屬亂離,所以款塞降附。其與部落,非有仇嫌,情異北風,理固明矣,養成其釁,雖悔何追。今者,河曲之中,安置降虜,此輩生梗,實難處置。日月漸久,奸詐逾深,窺邊間隙,必為患難。今有降者部落,不受軍州進止,輒動兵馬,屢有傷殺。詢問勝州左側,被損五百餘人。私置烽鋪,潛為抗拒,公私行李,頗實危懼。北虜如或南牧,降戶必與連衡。臣問沒蕃歸人云,卻逃者甚眾,南北信使,委曲通傳,此輩降人,翻成細作。倘收合餘燼,來逼軍州,虜騎恁凌,胡兵應接,表裡有敵,進退無援。雖復韓、彭之勇,孫、吳之策,令其制勝,其可必乎!   望至秋冬之際,令朔方軍盛陳兵馬,告其禍福,啗以繒帛之利,示以麋鹿之饒,說其魚米之鄉,陳其畜牧之地。並分配淮南、河南寬鄉安置,仍給程糧,送至配所。雖復一時勞弊,必得久長安穩。二十年外,漸染淳風,將以充兵,皆為勁卒。若以北狄降者不可南中安置,則高麗俘虜置之沙漠之曲,西域編氓散在青、徐之右,唯利是視,務安疆埸,何獨降胡,不可移徙。   近者,在邊將士,爰及安蕃使人,多作諛辭,不為實對。或言北虜破滅,或言降戶安靜,志欲自言功效,非有以徇邦家。伏願察斯利口,行茲遠慮,邊荒清晏,黎元幸甚。   臣料留住之議,謀者雲遵故事,必言降戶之輩,舊置河曲之中,昔年既得康寧,今日還應穩便。但同時異事,先典攸傳。往者頡利破亡,邊境寧謐,降戶之輩,無復他心,所以多歷歲年,此類皆無動靜。今虜見未破滅,降戶私使往來,或畏北虜之威,或懷北虜之惠,又是北虜戚屬,夫豈不識親疏,將比昔年,安可同日!   臣料其中頗有三策。若盛陳兵馬,散令分配,內獲精兵之實,外袪黠虜之謀,暫勞永安,此上策也。若多屯士卒,廣為備擬,亭障之地,蕃、漢相參,費甚人勞,此下策也。若置之朔塞,任之來往,通傳信息,結成禍胎,此無策也。伏願察斯三者,詳其善惡,利害之狀,長短可尋。縱因遷移,或致逃叛,但有移得之者,即是今日良圖,留待河冰,恐即有變。臣蒙天澤,叨居重鎮,逆耳利行,敢不盡言。   疏奏未報,降虜果叛,敕晙帥并州兵西濟河以討之。晙乃間行倍道,以夜繼晝,卷甲捨幕而趨之。夜於山中忽遇風雪甚盛,晙恐失期,仰天誓曰:「晙若事君不忠,不討有罪,明靈所殛,固自當之,而士眾何辜,令其勞苦!若誠心忠烈,天監孔明,當止雪回風,以濟戎事。」言訖,風回而雪止。時叛者分為兩道,其在東者,晙追及之,殺一千五百餘人,生獲一千四百餘人,駝馬牛羊甚眾。晙以功遷左散騎常侍、持節朔方道行軍大總管,尋遷御史大夫。   時突厥惕邑^部落及僕固都督勺磨等散在受降城左右居止,且謀引突厥共為表裡,陷軍城而叛。晙因入奏,密請誅之。八年秋,晙誘惕邑^等黨與八百餘人於中受降城誅之,由是乃授晙兵部尚書,復充朔方軍大總管。   九年,蘭池州胡苦於賦役,誘降虜餘燼,攻夏州反叛,詔隴右節度使、羽林將軍郭知運與晙相知討之。晙奏:「朔方軍兵自有餘力,其郭知運請還本軍。」未報,而知運兵至,與晙頗不相協。晙所招撫降者,知運縱兵擊之,賊以為晙所賣,皆相率叛走。晙進封清源縣公,,仍兼御史大夫。俄而賊眾復相結聚,晙坐左遷梓州刺史。十年,拜太子詹事,累封中山郡公。屬車駕北巡,以晙為吏部尚書,兼太原尹。十一年夏,,代張說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追錄破胡之功,加金紫光祿大夫,仍充朔方軍節度大使。其年冬,上親郊祀,追晙赴京,以會大禮。晙以時屬冰壯,恐虜騎乘隙入寇,表辭不赴,手敕慰勉,仍賜衣一副。會許州刺史王喬家奴告喬與晙潛謀構逆,敕侍中源乾曜、中書令張說鞫其狀。晙既無反狀,乃以違詔追不到,左遷蘄州刺史。十四年,累遷戶部尚書,復為朔方軍節度使。二十年卒,年七十餘,贈尚書左丞相,謚曰忠烈。   往歲,魏元忠為張易之、昌宗所構,左授高要尉,晙密狀申明之。宋璟時為鳳閣舍人,謂晙曰:「魏公且全矣,子須威嚴而坐理,恐子之狼狽也。」晙曰:「魏公忠而獲罪,晙為義所激,顛沛無恨。」璟歎曰:「璟不能申魏公之枉,深負朝廷矣。」晙氣貌雄壯,時人謂之有熊虎之狀。然慕義激勵,有古人之風,御下整肅,人吏畏而愛之。晙卒後,信安王禕於幽州討奚告捷,奏稱軍士鹹見晙與蕃將高昭領兵馬先軍討賊,上聞而嗟異久之。戶部郎中楊伯城上疏,請晙等墳特乞增修封域,量加表異,降使饗祭,優其子孫。玄宗乃遣使就其家廟祭,仍如其子官秩。   史臣曰:婁師德應召而慷愾,勇也;薦仁傑而入用,忠也;不使仁傑知之,公也;營田贍軍,智也;恭勤接下,和也;參知政事,功名有卒,是人之難也,又何愧於將相乎!王孝傑,唐休璟、張仁願、薛訥、王晙等,皆韜武干,亟立邊功。然孝傑失於再擒,休璟虧於余行。先敗後勝,薛訥何慚;止雪回風,王晙難掩;仁願操履,中否相兼。   贊曰:拯物之心,不形於色。將相之材,人何以測。臣有始終,功無爽忒。多忌梁公,自招慚德。唐、張、訥、晙,善陣能師。共服戎虜,不憂邊陲。   列傳第四十四   ○蘇味道 李嶠 崔融 盧藏用 徐彥伯   蘇味道,趙州欒城人也。少與鄉人李嶠俱以文辭知名,時人謂之蘇李。弱冠,本州舉進士。累轉咸陽尉。吏部侍郎裴行儉先知其貴,甚加禮遇,及征突厥阿史那都支,引為管記。孝敬皇帝妃父裴居道再登左金吾將軍,訪當時才子為謝表,托於味道,援筆而成,辭理精密,盛傳於代。   延載初,歷遷鳳閣舍人、檢校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尋加正授,證聖元年,坐事,出為集州刺史,俄召拜天官侍郎。聖歷初,遷鳳閣侍郎、同鳳閣鸞台三品。味道善敷奏,多識台閣故事,然而前後居相位數載,竟不能有所發明,但脂韋其間,苟度取容而已。嘗謂人曰「處事不欲決斷明白,若有錯誤,必貽咎譴,但模稜以持兩端可矣。」時人由是號為「蘇模稜」。   長安中,請還鄉改葬其父,優制令州縣供其葬事。味道因此侵毀鄉人墓田,役使過度,為憲司所劾,左授坊州刺史。未幾,除益州大都督府長史。神龍初,以親附張易之,昌宗貶授郿州剌史。俄而復為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未行而卒,年五十八,贈冀州刺史。味道與其弟太子洗馬味玄甚相友愛,味玄若請托不諧,輒面加凌折,味道對之怡然,不以為忤,論者稱焉。有文集行於代。   李嶠,趙州贊皇人,隋內史侍郎元操從曾孫也。代為著姓,父鎮惡,襄城令。嶠早孤,事母以孝聞。為兒童時,夢有神人遺之雙筆,自是漸有學業。弱冠舉進士,累轉監察御史。時嶺南邕、嚴二州首領反叛,發兵討擊,高宗令嶠往監軍事。嶠乃宣朝旨,特赦其罪,親入獠洞以招諭之。叛者盡降,因罷兵而還,高宗甚嘉之。累遷給事中。時酷吏來俊臣構陷狄仁傑、李嗣真、裴宣禮等三家,奏請誅之,則天使嶠與大理少卿張德裕、侍御史劉憲覆其獄。德裕等雖知其枉,懼罪,並從俊臣所奏,嶠曰:「豈有知其枉濫而不為申明哉!孔子曰:『見義不為,無勇也。』」乃與德裕等列其枉狀,由是忤旨,出為潤州司馬。詔入,轉鳳閣舍人。則天深加接待,朝廷每有大手筆,皆特令嶠為之。   時初置右御史台,巡按天下,嶠上疏陳其得失曰:   陛下創置右台,分巡天下,察吏人善惡,觀風俗得失,斯政途之綱紀,禮法之準繩,無以加也。然猶有未折衷者,臣請試論之。夫禁綱尚疏,法令宜簡,簡則法易行而不煩雜,疏則所羅廣而無苛碎。竊見垂拱二年諸道巡察使所奏科目,凡有四十四件,至於別准格敕令察訪者,又有三十餘條。而巡察使率是三月已後出都,十一月終奏事,時限迫促,簿書填委,晝夜奔逐,以赴限期。而每道所察文武官,多至二千餘人,少者一千已下,皆須品量才行,褒貶得失,欲令曲盡行能,則皆不暇。此非敢墮於職而慢於官也,實才有限而力不及耳。臣望量其功程,與其節制,使器周於用,力濟於時,然後進退可以責成,得失可以精核矣。   又曰:   今之所察,但准漢之六條,推而廣之,則無不包矣。無為多張科目,空費簿書。且朝廷萬機,非無事也,機事之動,恆在四方,是故冠蓋相望,郵驛繼踵。今巡使既出,其他外州之事,悉當委之,則傳驛大減矣。然則御史之職,故不可得閒,自非分州統理,無由濟其繁務。有大小相兼,率十州置御史一人,以週年為限,使其親至屬縣,或入閭裡,督察奸訛,觀采風俗,然後可以求其實效,課其成功。若此法果行,必大裨政化。且御史出持霜簡,入奏天闕,其於勵已自修,奉職存憲,比於他吏,可相百也。若其按劾奸邪,糾擿欺隱,比於他吏,可相十也。陛下試用臣言,妙擇賢能,委之心膂,假溫言以制之,陳賞罰以勸之,則莫不盡力而效死矣。何政事之不理,何禁令之不行,何妖孽之敢興?   則天善之。乃下制分天下為二十道,簡擇堪為使者。會有沮議者,竟不行。尋知天官侍郎事,遷麟台少監。   聖歷初,與姚崇偕遷同鳳閣鸞台平章事,俄轉鸞台侍郎,依舊平章事,兼修國史。久視元年,嶠舅天官侍郎張錫入知政事,嶠轉成均祭酒,罷知政事及修史,舅甥相繼在相位,時人榮之。嶠尋檢校文昌左丞、東都留守。長安三年,嶠復以本官平章事,尋知納言事。明年,遷內史。嶠後固辭煩劇,復拜成均祭酒,平章事如故。   長安末,則天將建大像於白司馬阪,嶠上疏諫之,其略曰:「臣以法王慈敏,菩薩護持,唯擬饒益眾生,非要營修土木。伏聞適像,稅非戶口,錢出僧尼,不得州縣祗承,必是不能濟辦,終須科率,豈免勞擾!天下編戶,貧弱者眾,亦有傭力客作以濟餱糧,亦有賣捨貼田以供王役。造像錢見有一十七萬餘貫,若將散施,廣濟貧窮,人與一千,濟得一十七萬餘戶。拯饑寒之弊,省勞役之勤,順諸佛慈悲之心,沾聖君亭育之意,人神胥悅,功德無窮。」疏奏不納。   中宗即位,嶠以附會張易之兄弟,出為豫州刺史。未行,又貶為通州刺史。數月,徵拜吏部侍郎,封贊皇縣男。無幾,遷吏部尚書,進封縣公。神龍二年,代韋安石為中書令。初,嶠在吏部時,志欲曲行私惠。冀得復居相位奏置員外官數千人。至是官僚倍多,府庫減耗,乃抗表引咎辭職,並陳利害十餘事。中宗以嶠昌言時政之失,輒請罷免,手制慰諭而不允,尋令復居舊職。三年,又加修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封趙國公。景龍三年,罷中書令,以特進守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   睿宗即位,出為懷州刺史,尋以年老致仕。初,中宗崩,嶠密表請處置相王諸子,勿令在京。及玄宗踐祚,宮內獲其表,以示侍臣。或請誅之,中書令張說曰:「嶠雖不辯逆順,然亦為當時之謀,吠非其主,不可追討其罪。」上從其言,乃下制曰:「事君之節,危而不變,為臣則忠,貳乃無赦。特進、趙國公李嶠,往緣宗、韋弒逆,朕恭行戡定,揖讓之際,天命有歸,嶠有窺覦,不知逆順,狀陳詭計,朕親覽焉。以其早負辭學,累居台輔,妨而莫言,,特掩其惡。今忠邪既辨,具物惟新,賞罰倘乖,下人安勸?雖經赦令,猶宜放斥,矜其老疾,俾遂餘生,宜聽隨子虔州刺史暢赴任。」尋起為盧州別駕而卒。有文集五十卷。   崔融,齊州全節人。初,應八科舉擢第。累補宮門丞,兼直崇文館學士。中宗在春宮,制融為侍讀,兼侍屬文,東朝表疏,多成其手。聖歷中,則天幸嵩岳,見融所撰《啟母廟碑》,深加歎美,及封禪畢,乃命融撰朝觀碑文。自魏州司功參軍擢授著作佐郎,尋轉右史。聖歷二年,除著作郎,仍兼右史內供奉。四年,遷鳳閣舍人。久視元年,坐忤張昌宗意,左授婺州長史。頃之,昌宗怒解,又請召為春官郎中,知制誥事。長安二年,再遷鳳閣舍人。三年,兼修國史。時有司表稅關市,融深以為不可,上疏諫曰:   伏見有司稅關市事條,不限工商,但是行人盡稅者,臣謹按《周禮》九賦,其七日「關市之賦」。竊惟市縱繁巧,關通末游,欲令此徒止抑,所以鹹增賦稅。臣謹商度今古,料量家國,竊將為不可稅。謹件事跡如左,伏惟聖旨擇焉。   往古之時,淳樸未散,公田籍而不稅,關防譏而不征。中代已來,澆風驟進,桑麻疲弊,稼穡辛勤,於是各徇通財,爭趨作巧,求徑捷之欲速,忘歲計之無餘。遂使田萊日荒,倉廩不積,蠶織休廢。弊縕闕如,饑寒猥臻,亂離斯起。先王懲其若此,所以變古隨時,依本者恆科,占末者增稅。夫關市之稅者,謂市及國門,關門者也,唯斂出入之商賈,不稅來往之行人。今若不論商人,通取諸色,事不師古,法乃任情。悠悠末代,於何瞻仰;濟濟盛朝,自取嗤笑。雖欲憲章姬典,乃是違背《周官》。臣知其不可者一也。   臣謹案《易》《系辭》稱:「庖羲氏沒,神農氏作,日中為市,致天下之人,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班志》亦云:「財者,帝王聚人守位,養成群生,奉順天德,理國安人之本也。仕農工商,四人有業。學以居位曰仕,辟士殖谷曰農,作巧成器曰工,通財鬻貨曰商。聖王量能授事,四人陳力受職。」然則四人各業久矣。今復安得動而搖之!蕭何云:「人情一定,不可復動。」班固又云:曹參相齊,齊國安集,大稱賢相。參去,屬其後相曰:「以齊獄市為寄,慎勿擾也。」後相曰:「理無大於此者乎?」參曰:「不然。夫獄市者,所以並容也,今若擾之,奸人安所容乎?吾是以先之。」夫獄市,兼受善惡。若窮極,奸人無所容竄;奸人無所容竄,久且為亂。秦人極刑而天下叛,孝武峻法而刑獄繁,此其效也。老子曰:「我無為而人自化,我好靜而人自正。」參欲以道化其本,不欲擾其末。臣知其不可者二也。   四海之廣,九州之雜。關必據險路,市必憑要津。若乃富商大賈,豪宗惡少,輕死重義,結黨連群,喑鳴則彎弓,睚眥則挺劍。小有失意,且猶如此,一旦變法,定是相驚。乘茲困窮,或致騷動,便恐南走越,北走胡,非唯流逆齊人,亦自攪亂殊俗。又如邊徼之地,寇賊為鄰,興胡之旅,歲月相繼,倘同科賦,致有猜疑,一從散亡,何以制禁?求利雖切,為害方深。而有司上言,不識大體,徒欲益帑藏,助軍國,殊不知軍國益擾,帑藏逾空。臣知其不可者三也。   孟軻又云:「古之為關也,將以御暴;今之為關也,將以為暴。」今行者皆稅,本末同流。且如天下諸津,舟航所聚,旁通巴、漢,前指閩、越,七澤十藪,三江五湖,控引河洛,兼包淮海。弘舸巨艦,千軸萬艘,交貿往還,昧旦永日。今若江津河口,置鋪納稅,納稅則檢覆,檢覆則遲留。此津才過,彼鋪復止,非唯國家稅錢,更遭主司僦賂。船有大小,載有少多,量物而稅,觸途淹久。統論一日之中,未過十分之一,因此壅滯,必致吁嗟。一朝失利,則萬商廢業,萬商廢業,則人不聊生。其間或有輕訬任俠之徒,斬龍刺蛟之黨,鄱陽暴謔之客,富平悍壯之夫,居則藏鏹,出便竦劍。加之以重稅,因之以威脅,一旦獸窮則搏,鳥窮則攫,執事者復何以安之哉?臣知其不可者四也。   五帝之初,不可詳已;三王之後,厥有著雲;秦、漢相承,典章大備至如關市之稅,史籍有文。秦政以雄圖武力,捨之而不用也;漢武以霸略英才,去之而勿取也。何則?關為御暴之所,市為聚人之地,稅市則人散,稅關則暴興,暴興則起異圖,人散則懷不軌。夫人心莫不背善而樂禍,易動而難安。一市不安,則天下之市心搖矣;一關不安,則天下之關心動矣。況澆風久扇,變法為難,徒欲禁末流、規小利,豈知失玄默、亂大倫。魏、晉眇小,齊、隋齷齪,亦所不行斯道者也。臣知其不可者五也。   今之所以稅關市者,何也?豈不以國用不足,邊寇為虞,一行斯術,冀有殷贍然也!微臣敢借前箸以籌之。伏惟陛下當聖期,御玄菉,沉璧於洛,刻石於嵩,鑄寶鼎以窮奸,坐明堂而布政,神化廣洽,至德潛通。東夷暫驚,應時平殄;南蠻才動,計日歸降。西域五十餘國,廣輸一萬餘裡,城堡清夷,亭堠靜謐。比為患者,唯苦二蕃。今吐蕃請命,邊事不起,即目雖尚屯兵,久後疑成馳柝。獨有默啜,假息孤恩,惡貫禍盈,覆亡不暇。征役日已省矣,繁費日已稀矣,然猶下明制,遵太樸,愛人力,惜人財,王侯舊封,妃主新禮,所有支料,鹹令減削。此陛下以躬率先,堯、舜之用心也。且關中、河北,水旱數年,諸處逃亡,今始安輯,,倘加重稅,或慮相驚。況承平歲積,薄賦日久,俗荷深恩,人知自樂。卒有變法,必多生怨,生怨則驚擾,驚擾則不安,中既不安,外何能御?文王曰:「帝王富其人,霸王富其地,理國若不足,亂國若有餘。」古人有言:「帝王藏於天下,諸侯藏於百姓,農夫藏於庾,商賈藏於篋。」惟陛下詳之。必若師興有費,國儲多窘,即請倍算商客,加斂平人。如此則國保富強,人免憂懼,天下幸甚。臣知其不可者六也。   陛下留神系表,屬想政源,冒茲炎熾,早朝晏坐。一日二日,機務不遺,先天後天,虛心密應。時政得失,小子何知,率陳瞽辭,伏紙惶懼。   疏奏,則天納之,乃寢其事。   四年,除司禮少卿,仍知制誥。時張易之兄弟頗招集文學之士,融與納言李嶠、鳳閣侍郎蘇味道、麟台少監王紹宗等俱以文才降節事之。及易之伏誅,融左授袁州刺史。尋召拜國子司業,兼修國史。神龍二年,以預修《則天實錄》成,封清河縣子,賜物五百段,璽書褒美。融為文典麗,當時罕有其比,朝廷所須《洛出寶圖頌》、《則天哀冊文》及諸大手筆,並手敕付融。撰哀冊文,用思精苦,遂發病卒,時年五十四。以侍讀之恩,追贈衛州刺史,謚曰文。有集六十卷。二子禹錫、翹,開元中,相次為中書舍人。   盧藏用,字子潛,度支尚書承慶之侄孫也。父璥,有名於時,官至魏州司馬。藏用少以辭學著稱。初舉進士選,不調,乃著《芳草賦》以見意。尋隱居終南山,學辟榖、練氣之術。   長安中,征拜左拾遺。時則天將營興泰宮於萬安山,藏用上疏諫曰:   臣愚雖不達時變,竊嘗讀書,見自古帝王之跡眾矣。臣聞土階三尺,茅茨不翦,采椽不斫者,唐堯之德也;卑宮室,菲飲食,盡力於溝洫者,大禹之行也;惜中人十家之產,而罷露台之制者,漢文之明也。並能垂名無窮,為帝皇之烈。豈不以克念徇物,博施濟眾,以臻於仁恕哉!今陛下崇台邃宇,離宮別館,亦已多矣。更窮人之力以事土木,臣恐議者以陛下為不憂人、務奉已也。   且頃歲已來,雖年谷頗登,而百姓未有儲蓄。陛下西幸東巡,人未休息,土木之役,歲月不空。陛下不因此時施德布化,復廣造宮苑,臣恐人未易堪。今左右近臣,多以順意為忠;朝廷具僚,皆以犯忤為患。至今陛下不知百姓失業,亦不知左右傷陛下之仁也。臣聞忠臣不避死亡之患,以納君於仁;明主不惡切直之言,以垂名千載。陛下誠能發明恕之制,以勞人為辭,則天下必以陛下為惜人力而苦己也。小臣固陋,不識忌諱,敢冒死上聞。乞下臣此章,與執事者議其可否,則天下幸甚。   神龍中,累轉起居舍人,兼知制誥,俄遷中書舍人。藏用常以俗多拘忌,有乖至理,乃著《析滯論》以暢其事,辭曰:   客曰:「天道玄微,神理幽化,聖人所以法象,眾庶由其運行。故大撓造甲子,容成著律歷,黃公裁變,玄女啟謨,八門御時,六神直事。從之者則兵強國富,違之者則將弱朝危,有同影響,若合符契。先生亦嘗聞之乎?   主人曰:「何為其然也?子所謂曲學所習,曘昧所守,徒識偏方之詭說,未究亨衢之通論。蓋《易》曰「先天不違」,《傳》稱「人神之主」。範圍不過,三才所以虛中;進退非邪,百王所以無外。故曰:「國之將興聽於人,將亡聽於神。」又曰:「禍福無門,唯人所召。人無釁焉,妖不自作。」由是言之,得喪興亡,並關人事;吉凶悔吝,無涉天時。且皇天無親,唯德是輔,為不善者,天降之殃。高宗修德,桑谷以變;宋君引過,法星退捨,此天道所以從人者也。古之為政者,刑獄不濫則人壽,賦斂蠲省則人富,法令有常則國靜,賞罰得中則兵強。所以禮者,士之所歸,賞者,士之所死,禮賞不倦,則士爭先。苟違此途,雖卜時行刑,擇日出令,必無成功矣。自叔世遷訛,俗多徼幸,競稱怪力,爭誦詭言,屈政教而就孤虛,棄信賞而從推步。附會前史,變易舊經,依托空文,以為征據。覆軍敗將者,則隱秘無聞;偶同幸中者,則共相文飾。豈唯德之增惑,亦乃學人自是。嗚呼,習俗訛謬,一至此焉!   昔者,甲子興師,非成功之日;往亡用事,異制勝之辰。人事苟修,何往不濟?至若環城自守,接陣重圍,無闕地形,不乖天道。若兵強將智,粟積城堅,雖復屢轉魁剛,頻移太歲,坐推白虎,行計貪狼,自符難斗之祥,多貽蟻附之困。故曰,任賢使能,則不時日而事利;明法審令,則不卜筮而事吉;養勞賞功,則不禱祠而得福。此所謂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太公犯雨,逆天時也,韓信背水,乖地利也,並存人事,俱成大業。削樹而斬龐涓,舉火而屠張郃,未必暗同歲德,冥會日游,俱運三門,並佔四殺。杜郵齒劍,抑唯計沮,垓下悲歌,實階剚印。若以並資厭勝,不事良圖,則長平盡坑,固須恆濟,襄城無□,亦可常保。是知拘而多忌,終喪大功;百姓與能,必遺小數。金雞玉鶴,方為楚國之殃;《萬畢》、《枕中》,適構淮南之禍。刻符指盜,反更亡身;被發邀神,翻招夷族。嗟乎,威斗赭鞭,不禳赤伏之運;築城斷罔,何救素靈之哭!火災不驗,裨灶無力以窺天;超乘階凶,王孫取監於觀德。九征九變,是曰長途;人謀鬼謀,良歸有道。此並經史陳跡,賢聖通規,仁遠乎哉,詎宜滯執?   客乃蹙然避席曰:「鄙人困蒙,不階至道,請事斯語,歸於正途。而今而後,焚蓍龜,毀律歷,廢六合,斥五行,浩然清慮,則將奚若?」答曰:「此所謂過猶不及也。夫甲子所以配日月,律歷所以通歲時,金木所以備法象,蓍龜所以筮吉凶。聖人以此神明德行,輔助謀猷,存之則協贊成功,執之則凝滯於物。消息之義,其在茲乎」!客於是循牆匍匐,帖然無氣,口去馱葞K,不知所以答矣。   景龍中,為吏部侍郎。藏用性無挺特,多為權要所逼,頗隳公道。又遷黃門侍郎,兼昭文館學士,轉工部侍郎、尚書右丞。先天中,坐托附太平公主,配流嶺表。開元初,起為黔州都督府長史,兼判都督事,未行而卒,年五十餘。有集二十卷。   藏用工篆隸,好琴棋,當時稱為多能之士。少與陳子昂、趙貞固友善,二人並早卒,藏用厚撫其子,為時所稱。然初隱居之時,有貞儉之操,往來於少室、終南二山,時人稱為「隨駕隱士」;及登朝,趑趄詭佞,專事權貴,奢靡淫縱,以此獲譏於世。   徐彥伯,兗州瑕丘人也。少以文章擅名,河北道安撫大使薛元超表薦之,對策擢第,累轉蒲州司兵參軍。時司戶韋暠善判事,司士李亙工於翰札,而彥伯以文辭雅美,時人謂之「河中三絕」。   彥伯聖歷中累除給事中,時王公卿士多以言語不慎,密為酷吏周興、來俊臣等所陷,彥伯乃著《樞機論》以誡於代,其辭曰:   《書》曰:「唯口起羞,惟甲胃起戎。」又云:「齊乃位,度乃口。」《易》曰:「慎言語,節飲食。」又云:「出其言善,千里應之;出其言不善,千里違之。」《禮》亦云:「可言也,不可行也,君子不言也;可行也,不可言也,君子不行也。」嗚呼!先聖知言之為大也,知言之為急也,精微以勸之,典謨以告之,禮經以防之。守名教者,何可不修其詁訓而服其糟粕乎?故曰:「言語者,君子之樞機,動則物應,物應則得失之兆見也。得之者江海比鄰,失之者肝膽楚、越,然後知否泰榮辱,繫於言乎!   夫言者,德之柄也,行之主也,志之端也,身之文也,既可以濟身,亦可以覆身。故中庸鏤其心,右階銘其背,南容復於白圭,箕子疇於《洪範》,良有以也。是以掎摭瑕玷,參詳躁競,審無常以階亂,將不密以致危。利生於口,森然覆邦之說;道不由衷,變彼如簧之刺。。可不懼之哉!其有識暗邪正,慮微形朕,破金湯之龠,封禍亂之根,用詀讘為全計,以號□為令德。至若梧宮問答,荊、齊所以奔命;韓、魏加肘,智伯所以危殘。蔡侯繩息媯也,亟招甲兵之罰;鄭曼圖宗卿也,而受鼎鑊之誅。史遷輕議,終下蠶室;張紘說,更齒龍淵。凡此過言,其流匪一。或穢猶糞土,或動成刀劍,或苟且其心,或脂膏其吻。挾邪作蠱,守之而不懈;往輒破的,去之而彌遠。亦可異韓廬聚音,釐也群吠,得死為幸,何循名之立乎?雖復伯玉沮顏,追謝於元凱,蔣濟貽恨,失譽於王陵,犀首沒齒於季章,曹瞞齰舌於劉主,當何及哉!孔子曰:「予欲無言。」又云:「終身為善一言敗之,惜也。」老子亦云:「多言數窮。」又云「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議人者也。」何聖人之深思偉慮,杜漸防萌之至乎!   夫不可言而言者曰狂,可言而不言者曰隱。鉗舌拱默,曷通彼此之懷;括囊而處,孰啟謨明之訓?則上言者,下聽也;下言者,上用也。睿哲之言,猶天地也,人覆燾而生焉;大雅之言,猶鐘鼓也,人考擊而樂焉。作以龜鏡,姬公之言也;出為金石,曾子之言也;存其家邦,國僑之言也;立而不朽,臧孫之言也。是謂德音,詣我宗極,滿於天下,貽厥後昆。殷宗甘之於酒醴,孫卿諭之以琴瑟,闕里重於四時,郢都輕其千乘。豈不韙哉,豈不休哉!但楙探世猷,克念丕訓,審思而應,精慮而動。謀其心以後發,擇其交以後談,不蹙趨於非黨,不屏營於詭遇。非先王之至德不敢行,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翦其諜諜之緒,撲其炎炎之勢。自然介爾景福,錫茲純嘏,則悔吝何由而生,怨惡何由而至哉?孔子曰:「終日行,不遺已患;終日言,不遺已憂。」如此乃可以言也。戒之哉,戒之哉!   神龍元年,遷太常少卿,兼修國史,以預修《則天實錄》成,封高平縣子,賜物五百段。未幾,出為衛州刺史,以善政聞,璽書勞勉。俄轉蒲州刺史,入為工部侍郎,尋除衛尉卿,兼昭文館學士。景龍三年,中宗親拜南郊,彥伯作《南郊賦》以獻,辭甚典美。景雲初,加銀青光祿大夫,遷右散騎常侍、太子賓客,仍兼昭文館學士。先天元年,以疾乞骸骨,許之。開元二年卒。彥伯事寡嫂甚謹,撫諸侄同於己子。自晚年屬文,好為強澀之體,頗為後進所效焉。有文集二十卷,行於時。   史臣曰:才出於智,行出於性。故文章巧拙,由智之深淺也;行義詭實,由性之善惡也。然則智性稟之於氣,不可使之強也。蘇味道、李嶠等,俱為輔相,各處穹崇。觀其章疏之能,非無奧贍;驗以弼諧之道,罔有貞純。故狄仁傑有言曰:「蘇、李足為文吏矣。」得非齷齪者乎!模稜之病,尤足可譏。崔融、盧藏用、徐彥伯等,文學之功,不讓蘇、李,知有守常之道,而無應變之機。規諫之深,崔比盧、徐,稍為優矣。   贊曰:房、杜、姚、宋,俱立大功。鹹以二族,譚為美風。蘇、李文學,一代之雄。有慚輔弼,稱之豈同。凡人有言,未必有德。崔與盧、徐,皆攻翰墨。文雖堪尚,義無可則。備位守常,斯言罔忒。   列傳四十五 睿宗諸子   ○皇帝憲 惠莊太子摠 惠文太子范 惠宣太子業 隋王隆悌   睿宗六子:昭成順聖皇后竇氏生玄宗,肅明順聖皇后劉氏生讓皇帝,宮人柳氏生惠莊太子,崔孺人生惠文太子,王德妃生惠宣太子,後宮生隋王隆悌。   讓皇帝憲,本名成器,睿宗長子也。初封永平郡王。文明元年,立為皇太子,時年六歲。及睿宗降為皇嗣,則天冊授成器為皇孫,與諸弟同日出閣,開府置官屬。長壽二年,改封壽春郡王,仍卻入閣。長安中,累轉左贊善大夫。加銀青光祿大夫。中宗即位,改封蔡王,遷宗正員外卿,加賜實封四百戶,通舊為七百戶。成器固辭不敢當大國,依舊為壽春郡王。   唐隆元年,進封宋王。其月,睿宗踐祚,拜左衛大將軍。時將建儲貳,以成器嫡長,而玄宗有討平韋氏之功,意久不定。成器辭曰:「儲副者,天下之公器,時平則先嫡長,國難則歸有功。若失其宜,海內失望,非社稷之福。臣今敢以死請。」累日涕泣固讓,言甚切至。時諸王、公卿亦言楚王有社稷大功,合居儲位。睿宗嘉成器之意,乃許之。玄宗又以成器嫡長,再抗表固讓,睿宗不許。乃下制曰:「左衛大將軍、宋王成器,朕之元子,當踐副君。以隆基有社稷大功,人神僉屬,由是朕前懇讓,言在必行。天下至公,誠不可奪。爰符立季之典,庶協從人之願。成器可雍州牧、揚州大都督、太子太師,別加實封二千戶。賜物五千段、細馬二十匹、奴婢十房、甲第一區、良田三十頃。」其年十一月拜尚書左僕射,尋遷司徒,其太師、都督並如故。明年,表讓司徒,拜太子賓客,兼揚州大都督如故。   時太平公主陰有異圖,姚元之、宋璟等請出成器及申王成義為刺史,以絕謀者之心。由是成器以司徒兼蒲州刺史。玄宗嘗制一大被長枕,將與成器等共申友悌之好,睿宗知而大悅,累加賞歎。   先天元年八月,進封司空。及玄宗討平蕭至忠、岑羲等,成器又進位太尉,依舊兼揚州大都督,加實封一千戶。月餘,加授開府儀同三司,其太尉、揚州大都督並停。開元初,歷岐州刺史,開府如故。四年,避昭成皇后尊號,改名憲,封為寧王,實封累至五千五百戶。又歷澤、、涇等州刺史。   初,玄宗兄弟聖歷初出閤,列第於東都積善坊,五人分院同居,號「五王宅」。大足元年,從幸西京,賜宅於興慶坊,亦號「五王宅」。及先天之後,興慶是龍潛舊邸,因以為宮。憲於勝業東南角賜宅,申王摠、岐王范於安興坊東南賜宅,薛王業於勝業西北角賜宅,邸第相望,環於宮側。玄宗於興慶宮西南置樓,西面題曰花萼相輝之樓,南面題曰勤政務本之樓。玄宗時登樓,聞諸王音樂之聲,鹹召登樓同榻宴謔,或便幸其第,賜金分帛,厚其歡賞。諸王每日於側門朝見,歸宅之後,即奏樂。縱飲,擊球鬥雞,或近郊從禽,或別墅追賞,不絕於歲月矣。游踐之所,中使相望,以為天子友悌,近古無比,故人無間然。   玄宗既篤於昆季,雖有讒言交構其間,而友愛如初。憲尤恭謹畏慎,未曾干議時政及與人交結,玄宗尤加信重之。嘗與憲及岐王范等書曰:「昔魏文帝詩云:『西山一何高,高處殊無極。上有兩仙童,不飲亦不食。賜我一丸藥,光耀有五色。服藥四五日,身輕生羽翼。』朕每思服藥而求羽翼,何如骨肉兄弟天生之羽翼乎!陳思有超代之才,堪佐經綸之務,絕其朝謁,卒令憂死。魏祚未終,遭司馬宣王之奪,豈神丸之效也!虞舜至聖,拾象傲之愆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此為帝王之軌則,於今數千歲,天下歸善焉。朕未嘗不廢寢忘食欽歎者也,頃因餘暇,妙選仙經,得此神方,古老云『服之必驗』。今分此藥,願與兄弟等同保長齡,永無限極。」   憲,開元九年兼太常卿。十四年,停太常卿,依舊為開府儀同三司。二十一年,復拜太尉。二十八年冬,憲寢疾,上令中使送醫藥及珍膳,相望於路,僧崇一療憲稍瘳,上大悅,特賜緋袍魚袋,以賞異崇一。時申王等皆先薨,唯憲獨在,上尤加恩貸。每年至憲生日,必幸其宅,移時宴樂。居常無日不賜酒酪及異饌等,尚食總監及四方有所進獻,食之稍甘,即皆分以賜之。憲嘗奏請年終錄付史館每年至數百紙。   二十九年冬,京城寒甚,凝霜封樹,時學者以為《春秋》「雨木冰」即此是,亦名樹介,言其象介冑也。憲見而歎曰:「此俗謂樹稼者也。諺曰:『樹稼,達官怕。』必有大臣當之,吾其死矣。」十一月薨,時年六十三。上聞之,號叫失聲,左右皆掩涕。翌日,下制曰:   能以位讓,為吳太伯,存則用成其節,歿則當表其賢,非常之稱,旌德斯在。故太尉、寧王憲,誕含粹靈,允膺大雅。孝悌之至,本乎中誠;仁和之深,非因外獎。率由禮度,雅尚文儒。謙以自牧,樂以為善。比兩獻而有光,與《二南》而合德。自出臨方鎮,入配台階,逾勵忠勤,益聞周慎。實謂永為籓屏,以輔邦家。曾不籥遺,奄焉殂沒,友於之痛,震慟良深。惟王朕之元昆,合升王嗣,以朕奉先朝之睿略,定宗社之阽危,推而不居,請予主鬯,又承慈旨,焉敢固違。不然者,則宸極之尊,豈歸於薄德。茂行若此,易名是憑,自非大號,孰副休烈。按謚法推功尚善曰「讓」,德性寬柔曰「讓」,敬追諡曰讓皇帝,宜令所司擇曰備禮冊命。   憲長子汝陽郡王璡又上表懇辭,盛陳先意,謙退不敢當帝號,手制不許。及冊斂之日,內出御衣一副,仍令右監門大將軍高力士繼手書置於靈座之前,其書曰:   隆基白:一代兄弟,一朝存歿,家人之禮,是用申情,興言感思,悲涕交集。大哥孝友,近古莫儔,嘗號五王,同開邸第。遠自童幼,洎乎長成。出則同游,學則同業,事均形影,無不相隨。頃以國步艱危,義資克定,先帝御極,日月照臨。大哥嫡長,合當儲貳,以功見讓,爰在薄躬。既嗣守紫宸,萬機事總,聽朝之暇,得展於懷。十數年間,棣華凋落,謂之手足,唯有大哥。令復淪亡,眇然無對,以茲感慕,何恨如之。然以厥初生人,孰不殂謝?所貴光昭德行,以示崇高,立德立名,斯為不朽。大哥事跡。身歿讓存,故冊曰讓皇帝,神之昭格,當茲寵榮。況庭訓傳家,璡等申讓,善述先志,實有遺風,成其美也。恭惟緒言,恍焉如在,寄之翰墨,悲不自勝。   又制追贈憲妃元氏為恭皇后,祔葬於橋陵之側。及將葬,上遣中使敕璡等務令儉約,送終之物,皆令眾見。所司請依諸陵舊例,壙內置千味食。監獲使、左僕射裴耀卿奏曰:「尚食所料水陸等味一千餘種,每色瓶盛,安於藏內,皆是非時瓜果及馬牛驢犢獐鹿等肉,並諸藥酒三十餘色。儀注禮料,皆無所憑。臣據禮司所料,奠祭相次,事無不備,典制分明。天恩每申讓帝之志,務令儉約,禮外加數,竊恐不安。又非時之物,馬犢驢等並野味魚雁鵝鷗之屬,所用銖兩,動皆宰殺,盛夏胎養,聖情所禁。又須造作什物,動逾千計,求征市井,實謂煩勞。千味不供,禮無所闕。伏望依禮減省,以取折衷。」制從之。及發引,時屬大雨,上令慶王澤已下泥中步送十數里,制號其墓為惠陵。   憲凡十子:璡、嗣莊、琳、□、珣、瑀、玢、珽、琯、璀等十人,歷官封襲。璡,封汝陽郡王,歷太僕卿,與賀知章、褚庭誨為詩酒之交。天寶初,終父喪,加特進。九載卒,贈太子太師。嗣莊,封濟陰郡王,早卒。琳,封嗣寧王,歷秘書員外監。從玄宗幸蜀郡,至德二載卒。   □,封嗣申王。珣,封同安郡王。珣修身淳謹,不自矜貴,閨門之內,常默如也。開元二十五年薨,玄宗甚悼之,輟朝三日。制曰:「猶子之恩,特深於情禮;睦親之義,必備於哀榮。同安郡王珣,稟氣淳和,執心忠順,邦國垣翰,宗枝羽儀。磐石疏封,將期永固;逝川不捨,俄歎促齡。悼往之懷,因心所切,宜增寵命,用飾幽泉。可贈太子少保。葬事官給,陪葬橋陵。」瑀,封漢中王,歷都水使者、恆王府司馬、衛尉員外卿。瑀早有才望,偉儀表。初為隴西郡公。天寶十五載,從玄宗幸蜀,至漢中,因封漢中王,仍加銀青光祿大夫、漢中郡太守。乾元二年,以特進試太常卿,送寧國公主至回紇,充冊立使。玢,蒼梧郡開國公,歷銀青光祿大夫、秘書監員外置同正員。卒,贈江陵大都督。珽,封晉昌郡開國公。琯,魏郡開國公。璀,文安郡開國公。天寶十一載,珽、琯、璀並食邑三千戶。   惠莊太子摠,睿宗第二子也。本名成義。母柳氏,掖庭宮人。   摠之初生,則天嘗以示僧萬回。萬回曰:「此兒是西域大樹之精,養之宜兄弟。」則天甚悅,始令列於兄弟之次。垂拱三年,封恆王。尋卻入閤,改封衡陽郡王,累授尚衣奉御。神龍元年,加賜實封二百戶,通前五百戶,遷司農少卿,加銀青光祿大夫。睿宗踐祚,進封申王,遷右衛大將軍。景雲元年七月,遷殿中監,兼檢校右衛大將軍。二年,轉光祿卿、右金吾衛大將軍。先天元年七月,加實封一千戶。八月,行司徒,兼益州大都督。開元二年,帶司徒兼幽州刺史。俄避昭成太后之稱,改名摠。歷鄧、虢、絳三州刺史。八年,因入朝,停刺史,依舊為司徒。性弘裕,儀形環偉,善於飲啖。十二年,病薨,冊贈惠莊太子,陪葬橋陵。無子。初養讓帝子珣,封同安郡王,先卒。天寶三載,又以讓帝子□為嗣申王,授鴻臚員外卿。   惠文太子范,睿宗第四子也。本名隆范,後避玄宗連名,改單稱范。初封鄭王,尋改封衛王。長壽二年,隨例卻入閤,徙封巴陵郡王,累授尚食奉御。神龍元年,遷太府員外少卿,加賜實封二百戶,通前五百戶。景龍年,兼隴州別駕,加銀青光祿大夫。睿宗踐祚,進封岐王,又加實封五百戶,拜太常卿,兼左羽林大將軍。先天二年,從上討竇懷貞、蕭至忠等,以功加賜實封滿五千戶,下制褒美。開元初,拜太子少師,帶本官,歷絳、鄭、岐三州刺史。八年,遷太子太傅。   范好學工書,雅愛文章之士,士無貴賤,皆盡禮接待。與閻朝隱、劉庭琦、張諤、鄭繇篇題唱和,又多聚書畫古跡,為時所稱。時上禁約王公,不令與外人交結。駙馬都尉裴虛己坐與范游宴,兼私挾讖緯之書,配徙嶺外。萬年尉劉庭琦、太祝張諤皆坐與范飲酒賦詩,黜庭琦為雅州司戶,諤為山茌丞。然上未嘗間范,恩情如初,謂左右曰:「我兄弟友愛天至,必無異意,只是趨競之輩,強相托附耳。我終不以纖芥之故責及兄弟也。」時王毛仲等本起微賤,皆崇貴傾於朝廷,諸王每相見,假立引待,獨范見之色莊。十四年,病薨。上哭之甚慟,輟朝三日,為之追福,手寫《老子經》,徹膳累旬,百僚上表勸喻,然後復常。開元十四年,命工部尚書、攝太尉盧從願冊贈王為惠文太子,陪葬橋陵。   一子瑾,封河東郡王,官至太僕卿。冒於酒色,竟暴卒,贈太子少師。   天寶三載,又以惠宣太子男略陽公珍為嗣岐王、銀青光祿大夫、宗正員外卿。上元二年,珍與硃融善。珍儀表偉如,頗類玄宗,融乃誘崔昌、趙非熊等並中官六軍人同謀逆。融謂金吾將軍邢濟曰:今城中草草,關外近寇憑凌,若何?」濟曰:「我金吾,天子押衙,死生隨之,安能自脫?」融曰:「有一人,足下見之自當知,縱不出城亦無慮。」乃引以見珍。濟奏之,乃令御史中丞敬羽訊之。珍賜死。其同謀右武衛將軍竇如玢、試都水使者崔昌、右羽林軍大將軍劉從諫、蔚州長鎮將硃融、右衛將軍胡冽、直司天台通玄院高抱素、右司御率府率魏兆、內侍省內謁者監王道成等九人,特宜斬決。試太子洗馬兼知司天台冬官正事趙非熊、陳王府長史陳閎、楚州司馬張昂、右武衛兵曹焦自榮、前鳳翔府郿縣主簿李屺、國子監廣文進士張奐等六人,特宜決殺。駙馬都尉薛履謙預逆謀,宜賜自盡。乃以濟兼桂州都督、侍御史,充桂管防禦都使。左散騎常侍張鎬坐與交通,貶辰州司戶。鄭繇者,鄭州滎陽人,北齊吏部尚書述五代孫也。工五言詩。開元初,范為岐州刺史,繇為長史,范失白鷹,繇為《失白鷹詩》,當時以為絕唱。後為湖州刺史。子審亦善詩詠,乾元中任袁州刺史。   惠宣太子業,睿宗第五子也。本名隆業,後單名業。垂拱三年,封趙王,開府置官屬。長壽二年,隨例卻入閤,改封中山郡王,累授都水使者,尋又改封彭城郡王。神龍元年,加賜實封二百戶,通前五百戶。景龍二年,兼陳州別駕。銀青光祿大夫、太僕少卿,別駕如故。睿宗即位,進封薛王,加封滿一千戶,拜秘書監,兼右羽林大將軍。俄轉宗正卿。睿宗以業好學而授秘書監。及玄宗誅蕭至忠、岑羲等,業以翊從之功,加實封通舊為五千戶。開元初,歷太子少保、同涇豳衛虢等州刺史。八年,遷太子太保。   初,業母早終,從母賢妃親鞠養之。至是,迎賢妃出就外宅,事之甚謹。業同母妹淮陽、涼國二公主亦早卒,業撫愛其子,逾於己子。上以業孝友,特加親愛。業嘗疾病,上親為祈禱,及愈,車駕幸其第,置酒宴樂,更為初生之歡。玄宗賦詩曰:「昔見漳濱臥,言將人事違。今逢誕慶日,猶謂學仙歸。棠棣花重滿,鴒原鳥再飛。」其恩意如此。   十三年,上嘗不豫,業妃弟內直郎韋賓與殿中監皇甫恂私議休咎。事發,玄宗令杖殺韋賓,左遷皇甫恂為錦州刺史。妃惶懼,降服待罪,業亦不敢入謁。上遽令召之,業至階下,逡巡請罪。上降階就執其手曰:「吾若有心猜阻兄弟者,天地神明,所共咎罪。」乃歡宴久之。仍慰諭妃,令復其位。二十一年,業進拜司徒。二十二年正月,薨,冊贈惠宣太子,陪葬橋陵。有子十一人。   瑗樂安郡王,蚸鰫v正卿、滎陽郡王,琄封嗣薛王,珍嗣岐王。琄為金紫光祿大夫、鴻臚卿同正員。天寶五載,坐舅刑部尚書韋堅為右相李林甫所構,貶夷陵郡別駕長任。母隨琄,竟以憂死。七載,琄於夜郎安置,後移南浦郡。十四載,安祿山反,赴於西京。   隋王隆悌,睿宗第六子也。初封汝南郡王。長安初,拜尚乘直長。早薨。睿宗踐極,追封隋王,贈荊州大都督。無子。   史臣曰:夫得天下而治者,其道舒而有變;讓天下而退者,其道卷而常存。何者?飛龍在天,舒也;亢龍有悔,變也。讓皇帝守無咎於或躍,利終吉於勞謙,其用有光,其聞莫朽。惠莊、惠文、惠宣、隋王等,或守常而獲免,終保皇枝;或過望而包羞,竟塵青史。略陽公信魁偉之狀,起圖謀之心,福善禍淫,宜哉不令。   贊曰:謙而受益,讓以成賢。唐屬之美,憲得其先。長不居震,剛不乘乾。讓之大者,胡可比焉。摠、范已降,同氣連枝。性習何遠,非革即睽。有善有惡,禍福不欺。   列偉第四十六   ○姚崇 宋璟   姚崇,本名元崇,陝州硤石人也。父善意,貞觀中,任巂州都督。元崇為孝敬挽郎,應下筆成章舉,授濮州司倉,五遷夏官郎中。時契丹寇陷河北數州,兵機填委,元崇剖析若流,皆有條貫。則天甚奇之,超遷夏官侍郎,又尋同鳳閣鸞台平章事。   聖歷初,則天謂侍臣曰:「往者周興、來俊臣等推勘詔獄,朝臣遞相牽引,鹹承反逆,國家有法,朕豈能違。中間疑有枉濫,更使近臣就獄親問,皆得手狀,承引不虛,朕不以為疑,即可其奏。近日周興、來俊臣死後,更無聞有反逆者,然則以前就戮者,不有冤濫耶?」元崇對曰:「自垂拱已後,被告身死破家者,皆是枉酷自誣而死。告者特以為功,天下號為羅織,甚於漢之黨錮。陛下令近臣就獄問者,近臣亦不自保,何敢輒有動搖?被問者若翻,又懼遭其毒手,將軍張虔勖、李安靜等皆是也。賴上天降靈,聖情發寤,誅鋤凶豎,朝廷乂安。今日已後,臣以微軀及一門百口保見在內外官更無反逆者。乞陛下得告狀,但收掌,不須推問。若後有征驗,反逆有實,臣請受知而不告之罪。」則天大悅曰:「以前宰相皆順成其事,陷朕為淫刑之主。聞卿所說,甚合朕心。」其日,遣中使送銀千兩以賜元崇。   時突厥叱利元崇構逆,則天不欲元崇與之同名,乃改為元之。俄遷鳳閣侍郎,依舊知政事。   長安四年,元之以母老,表請解職侍養,言甚哀切,則天難違其意,拜相王府長史,罷知政事,俾獲其養。其月,又令元之兼知夏官尚書事、同鳳閣鸞台三品。元之上言:「臣事相王,知兵馬不便。臣非惜死,恐不益相王。」則天深然其言,改為春官尚書。是時,張易之請移京城大德僧十人配定州私置寺,僧等苦訴,元之斷停,易之屢以為言,元之終不納。由是為易之所譖,改為司僕卿,知政事如故,使充靈武道大總管。   神龍元年,張柬之、桓彥范等謀誅易之兄弟,適會元之自軍還都,遂預謀,以功封梁縣侯,賜實封二百戶。則天移居上陽宮,中宗率百官就閤起居,王公已下皆欣躍稱慶,元之獨嗚咽流涕。彥范、柬之謂元之曰:「今日豈是啼泣時!恐公禍從此始。」元之曰:「事則天歲久,乍此辭違,情發於衷,非忍所得。昨預公誅凶逆者,是臣子之常道,豈敢言功;今辭違舊主悲泣者,亦臣子之終節,緣此獲罪,實所甘心。」無幾,出為亳州刺史,轉常州刺史。   睿宗即位,召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尋遷中書令。時玄宗在東宮,太平公主干預朝政,宋王成器為閒廄使,岐王范、薛王業皆掌禁兵,外議以為不便。元之同侍中宋璟密奏請令公主往就東都,出成器等諸王為刺史,以息人心。睿宗以告公主,公主大怒。玄宗乃上疏以元之、璟等離間兄弟,請加罪,乃貶元之為申州刺史。再轉揚州長史、淮南按察使,為政簡肅,人吏立碑紀德。俄除同州刺史。先天二年,玄宗講武在新豐驛,召元之代郭元振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復遷紫微令。避開元尊號,又改名崇,進封梁國公。固辭實封,乃停其舊封,特賜新封一百戶。   先是,中宗時,公主外戚皆奏請度人為僧尼,亦有出私財造寺者,富戶強丁,皆經營避役,遠近充滿。至是,崇奏曰:「佛不在外,求之於心。佛圖澄最賢,無益於全趙;羅什多藝,不救於亡秦。何充、苻融,皆遭敗滅;齊襄、梁武,未免災殃。但發心慈悲,行事利益,使蒼生安樂,即是佛身。何用妄度奸人,令壞正法?」上納其言,令有司隱括僧徒,以偽濫還俗者萬二千餘人。   開元四年,山東蝗蟲大起,崇奏曰:「《毛詩》云:『秉彼蟊賊,以付炎火。』又漢光武詔曰:『勉順時政,勸督農桑,去彼蝗蜮,以及蟊賊。』此併除蝗之義也。蟲既解畏人,易為驅逐。又苗稼皆有地主,救護必不辭勞。蝗既解飛,夜必赴火,夜中設火,火邊掘坑,且焚且瘞,除之可盡。時山東百姓皆燒香禮拜,設祭祈恩,眼看食苗,手不敢近。自古有討除不得者,只是人不用命,但使齊心戮力,必是可除。」乃遣御史分道殺蝗。汴州刺史倪若水執奏曰:「蝗是天災,自宜修德。劉聰時除既不得,為害更深。」仍拒御史,不肯應命。崇大怒,牒報若水曰:「劉聰偽主,德不勝妖;今日聖朝,妖不勝德。古之良守,蝗蟲避境,若其修德可免,彼豈無德致然!今坐看食苗,何忍不救,因以饑饉,將何自安?幸勿遲回,自招悔吝。」若水乃行焚瘞之法,獲蝗一十四萬石,投汴渠流下者不可勝紀。時朝廷喧議,皆以驅蝗為不便,上聞之,復以問崇。崇曰:「庸儒執文,不識通變。凡事有違經而合道者,亦有反道而適權者。昔魏時山東有蝗傷稼,緣小忍不除,致使苗稼總盡,人至相食;後秦時有蝗,禾稼及草木俱盡,牛馬至相啖毛。今山東蝗蟲所在流滿,仍極繁息,實所稀聞。河北、河南,無多貯積,倘不收穫,豈免流離,事系安危,不可膠柱。縱使除之不盡,猶勝養以成災。陛下好生惡殺,此事請不煩出敕,乞容臣出牒處分。若除不得,臣在身官爵,並請削除。」上許之。黃門監盧懷慎謂崇曰:「蝗是天災,豈可制以人事?外議鹹以為非。又殺蟲太多,有傷和氣。今猶可復,請公思之。」崇曰:「楚王吞蛭,厥疾用瘳;叔敖殺蛇,其福乃降。趙宣至賢也,恨用其犬;孔丘將聖也,不愛其羊。皆志在安人,思不失禮。今蝗蟲極盛,驅除可得,若其縱食,所在皆空。山東百姓,豈宜餓殺!此事崇已面經奏定訖,請公勿復為言。若救人殺蟲,因緣致禍,崇請獨受,義不仰關。」懷慎既庶事曲從,竟亦不敢逆崇之意,蝗因此亦漸止息。   是時,上初即位,務修德政,軍國庶務,多訪於崇,同時宰相盧懷慎、源乾曜等,但唯諾而已。崇獨當重任,明於吏道,斷割不滯。然縱其子光祿少卿彝、宗正少卿異廣引賓客,受納饋遺,由是為時所譏。時有中書主書趙誨為崇所親信,受蕃人珍遺,事發,上親加鞫問,下獄處死。崇結奏其罪,復營救之,上由是不悅。其冬,曲赦京城,敕文時標誨名,令決杖一百,配流嶺南。崇自是憂懼,頻面陳避相位,薦宋璟皆獲進見。有人於洛水中獲自代。俄授開府儀同三司,罷知政事。   居月餘,玄宗將幸東都,而太廟屋壞,上召宋璟、蘇頲問其故,璟等奏言:「陛下三年之制未畢,誠不可行幸。凡災變之發,皆所以明教誡。陛下宜增崇大道,以答天意,且停幸東都。」上又召崇問曰:「朕臨發京邑,太廟無故崩壞,恐神靈誡以東行不便耶?」崇對曰:「太廟殿本是苻堅時所造,隋文帝創立新都,移宇文朝故殿造此廟,國家又因隋氏舊制,歲月滋深,朽蠹而毀。山有朽壞,尚不免崩,既久來枯木,合將摧折,偶與行期相會,不是緣行乃崩。且四海為家,兩京相接,陛下以關中不甚豐熟,轉運又有勞費,所以為人行幸,豈是無事煩勞?東都百司已作供擬,不可失信於天下。以臣愚見,舊廟既朽爛,不堪修理,望移神主於太極殿安置,更改造新廟,以申誠敬。車駕依前徑發。」上曰:「卿言正合朕意。」賜絹二百匹,令所司奉七廟神主於太極殿,改新廟,車駕乃幸東都。因令崇五日一參,仍入閤供奉,甚承恩遇。後又除太子少保,以疾不拜。九年薨,年七十二,贈揚州大都督,謚曰文獻。   璟崇先分其田園,令諸子侄各守其分,仍為遺令以誡子孫,其略曰:   古人云:富貴者,人之怨也。貴則神忌其滿,人惡其上;富則鬼瞰其室,虜利其財。自開闢已來,書籍所載,德薄任重而能壽考無咎者,未之有也。故范蠡、疏廣之輩,知止足之分,前史多之。況吾才不逮古人,而久竊榮寵,位逾高而益懼,恩彌厚而增憂。往在中書,遘疾虛憊,雖終匪懈,而諸務多闕。薦賢自代,屢有誠祈,人欲天從,竟蒙哀允。優遊園沼,放浪形骸,人生一代,斯亦足矣。田巴云:「百年之期,未有能至。」王逸少云:「俯仰之間,已為陳跡。」誠哉此言。   比見諸達官身亡以後,子孫既失覆廕,多至貧寒,斗尺之間,參商是競。豈唯自玷,乃更辱先,無論曲直,俱受嗤毀。莊田水碾,既眾有之,遞相推倚,或致荒廢。陸賈、石苞,皆古之賢達也,所以預為定分,將以絕其後爭,吾靜思之,深所歎服。   昔孔子亞聖,母墓毀而不修;梁鴻至賢,父亡席捲而葬。昔楊震、趙咨、盧植、張奐,皆當代英達,通識今古,鹹有遺言,屬以薄葬。或濯衣時服,或單帛幅巾,知真魂去身,貴於速朽,子孫皆遵成命,迄今以為美談。凡厚葬之家,例非明哲,或溺於流俗,不察幽明,鹹以奢厚為忠孝,以儉薄為慳惜,至令亡者致戮屍暴骸之酷,存者陷不忠不孝之誚。可為痛哉!可為痛哉!死者無知,自同糞土,何煩厚葬,使傷素業。若也有知,神不在柩,復何用違君父之令,破衣食之資。吾身亡後,可殮以常服,四時之衣,各一副而已。吾性甚不愛冠衣,必不得將入棺墓,紫衣玉帶,足便於身,念爾等勿復違之。且神道惡奢,冥塗尚質,若違吾處分,使吾受戮於地下,於汝心安乎?念而思之。   今之佛經,羅什所譯,姚興執本,與什對翻。姚興造浮屠於永貴裡,傾竭府庫,廣事莊嚴,而興命不得延,國亦隨滅。又齊跨山東,周據關右,周則多除佛法而修繕兵威,齊則廣置僧徒而依憑佛力。及至交戰,齊氏滅亡,國既不存,寺復何有?修福之報,何其蔑如!梁武帝以萬乘為奴,胡太后以六宮入道,豈特身戮名辱,皆以亡國破家。近日孝和皇帝發使贖生,傾國造寺,太平公主、武三思、悖逆庶人、張夫人等皆度人造寺,竟術彌街,鹹不免受戮破家,為天下所笑。經云:「求長命得長命,求富貴得富貴」,「刀尋段段壞,火坑變成池。」比求緣精進得富貴長命者為誰?生前易知,尚覺無應,身後難究,誰見有征。且五帝之時,父不葬子,兄不哭弟,言其致仁壽、無夭橫也。三王之代,國祚延長,人用休息,其人臣則彭祖、老聃之類,皆享遐齡。當此之時,未有佛教,豈抄經鑄像之力,設齋施佛之功耶?《宋書》《西域傳》,有名僧為《白黑論》,理證明白,足解沈疑,宜觀而行之。   且佛者覺也,在乎方寸,假有萬像之廣,不出五蘊之中,但平等慈悲,行善不行惡,則佛道備矣。何必溺於小說,惑於凡僧,仍將喻品,用為實錄,抄經寫像,破業傾家,乃至施身亦無所吝,可謂大惑也。亦有緣亡人造像,名為追福,方便之教,雖則多端,功德須自發心,旁助寧應獲報?遞相欺誑,浸成風俗,損耗生人,無益亡者。假有通才達識,亦為時俗所拘。如來普慈,意存利物,損眾生之不足,厚豪僧之有餘,必不然矣。且死者是常,古來不免,所造經像,何所施為?   夫釋迦之本法,為蒼生之大弊,汝等各宜警策,正法在心,勿效兒女子曹,終身不悟也。吾亡後必不得為此弊法。若未能全依正道,須順俗情,從初七至終七,任設七僧齋。若隨齋須佈施,宜以吾緣身衣物充,不得輒用余財,為無益之枉事,亦不得妄出私物,徇追福之虛談。   道士者,本以玄牝為宗,初無趨競之教,而無識者慕僧家之有利,約佛教而為業。敬尋老君之說,亦無過齋之文,抑同僧例,失之彌遠。汝等勿拘鄙俗,輒屈於家。汝等身沒之後,亦教子孫依吾此法雲。   十七年,重贈崇太子太保。崇長子彝,開元初光祿少卿。次子異,坊州刺史。少子弈,少而修謹,開元末,為禮部侍郎、尚書右丞。天寶元年,右相牛仙客薨,彝男閎為侍御史、仙客判官,見仙客疾亟,逼為仙客表,請以弈及兵部侍郎盧奐為宰相代己。其妻因中使奏之,玄宗聞而怒之,閎決死,弈出為永陽太守,奐為臨淄太守。玄孫合,登進士第,授武功尉,遷監察御史,位終給事中。   宋璟,邢州南和人,其先自廣平徙焉,後魏吏部尚書弁七代孫也。父玄撫,以璟貴,贈邢州刺史。璟少耿介有大節,博學,工於文翰。弱冠舉進士,累轉鳳閣舍人。當官正色,則天甚重之。長安中,幸臣張易之誣構御史大夫魏元忠有不順之言,引鳳閣舍人張說令證之。說將入於御前對覆,惶惑迫懼,璟謂曰:「名義至重,神道難欺,必不可黨邪陷正,以求苟免。若緣犯顏流貶,芬芳多矣。或至不測,吾必叩閤救子,將與子同死。努力,萬代瞻仰,在此舉也。」說感其言。及入,乃保明元忠,竟得免死。   璟尋遷左御史台中丞。張易之與弟昌宗縱恣益橫,傾朝附之。昌宗私引相工李弘泰觀占吉凶,言涉不順,為飛書所告。璟廷奏請窮究其狀,則天曰:「易之等已自奏聞,不可加罪。」璟曰:「易之等事露自陳,情在難恕,且謀反大逆,無容首免。請勒就御史台勘當,以明國法。易之等久蒙驅使,分外承恩,臣必知言出禍從,然義激於心,雖死不恨。」則天不悅。內史楊再思恐忤旨,遽宣敕令璟出。璟曰:「天顏咫尺,親奉德音,不煩宰臣擅宣王命。」則天意稍解,乃收易之等就台,將加鞫問。俄有特敕原之,仍令易之等詣璟辭謝,璟拒而不見,曰:「公事當公言之,若私見,則法無私也。」   璟嘗侍宴朝堂,時易之兄弟皆為列卿,位三品,璟本階六品,在下。易之素畏璟,妄悅其意,虛位揖璟曰:「公第一人,何乃下座?」璟曰:「才劣品卑,張卿以為第一人,何也?」當時朝列,皆以二張內寵,不名官,呼易之為五郎,昌宗為六郎。天官侍郎鄭善果謂璟曰:「中丞奈何呼五郎為卿?」璟曰:「以官言之,正當為卿;若以親故,當為張五。足下非易之家奴,何郎之有?鄭善果一何懦哉!」其剛正皆此類也。自是易之等常欲因事傷之,則天察其情,竟以獲免。   神龍元年,遷吏部侍郎。中宗嘉璟正直,仍令兼諫議大夫、內供奉,仗下後言朝廷得失。尋拜黃門侍郎。時武三思恃寵執權,嘗請托於璟,璟正色謂之曰:「當今復子明辟,王宜以侯就第,何得尚干朝政?王獨不見產、祿之事乎?」俄有京兆人韋月將上書訟三思潛通宮掖,將為禍患之漸,三思諷有司奏月將大逆不道,中宗特令誅之。璟執奏請按其罪狀,然後申明典憲,月將竟免極刑,配流嶺南而死。   中宗幸西京,令璟權檢校并州長史,未行,又帶本官檢校貝州刺史。時河北頻遭水潦,百姓饑餒,三思封邑在貝州,專使征其租賦,璟又拒而不與,由是為三思所擠。又歷杭、相二州刺史,在官清嚴,人吏莫有犯者。   中宗晏駕,拜洛州長史。睿宗踐祚,遷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玄宗在春宮,又兼右庶子,加銀青光祿大夫。先是,外戚及諸公主干預朝政,請托滋甚。崔湜、鄭愔相次典選,為權門所制,九流失敘,預用兩年員闕注擬,不足,更置比冬選人,大為士庶所歎。至是,璟與侍郎李乂、盧從願等大革前乂弊,取捨平允,銓綜有敘。   時太平公主謀不利於玄宗,嘗於光范門內乘輦伺執政以諷之,眾皆失色。璟昌言曰:「東宮有大功於天下,真宗廟社稷之主,安得有異議!」乃與姚崇同奏請令公主就東都。玄宗懼,抗表請加璟罪於等,乃貶璟為楚州刺史。無幾,歷魏、兗、冀三州刺史,河北按察使。遷幽州都督、兼御史大夫。尋拜國子祭酒,兼東都留守。歲余,轉京兆尹,復拜御史大夫,坐事出為睦州刺史,轉廣州都督,仍為五府經略使。廣州舊俗,皆以竹茅為屋,屢有火災。璟教人燒瓦,改造店肆,自是無復延燒之患,人皆懷惠,立頌以紀其政。   開元初,征拜刑部尚書。四年,遷吏部尚書,兼黃門監。明年,官名改易,為侍中,累封廣平郡公。其秋,駕幸東都,次永寧之崤谷,馳道隘狹,車騎停擁,河南尹李朝隱、知頓使王怡並失於部伍,上令黜其官爵。璟入奏曰:「陛下富有春秋,方事巡狩,一以墊隘,致罪二臣,竊恐將來人受艱弊。」於是遽令捨之。璟曰:「陛下責之,以臣言免之,是過歸於上而恩由於下。請且使待罪於朝,然後詔復其職,則進退得其度矣。」上深善之。俄又令璟與中書侍郎蘇頲為皇子制名及封邑,並公主等邑號。璟等奏曰:「王子將封三十餘國,周之麟趾,漢之犬牙,彼何足雲,於斯為盛。竊以郯、郟王等傍有古邑字,臣等以類推擇,謹件三十國名。又王子先有名者,皆上有『嗣』字,又公主邑號,亦選擇三十美名,皆文不害意,言足定體。又令臣等別撰一佳名及一美邑號者。七子均養,百王至仁,今若同等別封,或緣母寵子愛,骨肉之際,人所難言,天地之中,典有常度。昔袁盎降慎夫人之席,文帝竟納之,慎夫人亦不以為嫌,美其得久長之計。臣等故同進,更不別封,上彰覆載無偏之德。」上稱歎之。   七年,開府儀同三司王皎卒,及將築墳,皎子駙馬都尉守一請同昭成皇后父竇孝諶故事,其墳高五丈一尺。璟及蘇頲請一依禮式,上初從之。翌日,又令准孝諶舊例。璟等上言曰:   夫儉,德之恭;侈,惡之大。高墳乃昔賢所誡,厚葬實君子所非。古者墓而不墳,蓋此道也。凡人子於哀送之際,則不以禮制為思。故周、孔設齊斬緦免之差,衣衾棺郭之度,賢者俯就,私懷不果。且蒼梧之野,驪山之徒,善惡分區,圖史所載。眾人皆務奢靡而獨能革之,斯所謂至孝要道也。中宮若以為言,則此理固可敦諭。   在外或雲竇太尉墳甚高,取則不遠者。縱令往日無極言,其事偶行,令出一時,故非常式。又貞觀中文德皇后嫁所生女長樂公主,奏請儀注加於長公主,魏征諫云:「皇帝之姑姊為長公主,皇帝之女為公主,既有『長』字,合高於公主。若加於長公主,事甚不可。」引漢明故事云:「群臣欲封皇子為王,帝曰:『朕子豈敢與先帝子等。』」時太宗嘉納之。文德皇后奏降中使致謝於征。此則乾坤輔佐之間,綽有餘裕。豈若韋庶人父追加王位,擅作邦陵,禍不旋踵,為天下笑。則犯顏逆耳,阿意順旨,不可同日而言也。   況令之所載,預作紀綱,情既無窮,故為之制度,不因人以搖動,不變法以愛憎。頃謂金科玉條,蓋以此也。比來蕃夷等輩及城市閒人,遞以奢靡相高,不將禮儀為意。今以後父之寵,開府之榮,金穴玉衣之資,不憂少物;高墳大寢之役,不畏無人。百事皆出於官,一朝亦可以就。而臣等區區不已以聞,諒欲成朝廷之政,崇國母之德,化浹寰區,聲光竹素。倘中宮情不可奪,陛下不能苦違,即准一品合陪陵葬者,墳高三丈已上,四丈已下,降敕將同陪陵之例,即極是高下得宜。   上謂璟等曰:「朕每事常欲正身以成綱紀,至於妻子,情豈有私?然人所難言,亦在於此。卿等乃能再三堅執,成朕美事,足使萬代之後,光揚我史策。」乃遣使繼彩絹四百匹分賜之。   先是,朝集使每至春將還,多有改轉,率以為常,璟奏請一切勒還,絕其僥求之路。又禁斷惡錢,發使分道檢括銷毀之,頗招士庶所怨。俄授璟開府儀同三司,罷知政事。明年,京兆人權梁山構逆伏誅,制河南尹王怡馳傳往長安窮其枝黨。怡禁系極眾,久之未能決斷,乃詔璟兼京兆留守,並按覆其獄。璟至,惟罪元謀數人,其餘緣梁山詐稱婚禮因假借得罪及脅從者,盡奏原之。十二年,駕又東巡,璟復為留守。上臨發,謂璟曰:「卿國之元老,為朕股肱耳目。今將巡洛邑,為別歷時,所有嘉謨嘉猷,宜相告也。」璟因極言得失,特賜彩絹等,仍手制曰:「所進之言,書之座右,出入觀省,以誡終身。」其見重如此。俄又兼吏部尚書。十七年,遷尚書右丞相,與張說、源乾曜同日拜官。敕太官設饌,太常奏樂,於尚書都省大會百僚。玄宗賦詩褒述,自寫與之。   二十年,以年老上表曰:「臣聞力不足者,老則更衰;心無主者,疾而尤廢。臣昔聞其語,今驗諸身,況且兼之,何能為也。臣自拔跡幽介,欽屬盛明,才不逮人,藝非經國。復以久承驅策,歷參試用,命偶時來,榮因歲積。遂使再升台座,三入塚司,進階開府,增封本郡。所更中外,已紊彝章,逮居端揆,左叨名職。何者?丞相官師之長,任重昔時;愚臣衰朽之餘,用慚他日。位則愈盛,人則浸微,盡知其然,何居而可?頃僶俯從政,蒼黃不言,實懷覆載之德,冀竭涓塵之效。今積羸成憊,沈錮莫瘳,耳目更昏,手足多廢。顧惟殞越,寧遂宿心?安可以苟徇大名,仍屍重祿,且留章綬,不上闕庭。儀刑此乖,禮法何設?伏惟陛下審能以授,為官而擇,察臣之懇詞,矜臣之不逮,使罷歸私第,養疾衡門,上弭官謗,下知死所。則歸全之望,獲在愚臣;養老之恩,成於聖代。日暮途遠,天高聽卑,瞻望軒墀,伏深感戀。謹奉表陳乞以聞。」手敕許之,仍令全給祿俸。璟乃退歸東都私第,屏絕人事,以就醫藥。二十二年,駕幸東都,璟於路左迎謁,上遣榮王親勞問之,自是頻遣使送藥餌。二十五年薨,年七十五,贈太尉,謚曰文貞。   子昇,天寶初太僕少卿。次尚,漢東太守。次渾,與右相李林甫善,引為諫議大夫、平原太守、御史中丞、東京採訪使。次恕,都官郎中、劍南採訪判官,依倚權勢,頗為貪暴。渾在平原,重征一年庸調。作東畿採訪使,又使河南尉楊朝宗影娶妻鄭氏。鄭氏即薛稷外孫,姊為宗婦,孀居有色,渾有妻,使朝宗聘而渾納之,奏朝宗為赤尉。恕在劍南,有雒縣令崔珪,恕之表兄,妻美,恕誘而私之,而貶珪官。又養刺客李晏。至九載,並為人所發,贓私各數萬貫。林甫奏稱璟子渾就東京台推,恕就本使劍南推,皆有實狀,渾流領南高要郡,恕流海康郡。尚,其載又為人訟其贓,貶臨海長史。其子華、衡,居官皆坐贓,相次流貶。其後渾會赦,量移至東陽郡下,請托過求,及役使人吏,求其資課,人不堪其弊,訟之,配流潯江郡。然兄弟盡善飲謔,俳優雜戲,衡最粗險,廣平之風教,無復存矣。廣德後,渾除太子諭德,為物議薄之,乃留寓於江嶺卒。   史臣曰:履艱危則易見良臣,處平定則難彰賢相。故房、杜預創業之功,不可儔匹。而姚、宋經武、韋二後,政亂刑淫,頗涉履於中,克全聲跡,抑無愧焉。   贊曰:姚、宋入用,刑政多端。為政匪易,防刑益難。諫諍以猛,施張用寬。不有其道,將何以安?   列傳第四十七   ○劉幽求 鍾紹京 郭元振 張說 子均 □ 陳希烈附   劉幽求,冀州武強人也。聖歷年,應制舉,拜閬中尉,刺史不禮焉,乃棄官而歸。久之,授朝邑尉。初,桓彥范、敬暉等雖誅張易之兄弟,竟不殺武三思。幽求謂桓、敬曰:「三思尚存,公輩終無葬地。若不早圖,恐噬臍無及。」桓、敬等不從其言,後果為三思誣構,死於嶺外。   及韋庶人將行篡逆,幽求與玄宗潛謀誅之,乃與苑總監鍾紹京、長上果毅麻嗣宗及太平公主之子薛崇暕等夜從入禁中討平之。是夜所下制敕百餘道,皆出於幽求。以功擢拜中書舍人,令參知機務,賜爵中山縣男,食實封二百戶。翌日,又授其二子五品官,祖、父俱追贈刺史。   睿宗即位,加銀青光祿大夫,行尚書右丞,仍舊知政事,進封徐國公,加實封通前五百戶,賜物千段、奴婢二十人、宅一區、地十頃、馬四匹,加以金銀雜器。景雲二年,遷戶部尚書,罷知政事。月餘,轉吏部尚書,擢拜侍中,降璽書曰:「頃者,王室不造,中宗厭代,外戚專政,奸臣擅國,將傾社稷,幾遷龜鼎,朕躬與王公,皆將及於禍難。卿見危思奮,在變能通,翊贊儲君,協和義士,殄殲元惡,放殛兇徒。我國家之復存,醫茲是賴,厥庸甚茂,朕用嘉焉。故委卿以衡軸,胙卿以茅土,然徵賦未廣,寵錫猶輕。昔西漢行封,更擇多戶;東京定賞,復增大邑。故加賜卿實封二百戶,兼舊七百戶。使夫高岸為谷,長河如帶,子子孫孫,傳國無絕。又以卿忘軀徇難,宜有恩榮,故特免卿十死罪,並書諸金鐵,俾傳於後。卿其保茲功業,永作國楨,可不美歟!」   先天元年,拜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三品,監修國史。幽求初自謂功在朝臣之右,而志求左僕射,兼領中書令。俄而竇懷貞為左僕射,崔湜為中書令,幽求心甚不平,形於言色。湜又托附太平公主,將謀逆亂。幽求乃與右羽林將軍張暐請以羽林兵誅之,乃令暐密奏玄宗曰:「宰相中有崔湜、崔羲,俱是太平公主進用,見作方計,其事不輕。殿下若不早謀,必成大患。一朝事出意外,太上皇何以得安?古人云:『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唯請急殺此賊。劉幽求已共臣作定謀計訖,願以身正此事,赴死如歸。臣既職典禁兵,若奉殿下命,當即除翦。」上深以為然。暐又洩其謀於侍御史鄧光賓,玄宗大懼,遽列上其狀,睿宗下幽求等詔獄,令法官推鞫之。法官奏幽求等以疏間親,罪當死。玄宗屢救獲免,乃流幽求於封州,暐於峰州。   歲余,太平公主等伏誅,其日下詔曰:「劉幽求風雲玄感,川岳粹靈,學綜九流,文窮三變。義以臨事,精能貫日;忠以成謀,用若投水。茂勳立艱難之際,嘉話盈啟沃之初,存讜直以不顧,為奸邪之所忌。釁萌頗露,譖端潛發,元宰見逐,讒人孔多。既殄群凶,方宣大化,期問政於經始,載登賢於蘿蔔。可依舊金紫光祿大夫,守尚書左僕射,知軍國事,監修國史,上柱國、徐國公,仍依舊還封七百戶,並賜錦衣一襲。」   開元初,改尚書左右僕射為左右丞相,乃授幽求尚書左丞相,兼黃門監。未幾,除太子少保,罷知政事。姚崇素嫉忌之,乃奏言幽求郁怏於散職,兼有怨言,貶授睦州刺史,削其實封六百戶。歲余,稍遷杭州刺史。三年,轉桂陽郡刺史,在道憤恚而卒,年六十一,贈禮部尚書,謚曰文獻,配享睿宗廟庭。建中三年,重贈司徒。   鍾紹京,虔州贛人也。初為司農錄事,以工書直鳳閣,則天時明堂門額、九鼎之銘,及諸宮殿門榜,皆紹京所題。景龍中,為苑總監。玄宗之誅韋氏,紹京夜中帥戶奴及丁夫以從。及事成,其夜拜紹京銀青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參知機務。翌日,進拜中書令,加光祿大夫,封越國公,賜實封五百戶,賜物二千段、馬十匹。紹京既當朝用事,恣情賞罰,甚為時人所惡。俄又抗疏讓官,睿宗納薛稷之言,乃轉為戶部尚書,出為蜀州刺史。   玄宗即位,復召拜戶部尚書,遷太子詹事。時姚崇素惡紹京之為人,因奏紹京發言怨望,左遷綿州刺史。及坐事,累貶琰川尉,盡削其階爵及實封。俄又歷遷溫州別駕。開元十五年,入朝,因垂泣奏曰:「陛下豈不記疇昔之事耶?何忍棄臣荒外,永不見闕庭。且當時立功之人,今並亡歿,唯臣衰老獨在,陛下豈不垂愍耶?」玄宗為之惘然,即日拜銀青光祿大夫、右諭德。久之,轉少詹事。年八十餘卒。紹京雅好書畫古跡,聚二王及褚遂良書至數十百卷。建中元年,重贈太子太傅。   郭元振,魏州貴鄉人。舉進士,授通泉尉。任俠使氣,不以細務介意,前後掠賣所部千餘人,以遺賓客,百姓苦之。則天聞其名,召見與語,甚奇之。時吐蕃請和,乃授元振右武衛鎧曹,充使聘於吐蕃。吐蕃大將論欽陵請去四鎮兵,分十姓之地,朝廷使元振因察其事宜。元振還,上疏曰:   臣聞利或生害,害亦生利。國家難消息者,唯吐蕃與默啜耳。今吐蕃請和,默啜受命,是將大利於中國也。若圖之不審,則害必隨之。今欽陵欲分裂十姓,去四鎮兵,此誠動靜之機,不可輕舉措也。今若直塞其善意,恐邊患之起,必甚於前,若以鎮不可拔,兵不可抽,則宜為計以緩之,藉事以誘之,使彼和望未絕,則其惡意亦不得頓生。   且四鎮之患遠,甘、涼之患近,取捨之計,實宜深圖。今國之外患者,十姓、四鎮是也;內患者,甘、涼、瓜、肅是也。關、隴之人,久事屯戍,向三十年,力用竭矣。脫甘、涼有不虞,豈堪廣調發耶?夫善為國者,當先料內以敵外,不貪外以害內,然後夷夏晏安,昇平可保。如欽陵云「四鎮諸部接界,懼漢侵竊,故有是請」,此則吐蕃所要者。然青海、吐渾密邇蘭、鄯,比為漢患,實在茲輩,斯亦國家之要者。   今宜報欽陵云:「國家非吝四鎮,本置此以扼蕃國之要,分蕃國之力,使不得並兵東侵。今委之於蕃,力強易為東擾。必實無東侵意,則還漢吐渾諸部及青海故地,即俟斤部落亦還吐蕃。」如此,則足塞欽陵之口,而事未全絕也。如欽陵小有乖,則曲在彼矣。又西邊諸國,款附歲久,論其情義,豈可與吐蕃同日而言。今未知其利害,未審其情實,遙有分裂,亦恐傷彼諸國之意,非制馭之長算也。   則天從之。   又上言曰:「臣揣吐蕃百姓倦徭戍久矣,鹹願早和。其大將論欽陵欲分四鎮境,統兵專制,故不欲歸款。若國家每歲發和親使,而欽陵常不從命,則彼蕃之人怨欽陵日深,望國恩日甚,設欲廣舉丑徒,固亦難矣。斯亦離間之漸,必可使其上下俱懷情阻。」則天甚然之。自是數年間,吐蕃君臣果相猜貳,因誅大將論欽陵。其弟贊婆及兄子莽布支並來降,則天仍令元振與河源軍大使夫蒙令卿率騎以接之。後吐蕃將麴莽布支率兵入寇,涼州都督唐休璟勒兵破之。元振參預其謀,以功拜主客郎中。   大足元年,遷涼州都督、隴右諸軍州大使。先是,涼州封界南北不過四百餘里,既逼突厥、吐蕃,二寇頻歲奄至城下,百姓苦之。元振始於南境破口置和戎城,北界磧中置白亭軍,控其要路,乃拓州境一千五百里,自是寇虜不復更至城下。元振又令甘州刺史李漢通開置屯田,盡其水陸之利。舊涼州粟斛售至數千,及漢通收率之後,數年豐稔,乃至一匹絹粟數十斛,積軍糧支數十年。元振風神偉壯,而善於撫御,在涼州五年,夷夏畏慕,令行禁止,牛羊被野,路不拾遺。   神龍中,遷左驍衛將軍,兼檢校安西大都護。時西突厥首領烏質勒部落強盛,款塞通和,元振就其牙帳計會軍事。時天大雪,元振立於帳前,與烏質勒言議。須臾,雪深風凍,元振未嘗移足,烏質勒年老,不勝寒苦,會罷而死。其子娑葛以元振故殺其父,謀勒兵攻之。副使御史中丞解琬知其謀,勸元振夜遁,元振曰:「吾以誠信待人,何所疑懼,且深在寇庭,遁將安適?」乃安臥帳中。明日,親入虜帳,哭之甚哀,行吊贈之禮。娑葛乃感其義,復與元振通好,因遣使進馬五千匹及方物。制以元振為金山道行軍大總管。   先是,娑葛與阿史那闕啜忠節不和,屢相侵掠。闕啜兵眾寡弱,漸不能支。元振奏請追闕啜入朝宿衛,移其部落入於瓜、沙等州安置,制從之。闕啜行至播仙城,與經略使、右威衛將軍周以悌相遇,以悌謂之曰:「國家有以高班厚秩待君者,以君統攝部落,下有兵眾故也。今輕身入朝,是一老胡耳,在朝之人,誰復喜見?非唯官資難得,亦恐性命在人。今宰相有宗楚客、紀處訥,並專權用事,何不厚貺二公,請留不行。仍發安西兵並引吐蕃以擊娑葛,求阿史那獻為可汗以招十姓,使郭虔瓘往拔汗那征甲馬以助軍用。既得報讎,又得存其部落。如此,與入朝受制於人,豈復同也!」闕啜然其言,便勒兵攻陷于闐坎城,獲金寶及生口,遣人間道納賂於宗、紀。元振聞其謀,遽上疏曰:   往者吐蕃所爭,唯論十姓、四鎮,國家不能捨與,所以不得通和。今吐蕃不相侵擾者,不是顧國家和信不來,直是其國中諸豪及泥婆羅門等屬國自有攜貳。故贊普躬往南征,身殞寇庭,國中大亂,嫡庶競立,將相爭權,自相屠滅。兼以人畜疲癘,財力困窮,人事天時,俱未稱愜。所以屈志,且共漢和,非是本心能忘情於十姓、四鎮也。如國力殷足之後,則必爭小事,方便絕和,縱其醜徒,來相吞擾,此必然之計也。   今忠節乃不論國家大計,直欲為吐蕃作鄉導主人,四鎮危機,恐從此啟。頃緣默啜憑陵,所應處兼四鎮兵士,歲久貧羸,其勢未能得為忠節經略,非是憐突騎施也。忠節不體國家中外之意,而別求吐蕃,吐蕃得志,忠節則在其掌握,若為復得事漢?往年吐蕃於國非有恩有力,猶欲爭十姓、四鎮;今若效力樹恩之後,或請分于闐、疏勒,不知欲以何理抑之?又其國中諸蠻及婆羅門等國見今攜背,忽請漢兵助其除討,亦不知欲以何詞拒之?是以古之賢人,皆不願夷狄妄惠,非是不欲其力,懼後求請無厭,益生中國之事。故臣愚以為用吐蕃之力,實為非便。   又請阿史那獻者,豈不以獻等並可汗子孫,來即可以招脅十姓?但獻父元慶、叔僕羅、兄俀子並斛瑟羅及懷道,豈不俱是可汗子孫?往四鎮以他匐十姓不安,請冊元慶為可汗,竟不能招脅得十姓,卻令元慶沒賊,四鎮盡淪。頃年,忠節請斛瑟羅及懷道俱為可汗,亦不能招脅得十姓,卻遣碎葉數年被圍,兵士饑餒。又,吐蕃頃年亦冊俀子及僕羅並拔布相次為可汗,亦不能招得十姓,皆自磨滅。何則?此等子孫非有惠下之才,恩義素絕,故人心不歸,來者既不能招攜,唯與四鎮卻生瘡磐,則知冊可汗子孫,亦未獲招脅十姓之算也。今料獻之恩義,又隔遠於其父兄,向來既未樹立威恩,亦何由即遣人心懸附。若自舉兵,力勢能取,則可招脅十姓,不必要須得可汗子孫也。   又,欲令郭虔瓘入拔汗那稅甲稅馬以充軍用者,但往年虔瓘已曾與忠節擅入拔汗那稅甲稅馬,臣在疏勒其訪,不聞得一甲入軍,拔汗那胡不勝侵擾,南勾吐蕃,即將俀子重擾四鎮。又虔瓘往入之際,拔汗那四面無賊可勾,恣意侵吞,如獨行無人之境,猶引俀子為蔽。今此有娑葛強寇,知虔瓘等西行,必請相救。胡人則內堅城壘,突厥則外伺邀遮。必知虔瓘等不能更如往年得恣其吞噬,內外受敵,自陷危道,徒與賊結隙,令四鎮不安。臣愚揣之,亦為非計。   疏奏不省。   楚客等既受闕啜之賂,乃建議遣攝御史中丞馮嘉賓持節安撫闕啜,御史呂守素處置四鎮,持璽書便報元振。除牛師獎為安西副都護,便領甘、涼已西兵募,兼征吐蕃,以討娑葛。娑葛進馬使娑臘知楚客計,馳還報娑葛。娑葛是日發兵五千騎出安西,五千騎出撥換,五千騎出焉耆,五千騎出疏勒。時元振在疏勒,於河口柵不敢動。闕啜在計舒河口候見嘉賓,娑葛兵掩至,生擒闕啜,殺嘉賓等。呂守素至僻城,亦見害。又殺牛師獎於火燒城,乃陷安西,四鎮路絕。   楚客又奏請周以悌代元振統眾,征元振,將陷之。使阿史那獻為十姓可汗,置軍焉耆以取娑葛。娑葛遺元振書曰:「與漢本來無惡,只讎於闕啜。而宗尚書取闕啜金,枉擬破奴部落,馮中丞、牛都護相次而來,奴等豈坐受死!又聞史獻欲來,徒擾亂軍州,恐未有寧日,乞大使商量處置。」元振奏娑葛狀。楚客怒,奏言元振有異圖。元振使其子鴻間道奏其狀,以悌竟得罪,流於白州。復以元振代以悌,赦娑葛罪,冊為十四姓可汗。元振奏稱西土未寧,事資安撫,逗遛不敢歸京師。   會楚客等被誅,睿宗即位,征拜太僕卿,加銀青光祿大夫。景雲二年,同中書門下三品,代宋璟為吏部尚書。無幾,轉兵部尚書,封館陶縣男。時元振父愛年老在鄉,就拜濟州刺史,仍聽致仕。其冬,與韋安石、張說等俱罷知政事。先天元年,為朔方軍大總管,始築定遠城,以為行軍計集之所,至今賴之。明年,復同中書門下三品。及蕭至忠、竇懷貞等附太平公主潛謀不順,玄宗發羽林兵誅之,睿宗登承天門,元振躬率兵侍衛之。事定論功,進封代國公,食實封四百戶,賜物一千段。又令兼御史大夫,持節為朔方道大總管,以備突厥,未行。   玄宗於驪山講武,坐軍容不整,坐於纛下,將斬以徇,劉幽求、張說於馬前諫曰:「元振有翊贊大功,雖有罪,當從原宥。」乃赦之,流於新州。尋又思其舊功,起為饒州司馬。元振自恃功勳,怏怏不得志,道病卒。開元十年,追贈太子少保。有文集二十卷。   張說,字道濟,其先范陽人,代居河東,近又徙家河南之洛陽。弱冠應詔舉,對策乙第,授太子校書,累轉右補闕,預修《三教珠英》。久視年,則天幸三陽宮,自夏涉秋,不時還都,說上疏諫曰:   陛下屯萬乘,幸離宮,暑退涼歸,未降還旨。愚臣固陋,恐非良策,請為陛下陳其不可。   三陽宮去洛城一百六十里,有伊水之隔,崿阪之峻,過夏涉秋,水潦方積,道壞山險,不通轉運,河廣無梁,咫尺千里。扈從兵馬,日費資給,連雨彌旬,即難周濟。陛下太倉、武庫,並在都邑,紅粟利器,蘊若山丘。奈何去宗廟之上都,安山谷之僻處?是猶倒持劍戟,示人暾L柄,臣竊為陛下不取。夫禍變之生,在人所忽,故曰:「安樂必誡,無行所悔。」此不可止之理一也。   宮成褊小,萬方輻湊,填城溢郭,並鍤無所。排斥居人,蓬宿草次,風雨暴至,不知庇托,孤煢老病,流轉衢巷。陛下作人父母,將若之何?此不可止之理二也。   池亭奇巧,誘掖上心,削巒起觀,竭流漲海,俯貫地脈,仰出雲路,易山川之氣,奪農桑之土,延木石,運斧斤,山谷連聲,春夏不輟。勸陛下作此者,豈正人耶?《詩》云:「人亦勞止,汔可小康。」此不可止之理三也。   御苑東西二十里,所出入來往,雜人甚多,外無牆垣局禁,內有榛溪谷,猛獸所伏,暴慝是憑。陛下往往輕行,警蹕不肅,歷蒙密,乘嶮媕腹A卒然有逸獸狂夫,驚犯左右,豈不殆哉!雖萬全無疑,然人主之動,不宜易也。《易》曰:「思患預防。」願陛下為萬姓持重。此不可止之理四也。   今國家北有胡寇覷邊,南有夷獠騷徼。關西小旱,耕稼是憂;安東近平,輸漕方始。臣願陛下及時旋軫,深居上京,息人以展農,修德以來遠,罷不急之役,省無用之費。澄心澹懷,惟億萬年,蒼蒼群生,莫不幸甚。臣自度芻議,十不一從。何者?沮盤遊之娛,間林沚之玩,規遠圖而替近適,要後利而棄前歡,未沃明主之心,已戾貴臣之意。然臣血誠密奏而不愛死者,不願負陛下言責之職耳。輕觸天威,伏地待罪。   疏奏不省。   長安初,修《三教珠英》畢,遷右史、內供奉,兼知考功貢舉事,擢拜鳳閣舍人。時臨台監張易之與其弟昌宗構陷御史大夫魏元忠,稱其謀反,引說令證其事。說至御前,揚言元忠實不反,此是易之誣構耳。元忠由是免誅,說坐忤旨配流欽州。在嶺外歲余。中宗即位,召拜兵部員外郎,累轉工部侍郎。景龍中,丁母憂去職,起復授黃門侍郎,累表固辭,言甚切至,優詔方許之。是時風教紊類,多以起復為榮,而說固節懇辭,竟終其喪制,大為識者所稱。服終,復為工部侍郎,俄拜兵部侍郎,加弘文館學士。   睿宗即位,遷中書侍郎,兼雍州長史。景雲元年秋,譙王重福於東都構逆而死,留守捕系枝黨數百人,考訊結構之狀,經時不決。睿宗令說往按其獄,一宿捕獲重福謀主張靈均、鄭愔等,盡得其情狀,自余枉被系禁者,一切釋放。睿宗勞之曰:「知卿按此獄,不枉良善,又不漏罪人。非卿忠正,豈能如此?」   玄宗在東宮,說與國子司業褚無量俱為侍讀,深見親敬。明年,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修國史。是歲二月,睿宗謂侍臣曰:「有術者上言,五日內有急兵入宮,卿等為朕備之。」左右相顧莫能對,說進曰:「此是讒人設計,擬搖動東宮耳。陛下若使太子監國,則君臣分定,自然窺覦路絕,災難不生。」睿宗大悅,即日下制皇太子監國。明年,又制皇太子即帝位。俄而太平公主引蕭至忠、崔湜等為宰相,以說為不附己,轉為尚書左丞,罷知政事,仍令往東都留司。說既知太平等陰懷異計,乃因使獻佩刀於玄宗,請先事討之,玄宗深嘉納焉。及至忠等伏誅,征拜中書令,封燕國公,賜實封二百戶。其冬,改易官名,拜紫微令。   自則天末年,季冬為潑寒胡戲,中宗嘗御樓以觀之。至是,因蕃夷入朝,又作此戲。說上疏諫曰:「臣聞韓宣適魯,見周禮而歎;孔子會齊,數倡優之罪。列國如此,況天朝乎。今外蕃請和,選使朝謁,所望接以禮樂,示以兵威。雖曰戎夷,不可輕易,焉知無駒支之辯,由余之賢哉?且潑寒胡未聞典故,裸體跳足,盛德何觀;揮水投泥,失容斯甚。法殊魯禮,褻比齊優,恐非干羽柔遠之義,樽俎折衝之禮。」自是此戲乃絕。   俄而為姚崇所構,出為相州刺史,仍充河北道按察使。俄又坐事左轉岳州刺史,仍停所食實封三百戶,遷右羽林將軍,兼檢校幽州都督。開元七年,檢校并州大都督府長史,兼天兵軍大使,攝御史大夫,兼修國史,仍繼史本隨軍修撰。八年秋,朔方大使王晙誅河曲降虜阿布思等千餘人。時并州大同、橫野等軍有九姓同羅、拔曳固等部落,皆懷震懼。說率輕騎二十人,持旌節直詣其部落,宿於帳下,召酋帥以慰撫之。副使李憲以為夷虜難信,不宜輕涉不測,馳狀以諫,說報書曰:「吾肉非黃羊,必不畏吃;血非野馬,必不畏刺。士見危致命,是吾效死之秋也。」於是九姓感義,其心乃安。   九年四月,胡賊康待賓率眾反,據長泉縣,自稱葉護,攻陷蘭池等六州。詔王晙率兵討之,仍令說相知經略。時叛胡與黨項連結,攻銀城、連谷,以據倉糧,說統馬步萬人出合河關掩擊,大破之。追至駱駝堰,胡及黨項自相殺。阻夜,胡乃西遁入鐵建山,餘黨潰散。說招集黨項,復其居業。副使史獻請因此誅黨項,絕其翻動之計,說曰:「先王之道,推亡固存,如盡誅之,是逆天道也。」因奏置麟州,以安置黨項餘燼。其年,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仍依舊修國史。   明年,又敕說為朔方軍節度大使,往巡五城,處置兵馬。時有康待賓餘黨慶州方渠降胡康願子自立為可汗,舉兵反,謀掠監牧馬,西涉河出塞。說進兵討擒之,並獲其家屬於木盤山,送都斬之,其黨悉平,獲男女三千餘人。於是移河曲六州殘胡五萬餘口配許、汝、唐、鄧、仙、豫等州,始空河南逆方千里之地。說以討賊功,復賜實封二百戶。先是,緣邊鎮兵常六十餘萬,說以時無強寇,不假師眾,奏罷二十餘萬,勒還營農。玄宗頗以為疑,說奏曰:「臣久在疆場,具悉邊事,軍將但欲自衛及雜使營私。若禦敵制勝,不在多擁閒冗,以妨農務。陛下若以為疑,臣請以闔門百口為保。以陛下之明,四夷畏伏,必不慮減兵而招寇也。」上乃從之。   時當番衛士,浸以貧弱,逃亡略盡。說又建策,請一切罷之,別召募強壯,令其宿衛,不簡色役,優為條例,逋逃者必爭來應募。上從之。旬日,得精兵一十三萬人,分系諸衛,更番上下,以實京師,其後擴騎是也。   是歲,玄宗將還京,而便幸并州,說進言曰:「太原是國家王業所起,陛下行幸,振威耀武,並建碑紀德,以申永思之意。若便入京,路由河東,有漢武蔚A上后土之祀,此禮久闕,歷代莫能行之。願陛下紹斯墜典,以為三農祈谷,此誠萬姓之福也。」上從其言。及祀后土禮畢,說代張嘉貞為中書令。夏四月,玄宗親為詔曰:「動惟直道,累聞獻替之誠;言則不諛,自得謀猷之體。政令必俟其增損,圖書又藉其刊削,才望兼著,理合褒升。考中上。」   說又首建封禪之議。十三年,受詔與右散騎常侍徐堅、太常少卿韋縚等撰東封儀注。舊儀不便者,說多所裁正,語在《禮志》。玄宗尋召說及禮官學士等賜宴於集仙殿,謂說曰:「今與卿等賢才同宴於此,宜改名為集賢殿。」因下制改麗正書院為集賢殿書院,授說集賢院學士,知院事。   及將東封,授說為右丞相兼中書令,源乾曜為左丞相兼侍中,蓋勒成岱宗,以明宰相佐成王化也。說又撰《封禪壇頌》以紀聖德。初,源乾曜本意不欲封禪,而說因贊其事,由是頗不相平。及登山,說引所親攝供奉官及主事等從升,加階超入五品,其餘官多不得上。又行從兵士,惟加勳,不得賜物,由是頗為內外所怨。先是,御史中丞宇文融獻策,請括天下逃戶及籍外剩田,置十道勸農使,分往檢察。說嫌其擾人不便,數建議違之。及東封還,融又密奏分吏部置十銓,融與禮部尚書蘇頲等分掌選事。融等每有奏請,皆為說所抑,由是銓綜失敘。融乃與御史大夫崔隱甫、中丞李林甫奏彈說引術士夜解及受贓等狀,敕宰臣源乾曜、刑部尚書韋抗、大理少卿胡珪、御史大夫崔隱甫就尚書省鞫問。說兄左庶子光詣朝堂割耳稱冤。時中書主事張觀、左衛長史范堯臣並依倚說勢,詐假納賂,又私度僧王慶則往來與說占卜吉凶,為隱甫等所鞫伏罪。說經兩宿,玄宗使中官高力士視之,回奏:「說坐於草上,於瓦器中食,蓬首垢面,自罰憂懼之甚。」玄宗憫之。力士奏曰:「說曾為侍讀,又於國有功。」玄宗然其奏,由是停兼中書令,觀及慶則決杖而死,連坐遷貶者十餘人。隱甫及融等恐說復用為己患,又密奏毀之。明年,詔說致仕,仍令在家修史。   初,說為相時,玄宗意欲討吐蕃,說密奏許其通和,以息邊境,玄宗不從。及瓜州失守,王掞死,說因獲巂州斗羊,上表獻之,以申諷諭。其表:「臣聞勇士冠雞,武夫戴鶡,推情舉類,獲此斗羊。遠生越巂,蓄性剛決,敵不避強,戰不顧死,雖為微物,志不可挫。伏惟陛下選良家於六郡,求猛士於四方,鳥不遁才,獸不藏伎。如蒙效奇靈圃,角力天場,卻鼓怒以作氣,前躑躅以奮擊。趹若奔雲之交觸,碎如轉石之相叩,裂骨賭勝,濺血爭雄,敢毅見而衝冠,鷙狠聞而擊節。冀將少助明主市駿骨、揖怒蛙之意也。若使羊能言,必將曰『若斗不解,立有死者』。所賴至仁無殘,量力取勸焉。臣緣損足,未堪履地,謹遣男詣金明門奉進。」玄宗深悟其意,賜絹及雜彩一千匹。   十七年,復拜尚書左丞相、集賢院學士,尋代源乾曜為尚書左丞相。視事之日,上敕所司供帳,設音樂,內出酒食,御制詩一篇以敘其事。尋以修謁陵儀注功,加開府儀同三司。時長子均為中書舍人,次子□尚寧親公主,拜駙馬都尉,又特授說兄慶王傅光為銀青光祿大夫。當時榮寵,莫與為比。   十八年,遇疾,玄宗每日令中使問疾,並手寫藥方賜之。十二月薨,時年六十四。上慘惻久之,遽於光順門舉哀,因罷十九年元正朝會,詔曰:   弘濟艱難,參其功者時傑;經緯禮樂,贊其道者人師。式瞻而百度允厘,既往而千載貽范。台衡軒鼎,垂黼藻於當今;徽策寵章,播芳蕤於後葉。故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左丞相、集賢院學士知院事、上柱國、燕國公張說,辰象降靈,雲龍合契。元和體其沖粹,妙有釋其至賾。挹而莫測,仰之彌高。精義探系表之微,英辭鼓天下之動。昔侍春誦,綢繆歲華。含舂容之聲,叩而盡應;蘊泉源之智,啟而斯沃。授命興國,則天衢以通;濟用和民,則朝政惟允。司鈞總六官之紀,端揆為萬邦之式。方弘風緯俗,返本於上古之初;而邁德振仁,不臻於中壽之福。于嗟不憖,既喪斯文。宣室余談,泠然在耳;王殿遺草,宛留其跡。言念忠賢,良深震悼。是使當寧撫幾,臨樂徹懸,罷稱觴之儀,遵往襚之禮。可贈太師,賜物五百段。   始玄宗在東宮,說已蒙禮遇。及太平用事,儲位頗危,說獨排其黨,請太子監國,深謀密畫,竟清內難,遂為開元宗臣。前後三秉大政,掌文學之任凡三十年。為文俊麗,用思精密,朝廷大手筆,皆特承中旨撰述,天下詞人,鹹諷誦之。尤長於碑文、墓誌,當代無能及者。喜延納後進,善用己長,引文儒之士,佐佑王化,當承平歲久,志在粉飾盛時。其封泰山,祠脽上,謁五陵,開集賢,修太宗之政,皆說為倡首。而又敦氣義,重然諾,於君臣朋友之際,大義甚篤。時中書舍人徐堅自負文學,常以集賢院學士多非其人,所司供膳太厚,嘗謂朝列曰:「此輩於國家何益,如此虛費。」將建議罷之。說曰:「自古帝王功成,則有奢縱之失,或興池台,或玩聲色。今聖上崇儒重道,親自講論,刊正圖書,詳延學者。今麗正書院,天子禮樂之司,永代規模,不易之道也。所費者細,所益者大。徐子之言,何其隘哉!」玄宗知之,由是薄堅。說既遭訕鑠,罷知政事,專集賢文史之任,每軍國大事,帝遣中使先訪其可否。說嘗自製其父《贈丹州刺史騭碑文》,玄宗聞之而御書其碑額賜之曰「嗚呼,積善之墓」。有文集三十卷。太常謚議曰「文貞」,左司郎中陽伯誠駁議,以為不稱,工部侍郎張九齡立議,請依太常為定,紛綸未決。玄宗為說自製神道碑文,御筆賜謚曰「文貞」,由是方定。   均、□皆能文。說在中書,兄弟已掌綸翰之任。居父憂服闋,均除戶部侍郎,轉兵部。二十六年,坐累貶饒州刺史,以太子左庶子征,復為戶部侍郎。九載,遷刑部尚書。自以才名當為宰輔,常為李林甫所抑。及林甫卒,依附權臣陳希烈,期於必取。既而楊國忠用事,心頗惡之,罷希烈知政事,引文部侍郎韋見素代之,仍以均為大理卿。均大失望,意常鬱鬱。祿山之亂,受偽命為中書令,掌賊樞衡。李峴、呂諲條疏陷賊官,均當大辟。肅宗於說有舊恩,特免死,長流合浦郡。   □,以主婿,玄宗特深恩寵,許於禁中置內宅,侍為文章,嘗賜珍玩,不可勝數。時兄均亦供奉翰林院,常以所賜示均,均戲謂□曰:「此婦翁與女婿,非天子賜學士也。」天寶中,玄宗嘗幸□內宅,謂□曰:「希烈累辭機務,朕擇其代者,孰可?」□錯愕未對,帝即曰:「無逾吾愛婿矣。」□降階陳謝。楊國忠聞而惡之,及希烈罷相,舉韋見素代,□深觖望。天寶十三年正月,范陽節度使安祿山入朝。時祿山立破奚、契丹功,尤加寵異。祿山求帶平章事,下中書擬議。國忠進言曰:「祿山誠立軍功,然眼不識字,制命若行,臣恐四夷輕國。」玄宗乃止,加左僕射而已。及祿山還鎮,命中官高力士餞於滻坡。既還,帝曰:「祿山慰意否?」力士曰:「觀其深心鬱鬱,必伺知宰相之命不行故也。」帝告國忠,國忠曰:「此議他人不知,必張□所告。」帝怒,盡逐張□兄弟。出均為建安太守,□為盧溪郡司馬,埱為宜春郡司馬。歲中召還,再遷為太常卿。   祿山之亂,玄宗幸蜀,宰相韋見素、楊國忠、御史大夫魏方進等從,朝臣多不至。次咸陽,帝謂高力士曰:「昨日蒼黃離京,朝官不知所詣,今日誰當至者?」力士曰:「張□兄弟世受國恩,又連戚屬,必當先至。房琯素有宰相望,深為祿山所器,必不此來。」帝曰:「事未可料。」是日,琯至,帝大悅,因問均、□,琯曰:「臣離京時,亦過其捨,比約同行,均報云『已於城南取馬』。觀其趣向,來意不切。」既而均弟兄果受祿山偽命,□與陳希烈為賊宰相,□死於賊中。   陳希烈者,宋州人也。精玄學,書無不覽。開元中,玄宗留意經義,自褚無量、元行沖卒後,得希烈與鳳翔人馮朝隱,常於禁中講《老》、《易》。累遷至秘書少監,代張九齡專判集賢院事。玄宗凡有撰述,必經希烈之手。李林甫知上睠待深異,又以和裕易制,乃引為宰相,同知政事,相行甚歡。而林甫居位日久,雖陰謀奸畫足以自固,亦希烈佐佑唱和之力也。累遷兼兵部尚書、左相,封穎川郡開國公,寵遇侔於林甫。及林甫死,楊國忠用事,素忌嫉之。乃引韋見素同列,罷希烈知政事,守太子太師。希烈失恩,心頗怏怏。祿山之亂,與張□、達奚珣同掌賊之機衡。六等定罪,希烈當斬,肅宗以上皇素遇,賜死於家。   史臣曰:劉徐公負不羈之材,逢抵媕舅完B,遂能奮命決策,扶力中興,朝為徒步之人,夕據公侯之位,苟非輕死重利,不恥不義之富,安及此哉!郭代公、張燕公解逢掖而登將壇,驅貔虎之師,斷獯戎之臂,暨居衡軸,克致隆平,可謂武緯文經,惟申與甫而已。惜乎均、□務速,失節賊廷。自武德已來,稱賢相者,房、杜、姚、宋四公,皆遭無賴子弟污圮先業,非獨燕國之不幸也。希烈柔而多智,長於名理,竟死於名。所謂離婁不見其眉睫,與夫平叔、太初,同膏肓耳。   贊曰:箕、微去紂,閎、散扶昌。謀不近義,旋踵而亡。幽求不令,道濟允臧。偉哉郭侯,勳德煌煌。   列傳第四十八   ○魏知古 盧懷慎 子奐   源乾曜 從孫光裕 光裕子洧   李元紘 杜暹 韓休 裴耀卿 孫佶   魏知古,深州陸澤人也。性方直,早有才名。弱冠舉進士,累授著作郎,兼修國史。長安中,歷遷鳳閣舍人、衛尉少卿。時睿宗居籓,兼檢校相王府司馬。神龍初,擢拜吏部侍郎,仍並依舊兼修國史,尋進位銀青光祿大夫。明年,丁母憂去職,服闋授晉州刺史。睿宗即位,以故吏召拜黃門侍郎,兼修國史。   景雲二年,遷右散騎常侍。睿宗女金仙、玉真二公主入道,有制各造一觀,雖屬季夏盛暑,尚營作不止。知古上疏諫曰:   臣聞《谷梁傳》曰:「古之君人者,必時視人之所勤:人勤於力則功築罕,人勤於財則貢賦少,人勤於食則百事廢。」《書》曰:「不作無益害有益。」又曰:「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禮》曰:「季夏之月,樹木方盛,無有斬伐,不可興土功以妨農。」又曰:「季夏行冬令,則風寒不時。」《語》曰:「修己以安百姓。」此皆興化立理之教,為政養人之本。今陛下為公主造觀,將樹功德以祈福祐。但兩觀之地,皆百姓之宅,卒然迫逼,令其轉移,扶老攜幼,投竄無所,發剔椽瓦,呼嗟道路。乖人事,違天時,起無用之作,崇不急之務,群心搖搖,眾口籍籍。陛下為人父母,欲何以安之?且國有簡冊,君舉必記,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是以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夫如是,則君之所舉,可不慎歟!微臣備位諫諍,兼秉史筆,書而不法,後嗣何觀?臣愚必以為不可。伏願俯順人欲,仰稽天意,降德音,下明策,速罷功役,收之桑榆。   疏奏不納。   頃之,又進諫曰:「臣聞人以君為天,君以人為本。人安則政理,本固則邦寧。自陛下翦除凶逆,君臨寶位,蒼生顒顒,以為朝有新政。今風教頹替,日甚一日,府庫空虛,人力凋弊,造作不息,官員日增。今諸司試及員外、檢校等官,僅至二千餘人,太府之布帛以殫,太倉之米粟難給。又金仙、玉真等觀造作,鹹非急務,臣先奏請停,竟仍未止。今歲前水後旱,五穀不熟,若至來春,必甚饑饉。陛下為人父母,欲何方以賑恤?療饑拯溺,須及其時。又突厥為患,其來自久,本無禮儀,焉有誠信。今雖遣使,來請結婚,豺狼之心,首鼠何定。弱則卑順,強則驕逆。屬草衰月滿,弓勁馬肥,乘中國饑虛,在和親際會,倘或窺犯亭障,國家何以防之?臣所論者,事甚急切,伏願特垂詳察。」睿宗嘉其切直,尋令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玄宗在春宮,又令兼左庶子。未幾,遷戶部尚書,余如故。明年,擢拜侍中。   先天元年冬,從上畋獵於渭川,因獻詩諷曰:「嘗聞夏太康,五弟訓禽荒。我後來冬狩,三驅盛禮張。順時鷹隼擊,講事武功揚。奔走未及去,翾飛豈暇翔。非熊從渭水,瑞雀想陳倉。此欲誠難縱,茲游不可常。子雲陳《羽獵》,僖伯諫漁棠。得失鑒齊、楚,仁恩念禹、湯。邕熙諒在宥,亭毒匪多傷。《辛甲》今為史,《虞箴》遂孔彰。」手制褒之曰:「夫詩者,志之所以,寫其心懷,實可諷諭君主。是故揚雄陳《羽獵》,馬卿賦《上林》,爰自《風雅》,率由茲道。予頃向溫泉,觀省風俗,時因暇景,掩渭而畋,方開一面之羅,式展三驅之禮,躬親校獵,聊以從禽。豈意卿有箴規,輔予不逮,自非款誠夙著,其孰能繼於此耶?今賜卿物五十段,用申勸獎。」   二年,累封梁國公。竇懷貞等將謀逆也,知古獨密奏其事。及懷貞誅,賜實封二百戶、物五百段。仍以前賞猶薄,又手敕曰:「魏知古去年十月已前,屢申啟沃,每竭忠誠,奸臣有謀,預奏其兆。事君之節,良有可嘉,可更賜實封一百戶。」其年冬,令往東都知吏部尚書事,深以為稱職,手制曰:「卿以宰臣,往知大選,官人之委,情寄尤切。遂能端本革弊,忘私徇公,正色而行,厝心不撓。鏡已澈則妍媸必鑒,衡已舉則輕重罔違。朕遠聞之,益用嘉歎。今賜卿衣裳一副,以示所懷。」   開元元年,官名改易,改為黃門監。二年,還京,上屢有顧問,恩意甚厚,尋改紫微令。姚崇深忌憚之,陰加讒毀,乃除工部尚書,罷知政事。三年卒,時年六十九。御史大夫宋璟聞而歎曰:「叔向古之遺直,子產古之遺愛,能兼之者,其在魏公。」贈幽州都督,謚曰忠。   知古初為黃門侍郎,表薦洹水令呂太一、蒲州司功參軍齊璟、前右內率府騎曹參軍柳澤。及知吏部尚書事,又擢用密縣尉宋遙、左補闕袁暉、右補闕封希顏、伊闕尉陳希烈,後鹹累居清要,時論以為有知人之鑒。文集七卷。   盧懷慎,滑州靈昌人。其先家於范陽,為山東著姓。祖悊,為靈昌令,因徙焉。懷慎少清謹,舉進士,歷監察御史、吏部員外郎。景龍中,遷右御史台中丞,上疏以陳時政得失。今略載其三篇。   其一曰:   臣聞孔子曰:「為邦百年,可以勝殘去殺。」又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三年有成。」故《書》云「三載考績」,校其功也。昔子產相鄭,更法令,布刑書,一年而人歌之曰:「取我田疇而伍之,取我衣冠而褚之,孰殺子產,吾其與之!」二年而人又歌之曰:「我有子弟,子產教之,我有田疇,子產殖之,子產而死,誰其嗣之?」終有遺愛,流芳史策。子產,賢者也,其為政尚累年而化成,況其常材乎。   臣竊見比來州牧、上佐及兩畿縣令,下車布政,罕終四考。在任多者一二年,少者三五月,遽即遷除,不論課最。或有歷時未改,便傾耳而聽,企踵而望,爭求冒進,不顧廉恥。亦何暇為陛下宣風布化,求瘼恤人哉!禮義未能興行,風俗未能齊一,戶口所以流散,倉庫所以空虛,百姓凋弊,日更滋甚,職為此也。何則?人知吏之不久,則不從其教;吏知遷之不遙,又不盡其力,偷安爵祿,但養資望。陛下雖勤勞之懷,宵衣旰食,然僥倖路啟,上下相蒙,共為苟且而已,寧盡至公乎?此國之病也。昔賈誼所謂蹠盭之病,乃小小者耳。此弊久而不革,臣恐為膏肓,雖和、緩不能療,豈蹠盭而已哉!   漢宣帝綜核名實,興理致化。黃霸,良二千石也,就增秩賜金,以旌其能,而不遷於穎川,前代之美政也。又古之為吏者長子孫,倉氏、瘐氏,即其後也。《書》云:「事不師古,以克永代,匪說攸聞。」臣望請諸州都督、刺史、上佐及兩畿縣令等,在任未經四考已上,不許遷除。察其課傚尤異者,或錫以車裘,或就加祿秩,或降使臨問,並璽書慰勉。若公卿有闕,則擢以勸能。其政績無聞及犯貪暴者,免歸田里。以明聖朝賞罰之信,則萬方之人,一變於道矣。致此之美,革彼之弊,易於反掌,陛下何惜而不行哉!   其二曰:   臣聞《尚書》云:「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亦克用乂。」此省官之義也。又云:「官不必備,惟其才。」又云:「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此為官擇人之義也。臣竊見京諸司員外官,所在委積,多者數余十倍,近古以來未之有也。官不必備,此則有餘,人代天工,多不厘務。廣有除拜,無所裨益,俸祿之費,歲巨億萬,空竭府藏而已,豈致理之基哉!方今倉庫空虛,百姓凋弊,河、渭漕輓,西給京師,公私損耗,不可勝紀。況邊隅未靜,兵革猶興,節用愛人,正在今日,增官廣費,豈曰其時?倘水旱成災,租稅減入,水衡無貫朽之蓄,京瘐闕流衍之儲。或疆場外守,兵車遠出;或收茂無歲,賑救在辰。此軍國之急務也,陛下將何以濟之乎?《書》云:「無輕人事,惟艱;無安厥位,惟危。」又云:「不見是圖。」此皆慎微之深旨也。   臣竊見員外官中,或簪裾雅望,或台閣舊人,或明習憲章,或諳閒政要,皆一時之良干也。多不司案牘,空尸祿俸,滯其才而不申其用,尊其位而不盡其力。周稱多士,漢曰得人,豈其然歟?必有異於此矣。臣望請諸司員外官有才能器識、眾共聞知,堪為州牧縣宰及上佐者,並請遷擢,使宣力四方,申其智效。有老病及不堪理務者,鹹從廢省,使賢不肖較然殊貫。此濟時之切務也,安可謂行之艱哉?   其三曰:   臣聞天吏逸德,烈於猛火;貪人敗類,取興大風。則知冒於寵賂,侮於鰥寡,為政之蠹,莫先於茲。臣竊見內外官人,有不率憲章,公犯贓污,侵牟萬姓,劓割蒸人,鞫按非虛,刑憲已及者,或俄復舊資,雖負殘削之名,還膺牧宰之任,或江、淮、嶺、磧,微示懲貶,而徇財黷貨,罕能悛革,委以共理,俟河之清。臣聞明主之於萬姓也,必暢以平分,而無偏施。若犯罪之吏,作牧遐方,便是屈法惠奸,恤近遺遠矣。凡左降之人,鮮能省過,必懷自棄,長惡滋深。則小州遠郡,蠻陬夷落,何負於聖化,獨受其弊政乎!昔孟嘗廉明,方臨合浦;隱之清絜,乃蒞番禺。郅都之鎮靜朔方,耿恭之輯寧疏勒。地則遐僻,必擇賢良,務以寧濟為懷,豈以遐荒見隔?況邊徼之地,夷夏雜處,負險恃遠,易擾難安,彌藉循良,以寄綏撫。若委失其任,官非其才,凌虐黎庶,侵剝蕃部,小則坐致流亡,大則起為盜賊。由此言之,不可用凡材,而況於猾吏乎!其內外官人有犯贓賄推勘得實者,臣望請削跡簪裾,十數年間不許齒錄。《書》云:「旌別淑匿,黜陟幽明。」即其義也。若不循此道,去邪有疑,善政能官,甄獎或未之偏,擔贓負賄,僥倖或即蒙升,則賞罰無章,沮勸安寄?浮競之風轉扇,廉恥之行漸隤,其源不塞,為蠹斯甚。   疏奏不納。累遷黃門侍郎,賜爵漁陽伯。   先天二年,與侍中魏知古於東都分掌選事,尋征還同中書門下三品。開元三年,遷黃門監。懷慎與紫微令姚崇對掌樞密,懷慎自以為吏道不及崇,每事皆推讓之,時人謂之「伴食宰相。」四年,兼吏部尚書。其秋,以疾篤,累表乞骸骨,許之。旬日而卒,贈荊州大都督,謚曰文成。懷慎臨終遺表曰:   臣素無才識,叨沐恩榮,待罪樞密,頗積年序。報國之心,空知自竭;推賢之志,終未克申。孤負明恩,夙夜惶懼。臣染疾已久,形神欲離,鳧雁之飛,未為之少,而犬馬之志,終祈上聞,其鳴也哀,乞求聖察。   宋璟立性公直,執心貞固,文學足以經務,識略期於佐時,動惟直道,行不苟合,聞諸朝野之說,實為社稷之臣。李傑勤苦絕倫,貞介獨立,公家之事,知無不為,干時之材,眾議推許。李朝隱操履堅貞,才識通贍,守文奉法,頗懷鐵石之心,事上竭誠,實盡人臣之節。盧從願清貞謹慎,理識周密,始終若一,朝野共知,簡要之才,不可多得。並明時重器,聖代良臣。比經任使,微有愆失,所坐者小,所棄者大,所累者輕,所貶者遠。日月雖近,譴責傷深,望垂矜錄,漸加進用。   臣竊聞黃帝所以垂衣裳而天下理者,任風、力也;帝堯所以光宅天下者,任稷、祼也。且朝廷者天下之本,賢良者風化之源,得人則庶績其凝,失士則彝倫攸斁。臣每見陛下憂勞庶政,勤求理道,慎舉群司,必期稱職,使鵷鷺成列,草澤無遺。故得歲稔時和,政平訟理,比陛下用賢之明效也。臣非木石,早識天心,瞑目不遙,厚恩未報。黜殯之義,敢不庶幾,城郢之言,思布愚懇。   上深嘉納之。懷慎清儉,不營產業,器用服飾,無金玉綺文之麗。所得祿俸,皆隨時分散,而家無餘蓄,妻子匱乏。及車駕將幸東都,四門博士張星上言:「懷慎忠清直道,終始不虧,不加寵贈,無以勸善。」乃下制賜其家物壹伯段、米粟貳伯石。明年,上還京師,因校獵於城南,經懷慎別業,見家人方設祥齋,憫其貧匱,賜絹百匹。仍遣中書侍郎蘇頲為其碑文,上自書焉。   子奐,早修整,歷任皆以清白聞。開元中,為中書舍人、御史中丞、陝州刺史。二十四年,玄宗幸京師,次陝城頓,審其能政,於膍たD贊而去,曰:「專城之重,分陝之雄。人多惠愛,性實謙沖。亦既利物,在乎匪躬。斯為國寶,不墜家風。」尋除兵部侍郎。天寶初,為晉陵太守。時南海郡利兼水陸,環寶山積,劉巨鱗、彭杲相替為太守、五府節度,皆坐贓鉅萬而死。乃特授奐為南海太守。遐方之地,貪吏斂跡,人用安之。以為自開元已來四十年,廣府節度清白者有四:謂宋璟、裴胄先、李朝隱及奐。中使市舶,亦不干法。加銀青光祿大夫。經三年,入為尚書右丞,卒。弟弈,亦傳清白,歷御史中丞而死王事,見《忠義傳》。弈子杞,德宗朝位至宰輔,別有傳。   源乾曜,相州臨漳人。隋比部侍郎師之孫也。父直心,高宗時為司刑太常伯,坐事配流嶺南而卒。乾曜舉進士,景雲中,累遷諫議大夫。時久廢公卿百官三九射禮,乾曜上疏曰:「夫聖王之教天下也,必制禮以正人情,人情正則孝於家,忠於國。此道不替,所以理也。所以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竊以古之擇士,先觀射禮,以明和容之義,非取一時之樂。夫射者,別正邪,觀德行,中祭祀,辟寇戎。古先哲王,莫不遞襲。臣竊見數年已來,射禮便廢,或緣所司惜費,遂令大射有虧。臣愚以為所費者財,所全者禮。故孔子云:『爾愛其羊,我愛其禮。』今乾坤再辟,日月貞明,臣望大射之儀,春秋不廢,聖人之教,今古常行,則天下幸甚。」乾曜尋出為梁州都督。   開元初,邠王府僚吏有犯法者,上令左右求堪為王府長史者,太常卿姜皎薦乾曜公清有吏干,因召見與語。乾曜神氣清爽,對答皆有倫序,上甚悅之,乃拜少府少監,兼邠王府長史。尋遷戶部侍郎、兼御史中丞。無幾,轉尚書左丞。四年冬,擢拜黃門侍郎、同紫微黃門平章事。旬日,與姚元之俱罷知政事。   時行幸東都,以乾曜為京兆尹,仍京師留守。乾曜政存寬簡,不嚴而理。嘗有仗內白鷹,因縱遂失所在,上令京兆切捕之。俄於野外獲之,其鷹掛於叢棘而死,官吏懼得罪,相顧失色。乾曜徐曰:「事有邂逅,死亦常理,主上仁明,當不以此置罪。必其獲戾,吾自當之,不須懼也。」遂入自請失旨之罪,上一切不問之,眾鹹伏乾曜臨事不懾,而能引過在己也。在京兆三年,政令如一。   八年春,復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尋加銀青光祿大夫,遷侍中。久之,上疏曰:「臣竊見形要之家並求京職,俊乂之士多任外官,王道平分,不合如此。臣三男俱是京任,望出二人與外官,以葉均平之道。」上從之,於是改其子河南府參軍弼為絳州司功,太祝絜為鄭尉。因下制曰:「源弼等父在樞近,深惟謙挹,恐代官之鹹列,慮時才之未序,率先庶僚,崇是讓德,既請外其職,復降資以授。《傳》不雲乎:『晉范宣子讓,其下皆讓。』『晉國之人,於是大和。』道之或行,仁豈雲遠!」因令文武百僚父子兄弟三人並任京司者,任自通容,依資次處分,由是公卿子弟京官出外者百餘人。俄又有上書者,以為「國之執政,同其休戚,若不稍加崇寵,何以責其盡心?」十年十一月,敕中書門下共食實封三百戶,自乾曜及張嘉貞始也。   乾曜後扈從東封,拜尚書左丞相,仍兼侍中。乾曜在政事十年,時張嘉貞、張說相次為中書令,乾曜不敢與之爭權,每事皆推讓之。及李元紘、杜暹知政事,乾曜遂無所參議,但唯諾署名而已。初,乾曜因姜皎所薦,遂擢用;及皎得罪,為張嘉貞所擠,乾曜竟不救之,議者以此譏焉。十七年夏,停兼侍中事。其秋,遷太子少師,以祖名師,固辭,乃拜太子少傅,封安陽郡公。十九年,駕幸東都,乾曜以年老辭疾,不堪扈從,因留京養疾。是年冬卒,詔贈幽州大都督,上於洛城南門舉哀,輟朝二日。   乾曜從孫光裕,亦有令譽。歷職清謹,撫諸弟以友義聞。初為中書舍人,與楊滔、劉令植等同刪定《開元新格》。歷刑部戶部二侍郎、尚書左丞,累遷鄭州刺史,稱為良吏。尋卒。光裕子洧,亦早有美稱。閨門雍睦,士友推之,歷踐清要。天寶中,為給事中、□鄭州刺史、襄州刺史、本道採訪使。及安祿山反,既犯東京,乃以洧為江陵郡大都督府長史、本道採訪防禦使、攝御史中丞,以兵部郎中徐浩為襄州刺史、本州防禦守捉使以御之。洧至鎮卒。   李元紘,其先滑州人,世居京兆之萬年。本姓丙氏。曾祖粲,隋大業中屯衛大將軍。屬關中賊起,煬帝令粲往京城以西二十四郡逐捕盜賊,粲撫循士眾,甚得其心。及義旗入關,粲率其眾歸附,拜宗正卿,封應國公,賜姓李氏。高祖與之有舊,特蒙恩禮,遷為左監門大將軍,以年老特令乘馬於宮中檢校。年八十餘卒,謚曰明。祖寬,高宗時為太常卿,別封隴西郡公。父道廣,則天時為汴州刺史。時屬突厥及契丹寇陷河北,兼發河南諸州兵募,百姓騷擾。道廣寬猛折衷,稱為善政,存收慰撫,汴州獨不逃散。尋入為殿中監、同鳳閣鸞台平章事,累封金城縣侯。卒,贈秦州都督,謚曰成。   元紘少謹厚。初為涇州司兵,累遷雍州司戶。時太平公主與僧寺爭碾磑,公主方承恩用事,百司皆希其旨意,元紘遂斷還僧寺。竇懷貞為雍州長史,大懼太平勢,促令元紘改斷,元紘大署判後曰:「南山或可改移,此判終無搖動。」竟執正不撓,懷貞不能奪之。俄轉好畤令,遷潤州司馬,所歷鹹有聲績。開元初,三遷萬年縣令,賦役平允,不嚴而理。俄擢為京兆尹,尋有詔令元紘疏決三輔。諸王公權要之家,皆緣渠立磑,以害水田,元紘令吏人一切毀之,百姓大獲其利。又歷工部、兵部、吏部三侍郎。十三年,戶部侍郎楊蚸騿B白知慎坐支度失所,皆出為刺史。上令宰臣及公卿已下精擇堪為戶部者,多有薦元紘者,將授以戶部尚書,時執政以其資淺,未宜超授,加中大夫,拜戶部侍郎。元紘因條奏人間利害及時政得失以奏之,上大悅,因賜衣一副、絹二百匹。明年,擢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頃之,加銀青光祿大夫,賜爵清水男。   元紘性清儉。既知政事,稍抑奔競之路,務進者頗憚之。時初廢京司職田,議者請於關輔置屯,以實倉稟。元紘建議曰:「軍國不同,中外異制。若人閒無役,地棄不墾,發閒人以耕棄地,省饋運以實軍糧,於是乎有屯田,其為益多矣。今百官所退職田,散在諸縣,不可聚也。百姓所有私田,皆力自耕墾,不可取也。若置屯田,即須公私相換,征發丁夫,征役則業廢於家,免庸則賦闕於國。內地置屯,古所未有,得不補失,或恐未可。」其議遂止。   先是,左庶子吳兢舊任史官,撰《唐書》一百卷、《唐春秋》三十卷,其書未成,以丁憂罷職。至是,上疏請終其功,有詔特令就集賢院修成其書。及張說致仕,又令在家修史。元紘奏曰:「國史者,記人君善惡,國政損益,一字褒貶,千載稱之,前賢所難,事匪容易。今張說在家修史,吳兢又在集賢撰錄,遂令國之大典,散在數處。且太宗別置史館,在於禁中,所以重其職而秘其事也。望勒說等就史館參詳撰錄,則典冊有憑,舊章不墜矣。」從之,乃詔說及吳兢並就史館修撰。   元紘在政事累年,不改第宅,僕馬弊劣,未曾改飾,所得封物,皆散之親族。右丞相宋璟嘗嘉歎之,每謂人曰:「李侍郎引宋遙之美才,黜劉晃之貪冒,貴為國相,家無儲積。雖季文子之德,何以加也!」後與杜暹多所異同,情遂不葉,至有相執奏者,上不悅,由是罷知政事,出為曹州刺史,以疾去官。久之,拜戶部尚書,仍聽致仕。二十一年疾瘳,起為太子詹事,旬日而卒。贈太子少傅,謚曰文忠。   杜暹,濮州濮陽人也。父承志,則天初為監察御史。時懷州刺史李文暕以皇枝近屬,為讎人所告,承志推出之。俄而文暕得罪,承志坐貶,授方義令。累轉天官員外郎。既羅織事起,承志恐懼,遂稱疾去官而歸,卒於家。自暹高祖至暹,五代同居,暹尤恭謹,事繼母以孝聞。初舉明經,補婺州參軍,秩滿將歸,州吏以紙萬餘張以贈之,暹惟受一百,余悉還之。時州僚別者,見而歎曰:「昔清吏受一大錢,復何異也!」俄授鄭尉,復以清節見知。華州司馬楊孚,公直士也,深賞重之。尋而孚遷大理正,暹坐公事下法司結罪,孚謂人曰:「若此尉得罪,則公清之士何以勸矣?」特薦之於執政,由是擢拜大理評事。   開元四年,遷監察御史,仍往磧西覆屯。會安西副都護郭虔瓘與西突厥可汗史獻、鎮守使劉遐慶等不葉,更相執奏,詔暹按其事實。時暹已回至涼州,承詔復往磧西,因入突厥騎施,以究虔繼等犯狀。蕃人繼金以遺,暹固辭不受。左右曰:「公遠使絕域,不可失蕃人情。」暹不得已受之,埋幕下,既去出境,乃移牒令收取之。蕃人大驚,度磧追之,不及而止。暹累遷給事中,丁繼母憂去職。十二年,安西都護張孝嵩遷為太原尹,或薦暹往使安西,蕃人伏其清慎,深思慕之,乃奪情擢拜黃門侍郎,兼安西副大都護。暹單騎赴職。明年,于闐王尉遲眺陰結突厥及諸蕃國圖為叛亂,暹密知其謀,發兵捕而斬之,並誅其黨與五十餘人,更立君長,于闐遂安。暹以功特加光祿大夫。暹在安西四年,綏撫將士,不憚勤苦,甚得夷夏之心。   十四年,詔暹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遣中使往迎之。及謁見,又賜絹二百匹、馬一匹、宅一區。後與李元紘不葉,罷知政事,出為荊州大都督府長史。又歷魏州刺史、太原尹。二十年,上幸北都,拜暹為戶部尚書,便令扈從入京。行幸東都,詔暹為京留守。暹因抽當番衛士,繕修三宮,增峻城隍,躬自巡檢,未嘗休懈。上聞而嘉之,賜敕書曰:「卿素以清直,兼之勤干。自委居守,每事多能,政肅官僚,惠及黎庶。城隍宮室,隨事修營,且有成功,不疲人力。甚善甚善,慰朕懷也。」俄代李林甫為禮部尚書,累封魏縣侯。二十八年,病卒,年六十餘,詔贈尚書右丞相。   暹在家孝友,愛撫異母弟昱甚厚。然素無學術,每當朝談議,涉於淺近。常以公清勤儉為己任,時亦矯情為之。弱冠便自誓不受親友贈遺,以終其身。及卒,上甚悼惜之,遣中使就家視其喪事,內出絹三百匹以賜之。尚書省及故吏賻贈者,其子孝友遵其素約,皆拒而不受。太常謚曰「貞肅」。右司員外郎劉同升、都官員外郎韋廉以暹有忠孝之美,所謚不盡其行,建議駁之。太常博士裴總執曰:「杜尚書往以墨縗受職事,雖雲奉國,不得為孝。請依舊為定。」孝友又詣闕陳訴上聞,而更令所司詳定,竟謚曰貞孝。   韓休,京兆長安人。伯父大敏,則天初為鳳閣舍人。時梁州都督李行褒為部人誣告,雲有逆謀,則天令大敏就州推究。或謂大敏曰:「行褒諸李近屬,太后意欲除之,忽若失旨,禍將不細,不可不為身謀也。」大敏曰:「豈有求身之安而陷人非罪!」竟奏雪之。則天俄又命御史重覆,遂構成其罪,大敏坐推反失情,與知反不告同罪,賜死於家。父大智,官至洛州司功。   休早有詞學,初應制舉,累授桃林丞。又舉賢良。玄宗時在春宮,親問國政,休對策與校書郎趙冬曦並為乙第,擢授左補闕。尋判主爵員外郎,歷遷中書舍人、禮部侍郎,兼知制誥,出為虢州刺史。時虢州以地在兩京之間,駕在京及東都,並為近州,常被支稅草以納閒廄。休奏請均配余州,中書令張說駁之曰:「若獨免虢州,即當移向他郡,牧守欲為私惠,國體固不可依。」又下符不許之。休復將執奏,僚吏曰:「更奏必忤執政之意。」休曰:「為刺史不能救百姓之弊,何以為政!必以忤上得罪,所甘心也。」竟執奏獲免。歲余,以母艱去職,固陳誠乞終禮,制許之。服闋,除工部侍郎,仍知制誥,遷尚書右丞。   開元二十一年,侍中裴光庭卒,上令蕭嵩舉朝賢以代光庭才,嵩盛稱休志行,遂拜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休性方直,不務進趨,及拜,甚允當時之望。俄有萬年尉李美玉得罪,上特令流之嶺外,休進曰:「美玉卑位,所犯又非巨害,今朝廷有大奸,尚不能去,豈得捨大而取小也!臣竊見金吾大將軍程伯獻,依恃恩寵,所在貪冒,第宅輿馬,僭擬過縱。臣請先出伯獻而後罪美玉。」上初不許之,休固爭曰:「美玉微細猶不容,伯獻巨猾豈得不問!陛下若不出伯獻,臣即不敢奉詔流美玉。」上以其切直,從之。初,蕭嵩以休柔和易制,故薦引之。休既知政事,多折正嵩,遂與休不葉。宋璟聞之曰:「不謂韓休乃能如是,仁者之勇也。」   其年夏,加銀青光祿大夫。十二月,轉工部尚書,罷知政事。二十四年,遷太子少師,封宜陽子。二十七年病卒,年六十八,贈揚州大都督,謚曰文忠。寶應元年,重贈太子太師。   子洽、洪、汯、滉,皆有學尚,風韻高雅。洽,天寶初為殿中侍御史卒。洪,為司庫員外郎。洽弟渾,除大理司直。御史大夫王□犯法,籍沒其家,洽兄浩為萬年主簿,捕其資財,有所容隱,為京兆尹鮮於仲通所發,配流循州。洪、汯並坐貶職。後遇赦,量移洪為華州長史。屬安祿山反,西京失守,洪陷於賊,賊授官,將見委任,洪與浩及汯、滉、渾同奔山谷,以投行在。至谷口,洪、浩、渾及洪子四人並為賊所擒,並命於通衢。洪重交友,籍甚於時,見者掩涕,肅宗聞其重臣子,能以忠而死,贈太常卿。浩贈吏部郎中,渾贈太常少卿。汯,上元中為諫議大夫。滉、洄,別有傳。   裴耀卿,贈戶部尚書守真子也。少聰敏,數歲解屬文,童子舉。弱冠拜秘書正字,俄補相王府典簽。時睿宗在蕃,甚重之,令與掾丘悅、文學韋利器更直府中,以備顧問,府中稱為學直。及睿宗升極,拜國子主簿。開元初,累遷長安令。長安舊有配戶和市之法,百姓苦之。耀卿到官,一切令出儲蓄之家,預給其直,遂無奸僦之弊,公私甚以為便。在職二年,寬猛得中。及去官,縣人甚思詠之。十三年,為濟州刺史。其年,車駕東巡,州當大路,道裡綿長,而戶口寡弱,耀卿躬自條理,科配得所。時大駕所歷凡十餘州,耀卿稱為知頓之最。又歷宣、冀二州刺史,皆有善政,入為戶部侍郎。   二十年,禮部尚書、信安王禕受詔討契丹,詔以耀卿為副。俄又令耀卿繼絹二十萬匹分賜立功奚官,就部落以給之。耀卿謂人曰:「夷虜貪殘,見利忘義,今繼持財帛,深入寇境,不可不為備也。」乃令先期而往,分道互進,一朝而給付並畢。時突厥及室韋果勒兵邀險,謀劫襲之,比至而耀卿已還。   其冬,遷京兆尹。明年秋,霖雨害稼,京城谷貴。上將幸東都,獨召耀卿問救人之術,耀卿對曰:   臣聞前代聖王,亦時有憂害,更施惠澤,活國濟人,由是蒼生仰德,史冊書美。伏以陛下仁聖至深,憂勤庶政,小有饑乏,降情哀矜,躬親支計,救其危急。上玄降鑒,當更延福祚,是因有小災而增輝聖德也。今既大駕東巡,百司扈從,太倉及三輔先所積貯,且隨見在發重臣分道賑給,計可支一二年。從東都更廣漕運,以實關輔。待稍充實,車駕西還,即事無不濟。臣以國家帝業,本在京師,萬國朝宗,百代不易之所。但為秦中地狹,收粟不多,倘遇水旱,便即匱乏。往者貞觀、永徽之際,祿稟數少,每年轉運不過一二十萬石,所用便足,以此車駕久得安居。今國用漸廣,漕運數倍於前,支猶不給。陛下數幸東都,以就貯積,為國大計,不憚劬勞,只為憂人而行,豈是故欲不往。若能更廣陝運,支粟入京,倉稟常有三二年糧,即無憂水旱。今天下輸丁約有四百萬人,每丁支出錢百文,五十文充營窖等用,貯納司農及河南府、陝州以充其費。租米則各隨遠近,任自出腳送納東都。從都至陝,河路艱險,既用陸腳,無由廣致。若能開通河漕,變陸為水,則所支有餘,動盈萬計。且河南租船候水始進,吳人不便河漕,由是所在停留,日月既淹,遂生隱盜。臣望沿流相次置倉。   上深然其言。尋拜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轉運使,語在《食貨志》。凡三年,運七百萬石,省腳錢三十萬貫。或說耀卿請進所省腳錢,以明功利。耀卿曰:「此蓋公卿盈縮之利耳,不可以之求寵也。」乃奏充所司和市、和糴等錢。   明年,遷侍中。二十四年,拜尚書左丞相,罷知政事,累封趙城侯。時夷州刺史楊浚犯贓處死,詔令杖六十,配流古州。耀卿上疏諫曰:   伏以聖恩天覆,仁育庶類,凡死罪之屬,不欲屍諸市朝,全其性命,流竄而已。所以政致刑措,獄無冤人,曠古以來,未有斯美。臣愚以為全生免死,誠為至化,有恥且格,為訓將來。苟有未安,不敢緘默。   臣以為刺史、縣令,與諸吏稍別,人之父母,風化所瞻,一為本部長官,即合終身致敬。決杖者,五刑之末,只施於抶撲徒隸之間,官廕稍高,即免鞭撻。令決杖贖死,誠則已優,解體受笞,事頗為辱。法至於死,天下共之,刑至於辱,或有所恥。況本州刺史,百姓所崇,一朝對其人吏,背脊加杖,屈挫拘執,人或哀憐,忘其免死之恩,且有傷心之痛,恐非敬官長勸風俗之意。   又雜犯死罪,無杖刑,奏報三覆,然後行決。今非時不覆,決杖便發,倘獄或未盡,又暑熱不耐,因杖或死,即是促其處分,不得順時。將欲生之,卻夭其命,又恐非聖明寬宥之意。前後頻在州縣,或緣雜犯決人,每大暑盛夏之時,決杖多死,秋冬已後,至有全者。伏望凡刺史、縣令於本部決杖及夏暑生長之時,所定杖刑,並乞停減。即副陛下好生之德,於死者皆有再生之恩。   俄而特進蓋嘉運破突騎施立功還,詔加河西、隴右兩節度使,仍令經略吐蕃。嘉運既承恩寵,日夕酣宴,不時赴軍。耀卿密上疏曰:「伏見蓋嘉運立功破賊,更委兩軍,以勇果之才,承戰勝之勢,吐蕃小丑,不足殲夷。然臣近日與其同班,觀其舉措,精勁勇烈,誠則有餘,言氣矜誇,恐難成事。莫敖敗於蒲騷之役,舉趾稍高,《春秋》書之為懲誡。恐其有驕敵之色,臣竊憂之。入秋防邊,日月稍逼,接對人吏,須識其宜。今將撫邊軍,未言發日,若臨事始去,人吏未識,雖決在一時,恐將非制勝萬全之道。況兵未訓練,不知禮法,人未懷惠,士未同心,求其忘性命於一時,憚嚴刑於少選,縱威逼而進,因而立功,恐非師出以律,久長之義。又萬人性命,決在將軍,不得已而行之,鑿凶門而即路。今酣宴朝夕,優渥有餘,亦恐非愛人憂國之意,不可不察。若不可回換,即望速遣進途,仍乞聖恩,勖以嚴命。」疏奏,上乃促嘉運赴軍,竟以無功而還。   天寶元年,改為尚書右僕射,尋轉左僕射。一歲薨,年六十三,贈太子太傅,謚曰文獻。子綜,吏部郎中。綜子佶。佶,字弘正,幼能屬文。弱冠舉進士,補校書郎,判入高等,授藍田尉。時有詔命畿內諸縣城奉天,時嚴郢為京兆,政尚峻暴,加以朝旨甚迫,尹正之命,急如風霆。本曹尉韋重規其室方娠而疾,畏郢之暴,不敢以事故免。佶因請代,役無愆程,當時義之。德宗南狩,佶詣行在,拜拾遺,轉補闕。李懷光以河中叛,朝廷欲以含垢為意,佶抗議請討,上深器之,前席慰勉。三遷吏部員外,歷駕部兵部郎中,遷諫議大夫。會黔中觀察使韋士宗慘酷馭下,為夷獠所逐,俾佶代之,酋渠自化。其後為瘴毒所侵,堅請入覲,拜同州刺史。徵入為中書舍人,遷尚徵入為中舍人,遷尚書右丞。時兵部尚書李巽兼鹽鐵使,將以使局置於本行,經構已半,會佶拜命,堅執以為不可,遂令徹之。巽恃恩而強,時重佶之有守,就拜吏部侍郎。以疾除國子祭酒,尋遷工部尚書致仕。元和八年卒,年六十二,贈吏部尚書。佶清勁溫敏,凡所定交,時稱為第一流。與鄭餘慶特相友善,佶歿後,餘慶行朋友之服,搢紳美之。   史臣曰:魏知古、盧懷慎、源乾曜、李元紘、杜暹、韓休、裴耀卿,悉蘊器能,鹹居宰輔。或心存啟沃,或志在薦賢,或出愛子為外官,或止屯田於關輔,或不受蕃人之賂,或堅劾伯獻之奸,或廣漕渠以充國用:此皆立事立功,有足嘉尚者也。盧、李、杜三君子,又以清白垂美簡書,公孫弘之流也。乾曜職當機密,無所是非,持祿保身,焉用彼相?   贊曰:盧、魏、乾曜,弼違進賢。裴、韓、李、杜,遠財劾奸。汗簡書事,清風肅然。萬歲之後,其名不刊。   列傳第四十九   ○崔日用 從兄日知   張嘉貞 弟嘉祐   蕭嵩  子華   張九齡 仲方   李適之 子季卿   嚴挺之   崔日用,滑州靈昌人,其先自博陵徙家焉。進士舉,初為芮城尉。大足元年,則天幸長安,路次陝州。宗楚客時為刺史,日用支供頓事,廣求珍味,稱楚客之命,遍饋從官。楚客知而大加賞歎,盛稱薦之,由是擢為新豐尉。無幾,拜監察御史。   神龍中,秘書監鄭普思納女後宮,潛謀左道,日用遽奏劾之。普思方承恩,中宗不之省。日用廷爭懇至,詞甚抗直,普思竟伏其罪。時宗楚客、武三思、武延秀等遞為朋黨,日用潛皆附之,驟遷兵部侍郎兼修文館學士。中宗暴崩,韋庶人稱制,日用恐禍及己。知玄宗將圖義舉,乃因沙門普潤、道士王曄密詣籓邸,深自結納,潛謀翼戴。玄宗嘗謂曰:「今謀此舉,直為親,不為身。」日用曰:「此乃孝感動天,事必克捷。望速發,出其不意,若少遲延,或恐生變。」及討平韋氏,其夜,令權知雍州長史事。以功授銀青光祿大夫、黃門侍郎,參知機務,封齊國公,食實封二百戶。   為相月餘,與中書侍郎薛稷不協,於中書忿競,由是轉雍州長史,停知政事。尋出為揚州長史,歷婺、汴二州刺史、兗州都督、荊州長史。因入奏事,言:「太平公主謀逆有期,陛下往在宮府,欲有討捕,猶是子道臣道,須用謀用力。今既光臨大寶,但須下一制,誰敢不從?忽奸宄得志,則禍亂不小。」上曰:「誠如此,直恐驚動太上皇,卿宜更思之。」日用曰:「臣聞天子孝與庶人孝全別。庶人孝,謹身節用,承順顏色;天子孝,安國家,定社稷。今若逆黨竊發,即大業都棄,豈得成天子之孝乎!伏請先定北軍,次收逆黨,即不驚動太上皇。」玄宗從其議。及討蕭至忠、竇懷貞之際,又令權檢校雍州長史,加實封通前滿四百戶。尋拜吏部尚書。   日用嘗采《毛詩》、《大雅》、《小雅》二十篇及司馬相如《封禪書》,因上生日表上之,以申規諷,並述告成之事。手詔答曰:「夫詩者,動天地,感鬼神,厚於人,美於教矣。朕志之所尚,思與之齊,庶乎采詩之官,補朕之闕。且古者封禪,升中告成,朕以菲德,未明於至道。竦然以聽,頗壯相如之詞;惕然載懷,復慚夷吾之語。卿洽聞殫見,溫故知新,逮此發揮,益彰忠懇。豈非討蓬山之籍,心不忘於起予;因蘭殿之祥,言固深於啟沃,朕循環覽諷,用慰於懷。今賜卿衣裳一副、物五十段,以示無言不酬之信也。」   尋出為常州刺史,削實封三百戶,轉汝州刺史。開元七年,差降口賦,特下敕曰:「唐元之際,逆黨構凶,崔日用當時潛論其事,及於戡翦,實預元謀,而所食之封,後以例減。功既居多,特宜准初食之封,與二百戶。」十年,轉并州大都督長史。尋卒,時年五十,贈吏部尚書,謚曰昭。後又贈荊州大都督,子宗之襲。   日用才辯過人,見事敏速,每朝廷有事,轉禍為福,以取富貴。及先天已後,復求入相,竟亦不遂。常謂人曰:「吾一生行事,皆臨時制變,不必重專守始謀。每一念之,不覺芒刺在於背也。」   日用從父兄日知,亦有吏干。景雲中為洛州司馬。會譙王重福入東都作亂,群臣皆避難逃匿,日知獨督率人吏赴留守,與屯營合勢討賊。重福既死,以功加銀青光祿大夫,累遷京兆尹。坐贓為御史李如璧所劾,左遷歙縣丞,俄又歷遷殿中監。日知素與張說友善,說薦之,奏請授御史大夫,上不許。遂以為左羽林懷大將軍,而以河南尹崔隱甫為御史大夫,隱甫由是與說不葉。日知俄遷太常卿。自以歷任年久,每朝士參集,常與尚書同列,時人號為「尚書裡行」,遂為口實。開元十六年,出為潞州大都督府長史。尋以年老致仕,卒,謚曰襄。   張嘉貞,蒲州猗氏人也。弱冠應五經舉,拜平鄉尉,坐事免歸鄉里。長安中,侍御史張循憲為河東採訪使,薦嘉貞材堪憲官,請以己之官秩授之。則天召見,垂簾與之言,嘉貞奏曰:「以臣草萊而得入謁九重,是千載一遇也。咫尺之間,如隔雲務,竟不睹日月,恐君臣之道有所未盡。」則天遽令捲簾,與語大悅,擢拜監察御史。累遷中書舍人,歷秦州都督、并州長史,為政嚴肅,甚為人吏所畏。   開元初,因奏事至京師,上聞其善政,數加賞慰。嘉貞因奏曰:「臣少孤,兄弟相依以至今。臣弟嘉祐,今授鄯州別駕,與臣各在一方,同心離居,魂絕萬里。乞移就臣側近,臣兄弟盡力報國,死無所恨。」上嘉其友愛,特改嘉祐為忻州刺史。   時突厥九姓新來內附,散居太原以北,嘉貞奏請置軍以鎮之,於是始於并州置天兵軍,以嘉貞為使。六年春,嘉貞又入朝。俄有告其在軍奢僭及贓賄者,御史大夫王晙因而劾奏之,按驗無狀,上將加告者反坐之罪。嘉貞奏曰:「昔者天子聽政於上,瞍賦矇誦,百工諫,庶人謗,而後天子斟酌焉。今反坐此輩,是塞言者之路,則天下之事無由上達。特望免此罪,以廣謗誦之道。」從之,遂令減死,自是帝以嘉貞為忠。嘉貞又嘗奏曰:「今志力方壯,是效命之秋,更三數年,即衰老無能為也。惟陛下早垂任使,死且不憚。」上以其明辯,尤重之。八年春,宋璟、蘇頲罷知政事,擢嘉貞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數月,加銀青光祿大夫,遷中書令。   嘉貞斷決敏速,善於敷奏,然性強躁自用,頗為時論所譏。時中書舍人苗延嗣、呂太一、考功員外郎員嘉靜、殿中侍御史崔訓,皆嘉貞所引,位列清要,常在嘉貞門下共議朝政,時人為之語曰:「令公四俊,苗、呂、崔、員。」   開元十年,車駕幸東都。有洛陽主簿王鈞為嘉貞修宅,將以求御史,因受贓事發,上特令朝堂集眾決殺之。嘉貞促所由速其刑以滅口,乃歸罪於御史大夫韋抗、中丞韋虛心,皆貶黜之。其冬,秘書監姜皎犯罪,嘉貞又附會王守一奏請杖之,皎遂死於路。俄而廣州都督裴胄先下獄,上召侍臣問當何罪,嘉貞又請杖之。兵部尚書張說進曰:「臣聞刑不上大夫,以其近於君也。故曰:『士可殺,不可辱。』臣今秋受詔巡邊,中途聞姜皎以罪於朝堂決杖,配流而死。皎官是三品,亦有微功。若其有犯,應死即殺,應流即流,不宜決杖廷辱,以卒伍待之。且律有八議,勳貴在焉。皎事已往,不可追悔。胄先只宜據狀流貶,不可輕又決罰。」上然其言。嘉貞不悅,退謂說曰:「何言事之深也?」說曰:「宰相者,時來即為,豈能長據?若貴臣盡當可杖,但恐吾等行當及之。此言非為胄先,乃為天下士君子也。」初,嘉貞為兵部員外郎,時張說為侍郎。及是,說位在嘉貞下,既無所推讓,說頗不平,因以此言激怒嘉貞,由是與說不葉。上又以嘉貞弟嘉祐為金吾將軍,兄弟並居將相之位,甚為時人之所畏憚。十一年,上幸太原行在所,嘉祐贓污事發。張說勸嘉貞素服待罪,不得入謁,因出為幽州刺史,說遂代為中書令。嘉貞惋恨,謂人曰:「中書令幸有二員,何相迫之甚也!」明年,復拜戶部尚書,兼益州長史,判都督事。敕嘉貞就中書省與宰相會宴,嘉貞既恨張說擠己,因攘袂勃罵,源乾曜、王晙共和解之。   明年,坐與王守一交往,左轉台州刺史。復代盧從願為工部尚書、定州刺史,知北平軍事,累封河東侯。將行,上自賦詩,詔百僚於上東門外餞之。至州,於恆岳廟中立頌,嘉貞自為其文,乃書於石,其碑用白石為之,素質黑文,甚為奇麗。先是,岳祠為遠近祈賽,有錢數百萬,嘉貞自以為頌文之功,納其數萬。十七年,嘉貞以疾請就醫東都,制從之。至都,目瞑無所見,上令醫人內直郎田休裕、郎將呂弘泰馳傳往省療之。其秋卒,年六十四,贈益州大都督。謚曰恭肅。   嘉貞雖久歷清要,然不立田園。及在定州,所親有勸植田業者,嘉貞曰:「吾忝歷官榮,曾任國相,未死之際,豈憂饑餒?若負譴責,雖富田莊,亦無用也。比見朝士廣占良田,及身沒後,皆為無賴子弟作酒色之資,甚無謂也。」聞者皆歎伏。   初,嘉貞作相,薦萬年縣主簿韓朝宗,擢為監察御史。及嘉貞卒後十數歲,朝宗為京兆尹,因奏曰:「自陛下臨御已來,所用宰相,皆進退以禮,善始令終,身雖已沒,子孫鹹在朝廷。唯張嘉貞晚年一子,今猶未登官序。」上亦惘然,遽令召之,賜名延賞,特拜左內率府兵曹參軍。德宗朝,位至宰輔,自有傳。   嘉祐,有干略,自右金吾將軍貶浦陽府折衝,至二十五年,為相州刺史。相州自開元已來,刺史死貶者十數人,嘉祐訪知尉遲迥週末為相州總管,身死國難,乃立其神祠以邀福。經三考,改左金吾將軍。後吳兢為鄴郡守,又加尉遲神冕服。自後郡守無患。   蕭嵩,貞觀初左僕射、宋國公瑀之曾侄孫。祖鈞,中書舍人,有名於時。嵩美鬚髯,儀形偉麗。初,娶會稽賀晦女,與吳郡陸象先為僚婿。像先時為洛陽尉,宰相子,門望甚高。嵩尚未入仕,宣州人夏榮稱有相術,謂象先曰:「陸郎十年內位極人臣,然不及蕭郎一門盡貴,官位高而有壽。」時人未之許。   神龍元年,嵩調補洺州參軍。尋而侍中、扶陽王桓彥范出為洺州刺史,見之推重,待以殊禮。景雲元年,為醴泉尉。時陸象先已為中書侍郎,引為監察御史。及象先知政事,嵩又驟遷殿中侍御史。開元初,為中書舍人。與崔琳、王丘、齊澣同列,皆以嵩寡學術,未異之,而紫微令姚崇許其致遠,眷之特深。歷宋州刺史,三遷為尚書左丞、兵部侍郎。   十五年,涼州刺史、河西節度王君ヱ豰釣C歲攻擊吐蕃。吐蕃大將悉諾邏恭祿及燭龍莽布支攻陷瓜州城,執刺史田元獻及君リ鷞堙A盡取城中軍資及倉糧,仍毀其城而去。又攻玉門軍及常樂縣,縣令賈師順嬰城固守,賊遂引退。無何,君リS為回紇諸部殺之於鞏筆驛,河、隴震駭。玄宗以君ヱi將無謀,果及於難,擇堪邊任者,乃以嵩為兵部尚書、河西節度使,判涼州事。嵩乃請以裴寬、郭虛己、牛仙客在其幕下,又請以建康軍使、左金吾將軍張守珪為瓜州刺史,修築州城,招輯百姓,令其復業。又加嵩銀青光祿大夫。時悉諾邏恭祿威名甚振,嵩乃縱反間於吐蕃,言其與中國潛通,贊普遂召而誅之。明年秋,吐蕃大下,悉末明復率眾攻瓜州,守珪出兵擊走之。隴右節度使、鄯州都督張志亮引兵至青海西南馮波谷,與吐蕃接戰,大破之。八月,嵩又遣副將杜賓客率弩手四千人,與吐蕃戰於祁連城下,自晨至暮,散而復合,賊徒大潰,臨陣斬其副將一人,散走山谷,哭聲四合。露布至,玄宗大悅,乃加嵩同中書門下三品,恩顧莫比。   十七年,授宇文融、裴光庭宰相,又加嵩兼中書令。自十四年燕國公張說罷中書令後,缺此位四年,而嵩居之。常帶河西節度,遙領之。加集賢殿學士、知院事,兼修國史,進位金紫光祿大夫。子衡,尚新昌公主,嵩夫人賀氏入覲拜席,玄宗呼為親家母,禮儀甚盛。尋又進封徐國公。二十一年二月,侍中裴光庭卒。光庭與嵩同位數年,情頗不協,及是,玄宗遣嵩擇相,嵩以右丞韓休長者,舉之。及休入相,嵩舉事,休峭直,輒不相假,互於玄宗前論曲直,因讓位。玄宗眷嵩厚,乃許嵩授尚書右丞相,令罷相,以休為工部尚書。尋又以嵩子華為給事中。   二十四年,拜太子太師。及幽州節度使張守珪坐賂遺中官牛仙童,貶為括州刺史,嵩嘗賄仙童,李林甫發之,貶青州刺史。尋又追拜太子太師,嵩又請老。嵩性好服餌,及罷相,於林園植藥,合煉自適。華時為工部侍郎,衡以主婿三品,嵩皤然就養十餘年,家財豐贍,衣冠榮之。天寶八年薨,年八十餘,贈開府儀同三司。   子華,天寶末轉兵部侍郎。祿山之亂,從駕不及,陷賊,偽署魏州刺史。乾元元年,郭子儀與九節度之師渡河攻安慶緒於相州,華潛通表疏,俟官軍至為內應。賊伺知之,禁錮華於獄。崔光遠收魏州,破械出華。魏人美華之惠政,詣光遠請留,朝廷正授魏州刺史。既而史思明率眾南下,子儀懼華復陷,乃表崔光遠代華,召至軍中。及相州兵潰,華歸京,仍以偽命所污,降授試秘書少監。華謹重方雅,綽有家法,人士稱之。尋遷尚書右丞。乾元二年,出為河中尹、河中晉絳節度使。   上元元年十二月,制曰:「弼予之選,審像是求,天步未平,廟謨尤切。必資明表,佇以佐時,畫一之才,取則不遠。正議大夫、前河中尹、兼御史中丞、充本府晉絳等州節度觀察等使、上柱國、嗣徐國公、賜紫金魚袋蕭華,公輔成名,承家繼業,詞標麗則,德蘊謨明。再履宮坊,尤知至行,致君望美,閱相求能。且推伊陟之賢,更啟漢臣之閤,還依日月,佐理陰陽。俾參政於紫宸,用建中於皇極。可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崇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   時中官李輔國專典禁兵,怙寵用事,求為宰相,諷宰臣裴冕等薦己,華頗拒之,輔國怒。肅宗方寢疾,輔國矯命罷華相位,守禮部尚書,仍引元載代華。肅宗崩,代宗在諒暗,元載希輔國旨,貶華為硤州員外司馬,卒於貶所。   衡子復,德宗朝位亦至宰輔。華子恆、悟。恆子俯,大和中宰輔。悟子仿,鹹通中宰輔,皆自有傳。   張九齡,字子壽,一名博物。曾祖君政,韶州別駕,因家於始興,今為曲江人。父弘愈,以九齡貴,贈廣州刺史。九齡幼聰敏,善屬文。年十三,以書干廣州刺史王方慶,大嗟賞之,曰:「此子必能致遠。」登進士第,應舉登乙第,拜校書郎。玄宗在東宮,舉天下文藻之士,親加策問,九齡對策高第,遷右拾遺。時帝未行親郊之禮,九齡上疏曰:   伏以天才者,百神之君,而王者之所由受命也。自古繼統之主,必有郊配之義,蓋以敬天命以報所受。故於郊之義,則不以德澤未洽,年谷不登,凡事之故,而闕其禮。《孝經》云:「昔者周公郊祀後稷以配天。」斯謂成王幼沖,周公居攝,猶用其禮,明不暫廢。漢丞相匡衡亦云:「帝王之事,莫重乎郊祀。」董仲舒又云:「不郊而祭山川,失祭之序,逆於禮正,故《春秋》非之。」臣愚以為匡衡、仲舒,古之知禮者,皆謂郊之為祭所宜先也。伏惟陛下紹休聖緒,其命惟新,御極已來,於今五載,既光太平之業,未行大報之禮,竊考經傳,義或未通。今百谷嘉生,鳥獸鹹若,夷狄內附,兵革用寧。將欲鑄劍為農,泥金封禪,用彰功德之美,允答神祇之心。能事畢行,光耀帝載。況郊祀常典,猶闕其儀,有若怠於事天,臣恐不可以訓。伏望以迎日之至,展焚柴之禮,升紫壇,陳采席,定天位,明天道,則聖朝典則,可謂無遺矣。   九齡以才鑒見推,當時吏部試拔萃選人及應舉者,鹹令九齡與右拾遺趙冬曦考其等第,前後數四,每稱平允。開元十年,三遷司勳員外郎。時張說為中書令,與九齡同姓,敘為昭穆,尤親重之,常謂人曰:「後來詞人稱首也。」九齡既欣知己,亦依附焉。十一年,拜中書舍人。   十三年,車駕東巡,行封禪之禮。說自定侍從升中之官,多引兩省錄事主書及己之所親攝官而上,遂加特進階,超授五品。初,令九齡草詔,九齡言於說曰:「官爵者,天下之公器,德望為先,勞舊次焉。若顛倒衣裳,則譏謗起矣。今登封霈澤,千載一遇。清流高品,不沐殊恩。胥吏末班,先加章紱。但恐製出之後,四方失望。今進草之際,事猶可改,唯令公審籌之,無貽後悔也。」說曰:「事已決矣,悠悠之談,何足慮也!」竟不從。及製出,內外甚咎於說。時御史中丞宇文融方知田戶之事,每有所奏,說多建議違之,融亦以此不平於說。九齡復勸說為備,說又不從其言。無幾,說果為融所劾,罷知政事,九齡亦改太常少卿,尋出為冀暫刺史。九齡以母老在鄉,而河北道裡遼遠,上疏固請換江南一州,望得數承母音耗,優制許之,改為洪州都督。俄轉桂州都督,仍充嶺南道按察使。上又以其弟九章、九皋為嶺南道刺史,令歲時伏臘,皆得寧覲。   初,張說知集賢院事,常薦九齡堪為學士,以備顧問。說卒後,上思其言,召拜九齡為秘書少監、集賢院學士,副知院事。再遷中書侍郎。常密有陳奏,多見納用。尋丁母喪歸鄉里。二十一年十二月,起復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明年,遷中書令,兼修國史。時范陽節度使張守珪以裨將安祿山討奚、契丹敗衄,執送京師,請行朝典。九齡奏劾曰:「穰苴出軍,必誅莊賈;孫武教戰,亦斬宮嬪。守珪軍令必行,祿山不宜免死。」上特捨之。九齡奏曰:「祿山狼子野心,面有逆相,臣請因罪戮之,冀絕後患。」上曰:「卿勿以王夷甫知石勒故事,誤害忠良。」遂放歸籓。   二十三年,加金紫光祿大夫,累封始興縣伯。李林甫自無學術,以九齡文行為上所知,心頗忌之。乃引牛仙客知政事,九齡屢言不可,帝不悅。二十四年,遷尚書右丞相,罷知政事。後宰執每薦引公卿,上必問:「風度得如九齡否?」故事皆搢笏於帶,而後乘馬,九齡體羸,常使人持之,因設笏囊。笏囊之設,自九齡始也。   初,九齡為相,薦長安尉周子諒為監察御史。至是,子諒以妄陳休咎,上親加詰問,令於朝堂決殺之。九齡坐引非其人,左遷荊州大都督府長史。俄請歸拜墓,因遇疾卒,年六十八,贈荊州大都督,謚曰文獻。九齡在相位時,建議復置十道採訪使,又教河南數州水種稻,以廣屯田。議置屯田,費功無利,竟不能就,罷之。性頗躁急,動輒忿詈,議者以此少之。   子拯,伊闕令。祿山之亂陷賊,不受偽命。兩京克復,詔加太子右贊善。弟九皋,自尚書郎歷唐、徐、宋、襄、廣五州刺史。九章,歷吉、明、曹三州刺史,鴻臚卿。   九齡為中書令時,天長節百僚上壽,多獻珍異,唯九齡進《金鏡錄》五卷,言前古興廢之道,上賞異之。又與中書侍郎嚴挺之、尚書左丞袁仁敬、右庶子梁升卿、御史中丞盧怡結交友善。挺之等有才幹,而交道終始不渝,甚為當時之所稱。至德初,上皇在蜀,思九齡之先覺,下詔褒贈,曰:「正大廈者柱石之力,昌帝業者輔相之臣。生則保其榮名,歿乃稱其盛德,節終未允於人望,加贈實存乎國章。故中書令張九齡,維岳降神,濟川作相,開元之際,寅亮成功。讜言定其社稷,先覺合於蓍策,永懷賢弼,可謂大臣。竹帛猶存,樵蘇必禁,爰從八命之秩,更進三台之位。可贈司徒,仍遣使就韶州致祭。」有集二十卷。   九皋曾孫仲方,少朗秀。為兒童時,父友高郢見而奇之,曰;「此子非常,必為國器,吾獲高位,必振發之。」後郢為御史大夫,首請仲方為御史。歷金州刺史。郡人有田產為中人所奪,仲方三疏奏聞,竟理其冤。入為度支郎中,駁李吉甫謚,吉甫之黨惡之,出為遂州司馬。稍遷復、曹、鄭三郡守。為諫議大夫。時鄠縣令崔發因辱小黃門,敬宗赫怒,付台推鞫。及元日大赦,獨發不得宥。仲方上疏,其略曰:「鴻恩將佈於天下,而不行御前;霈澤始被於昆蟲,而獨遺崔發。」由是發得不死,時論美之。大和九年,為京兆尹,將相從累者皆大戮,仲方密令識之。旋詔下許令收葬,得認遺骸,實仲方之力也。是時軍人橫恣,仲方脂韋,坐不稱職,出為華州刺史,改秘書監。開成二年卒,年七十二,贈禮部尚書,謚曰成。   李適之,一名昌,恆山王承乾之孫也。父象,官至懷州別駕。適之神龍初起家拜左衛郎將。開元中,累遷通州刺史,以強幹見稱。時給事中韓朝宗為按察使,特表薦之,擢拜秦州都督。俄轉陝州刺史,入為河南尹。適之性簡率,不務苛細,人吏便之。歲余,拜御史大夫。開元二十七年,兼幽州大都督府長史,知節度事。適之以祖得罪見廢,父又遭則天所黜,葬禮有闕,上疏請歸葬昭陵之闕內。於是下詔追贈承乾為恆山愍王,像為越州都督、郇國公,伯父厥及亡兄數人並有褒贈。數喪同至京師,葬禮甚盛,仍刊石於墳所。俄拜刑部尚書。適之雅好賓友,飲酒一鬥不亂,夜則宴賞,晝決公務,庭無留事。   天寶元年,代牛仙客為左相,累封清和縣公。與李林甫爭權不葉,適之性疏,為其陰中。林甫嘗謂適之曰:「華山有金礦,采之可以富國,上未之知。」適之心善其言,他日從容奏之。玄宗大悅,顧問林甫,對曰:「臣知之久矣。然華山陛下本命,王氣所在,不可穿鑿,臣故不敢上言。」帝以為愛己,薄適之言疏。隴右節度皇甫惟明、刑部尚書韋堅、戶部尚書裴寬、京兆尹韓朝宗,悉與適之善,林甫皆中傷之,構成其罪,相繼放逐。適之懼不自安,求為散職。五載,罷知政事,守太子少保。遽命親故歡會,賦詩曰:「避賢初罷相,樂聖且銜杯。為問門前客,今朝幾個來?」竟坐與韋堅等相善,貶宜春太守。後御史羅希奭奉使殺韋堅、盧幼臨、裴敦復、李邕等於貶所,州縣且聞希奭到,無不惶駭。希奭過宜春郡,適之聞其來,仰藥而死。   子季卿,弱冠舉明經,頗工文詞。應制舉,登博學宏詞科,再遷京兆府鄠縣尉。肅宗朝,累遷中書舍人,以公事坐貶通州別駕。代宗即位,大舉淹抑,自通州征為京兆少尹。尋復中書舍人,拜吏部侍郎。俄兼御史大夫,奉使河南、江淮宣慰,振拔幽滯,進用忠廉,時人稱之。在銓衡數年,轉右散騎常侍。季卿有宇量,性識博達,善與人交,襟懷豁如。其在朝以進賢為務,士以此多之。大歷二年卒,贈禮部尚書。   孫融,立性嚴整,善吏事。貞元十年,歷官至渭州節度使卒。   嚴挺之,華州華陰人。叔父方嶷,景雲中戶部郎中。挺之少好學,舉進士。神龍元年,制舉擢第,授義興尉。遇姚崇為常州刺史,見其體質昂藏,雅有吏干,深器異之。及崇再入為中書令,引挺之為右拾遺。   睿宗好樂,聽之忘倦,玄宗又善音律。先天二年正月望,胡僧婆陀請夜開門燃百千燈,睿宗御延喜門觀樂,凡經四日。又追作先天元年大酺,睿宗御安福門樓觀百司酺宴,以夜繼晝,經月餘日。挺之上疏諫曰:   微臣竊惟陛下應天順人,發號施令,躬親大禮,昭布鴻澤,孜孜庶政,業業萬幾。蓋以天下心為心,深戒安危之理,此誠堯、舜、禹、湯之德教也。奈何親御城門,以觀大酺,累日兼夜,臣愚竊所未諭。   夫酺者,因人所利,合醵為歡,無相奪倫,不至糜弊。且臣卜其晝,史冊攸存,君舉必書,帝王重慎。今乃暴衣冠於上路,羅妓樂於中宵。雜鄭、衛之音,縱倡優之樂。陛下還淳復古,宵衣旰食,不矜細行,恐非聖德所宜。臣以為一不可也。誰何警夜,伐鼓通晨,以備非常,存之善教。今陛下不深惟戒慎,輕違動息,重門弛禁,巨猾多徒。倘有躍馬奔車,流言駭叫,一塵聽覽,有累宸衷。臣以為二不可也。且一人向隅,滿堂不樂;一物失所,納隍增慮。陛下北宮多暇,西墉暫臨。青春日長,已積埃塵之弊;紫微漏永,重窮歌舞之樂。倘令有司跛倚,下人饑倦,以陛下近猶不恤,而況於遠乎!聖情攸聞,豈不懍然只畏。臣以為三不可也。且元正首祚,大禮頻光,百姓顒顒,鹹謂業盛配天,功垂曠代。今陛下恩似薄於眾望,酺即過於往年。王公貴人,各承微旨;州縣坊曲,競為課稅。吁嗟道路,貿易家產,損萬人之力,營百戲之資。適欲同其歡,而乃遺其患,復令兼夜,人何以堪?臣以為四不可也。   《書》曰:「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況自去夏霪霖,經今亢旱,農乏收成,市有騰貴。損其實,崇其虛,馳不急之務,擾方春之業。前代聖主明王,忽於細微而成過患多矣,陛下可效之哉?伏望晝則歡娛,暮令休息,要令兼夜,恐無益於聖朝。   上納其言而止。   時侍御史任知古恃憲威,於朝行詬詈衣冠,挺之深讓之,以為不敬,乃為台司所劾,左遷萬州員外參軍。開元中,為考功員外郎。典舉二年,大稱平允,登科者頓減二分之一。遷考功郎中,特敕又令知考功貢舉事,稍遷給事中。時黃門侍郎杜暹、中書侍郎李元紘同列為相,不葉。暹與挺之善,元紘素重宋遙,引為中書舍人。及與起居舍人張咺等同考吏部等第判,遙復與挺之好尚不同,遙言於元紘。元紘詰譙挺之,挺之曰:「明公位尊國相,情溺小人,乃有憎惡,甚為不取也。」詞色俱厲。元紘曰:「小人為誰?」挺之曰:「即宋遙也。」因出為登州刺史、太原少尹。殿中監王毛仲使太原、朔方、幽州,計會兵馬,事隔數年,乃牒太原索器仗。挺之以不挾敕,毛仲寵幸久,恐有變故,密奏之。尋遷濮、汴二州刺史。挺之所歷皆嚴整,吏不敢犯,及蒞大郡,人乃重足側息。   二十年,毛仲得罪賜死,玄宗思曩日之奏,擢為刑部侍郎,深見恩遇,改太府卿。與張九齡相善,九齡入相,用挺之為尚書左丞,知吏部選,陸景融知兵部選,皆為一時精選。時侍中裴耀卿、禮部尚書李林甫與九齡同在相位,九齡以詞學進,入視草翰林,又為中書令,甚承恩顧。耀卿與九齡素善,林甫巧密,知九齡方承恩遇,善事之,意未相與。林甫引蕭炅為戶部侍郎,嘗與挺之同行慶吊,客次有《禮記》,蕭炅讀之曰:「蒸嘗伏獵。」炅早從官,無學術,不識「伏臘」之意,誤讀之。挺之戲問,炅對如初。挺之白九齡曰:「省中豈有『伏獵侍郎。』」由是出為岐州刺史,林甫深恨之。九齡嘗欲引挺之同居相位,謂之曰:「李尚書深承聖恩,足下宜一造門款狎。」挺之素負氣,薄其為人,三年,非公事竟不私造其門,以此彌為林甫所嫉。及挺之囑蔚州刺史王元琰,林甫使人詰於禁中,以此九齡罷相,挺之出為洺州刺史,二十九年,移絳郡太守。   天寶元年,玄宗嘗謂林甫曰:「嚴挺之何在?此人亦堪進用。」林甫乃召其弟損之至門敘故,云「當授子員外郎」,因謂之曰:「聖人視賢兄極深,要須作一計,入城對見,當有大用。」令損之取絳郡一狀,云:「有少風氣,請入京就醫。」林甫將狀奏云:「挺之年高,近患風,且須授閒官就醫。」玄宗歎叱久之。林甫奏授員外詹事,便令東京養疾。   挺之素歸心釋典,事僧惠義。及至東都,鬱鬱不得志,成疾。自為墓誌曰:「天寶元年,嚴挺之自絳郡太守抗疏陳乞,天恩允請,許養疾歸閒,兼授太子詹事。前後歷任二十五官,每承聖恩,嘗忝獎擢,不盡驅策,駑蹇何階,仰答鴻造?春秋七十,無所展用,為人士所悲。其年九月,寢疾,終於洛陽某裡之私第。十一月,葬於大照和尚塔次西原,禮也。盡忠事君,叨載國史,勉拙從仕,或布人謠。陵谷可以自紀,文章焉用為飾。遺文薄葬,斂以時服。」挺之與裴寬皆奉佛。開元末,惠義卒,挺之服縗麻送於龕所。寬為河南尹,僧普寂卒,寬與妻子皆服縗絰,設次哭臨,妻子送喪至嵩山。故挺之志文云「葬於大照塔側」,祈其靈祐也。挺之素重交結,有許與,凡舊交先歿者,厚撫其妻子,凡嫁孤女數十人,時人重之。   子武,廣德中黃門侍郎、成都尹、劍南節度使。   史臣曰:崔日用附會三思,以取高位,預討韋氏,遂握重權。自言「吾一生行事,皆臨時制變,不必專守始謀」,信矣。與夫守死善道者,不可同年而語也。張嘉貞雖不立田園,奈急於勢利,朋比近習,杖姜皎、胄先,非中立之士也。蕭嵩位極中令,異政無聞,樹破虜之勳,真致遠之器。九齡文學政事,鹹有所稱,一時之選也。適之臨下雖簡,在公克勤,惜乎不得其死也!挺之才略器識,不下諸公,恥近權門,為人所惡,不登台輔,養疾宮僚。雖富貴在天,窮達有命,彼林甫者,誠可投畀豺虎也。   贊曰:開元之代,多士盈庭。日用無守,嘉貞近名。嵩、齡、適、挺,各有度程。大位俱極,半慚德馨。   列傳第五十   ○尹思貞 李傑 解琬 畢構 蘇□ 子晉   鄭惟忠  王志愔盧從願李朝隱 裴漼 從祖弟寬  王丘   尹思貞,京兆長安人也。弱冠明經舉,補隆州參軍。時晉安縣有豪族蒲氏,縱橫不法,前後官吏莫能制。州司令思貞推按,發其奸贓萬計,竟論殺之,遠近稱慶,刻石以紀其事,由是知名。累轉明堂令,以善政聞。三遷殿中少監,檢校洺州刺史。會契丹孫萬榮作亂,河朔不安,思貞善於綏撫,境內獨無驚擾,則天降璽書褒美之。   長安中,七遷秋官侍郎,以忤張昌宗被構,出為定州刺史,轉晉州刺史。尋復入為司府少卿。時卿侯知一亦厲威嚴,吏人為之語曰:「不畏侯卿杖,惟畏尹卿筆。」其為人所伏若此。尋加銀青光祿大夫。於宅中掘得古戟十二,俄而門加棨戟,時人異焉。   神龍初,為大理卿,時武三思擅權,御史大夫李承嘉附會之。壅州人韋月將上變,告三思謀逆,中宗大怒,命斬之。思貞以發生之月,固執奏以為不可行刑,竟有敕決杖配流嶺南。三思令所司因此非法害之,思貞又固爭之。承嘉希三思旨,托以他事,不許思貞入朝廷。謂承嘉曰:「公擅作威福,不顧憲章,附托奸臣,以圖不軌,將先除忠良以自恣耶?」承嘉大怒,遂劾奏思貞,出為青州刺史。境內有蠶一年四熟者,黜陟使、衛州司馬路敬潛八月至州,見繭歎曰:「非善政所致,孰能至於此乎!」特表薦之。思貞前後為十三州刺史,皆以清簡為政,奏課連最。   睿宗即位,征為將作大匠,累封天水郡公。時左僕射竇懷貞興造金仙、玉真兩觀,調發夫匠,思貞常節減之。懷貞怒,頻詰責思貞,思貞曰:「公職居端揆,任重弼諧,不能翼贊聖明,光宣大化,而乃盛興土木,害及黎元,豈不愧也!又受小人之譖,輕辱朝臣,今日之事,不能苟免,請從此辭。」拂衣而去,闔門累日,上聞而特令視事。其年,懷貞伏誅,乃下制曰:「國之副相,位亞中台,自匪邦直,孰司天憲?將作大匠尹思貞,賢良方正,碩儒耆德,剛不護缺,清而畏知,簡言易從,莊色難犯。征先王之體要,敷衽必陳;折佞臣之怙權,拂衣而謝。故以事聞海內,名動京師,鷹隼是擊,豺狼自遠。必能條理前弊,發揮舊章,宜承弄印之榮,式允登車之志。可御史大夫。」俄兼申王府長史,遷戶部尚書,轉工部尚書。以老疾累表請致仕,許之。開元四年卒,年七十七,贈黃門監,謚曰簡。   李傑,本名務光,相州滏陽人。後魏并州刺史寶之後也,其先自隴西徙焉。傑少以孝友著稱,舉明經,累遷天官員外郎,明敏有吏才,甚得當時之譽。神龍初,累遷衛尉少卿,為河東道巡察黜陟使,奏課為諸使之最。開元初,為河南尹。傑既勤於聽理,每有訴列,雖衢路當食,無廢處斷。由是官無留事,人吏愛之。先是,河、汴之間有梁公堰,年久堰破,江、淮漕運不通。傑奏調發汴、鄭丁夫以浚之,省功速就,公私深以為利,刊石水濱,以紀其績。   尋代宋璟為御史大夫。時皇后妹婿尚衣奉御長孫昕與其妹婿楊仙玉因於里巷遇傑,遂毆擊之,上大怒,令斬昕等。散騎常侍馬情素以為陽和之月,不可行刑,累表陳請。乃下敕曰:「夫為令者自近而及遠,行罰者先親而後疏。長孫昕、楊仙玉等憑恃姻戚,恣行兇險,輕侮常憲,損辱大臣,情特難容,故令斬決。今群官等累陳表疏,固有誠請,以陽和之節,非肅殺之時,援引古今,詞義懇切。朕志從深諫,情亦惜法,宜寬異門之罰,聽從枯木之斃。即宜決殺,以謝百僚。」   傑明年以護橋陵作,賜爵武威子。初,傑護作時,引侍御史王旭為判官。旭貪冒受贓,傑將繩之而不得其實,反為旭所構,出為衢州刺史。俄轉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又為御史所劾,免官歸第。尋卒,贈戶部尚書。   解琬,魏州元城人也。少應幽素舉,拜新政尉,累轉成都丞。因奏事稱旨,超遷監察御史,丁憂離職。則天以琬識練邊事,起復舊官,令往西域安撫夷虜,抗疏固辭。則天嘉之,下敕曰:「解琬孝性淳至,哀情懇切,固辭權奪之榮,乞就終憂之典。足可以激揚風俗,敦獎名教,宜遂雅懷,允其所請。仍令服闋後赴上。」   聖歷初,遷侍御史,充使安撫烏質勒及十姓部落,鹹得其便宜,蕃人大悅,以功擢拜御史中丞,兼北庭都護、持節西域安撫使。琬素與郭元振同官相善,遂為宗楚客所毀,由是左遷滄州刺史。為政務存大體,甚得人和。景龍中,遷右台御史大夫,兼持節朔方行軍大總管。琬前後在軍二十餘載,務農習戰,多所利益,邊境安之。   景雲二年,復為朔方軍大總管。琬分遣隨軍要籍官河陽丞張冠宗、肥鄉令韋景駿、普安令於處忠等校料三城兵募,於是減十萬人,奏罷之。尋授右武衛大將軍,兼檢校晉州刺史,賜爵濟南縣男。以年老乞骸骨,拜表訖,不待報而去。優詔加金紫光祿大夫,聽致仕,其祿准品全給。尋降璽書勞之曰:「卿器局堅正,才識高遠,公忠彰其立身,貞固足以幹事。類張騫之出使,同魏絳之和戎。職綰文武,功申方面,勤於王家,是為國老。頃者,顧斯側景,願言勇退,深惜馬援之能,未遂祁奚之請。然章疏頻上,雅懷難奪。今知脫屣歸閒,拂衣高謝,固可以激勵頹俗,儀刑庶僚。永言終始,良可嘉尚。宜善攝養,以介期頤。」   未幾,吐蕃寇邊,復召拜左散騎常侍,令與吐蕃分定地界,兼處置十姓降戶。琬言吐蕃必潛懷叛計,請預支兵十萬於秦、渭等州嚴加防遏。其年冬,吐蕃果入寇,竟為支兵所擊走之。俄又表請致仕,不許,遷太子賓客。開元五年,出為同州刺史。明年卒,年八十餘。   畢構,河南偃師人也。父憬,則天時為司衛少卿。構少舉進士。神龍初,累遷中書舍人。時敬暉等奏請降削武氏諸王,構次當讀表,既聲韻朗暢,兼分析其文句,左右聽者皆歷然可曉。由是武三思惡之,出為潤州刺史。累除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景雲初,召拜左御史大夫,轉陝州刺史,加銀青光祿大夫,封魏縣男。頃之,復授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兼充劍南道按察使。所歷州府,鹹著聲績,在蜀中尤革舊弊,政號清嚴。睿宗聞而善之,璽書勞曰:   我國家創開天地,再造黎元,四夷來王,萬邦會至,置州立郡,分職設官。貞觀、永徽之前,皇猷惟穆;鹹亨、垂拱之後,淳風漸替。徵賦將急,調役頗繁,選吏舉人,涉於浮濫。省閣台寺,罕有公直,苟貪祿秩,以度歲時。中外因循,紀綱弛紊,且無懲革,弊乃滋深。為官既不擇人,非親即賄;為法又不按罪,作孽寧逃?貪殘放手者相仍,清白潔己者斯絕。蓋由賞罰不舉,生殺莫行。更以水旱時乖,邊隅未謐,日損一日,征斂不休,大東小東,杼軸為怨,就更割剝,何以克堪!   昔聞當官,以留犢還珠為上。今之從職,以充車聯駟為能。或交結富家,抑棄貧弱;或矜假典正,樹立腹心。邑屋之間,囊篋俱委,或地有椿干梓漆,或家有畜產資財,即被暗通,並從取奪。若有固吝,即因事以繩,粗杖大枷,動傾性命,懷冤抱痛,無所告陳。比差御史委令巡察,或有貴要所囑,未能不避權豪;或有親故在官,又罕絕於顏面。載馳原隰,徒煩出使之名;安問狐狸,未見埋車之節。揚清激濁,涇、渭不分;嫉惡好善,蕭、蘭莫別。官守既其若此,下人豈以聊生。數年已來,凋殘更甚。   卿孤潔獨行,有古人之風,自臨蜀川,弊化頓易。覽卿前後執奏,何異破柱求奸?諸使之中,在卿為最。並能盡節似卿如此,百郡何憂乎不理,萬人何慮乎不安?卿當益堅,勿為後顧。朕嘉卿直道,今賜袍帶並衣一副。   尋拜戶部尚書,轉吏部尚書,並遙領益州大都督府長史。玄宗即位,累拜河南尹,遷戶部尚書。開元四年,遇疾,上手疏醫方以賜之。時議戶部尚書為凶官,遽改授太子詹事,冀其有瘳。尋卒,贈黃門監,謚曰景。   構初喪繼母時,有二妹在襁褓,親加鞠養,鹹得成立。及構卒,二妹號絕久之,以撫育恩,遂制三年之服。其弟栩亦甚哀毀,並為當時所稱。栩官至荊州司馬。   蘇□,雍州藍田人。明經舉,累授鄠縣尉。雍州長史李義琰召而謂曰:「鄠縣本多訴訟,近日遂絕,訪問果由明公為其疏理。」因顧指膍々瞗G「此座即明公座也,但恨非遲暮所見耳。」   垂拱初,拜右台監察御史。時則天將誅韓、魯等諸王,使□按其密狀,□訊問皆無征驗。或誣告□與韓、魯等同情,則天召見詰問,□抗議不回。則天不悅,曰:「卿大雅之士,朕當別有驅使,此獄不假卿也。」遂令□於河西監軍。五遷右司郎中。時御史王弘義托附來俊臣,構陷無罪,朝廷疾之。嘗受詔於虢州采木,役使不節,丁夫多死,□按奏其事,弘義竟以坐黜。□尋遷給事中,累授左肅政台御史大夫。時有詔白司馬阪營大像,糜費巨億,□以妨農,上疏切諫,則天納焉。   神龍初,武三思擅權,韋月將告三思將有逆謀,反為三思所構,中宗令斬之。□奏非時不可行刑,由是忤三思旨,轉為右御史大夫。尋出為岐州刺史,復為右台大夫。會節愍太子敗,詔□窮其黨與。時睿宗在籓,為得罪者所引,□因辯析事狀,密奏以保持之。中宗意解,因是多所原免,擢□為戶部尚書,賜爵河內郡公。尋授太子賓客、檢校詹事,以年老致仕。開元三年卒,年八十一,贈兗州都督,謚曰文。子晉,亦知名。   晉,數歲能屬文,作《八卦論》,吏部侍郎房穎敘、秘書少監王紹宗見而賞歎曰:「此後來王粲也。」弱冠舉進士,又應大禮舉,皆居上第。先天中,累遷中書舍人,兼崇文館學士。玄宗監國,每有制命,皆令晉及賈曾為之。晉亦數進讜言,深見嘉納。俄出為泗州刺史,以父老乞辭職歸侍,許之。父卒後,歷戶部侍郎,襲爵河內郡公。開元十四年,遷吏部侍郎。時開府宋璟兼尚書事,晉及齊澣遞於京都知選事,既糊名考判,晉獨多賞拔,甚得當時之譽。俄而侍中裴光庭知尚書事,每遇官應批退者,但對眾披簿,以硃筆點頭而已。晉遂榜選院云:「門下點頭者,更引注擬。」光庭以為侮己,甚不悅,遂出為汝州刺史。三遷魏州刺史,加銀青光祿大夫,入為太子左庶子。二十二年卒,年五十九。   初,晉與洛陽人張循之、仲之兄弟友善,循之等並以學業著名。循之,則天時上書忤旨被誅。仲之,神龍中謀殺武三思,為友人宋之愻所發,下獄死。晉厚撫仲之子漸,有如己子,教之書記,為營婚宦。及晉卒,漸制猶子之服,時人甚以此稱之。   鄭惟忠,宋州宋城人也。儀鳳中,進士舉,授井陘尉,轉湯陰尉。天授中,應舉召見,則天臨軒問諸舉人:「何者為忠?」諸人對不稱旨。惟忠對曰:「臣聞忠者,外揚君之美,內匡君之惡。」則天曰:「善。」授左司御率府胄曹參軍,累遷水部員外郎。則天幸長安,惟忠待制引見,則天謂曰:「朕識卿,前於東都言『忠臣外揚君之美,內匡君之惡』,至今不忘。」尋加朝散大夫,再遷鳳閣舍人。   中宗即位,甚敬重之,擢拜黃門侍郎。時議請禁嶺南首領家畜兵器,惟忠曰:「夫為政不可革以習俗,且《吳都賦》云:『家有鶴膝,戶有犀渠。』如或禁之,豈無驚擾耶?」遂寢。無何,守大理卿。節愍太子與將軍李多祚等舉兵誅武三思,事變伏誅。其詿誤守門者並配流,將行,有韋氏黨與密奏請盡誅之。中宗令推斷,惟忠奏曰:「今大獄始決,人心未寧,若更改推,必遞相驚恐,則反側之子,無由自安。」敕令百司議,遂依舊斷,所全者甚多。俄拜御史大夫,持節賑給河北道,仍黜陟牧宰。還,敷奏稱旨,加銀青光祿大夫,封滎陽縣男。開元初,為禮部尚書,轉太子賓客。十年卒,贈太子少保。   王志愔,博州聊城人也。少以進士擢第。神龍年,累除左台御史,加朝散大夫。執法剛正,百僚畏憚,時人呼為「皁雕」,言其顧瞻人吏,如雕鶚之視燕雀也。尋遷大理正,嘗奏言:「法令者,人之堤防,堤防不立,則人無所禁。竊見大理官僚,多不奉法,以縱罪為寬恕,以守文為苛刻。臣濫執刑典,實恐為眾所謗。」遂表上所著《應正論》以見志,其詞曰:   嘗讀《易》至「萃,利見大人,亨,聚以正也。六二,引吉無咎。」注曰:「居萃之時,體柔當位。處《坤》之中,己獨處正。異操而聚,獨正者危,未能變體,以遠於害。故必見引,然後乃吉而無咎。」王肅曰:「六二與九五相應,俱履貞正。引由迎也,為吉所迎,何咎之有?」未嘗不輟書而歎曰:「居中履正,事之常體,見引無咎,道亦宜然。   有客聞而惑之,因謂僕曰:今主上文明,域中理定,君累司典憲,不務和同。處正之志雖存,見引之吉誰應?行之不已,余竊懼焉。   僕斂襟降階揖而謝曰:補遺闕於袞職,用忠讜為己任,以蒙養正,見引獲吉,應此道也,仁何遠哉!昔咎繇謨虞,登朝作士,設教理物,開訓成務。是以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怙終賊刑,刑故無小。於是舜美其事曰:「汝明於五刑,以弼五教,期於予理,刑期於無刑,人協於中,時乃功,懋哉!」故孔子歎其政曰:「舜舉咎繇,不仁者遠。」此非明辟執法,大人見引之應乎?季孫行父之事君也,舉竊寶之愆,黜授邑之賞,明善惡而糾慝,議僭賞以塞違。在虞舜之功,居二十之一,主司得行其道,時君不以為嫌,此非己獨處正,應正而無咎。觀魚於棠,臧伯正色;賂鼎在廟,哀伯抗詞。言者得盡其忠,聞之不加其罪。故《春秋》稱臧氏之正,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此非異操而聚,引吉之所致乎?魏絳理直,晉侯乃復其位;邾人辭順,趙盾不伐其國。此非正體未變,為吉所迎者乎?   夫在上垂拱,臣下守制,若正應乎上,乃引吉於下。而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交戰於譎正之門,懷疑乎語默之境,懼獨正之莫引,忘此正之必亨。吁嗟乎!行己立身,居正踐義,其動也直,其正也方。維正直而是與,何往而非攸利。何以明之?《坤》六二:「直方大,不習無不利。」《文言》曰:「直其正也,方其義也,君子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直方大則不疑其所行也。」嵇康撰《釋私論》,曹羲著《至公篇》,皆以崇公激俗,抑私事主,一言可以蔽之,歸於體正而已矣。《禮記》曰:「刑者侀也,侀者成也,一成而不可變,故君子盡心焉。」若以喜怒制刑,輕重設比,是則橋前驚馬,用希旨論人,苑中獵兔,以從欲廢法。理有違而合道,物貴和而不同,不同之和,正在其中矣。   昔任延為武威太守,漢帝誡之曰:「善事上官,無失名譽。」延對曰:「臣聞忠臣不私,私臣不忠,上下雷同,非國家之福。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詔。」任延雅奏,漢主是其言。此則歸正不回,乖旨順義,不以忤懷見忌,斯亦違而合道。《晏子春秋》:景公見梁丘據曰:「據與我和。」晏子曰:「此同也。和者,君甘則臣酸,君淡則臣鹹。今據也,君甘亦甘,所謂同也,安得為和?」是以濟鹽梅以調羹,乃適平心之味;獻可否而論道,方恢政體之節。俟引正而遵度,故曰物貴和而不同。劉曼山辯和同之義,有旨哉!若以不同見譏,未敢聞誨。   客曰:和同乖訓,則已聞之。援法成而不變者,豈恤獄之寬憲耶?《書》曰:「御眾以寬。」《傳》曰:「寬則得眾。」若以嚴統物,異乎寬政矣。   對曰:刑賞二柄,唯人主操之,崇厚任寬,是謂帝王之德。慎子曰:「以力役法者,百姓也;以死守法者,有司也;以道變法者,君上也。」然則匪人臣所操。後魏游肇之為廷尉也,魏帝嘗私敕肇有所降恕,肇執而不從曰:「陛下自能恕之,豈足令臣曲筆也?」是知寬恕是君道,曲從非臣節。人或未達斯旨,不料其務,以平刑為峻,將曲法為寬,謹守憲章,號為深密。《內律》:「釋種虧戒,一誅五百人,如來不救其罪。」豈謂佛法為殘刻耶?老子《道德經》云:「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豈謂道教為凝峻耶?《家語》曰:「王者之誅有五,而寢盜不預焉。」即心辯言偽之流。《禮記》亦陳四殺,破律亂名之謂。豈是儒家執禁,孔子之深文哉?此三教之用法者,所以明真諦,重玄猷,存天綱,立人極也。   然則乾象震曜,天道明威。齊眾惟刑,百王所以垂范;析人以法,三後於是成功。所務掌憲決平,斯廷尉之職耳。《易》曰:「家人嗃嗃,無咎;婦子嘻嘻,終吝。」嚴於其家,可移於國。昔崔實達於理而作《政論》,仲長統曰:「凡為人主,宜寫《政論》一通,置諸坐側。」其大抵雲為國者以嚴致平,非以寬致平者也。然則稱嚴者不必逾條越制,凝網重罰,在於施隱括以矯枉,用平典以禁非。刑故有常,罰輕無捨,人不易犯,防之難越故也。但人慢吏濁,偽積贓深,而曰以寬理之,可以無過。何異乎命王良御駻,捨銜策於奔踶;請俞跗攻疾,停藥石於膚腠!適見秋駕轉逸,膏肓更深,醫人僕夫,何功之有?   又謂僕曰:成法而變,唯帝王之命歟?對曰:何為其然也?昔漢武帝甥昭平君殺人,以公主子,廷尉上請論。左右為言,武帝垂涕歎曰:「法令者,先帝之所造也,用親故誣先帝子法,吾何面目入高廟乎?又下負萬人!」乃可其奏。近代隋文帝子秦王俊為并州總管,以奢縱免官。僕射楊素奏言:「王,陛下愛子,請捨其過。」文帝曰:「法不可違。若如公意,我是五兒之父,非兆人之父,何不別制天子兒律乎?我安能虧法!」卒不許。此是帝王操法,協於禮經不變之義。況於秋官典職,司寇肅事,而可變動者乎!我皇睿哲登圖,高視巖廊之上;宰衡明允就列,輯穆廟堂之下。乾坤交泰,日月光華,庶績其凝,眾工鹹理。聚以正也,僕幸利見大人;引其吉焉,期養正於下位。中正是托,予何懼乎?   夫君子百行之基,出處二途而已。出則策名委質,行直道以事人,進善納忠,仰太階而緝政。諤諤其節,思為社稷之臣;謇謇匪躬,願參柱石之任。處則高謝公卿,孝友揚名,是亦為政。煙霞尚志,其用永貞,行藏事業,心跡斯在。至如水中泛泛,天下悠悠,執馭為榮,掃門自媚,拜塵邀勢,括囊守祿,從來長息,以為深恥。客乃逡巡不對,遂無以間僕也。   中宗覽而嘉之。稍遷駕部郎中。   景雲元年,累轉左御史中丞,尋遷大理少卿。二年,制依漢置刺史監郡,於天下衝要大州置都督二十人,妙選有威重者為之,遂拜志愔齊州都督,事竟不行。又授齊州刺史,充河南道按察使。未幾,遷汴州刺史,仍舊充河南道按察使。太極元年,又令以本官兼御史中丞、內供奉,特賜實封一百戶。尋加銀青光祿大夫,拜戶部侍郎。出為魏州刺史,轉揚州大都督府長史,俱充本道按察使。所在令行禁止,奸猾屏跡,境內肅然。久之,召拜刑部尚書。   開元九年,上幸東都,令充京師留守。十年,有京兆人權梁山偽稱襄王男,自號光帝,與其黨及左右屯營押官謀反。夜半時擁左屯營兵百餘人自景風、長樂等門斬關入宮城,將殺志愔,志愔逾牆避賊。俄而屯營兵潰散,翻殺梁山等五人,傳首東都,志愔遂以駭卒。   盧從願,相州臨漳人,後魏度支尚書昶六代孫也。自范陽徙家焉,世為山東著姓。冠明經舉,授絳州夏縣尉,又應制舉,拜右拾遺。俄遷右肅政監察御史,充山南道黜陟巡撫使,奉使稱旨,拜殿中侍御史。累遷中書舍人。   睿宗踐祚,拜吏部侍郎。中宗之後,選司頗失綱紀,從願精心條理,大稱平允。其有冒名偽選及虛增功狀之類,皆能擿發其事。典選六年,前後無及之者。上嘉之,特與一子太子通事舍人。從願上疏乞回恩贈父,乃贈其父吉陽丞敬一為鄭州長史。初,高宗時裴行儉、馬載為吏部,最為稱職。及是,從願與李朝隱同時典選,亦有美譽。時人稱曰:吏部前有馬、裴,後有盧、李。   開元四年,上盡召新授縣令,一時於殿庭策試,考入下第者,一切放歸學問。從願以注擬非才,左遷豫州刺史。為政嚴簡,按察使奏課為天下第一等,璽書勞問,賜絹百匹。無幾,入為工部侍郎,轉尚書左丞。又與楊滔及吏部侍郎裴漼、禮部侍郎王丘、中書舍人劉令植刪定《開元後格》,遷中書侍郎。十一年,拜工部尚書,加銀青光祿大夫,仍令東都留守。十三年,從昇泰山,又加金紫光祿大夫,代韋抗為刑部尚書。頻年充校京外官考使,前後咸稱允當。   御史中丞宇文融承恩用事,以括獲田戶之功,本司校考為上下,從願抑不與之。融頗以為恨,密奏從願廣占良田,至有百餘頃。其後,上嘗擇堪為宰相者,或薦從願,上曰:「從願廣占田園,是不廉也。」遂止不用。從願又因早朝,途中為人所射,中其從者,捕賊竟不獲。時議從願久在選司,為被抑者所讎。   十六年,東都留守。時坐子起居郎論糶米入官有剩利,為憲司所糾,出為絳州刺史,再遷太子賓客。二十年,河北谷貴,敕從願為宣撫處置使,開倉以救饑餒。使回,以年老抗表乞骸骨,乃拜吏部尚書,聽致仕,給全祿。二十五年卒,年七十餘,贈益州大都督,謚曰文。   李朝隱,京兆三原人也。少以明法舉,拜臨汾尉,累授大理丞。神龍年,功臣敬暉、桓彥范為武三思所構,諷侍御史鄭愔奏請誅之,敕大理結其罪。朝隱以暉等所犯,不經推窮,未可即正刑名。時裴談為大理卿,異筆斷斬,仍籍沒其家,朝隱由是忤旨。中宗令貶嶺南惡處,侍中韋巨源、中書令李嶠奏曰:「朝隱素稱清正,斷獄亦甚當事,一朝遠徙嶺表,恐天下疑其罪。」中宗意解,出為聞喜令。   尋遷侍御史,三遷長安令,有宦官閭興貴詣縣請托,朝隱命拽出之。睿宗聞而嘉歎,廷召朝隱,勞曰:「卿為京縣令能如此,朕復何憂。」乃下制曰:「夫不吐剛而謅上、不茹柔而黷下者,君子之事也。踐霤必繩、登車無屈者,正人之務也。長安縣令李朝隱,德義不回,清強自遂,亟聞嘉政,累著能名。近者品官入縣,有乖儀式,遂能責之以禮,繩之以愆。但閹豎之流,多有憑恃,柔寬之代,必弄威權。歷觀載籍,常所歎息。朕規誡前古,勤求典憲,能副朕意,實賴斯人。昔虞延持皇后之客,梅陶鞭太子之傅,古稱遺直,復見於今。思欲旌其美行,遷以重職,為時屬閱戶,政在養人,宜加一階,用表剛烈。可太中大夫。特賜中上考,兼絹百匹。」七遷絳州刺史,兼知吏部選事。   開元二年,遷吏部侍郎,銓敘平允,甚為當時所稱,降璽書褒美,授一子太子通事舍人。四年春,以授縣令非其人,出為滑州刺史,轉同州刺史。駕幸東都,路由同州,朝隱蒙旨召見賞慰,賜衣一副、絹百匹。尋遷河南尹,政甚清嚴,豪右屏跡。時太子舅趙常奴恃勢侵害平人,朝隱曰:「此而不繩,何以為政?」執而杖之。上聞,又降敕書慰勉之。   十年,遷大理卿。時武強令裴景仙犯乞取贓積五千匹,事發逃走。上大怒,令集眾殺之。朝隱執奏曰:「裴景仙緣是乞贓,犯不至死。又景仙曾祖故司空寂,往屬締構,首預元勳。載初年中,家陷非罪,凡有兄弟皆被誅夷,唯景仙獨存,今見承嫡。據贓未當死坐,准犯猶入請條。十代宥賢,功實宜錄;一門絕祀,情或可哀。願寬暴市之刑,俾就投荒之役,則舊勳斯允。」手詔不許。朝隱又奏曰:   有斷自天,處之極法。生殺之柄,人主合專;輕生有條,臣下當守。枉法者,枉理而取,十五匹便抵死刑;乞取者,因乞為贓,數千匹止當流坐。今若乞取得罪,便處斬刑,後有枉法當科,欲加何辟?所以為國惜法,期守律文,非敢以法隨人,曲矜仙命。射兔魏苑,驚馬漢橋,初震皇赫,竟從廷議,豈威不能制,而法貴有常。又景仙曾祖寂,草昧忠節,定為元勳,位至台司,恩倍常數。載初之際,被枉破家,諸子各犯非辜,唯仙今見承嫡。若寂勳都棄,仙罪特加,則叔向之賢何足稱者,若敖之鬼不其餧而?捨罪念功,乞垂天聽。應敕決杖及有犯配流,近發德音,普標殊澤,杖者既聽減數,流者仍許給程。天下顒顒,孰不幸甚!瞻彼四海,已被深恩,豈於一人,獨峻常典?伏乞采臣之議,致仙於法。   乃下制曰:「罪不在大,本乎情;罰在必行,不在重。朕垂范作訓,庶動植鹹若,豈嚴刑逞戮,使手足無措者哉?裴景仙幸藉緒餘,超升令宰,輕我憲法,蠹我風猷,不慎畏知之金,詎識無貪之寶,家盈黷貨,身乃逃亡。殊不知天孽可違,自愆難逭,所以不從本法,加以殊刑,冀懲貪暴之流,以塞侵漁之路。然以其祖父昔預經綸,佐命有功,締構斯重,緬懷賞延之義,俾協政寬之典,宜捨其極法,以竄遐荒。仍決杖一百,流嶺南惡處。」   朝隱俄轉岐州刺史,母憂去官。起為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抗疏固辭,制許之。朝隱性孝友,時年已衰暮,在喪尤加毀瘠。明年,制又起為揚州長史,不獲已而就職,復入為大理卿,累封金城伯,代崔隱甫為御史大夫。朝隱素有公直之譽,每御史大夫缺,時議鹹許之。及居其職,竟無所糾劾,唯煩於細務,時望由是稍減。俄轉太常卿。二十一年,兼判廣州事,仍攝御史大夫,充嶺南採訪處置使。明年,卒於嶺外,年七十,贈吏部尚書,官給靈輿,兼家口給遞還鄉,謚曰貞。   裴漼,絳州聞喜人也。世為著姓。父琰之,永徽中,為同州司戶參軍,時年少,美容儀,刺史李崇義初甚輕之。先是,州中有積年舊案數百道,崇義促琰之使斷之,琰之命書吏數人,連紙進筆,斯須剖斷並畢,文翰俱美,且盡與奪之理。崇義大驚,謝曰:「公何忍藏鋒以成鄙夫之過!」由是大知名,號為「霹靂手」。後為永年令,有惠政,人吏刊石頌之。歷任倉部郎中,以老疾廢於家。   漼色養劬勞,十數年不求仕進。父卒後,應大禮舉,拜陳留主簿,累遷監察御史。時吏部侍郎崔湜、鄭愔坐贓為御史李尚隱所劾,漼同鞫其獄。安樂公主及上官昭容阿黨湜等,漼竟執正奏其罪,甚為當時所稱。三遷中書舍人。   太極元年,睿宗為金仙、玉真公主造觀及寺等,時屬春旱,興役不止。漼上疏諫曰:   臣謹案《禮記》春、秋令曰:無聚大眾,無起大役,不可興土功,恐妨農事。若號令乖度,役使不時,則加疾疫之危,國有水旱之災,此五行之必應也。今自春至夏,時雨愆期,下人憂心,莫知所出。陛下雖降哀矜之旨,兩都仍有寺觀之作,時旱之應,實此之由。且春令告期,東作方始,正是丁壯就功之日,而土木方興,臣恐所妨尤多,所益尤少,耕夫蠶妾,饑寒之源。故《春秋》「莊公三十一年冬,不雨」,《五行傳》以為「歲三築台」;「僖公二十一年夏,大旱」,《五行傳》以「時作南門,勞人興役」。陛下每以萬方為念,睿旨慇勤,安國濟人,防微慮遠。伏願下明制,發德音,順天時,副人望,兩京公私營造及諸和市木石等並請且停,則蒼生幸甚。農桑失時,戶口流散,縱寺觀營構,豈救黎元饑寒之弊哉!   疏奏不報。尋轉兵部侍郎,以銓敘平允,持授一子為太子通事舍人。   開元五年,遷吏部侍郎,典選數年,多所持拔。再轉黃門侍郎,代韋抗為御史大夫。漼早與張說特相友善,時說在相位,數稱薦之。漼又善於敷奏,上亦嘉重焉。由是擢拜吏部尚書,尋轉太子賓客。漼家世儉約,既久居清要,頗飾妓妾,後庭有綺羅之賞,由是為時論所譏。二十四年卒,年七十餘,贈禮部尚書,謚曰懿。   漼從祖弟寬。寬父無晦,袁州刺史。寬通略,以文詞進,騎射、彈棋、投壺特妙。景雲中,為潤州參軍,刺史韋銑為按察使,引為判官,清干善於剖斷,銑重其才,以女妻之。後應拔萃,舉河南丞。再轉為長安尉。時宇文融為侍御史,括天下田戶,使奏差為江南東道勾當租庸地稅兼覆田判官。轉太常博士。禮部擬國忌之辰享廟用樂,下太常,寬深達禮節,特建新意,以為廟尊忌卑則登歌,廟卑忌尊則去龠。中書令張說謂寬明識,舉而行之。再遷為刑部員外郎。有萬騎將軍馬崇正晝殺人,時開府、霍國公王毛仲恩幸用事,將鬻其獄,寬執之不回。兵部尚書蕭嵩為河西節度使,奏寬及郭虛己為判官,累年專見委任,嵩加中書令,寬歷中書舍人、御史中丞、兵部侍郎。開元二十一年冬,裴耀卿以黃門侍郎知政事,扈從出關,知江、淮轉運,於河陰置倉,奏寬為戶部侍郎,為其副。   寬性友愛,弟兄多宦達,子侄亦有名稱,於東京立第同居,八院相對,甥侄皆有休憩所,擊鼓而食,當世榮之。選吏部侍郎,及玄宗還京,又改蒲州刺史。州境久旱,入境,雨乃大浹。遷河南尹,不附權貴,務於恤隱,政乃大理。改左金吾衛大將軍,一年,除太原尹,賜紫金魚袋。玄宗賦詩而餞之,曰:「德比岱雲布,心如晉水清。」   天寶初,除陳留太守,兼採訪使。尋而范陽節度李適之入為御史大夫,除寬范陽節度兼採訪使河北替之。其年,又加御史大夫,時北平軍使烏承恩恃以蕃酋與中貴通,恣求貨賄,寬以法按之。檀州刺史何僧獻生口數十人,寬悉命歸之,故夷夏感悅。   三載,以安祿山為范陽節度,寬為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玄宗素重寬,日加恩顧。刑部尚書裴敦復討海賊回,頗張賊勢,又廣敘功以開請托之路,寬嘗幾微奏之。居數日,有河北將士入奏,盛言寬在范陽能政,塞上思之,玄宗嗟賞久之。李林甫懼其入相,又惡寬與李適之善,乃呼裴敦復,且以寬之語告之。敦復使氣性疏,與寬素不相下,以為林甫推誠於己,因願結之,且訴其冤。先是,寬以親故名囑敦復,求請軍功。至是敦復氣憤發其事,林甫曰:「公宜速奏,無後於人。」尋而敦復扈從幸溫泉宮,寬在京城未發。遇有敦復下軍將程藏曜、郎將曹鑒。鑒,郴州富人;藏曜,嶺南首領之子。皆有他事,與人詣台告訴,寬受其狀,捕鑒等鞫之。敦復判官太常博士王悅聞之,謂寬求其過,連夜詣湯所以告。敦復大懼,促裝待罪,因令子婿以五百金賂於貴妃姊楊三娘。楊氏遽為言之,明日貶寬為睢陽太守。   寬以清簡為政,故所蒞人皆愛之。當時望為宰輔。及韋堅構禍,寬又以親累貶為安陸別駕員外置。林甫使羅希奭南殺李適之,紆路至安陸過,擬怖死之。寬叩頭祈請,希奭不宿而過。寬又懼死,上表請為僧,詔不許。然崇信釋典,常與僧徒往來,焚香禮懺,老而彌篤。累遷東海太守、襄州採訪使、銀青光祿大夫,轉馮翊太守,入拜禮部尚書。十四載卒,年七十五。詔贈太子少傅,賻帛一百五十段、粟一百五十石。兄弟八人,皆明經及第,入台省、典郡者五人。   寬歿之後,弟珣為河內郡太守。安祿山反,以執父喪,將投闕庭,恐累其母,乃詣河東節度訴誠而退。後在母憂,又陷史思明,授其偽官委任,使弟朗密奉表疏至上京。代宗時,為左司郎中、兼侍御史、河東道租庸判官。   王丘,光祿卿同皎從兄子也。父同晊,左庶子。丘年十一,童子舉擢第,時類皆以誦經為課,丘獨以屬文見擢,由是知名。弱冠,又應制舉,拜奉禮郎。丘神氣清古,而志行修潔,尤善詞賦,族人左庶子方慶及御史大夫魏元忠皆稱薦之。長安中,自偃師主簿擢第,拜監察御史。   開元初,累遷考功員外郎。先是,考功舉人,請托大行,取士頗濫,每年至數百人,丘一切核其實材,登科者僅滿百人。議者以為自則天已後凡數十年,無如丘者,其後席豫、嚴挺之為其次焉。三遷紫微舍人,以知制誥之勤,加朝散大夫,再轉吏部侍郎。典選累年,甚稱平允。擢用山陰尉孫逖、桃林尉張鏡微、湖城尉張晉明、進士王泠然,皆稱一時之秀。俄換尚書左丞。   十一年,拜黃門侍郎。其年,山東旱儉,朝議選朝臣為刺史以撫貧民,制曰:「昔咎繇與禹言曰:『在知人,在安人。』此皆念存邦本,光於帝載,乾乾夕惕,無忘一日。而長吏或不稱,蒼生或未寧,深思循良,以矯過弊,仍重諸侯之選,故自朝廷始之。」於是以丘為懷州刺史,又以中書侍郎崔沔等數人皆為山東諸州刺史。至任,皆無可稱,唯丘在職清嚴,人吏甚畏慕之。俄又分知吏部選事,入為尚書左丞,丁父憂去職,服闋,拜右散騎常侍,仍知制誥。   二十一年,侍中裴光庭病卒,中書令蕭嵩與丘有舊,將薦丘知政事,丘知而固辭,且盛推尚書右丞韓休,嵩因而奏之。及休作相,遂薦丘代崔琳為御史大夫。丘既訥於言詞,敷奏多不稱旨。俄轉太子賓客,襲父爵宿預男,尋以疾拜禮部尚書,仍聽致仕。   丘雖歷要職,固守清儉,未嘗受人饋遺,第宅輿馬,稱為敝陋。致仕之後,藥餌殆將不給。上聞而嘉歎,下制曰:「王丘夙負良材,累升茂秩,比緣疾疹,假以優閒。聞其家道屢空,醫藥靡給,久此從宦,遂無餘資。持操若斯,古人何遠!且優賢之義,方冊所先,周急之宜,沮勸攸在。其俸祿一事已上,並宜全給,式表殊常之澤,用旌貞白之吏。」天寶二年卒,贈荊州大都督。   史臣曰:有唐之興,綿歷年所,骨鯁清廉之士,懷忠抱義之臣,台省之間,駕肩接武。但時有夷險,道有污隆,用與不用而已。睿、玄之世,若李傑、畢構、蘇□、鄭惟忠、王志愔、盧從願、裴漼、王丘並位歷亞台,名德兼著。如尹思貞、李朝隱折李承嘉、竇懷貞,辱閭興貴、趙常奴,詩人所謂不畏強禦者也。解琬總兵朔野,料敵如神,功遂身退,深知止足,茲亦有足多也。   贊曰:尚書亞台,京尹方伯。我朝重官,雲誰稱職?傑、構、□、忠,能竭其力。愔、願、漼、丘,聿修厥德。貞蔑大僚,隱繩貴戚。琬馳令名,燕、蜀之北。   列傳第五十一   ○李乂 薛登 韋湊 從子虛心 虛舟   韓思復 曾孫佽   張廷珪 王求禮 辛替否   李乂,本名尚真,趙州房子人也。少與兄尚一、尚貞俱以文章見稱,舉進士。景龍中,累遷中書舍人。時中宗遣使江南分道贖生,以所在官物充直。乂上疏曰:「江南水鄉,采捕為業,魚鱉之利,黎元所資,土地使然,有自來矣。伏以聖慈含育,恩周動植,布天下之大德,及鱗介之微品。雖雲雨之私,有霑於末類;而生成之惠,未洽於平人。何則?江湖之饒,生育無限;府庫之用,支供易殫。費之若少,則所濟何成;用之倘多,則常支有闕。在於拯物,豈若憂人。且鬻生之徒,唯利斯視,錢刀日至,網罟年滋,施之一朝,營之百倍,未若回救贖之錢物,減困貧之徭賦,活國愛人,其福勝彼。」   乂知制誥凡數載。景雲元年,遷吏部侍郎,與宋璟、盧從願同時典選,銓敘平允,甚為當時所稱。尋轉黃門侍郎。時睿宗令造金仙、玉真二觀,乂頻上疏諫,帝每優容之。開元初,特令乂與中書侍郎蘇頲纂集起居注,錄其嘉謨昌言可體國經遠者,別編奏之。乂在門下,多所駁正。開元初,姚崇為紫微令,薦乂為紫微侍郎,外托薦賢,其實引在己下,去其糾駁之權也。俄拜刑部尚書。乂方雅有學識,朝廷稱其有宰相之望,會病卒。兄尚一,清源尉,早卒;尚貞,官至博州刺史。兄弟同為一集,號曰《李氏花萼集》,總二十卷。   薛登,本名謙光,常州義興人也。父士通,大業中為鷹揚郎將。江都之亂,士通與鄉人聞人嗣安等同據本郡,以禦寇賊。武德二年,遣使歸國,高祖嘉之,降璽書勞勉,拜東武州刺史。俄而輔公祏於江都構逆,遣其將西門君儀等寇常州,士通率兵拒戰,大破之,君儀等僅以身免。及公祏平,累功封臨汾侯。貞觀初,歷遷泉州刺史,卒。   謙光博涉文史,每與人談論前代故事,必廣引證驗,有如目擊。少與徐堅、劉子玄齊名友善。文明中,解褐閬中主簿。天授中,為左補闕,時選舉頗濫,謙光上疏曰:   臣聞國以得賢為寶,臣以舉士為忠。是以子皮之讓國僑,鮑叔之推管仲,燕昭委兵於樂毅,苻堅托政於王猛。子產受國人之謗,夷吾貪共賈之財,昭王錫輅馬以止讒,永固戮樊世以除譖。處猜嫌而益信,行間毀而無疑,此由默而識之,委而察之深也。至若宰我見愚於宣尼,逢萌被知於文叔,韓信無聞於項氏,毛遂不齒於平原,此失士之故也。是以人主受不肖之士則政乖,得賢良之佐則時泰,故堯資八元而庶績其理,周任十亂而天下和平。由是言之,則士不可不察,而官不可妄授也。何者?比來舉薦,多不以才,假譽馳聲,互相推獎,希潤身之小計,忘臣子之大猷,非所以報國求賢,副陛下翹翹之望者也。   臣竊窺古之取士,實異於今。先觀名行之源,考其鄉邑之譽,崇禮讓以勵己,明節義以標信,以敦樸為先最,以彫蟲為後科。故人崇勸讓之風,士去輕浮之行。希仕者必修貞確不拔之操,行難進易退之規。眾議以定其高下,郡將難誣於曲直。故計貢之賢愚,即州將之榮辱;穢行之彰露,亦鄉人之厚顏。是以李陵降而隴西慚,干木隱而西河美。故名勝於利,則小人之道消;利勝於名,則貪暴之風扇。是以化俗之本,須擯輕浮。昔冀缺以禮讓升朝,則晉人知禮;文翁以儒林獎俗,則蜀士多儒。燕昭好馬,則駿馬來庭;葉公好龍,則真龍入室。由是言之,未有上之所好而下不從其化者也。自七國之季,雖雜縱橫,而漢代求才,猶征百行。是以禮節之士,敏德自修,閭裡推高,然後為府寺所辟。魏氏取人,尤愛放達;晉、宋之後,祗重門資。獎為人求官之風,乖授職惟賢之義。有梁薦士,雅愛屬詞;陳氏簡賢,特珍賦詠。故其俗以詩酒為重,不以修身為務。逮至隋室,餘風尚在,開皇中李諤論之於文帝曰:「魏之三祖,更好文詞,忽君人之大道,好彫蟲之小藝。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雲之狀。代俗以此相高,朝廷以茲擢士,故文筆日煩,其政日亂」。帝納李諤之策,由是下制禁斷文筆浮詞。其年,泗洲刺史司馬幼之以表不典實得罪。於是風俗改勵,政化大行。煬帝嗣興,又變前法,置進士等科。於是後生之徒,復相放效,因陋就寡,赴速邀時,緝綴小文,名之策學,不以指實為本,而以浮虛為貴。   有唐纂歷,雖漸革於故非;陛下君臨,思察才於共理。樹本崇化,惟在旌賢。今之舉人,有乖事實。鄉議決小人之筆,行修無長者之論。策第喧競於州府,祈恩不勝於拜伏。或明制才出,試遣搜易て,驅馳府寺之門,出入王公之第。上啟陳詩,唯希咳唾之澤;摩頂至足,冀荷提攜之恩。故俗號舉人,皆稱覓舉。覓為自求之稱,未是人知之辭。察其行而度其材,則人品於茲見矣。徇己之心切,則至公之理乖;貪仕之性彰,則廉潔之風薄。是知府命雖高,異叔度勤勤之讓;黃門已貴,無秦嘉耿耿之辭。縱不能抑己推賢,亦不肯待於三命。豈與夫白駒皎皎,不雜風塵,束帛戔戔,榮高物表,校量其廣狹也!是以耿介之士,羞自拔而致其辭;循常之人,捨其疏而取其附。故選司補署,喧然於禮闈;州貢賓王,爭訟於階闥。謗議紛合,浸以成風。夫競榮者必有競利之心,謙遜者亦無貪賄之累。自非上智,焉能不移;在於中人,理由習俗。若重謹厚之士,則懷祿者必崇德以修名;若開趨競之門,邀仕者皆戚施而附會。附會則百姓罹其弊,潔己則兆庶蒙其福。故風化之漸,靡不由茲。今訪鄉閭之談,唯祇歸於里正。縱使名虧禮則,罪掛刑章,或冒籍以偷資,或邀勳而竊級,假其不義之賂,則是無犯鄉閭。豈得比郭有道之銓量,茅容望重,裴逸人之賞拔,夏少名高,語其優劣也!   祇如才應經邦之流,唯令試策;武能制敵之例,只驗彎弧。若其文擅清奇,便充甲第,藻思微減,便即告歸。以此收人,恐乖事實。何者?樂廣假筆於潘岳,靈運詞高於穆之,平津文劣於長卿,子建筆麗於荀彧。若以射策為最,則潘、謝、曹、馬必居孫、樂之右;若使協贊機猷,則安仁、靈運亦無裨附之益。由此言之,不可一概而取也。至如武藝,則趙雲雖勇,資諸葛之指摠;周勃雖雄,乏陳平之計略。若使樊噲居蕭何之任,必失指縱之機;使蕭何入戲下之軍,亦無免主之效。鬥將長於摧鋒,謀將審於料事。是以文泉聚米,知隗囂之可圖;陳湯屈指,識烏孫之自解。八難之謀設,高祖追慚於酈生;九拒之計窮,公輸息心於伐宋。謀將不長於弓馬,良相寧資於射策。豈與夫元長自表,妄飾詞鋒,曹植題章,虛飛麗藻,校量其可否也!   伏願陛下降明制,頒峻科。千里一賢,尚不為少,僥倖冒進,須立堤防。斷浮虛之飾詞,收實用之良策,不取無稽之說,必求忠告之言。文則試以效官,武則令其守禦,始既察言觀行,終亦循名責實,自然僥倖濫吹之伍,無所藏其妄庸。故晏嬰云:「舉之以語,考之以事;寡其言而多其行,拙於文而工於事。」此取人得賢之道也。其有武藝超絕,文鋒挺秀,有效伎之偏用,無經國之大才,為軍鋒之爪牙,作詞賦之標準。自可試凌雲之策,練穿札之工,承上命而賦《甘泉》,稟中軍而令赴敵,既有隨才之任,必無負乘之憂。臣謹案吳起臨戰,左右進劍,吳子曰:「夫提鼓揮桴,臨難決疑,此將事也。一劍之任,非將事也。」謹案諸葛亮臨戎,不親戎服,頓蜀兵於渭南,宣王持劍,卒不敢當。此豈弓矢之用也!謹案楊得意誦長卿之文,武帝曰:「恨不得與此人同時。」及相如至,終於文園令,不以公卿之位處之者,蓋非其所任故也。   謹案漢法,所舉之主,終身保任。楊雄之坐田儀,責其冒薦;成子之居魏相,酬於得賢。賞罰之令行,則請謁之心絕;退讓之義著,則貪競之路消。自然朝廷無爭祿之人,選司有謙摠之士。仍請寬立年限,容其採訪簡汰,堪用者令其試守,以觀能否;參驗行事,以別是非。不實免王丹之官,得人加翟璜之賞,自然見賢不隱,食祿不專。荀彧進鍾繇、郭嘉,劉隱薦李膺、硃穆,勢不雲遠。有稱職者受薦賢之賞,濫舉者抵欺罔之罪,自然舉得賢行,則君子之道長矣。   尋轉水部員外郎,累遷給事中、檢校常州刺史。屬宣州狂寇硃大目作亂,百姓奔走,謙光嚴備安輯,闔境肅然。轉刑部侍郎,加銀青光祿大夫,再遷尚書左丞。景雲中,擢拜御史大夫。時僧惠范恃太平公主權勢,逼奪百姓店肆,州縣不能理。謙光將加彈奏,或請寢之,謙光曰:「憲台理冤滯,何所迴避,朝彈暮黜,亦可矣。」遂與殿中慕容□奏彈之,反為太平公主所構,出為岐州刺史。惠范既誅,遷太子賓客,轉刑部尚書,加金紫光祿大夫、昭文館學士。開元初,為東都留守,又轉太子賓客。以與太子同名,表請行字,特敕賜名登。尋以孽子悅千牛為憲司所劾,放歸田里。朝廷以其家貧,又特給致仕祿。七年卒,年七十三,贈晉州刺史。撰《四時記》二十卷。   韋湊,京兆萬年人。曾祖瓚,隋尚書右丞。祖叔諧,蒲州刺史。父玄,桂州都督府長史。湊,永淳二年,解褐授婺州參軍,累轉揚府法曹參軍。州人前仁壽令孟神爽豪縱,數犯法,交通貴戚,前後官吏莫敢繩按,湊白長史張潛,請因事除之。會神爽坐事推問,湊無所假借,神爽妄稱有密旨,究問引虛,遂杖殺之,遠近稱伏。湊,景龍中歷遷將作少匠、司農少卿。嘗以公事忤宗楚客,出為貝州刺史。   睿宗即位,拜鴻臚少卿,加銀青光祿大夫。景雲二年,轉太府少卿,又兼通事舍人。時改葬節愍太子,優詔加謚;又雪李多祚等罪,還其官爵,仍議更加贈官。湊上書曰:   臣聞王者發號施令,必法乎天道,使三綱攸敘,十等鹹若者,善善明,惡惡著也。善善者,懸爵賞以勸之也;惡惡者,設刑罰以懲之也。其賞罰所不加者,則考行立謚以褒貶之,所以勸誡將來也。斯並至公之大猷,非私情之可徇。故箕、微獲用,管、蔡為戮。謚者,臣議其君,子議其父,而曰「靈」曰「厲」者,不敢以私而亂大猷也,則其餘安可失衷哉!   臣竊見節愍太子與李多祚等擁北軍禁旅,上犯宸居,破扉斬關,突禁而入,兵指黃屋,騎騰紫微。孝和皇帝移御玄武門,親降德音,諭以逆順,而太子據鞍自若,督眾不停。俄而其黨悔非,轉逆為順,或回兵討賊,或投狀自拘。多祚等伏誅,太子方事逃竄。向使同惡相濟,天道無征,賊徒闕倒戈之人,侍臣虧陛戟之衛,其為禍也,胡可忍言!於時臣任將作少匠,賜通事舍人內供奉。其明日,孝和皇帝引見供奉官等,雨淚謂曰:「幾不與卿等相見!」其為危懼,不亦甚乎!而今聖朝雪罪禮葬,謚為節愍,以臣愚識,竊所惑焉。   夫臣子之禮,嚴敬斯極,故過位必趨,蹙路馬芻有誅。昔漢成之為太子也,行不敢絕馳道。當周室之衰微也,秦師過周北門,左右免胄而下,王孫滿猶以其不卷甲束兵,譏其無禮,知其必敗。由是言之,則太子稱兵宮內,跨馬御前,悖禮已甚矣,況將更甚乎。而可褒謚,此臣所未諭也。以其斬武三思父子而嘉之乎?然弄兵討逆以安君父,則可嘉也,而乃因欲自取之,是競為逆,可褒謚乎?此又臣所未諭也。將廢韋氏而嘉之乎?然韋氏逆彰義絕,雖誅之亦可也。當此時也,韋氏未有逆彰,未有義絕,於太子為母,豈有廢母之理乎!且既非中宗之命而廢之,是劫父廢母,亦悖逆也,可褒謚乎?此又臣所未諭也。夫君或不君,臣安可不臣?父或不父,子安可不子?借如君父有桀、紂之行,臣子無廢殺之理。況先帝功格宇宙,德被生靈,廟號中宗,謚曰孝和皇帝,而逆命之子,可褒謚乎?此又臣所未諭也。   昔獻公惑驪姬之譖,將殺其太子申生,公子重耳謂之曰:「子盍言子之志於公乎?」太子曰:「不可,君安驪姬,是我傷君之心也。」曰:「然則盍行乎?」曰:「不可,君謂我欲弒君也,天下豈有無父之國哉!吾何行之!」使人辭於狐突曰:「申生不敢愛其死。雖然,吾君老矣,子少,國家多難。伯氏苟出而圖吾君,申生受賜而死。」再拜稽首,乃自縊。其行如是,其謚僅可為恭。今太子之行反是,可謚為節愍乎?此又臣所未諭也。   昔漢武帝末年,江充與太子有隙,恐帝晏駕後為太子所誅。會巫蠱事起,充典理其事。因此為奸,遂至太子宮掘蠱,得桐木以誣太子。時武帝避暑甘泉宮,獨皇后、太子在,太子不能自明,納其少傅石德謀,遂矯節斬充,因敗逃匿。非稱兵詣闕,無逆謀於父,然身死於湖,不葬無謚。至昭帝時,有男子詣北闕自稱衛太子,制使公卿識視,至者莫敢發言。京兆尹雋不疑後至,叱從吏收縛之。或曰:「是非未可知,且安之。」不疑曰:「諸君何患於衛太子。昔蒯聵出奔,輒拒而不納,《春秋》是之。衛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來自詣,此罪人也。」遂送制獄。天子聞而嘉之曰:「公卿大臣,當用經術明於大義者。」及後太子孫立為天子,是曰孝宣皇帝,太子方獲禮葬,而謚曰戾。今節愍太子之行比之,豈可同年而語。其於陛下,又猶子也,而謚為節愍乎?此又臣所未諭也。   昔項羽之臣丁公,常將危漢高祖,高祖謂之曰:「二賢豈相厄哉!」丁公乃止。及高祖滅項氏,遂戮丁公以徇,曰:「使項王失天下者,丁公也。」夫戮之,大義至公也,不私德之,所以誡其後之事君者。今節愍太子之為逆,復非欲保護陛下,其可褒謚乎?此又臣之所未諭也。   陛下天縱聖哲,所任賢明,以臣至愚,寧可干議?然臣又惟堯、舜,聖君也,八凱、五臣,良佐也,猶廣聽芻蕘之言者,蓋為智者千慮,或有一失,愚者千慮,或有一得也。故曰:「狂夫之言,聖人擇焉。」臣輒緣斯義,敢以陳聞,願得與議謚者對議於御前。若臣言非也,甘受謗聖政之罪,赴鼎鑊之誅。仍請申明義以示天下,使臣輩愚惑者鹹蒙冰釋,則無復異議矣。若所謚未當,奈何施之聖朝,垂之史冊,使後代逆臣賊子因而引譬,資以為辭,是開悖亂之門,豈示將來之法!伏望改定其謚,務合禮經。其李多祚等罪,請從宥免,不謂為雪,以順天下之心,則盡善盡美矣。   書奏,睿宗引湊謂曰:「誠如卿言。事已如此,如何改動?」湊曰:「太子實行悖逆,不可褒美,請稱其行,改謚以一字。多祚等以兵犯君,非曰無罪,只可雲放,不可稱雪。」帝然其言。當時執政以制令已行,難於改易,唯多祚等停贈官而已。   明年春,起金仙、玉真兩觀,用工巨億。湊進諫曰:「陛下去夏,以妨農停兩觀作,今正農月,翻欲興功。雖知用公主錢,不出庫物,但土木作起,高價僱人,三輔農人,趨目前之利,捨農受雇,棄本逐末。臣聞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饑者,臣竊恐不可。」帝不應。湊又奏曰:「日陽和布氣,萬物生育,土木之間,昆蟲無數。此時興造,傷殺甚多,臣亦恐非仁聖本旨。」睿宗方納其言,令在外詳議。中書令崔湜、侍中岑羲謂湊曰:「公敢言此,大是難事。」湊曰:「叨食厚祿,死且不辭,況在明時,必知不死。」尋出為陝州刺史,無幾,轉汝州刺史。開元二年夏,敕靖陵建碑,征料夫匠。湊以自古園陵無建碑之禮,又時正旱儉,不可興功,飛表極諫,工役乃止。尋遷岐州剌史。   四年,入為將作大匠。時有敕復孝敬廟為義宗,湊上書曰:   臣聞王者制禮,是曰規模,規模之興,實由師古。師古之道,必也正名,名之與實,故當相副。其在宗廟,禮之大者,豈可失哉!禮,祖有功而宗有德,祖宗之廟,百代不毀。故殷太甲為太宗,太戊曰中宗,武丁曰高宗;周宗文王、武王;漢則文帝為太宗,武帝為世宗。其後代有稱宗者,皆以方制海內,德澤可宗,列於昭穆,期於不毀。稱宗之義,不亦大乎!伏惟孝敬皇帝位止東宮,未嘗南面,聖道誠冠於儲副,德教不被於寰瀛,立廟稱宗,恐非合禮。況別起寢廟,不入昭穆,稽諸祀典,何義稱宗?而廟號義宗,稱之萬代,以臣庸識,竊謂不可。陛下率循典禮,以辟大猷,有司所議,以致此失,或虧盡善,豈不惜哉!望更詳議,務合於禮。   於是敕太常議,遂停義宗之號。   湊前後上書論時政得失,多見採納。再遷河南尹,累封彭城郡公。以公事左授杭州刺史,轉汾州刺史。十年,拜太原尹兼節度支度營田大使。其年卒官,年六十五。贈幽州都督,謚曰文。子見素,自有傳。湊從子虛心。   虛心父維,少習儒業,博涉文史,舉進士。自大理丞累至戶部郎中,善於剖判,時員外郎宋之問工於詩,時人以為戶部有二妙。終於左庶子。虛心舉孝廉,為官嚴整,累至大理丞、侍御史。神龍年,推按大獄,時僕射竇懷貞、侍中劉幽求意欲寬假,虛心堅執法令,有不可奪之志。景龍中,西域羌胡背叛,時並擒獲,有敕盡欲誅之。虛心論奏,但罪元首,其所全者千餘人。虛心有孝行,及丁父憂,哀毀過禮,鬚鬢盡白,朝廷深所嗟尚。後遷御史中丞、左右丞、兵部侍郎、荊揚潞長史兼採訪使,所在官吏振肅,威令甚舉,中外以為標準。歷戶部尚書、東京留守,卒,年六十七。   季弟虛舟,亦以舉孝廉,自御史累至戶部、司勳、左司郎中,歷荊州長史,洪、魏州刺史兼採訪使,多著能政。入為刑部侍郎,終大理卿。家有禮則,父子兄弟更踐郎署,時稱「郎官家」。   韓思復,京兆長安人也。祖倫,貞觀中為左衛率,賜爵長山縣男。思復少襲祖爵。初為汴州司戶參軍,為政寬恕,不行杖罰。在任丁憂,家貧,鬻薪終喪制。時姚崇為夏官侍郎,知政事,深嘉歎之,擢授司禮博士。   景龍中,累遷給事中。時左散騎常侍嚴善思坐譙王重福事下制獄,有司言:「善思昔嘗任汝州刺史,素與重福交遊,召至京師,竟不言其謀逆,唯奏云『東都有兵氣』。據狀正當匿反,請從絞刑。」思復駁奏曰:「議獄緩死,列聖明規;刑疑從輕,有國常典。嚴善思往在先朝,屬韋氏擅內,恃寵宮掖,謀危宗社。善思此時遂能先覺,因詣相府有所發明,進論聖躬必登宸極。雖交遊重福,蓋謀陷韋氏。及其謁見,猶不奏聞,將此行藏,即從極法。且敕追善思,書至便發,向懷逆節,寧即奔命?一面疏網,誠合順生;三驅取禽,來而可宥。惟刑是恤,事合昭詳。請付刑部集群官議定奏裁,以符慎獄。」是時議者多雲善思合從原宥,有司仍執前議請誅之。思復又駁曰:「臣聞刑人於市,爵人於朝,必僉謀攸同,始行之無惑。謹按諸司所議,嚴善思十才一入,抵罪惟輕。夫帝閽九重,塗遠千里。故借天下之耳以聽,聽無不聰;借天下之目以視,視無不接。今群言上聞,采擇宜審,若棄多就少,臣實懼焉。輿誦一乖,下情不達,雖欲從眾,其可及乎!凡百京司,逢時之泰,列官分職,有賢有親。親則列籓諸王,陛下愛子;賢則胙茅開國,陛下名臣。見無禮於君,寧肯雷同不異?今措詞多出,法令從輕。」上納其奏,竟免善思死,配流靜州。思復尋轉中書舍人,數上疏陳得失,多見納用。   開元初,為諫議大夫。時山東蝗蟲大起,姚崇為中書令,奏遣使分往河南、河北諸道殺蝗蟲而埋之。思復以為蝗蟲是天災,當修德以禳之,恐非人力所能翦滅。上疏曰:「臣聞河南、河北蝗蟲,頃日更益繁熾,經歷之處,苗稼都損。今漸翾飛河西,游食至洛,使命來往,不敢昌言,山東數州,甚為惶懼。且天災流行,埋瘞難盡。望陛下悔過責躬,發使宣慰,損不急之務,召至公之人,上下同心,君臣一德,持此誠實,以答休咎。前後驅蝗使等,伏望總停。《書》云:『皇天無親,惟德是輔;人心無親,惟惠是懷。』不可不收攬人心也。」上深然之,出思復疏以付崇。崇乃請遣思復往山東檢蝗蟲所損之處,及還,具以實奏。崇又請令監察御史劉沼重加詳覆,沼希崇旨意,遂箠撻百姓,回改舊狀以奏之。由是河南數州,竟不得免。思復遂為崇所擠,出為德州刺史,轉絳州刺史。入為黃門侍郎,加銀青光祿大夫,代裴漼為御史大夫。思復性恬澹,好玄言,安仁體道,非紀綱之任。無幾,轉太子賓客。十三年卒,年七十餘。   子朝宗,天寶初為京兆尹。   曾孫佽,字相之,少有文學,性尚簡澹。舉進士,累辟籓方。自襄州從事征拜殿中侍御史,遷刑部員外。求為澧州刺史。歲滿受代,宰相牛僧孺鎮鄂渚,闢為從事,征拜刑部郎中,轉京兆少尹,遷給事中。出為桂州觀察使。桂管二十餘郡,州掾而下至邑長三百員,由吏部而補者什一,他皆廉吏量其才而補之。佽既至桂,吏以常所為官者數百人引謁,一吏執籍而前曰:「具員請補其闕。」佽戒曰:「在任有政者,不奪所理;有過者,必繩以法。缺者當俟稽諸故籍,取其可者,然後補之。」會春衣使內官至,求賄於郵吏,三豪家因厚其資以求邑宰,佽悉諾之。使去,坐以撓法,各笞其背。自是豪猾斂跡,皆得清廉吏以蘇活其人。未幾,詔置五管都監,計所費盡一境地征,不足飽其意,佽特用儉約處之,遂為定制,君子以為難。開成二年,卒於官,贈工部侍郎。   張廷珪,河南濟源人,其先自常州徙焉。廷珪少以文學知名,性慷慨,有志尚。弱冠應制舉。長安中,累遷監察御史。則天稅天下僧尼出錢,欲於白司馬阪營建大像。廷珪上疏諫曰:   夫佛者,以覺知為義,因心而成,不可以諸相見也。經云:「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此真如之果不外求也。陛下信心歸依,發弘誓願,壯其塔廟,廣其尊容,已遍於天下久矣。蓋有住於相而行佈施,非最上第一希有之法。何以言之?經云:「若人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佈施,及恆河沙等身命佈施,其福甚多。若人於此經中受持及四句偈等為人演說,其福勝彼。」如佛所言,則陛下傾四海之財,殫萬人之力,窮山之木以為塔,極冶之金以為像,雖勞則甚矣,費則多矣,而所獲福不愈於一禪房之匹夫。   菩薩作福德,不應貪著,蓋有為之法不足高也。況此營建,事殷木土,或開發盤礡,峻築基階,或塞穴洞,通轉采斫,輾壓蟲蟻,動盈巨億。豈佛標坐夏之義,愍蠢動而不忍害其生哉!又役鬼不可,唯人是營,通計工匠,率多貧窶,朝驅暮役,勞筋苦骨,簞食瓢飲,晨炊星飯,飢渴所致,疾疹交集。豈佛標徒行之義,愍畜獸而不忍殘其力哉!又營築之資,僧尼是稅,雖乞丐所致,而貧闕猶多。州縣征輸,星火逼迫,或謀計靡所,或鬻賣以充,怨聲載路,和氣未洽。豈佛標隨喜之義,愍愚蒙而不忍奪其產哉!且邊朔未寧,軍裝日給,天下虛竭,海內勞弊。伏惟陛下慎之重之,思菩薩之行為利益一切眾生,應如是佈施,則其福德若南西北方四維上下虛空不可思量。夫何必勤於住相,凋蒼生之業,崇不急之務乎!臣以時政論之,則宜先邊境,蓄府庫,養人力;臣以釋教論之,則宜救苦厄,滅諸相,崇無為。伏願陛下察臣之愚,行佛之意,務以理為上,不以人廢言,幸甚幸甚。   則天從其言,即停所作,仍於長生殿召見,深賞慰之。景龍末,為中書舍人,再轉洪州都督,仍為江南西道按察使。   開元初,入為禮部侍郎。時久旱,關中饑儉,下制求直諫昌言、弘益政理者。廷珪上疏曰:   臣聞古有多難興王、殷憂啟聖者,皆以事危則志銳,情迫則思深,故能自下登高,轉禍為福者也。伏見景龍之末,中宗遇禍,先天之際,凶黨構謀,社稷有危於綴旒,國朝將均於絕綖。陛下神武超代,精誠動天,再掃氛沴,六合清朗。而後上順皇旨,俯念黔黎,高運璿衡,光膺寶菉。日月所燭之地,書軌未通之鄉,無不霑濡渥恩,被服淳化。十堯、九舜,未足稱也。明明上帝,照臨下土,宜錫介祉,以答鴻休。   然屬頃歲已來,陰陽愆候,九谷失稔,萬姓阻饑,關輔之間,更為尤劇。至有樵蘇莫爨,糧籺靡資,不復聊生,方憂轉死。偶會昌運,遘茲難否者,臣竊思之,皇天之意,將恐陛下春秋鼎盛,神聖在躬,不崇朝而建大功,自籓邸而陟元後,或簡下濟之道,獨滿雄圖之志,輕虞舜而不法,思漢武以自高。是故昭見咎徵,載加善誘,將欲大君日慎一日,雖休勿休,永保太和,以固邦本也。斯皇天於陛下睠顧深矣,陛下焉可不奉若休旨而寅畏哉!臣愚誠願陛下約心削志,澄思勵精,考羲、農之書,敦素樸之道。登庸端士,放黜佞人,屏退後宮,減徹外廄,場無蹴捨痐妒情A野絕從禽之賞。休石田之遠境,罷金甲之懸軍,矜恤煢嫠,蠲薄徭賦。去奇伎淫巧,捐和璧隋珠,不見可欲,使心不亂。自然波清四海,塵銷九域,農夫樂其業,餘糧棲於畝。則和氣上通於天,雖五星連珠,兩曜合璧,未足多也;珍祥下降於地,雖鳳皇巢閣,麒麟在郊,未足奇也。或謂天之炯戒不足畏者,則將上帝憑怒,風雨迷錯,荒饉日甚,無以濟下矣。或謂人之窮乏不足恤者,則將齊甿沮志,億兆攜離,愁苦勢極,無以奉上矣。斯蓋安危所繫,禍福之源,奈何朝廷曾不是察!況今陛下受命伊始,敷政惟新,卿士百僚,華夷萬族,莫不清耳以聽,刮目而視,延頸企踵,冀有所聞見,顒顒如也。何可怠棄典則,坐辜其望哉!   再遷黃門侍郎。時監察御史蔣挺以監決杖刑稍輕,敕朝堂杖之,廷珪奏曰:「御史憲司,清望耳目之官,有犯當殺即殺,當流即流,不可決杖。士可殺,不可辱也。」時制命已行,然議者以廷珪之言為是。俄坐洩禁中語,出為沔州刺史,又歷蘇、宋、魏三州刺史。入為少府監,加金紫光祿大夫,封范陽男。四遷太子詹事,以老疾致仕。二十二年卒,年七十餘,贈工部尚書,謚曰貞穆。廷珪素與陳州刺史李邕親善,屢上表薦之,邕所撰碑碣之文,必請廷珪八分書之。廷珪既善楷隸,甚為時人所重。   王求禮,許州長社人。則天朝為左拾遺,遷監察御史。性忠謇敢言,每上封彈事,無所畏避。時契丹李盡忠反叛,其將孫萬榮寇陷河北數州,河內王武懿宗擁兵討之,畏懦不敢進。既而賊大掠而去,懿宗條奏滄、瀛百姓為賊詿誤者數百家,請誅之。求禮執而劾之曰:「此詿誤之人,比無良吏教習,城池又不完固,為賊驅逼,苟徇圖全,豈素有背叛之心哉!懿宗擁強兵數十萬,聞賊將至,走保城邑,罪當誅戮。今乃移禍於詿誤之人,豈是為臣之道?請斬懿宗以謝河北百姓。」懿宗大懼,則天竟降制赦之。   契丹陷幽州,饋輓不給,左相豆盧欽望請輟京官兩月俸料以助軍,求禮謂欽望曰:「公祿厚俸優,輟之可也。國家富有四海,足以儲軍國之用,何藉貧官薄俸。公此舉豈宰相法邪?」欽望作色拒之,乃奏曰:「秦、漢皆有稅算以贍軍,求禮不識大體,妄有訟辭。」求禮對曰:「秦皇、漢武稅天下,虛中以事邊,奈何使聖朝則效?不知欽望此言是大體耶!」事遂不行。   時三月雪,鳳閣侍郎蘇味道等以為瑞,草表將賀,求禮止之曰:「宰相調燮陰陽,而致雪降暮春,災也,安得為瑞?如三月雪為瑞雪,則臘月雷亦瑞雷也。」舉朝嗤笑,以為口實。求禮竟以剛正,名位不達而卒。   辛替否,京兆人也。景龍年為左拾遺。時中宗置公主府官屬,安樂公主府所補尤多猥濫。又駙馬武崇訓死後,棄舊宅別造一宅,侈麗過甚。時又盛興佛寺,百姓勞弊,帑藏為之空竭。替否上疏諫曰:   臣聞古之建官,員不必備,九卿以下,皆有其位而闕其選。賞一人謀乎三事,職一人訪乎群司,負寵者畏權勢之在躬,知榮者避權門而不入。故稱賞不僭,官不濫,士皆完行,家有廉節,朝廷有餘俸,百姓有餘食。下忠於上,上禮於下,委裘而無倉卒之危,垂拱而無顛沛之患。夫事有惕耳目,動心慮,作不師古,以行於今者,蓋有之矣。伏惟陛下百倍行賞,十倍增官,金銀不供其印,束帛無充於錫,何愧於無用之臣,何慚於無力之士!至於公府補授,罕有推擇,遂使富商豪賈,盡居纓冕之流,鬻伎行巫,鹹涉膏腴之地。   臣聞古人曰:「福生有基,禍生有胎。」伏惟公主陛下之愛女,選賢良以嫁之,設官職以輔之,傾府庫以賜之,壯第觀以居之,廣池膋以嬉之,可謂之至重也,可謂之至憐也。然而用不合於古義,行不根於人心,將恐變愛成憎,轉福為禍。何者?竭人之力,人怨也;費人之財,人怨也;奪人之家,人怨也。愛數子而取三怨於天下,使邊疆之士不盡力,朝廷之士不盡忠,人之散矣,獨持所愛,何所恃乎?向者魯王賞同諸婿,禮等朝臣,則亦有今日之福,無曩時之禍。人徒見其禍,不知禍之所來。所以禍者,寵愛過於臣子也。去年七月五日,已見其征矣。而今事無改,更尚因循,棄一宅而造一宅,忘前禍而忽後禍。臣竊謂陛下憎之矣,非愛之也。   臣聞君以人為本,本固則邦寧。邦寧則陛下夫婦、母子長相保也。伏惟外謀宰臣,為久安之計以存之,不使奸臣賊子以伺之。臣聞微不可不防,遠不可不慮。當今疆場危駭,倉廩空虛,揭竿守禦之士賞不及,肝腦塗地之卒輸不充。而方大起寺捨,廣造第宅,伐木空山,不足充梁棟,運土塞路,不足充牆壁。誇古耀今,逾章越制,百僚鉗口四海傷心。夫釋教者,以清淨為基,慈悲為主,故當體道以濟物,不欲利己以損人,故常去己以全真,不為榮身以害教。三時之月,掘山穿池,損命也;殫府虛帑,損人也;廣殿長廊,榮身也。損命則不慈悲,損人則不濟物,榮身則不清淨,豈大聖大神之心乎!臣以為非真教,非佛意,違時行,違人欲。自像王西下,佛教東傳,青螺不入於周前,白馬方行於漢後。風流雨散,千帝百王,飾彌盛而國彌空,役彌重而禍彌大。覆車繼軌,曾不改途,晉臣以佞佛取譏,梁主以捨身構隙。若以造寺必為其理體,養人不足以經邦,則殷、周已往皆暗亂,漢、魏已降皆聖明;殷、周已往為不長,漢、魏已降為不短。臣聞夏為天子二十餘代而殷受之,殷為天子二十餘代而周受之,周為天子三十餘代而秦受之,自漢已後歷代可知也。何者?有道之長,無道之短,豈因其窮金玉、修塔廟,方得久長之祚乎!   臣聞於經曰:「菩薩心住於法而行佈施,如人入暗,即無所見。」又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臣以減雕琢之費以賑貧下,是有如來之德;息穿掘之苦以全昆蟲,是有如來之仁;罷營構之直以給邊陲,是有湯、武之功;回不急之祿以購廉清,是有唐、虞之理。陛下緩其所急,急其所緩,親未來而疏見在,失真實而冀虛無,重俗人之所為而輕天子之功業,臣竊痛之矣。當今出財依勢者盡度為沙門,避役奸訛者盡度為沙門;其所未度,唯貧窮與善人。將何以作范乎?將何以役力乎?臣以為出家者,捨塵俗,離朋黨,無私愛。今殖貨營生,非捨塵俗;拔親樹知,非離朋黨;畜妻養孥,非無私愛。是致人以毀道,非廣道以求人。伏見今之宮觀台榭,京師之與洛陽,不增修飾,猶恐奢麗。陛下尚欲填池塹,捐苑囿,以賑貧人無產業者。今天下之寺蓋無其數,一寺當陛下一宮,壯麗之甚矣!用度過之矣!是十分天下之財而佛有七八,陛下何有之矣!百姓何食之矣!雖以陰陽為炭,萬物為銅,役不食之人,使不衣之士,猶尚不給。況資於天生地養,風動雨潤,而後得之乎!臣聞國無九年之儲,國非其國。伏計倉廩,度府庫,百僚供給,百事用度,臣恐卒歲不充,況九年之積乎!一旦風塵再擾,霜雹荐臻,沙門不可擐干戈,寺塔不足攘饑饉,臣竊痛之矣!   疏奏不納。歲餘,安樂公主被誅。   睿宗即位,又為金仙、玉真公主廣營二觀。先是,中宗時斜封受官人一切停任,凡數百千人,又有敕放令卻上。替否時為左補闕,又上疏陳時政曰:   臣嘗以為古之用度不時,爵賞不當,破家亡國者,口說不如身逢,耳聞不如眼見,臣請以有唐已來理國之得失,陛下之所眼見者以言之。惟陛下審之聽之,擇善而從之,則萬歲之業,自可致矣,何憂乎黎庶之不康,福祚之不永!   伏以太宗文武聖皇帝,陛下之祖,撥亂反正,開階立極,得至理之體,設簡要之方。省其官,清其吏,舉天下職司無一虛授,用天下財帛無一枉費。賞必俟功,官必得俊,所為無不成,所征無不伏。不多造寺觀而福德自至,不多度僧尼而殃咎自滅。道合乎天地,德通乎神明。故天地憐之,神明祐之,使陰陽不愆,風雨合度。四人樂其業,五穀遂其成,腐粟爛帛,填街委巷。千里萬里,貢賦於郊;九夷百蠻,歸款於闕。自有帝皇已來,未有若斯之神聖者也,故得享國久長,多歷年所,陛下何不取而則之?   中宗孝和皇帝,陛下之兄,居先人之業,忽先人之化,不取賢良之言,而恣子女之意。官爵非擇,虛食祿者數千人;封建無功,妄食土者百餘戶。造寺不止,枉費財者數百億;度人不休,免租庸者數十萬。是使國家所出加數倍,所入減數倍。倉不停卒歲之儲,庫不貯一時之帛。所惡者逐,逐多忠良;所愛者賞,賞多讒慝。朋佞喋喋,交相傾動。容身不為於朝廷,保位皆由於黨附。奪百姓之食,以養殘凶;剝萬人之衣,以塗土木。於是人怨神怒,親忿眾離,水旱不調,疾疫屢起。遠近殊論,公私罄然。五六年間,再三禍變,享國不永,受終於凶婦人。寺捨不能保其身,僧尼不能護妻子,取譏萬代,見笑四夷。此陛下之所眼見也,何不除而改之。   依太宗之理國,則百官以理,百姓無憂,故太山之安立可致矣;依中宗之理國,則萬人以怨,百事不寧,故累卵之危立可致矣。頃自夏已來,霪雨不解,谷荒於壟,麥爛於場。入秋已來,亢旱成災,苗而不實,霜損蟲暴,草葉枯黃。下人咨嗟,未知賙賑;而營寺造觀,日繼於時,檢校試官,充台溢署。伏惟陛下愛兩女,為造兩觀,燒瓦運木,載土填坑,道路流言,皆雲計用錢百餘萬貫。惟陛下,聖人也,無所不知;陛下,明君也,無所不見。既知且見,知倉有幾年之儲,庫有幾年之帛?知百姓之間可存活乎?三邊之上可轉輸乎?當今發一卒以御邊陲,遣一兵以衛社稷,多無衣食,皆帶饑寒。賞賜之間,迥無所出,軍旅驟敗,莫不由斯。而乃以百萬貫錢造無用之觀,以受六合之怨乎!以違萬人之心乎!伏惟陛下續阿韋之丑跡,而不改阿韋之亂政。忍棄太宗之理本,不忍棄中宗之亂階;忍棄太宗久長之謀,不忍棄中宗短促之計。陛下又何以繼祖宗、觀萬國。   昔陛下為皇太子,在阿韋之時,危亡是懼,常切齒於群凶。今貴為天子,富有海內,而不改群凶之事,臣恐復有切齒於陛下者也,陛下又何以非群凶而誅之?臣往見明敕,自今已後,一依貞觀故事。且貞觀之時,豈有今日之造寺營觀,加僧尼道士,益無用之官,行不急之務,而亂政者也!臣以為棄其言而不行其信,慕其善而不遷其惡,陛下又何以刑於四海?往者,和帝之憐悖逆也,為奸人之所誤,宗晉卿勸為第宅,趙履溫勸為園亭,損數百家之居,侵數百家之地。工徒斫而未息,義兵紛以交馳,卒使亭不得游,宅不得坐。信邪佞之說,成骨肉之刑,此陛下之所眼見也。今茲造觀,臣必知非陛下、公主之本意,得無趙履溫之徒將勸為之,冀誤其骨肉,不可不明察也。   臣聞出家修道者,不預人事,專清其身心,以虛泊為高,以無為為妙,依兩卷《老子》,視一軀天尊,無慾無營,不損不害。何必璇台玉榭,寶像珍龕,使人困窮,然後為道哉!且舊觀足可歸依,無造無營,以取窮竭。若此行之三年,國不富,人不安,朝廷不清,陛下不樂,則臣請殺身於朝,以令天下言事者。伏惟陛下行非常之惠,權停兩觀,以俟豐年。以兩觀之財,為公主施貧窮,填府庫,則公主福德無窮矣。不然,臣恐下人怨望,不減於前朝之時。前朝之時,賢愚知敗,人雖有口而不敢言,言未發聲,禍將及矣。韋月將受誅於丹徼,燕欽融見殺於紫庭,此人皆不惜其身而納忠於主,身既死矣,朝亦危矣。故先朝誅之,陛下賞之,是陛下知直言之士有裨於國。臣今直言,亦先代之直,惟陛下察之。   疏奏,睿宗嘉其公直。稍遷為右台殿中侍御史。開元中,累轉穎王府長史。天寶初卒,年八十餘。   史臣曰:夫好聞其善,惡聞其過,君人者之常情也;寧諂媚以取容,不逆耳以招禍,臣人者之常情也。能反此者,不亦善乎!李、薛等六君,吐忠讜之言,補朝廷之失,有犯無隱,不愧古人,有唐之良臣也。   贊曰:臣之事君,有邪有正。君之使臣,從諫則聖。李、薛輸忠,救人之命。韋、韓讜言,醫國之病。辛、王章疏,犯顏竦聽。張子法言,實裨時政。   列傳第五十二   ○馬懷素 褚無量 劉子玄 兄知柔 子貺 餗匯 秩 迅 迥   徐堅元行沖 吳兢 韋述 弟逌 迪 蕭直 蕭穎士 母 煚殷踐猷附   馬懷素,潤州丹徒人也。寓居江都,少師事李善。家貧無燈燭,晝采薪蘇,夜燃讀書,遂博覽經史,善屬文。舉進士,又應制舉,登文學優贍科,拜郿尉,四遷左台監察御史。   長安中,御史大夫魏元忠為張易之所構,配徙嶺表,太子僕崔貞慎、東宮率獨孤禕之餞於郊外。易之怒,使人誣告貞慎等與元忠同謀,則天令懷素按鞫,遣中使促迫,諷令構成其事,懷素執正不受命。則天怒,召懷素親加詰問,懷素奏曰:「元忠犯罪配流,貞慎等以親故相送,誠為可責,若以為謀反,臣豈誣罔神明?昔彭越以反伏誅,欒布奏事於其屍下,漢朝不坐,況元忠罪非彭越,陛下豈加追送之罪。陛下當生殺之柄,欲加之罪,取決聖衷可矣。若付臣推鞫,臣敢不守陛下之法?」則天意解,貞慎等由是獲免。時夏官侍郎李迥秀恃張易之之勢,受納貨賄,懷素奏劾之,迥秀遂罷知政事。懷素累轉禮部員外郎,與源乾曜、盧懷慎、李傑等充十道黜陟使。懷素處事平恕,當時稱之。使還,遷考功員外郎。時貴戚縱恣,請托公行,懷素無所阿順,典舉平允,擢拜中書舍人。開元初,為戶部侍郎,加銀青光祿大夫,累封常山縣公,三遷秘書監,兼昭文館學士。   懷素雖居吏職,而篤學,手不釋卷,謙恭謹慎,深為玄宗所禮,令與左散騎常侍褚無量同為侍讀。每次閣門,則令乘肩輿以進。上居別館,以路遠,則命宮中乘馬,或親自送迎,以申師資之禮。是時秘書省典籍散落,條疏無敘,懷素上疏曰:「南齊已前墳籍,舊編王儉《七志》。已後著述,其數盈多,《隋志》所書,亦未詳悉。或古書近出,前志闕而未編;或近人相傳,浮詞鄙而猶記。若無編錄,難辯淄、澠。望括檢近書篇目,並前志所遺者,續王儉《七志》,藏之秘府。」上於是召學涉之士國子博士尹知章等,分部撰錄,並刊正經史,粗創首尾。會懷素病卒,年六十,上特為之舉哀,廢朝一日,贈潤州刺史,謚曰文。   褚無量,字弘度,杭州鹽官人也。幼孤貧,勵志好學。家近臨平湖,時湖中有龍鬥,傾里閈就觀之,無量時年十二,讀書晏然不動。及長,尤精《三禮》及《史記》,舉明經,累除國子博士。景龍三年,遷國子司業,兼修文館學士。是歲,中宗將親祀南郊,詔禮官學士修定儀注。國子祭酒祝欽明、司業郭山惲皆希旨,請以皇后為亞獻,無量獨與太常博士唐紹、蔣欽緒固爭,以為不可。無量建議曰:   夫郊祀者,明王之盛事,國家之大禮。行其禮者,不可以臆斷,不可以情求,皆上順天心,下符人事,欽若稽古,率由舊章,然後可以交神明,可以膺福祐。然禮文雖眾,莫如《周禮》。《周禮》者,周公致太平之書,先聖極由衷之典,法天地而行教化,辯方位而敘人倫。其義可以幽贊神明,其文可以經緯邦國,備物致用,其可忽乎!至如冬至圓丘,祭中最大,皇后內主,禮位甚尊。若合郊天助祭,則當具著禮典。今遍檢《周官》,無此儀制。蓋由祭天南郊,不以地配,唯將始祖為主,不以祖妣配天,故唯皇帝親行其禮,皇后不合預也。   謹按《大宗伯》職云:「若王不祭祀,則攝位。」《注》云:「王有故,代行其祭事。」下文云:「凡大祭祀,王后不與,則攝而薦豆籩,徹。」若皇后合助祭,承此下文,即當云「若不祭祀,則攝而薦豆籩。」今於文上更起凡,則是別生餘事。夫事與上異,則別起凡。凡者,生上起下之名,不專繫於本職。《周禮》一部之內,此例極多,備在文中,不可具錄。又王后助祭,親薦豆籩而不徹。案《九嬪》職云:「凡祭,贊後薦,徹豆籩。」《注》云:「後進之而不徹。」則知中徹者,為宗伯生文。若宗伯攝祭,則宗伯親徹,不別使人。又案「外宗掌宗廟之祀,王后不與,則贊宗伯」。此之一文,與上相證。何以明之?案外宗唯掌宗廟祭祀,不掌郊天,足明此文是宗廟祭也。案王后行事,總在《內宰》職中。檢其職文,唯云:「大祭祀,後稞獻則贊,瑤爵亦如之。」《鄭注》云:「謂祭宗廟也。」《注》所以知者,以文云「稞獻」,祭天無稞,以此得知。又祭天之器,則用陶匏,亦無瑤爵,《注》以此得知是宗廟也。又內司服掌王后六服,無祭天之服;而巾車職掌王后之五輅,亦無後祭天之輅;祭天七獻,無後亞獻。以此諸文參之,故知後不合助祭天也。   唯《漢書》《郊祀志》則有天地合祭,皇后預享之事,此則西漢末代,強臣擅朝,悖亂彝倫,黷神諂祭,不經之典,事涉誣神。故《易傳》曰:「誣神者,殃及三代。」《太誓》曰:「正稽古立功立事,可以永年,承天之大律。」斯史策之良誡,豈可不知。今南郊禮儀,事不稽古,忝守經術,不敢默然。請旁詢碩儒,俯摭舊典,采曲台之故事,行圓丘之正儀,使聖朝葉昭曠之塗,天下知文物之盛,豈不幸甚。   時左僕射韋巨源等阿旨,葉同欽明之議,竟不從無量所奏。   尋以母老請停官歸侍。景雲初,玄宗在春宮,召拜國子司業,兼皇太子侍讀,嘗撰《翼善記》以進之,皇太子降書嘉勞,繼絹四十匹。太極元年,皇太子國學親釋奠,令無量講《老經》、《禮記》,各隨端立義,博而且辯,觀者歎服焉。既畢,進授銀青光祿大夫,兼賜以章服,並彩絹百段。玄宗即位,遷郯王傅,兼國子祭酒。尋以師傅恩遷左散騎常侍,仍兼國子祭酒,封舒國公,實封二百戶。未幾,丁憂解職,廬於墓側。其所植松柏,時有鹿犯之,無量泣而言曰:「山中眾草不少,何忍犯吾先塋樹哉!」因通夕守護。俄有群鹿馴狎,不復侵害,無量因此終身不食鹿肉。服闋,召拜左散騎常侍,復為侍讀。以其年老,每隨仗出入,特許緩行,又為造腰輿,令內給使輿於內殿。無量頻上書陳時政得失,多見納用。又嘗手敕褒美,賜物二百段。   無量以內庫舊書,自高宗代即藏在宮中,漸致遺逸,奏請繕寫刊校,以弘經籍之道。玄宗令於東都乾元殿前施架排次,大加搜寫,廣采天下異本。數年間,四部充備,仍引公卿已下入殿前,令縱觀焉。開元六年駕還,又敕無量於麗正殿以續前功。皇太子及郯王嗣直等五人,年近十歲,尚未就學,無量繕寫《論語》、《孝經》各五本以獻。上覽之曰:「吾知無量意無量。」遽令選經明篤行之士國子博士卻恆通郭謙光、左拾遺潘元祚等,為太子及郯王已下侍讀。七年,詔太子就國子監行齒胄之禮,無量登座說經,百僚集觀,禮畢,賞賜甚厚。明年,無量病卒,年七十五。臨終遺言以麗正寫書未畢為恨。上為舉哀,廢朝兩日,贈禮部尚書,謚曰文。   初,無量與馬懷素俱為侍讀,顧待甚厚;及無量等卒後,秘書少監康子原、國子博士侯行果等又入侍講,雖屢加賞賜,而禮遇不逮褚焉。   劉子玄,本名知幾,楚州刺史胤之族孫也。少與兄知柔俱以詞學知名,弱冠舉進士,授獲嘉主簿。證聖年,有制文武九品已上各言時政得失,知幾上表陳四事,詞甚切直。是時官爵僭濫而法網嚴密,士類競為趨進而多陷刑戮,知幾乃著《思慎賦》以刺時,且以見意。鳳閣侍郎蘇味道、李嶠見而歎曰:「陸機《豪士》所不及也。」   知幾長安中累遷左史,兼修國史。擢拜鳳閣舍人,修史如故。景龍初,再轉太子中允,依舊修國史。時侍中韋巨源紀處訥、中書令楊再思、兵部尚書宗楚客、中書侍郎蕭至忠並監修國史,知幾以監修者多,甚為國史之弊。蕭至忠又嘗責知幾著述無課,知幾於是求罷史任,奏記於至忠曰:   僕自策名士伍,待罪朝列,三為史臣,再入東觀,竟不能勒成國典,貽彼後來者,何哉?靜言思之,其不可者五也。何者?古之國史,皆出自一家,如魯、漢之丘明、子長,晉、齊之董狐、南史,鹹能立言不朽,藏諸名山,未聞藉以眾功,方雲絕筆。唯後漢東觀,大集群儒,而著述無主,條章靡立。由是伯度譏其不實,公理以為可焚,張、蔡二子紀之於當代,傅、范兩家嗤之於後葉。今史司取士,有倍東京,人自以為荀、袁,家自稱為政、駿。每欲記一事,載一言,皆閣筆相視,含毫不斷。故首白可期,而汗青無日。其不可一也。   前漢郡國計書,先上太史,副上丞相;後漢公卿所撰,始集公府,乃上蘭台。由是史官所修,載事為博。原自近古,此道不行,史臣編錄,唯自詢采。而左右二史,闕注起居;衣冠百家,罕通行狀。求風俗於州郡,視聽不該;討沿革於台閣,簿籍難見。雖使尼父再出,猶且成其管窺,況限以中才,安能遂其博物。其不可二也。   昔董狐之書法也,以示於朝;南史之書弒也,執簡以往。而近代史局,皆通籍禁門,幽居九重,欲人不見。尋其義者,由杜彼顏面,防諸請謁故也。然今館中作者,多士如林,皆願長喙,無聞舌。倘有五始初成,一字加貶,言未絕口而朝野具知,筆未棲毫而搢紳鹹誦。夫孫盛實錄,取嫉權門;王韶直書,見讎貴族。人之情也,能無畏乎!其不可三也。   古者刊定一史,纂成一家,體統各殊,指歸鹹別。夫《尚書》之教也,以疏通知遠為主;《春秋》之義也,以懲惡勸善為先。《史記》則退處士而進奸雄,《漢書》則抑忠臣而飾主闕。斯並曩賢得失之例,良史是非之準,作者言之詳矣。頃史官注記,多取稟監修,楊令公則云「必須直詞」,宗尚書則云「宜多隱惡」。十羊九牧,其事難行;一國三公,適從焉在?其不可四也。   竊以史置監修,雖無古式,尋其名號,可得而言。夫言監者,蓋總領之義耳。如創紀編年,則年有斷限;草傳敘事,則事有豐約。或可略而不略,或應書而不書,此失刊削之例也。屬詞比事,勞逸宜均;揮鉛奮墨,勤惰須等。某帙某篇,付之此職;某紀某傳,歸之此官。此銓配之理也。斯並宜明立科條,審定區域,倘人思自勉,則書可立成。今監之者既不指授,修之者又無遵奉。用使爭學苟且,務相推避,坐變炎涼,徒延歲月。其不可五也。   凡此不可,其流實多,一言以蔽,三隅自反。而時談物議,焉得笑僕編次無聞者哉!比者伏見明公每汲汲於勸誘,勤勤於課績。或雲墳籍事重,努力用心;或雲歲序已淹,何時輟手?竊以綱維不舉,而督課徒勤,雖威以次骨之刑,勖以懸金之賞,終不可得也。語曰:「陳力就列,不能則止。」僕所以比者布懷知己,歷詆群公,屢辭載筆之官,願罷記言之職者,正為此耳。當今朝號得人,國稱多士。蓬山之下,良直差肩;芸閣之中,英奇接武。僕既功虧刻鵠,筆未獲麟,徒殫太官之膳,虛索長安之米,乞以本職,還其舊居,多謝簡書,請避賢路。惟明公足下哀而許之。   至忠惜其才,不許解史任。宗楚客嫉其正直,謂諸史官曰:「此人作書如是,欲置我何地!」   時知幾又著《史通子》二十卷,備論史策之體。太子右庶子徐堅深重其書,嘗云:「居史職者,宜置此書於座右。」知幾自負史才,常慨時無知己,乃委國史於著作郎吳兢,別撰《劉氏家史》十五卷、《譜考》三卷。推漢氏為陸終苗裔,非堯之後。彭城叢亭裡諸劉,出自宣帝子楚孝王囂曾孫司徒居巢侯劉愷之後,不承楚元王交。皆按據明白,正前代所誤,雖為流俗所譏,學者服其該博。初,知幾每雲若得受封,必以居巢為名,以紹司徒舊邑;後以修《則天實錄》功,果封居巢縣子。又鄉人以知幾兄弟六人進士及第,文學知名,改其鄉里為高陽鄉居巢裡。   景雲中,累遷太子左庶子,兼崇文館學士,仍依舊修國史,加銀青光祿大夫。時玄宗在東宮,知幾以名音類上名,乃改子玄。二年,皇太子將親釋奠於國學,有司草儀注,令從塵皆乘馬著衣冠。子玄進議曰:   古者自大夫已上,皆乘車而以馬為騑服。魏、晉已降,迄乎隋代,朝士又駕牛車,歷代經史,具有其事,不可一二言也。至如李廣北征,解鞍憩息;馬援南伐,據鞍顧盼。斯則鞍馬之設,行於軍旅;戎服所乘,貴於便習者也。按江左官至尚書郎而輒輕乘馬,則為御史所彈。又顏延之罷官後,好騎馬出入閭裡,當代稱其放誕。此則專車憑軾,可擐朝衣;單馬御鞍,宜從褻服。求之近古,灼然之明驗也。   自皇家撫運,沿革隨時。至如陵廟巡謁,王公冊命,則盛服冠履,乘彼輅車。其士庶有衣冠親迎者,亦時以服箱充馭。在於他事,無復乘車,貴賤所行,通用鞍馬而已。臣伏見比者鑾輿出幸,法駕首途,左右侍臣,皆以朝服乘馬。夫冠履而出,只可配車而行,今乘車既停,而冠履不易,可謂唯知其一而未知其二也。何者?褒衣博帶,革履高冠,本非馬上所施,自是車中之服。必也襪而升鐙,跣以乘鞍,非唯不師古道,亦自取驚今俗。求諸折中,進退無可。且長裾廣袖,婺潀p翼如,鳴珮行組,鏘鏘奕奕,馳驟於風塵之內,出入於旌棨之間,倘馬有驚逸,人從顛墜,遂使屬車之右,遣履不收,清道之傍,絓驂相續,固以受嗤行路,有損威儀。   今議者皆雲秘閣有《梁武帝南郊圖》,多有危冠乘馬者,此則近代故事,不得謂無其文。臣案此圖是後人所為,非當時所撰。且觀代間有古今圖畫者多矣,如張僧繇畫《群公祖二疏》,而兵士有著芒屩者;閻立本畫《明君入匈奴》,而歸人有著帷帽者。夫芒屩出於水鄉,非京華所有;帷帽創於隋代,非漢官所作。議者豈可征此二畫,以為故實者乎?由斯而言,則《梁氏南郊之圖》,義同於此。又傅稱因俗,禮貴緣情。殷輅周冕,規模不一;秦冠漢佩,用捨無常。況我國家道軼百王,功高萬古,事有不便,理資變通,其乘馬衣冠,竊謂宜從省廢。臣懷此異議,其來自久,日不暇給,未及搉楊。今屬殿下親從齒胄,將臨國學,凡有衣冠乘馬,皆憚此行,所以輒進狂言,用申鄙見。   皇太子手令付外宣行,仍編入令,以為常式。   開元初,遷左散騎常侍,修史如故。九年,長子貺為太樂令,犯事配流。子玄詣執政訴理,上聞而怒之,由是貶授安州都督府別駕。子玄掌知國史,首尾二十餘年,多所撰述,甚為當時所稱。禮部尚書鄭惟忠嘗問子玄曰:「自古已來,文士多而史才少,何也?」對曰:「史才須有三長,世無其人,故史才少也。三長:謂才也,學也,識也。夫有學而無才,亦猶有良田百頃,黃金滿籯,而使愚者營生,終不能致於貨殖者矣。如有才而無學,亦猶思兼匠石,巧若公輸,而家無楩楠斧斤,終不果成其宮室者矣。猶須好是正直,善惡必書,使驕主賊臣,所以知懼,此則為虎傅翼,善無可知,所向無敵者矣。脫苟非其才,不可叨居史任。自□古已來,能應斯目者,罕見其人。」時人以為知言。子玄至安州,無幾而卒,年六十一。自幼及長,述作不倦,朝有論著,必居其職。預修《三教珠英》、《文館詞林》、《姓族系錄》,論《孝經》非鄭玄注、《老子》河上公注,修《唐書實錄》,皆行於代,有集三十卷。後數年,玄宗敕河南府就家寫《史通》以進,讀而善之,追贈汲郡太守;尋又贈工部尚書,謚曰文。   兄知柔,少以文學政事,歷荊揚曹益宋海唐等州長史刺史、戶部侍郎、國子司業、鴻臚卿、尚書右丞、工部尚書、東都留守。卒,贈太子少保,謚曰文。代傳儒學之業,時人以述作名其家。   子玄子貺、餗、匯、秩、迅、迥,皆知名於時。   貺,博通經史,明天文、律歷、音樂、醫算之術,終於起居郎、修國史。撰《六經外傳》三十七卷、《續說苑》十卷、《太樂令壁記》三卷、《真人肘後方》三卷、《天宮舊事》一卷。   餗,右補闕、集賢殿學士、修國史。著《史例》三卷、《傳記》三卷、《樂府古題解》一卷。   匯,給事中、尚書右丞、左散騎常侍、荊南長沙節度,有集三卷。   秩,給事中、尚書右丞、國子祭酒。撰《政典》三十五卷、《止戈記》七卷、《至德新議》十二卷、《指要》三卷。論喪紀制度加籩豆,許私鑄錢,改制國學,事各在本志。   迅,右補闕,撰《六說》五卷。   迥,諫議大夫、給事中,有集五卷。   貺子浹、滋,匯子贊。滋,貞元中位至宰輔。贊,觀察使,自有傳。   徐堅,西台舍人齊聃子也。少好學,遍覽經史,性寬厚長者。進士舉,累授太學。聖歷中,車駕在三陽宮,御史大夫楊再思、太子左庶子王方慶為東都留守,引堅為判官,表奏專以委之。方慶善《三禮》之學,每有疑滯,常就堅質問,堅必能征舊說,訓釋詳明,方慶深善之。又賞其文章典實,常稱曰:「掌綸誥之選也。」再思亦曰:「此鳳閣舍人樣,如此才識,走避不得。」堅又與給事中徐彥伯、定王府倉曹劉知幾、右補闕張說同修《三教珠英》。時麟台監張昌宗及成均祭酒李嶠總領其事,廣引文詞之士,日夕談論,賦詩聚會,歷年未能下筆。堅獨與說構意撰錄,以《文思博要》為本,更加《姓氏》、《親族》二部,漸有條匯。諸人依堅等規制,俄而書成,遷司封員外郎。則天又令堅刪改《唐史》,會則天遜位而止。   神龍初,再遷給事中。時雍州人韋月將上書告武三思不臣之跡,反為三思所陷,中宗即令殺之。時方盛夏,堅上表曰:「月將誣構良善,故違制命,准其情狀,誠合嚴誅。但今硃夏在辰,天道生長,即從明戮,有乖時令。謹按《月令》:『夏行秋令,則丘隰水潦,禾稼不熟。』陛下誕膺靈命,中興聖圖,將弘義、軒之風,以光史策之美,豈可非時行戮,致傷和氣哉!君舉必書,將何以訓?伏願詳依國典,許至秋分,則知恤刑之規,冠於千載;哀矜之惠,洽乎四海。」中宗納堅所奏,遂令決杖,配流嶺表。   睿宗即位,堅自刑部侍郎加銀青光祿大夫,拜左散騎常侍,俄轉黃門侍郎。時監察御史李知古請兵以擊姚州西貳河蠻,既降附,又請築城,重徵稅之。堅以蠻夷生梗,可以羈縻屬之,未得同華夏之制,勞師涉遠,所損不補所獲,獨建議以為不便。睿宗不從,令知古發劍南兵往築城,將以列置州縣。知古因是欲誅其豪傑,沒子女以為奴婢。蠻眾恐懼,乃殺知古,相率反叛,役徒奔潰,姚、巂路由是歷年不通。   堅妻即侍中岑羲之妹,堅以與羲近親,固辭機密,乃轉太子詹事,謂人曰:「非敢求高,蓋避難也。」及羲誅,堅竟免坐累。出為絳州刺史,五轉復入為秘書監。開元十三年,再遷左散騎常侍。其年,玄宗改麗正書院為集賢院,以堅為學士,副張說知院事,累封東海郡公。以修東封儀注及從升太山之功,特加光祿大夫。堅多識典故,前後修撰格式、氏族及國史等,凡七入書府,時論美之。十七年卒,年七十餘。上深悼惜之,遣中使就家吊,內出絹布以賻,贈太子少保,謚曰文。堅長姑為太宗充容,次姑為高宗婕妤,並有文藻。堅父子以詞學著聞,議者方之漢世班氏。   元行沖,河南人,後魏常山王素連之後也。少孤,為外祖司農卿韋機所養。博學多通,尤善音律及詁訓之書。舉進士,累轉通事舍人,納言狄仁傑甚重之。行沖性不阿順,多進規誡,嘗謂仁傑曰:「下之事上,亦猶蓄聚以自資也。譬貴家儲積,則脯臘□胰以供滋膳,參術芝桂以防痾疾。伏想門下賓客,堪充旨味者多,願以小人備一藥物。」仁傑笑而謂人曰:「此吾藥籠中物,何可一日無也!」九遷至陝州刺史,兼隴右、關內兩道按察使,未行,拜太常少卿。   行沖以本族出於後魏,而未有編年之史,乃撰《魏典》三十卷,事詳文簡,為學者所稱。初魏明帝時,河西柳谷瑞石有牛繼馬後之象,魏收舊史以為晉元帝是牛氏之子,冒姓司馬,以應石文。行沖推尋事跡,以後魏昭成帝名犍,繼晉受命,考校謠讖,著論以明之。   開元初,自太子詹事出為岐州刺史,又充關內道按察使。行沖自以書生不堪博擊之任,固辭按察,乃以寧州刺史崔琬代焉。俄復入為右散騎常侍、東都副留守。時嗣彭王志眲Z庶兄志謙被人誣告謀反,考訊自誣,系獄待報,連坐十數人,行沖察其冤濫,並奏原之。四遷大理卿。時揚州長史李傑為侍御史王旭所陷,詔下大理結罪,行沖以傑歷政清貞,不宜枉為讒邪所構,又奏請從輕條出之。當時雖不見從,深為時論所美。俄又固辭刑獄之官,求為散職。七年,復轉左散騎常侍。九遷國子祭酒,月餘,拜太子賓客、弘文館學士。累封常山郡公。   先是,秘書監馬懷素集學者續王儉《今書七志》,左散騎常侍褚無量於麗正殿校寫四部書,事未就而懷素、無量卒,詔行沖總代其職。於是行沖表請通撰古今書目,名為《群書四錄》,命學士鄠縣尉毋煚、櫟陽尉韋述、曹州司法參軍殷踐猷、太學助教余欽等分部修檢,歲餘書成,奏上,上嘉之。又特令行沖撰御所注《孝經》疏義,列於學官。尋以衰老罷知麗正殿校寫書事。   初,有左衛率府長史魏光乘奏請行用魏征所注《類禮》,上遽令行沖集學者撰《義疏》,將立學官。行沖於是引國子博士範行恭、四門助教施敬本檢討刊削,勒成五十卷,十四年八月奏上之。尚書左丞相張說駁奏曰:「今之《禮記》,是前漢戴德、戴聖所編錄,歷代傳習,已向千年,著為經教,不可刊削。至魏孫炎始改舊本,以類相比,有同抄書,先儒所非,竟不行用。貞觀中,魏征因孫炎所修,更加整比,兼為之注,先朝雖厚加賞錫,其書竟亦不行。今行沖等解征所注,勒成一家,然與先儒第乖,章句隔絕,若欲行用,竊恐未可。」上然其奏,於是賜行沖等絹二百匹,留其書貯於內府,竟不得立於學官。行沖恚諸儒排己,退而著論以自釋,名曰《釋疑》。其詞曰:   客問主人曰:「小戴之學,行之已久;康成銓注,見列學官。傳聞魏公,乃有刊易;又承製旨,造疏將頒。未悉二經,孰為優劣?」主人答曰:「小戴之禮,行於漢末,馬融注之,時所未睹。盧植分合二十九篇而為說解,代不傳習。鄭絪子干,師於季長。屬黨錮獄起,師門道喪,康成於竄伏之中,理紛拿之典,志存探究,靡所咨謀。而猶緝述忘疲,聞義能徙,具於《鄭志》,向有百科。章句之徒,曾不窺覽,猶遵覆轍,頗類刻舟。王肅因之,重茲開釋,或多改駁,仍按本篇。又鄭學之徒,有孫炎者,雖扶玄義,乃易前編。自後條例支分,箴石間起。馬胄增革,向逾百篇;葉遵刪修,僅全十二。魏公病群言之錯雜,紬眾說之精深。經文不同,未敢刊正;注理睽誤,寧不芟礱。成畢上聞,太宗嘉賞,繼縑千匹,錄賜儲籓。將期頒宣,未有疏義。聖皇纂業,耽古崇儒,高曾規矩,宜所修襲,乃制昏愚,甄分舊義。其有注遺往說,理變新文,務加搜窮,積稔方畢。具錄呈進,敕付群儒,庶能斟詳,以課疏密。豈悟章句之士,堅持昔言,特嫌知新,欲仍舊貫,沉疑多月,擯壓不申,優劣短長,定於通識,手成口答,安敢銓量。」   客曰:「當局稱迷,傍觀見審,累朝銓定,故是周詳,何所為疑,不為申列?」答曰:「是何言歟?談豈容易!昔孔安國注壁中書,會巫蠱事,經籍道息。族兄臧與之書曰:『相如常忿俗儒淫詞冒義,欲撥亂反正而未能果。然雅達通博,不代而生;浮學宋株,比肩皆是。眾非難正,自古而然。誠恐此道未申,而以獨智為議也。』則知變易章句,其難一矣。   「漢有孔季產者,專於古學;有孔扶者,隨俗浮沉。扶謂產云:『今朝廷皆為章句內學,而君獨修古義,修古義則非章句內學,非章句內學則危身之道也。獨善不容於代,必將貽患禍乎!」則知變易章句,其難二矣。   「劉歆以通書屬文,待詔官署,見《左氏傳》而大好之,後蒙親近,欲建斯業。哀帝欣納,令其討論,各遷延推辭,不肯置對。劉歆移書責讓,其言甚切,諸博士等皆忿恨之。名儒龔勝,時為光祿,見歆此議,乃乞骸骨;司空師丹,因大發怒,奏歆改亂前志,非毀先朝所立。帝曰:「此廣道術,何為毀耶?」由是犯忤大臣,懼誅,求出為河南太守,宗室不典三河,又徙五原太守。以君實之著名好學,公仲之深博守道,猶迫同門朋黨之議,卒令子駿負謗於時。則知變易章句,其難三矣。   「子雍規玄數十百件,守鄭學者,時有中郎馬昭,上書以為肅繆。詔王學之輩,占答以聞。又遣博士張融案經論詰,融登召集,分別推處,理之是非,具《呈證論》。王肅酬對,疲於歲時。則知變易章句,其難四矣。   「卜商疑聖,納誚於曾輿;木賜近賢,貽嗤於武叔。自此之後,唯推鄭公。王粲稱伊、洛已東,淮、漢之北,一人而已,莫不宗焉。鹹雲先儒多闕,鄭氏道備,粲竊嗟怪,因求其學。得《尚書注》,退而思之,以盡其意,意皆盡矣。所疑之者,猶未喻焉。凡有兩卷,列於其集。又王肅改鄭六十八條,張融核之,將定臧否。融稱玄注泉深廣博,兩漢四百餘年,未有偉於玄者。然二郊之祭,殊天之祀,此玄誤也。其如皇天祖所自出之帝,亦玄慮之失也。及服虔釋《傳》,未免差違,後代言之,思弘聖意,非謂揚己之善,掩人之名也。何者?君子用心,願聞其過,故仲尼曰:『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是也。而專門之徒,恕己及物,或攻先師之誤,如聞父母之名,將謂亡者之德言而見壓於重壤也。故王劭《史論》曰:『魏、晉浮華,古道夷替,洎王肅、杜預,更開門戶。歷載三百,士大夫恥為章句。唯草野生以專經自許,不能究覽異義,擇從其善。徒欲父康成,兄子慎,寧道孔聖誤,諱聞鄭、服非。然於鄭、服甚憒憒,鄭、服之外皆仇也。』則知變易章句,其難五也。   「伏以安國《尚書》、劉歆《左傳》,悉遭擯於曩葉,見重於來今。故知二人之鑒,高於漢廷遠矣。孔秀產云:『物極則變。比及百年外,當有明直君子,恨不與吾同代者。』於戲!道之行廢,必有其時者歟!僕非專經,罕習章句,高名不著,易受經誣。頃者修撰,殆淹年月,賴諸賢輩能左右之,免致愆尤,仍叨賞繼,內省昏朽,其榮已多。何遽持一己之區區,抗群情之噂睽闇w,捨勿矜之美,成自我之私,觸近名之誡,興犯眾之禍?一舉四失,中材不為,是用韜聲,甘此沉默也。」   行沖俄又累表請致仕,制許之。十七年卒,年七十七,贈禮部尚書,謚曰獻。   吳兢,汴州浚儀人也。勵志勤學,博通經史。宋州人魏元忠、亳州人硃敬則深器重之,及居相輔,薦兢有史才,堪居近侍,因令直史館,修國史。累月,拜右拾遺內供奉。神龍中,遷右補闕,與韋承慶、崔融、劉子玄撰《則天實錄》成,轉起居郎。俄遷水部郎中,丁憂還鄉里。開元三年服闋,抗疏言曰:「臣修史已成數十卷,自停職還家,匪忘紙札,乞終餘功。」乃拜諫議大夫,依前修史。俄兼修文館學士,歷衛少卿、右庶子。居職殆三十年,敘事簡要,人用稱之。末年傷於太簡。《國史》未成,十七年,出為荊州司馬,制許以史稿自隨。中書令蕭嵩監修國史,奏取兢所撰《國史》,得六十五卷。累遷台、洪、饒、蘄四州刺史,加銀青光祿大夫,遷相州長垣縣子。天寶初改官名,為鄴郡太守,入為恆王傅。   兢嘗以梁、陳、齊、周、隋五代史繁雜,乃別撰《梁》、《齊》、《周史》各十卷、《陳史》五卷、《隋史》二十卷,又傷疏略。兢雖衰耗,猶希史職,而行步傴僂,李林甫以其年老不用。天寶八年,卒於家,時年八十餘。兢卒後,其子進兢所撰《唐史》八十餘卷,事多紕繆,不逮於壯年。兢家聚書頗多,嘗目錄其卷第,號《吳氏西齋書目》。   韋述,司農卿弘機曾孫也。父景駿,房州刺史。述少聰敏,篤志文學。家有書二千卷,述為兒童時,記覽皆遍。人駭異之。景龍中,景駿為肥鄉令,述從父至任。洺州刺史元行沖,景駿之姑子,為時大儒,常載書數車自隨。述入其書齋,忘寢與食。行沖異之,引與之談,貫穿經史,事如指掌,探賾奧旨,如遇師資。又試以綴文,操牘便就。行沖大悅,引之同榻曰:「此吾外家之寶也。」舉進士,西入關,時述甚少,儀形眇小。考功員外郎宋之問曰:「韋學士童年有何事業?」述對曰:「性好著書。述有所撰《唐春秋》三十卷,恨未終篇。至如詞策,仰待明試。」之問曰:「本求異才,果得遷、固。」是歲登科。   開元五年,為櫟陽尉。秘書監馬懷素受詔編次圖書,乃奏用左散騎常侍元行沖、左庶子齊澣、秘書少監王珣、衛尉少卿吳兢並述等二十六人,同於秘閣詳錄四部書。懷素尋卒,行沖代掌其事,五年而成,其總目二百卷。述好譜學,秘閣中見常侍柳沖先撰《姓族系錄》二百卷,述於分課之外手自抄錄,暮則懷歸。如是週歲,寫錄皆畢,百氏源流,轉益詳悉。乃於《柳錄》之中,別撰成《開元譜》二十卷。其篤志忘倦,皆此類也。   轉右補闕,中書令張說專集賢院事,引述為直學士,遷起居舍人。說重詞學之士,述與張九齡、許景先、袁暉、趙冬曦、孫逖、王幹常游其門。趙冬曦兄冬日,弟知壁、居貞、安貞、頤貞等六人,述弟迪、逌、迥、起、巡亦六人,並詞學登科。說曰:「趙、韋昆季,令之杞梓也。」十八年,兼知史官事,轉屯田員外郎、職方吏部二郎中,學士、知史官事如故。及張九齡為中書令,即集賢之同職,裴耀卿為侍中,即述之舅,皆相推重,語必移晷。二十七年,轉國子司業,停知史事。俄而復兼史職,充集賢學士。天寶初,歷左右庶子,加銀青光祿大夫。九載,兼充禮儀使。其載遷尚書工部侍郎,封方城縣侯。   述在書府四十年,居史職二十年,嗜學著書,手不釋卷。國史自令狐德棻至於吳兢,雖累修撰,竟未成一家之言。至述始定類例,補遺續闕,勒成《國史》一百一十二卷,並《史例》一卷,事簡而記詳,雅有良史之才,蘭陵蕭穎士以為譙周、陳壽之流。述早以儒術進,當代宗仰,而純厚長者,澹於勢利,道之同者,無間貴賤,皆禮接之。家聚書二萬卷,皆自校定鉛槧,雖御府不逮也。兼古今朝臣圖,歷代知名人畫,魏、晉已來草隸真跡數百卷,古碑、古器、藥方、格式、錢譜、璽譜之類,當代名公尺題,無不畢備。及祿山之亂,兩京陷賊,玄宗幸蜀,述抱《國史》藏於南山,經籍資產,焚剽殆盡。述亦陷於賊庭,授偽官。至德二年,收兩京,三司議罪,流於渝州,為刺史薛舒困辱,不食而卒。其甥蕭直為太尉李光弼判官,廣德二年,直因入奏言事稱旨,乃上疏理述於蒼黃之際,能存《國史》,致聖朝大典,得無遺逸,以功補過,合霑恩宥。乃贈右散騎常侍。   議者雲自唐已來,氏族之盛,無逾於韋氏。其孝友詞學,承慶、嗣立為最;明於音律,則萬石為最;達於禮義,則叔夏為最;史才博識,以述為最。所撰《唐職儀》三十卷、《高宗實錄》三十卷、《御史台記》十卷、《兩京新記》五卷,凡著書二百餘卷;皆行於代。   逌,學業亦亞於述,尤精《三禮》,與述對為學士,迪,同為禮官,時人榮之。累遷考功員外郎、國子司業,以風疾卒。   蕭穎士者,聰Лm過人,富詞學,有名於時,賈曾、席豫、張□及述皆引為談客。開元二十三年登進士第,考功員外郎孫逖稱之於朝。褊躁無威儀,與時不偶,前後五授官,旋即駁落。乾元初,終於揚府功曹。   述在秘閣時,與鄠縣尉母煚、曹州司法殷踐猷並友善,二人相次卒。踐猷,申州刺史仲容從子,明《班史》,通於族姓。子寅,有至性,早孤,事母以孝聞。應宏詞舉,為永寧尉。   史臣曰:前代文學之士,氣壹矣,然以道義偶乖,遭遇斯難。馬懷素、褚無量好古嗜學,博識多聞,遇好文之君,隆師資之禮,儒者之榮,可謂際會矣。劉、徐等五公,學際天人,才兼文史,俾西垣、東觀,一代粲然,蓋諸公之用心也。然而子玄鬱結於當年,行沖彷徨於極筆,官不過俗吏,寵不逮常才,非過使然,蓋此道非趨時之具也,其窮也宜哉!   贊曰:學者如市,博通甚難;文士措翰,典麗惟艱。馬、褚、兢、術,徐、元、子玄,文學之書,胡寧比焉!   列傳第五十三   ○郭虔瓘 張嵩   郭知運 子英傑   王君 賈師順附   張守珪 牛仙客 王忠嗣   郭虔瓘,齊州歷城人也。開元初,累遷右驍衛將軍,兼北庭都護。二年春,突厥默啜遣其子移江可汗及同俄特勒率精騎圍逼北庭,虔瓘率眾固守。同俄特勒單騎親逼城下,虔瓘使勇士伏於路左,突起斬之。賊眾既至,失同俄,相率於城下乞降,請盡軍中衣資器杖以贖同俄。及聞其死,三軍慟哭,便引退。默啜女婿火拔頡利發石阿失畢時與同俄特勒同領兵,以同俄之死,懼不敢歸,遂將其妻歸降。虔瓘以破賊之功,拜冠軍大將軍,行右驍衛大將軍。又下制曰:   朕聞賞有功、報有德者,政之急也。若功不賞,德不報,則人何謂哉。雲麾將軍、檢校右驍衛將軍,兼北庭都護、翰海軍經略使、金山道副大總管、招慰營田等使、上柱國、太原縣開國子郭虔瓘,宣威將軍、守右驍衛翊府中郎將、檢校伊州刺史兼伊吾軍使、借紫金魚袋、上柱國郭知運等,早負名節,見稱義勇。頃者柳中、金滿,偏師禦敵,蕭條窮漠之外,奔迫孤城之下。強寇益侵,援兵不至,既守而戰,自秋涉冬,櫪馬長嘶,戍人遠望。謀以十勝,成其九拒。遂能摧日逐之遺種,斬天驕之愛息。豈耿恭、班超,獨高前史;將廉頗、李牧,與朕同時。眷言茂勳,是所嘉歎。信可以疇其井邑,昭示遐邇,俾勞臣觀而懦夫立焉。虔瓘可進封太原郡開國公,知運可封介休縣開國公。   虔瓘俄轉安西副大都護、攝御史大夫、四鎮經略安撫使,進封潞國公,賜實封一百戶虔瓘及奏請募關中兵一萬人往安西討擊,皆給公乘,兼供熟食,敕許之。將作大匠韋湊上疏曰:   臣聞兵者凶器,不護己而用之。今西域諸蕃,莫不順軌。縱鼠竊狗盜,有戍卒鎮兵,足宣式遏之威,非降赫斯之怒。此師之出,未見其名。臣又聞安不忘危,理必資備。自近及遠,強幹弱枝,是以漢實關中,徙諸豪族。今關輔戶口,積久逋逃,承前先虛,見猶未實。屬北虜犯塞,西戎駭邊,凡在丁壯,征行略盡。豈宜更募驍勇,遠資荒服。又一萬行人,詣六千餘里,鹹給遞馱,並供熟食,道次州縣,將何以供?秦、隴之西,人戶漸少,涼州已去,沙磧悠然。遣彼居人,如何得濟?又萬人賞賜,費用極多;萬里資糧,破損尤廣。縱令必克,其獲幾何?儻稽天誅,無乃甚損!請令計議所用所得,校其多少,即知利害。況用者必賞,獲者未量,何要此行,頓空畿甸。且上古之時,大同之化,不獨子子,不獨親親,何隔華戎,務均安靖。洎皇道謝古,帝德慚皇,猶尚綏懷,不從征伐,有占風覘雨之客,無越海逾山之師。其後漢武膺圖,志恢土宇,西通絕域,北擊匈奴。雖廣獲珍奇,多斬首級,而中國疲耗,殆至危亡。是以俗號昇平君稱盛德者,鹹指唐堯之代,不歸漢武之年。其要功不成者,復焉足比議?惟陛下圖之。   虔瓘竟無克獲之功。尋遷右威衛大將軍,以疾卒。   其後,又以張嵩為安西都護以代虔瓘。嵩身長七尺,偉姿儀。初進士舉,常以邊任自許。及在安西,務農重戰,安西府庫,遂為充實。十年,轉太原尹,卒官。俄又以黃門侍郎杜暹代嵩為安西都護。   郭知運字逢時,瓜州常樂人。壯勇善射,頗有膽略。初為秦州三度府果毅,以戰功累除左驍衛中郎將、瀚海軍經略使,又轉檢校伊州刺史,兼伊吾軍使。開元二年春,副郭虔瓘破突厥於北庭,以功封介休縣公,加雲麾將軍,擢拜右武衛將軍。其秋,吐蕃入寇隴右,掠監牧馬而去,詔知運率眾擊之。知運與薛訥、王皎等掎角擊敗之,拜知運鄯州都督、隴右諸軍節度大使。四年冬,突厥降戶阿悉爛、惕邑^思太等率眾反叛,單于副都護張知運為賊所執,詔薛訥領兵討之。叛賊至綏州界,詔知運領朔方兵募橫擊之,大破賊眾於黑山呼延谷,賊捨甲仗並棄張知運走。六年,知運又率兵入討吐蕃,賊徒無備,遂掩至九曲,獲鎖及甲馬耗牛等數萬計。知運獻捷,遂分賜京文武五品已上清官及朝集使,拜知運為兼鴻臚卿、攝御史中丞,加封太原郡公。八年,六州胡康待賓等反,詔知運與王皎討平之,拜左武衛大將軍,授一子官,賜金銀器百事、雜彩千段。九年,卒於軍,贈涼州都督,錫米粟五百斛、絹帛五百段,仍令中書令張說為其碑文。知運自居西陲,甚為蕃夷所憚,其後王君ル蝮鼠i將,時人稱王、郭焉。子英傑、英乂。   英傑官至左衛將軍。開元二十一年,幽州長史薛楚玉遣英傑及裨將吳克勤、烏知義、羅守忠等率精騎萬人及降奚之眾以討契丹,屯兵於榆關之外;契丹首領可突干引突厥之眾拒戰於都山之下。官軍不利,知義、守忠率麾下便道遁歸。英傑與克勤逢賊力戰,皆沒於陣。其下精銳六千餘人仍與賊苦戰,賊以英傑之首示之,竟不降,盡為賊所殺。英乂,劍南西川節度使,自有傳。   王君ョA瓜州常樂人也。初,為郭知運別奏,驍勇善騎射,以戰功累除右衛副率。及知運卒,遂代知運為河西、隴右節度使,遷右羽林軍將軍,判涼州都督事。開元十六年冬,吐蕃大將悉諾邏率眾入寇大斗谷,又移攻甘州,焚燒市裡而去。君ルH其兵疲,整士馬以掩其後。會大雪,賊徒凍死者甚眾,賊遂取積石軍西路而還。君ルO副使馬元慶、裨將車蒙追之,不及。君ル令人潛入賊境,於歸路燒草。番諾邏還至大非川,將息甲牧馬,而野草皆盡,馬死過半。君Э夾銕寣A入至青海之西,時海水冰合,君УP秦州都督張景順等率將士並乘冰而渡。會悉諾邏已度大非山,輜重及疲兵尚在青海之側,君Щa兵盡俘獲之,及羊馬萬數。君ルH功遷右羽林軍大將軍,攝御史中丞,依舊判涼州都督,封晉昌伯。拜其父壽為少府監,仍聽致仕。上又嘗於廣達樓引君リ峏d夏氏設宴,賜以金帛。夏氏亦有戰功,故特賞之,封為武威郡夫人。其冬,吐蕃寇陷瓜州,執刺史田仁獻及君リ鷞堙A殺掠人戶,並取軍資及倉糧。又進攻玉門軍及常樂縣。仍縱僧徒使歸涼州,謂君リ瞗G「將軍常欲以忠勇報國,今日何不一戰?」君УD父被執,登陴西向而哭,竟不敢出兵。   初,涼州界有回紇、契苾、思結、渾四部落,代為酋長,君ЙL時往來涼府,為回紇等所輕。及君ヲ高e西節度使,回紇等怏怏,恥在其麾下。君ルH法繩之,回紇等積怨,密使人詣東都自陳枉狀。君Щ媯o驛奏「回紇部落難制,潛有叛謀。」上使中使往按問之,回紇等竟不得理。由是瀚海大都督回紇承宗長流瀼州,渾大德長流吉州,賀蘭都督契苾承明長流籐州,盧山都督思結歸國長流瓊州。右散騎常侍李令問、特進契苾嵩以與回紇等結婚,貶令問為撫州別駕,嵩為連州別駕。於是承宗之黨瀚海州司馬護輸糾合黨與,謀殺君ョA以復其怨。會吐蕃使間道往突厥,君Еv精騎往肅州掩之,還至甘州南鞏幰驛,護輸伏兵突起,奪君Д僄`,先殺其左右宗貞,剖其心,雲是其始謀也。君Дq數十人與賊力戰,自朝至晡,左右盡死。遂殺君ョA馱其屍以奔吐蕃。追及之,護輸遂棄君ヱ穻茖哄C上甚痛惜之,制贈特進、荊州大都督,給靈輿遞歸京師,葬於京城之東,官供喪事。仍令張說為其碑文,上自書石以寵異之。   吐蕃之寇瓜州也,分遣副將莽布支攻常樂縣,縣令賈師順嬰城固守。及瓜州城陷,大將悉諾邏又盡引其眾乘勢以攻之,數日不陷。賊中有分得漢口為妻者,其妻弟在常樂城中,悉諾邏使夜就城下詐為私見,謂師順曰:「瓜州已破,吐蕃盡眾來此,豈有拒守之理?小人妻弟在城,情有所念,明府何不早降,以全城中之眾。」師順答曰:「漢法,降賊者九族為戮,吾受國官爵,祗可以死拒寇,豈得背恩降賊!」悉諾邏知師順不降,又攻城八日,復令前使謂師順曰:「明府既不肯降,吾眾欲還,城中豈無財物以相贈耶?」師順請脫士卒衣裳以為賂。悉諾邏知城中無財帛,夜燒死人,收營而去,引眾毀瓜州城。師順遽開門收器械,更修守備。吐蕃果使精騎回襲,而巡城知有備,始去。   賈師順者,岐州人也。以守城之功,累遷鄯州都督、隴右節度使。入為左領軍將軍,病卒。   張守珪,陝州河北人也。初以戰功授平樂府別駕,從郭虔瓘於北庭鎮,遣守珪率眾救援,在路逢賊甚眾,守珪身先士卒,與之苦戰,斬首千餘級,生擒賊率頡斤一人。開元初,突厥又寇北庭,虔瓘令守珪間道入京奏事,守珪因上書陳利害,請引兵自蒲昌、輪台翼而擊之。及賊敗,守珪以功特加游擊將軍,再轉幽州良社府果毅。守珪儀形瑰壯,善騎射,性慷慨,有節義。時盧齊卿為幽州刺史,深禮遇之,常共榻而坐,謂曰:「足下數年外必節度幽、涼,為國之良將,方以子孫相托,豈得以僚屬常禮相期耶!」守珪後累轉左金吾員外將軍,為建康軍使。   十五年,吐蕃寇陷瓜州,王君レ滿A河西恟懼。以守珪為瓜州刺史、墨離軍使,領餘眾修築州城。板堞才立,賊又暴至城下,城中人相顧失色,雖相率登陴,略無守禦之意。守珪曰:「彼眾我寡,又創痍之後,不可以矢石相持,須以權道制之也。」乃於城上置酒作樂,以會將士。賊疑城中有備,竟不敢攻城而退。守珪縱兵擊敗之。於是修復廨宇,收合流亡,皆復舊業。守珪以戰功加銀青光祿大夫,仍以瓜州為都督府,以守珪為都督。瓜州地多沙磧,不宜稼穡,每年少雨,以雪水溉田。至是渠堰盡為賊所毀,既地少林木,難為修葺。守珪設祭祈禱,經宿而山水暴至,大漂材木,塞澗而流,直至城下。守珪使取充堰,於是水道復舊,州人刻石以紀其事。明年,遷鄯州都督,仍充隴右節度。   二十一年,轉幽州長史、兼御史中丞、營州都督、河北節度副大使,俄又加河北採訪處置使。先是,契丹及奚連年為邊患,契丹衙官可突干驍勇有謀略,頗為夷人所伏。趙含章、薛楚玉等前後為幽州長史,竟不能拒。及守珪到官,頻出擊之,每戰皆捷。契丹首領屈剌與可突干恐懼,遣使詐降。守珪察知其偽,遣管記右衛騎曹王悔詣其部落就謀之。悔至屈剌帳,賊徒初無降意,乃移其營帳漸向西北,密遣使引突厥,將殺悔以叛。會契丹別帥李過折與可突干爭權不葉,悔潛誘之,斬屈剌可突干,盡誅其黨,率餘眾以降。守珪因出師次於紫蒙川,大閱軍實,宴賞將士,傳屈剌、可突乾等首於東都,梟於天津橋之南。詔封李過折為北平王,使統其眾,尋為可突干餘黨所殺。二十三年春,守珪詣東都獻捷,會籍田禮畢酺宴,便為守珪飲至之禮,上賦詩以褒美之。遂拜守珪為輔國大將軍、右羽林大將軍、兼御史大夫,餘官並如故。仍賜雜彩一千匹及金銀器物等,與二子官,仍詔於幽州立碑以紀功賞。   二十六年,守珪裨將趙堪、白真阤羅等假以守珪之命,逼平盧軍使烏知義令率騎邀叛奚餘眾於湟水之北,將踐其禾稼。知義初猶固辭,真阤羅又詐稱詔命以迫之,知義不得已而行。及逢賊,初勝後敗,守珪隱其敗狀而妄奏克獲之功。事頗洩,上令謁者牛仙童往按之。守珪厚賂仙童,遂附會其事,但歸罪於白真阤羅,逼令自縊而死。二十七年,仙童事露伏法,守珪以舊功減罪,左遷括州刺史,到官無幾,疽發背而卒。   弟守琦,左驍衛將軍;守瑜,金吾將軍。守珪子獻城、守瑜子獻恭、守琦子獻甫,三人皆為興元節度使,各自有傳。   牛仙客,涇州鶉觚人也。初為縣小吏,縣令傅文靜甚重之。文靜後為隴右營田使,引仙客參預其事,遂以軍功累轉洮州司馬。開元初,王君ヲ高e西節度使,以仙客為判官,甚委信之。時又有判官宋貞,與仙客俱為腹心之任。及君レ滿A宋貞亦為回紇所殺,仙客以不從獲免。俄而蕭嵩代君ヲ高e西節度,又以軍政委於仙客。仙客清勤不倦,接待上下,必以誠信。及嵩入知政事,數稱薦之。稍遷太僕少卿,判涼州別駕事,仍知節度留後事。竟代嵩為河西節度使,判涼州事。歷太僕卿、殿中監,軍使如故。   開元二十四年秋,代信安王禕為朔方行軍大總管,右散騎常侍崔希逸代仙客知河西節度事。初,仙客在河西節度時,省用所積鉅萬,希逸以其事奏聞,上令刑部員外郎張利貞馳傳往覆視之。仙客所積倉庫盈滿,器械精勁,皆如希逸之狀。上大悅,以仙客為尚書。中書令張九齡執奏以為不可,乃加實封二百戶。其年十一月,九齡等罷知政事,遂以仙客為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仍知門下事。時有監察御史周子諒竊言於御史大夫李適之曰:「牛仙客不才,濫登相位,大夫國之懿親,豈得坐觀其事?」適之遽奏子諒之言,上大怒,廷詰之,子諒辭窮,於朝堂決配流瀼州,行至藍田而死。   仙客既居相位,獨善其身,唯諾而已。所有錫繼,皆緘封不啟。百司有所諮決,仙客曰:「但依令式可也』,不敢措手裁決。明年,特封豳國公,贈其父意為禮部尚書,祖會為涇州刺史。俄又進拜侍中,兼兵部尚書。天寶年,改易官名,拜左相,尚書如故。其年七月卒,年六十八。內出絹一千匹、布五百端,遣中使送至宅以賻之,贈尚書左丞,謚曰貞簡。   初,仙客為朔方軍使,以姚崇孫閎為判官。及知政事,閎累遷侍御史,自雲能通鬼道,預知休咎。仙客頗信惑之。及疾甚,閎請為仙客祈禱,在其門下,遂逼仙客令作遺表薦閎叔尚書右丞弈及兵部侍郎盧奐堪代己,閎為起草。仙客時既危殆,署字不成,其妻因中使來吊,以其表上。玄宗覽而怒之,左遷弈為永陽太守,盧奐為臨淄太守,賜閎死。   王忠嗣,太原祁人也,家於華州之鄭縣。父海賓,太子右衛率、豐安軍使、太谷男,以驍勇聞隴上。開元二年七月,吐蕃入寇,朝廷起薛訥攝左羽林將軍,為隴右防禦使,率杜賓客、郭知運、王晙、安思順以御之,以海賓為先鋒。及賊於渭州西界武階驛,苦戰勝之,殺獲甚眾。諸將嫉其功,按兵不救,海賓以眾寡不敵,歿於陣。大軍乘其勢擊之,斬首一萬七千級,獲馬七萬五千匹,羊牛十四萬頭。玄宗聞而憐之,詔贈左金吾大將軍。   忠嗣初名訓,年九歲,以父死王事,起復拜朝散大夫、尚輦奉御,賜名忠嗣,養於禁中累年。肅宗在忠邸,與之遊處。及長,雄毅寡言,嚴重有武略。玄宗以其兵家子,與之論兵,應對縱橫,皆出意表。玄宗謂之曰:「爾後必為良將。」十八年,又贈其父安西大都護。   其後,遂從河西節度、兵部尚書蕭嵩,河東副元帥、信安王禕,並引為兵馬使。二十一年再轉左領軍衛郎將、河西討擊副使、左威衛將軍、賜紫金魚袋、清源男,兼檢校代州都督。嘗短皇甫惟明義弟王昱,憾焉,遂為所陷,貶東陽府左果毅。屬河西節度使杜希望謀拔新城,或言忠嗣之材足以輯事,必欲取勝,非其人不可。希望即奏聞,詔追忠嗣赴河西。既下新城,忠嗣之功居多,因授左威衛郎將,專知行軍兵馬。是秋,吐蕃大下,報新城之役,晨壓官軍,眾寡不敵。,師人皆懼焉。忠嗣乃以所部策馬而前,左右馳突,當者無不辟易,出而復合,殺數百人,賊眾遂亂。三軍翼而擊之,吐蕃大敗。以功最,詔拜左金吾衛將軍同正員,尋又兼左羽林軍上將軍、河東節度副使,兼大同軍使。二十八年,以本官兼代州都督,攝御史大夫,兼充河東節度,又加雲麾將軍。二十九年,代韋光乘為朔方節度使,仍加權知河東節度事。其月,以田仁琬充河東節度使,忠嗣依舊朔方節度。   天寶元年,兼靈州都督。是歲北伐,與奚怒皆戰於桑乾河,三敗之,大虜其眾,耀武漠北,高會而旋。時突厥葉護新有內難,忠嗣盛兵磧口以威振之。烏蘇米施可汗懼而請降,竟遷延不至。忠嗣乃縱反間於拔悉密與葛邏祿、回紇三部落,攻米施可汗走之。忠嗣因出兵伐之,取其右廂而歸,其西葉護及毗伽可敦、男殺葛臘哆率其部落千餘帳入朝,因加左武衛大將軍。明年,又再破怒皆及突厥之眾。自是塞外晏然,虜不敢入。天寶三載,突厥九姓拔悉密葉等竟攻殺烏蘇米施可汗,傳首京師。四載,加攝御史大夫,充河東節度採訪使。五月,進封清源縣公。   忠嗣少以勇敢自負,及居節將,以持重安邊為務。嘗謂人云:「國家昇平之時,為將者在撫其眾而已。吾不欲疲中國之力,以徼功名耳。」但訓練士馬,缺則補之。有漆弓百五十斤,嘗貯之袋中,示無所用。軍中皆日夜思戰,因多縱間諜以伺虜之隙,時以奇兵襲之,故士樂為用,師出必勝。每軍出,即各召本將付其兵器,令給士卒,雖一弓一箭,必書其名姓于上以記之,軍罷卻納。若遺失,即驗其名罪之。故人人自勸,甲仗充牣矣。   四載,又兼河東節度採訪使。自朔方至雲中,緣邊數千里,當要害地開拓舊城,或自創製,斥地各數百里。自張仁亶之後四十餘年,忠嗣繼之,北塞之人,復罷戰矣。五年正月,河隴以皇甫惟明敗衄之後,因忠嗣以持節充西平郡太守,判武威郡事,充河西、隴右節度使。其月,又權知朔方、河東節度使事。忠嗣佩四將印,控制萬里,勁兵重鎮,皆歸掌握,自國初已來,未之有也。尋遷鴻臚卿,餘如故,又加金紫光祿大夫,仍授一子五品官。後頻戰青海、積石,皆大克捷。尋又伐吐谷渾於墨離,虜其全國而歸。初,忠嗣在河東、朔方日久,備諳邊事,得士卒心。及至河、隴,頗不習其物情,又以功名富貴自處,望減於往日矣。其載四月,固讓朔方、河東節度,許之。   玄宗方事石堡城,詔問以攻取之略,忠嗣奏云:「石堡險固,吐蕃舉國而守之。若頓兵堅城之下,必死者數萬,然後事可圖也。臣恐所得不如所失,請休兵秣馬,觀釁而取之,計之上者。」玄宗因不快。李林甫尤忌忠嗣,日求其過。六載,會董延光獻策請下石堡城,詔忠嗣分兵應接之。忠嗣僶俯而從,延光不悅。河西兵馬使李光弼危之,遽而入告。將及於庭,忠嗣曰:「李將軍有何事乎?」光弼進而言曰:「請議軍。」忠嗣曰:「何也?」對曰:「向者大夫以士卒為心,有拒董延光之色,雖曰受詔,實奪其謀。何者?大夫以數萬眾付之,而不懸重賞,則何以賈三軍之勇乎?大夫財帛盈庫,何惜數萬段之賞以杜其讒口乎!彼如不捷,歸罪於大夫矣。」忠嗣曰:「李將軍,忠嗣計已決矣。平生始望,豈及貴乎?今爭一城,得之未制於敵,不得之未害於國,忠嗣豈以數萬人之命易一官哉?假如明主見責,豈失一金吾羽林將軍,歸朝宿衛乎!其次,豈失一黔中上佐乎?此所甘心也。雖然,公實愛我。」光弼謝曰:「向者恐累大夫,敢以衷告。大夫能行古人之事,非光弼所及也。」遂趨而出。及延光過期不克,訴忠嗣緩師,故師出無功。李林甫又令濟陽別駕魏林告忠嗣,稱往任朔州刺史,忠嗣為河東節度,云「早與忠王同養宮中,我欲尊奉太子。」玄宗大怒,因徵入朝,令三司推訊之,幾陷極刑。會哥舒翰代忠嗣為隴右節度,特承恩顧,因奏忠嗣之枉,詞甚懇切,請以己官爵贖罪。玄宗怒稍解。十一月,貶漢陽太守。七載,量移漢東郡太守。明年,暴卒,年四十五。子震,天寶中秘書丞。   其後哥舒翰大舉兵伐石堡城,拔之,死者大半,竟如忠嗣之言,當代稱為名將。先是,忠嗣之在朔方也,每至互市時,即高估馬價以誘之,諸蕃聞之,競來求市,來輒買之。故蕃馬益少,而漢軍益壯。及至河、隴,又奏請徙朔方、河東戎馬九千匹以實之,其軍又壯。迄於天寶末,戰馬蕃息。寶應元年,追贈兵部尚書。   史臣曰:郭虔瓘、郭知運、王君ョB張守珪、牛仙客、王忠嗣,立功邊域,為世虎臣,班超、傅介子之流也。然虔瓘以萬人征西,請給公乘、熟食,可謂謀之不臧矣。君ルH父執登陴,兵竟不出,此則不知門外之事,義斷恩也。守珪以至誠感神,取材成堰,與夫耿恭拜井,有何異焉?仙客爰自方隅,驟登廊廟,顯招物議,獨善其身,蓋才有不周,昧於陳力就列。忠嗣因青蠅之點,幾危其身,讒人之言,誠可畏也!   贊曰:隴山之西,幽陵之北,爰有戎夷,世為殘賊。二郭、二王,守珪、仙客,禦寇之功,存乎方策。   列傳第五十四   ○高仙芝 封常清 哥舒翰   高仙芝,本高麗人也。父捨雞,初從河西軍,累勞至四鎮十將、諸衛將軍。仙芝美姿容,善騎射,勇決驍果。少隨父至安西,以父有功授游擊將軍。年二十餘即拜將軍,與父同班秩。事節度使田仁琬、蓋嘉運,未甚任用,後夫蒙靈察累拔擢之。開元末,為安西副都護、四鎮都知兵馬使。   小勃律國王為吐蕃所招,妻以公主,西北二十餘國皆為吐蕃所制,貢獻不通。後節度使田仁琬、蓋嘉運並靈察累討之,不捷,玄宗特敕仙芝以馬步萬人為行營節度使往討之。時步軍皆有私馬,自安西行十五日至撥換城,又十餘日至握瑟德,又十餘日至疏勒,又二十餘日至蔥嶺守捉,又行二十餘日至播密川,又二十餘日至特勒滿川,即五識匿國也。仙芝乃分為三軍:使疏勒守捉使趙崇玭統三千騎趣吐蕃連雲堡,自北谷入;使撥換守捉使賈崇瓘自赤佛堂路入;仙芝與中使邊令誠自護密國入,約七月十三日辰時會於吐蕃連雲堡。堡中有兵千人,又城南十五里因山為柵,有兵八九千人。城下有婆勒川,水漲不可渡。仙芝以三牲祭河,命諸將選兵馬,人繼三日乾糧,早集河次。水既難渡,將士皆以為狂。既至,人不濕旗,馬不濕韉,已濟而成列矣。仙芝喜謂令誠曰:「向吾半渡賊來,吾屬敗矣,今既濟成列,是天以此賊賜我也。」遂登山挑擊,從辰至巳,大破之。至夜奔逐,殺五千人,生擒千人,餘並走散。得馬千餘匹,軍資器械不可勝數。   玄宗使術士韓履冰往視日,懼不欲行,邊令誠亦懼。仙芝留令誠等以羸病尪弱三千餘人守其城,仙芝遂進。三日,至坦駒嶺,直下峭峻四十餘里,仙芝料之曰:「阿弩越胡若速迎,即是好心。」又恐兵士不下,乃先令二十餘騎詐作阿弩越城胡服上嶺來迎。既至坦駒嶺,兵士果不肯下,云:「大使將我欲何處去?」言未畢,其先使二十人來迎,云:「阿弩越城胡並好心奉迎,娑夷河籐橋已斫訖。」仙芝陽喜以號令,兵士盡下。娑夷河,即古之弱水也,不勝草芥毛髮。下嶺三日,越胡果來迎。明日,至阿弩越城,當日令將軍席元慶、賀婁餘潤先修橋路。仙芝明日進軍,又令元慶以一千騎先謂小勃律王曰:「不取汝城,亦不斫汝橋,但借汝路過,向大勃律去。」城中有首領五六人,皆赤心為吐蕃。仙芝先約元慶云:「軍到,首領百姓必走入山谷,招呼取以敕命賜彩物等,首領至,齊縛之以待我。」元慶既至,一如仙芝之所教,縛諸首領。王及公主走入石窟,取不可得。仙芝至,斬其為吐蕃者五六人。急令元慶斫籐橋,去勃律猶六十里,及暮,才斫了,吐蕃兵馬大至,已無及矣。籐橋闊一箭道,修之一年方成。勃律先為吐蕃所詐借路,遂成此橋。至是,仙芝徐自招諭勃律及公主出降,並平其國。   天寶六載八月,仙芝虜勃律王及公主趣赤佛堂路班師。九月,復至婆勒川連雲堡,與邊令誠等相見。其月末,還播密川,令劉單草告捷書,遣中使判官王廷芳告捷。仙芝軍還至河西,夫蒙靈察都不使人迎勞,罵仙芝曰:「啖狗腸高麗奴!啖狗屎高麗奴!于闐使誰與汝奏得?」仙芝曰:「中丞。」「焉耆鎮守使誰邊得?」曰:「中丞。」「安西副都護使誰邊得?」曰:「中丞。」「安西都知兵馬使誰邊得?」曰:「中丞。」靈察曰:「此既皆我所奏,安得不待我處分懸奏捷書!據高麗奴此罪,合當斬,但緣新立大功,不欲處置。」又謂劉單曰:「聞爾能作捷書。」單恐懼請罪。令誠具奏其狀曰:「仙芝立奇功,今將憂死。」其年六月,制授仙芝鴻臚卿、攝御史中丞,代夫蒙靈察為四鎮節度使,征靈察入朝。靈察大懼,仙芝每日見之,趨走如故,靈察益不自安。將軍程千里時為副都護,大將軍畢思琛為靈察押衙,行官王滔、康懷順、陳奉忠等,嘗構譖仙芝於靈察。仙芝既領節度事,謂程千里曰:「公面似男兒,心如婦人,何也?」又謂思琛曰:「此胡敢來!我城東一千石種子莊被汝將去,憶之乎?」對曰:「此是中丞知思琛辛苦見乞。」仙芝曰:「吾此時懼汝作威福,豈是憐汝與之!我欲不言,恐汝懷憂,言了無事矣。」又呼王滔等至,捽下將笞,良久皆釋之,由是軍情不懼。   八載,入朝,加特進,兼左金吾衛大將軍同正員,仍與一子五品官。九載,將兵討石國,平之,獲其國王以歸。仙芝性貪,獲石國大塊瑟瑟十餘石、真金五六馲駝、名馬寶玉稱是。初,捨雞以仙芝為懦緩,恐其不能自存,至是立功,家財鉅萬,頗能散施,人有所求,言無不應。其載,入朝,拜開府儀同三司,尋除武威太守、河西節度使,代安思順。思順諷群胡割耳摠面請留,監察御史裴周南奏之,制復留思順,以仙芝為右羽林大將軍。十四載,封密雲郡公。   十一月,安祿山據范陽叛。是日,以京兆牧、榮王琬為討賊元帥,仙芝為副。命仙芝領飛騎、擴騎及朔方、河西、隴右應赴京兵馬,並召募關輔五萬人,繼封常清出潼關進討,仍以仙芝兼御史大夫。十二月,師發,玄宗御望春亭慰勞遣之,仍令監門將軍邊令誠監其軍,屯於陝州。是月十一日,封常清兵敗於汜水。十三日,祿山陷東京,常清以餘眾奔陝州,謂仙芝曰:「累日血戰,賊鋒不可當。且潼關無兵,若狂寇奔突,則京師危矣。宜棄此守,急保潼關。」常清、仙芝乃率見兵取太原倉錢絹,分給將士,餘皆焚之。俄而賊騎繼至,諸軍惶駭,棄甲而走,無復隊伍。仙芝至關,繕修守具,又令索承光守善和戍。賊騎至關,已有備矣,不能攻而去,仙芝之力也。   封常清,蒲州猗氏人也。外祖犯罪流安西效力,守胡城南門,頗讀書,每坐常清於城門樓上,教其讀書,多所歷覽。外祖死,常清孤貧,年三十餘,屬夫蒙靈察為四鎮節度使,將軍高仙芝為都知兵馬使,頗有材能,每出軍,奏傔從三十餘人,衣服鮮明。常清慨然發憤,投牒請預一傔。常清細瘦目類腳短而跛,仙芝見其貌寢,不納。明日又投牒,仙芝謂曰:「吾奏傔已足,何煩復來!」常清怒,倨謂仙芝曰:「常清慕公高義,願事鞭轡,所以無媒而前,何見拒之深乎?公若方圓取人,則士大夫所望;若以貌取人,恐失之子羽矣!」仙芝猶未納。常清自爾候仙芝出入,晨夕不離其門,凡數十日,仙芝不得已,補為傔。   開元末,會達奚部落背叛,自黑山北向,西趣碎葉,玄宗敕靈察邀擊之。靈察使仙芝以二千騎自副城向北至綾嶺下,遇賊擊之。達奚行遠,人馬皆疲,斬殺略盡。常清於幕中潛作捷書,具言次捨井泉,遇賊形勢,克獲謀略,事頗精審。仙芝所欲言,無不周悉,仙芝大駭異之。仙芝軍回,靈察賞勞,仙芝去奴襪帶刀見。判官劉眺、獨孤峻等逆問之曰:「前者捷書,誰之所作?副大使幕下何得有如此人」仙芝曰:「即仙芝傔人封常清也。」眺等揖仙芝,命常清進坐,與語如舊相識,眾人方異之。以破達奚功,授疊州地下戍主,便以為判官。累以軍功授鎮將、果毅、折衝。   天寶六年,從仙芝破小勃律。十二月,仙芝代夫蒙靈察為安西節度使,便奏常清為慶王府錄事參軍,充節度判官,賜紫金魚袋。尋加朝散大夫,專知四鎮倉庫、屯田、甲仗、支度、營田事。仙芝每出征討,常令常清知留後事。常清有才學,果決。知留後時,仙芝乳母子鄭德詮已為郎將,德銓母在宅內,仙芝視之如兄弟,家事皆令知之,威望動三軍。常清出回,諸將皆引前,德詮見常清出其門,素易之,自後走馬突常清而去。常清至使院,命左右密引至,蒬s節度使宅院,凡經數重門,德詮既過,命隨後閉之。德詮至,常清離席謂之曰:「常清起自細微,預中丞兵馬使傔,中丞再不納,郎將豈不知乎?今中丞過聽,以常清為留後使,郎將何得無禮,對中使相凌!」因叱之曰:「郎將須暫死以肅軍容。」因令勒回,杖六十,面仆地,曳出。仙芝妻及乳母於門外號哭救之,不得,因以其狀上仙芝。仙芝覽之,驚曰:「已死矣!」及見常清,遂無一言,常清亦不之謝。諸大將有罪者,擊殺二人,於是軍中股阨腄C   十載,仙芝改西節度使,奏常清為判官。王正見為安西節度,奏常清為四鎮支度營田副使、行軍司馬。十一載,正見死,乃以常清為安西副大都護,攝御史中丞,持節充安西四鎮節度、經略、支度、營田副大使,知節度事。十三載入朝,攝御史大夫,仍與一子五品官,賜第一區,亡父母皆贈封爵。俄而北庭都護程千里入為右金吾大將軍,仍令常清權知北庭都護,持節充伊西節度等使。常清性勤儉,每出征或乘驛,私馬不過一兩匹,賞罰嚴明。   十四載,入朝,十一月,謁玄宗於華清宮。時祿山已叛,玄宗言凶胡負恩之狀,何方誅討?常清奏曰:「祿山領兇徒十萬,逕犯中原,太平斯久,人不知戰。然事有逆順,勢有奇變,臣請走馬赴東京,開府庫,募驍勇,挑馬箠渡河,計日取逆胡之首懸於闕下。」玄宗方憂,壯其言。翌日,以常清為范陽節度,俾募兵東討。其日,常清乘驛赴東京召募,旬日得兵六萬,皆傭保市井之流。乃斫斷河陽橋,於東京為固守之備。十二月,祿山渡河,陷陳留,入罌子谷,凶威轉熾,先鋒至葵園。常清使驍騎與柘羯逆戰,殺賊數十百人。賊大軍繼至,常清退入上東門,又戰不利,賊鼓噪於四城門入,殺掠人吏。常清又戰於都亭驛,不勝。退守宣仁門,又敗。乃從提象門入,倒樹以礙之。至谷水,西奔至陝郡,遇高仙芝,具以賊勢告之。恐賊難與爭鋒,仙芝遂退守潼關。   玄宗聞常清敗,削其官爵,令白衣於仙芝軍效力。仙芝令常清監巡左右廂諸軍,常清衣皁衣以從事。監軍邊令誠每事幹之。仙芝多不從。令誠入奏事,具言仙芝、常清逗撓奔敗之狀。玄宗怒,遣令誠繼敕至軍並誅之。   令誠至潼關,引常清於驛南西街,宣敕示之。常清曰:「常清所以不死者,不忍污國家旌麾,受戮賊手,討逆無效,死乃甘心。」初,常清兵敗入關,欲馳赴闕庭,至渭南,有敕令卻赴潼關,自草表待罪。是日臨刑,托令誠上之。其表曰:   中使駱奉仙至,奉宣口敕,恕臣萬死之罪,收臣一朝之效,令臣卻赴陝州,隨高仙芝行營,。負斧縲囚,忽焉解縛,敗軍之將,更許增修。臣常清誠歡誠喜,頓首頓首。臣自城陷已來,前後三度遣使奉表,具述赤心,竟不蒙引對。臣之此來,非求苟活,實欲陳社稷之計,破虎狼之謀。冀拜首闕庭,吐心陛下,論逆胡之兵勢,陳討捍之別謀。酬萬死之恩,以報一生之寵。豈料長安日遠,謁見無由;函谷關遙,陳情不暇!臣讀《春秋》,見狼瞫稱未獲死所,臣今獲矣。   昨者與羯胡接戰,自今月七日交兵,至於十三日不已。臣所將之兵,皆是烏合之徒,素未訓習。率周南市人之眾,當漁陽突騎之師,尚猶殺敵塞路,血流滿野。臣欲挺身刃下,死節軍前,恐長逆胡之威,以挫王師之勢。是以馳御就日,將命歸天。一期陛下斬臣於都市之下,以誡諸將;二期陛下問臣以逆賊之勢,將誡諸軍;三期陛下知臣非惜死之徒,許臣竭露。臣今將死抗表,陛下或以臣失律之後,誑妄為辭;陛下或以臣欲盡所忠,肝膽見察。臣死之後,望陛下不輕此賊,無忘臣言,則冀社稷復安,逆胡敗覆,臣之所願畢矣。仰天飲鴆,向日封章,即為尸諫之臣,死作聖朝之鬼。若使歿而有知,必結草軍前。回風陣上,引王師之旗鼓,平寇賊之戈鋋。生死酬恩,不任感激,臣常清無任永辭聖代悲戀之至。   常清既刑,陳其屍於蘧蒢上。仙芝歸至耤A令誠索陌刀手百餘人隨而從之,曰:「大夫亦有恩命。」仙芝遽下,遂至常清所刑處。仙芝曰:「我退,罪也,死不辭;然以我為減截兵糧及賜物等,則誣我也。」謂令誠曰:「上是天,下是地,兵士皆在,足下豈不知乎!」其召募兵排列在外,素愛仙芝,仙芝呼謂之曰:「我於京中召兒郎輩,雖得少許物,裝束亦未能足,方與君輩破賊,然後取高官重賞。不謂賊勢憑陵,引軍至此,亦欲固守潼關故也。我若實有此,君輩即言實;我若實無之,君輩當言枉。」兵齊呼曰:「枉」,其聲殷地。仙芝又目常清之屍,謂之曰:「封二,子從微至著,我則引拔子為我判官,俄又代我為節度使,今日又與子同死於此,豈命也夫!」遂斬之。   哥舒翰,突騎施首領哥舒部落之裔也。蕃人多以部落稱姓,因以為氏。祖沮,左清道率。父道元,安西副都護,世居安西。翰家富於財,倜儻任俠,好然諾,縱蒲酒。年四十,遭父喪,三年客居京師,為長安尉不禮,慨然發憤折節,仗劍之河西。初事節度使王倕,倕攻新城,使翰經略,三軍無不震懾。後節度使王忠嗣補為衙將。翰好讀《左氏春秋傳》及《漢書》,疏財重氣,士多歸之。忠嗣以為大斗軍副使,嘗使翰討吐蕃於新城,有同列為副者,見翰禮倨,不為用,翰怒,撾殺之,軍中股怵。遷左衛郎將。後吐蕃寇邊,翰拒之於苦拔海,其眾三行,從山差池而下,翰持半段槍當其鋒擊之,三行皆敗,無不摧靡,由是知名。   天寶六載,擢授右武衛員外將軍,充隴西節度副使、都知關西兵馬使、河源軍使。先是,吐蕃每至麥熟時,即率部眾至積石軍獲取之,共呼為「吐蕃麥莊」,前後無敢拒之者。至是,翰使王難得、楊景暉等潛引兵至積石軍,設伏以待之。吐蕃以五千騎至,翰於城中率驍勇馳擊,殺之略盡,餘或挺走,伏兵邀擊,匹馬不還。翰有家奴曰左軍,年十五六,亦有膂力。翰善使槍,追賊及之,以槍搭其肩而喝之,賊驚顧,翰從而刺其喉,皆剔高三五尺而墮,無不死者。左車輒下馬斬首,率以為常。   其冬,玄宗在華清宮,王忠嗣被劾。敕召翰至,與語悅之,遂以為鴻臚卿,兼西平郡太守,攝御史中丞,代忠嗣為隴右節度支度營田副大使,知節度事。仍極言救忠嗣,上起入禁中,翰叩頭隨之而前,言詞慷慨,聲淚俱下,帝感而寬之,貶忠嗣為漢陽太守,朝廷義而壯之。   明年,築神威軍於青海上,吐蕃至,攻破之;又築城於青海中龍駒島,有白龍見,遂名為應龍城,吐蕃屏跡不敢近青海。吐蕃保石堡城,路遠而險,久不拔。八載,以朔方、河東群牧十萬眾委翰總統攻石堡城。翰使麾下將高秀巖、張守瑜進攻,不旬日而拔之。上錄其功,拜特進、鴻臚員外卿,與一子五品官,賜物千匹、莊宅各一所,加攝御史大夫。十一載,加開府儀同三司。   翰素與祿山、思順不協,上每和解之為兄弟。其冬,祿山、思順、翰並來朝,上使內侍高力士及中貴人於京城東駙馬崔惠童池亭宴會。翰母尉遲氏,于闐之族也。祿山以思順惡翰,嘗銜之,至是忽謂翰曰:「我父是胡,母是突厥;公父是突厥,母是胡。與公族類同,何不相親乎?」翰應之曰:「古人云,野狐向窟嗥,不祥,以其忘本也。敢不盡心焉!」祿山以為譏其胡也,大怒,罵翰曰:「突厥敢如此耶!」翰欲應之,高力士目翰,翰遂止。   十二載,進封涼國公,食實封三百戶,加河西節度使,尋封西平郡王。時楊國忠有隙於祿山,頻奏其反狀,故厚賞翰以親結之。十三載,拜太子太保,更加實封三百戶,又兼御史大夫。   翰好飲酒,頗恣聲色。至土門軍,入浴室,遘風疾,絕倒良久乃蘇。因入京,廢疾於家。   及安祿山反,上以封常清、高仙芝喪敗,召翰入,拜為皇太子先鋒兵馬元帥,以田良丘為御史中丞,充行軍司馬,以王思禮、鉗耳大福、李承光、蘇法鼎、管崇嗣及蕃將火拔歸仁、李武定、渾萼、契苾寧等為裨將,河隴、朔方兵及蕃兵與高仙芝舊卒共二十萬,拒賊於潼關。上御勤政樓勞遣之,百僚出餞於郊。十五載,加翰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翰至潼關,或勸翰曰:「祿山阻兵,以誅楊國忠為名,公若留兵三萬守關,悉以精銳回誅國忠,此漢挫七國之計也,公以為何如?」翰心許之,未發。有客洩其謀於國忠,國忠大懼,及奏曰:「兵法『安不忘危』,今潼關兵眾雖盛,而無後殿,萬一不利,京師得無恐乎!請選監牧小兒三千人訓練於苑中。」詔從之,遂遣劍南軍將李福、劉光庭分統焉。又奏召募一萬人,屯於灞上,令其腹心杜乾運將之。翰慮為所圖,乃上表請乾運兵隸於潼關,遂召乾運赴潼關計事,因斬之。自是,翰心不自安。又素有風疾,至是頗甚,軍中之務,不復躬親,委政於行軍司馬田良丘。良丘復不敢專斷,教令不一,頗無部伍。其將王思禮、李承光又爭長不葉,人無鬥志。   先是,翰數奏祿山雖竊河朔,而不得人心,請持重以弊之,彼自離心,因而翦滅之,可不傷兵擒茲寇矣。賊將崔乾祐於陝郡潛鋒蓄銳,而覘者奏云「賊殊無備」,上然之,命悉眾速討之。翰奏曰:「賊既始為AT逆,祿山久習用兵,必不肯無備,是陰計也。且賊兵遠來,利在速戰。今王師自戰其地,利在堅守,不利輕出;若輕出關,是入其算。乞更觀事勢。」楊國忠恐其謀己,屢奏使出兵。上久處太平,不練軍事,既為國忠眩惑,中使相繼督責。翰不得已,引師出關。   六月四日,次於靈寶縣之西原。八日,與賊交戰,官軍南迫險峭,北臨黃河;崔乾祐以數千人先據險要。翰及良丘浮船中流以觀進退,謂乾祐兵少,輕之,遂促將士令進,爭路擁塞,無復隊伍。午後,東風急,乾祐以草車數十乘縱火焚之,煙焰亙天。將士掩面,開目不得,因為AT徒所乘,王師自相排擠,墜於河。其後者見前軍陷敗,悉潰,填委於河,死者數萬人,號叫之聲振天地,縛器械,以槍為楫,投北岸,十不存一二。軍既敗,翰與數百騎馳而西歸,為火拔歸仁執降於賊。祿山謂之曰:「汝常輕我,今日如何?」翰懼,俯伏稱:「肉眼不識陛下,遂至於此。陛下為撥亂主,今天下未平,李光弼在土門,來填在河南,魯炅在南陽,但留臣,臣以尺書招之,不日平矣。」祿山大喜,遂偽署翰司空。作書招光弼等,諸將報書皆讓翰不死節。祿山知事不諧,遂閉翰於苑中,潛殺之。   翰之守潼關也,主天下兵權,肆志報怨,誣奏戶部尚書安思順與祿山潛通,偽令人為祿山遺思順書,於關門擒之以獻。其年三月,思順及弟太僕卿元貞坐誅,徙其家屬於嶺外,天下冤之。   史臣曰:大盜作梗,祿山亂常,詞雖欲誅國忠,志則謀危社稷。於時承平日久,金革道消,封常清、高仙芝相次率不教之兵,募市人之眾,以抗AT寇,失律喪師。哥舒翰廢疾於家,起專兵柄,二十萬眾拒賊關門,軍中之務不親,委任又非其所。及遇羯賊,旋致敗亡,天子以之播遷,自身以之拘執,此皆命帥而不得其人也。《禮》曰:「大夫死眾。」又曰:「謀人之軍師敗則死之。」翰受署賊庭,苟延視息,忠義之道,即可知也,豈不愧於顏杲卿乎!抑又聞之,古之命將者,推轂而謂之曰:「閫外之事,將軍裁之。」觀楊國忠之奏事,邊令誠之護戎,又掣肘於軍政者也,未可偏責三帥,不尤伊人。後之君子,得不深鑒!   贊曰:羯賊犯順,戎車啟行。委任失所,封、高敗亡。虔劉圻甸,僭竊衣裳。丑哉舒翰,不能死王。   列傳第五十五   ○宇文融 韋堅 楊慎矜 王□   宇文融,京兆萬年人,隋禮部尚書平昌公弼之玄孫也。祖節,貞觀中為尚書右丞,明習法令,以干局見稱。時江夏王道宗嘗以私事托於節,節遂奏之,太宗大悅,賜絹二百匹,仍勞之曰:「朕所以不置左右僕射者,正以卿在省耳。」永徽初,累遷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代於志寧為侍中。坐房遺愛事配流桂州而卒。父嶠,萊州長史。   融,開元初累轉富平主簿,明辯有吏干,源乾曜、孟溫相次為京兆尹,皆厚禮之,俄拜監察御史。時天下戶口逃亡,免役多偽濫,朝廷深以為患。融乃陳便宜,奏請檢察偽濫,搜括逃戶。玄宗納其言,因令融充使推勾。無幾,獲偽濫及諸免役甚眾,特加朝散大夫,再遷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融於是奏置勸農判官十人,並攝御史,分往天下,所在檢括田疇,招攜戶口。其新附客戶,則免其六年賦調,但輕稅入官。議者頗以為擾人不便,陽翟尉皇甫憬上疏曰:   臣聞智者千慮,或有一失,愚夫千計,亦有一得。且無益之事繁,則不急之務眾;不急之務眾,則數役;數役,則人疲;人疲,則無聊生矣。是以太上務德,以靜為本;其次化之,以安為上。但責其疆界,嚴之堤防,山水之餘,即為見地。何必聚人阡陌,親遣括量,故奪農時,遂令受弊。又應出使之輩,未識大體,所由殊不知陛下愛人至深,務以勾剝為計。州縣懼罪,據牒即征。逃亡之家,鄰保代出;鄰保不濟,又便更輸。急之則都不謀生,緩之則慮法交及。臣恐逃逸從此更深。至如澄流在源,止沸由火,不可不慎。今之具僚,向逾萬數,蠶食府庫,侵害黎人。國絕數載之儲,家無經月之畜,雖其厚稅亦不可供。戶口逃亡,莫不由此。縱使伊、皋申術,管、晏陳謀,豈息茲弊?若以此給,將何以堪!雖東海、南山盡為粟帛,亦恐不足,豈括田稅客能周給也!   左拾遺楊相如上書,鹹陳括客為不便。上方委任融,侍中源乾曜及中書舍人陸堅皆贊成其事,乃貶憬為盈川尉。於是諸道括得客戶凡八十餘萬,田亦稱是。州縣希融旨意,務於獲多,皆虛張其數,亦有以實戶為客者。歲終徵得客戶錢數百萬,融由是擢拜御史中丞。言事者猶稱括客損居人,上令集百僚於尚書省議。公卿已下懼融恩勢,皆雷同不敢有異詞,唯戶部侍郎楊瑒獨建議以括客不利居人,征籍外田稅,使百姓困弊,所得不補所失。無幾,瑒出為外職。   融乃馳傳巡歷天下,事無大小,先牒上勸農使而後申中書,省司亦待融指摠而後決斷。融之所至,必招集老幼宣上恩命,百姓感其心,至有流淚稱父母者。融使還具奏,乃下制曰:   人惟邦本,本固邦寧,必在安人,方能固本。永言理道,實獲朕心。思所以康濟黎庶,寵綏華夏,上副宗廟乾坤之寄,下答宇縣貢獻之勤,何嘗不夜分輟寢,日旰忘食。然後以眇眇之身,當四海之貴。雖則長想遐邇,不可家至日見。至於宣佈政教,安輯逋亡,言念再三,其勤至矣。莫副朕命,實用恧焉,當扆永懷,靜言厥緒。豈人流自久,招諭不還,上情靡通於下,眾心罔達於上。求之明發,想見其人。當屬括地使宇文融謁見於延英殿,朕以人必土著,因議逃亡,嘉其忠讜,堪任以事,乃授其田戶紀綱,兼委之郡縣釐革,便令充使,奉以安人。遂能恤我黎元,克將朕命,發自夏首,及於歲終,巡按所及,歸首百萬。仍聞宣制之日,老幼欣躍,惟令是從,多流淚以感朕心,鹹吐誠以荷王命。猶恐朕之薄德,未孚於人,撫字安存,更冀良算。遂命百司長吏,方州岳牧,僉議廟堂,廣徵異見。群詞盈於札翰,環省彌於旬日,庶廣朕意,豈以為勞,稽眾考言,謂斯折衷。欲人必信,期於令行,凡爾司存,勉以遵守。   夫食為人天,富而後教,經教彝體,前哲至言。故平糴行於昔王,義倉加於近代,所以存九年之蓄,收上中之斂。穰賤則農不傷財,災饉則時無菜色,救人活國,其利博哉!今流戶大來,王田載理,敖庾之務,寤寐所懷。其客戶所稅錢,宜均充所在常平倉用,仍許預付價值,任粟麥兼貯。並舊常平錢粟,並委本道判官勾當處置,使斂散及時,務以矜恤。且分災恤患,州黨之常情;損餘濟闕,親鄰之善貸。故木鐸雲徇,里胥均功,夜績相從,齊俗以贍。今陽和布澤,丁壯就田,言念鰥煢,事資拯助。宜委使司與州縣商量,勸作農社,貧富相恤,耕耘以時。仍每至雨澤之後,種獲忙月,州縣常務,一切停減。使趨時急於備寇,尺璧賤於寸陰,是則天無虛施,人無遺力。   又政在經遠,功惟久著,今逃亡初復,居業未康,循逃戶及籍外剩田,猶宜勞徠,理資存撫。其十道分判官,三五年內,使就厥功,令有終始。當道覆屯,及須推劾,並以委之,不須廣差餘使,示專其事,不擾於人。政術有能,必行賞罰。其已奏復業歸首,勾當州縣,每季一申,不須挾名,致有勞擾。其歸首戶,各令新首處與本貫計會年戶色役,勿欺隱及其兩處征科。宣佈天下,使明知朕意。   中書令張說素惡融之為人,又患其權重,融之所奏,多建議爭之。融揣其意,先事圖之。中書舍人張九齡言於說曰:「宇文融承恩用事,辯給多詞,不可不備也。」說曰:「此狗鼠輩,焉能為事!」融尋兼戶部侍郎。從東封還,又密陳意見,分吏部為十銓典選事,所奏又為說所抑。融乃與御史大夫崔隱甫連名劾說,廷奏其狀,說由是罷知政事。融恐說復用為己患,數譖毀之。上惡其朋黨,尋出融為魏州刺史。俄轉汴州刺史,又上表請用《禹貢》九河舊道,開稻田以利人,並回易陸運本錢,官收其利。雖興役不息,而事多不就。   十六年,復入為鴻臚卿,兼戶部侍郎。明年,拜黃門侍郎,與裴光庭並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融既居相位,欲以天下為己任,謂人曰:「使吾居此數月,庶令海內無事矣。」於是薦宋璟為右丞相,裴耀卿為戶部侍郎,許景先為工部侍郎,甚允朝廷之望。然性躁急多言,又引賓客故人,晨夕飲謔,由是為時論所譏。時禮部尚書、信安王禕為朔方節度使,殿中侍御史李宙劾之,驛召將下獄。禕既申訴得理,融坐阿黨李宙,出為汝州刺史,在相凡百日而罷。   裴光庭時兼御史大夫,又彈融交遊朋黨及男受贓等事,貶昭州平樂尉。在嶺外歲餘,司農少卿蔣岑舉奏融在汴州回造船腳,隱沒鉅萬,給事中馮紹烈又深文案其事實,融於是配流巖州。地既瘴毒,憂恚發疾,遂詣廣府,將停留未還。都督耿仁忠謂融曰:「明公負朝廷深譴,以至於此,更欲故犯嚴命,淹留他境,仁忠見累,誠所甘心,亦恐朝廷知明公在此,必不相容也。」融遽還,卒於路。上聞之,思其舊功,贈台州刺史。   韋堅,京兆萬年人。父元珪,先天中,銀青光祿大夫,開元初,袞州刺史。堅姊為贈惠宣太子妃,堅妻又楚國公姜皎女,堅妹又為皇太子妃,中外榮盛,故早從官敘。二十五年,為長安令,以干濟聞。與中貴人善,探候主意。見宇文融楊慎矜父子以勾剝財物爭行進奉而致恩顧,堅乃以轉運江淮租賦,所在置吏督察,以裨國之倉廩,歲益鉅萬。玄宗以為能。   天寶元年三月,擢為陝郡太守、水陸轉運使。自西漢及隋,有運渠自關門西抵長安,以通山東租賦。奏請於咸陽擁渭水作興成堰,截灞、滻水傍渭東注,至關西永豐倉下與渭合。於長安東九里長樂坡下、滻水之上架苑牆,東面有望春樓,樓下穿廣運潭以通舟楫,二年而成。堅預於東京、汴、宋取小斛底船三二百隻置於潭側,其船皆署牌表之。若廣陵郡船,即於樑背上堆積廣陵所出錦、鏡、銅器、海味;丹陽郡船,即京口綾衫段;晉陵郡船,即折造官端綾繡,會稽郡船,即銅器、羅、吳綾、絳紗;南海郡船,即玳瑁、真珠、象牙、沉香;豫章郡船,即名瓷、酒器、茶釜、茶鐺、茶碗;宣城郡船,即空青石、紙筆、黃連;始安郡船,即蕉葛、蚺蛇膽、翡翠。船中皆有米,吳郡即三破糯米、方丈綾。凡數十郡。駕船人皆大笠子、寬袖衫、芒屨,如吳、楚之制。先是,人間戲唱歌詞云:「得丁紇反體都董反紇那也,紇囊得體耶?潭裡船車鬧,揚州銅器多。三郎當殿坐,看唱《得體歌》。」至開元二十九年,田同秀上言「見玄元皇帝,雲有寶符在陝州桃林縣古關令尹喜宅」,發中使求而得之,以為殊祥,改桃林為靈寶縣。及此潭成,陝縣尉崔成甫以堅為陝郡太守鑿成新潭,又致揚州銅器,翻出此詞,廣集兩縣官,使婦人唱之,言:「得寶弘農野,弘農得寶耶!潭裡船車鬧,揚州銅器多。三郎當殿坐,看唱《得寶歌》。」成甫又作歌詞十首,白衣缺胯綠衫,錦半臂,偏袒膊,紅羅抹額,於第一船作號頭唱之。和者婦人一百人,皆鮮服靚妝,齊聲接影,鼓笛胡部以應之。餘船洽進,至樓下,連檣彌亙數里,觀者山積。京城百姓多不識驛馬船牆竿,人人駭視。   堅跪上諸郡輕貨,又上百牙盤食,府縣進奏,教坊出樂迭奏。玄宗歡悅,下詔敕曰:   古之善政者,貴於足食,欲求富國者,必先利人。朕關輔之間,尤資殷贍,比來轉輸,未免艱辛,故置比潭,以通漕運。萬代之利,一朝而成,將允葉於永圖,豈苟求於縱觀。其陝郡太守韋堅,始終檢校,夙夜勤勞,賞以懋功,則惟常典。宜特與三品,仍改授一三品京官兼太守,判官等並即量與改轉。其專知檢校始末不離潭所者並孔目官,及至典選日,優與處分,仍委韋堅具名錄奏。應役人夫等,雖各酬傭直,終使役日多,並放今年地稅。且啟鑿功畢,舟楫已通,既涉遠途,又能先至,永言勸勵,稍宜甄獎。其押運綱各賜一中上考,准前錄奏。船夫等宜共賜錢二千貫,以充宴樂。外郡進上物,賜貴戚朝官。賜名廣運潭。   時堅姊故惠宣太子妃亦出寶物供樓上鋪設,進食竟日而罷。   李林甫以堅姜氏婿,甚狎之。至是懼其詭計求進,承恩日深,堅又與李適之善,益怒之,恐入為相,乃與腹心構成其罪。四月,進銀青光祿大夫、左散騎常侍、陝郡太守、水陸轉運使,勾當緣河及江淮南租庸轉運處置使並如故;又以判官元摠、豆盧友除監察御史。三年正月,堅又加兼御史中丞,封韋城男。九月,拜守刑部尚書,奪諸使,以楊慎矜代之。   五載正月望夜,堅與河西節度、鴻臚卿皇甫惟明夜遊,同過景龍觀道士房,為林甫所發,以堅戚里,不合與節將狎暱,是構謀規立太子。玄宗惑其言,遽貶堅為縉雲太守,惟明為播川太守。尋發使殺惟明於黔中,籍其資財。六月,又貶堅為江夏員外別駕。又構堅與李適之善,貶適之為宜春太守。七月,堅又長流嶺南臨封郡,堅弟將作少匠蘭、鄠縣令冰、兵部員外郎芝、堅男河南府戶曹諒並遠貶。至十月,使監察御史羅希奭逐而殺之,諸弟及男諒並死。堅妻姜氏,林甫以其久遭輕賤,特放還本宗。倉部員外郎鄭章貶南豐丞,殿中侍御史鄭欽說貶夜郎尉,監察御史豆盧友貶富水尉,監察御史楊惠貶巴東尉,連累者數十人。又敕嗣薛王琄夷陵郡員外別駕長任,其母隨男任;女婿新貶巴陵太守盧幼林長流合浦郡。肅宗時為皇太子,恐懼上表,稱與新婦離絕。七載,嗣薛王琄停,仍於夜郎郡安置,其母亦勒隨男。堅貶黜後,林甫諷所司發使於江淮、東京緣河轉運使,恣求堅之罪以聞,因之綱典船夫溢於牢獄,郡縣征剝不止,鄰伍盡成裸形,死於公府,林甫死乃停。   楊慎矜,隋煬帝玄孫也。曾祖隋齊王暕,祖正道,大業末,隨宇文化及至河北,為竇建德所破,因與其祖母蕭皇后入於建德軍,建德送於突厥處羅可汗牙。貞觀初,李靖擊破頡利可汗,胡酋康蘇密以蕭後及正道歸,授尚衣奉御。父隆禮,長安中天官郎中,神龍後,歷洛、梁、滑、汾、懷五州刺史,皆以清嚴能檢察人吏絕於欺隱聞。景雲中,以名犯玄宗上字,改為崇禮。開元初,擢為太府少卿,雖錢帛充牣,丈尺間皆躬自省閱,時議以為前後為太府者無與為比。擢拜太府卿,加銀青光祿大夫,進封弘農郡公。在職二十年,公清如一。年九十餘,授戶部尚書致仕。時太平且久,御府財物山積,以為經楊卿者無不精好,每歲勾剝省便出錢數百萬貫。   慎矜沉毅有材干,任氣尚朋執。初,為汝陽令,有能名。崇禮罷太府,玄宗訪其子堪委其父任者。宰臣以慎餘、慎矜,慎名三人皆勤恪清白有父風,而慎矜為其最,因拜監察御史,知太府出納。慎餘先為司農丞,除太子舍人,監京倉。尋丁父憂。二十六年服闋,累遷侍御史,仍知太府出納。慎名授大理評事,攝監察御史,充都含嘉倉出納使,甚承恩顧。慎矜於諸州納物者有水漬傷破及色下者,皆令本州征折估錢,轉市輕貨,州縣徵調,不絕於歲月矣。在台數年,又專知雜事,風格甚高。   天寶二年,遷權判御史中丞,充京畿採訪使,知太府出納使並如故。時右相李林甫握權,慎矜以遷拜不由其門,懼不敢居其任,固讓之,因除諫議大夫,兼侍御史,仍依舊知太府出納。以鴻臚少卿蕭諒為御史中丞,諒至台,無所摠讓,頗不相能,竟出為陝郡太守。林甫以慎矜屈於己,復擢為御史中丞,仍充諸道鑄錢使,餘如故。   時散騎常侍、陝郡太守韋堅兼御史中丞,為水陸漕運使,權傾宰相。侍御史王□推堅獄,慎矜引身中立以候望,□恨之,林甫亦憾焉。慎矜與□父□中外兄弟,□即表侄,少相狎,□入台,慎矜為台端,亦有推引。及□遷中丞,雖與□同列,每呼為王□,□恃與林甫善,漸不平之。五載,慎矜遷戶部侍郎,中丞、使如故。林甫見慎矜受主恩,心嫉之,又知王□於慎矜有間,又誘而啖之,□乃伺其隙以陷之。慎矜奪□職田,背詈□,詆其母氏,□不堪其辱。慎矜性疏快,素暱於□,嘗話讖書於□,又與還俗僧史敬忠游處,敬忠有學業。□於林甫構成其罪,雲慎矜是隋家子孫,心規克復隋室,故蓄異書,與凶人來往,而說國家休咎。   時天寶六載十一月,玄宗在華清宮,林甫令人發之。玄宗震怒,系之於尚書省,詔刑部尚書蕭隱之、大理卿李道邃、少卿楊□、侍御史楊釗、殿中侍御史盧鉉同鞫之;又使京兆士曹吉溫往東京收慎矜兄少府少監慎餘、弟洛陽令慎名等雜訊之;又令溫於汝州捕史敬忠獲之,便赴行在所。先令盧鉉收太府少卿張瑄於會昌驛,系而推之,瑄不肯答辯。鉉百端拷訊不得,乃令不良枷瑄,以手力絆其足,以木按其足間,敝其枷柄向前,挽其身長校數尺,腰細欲絕,眼鼻皆血出,謂之「驢駒拔撅」,瑄竟不肯答。又使鉉與御史崔器入城搜慎矜宅,無所得,拷其小妻韓珠團,乃在豎櫃上作一暗函盛讖書等,鉉於袖中出而納之,詬以示慎矜。慎矜曰:「他日不見,今乃來,是命也。吾死也。」及溫以敬忠至戲水驛東十餘里,使證說之:「若至溫湯,即求首陳不可得矣。」去溫湯十餘里,敬忠乞紙筆於桑樹下具吐之。比見慎矜,敬忠證之,慎矜皆引實。二十五日,詔楊慎矜、慎餘、慎名並賜自盡;史敬忠決重杖一百;鮮於賁、范滔並決重杖,配流遠郡;慎矜外甥前通事舍人辛景湊決杖配流。義陽郡司馬、嗣虢王巨與敬忠相識,解官於南賓郡安置;太府少卿張瑄決六十,長流嶺南臨封郡,亦死於流所。慎矜兄弟並史敬忠莊宅官收,以男女配流嶺南諸郡;其張瑄、萬俟承暉、鮮於賁等准此配流。乃使臨察御史顏真卿送敕至東京,殿中侍御史崔寓引慎名,令河南法曹張萬頃宣敕示之。慎名見慎矜賜自盡,初尚撫膺,及聞慎餘及身皆爾,遂止。及宣敕了,慎名曰:「今奉聖恩,不敢稽留晷刻,但以寡姊老年,請作數行書以別之。」寓揖真卿,真卿許之。慎名神色不變,入房中作書曰:「拙於謀運,不能靜退。兄弟並命,唯姊尚存,老年孤煢,何以堪此!」書後又數條事。又宅中作一板池,池中魚一皆放之,遂縊而死。監察御史平冽繼敕至大理寺,慎餘聞死,合掌指天而縊。   初,慎矜至溫湯,正食,忽見一鬼物長丈餘,硃衣冠幘,立於門扇後,慎矜叱之,良久不滅,以熱羹投之乃滅。無何,下獄死。兄弟甚友愛,事寡姊如母,皆偉儀形,風韻高朗,愛客喜飲,籍甚於時。慎名嘗覽鏡,見其須面神彩,有過於人,覆鏡歎惋曰:「吾兄弟三人,盡長六尺餘,有如此貌、如此材而見容當代以期全,難矣!何不使我少體弱耶?」竟如其言。   王□,太原祁人也。祖方翼,夏州都督,為時名將,生蛈琚B□、珣。蛈琚B□,開元初並歷中書舍人。珣,兵部侍郎、秘書監。□,即□之孽子。開元十年,為鄠縣尉、京兆尹稻田判官。二十四年,再遷監察御史。二十九年,累除戶部員外郎,常兼御史。天寶二年,充京和市和糴使,遷戶部郎中。三載,長安令柳升以賄敗。初,韓朝宗為京兆尹,引升為京令。朝宗又於終南山下為苟家觜買山居,欲以避世亂。玄宗怒,敕□推之,朝宗自高平太守貶為吳興別駕。又加□長春宮使。四載,加勾戶口色役使,又遷御史中丞,兼充京畿採訪使。五載,又為京畿、關內道黜陟使,又兼充關內採訪使。   時右相李林甫怙權用事。志謀不利於東儲,以除不附己者,而□有吏干,倚之轉深,以為己用。既為戶口色役使,時有敕給百姓一年復。□即奏征其腳錢,廣張其數,又市輕貨,乃甚於不放。輸納物者有浸漬,折估皆下本郡徵納。又敕本郡高戶為租庸腳士,皆破其家產,彌年不了。恣行割剝,以媚於時,人用嗟怨。古制,天子六宮,皆有品秩高下,其俸物因有等差。唐法沿於周、隋,妃嬪宮官,位有尊卑,亦隨其品而給授,以供衣服鉛粉之費,以奉於宸極。玄宗在位多載,妃御承恩多賞賜,不欲頻於左右藏取之。□探旨意,歲進錢寶百億萬,便貯於內庫,以恣主恩錫繼。□云:「此是常年額外物,非徵稅物。」玄宗以為□有富國之術,利於王用,益厚待之。丁嫡母憂,起復舊職,使如故。   七載,又加檢察內作事,遷戶部侍郎,仍兼御史中丞,賜紫金魚袋。八載,兼充閒廄使及苑內營田五坊宮苑等使、隴右群牧都支度營田使,餘並如故。太白山人李渾言於金星洞見老人,雲有玉版石記符,聖上長生久視。玄宗令□入山洞求而得之。因上尊號,加□銀青光祿大夫、都知總監及栽接等使。九載五月,兼京兆尹,使並如故。   □威權轉盛,兼二十餘使,近宅為使院,文案堆積,胥吏求押一字,即累日不遂。中使賜遺,不絕於門,雖晉公林甫亦畏避之。林甫子岫為將作監,供奉禁中;□子准衛尉少卿,亦鬥雞供奉,每謔岫,岫常下之。萬年尉韋黃裳、長安尉賈季鄰常於膍げJ錢數百繩,名倡珍饌,常有備擬,以候准所適。又於宅側自有追歡之所。□與弟戶部郎中銲,召術士任海川游其門,問其相命,言有王否。海川震懼,潛匿不出。□懼洩其事,令逐之,至馮翊郡,得,誣以他事杖殺之。定安公主男韋會任王府司馬,聞之,話於私庭,乃被侍兒說於傭保者。或有憾於會,告於□,□遣賈季鄰收於長安獄,入夜縊之,明辰載屍還其家。會皇堂外甥,同產兄王繇尚永穆公主,而惕息不敢言。   十載,封太原縣公,又兼殿中監。十一載四月,銲與故鴻臚少卿邢□子p宰情密累年,縡潛構逆謀,引右龍武軍萬騎刻取十一月殺龍武將軍,因燒諸城門及市,分數百人殺楊國忠及右相李林甫、左相陳希烈等。先期二日事發,玄宗臨朝,召□,上於玉案前過狀與□。□好弈棋,縡善棋,□因銲與之交故,至是意銲在縡處金城坊,密召之,日晏,始令捕賊官捕之。萬年尉薛榮光、長安尉賈季鄰等捕之,逢銲於化度寺門。季鄰為□所引用,為赤尉,銲謂之曰:「我與邢縡故舊,縡今反,恐事急妄相引,請足下勿受其言。」榮先等至縡門,縡等十餘人持弓刃突出,榮先等遂與格戰。季鄰以銲語白□,□肐謂之曰:「我弟何得與之有謀乎!」□與國忠共討逐縡,縡下人曰:「勿損太夫人。」國忠為劍南節度使,有隨身官以白國忠曰:「賊有號,不可戰。」須臾,驃騎大將軍、內侍高力士領飛龍小兒甲騎四百人討之,縡為亂兵所斬,擒其黨善射人韋瑤等以獻。國忠以白玄宗,玄宗以□委任深,必不與之知情,□與銲別生,嫉其富貴,故欲陷□耳,遂特原銲不問,然意欲□請罪之。上密令國忠諷之,國忠不敢洩上意,諷□曰:「且主上眷大夫深,今日大夫須割慈存門戶,但抗疏請罪郎中。郎中亦未必至極刑,大夫必存,何如並命!」□俯首久曰:「小弟先人餘愛,平昔頻有處分,義不欲捨之而謀存。」乃進狀。十二日,□入朝,左相陳希烈言語侵之,□恨之,憤訴言氣頗高。□朝回,於中書侍郎蒤蛌瞴A令人進狀,門司已不納矣。須臾,敕希烈推之。□以表示宰相,林甫曰:「大夫後之矣。」遂不許。俄銲至,國忠問:「大夫知否?」銲未及應。侍御史裴冕恐銲引之,冕叱詈之曰:「足下為臣不忠,為弟不義。聖上以大夫之故,以足下為戶部郎中,又加五品,恩亦厚矣。大夫豈知縡事乎?」國忠愕然,謂銲曰:「實知,即不可隱;不知,亦不可妄引。」銲方曰:「七兄不知。」季鄰證其罪。及日暮,奏之。銲決杖死於朝堂,賜□自盡於三衛廚。明日,移於資聖寺廊下,裴冕言於國忠,令歸宅權斂之,又請令妻、女送墓所,國忠義而許之,令□判官齊奇營護之。男准除名,長流嶺南承化郡,備長流珠崖郡,至故驛殺之;妻薛氏及在室女並流。初,□與御史中丞、戶部侍郎楊慎矜親,且情厚,頗為汲引,及貴盛爭權,□附於李林甫,為所誘,陷慎矜家。經五年而□至赤族,豈天道歟!   史臣曰:夫奸佞之輩,惟事悅人;聚斂之臣,無非害物。賈禍招怨,敗國喪身,罕不由斯道也。君人者,中智已降,亦心緣利動,言為甘聞,志雖慕於聖明,情不勝於嗜欲,徒有賢佐,無如之何,所以禮經戒其勿畜。宇文融、韋堅、楊慎矜、王□,皆開元之幸人也,或以括戶取媚,或以漕運承恩,或以聚貨得權,或以剝下獲寵,負勢自用,人莫敢違。張說、李林甫手握大權,承主恩顧,尚遭凌擯,以身下之,他人即可知也。然天道惡盈,器滿則覆,終雖不令,其弊已多,良可痛也。宋璟、裴耀卿、許景先獲居重任,因融薦之,此亦有鳳之一毛也。玄宗以聖哲之姿,處高明之位,未免此累,或承之羞,後之帝王,得不深鑒!   贊曰:財能域人,聚則民散。如何帝王,志求餘羨。融、堅、矜、□,因利乘便。以徼寵榮,宜招後患。   列傳第五十六   ○李林甫 楊國忠 張暐 王琚 王毛仲 陳玄禮附   李林甫,高祖從父弟長平王叔良之曾孫。叔良生孝斌,官至原州長史。孝斌生思誨,官至揚府參軍,思誨即林甫之父也。林甫善音律,初為千牛直長,其舅楚國公姜皎深愛之。開元初,遷太子中允。時源乾曜為侍中,乾曜侄孫光乘,姜皎妹婿,乾曜與之親。乾曜之男潔白其父曰:「李林甫求為司門郎中。」乾曜曰:「郎官須有素行才望高者,哥奴豈是郎官耶?」數日,除諭德。哥奴,林甫小字。累遷國子司業。   十四年,宇文融為御史中丞,引之同列,因拜御史中丞,歷刑、吏二侍郎。時武惠妃愛傾後宮,二子壽王、盛王以母愛特見寵異,太子瑛益疏薄。林甫多與中貴人善,乃因中官白惠妃云:「願保護壽王。」惠妃德之。初,侍中裴光庭妻武三思女,詭譎有材略,與林甫私。中官高力士本出三思家,及光庭卒,武氏銜哀祈於力士,請林甫代其夫位,力士未敢言,玄宗使中書令蕭嵩擇相,嵩久之以右丞韓休對,玄宗然之,乃令草詔。力士遽漏於武氏,乃令林甫白休。休既入相,甚德林甫,與嵩不和,乃薦林甫堪為宰相,惠妃陰助之,因拜黃門侍郎,玄宗眷遇益深。   二十三年,以黃門侍郎平章事裴耀卿為侍中,中書侍郎平章事張九齡為中書令,林甫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並加銀青光祿大夫。林甫面柔而有狡計,能伺侯人主意,故驟歷清列,為時委任。而中官妃家,皆厚結托,伺上動靜,皆預知之,故出言進奏,動必稱旨。而猜忌陰中人,不見於詞色,朝廷受主恩顧,不由其門,則構成其罪;與之善者,雖廝養下士,盡至榮寵。尋歷戶、兵二尚書,知政事如故。   尋又以太子瑛、鄂王瑤、光王琚皆以母失愛而有怨言,駙馬都尉楊洄白惠妃。玄宗怒,謀於宰臣,將罪之。九齡曰:「陛下三個成人兒不可得。太子國本,長在宮中,受陛下義方,人未見過,陛下奈何以喜怒間忍欲廢之?臣不敢奉詔。」玄宗不悅。林甫惘然而退,初無言,既而謂中貴人曰:「家事何須謀及於人。」時朔方節度使牛仙客在鎮,有政能,玄宗加實封,九齡又奏曰:「邊將馴兵秣馬,儲蓄軍實,常務耳,陛下賞之可也;欲賜實賦,恐未得宜。惟聖慮思之。」帝默然。林甫以其言告仙客,仙客翌日見上,泣讓官爵。玄宗欲行實封之命,兼為尚書,九齡執奏如初。帝變色曰:「事總由卿?」九齡頓首曰:「陛下使臣待罪宰相,事有未允,臣合盡言。違忤聖情,合當萬死。」玄宗曰:「卿以仙客無門籍耶?卿有何門閥?」九齡對曰:「臣荒徼微賤,仙客中華之士。然陛下擢臣踐台閣,掌綸誥;仙客本河湟一使典,目不識文字,若大任之,臣恐非宜。」林甫退而言曰:「但有材識,何必辭學;天子用人,何有不可?」玄宗滋不悅。   九齡與中書侍郎嚴挺之善。挺之初娶妻出之,妻乃嫁蔚州刺史王元琰。時元琰坐贓,詔三司使推之,挺之救免其罪。玄宗察之,謂九齡曰:「王元琰不無贓罪,嚴挺之囑托所由輩有顏面。」九齡曰:「此挺之前妻,今已婚崔氏,不合有情。」玄宗曰:「卿不知,雖離之。亦卻有私。」玄宗籍前事,以九齡有黨,與裴耀卿俱罷知政事,拜左、右丞相,出挺之為洺州刺史,元琰流於嶺外。即日林甫代九齡為中書、集賢殿大學士、修國史;拜牛仙客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知門下省事。監察御史周子諒言仙客非宰相器,玄宗怒而殺之。林甫言子諒本九齡引用,乃貶九齡為荊州長史。   玄宗終用林甫之言,廢太子瑛、鄂王瑤、光王琚為庶人,太子妃兄駙馬都尉薛蛌欓y瀼州,死於故驛,人謂之「三庶」,聞者冤之。其月,佞媚者言有烏鵲巢於大理獄戶,天下幾致刑措。玄宗推功元輔,封林甫晉國公,仙客豳國公。其冬,惠妃病,三庶人為崇而薨。儲宮虛位,玄宗未定所立。林甫曰:「壽王年已成長,儲位攸宜。」玄宗曰:「忠王仁孝,年又居長,當守器東宮。」乃立為皇太子。自是林甫懼,巧求陰事以傾太子。   林甫既秉樞衡,兼領隴右、河西節度,又加吏部尚書。天寶改易官名,為右相,停知節度事,加光祿大夫,遷尚書左僕射。六載,加開府儀同三司,賜實封三百戶,而恩渥彌深。凡御府膳羞,遠方珍味,中人宣賜,道路相望。與宰相李適之雖同宗屬,而適之輕率,嘗與林甫同論時政,多失大體,由是主恩益疏,以至罷免。黃門侍郎陳希烈性便佞,嘗曲事林甫,適之既罷,乃引希烈同知政事。林甫久典樞衡,天下威權,並歸於己,台司機務,希烈不敢參議,但唯諾而已。每有奏請,必先賂遺左右,伺察上旨,以固恩寵。上在位多載,倦於萬機,恆以大臣接對拘檢,難徇私慾,自得林甫,一以委成。故杜絕逆耳之言,恣行宴樂,銗纁u無別,不以為恥,由林甫之贊成也。   林甫京城邸第,田園水磑,利盡上腴。城東有薛王別墅,林亭幽邃,甲於都邑,特以賜之,及女樂二部,天下珍玩,前後賜與,不可勝紀。宰相用事之盛,開元已來,未有其比。然每事過慎,條理眾務,增修綱紀,中外遷除,皆有恆度。而耽寵固權,己自封植,朝望稍著,必陰計中傷之。初,韋堅登朝,以堅皇太子妃兄,引居要職,示結恩信,實圖傾之,乃潛令御史中丞楊慎矜陰伺堅隙。會正月望夜,皇太子出遊,與堅相見,慎矜知之,奏上。上大怒,以為不軌,黜堅,免太子妃韋氏。林甫因是奏李適之與堅暱狎,及裴寬、韓朝宗並曲附適之,上以為然,賜堅自盡,裴、韓皆坐之斥逐。後楊慎矜權位漸盛,林甫又忌之,乃引王□為御史中丞,托以心腹。□希林甫意,遂誣罔密奏慎矜左道不法,遂族其家。楊國忠以椒房之親,出入中禁,奏請多允,乃擢在台省,令按刑獄。會皇太子良娣杜氏父有鄰與子婿柳勣不葉,勣飛書告有鄰不法,引李邕為證,詔王□與國忠按問。□與國忠附會林甫奏之,於是賜有鄰自盡,出良娣為庶人,李邕、裴敦復枝黨數人並坐極法。林甫之苞藏安忍,皆此類也。   林甫自以始謀不佐皇太子,慮為後患,故屢起大獄以危之,賴太子重慎無過,流言不入。林甫嘗令濟陽別駕魏林告隴右、河西節度使王忠嗣,林往任朔州刺史,忠嗣時為山東節度,自雲與忠王同養宮中,情意相得,欲擁兵以佐太子。玄宗聞之曰:「我兒在內,何路與外人交通?此妄也。」然忠嗣亦左授漢陽太守。八載,咸寧太府趙奉章告林甫罪狀二十餘條。告未上,林甫知之,諷御史台逮捕,以為妖言,重杖決殺。   十載,林甫兼領安西大都護、朔方節度,俄兼單于副大都護。十一載,以朔方副使李獻忠叛,讓節度,舉安思順自代。國家武德、貞觀已來,蕃將如阿史那杜爾、契苾何力,忠孝有才略,亦不專委大將之任,多以重臣領使以制之。開元中,張嘉貞、王晙、張說、蕭嵩、杜暹皆以節度使入知政事,林甫固位,志欲杜出將入相之源,嘗奏曰:「文士為將,怯當矢石,不如用寒族、蕃人,蕃人善戰有勇,寒族即無黨援。」帝以為然,乃用思順代林甫領使。自是高仙芝、哥舒翰皆專任大將,林甫利其不識文字,無入相由,然而祿山竟為亂階,由專得大將之任故也。   林甫恃其早達,輿馬被服,頗極鮮華。自無學術,僅能秉筆,有才名於時者尤忌之。而郭慎微、苑鹹文士之闒茸者,代為題尺。林甫典選部時,選人嚴迥判語有用「杕杜」二字者,林甫不識「杕」字,謂吏部侍郎韋陟曰:「此云『杖杜』,何也?」陟俯首不敢言。太常少卿姜度,林甫舅子,度妻誕子,林甫手書慶之曰:「聞有弄獐之慶。」客視之掩口。   初,楊國忠登朝,林甫以微才不之忌;及位至中司,權傾朝列,林甫始惡之。時國忠兼領劍南節度,會南蠻寇邊,林甫請國忠赴鎮。帝雖依奏,然待國忠方渥,有詩送行,句末言入相之意。又曰:「卿止到蜀郡處置軍事,屈指待卿。」林甫心尤不悅。林甫時已寢疾。其年十月,扶疾從幸華清宮,數日增劇,巫言一見聖從差減,帝欲視之,左右諫止。乃敕林甫出於庭中,上登降聖閣遙視,舉紅巾招慰之,林甫不能興,使人代拜於席。翌日,國忠自蜀還,謁林甫,拜於床下,林甫垂涕托以後事。尋卒,贈太尉、揚州大都督,給班劍、西園秘器。諸子以吉儀護柩還京師,發喪於平康坊之第。   林甫晚年溺於聲妓,姬侍盈房。自以結怨於人,常憂刺客竊發,重扃復壁,絡板甃石,一夕屢徙,雖家人不之知。有子二十五人、女二十五人:岫為將作監,崿為司儲郎中,嶼為太常少卿;子婿張博濟為鴻臚少卿,鄭平為戶部員外郎,杜位為右補闕,齊宣為諫議大夫,元摠為京兆府戶曹。   初,林甫嘗夢一白晰多須長丈夫逼己,接之不能去。既寤,言曰:「此形狀類裴寬,寬謀代我故也。」時寬為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故因李適之黨斥逐之。是時楊國忠始為金吾胄曹參軍,至是不十年,林甫卒,國忠竟代其任,其形狀亦類寬焉。國忠素憾林甫,既得志,誣奏林甫與蕃將阿布思同構逆謀,誘林甫親族間素不悅者為之證。詔奪林甫官爵,廢為庶人,岫、崿諸子並謫於嶺表。林甫性沉密,城府深阻,未嘗以愛憎見於容色。自處台衡,動循格令,衣寇士子,非常調無仕進之門。所以秉鈞二十年,朝野側目,憚其威權。及國忠誣構,天下以為冤。   楊國忠,本名釗,蒲州永樂人也。父珣,以國忠貴,贈兵部尚書。則天朝幸臣張易之,即國忠之舅也。國忠無學術拘檢,能飲酒,蒱博無行,為宗黨所鄙。乃發憤從軍,事蜀帥,以屯優當遷,益州長史張寬惡其為人,因事笞之,竟以屯優授新都尉。稍遷金吾衛兵曹參軍。太真妃,即國忠從祖妹也。天寶初,太真有寵,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引國忠為賓佐,既而擢授監察御史。去就輕率,驟履清貴,朝士指目嗤之。   時李林甫將不利於皇太子,掎摭陰事以傾之。侍御史楊慎矜承望風旨,誣太子妃兄韋堅與皇甫惟明私謁太子,以國忠怙寵敢言,援之為黨,以按其事。京兆府法曹吉溫舞文巧詆,為國忠爪牙之用,因深竟堅獄,堅及太子良娣杜氏、親屬柳勣、杜昆吾等,痛繩其罪,以樹威權。於京城別置推院,自是連歲大獄,追捕擠陷,誅夷者數百家,皆國忠發之。林甫方深阻保位,國忠凡所奏劾,涉疑似於太子者,林甫雖不明言以指導之,皆林甫所使,國忠乘而為邪,得以肆意。上春秋高,意有所愛惡,國忠探知其情,動契所欲。驟遷檢校度支員外郎,兼侍御史,監水陸運及司農、出納錢物、內中市買、召募劍南健兒等使。以稱職遷度支郎中,不期年,兼領十五餘使,轉給事中、兼御史中丞,專判度支事。是歲,貴妃姊虢國、韓國、秦國三夫人同日拜命,兄銛拜鴻臚卿。八載,玄宗召公卿百僚觀左藏庫,喜其貨幣山積,面賜國忠金紫,兼權太府卿事。國忠既專錢谷之任,出入禁中,日加親幸。   初,楊慎矜希林甫旨,引王□為御史中丞,同構大獄,以傾東宮。既帝意不回,慎矜稍避事防患,因與□有隙。□乃附國忠,奏誣慎矜,誅其昆仲,由是權傾內外,公卿惕息。吉溫為國忠陳移奪執政之策,國忠用其謀,尋兼兵部侍郎。京兆尹蕭炅、御史中丞宋渾皆林甫所親善,國忠皆誣奏譴逐,林甫不能救。王□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恩寵侔於國忠,而位望居其右。國忠忌其與己分權,會邢縡事洩,乃陷□兄弟誅之,因代□為御史大夫,權京兆尹,賜名國忠。乃窮竟邢縡獄,令引林甫交私□、銲與阿布思事狀,而陳希烈、哥舒翰附會國忠,證成其狀,上由是疏薄林甫。   南蠻質子閤羅鳳亡歸不獲,帝怒甚,欲討之。國忠薦閬州人鮮於仲通為益州長史,令率精兵八萬討南蠻,與羅鳳戰於瀘南,全軍陷沒。國忠掩其敗狀,仍敘其戰功,仍令仲通上表請國忠兼領益部。十載,國忠權知蜀郡都督府長史,充劍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仍薦仲通代己為京兆尹。國忠又使司馬李宓率師七萬再討南蠻。宓渡瀘水,為蠻所誘,至和城,不戰而敗,李宓死於陣。國忠又隱其敗,以捷書上聞。自仲通、李宓再舉討蠻之軍,其征發皆中國利兵,然於土風不便,沮洳之所陷,瘴疫之所傷,饋餉之所乏,物故者十八九。凡舉二十萬眾,棄之死地,只輪不還,人銜冤毒,無敢言者。國忠尋兼山南西道採訪使。十一載,南蠻侵蜀,蜀人請國忠赴鎮,林甫亦奏遣之。將辭,雨泣懇陳必為林甫所排,帝憐之,不數月召還。會林甫卒,遂代為右相,兼吏部尚書、集賢殿大學士、太清太微宮使、判度支、劍南節度、山南西道採訪、兩京出納租庸鑄錢等使並如故。   國忠本性疏躁,強力有口辯,既以便佞得宰相,剖決機務,居之不疑。立朝之際,或攘袂扼腕,自公卿已下,皆頤指氣使,無不讋憚。故事,宰相居台輔之地,以元功盛德居之,不務威權,出入騎從簡易。自林甫承恩顧年深,每出車騎滿街,節將、侍郎有所關白,皆趨走辟易,有同案吏。舊例,宰相午後六刻始出歸第,林甫奏太平無事,以巳時還第,機務填委,皆決於私家。主書吳珣持籍就左相陳希烈之第,希烈引籍署名,都無可否。國忠代之,亦如前政。國忠自侍御史以至宰相,凡領四十餘使,又專判度支、吏部三銓,事務鞅掌,但署一字,猶不能盡,皆責成胥吏,賄賂公行。   國忠既以宰臣典選,奏請銓日便定留放,不用長名。先天已前,諸司官知政事,午後歸本司決事,兵部尚書、侍郎亦分銓注擬。開元已後,宰臣數少,始崇其任,不歸本司。故事,吏部三銓,三注三唱,自春及夏,才終其事。國忠使胥吏於私第暗定官員,集百僚於尚書省對注唱,一日令畢,以誇神速,資格差謬,無復倫序。明年注擬,又於私第大集選人,令諸女弟垂簾觀之,笑語之聲,朗聞於外。故事,注官訖,過門下侍中、給事中。國忠注官時,呼左相陳希烈於座隅,給事中在列,曰:「既對注擬,過門下了矣。」吏部侍郎韋見素、張倚皆衣紫,是日與本曹郎官同咨事,趨走於屏樹之間。既退,國忠謂諸妹曰:「兩員紫袍主事何如人?」相對大噱。其所暱京兆尹鮮於仲通、中書舍人竇華、侍御史鄭昂諷選人於省門立碑,以頌國忠銓綜之能。   貴妃姊虢國夫人,國忠與之私,於宣義裡構連甲第,土木被綈繡,棟宇之盛,兩都莫比,晝會夜集,無復禮度。有時與虢國並轡入朝,揮鞭走馬,以為諧謔,衢路觀之,無不駭歎。玄宗每年冬十月幸華清宮,常經冬還宮。國忠山第在宮東門之南,與虢國相對,韓國、秦國甍棟相接,天子幸其第,必過五家,賞賜宴樂。每扈從驪山,五家合隊,國忠以劍南幢節引於前,出有餞路,還有軟腳,遠近餉遺,珍玩狗馬,閹侍歌兒,相望於道。進封衛國公,食實封三百戶,俄拜司空。   時安祿山恩寵特深,總握兵柄,國忠知其跋扈,終不出其下,將圖之,屢於上前言其悖逆之狀,上不之信。是時,祿山已專制河北,聚幽、並勁騎,陰圖逆節,動未有名,伺上千秋萬歲之後,方圖叛換。及見國忠用事,慮不利於己,祿山遙領內外閒廄使,遂以兵部侍郎吉溫知留後,兼御史中丞、京畿採訪使,內伺朝廷動靜。國忠使門客蹇昂、何盈求祿山陰事,圍捕其宅,得李超、安岱等,使侍御史鄭昂縊殺於御史台。又奏貶吉溫於合浦,以激怒祿山,幸其搖動,內以取信於上,上竟不之悟。由是祿山惶懼,遂舉兵以誅國忠為名。玄宗聞河朔變起,欲以皇太子監國,自欲親征,謀於國忠。國忠大懼,歸謂姊妹曰:「我等死在旦夕。今東宮監國,當與娘子等並命矣。」姊妹哭訴於貴妃,貴妃啣土請命,其事乃止。及哥舒翰守潼關,諸將以函關距京師三百里,利在守險,不利出攻。國忠以翰持兵未決,慮反圖己,欲其速戰,自中督促之。翰不獲已出關,及接戰桃林,王師奔敗,哥舒受擒,敗國喪師,皆國忠之誤惑也。   自祿山兵起,國忠以身領劍南節制,乃佈置腹心於梁、益間,以圖自全之計。六月九日,潼關不守。十二日凌晨,上率龍武將軍陳玄禮、左相韋見素、京兆尹魏方進,國忠與貴妃及親屬,擁上出延秋門,諸王妃主從之不及,慮賊奄至,令內侍曹大仙擊鼓於春明門外,又焚芻稿之積,煙火燭天。既渡渭,即令斷便橋。辰時,至咸陽望賢驛,官吏駭竄,無復貴賤,坐宮門大樹下。亭午,上猶未食,有老父獻麥,帝令具飯,始得食。翌日,至馬嵬,軍士饑而憤怒,龍武將軍陳玄禮懼亂,先謂軍士曰:「今天下崩離,萬乘震盪,豈不由楊國忠割剝氓庶,朝野怨咨,以至此耶?若不誅之以謝天下,何以塞四海之怨憤!」眾曰:「念之久矣。事行,身死固所願也。」會吐蕃和好使在驛門遮國忠訴事,軍士呼曰:「楊國忠與蕃人謀叛。」諸軍乃圍驛擒國忠,斬首以徇。是日,貴妃既縊,韓國、虢國二夫人亦為亂兵所殺。御史大夫魏方進死,左相韋見素傷。良久兵解,陳玄禮等見上謝罪曰:「國忠撓敗國經,構興禍亂,使黎元塗炭,乘輿播越,此而不誅,患難未已。臣等為社稷大計,請矯制之罪。」帝曰:「朕識之不明,任寄失所。近亦覺悟,審其詐佞,意欲到蜀,肆諸市朝。今神明啟卿,諧朕夙志,將疇爵賞,何至言焉。」   是時,祿山雖據河洛,其兵鋒東止於梁、宋,南不過許、鄧。李光弼、郭子儀統河朔勁卒,連收恆、定,若崤、函固守,兵不妄動,則AT逆之勢,不討自弊。及哥舒翰出師,凡不數日,乘輿遷幸,朝廷陷沒,百僚繫頸,妃主被戮,兵滿天下,毒流四海,皆國忠之召禍也。   國忠子:暄、昢、曉、晞。暄為太常卿兼戶部侍郎,尚延和郡主;昢為鴻臚卿,尚萬春公主。兄弟各立第於親仁裡,窮極奢侈。國忠娶蜀倡裴氏女曰裴柔,國忠既死,柔與虢國夫人皆自剄死。暄死於馬嵬;昢陷賊被殺;曉走漢中郡,漢中王瑀榜殺之;晞走至陳倉,為追兵所殺。   國忠之黨翰林學士張漸竇華、中書舍人宋昱、吏部郎中鄭昂等,憑國忠之勢,招來賂遺,車馬盈門,財貨山積;及國忠敗,皆坐誅滅,其斫喪王室,俱一時之沴氣焉。   張暐,汝州襄城人也。祖德政,武德中鄆州刺史。暐,景龍初為銅鞮令,家本豪富,好賓客,以弋獵自娛。會臨淄王為潞州別駕,暐潛識英姿,傾身事之,日奉游處。及樂人趙元禮自山東來,有女美麗,善歌舞,王幸之,止於暐第,生廢太子瑛。唐隆元年六月,王清內難,升為皇太子,召暐拜宮門大夫,每與諸王、姜皎、崔滌、李令問、王守一、薛伯陽在太子左右以接歡。其年,擢拜左台侍御史,數月遷左御史台中丞。   先天元年,太子即位,帝居武德殿。太平公主有異謀,廣樹朋黨,暐與僕射劉幽求請先為備。太平聞之,白於睿宗,乃流暐於嶺南峰州,幽求謫於嶺外。及太平之敗,幽求追拜尚書左僕射、兼侍中;暐為大理卿,封鄧國公,實封三百戶,逾月又加權兼雍州長史。其年十二月,改元開元,以雍州為京兆府,長史為尹。暐首遷京兆尹,入侍宴私,出主都政,以為榮寵之極。暐亦有應務才幹,遷太子詹事,判尚書左右丞,再除左羽林大將軍,三為左金吾大將軍,又為殿中監、太僕卿。   二十年,以暐年高,加特進。子履冰、季良、弟晤皆居清列。天寶初,暐還鄉拜掃,特賜錦袍繒彩,御賜詩以寵異之,乘傳來往,敕郡縣供擬。暐鬢髮華皓,在輿中,子弟車馬連接數里,衣冠榮之。中使中路追賜藥物。至襄城月餘,詔還京。五載薨,年九十餘,贈開府儀同三司。其後,履冰為金吾將軍,季良殿中監,俱列啟戟,時人美之。暐壽考。善保終始。   王琚,懷州河內人也。叔父隱客,則天朝為鳳閣侍郎。琚少孤而聰敏,有才略,好玄象合煉之學。神龍初,年二十餘,嘗謁駙馬王同皎,同皎甚器之,益歡洽。言及刺武三思事,琚義而許之,與周璟、張仲之為忘年之友。及同皎敗,琚恐為吏所捕,變姓名詣於江都,傭書於富商家,主人後悟其非傭者,以女嫁之,資給其財。經四五年,睿宗登極,琚具白主人,厚資其行裝,乃至長安。遇玄宗為太子監國,為太平公主所忌,思立孱弱,以竊威權,太子憂危。沙門普潤先與玄宗筮,克清內難,加三品,食實封,常入太子宮。琚見之,說以天時人事,歷然可觀。普潤白玄宗,玄宗異之。及琚於吏部選補諸暨主簿,於東宮過謝,及殿,而行徐視高,中官曰:「殿下在簾下。」琚曰:「在外只聞有太平公主,不聞有太子。太子有大功於社稷,大孝於君親,何得有此聲?」玄宗遽召見之,琚曰:「頃韋庶人智識淺短,親行弒逆,人心盡搖,思立李氏,殿下誅之為易。今社稷已安,太平則天之女,凶狡無比,專思立功,朝之大臣,多為其用。主上以元妹之愛,能忍其過。賤臣淺識,為殿下深憂。」玄宗命之同榻而坐。玄宗泣曰:「四哥仁孝,同氣唯有太平,言之恐有違犯,不言憂患轉深,為臣為子,計無所出。」琚曰:「天子之孝,貴於安宗廟。定萬人。征之於昔,蓋主,漢帝之長姊,帝幼,蓋主共養帝於宮中,後與上官桀、燕王謀害大司馬霍光,不議及君上,漢主恐危劉氏,以大義去之。況殿下功格天地,位尊儲貳。太平雖姑,臣妾也,何敢議之!今劉幽求、張說、郭元振一二大臣,心輔殿下。太平之黨,必有移奪安危之計,不可立談。」玄宗又曰:「公有何小藝,可隱跡與寡人游處?」琚曰:「飛丹煉藥,談諧嘲詠,堪與優人比肩。」玄宗益喜,與之為友,恨相知晚,呼為王十一。翌日,奏授詹事府司直、內供奉兼崇文學士,日與諸王及姜皎等侍奉焉,獨琚常預秘計。逾月,又拜太子舍人,尋又兼諫議大夫、內供奉,又贈其父故下邽丞仲友楚州刺史。   先天元年七月,玄宗居尊位,在武德殿。八月,擢拜中書侍郎。時劉幽求、張暐並流於嶺外,琚見事迫,請早為之計。二年七月三日,琚與岐王范、薛王業、姜皎、李令問、王毛仲、王守一併預誅逆,以鐵騎至承天門。時睿宗聞鼓噪聲,召郭元振升承天樓,宣詔下關,侍御史任知古召募數百人於朝堂,不得入。頃間,琚等從玄宗至樓上,誅蕭至忠、岑義、竇懷貞、常元楷、李慈、李猷等。睿宗遜居百福殿。十日,拜琚銀青光祿大夫、戶部尚書,封趙國公,食實封五百戶;皎銀青光祿大夫、工部尚書,封楚國公,實封五百戶;令問銀青光祿大夫、殿中監、宋國公,實封三百戶;毛仲輔國大將軍、左武衛大將軍、檢校閒廄兼知監牧使、霍國公,實封五百戶;守一銀青光祿大夫、太常卿員外置同正員,進封晉國公,實封五百戶。琚、皎、令問並固讓尚書、殿中監,不上。十八日,琚、皎依舊官各加實封二百戶,通前七百戶。累日,玄宗宴於內殿,賜功臣金銀器皿各一床、雜彩各一千匹、絹一千匹,列於庭,宴慰終夕,載之而歸。   琚轉見恩顧,每延入閣中,迄夜方出。歸休之日,中官至第召之。中官亦使尚宮就琚宅問訊琚母,時果珍味繼之,助其甘旨。琚在帷幄之側,常參聞大政,時人謂之「內宰相」,無有比者。又贈其父魏州刺史。或有上說於玄宗曰:「彼王琚、麻嗣宗譎詭縱橫之士,可與履危,不可得志。天下已定,宜益求純樸經術之士。」玄宗乃疏之。   十一月,令御史大夫持節巡天兵以北諸軍。十二月,改年號為開元,又改官名,與蘇頲同為紫微侍郎。二年二月回,未及京,便除澤州刺史,削封。歷衡、郴、滑、虢、沔、夔、許、潤九州刺史,又復其封。二十年,丁母憂。二十二年,起復右庶子,兼巂州刺史,又改同、蒲、通、鄧、蔡五州刺史。天寶後,又為廣平、鄴郡二太守。性豪侈,著勳中朝,又食實封,典十五州,常受饋遺,下簷帳設,皆數千貫。玄宗念舊,常優容之。侍兒二十人,皆居寶帳。家累三百餘口,作造不遵於法式。雖居州伯,與佐官、胥吏、酋豪連榻飲謔,或樗蒱、藏擖y以為樂。每移一州,車馬填路,數里不絕。攜妓從禽,恣為歡賞,垂四十年矣。   時李邕、王弼與琚皆年齒尊高,久在外郡,書疏尺題來往,有「譴謫留落」之句。右相林甫以琚等負材使氣,陰議除之。五載正月,琚果為林甫構成其罪,貶琚江華郡員外司馬,削階封。至任未幾,林甫使羅希奭重按之。希奭排馬牒至,琚懼,仰藥,竟不能死;及希奭至,遂自縊而卒。死非其罪,人用憐之。寶應元年,贈太子少保。   王毛仲,本高麗人也。父游擊將軍職事求婁,犯事沒官,生毛仲,因隸於玄宗。性識明悟,玄宗為臨淄王,常伏事左右。及出兼潞州別駕,又見李宜德趫捷善騎射,為人蒼頭,以錢五萬買之。景龍三年冬,玄宗還長安,以二人挾弓矢為翼。   初,太宗貞觀中,擇官戶蕃口中少年驍勇者百人,每出遊獵,令持弓矢於御馬前射生,令騎豹文韉,著畫獸文衫,謂之「百騎」。至則天時,漸加其人,謂之「千騎」,分隸左右羽林營。孝和謂之「萬騎」,亦置使以領之。玄宗在籓邸時,常接其豪俊者,或賜飲食財帛,以此盡歸心焉。毛仲亦悟玄宗旨,待之甚謹,玄宗益憐其敏惠。   及四年六月,中宗遇弒,韋後稱制,令韋播、高嵩為羽林將軍,令押千騎營,榜棰以取威。其營長葛福順、陳玄禮等相與見玄宗訴冤,會玄宗已與劉幽求、麻嗣宗、薛崇簡等謀舉大計,相顧益歡,令幽求諷之,皆願決死從命。及二十日夜,玄宗入宛中,宜德從焉,毛仲避之不入。乙夜,福順等至,玄宗曰:「與公等除大逆,安社稷,各取富貴,在於俄頃,何以取信?」福順等請號而行,斯須斬韋播、韋璿、高嵩等頭來,玄宗舉火視之。又召鍾紹京領總監丁匠刀鋸百人至,因斬關而入,後及安樂公主等皆為亂兵所殺。其夜,少帝以玄宗著大勳,進封平王。以紹京、幽求知政事,署詔敕。崇簡、嗣宗及福順、宜德,功大者為將軍,次者為中郎將。其時,梓宮在殯,舉城縞素。及明,玄宗引新立功者皆衣紫衣緋,持滿鐵騎而出,傾城聚觀歡慰。其犯逆者,盡曝屍於城外。毛仲數日而歸,玄宗不責,又超授將軍。   及玄宗為皇太子監國,因奏改左右萬騎左右營為龍武軍,與左右羽林為北門四軍,以福順等為將軍以押之。龍武官盡功臣,受錫繼,號為「唐元功臣」。長安良家子避征徭,納資以求隸於其中,遂每軍至數千人。毛仲專知東宮駝馬鷹狗等坊,未逾年,已至大將軍,階三品矣。及先天二年七月,毛仲預誅蕭、岑等功,授輔國大將軍、左武衛大將軍、檢校內外閒廄兼知監牧使,進封霍國公,實封五百戶。毛仲奉公正直,不避權貴,兩營萬騎功臣、閒廄官吏皆懼其威,人不敢犯。苑中營田草萊常收,率皆豐溢,玄宗以為能。開元十四年,贈其父秦州刺史。   毛仲雖有賜莊宅,奴婢、駝馬、錢帛不可勝紀,常於閒廄側內宅住。每入侍宴賞,與諸王、姜皎等御幄前連榻而坐。玄宗或時不見,則悄然如有所失;見之則歡洽連宵,有至日晏。其妻已邑虢國夫人;賜妻李氏又為國夫人。每入內朝謁,二夫人同承賜繼,生男,孩稚已授五品,與皇太子同游,故中官楊思勖、高力士等常避畏之。七年,進位特進,行太僕卿,餘並如故。九年,持節充朔方道防禦討擊大使,仍以左領軍大總管王晙與天兵軍節度張說,東與幽州節度裴胄先等計會。   毛仲部統嚴整,群牧孳息,遂數倍其初。芻粟之類,不敢盜竊,每歲回殘,常致數萬斛。不三年,扈從東封,以諸牧馬數萬匹從,每色為一隊,望如雲錦,玄宗益喜。於岳下以宰相源乾曜、張說加左右丞相,毛仲加開府儀同三司。自玄宗先天正位後,以後父王同皎及姚崇、宋璟及毛仲十五年間四人至開府,又敕張說為《監牧頌》以美之。十七年,從朝五陵,又贈毛仲父益州大都督。毛仲益驕,嘗求為兵部尚書,玄宗不悅,毛仲怏怏,見於詞色。又福順子娶毛仲女,宜德、唐地文等數十人皆與毛仲善,倚之多為不法。中官等妒其全盛逾己,專發其罪,尤倨慢之。中官高品者,毛仲視之蔑如也;如卑品者,小忤意則挫辱如己之僮僕。力士輩恨入骨髓。毛仲承恩遇,妻產,嘗借苑中亭子納涼,玄宗借之。中官構之彌甚,曰:「北門奴官太盛,豪者皆一心,不除之,必起大患。」   後毛仲索甲仗於太原軍器監,時嚴挺之為少尹,奏之。玄宗恐其黨震懼為亂,乃隱其實狀,詔曰:「開府儀同三司、兼殿中監、霍國公、內外閒廄監牧都使王毛仲,是惟微細,非有功績,擢自家臣,升於朝位。恩寵莫二,委任斯崇。無涓塵之益,肆驕盈之志。往屬艱難,遽茲逃匿,念深惟舊,義在優容,仍荷殊榮,蔑聞悛悔。在公無竭盡之效,居常多怨望之詞。跡其深愆,合從誅殛;恕其庸昧,宜從遠貶。可瀼州別駕員外置長任,差使馳驛領送至任,忽許東西及判事。」左領軍大將軍耿國公葛福順,貶壁州員外別駕;左監門將軍盧龍子唐地文,貶振州員外別駕;右武衛將軍成紀侯李守德,貶嚴州員外別駕,守德,本宜德也,立功後改名;右威衛將軍王景耀,貶黨州員外別駕;右威衛將軍高廣濟,貶道州員外別駕。毛仲男太子僕守貞,貶施州司戶;太子家令守廉,貶溪州司戶;率更令守慶,貶鶴州司倉;左監門長史守道,貶涪州參軍。連累者數十人。又詔殺毛仲,及永州而縊之。   其後,中官益盛,而陳玄禮以淳樸自檢,宿衛宮禁,志節不衰。天寶中,玄宗在華清宮,乘馬出宮門,欲幸虢國夫人宅,玄禮曰:「未宣敕報臣,天子不可輕去就。」玄宗為之回轡。他年在華清宮,逼正月半,欲夜遊,玄禮奏曰:「宮外即是曠野,須有備預,若欲夜遊,願歸城闕。」玄宗又不能違。及安祿山反,玄禮欲於城中誅楊國忠,事不果,竟於馬嵬斬之。從玄宗入巴蜀回,封蔡國公,實封三百戶。上元元年八月致仕。   史臣曰:李林甫以諂佞進身,位極台輔,不懼盈滿,蔽主聰明,生既唯務陷人,死亦為人所陷,得非彼蒼假手,以示禍淫者乎!楊國忠稟性奸回,才薄行穢,領四十餘使,恣弄威權,天子莫見其非,群臣由之杜口,致祿山叛逆,鑾輅播遷,梟首覆宗,莫救艱步。以玄宗之睿哲,而惑於二人者,蓋巧言令色,先意承旨,財利誘之,迷而不悟也。開元任姚崇、宋璟而治,幸林甫、國忠而亂,與夫齊桓任管仲、隰朋,幸豎刁、易牙,亦何異哉!《書》曰:「臣有作福作威,害於而家,凶於而國。」孔子曰:「佞人殆。」誠哉是言也。張暐、王琚、王毛仲,皆鄧通、閎孺之流也。琚有締構之功,過多僭侈,死於非罪,亦何惜之!   贊曰:天啟亂階,甫、忠當國。蔽主聰明,秉心讒慝。暐同二王,亦承恩德。吁哉僭逾,不知紀極。   列傳第五十七 玄宗諸子   ○靖德太子琮 庶人瑛 棣王琰 庶人瑤 靖恭太子琬 庶 人琚夏悼王一儀王璲 穎王□ 懷哀王敏 永王璘 壽 王瑁延王玢 盛王琦 濟王環信王□ 義王玭 陳王珪 豐王珙 恆王瑱 涼王璿 汴哀王璥   玄宗三十子:元獻楊皇后生肅宗,劉華妃生奉天皇帝琮、靖恭太子琬、儀王璲,趙麗妃生廢太子瑛,錢妃生棣王琰,皇甫德儀生鄂王瑤,劉才人生光王琚,貞順武皇后生夏悼王一、懷哀王敏、壽王瑁、盛王琦,高婕妤生穎王□、郭順儀生永王璘,柳婕妤生延王玢,鍾美人生濟王環,盧美人生信王□,閻才人生義王玭,王美人生陳王珪,陳美人生豐王珙,鄭才人生恆王瑱,武賢儀生涼王璿,汴哀王璥,余七王早夭。   奉天皇帝琮,玄宗長子也,本名嗣直。景雲元年九月,封許昌郡王。先天元年八月,進封郯王。開元四年正月,遙領安西大都護,仍充安撫河東、關內、隴右諸蕃大使。十三年,改封慶王,仍改名潭。十五年,遙領涼州都督,兼河西諸軍節度大使。二十一年,加太子太師,改名琮。二十四年,拜司徒。天寶元年,兼太原牧。十一載薨,贈靖德太子,葬於渭水之南細柳原,仍於啟夏門內置廟祔享焉。肅宗元年建寅月九日,詔追冊為奉天皇帝,妃竇氏為恭應皇后,備禮改葬於華清宮北齊陵,以尚書右僕射、冀國公裴冕為其使。初,開元二十五年,太子瑛得罪廢,令琮養其子,及天寶十一載琮薨,以瑛子俅為嗣慶王,除秘書監同正員。   廢太子瑛,玄宗第二子也,本名嗣謙。景雲元年九月,封真定郡王。先天元年八月,進封郢王。開元三年正月,立為皇太子。七年正月,加元服。其年,玄宗又令太子詣國子學行齒胄之禮,仍敕右散騎常侍褚無量升筵講論,學官及文武百官節級加賜。十三年,改名鴻,納妃薛氏,禮畢,曲赦京城之內,侍講潘肅等並加級改職,中書令蕭嵩親迎,特封徐國公。二十五年七月,改名瑛。   瑛母趙麗妃,本伎人,有才貌,善歌舞,玄宗在潞州得幸。及景雲升儲之後,其父元禮、兄常奴擢為京職,開元初皆至大官。及武惠妃寵幸,麗妃恩乃漸弛。時鄂王瑤母皇甫德儀、光王琚母劉才人,皆玄宗在臨淄邸以容色見顧,出子朗秀而母加愛焉。及惠妃承恩,鄂、光之母亦漸疏薄,惠妃之子壽王瑁,鍾愛非諸子所比。瑛於內第與鄂、光王等自謂母氏失職,嘗有怨望。惠妃女咸宜公主出降於楊洄,洄希惠妃之旨,規利於己,日求其短,譖於惠妃。妃泣訴於玄宗,以太子結黨,將害於妾母子,亦指斥於至尊。玄宗惑其言,震怒,謀於宰相,意將廢黜。中書張九齡奏曰:「陛下纂嗣鴻業,將三十年,太子已下,常不離深宮,日受聖訓。今天下之人,皆慶陛下享國日久,子孫蕃育,不聞有過,陛下奈何以一日之間廢棄三子?伏惟陛下思之。且太子國本,難於動搖。昔晉獻公惑寵嬖之言,太子申生憂死,國乃大亂。漢武威加六合,受江充巫蠱之事,將禍及太子,遂至城中流血。晉惠帝有賢子為太子,容賈後之譖,以至喪亡。隋文帝取寵婦之言,廢太子勇而立晉王廣,遂失天下。由此而論之,不可不慎。今太子既長無過,二王又賢,臣待罪左右,敢不詳悉。」玄宗默然,事且寢。其年,駕幸西京,以李林甫代張九齡為中書令,希惠妃之旨,托意於中貴人,揚壽王瑁之美,惠妃深德之。二十五年四月,楊洄又構於惠妃,言瑛兄弟三人與太子妃兄駙馬薛鏽常構異謀。玄宗遽召宰相籌之,林甫曰:「此蓋陛下家事,臣不合參知。」玄宗意乃決矣。使中官宣詔於宮中,並廢為庶人,鏽配流,俄賜死於城東驛。天下之人不見其過,鹹惜之。其年,武惠妃數見三庶人為崇,怖而成疾,巫者祈請彌月,不痊而殞。   瑛有六男:儼、伸、倩、俅、備、Йq。慶王琮先無子,瑛得罪後,玄宗遣鞫之。天寶中,儼為新平郡王、光祿卿同正員,伸為平原郡王、宗正卿同正員,俅為嗣慶王。寶應元年,詔雪瑤、瑛、琚之罪,贈瑛為皇太子,瑤、琚復贈為王。   棣王琰,玄宗第四子也,初名嗣真。開元二年十二月,封為鄫王。十二年三月,改封棣王,仍改名洽。十五年,遙領太原牧、太原已北諸軍節度大使。二十二年,加太子太傅,余如故。二十四年,改名琰。天寶元年六月,遙領兼武威郡都督、河西隴右經略節度大使。   先是,琰妃韋氏有過,琰怒之,不敢奏聞,乃斥於別室。寵二孺人,孺人又不相協。至十一載,孺人乃密求巫者,書符置於琰履中以求媚。琰與監院中官有隙,中官聞其事,密奏於玄宗,雲琰厭魅聖躬。玄宗使人掩其履而獲之。玄宗大怒,引琰詰責之。琰頓首謝曰:「臣之罪合死矣,請一言以就鼎鑊。然臣與新婦,情義絕者,二年於茲,臣有二孺人,又皆爭長。臣實不知有符,恐此三人所為也。惟三哥辯其罪人。」及推問之,竟孺人也。玄宗猶疑琰知情,怒未解,太子已下皆為請,命囚於鷹狗坊中,絕朝請,憂懼而死。琰妃即少師韋滔女,無子,琰死後,妃得還其父。琰男女繁衍,至五十五人。天寶中封為王者三人:僎為汝南郡王、秘書監同正員,僑為宜都王、衛尉卿同正員,雋為濟南王、光祿卿同正員。寶應元年五月,代宗即位,捨琰罪,贈其王位。   鄂王瑤,玄宗第五子也,初名嗣初。開元二年五月,封為鄂王。十二年,改名涓,遙領幽州都督、河北道節度大使。二十一年四月,加太子太保,兼幽州都督,余如故。二十三年,改名瑤。二十五年,得罪廢。寶應元年五月追復。   靖恭太子琬,玄宗第六子也,初名嗣玄。開元二年三月,封為甄王。十二年三月,改名滉,封為榮王。十五年,授京兆牧,又遙領隴右節度大使。二十三年,加開府儀同三司,余如故。二十五年,改名琬。天寶元年六月,授單于大都護。十四年十一月,安祿山反於范陽,其月制以琬為征討元帥,高仙芝為副,令仙芝征河、隴兵募屯於陝郡以御之。數日,琬薨。琬素有雅稱,風格秀整,時士庶冀琬有所成功,忽然殂謝,遠近鹹失望焉。贈靖恭太子,葬於見子西原。琬諸子尤繁衍,男女五十八人。天寶中封為郡王者二:俯為濟陰王、太僕卿同正員,偕為北平王、國子祭酒同正員。   光王琚,玄宗第八子也。開元十二年,封為光王。十五年,遙領廣州都督、五府經略大使。二十三年七月,光王琚、儀王濰、穎王澐、壽王清、延王洇、盛王沐、信王沔、義王漼等十王,並授開府儀同三司;皇子珪封為陳王,澄封為翌王,潓封為恆王,滔封為汴王。陳王已下第四王,幼未授官,並置府官僚屬。其日,光、儀等十人同於東宮尚書省上,詔宰臣及文武百僚送,儀注甚盛。俄除十五王府元僚,並未有府幕,同於禮院上,亦無精選。其時,琚兼廣州都督,余如故。琚與鄂王瑤,皇子中有學尚才識,同居內宅,最相愛狎。琚有才力,善騎射。初封甚善,玄宗愛之。以母見疏薄,嘗有怨言,為人所構得罪,人用憐之。寶應元年五月,追復官爵。無子。   夏悼王一,玄宗第九子也。母貞順皇后為惠妃,見寵。一生而美秀,上鍾愛無比,名之為一。開元五年,孩孺而薨,玄宗追封謚。時車駕在東都,葬於城南龍門東岑,欲宮中舉目見之。   儀王璲,玄宗第十二子也,初名濰。開元十三年五月,封為儀王。十五年,授河南牧。二十三年,加開府儀同三司,兼河南牧,其年改名璲。永泰元年二月薨,廢朝三日,贈太傅。天寶中有子封王者二人:侁為鍾陵郡王、光祿卿同正員,僆為廣陵王、國子祭酒同正員。   穎王□,玄宗第十三子也。讀書有文詞。初名澐。開元十三年,封穎王。十五年,遙領安東都護、平盧軍節度大使。二十三年,加開府儀同三司,改名□。安祿山反,除蜀郡大都督、劍南節度大使,楊國忠為之副。玄宗幸蜀,令御史大夫魏方進充置頓使,先移牒至蜀,托以穎王之籓,令設儲供。玄宗至馬嵬,方進被殺,乃令□先赴本郡,以蜀郡長史崔圓為副。□性儉率,將渡綿州江,登舟見彩緣席為藉者,顧曰:「此可以為寢處,奈何踐之?」命撤去。□初奉命之籓,卒遽不遑受節,綿州司馬史賁進說曰:「王,帝子也,且為節度大使。今之籓而不持節,單騎徑進,人何所贍?請建大槊,蒙之油囊,為旌節狀,先驅道路,足以威眾。」□笑曰:「但為真王,何用假旌節乎?」將至成都,崔圓迓之,拜於馬前,□不止之,圓頗怒。玄宗至,□視事兩月,人甚安之。為圓所奏,罷居內宅。後令宣慰肅宗於彭原,遂從歸京師。建中四年薨。年六十六,輟朝三日。子伸,天寶中封滎陽郡王,授衛尉卿同正員。   懷哀王敏,玄宗第十五子也。幼而豐秀,以母惠妃之寵,玄宗特加顧念。才晬,開元八年二月薨,追封謚,權窆於景龍觀。天寶十三載,改葬京城南,以祔其母敬陵也。   永王璘,玄宗第十六子也。母曰郭順儀,劍南節度尚書虛己之妹。璘數歲失母,肅宗收養,夜自抱眠之。少聰敏好學,貌陋,視物不正。開元十三年三月,封為永王。十五年五月,遙領荊州大都督。二十年七月,加開府儀同三司,改名璘。   天寶十四載十一月,安祿山反范陽。十五載六月,玄宗幸蜀,至漢中郡,下詔以璘為山南東路及嶺南黔中江南西路四道節度採訪等使、江陵郡大都督,余如故。璘七月至襄陽,九月至江陵,召募士將數萬人,恣情補署,江淮租賦,山積於江陵,破用鉅億。以薛鏐、李台卿、蔡□為謀主,因有異志。肅宗聞之,詔令歸觀於蜀,璘不從命。十二月,擅領舟師東下,甲仗五千人趨廣陵,以季廣琛、渾惟明、高仙琦為將。璘生於宮中,不更人事,其子襄城王ワ鬗S勇而有力,馭兵權,為左右眩惑,遂謀狂悖。璘雖有窺江左之心,而未露其事。吳郡採訪使李希言乃平牒璘,大署其名,璘遂激怒,牒報曰:「寡人上皇天屬,皇帝友於,地尊侯王,禮絕僚品,簡書來往,應有常儀,今乃平牒抗威,落筆署字,漢儀隳紊,一至於斯!」乃使渾惟明取希言,季廣琛趣廣陵攻採訪李成式。璘進至當塗,希言在丹陽,令元景曜、閻敬之等以兵拒之,身走吳郡,李成式使將李承慶拒之。先是,肅宗以璘不受命,先使中官啖廷瑤、段喬福招討之。中官至廣陵,反式括得馬數百匹。時河北招討判官、司虞郎中李銑在廣陵,瑤等結銑為兄弟,求之將兵。銑麾下有騎一百八十人,遂率所領屯於楊子,成式使判官評事裴茂以廣陵步卒三千同拒於瓜步洲伊婁埭。希言將元景曜及成式將李神慶並以其眾迎降於璘,璘又殺丹徒太守閻敬之以徇。江左大駭。   裴茂至瓜步洲,廣張旗幟,耀於江津。璘與ワ鷁n陴望之竟日,始有懼色。季廣琛召諸將割臂而盟,以貳於璘。是日,渾惟明走於江寧,馮季康、康謙投於廣陵之白沙。廣琛以步卒六千趨廣陵,璘使騎追之,廣琛曰:「我感王恩,是以不能決戰,逃而歸國。若逼我,我則不擇地而回戰矣。」使者返報。其夕,銑等多燃火,人執兩炬以疑之,隔江望者,兼水中之影,一皆為二矣。璘軍又以火應之。璘懼,以官軍悉濟矣,遂以兒女及麾下宵遁。遲明,不見濟者,遂入城具舟楫,使襄城王驅其眾以奔晉陵。宵諜曰:「王走矣。」於是江北之軍齊進,募敢死士趙侃、庫狄岫、趙連城等共二十人,先鋒游弈於新豐,皆因醉而寐。璘聞官軍之至,乃使襄城王、高仙琦逆擊之。驛騎奔告,侃等介馬而出,襄城王已隨而至,銑等奔救,張左右翼擊之,射中襄城王首,ワ鰣x遂敗。高仙琦等四騎與璘南奔,至鄱陽郡,司馬陶備閉城拒之。璘怒,命焚其城。至余干,及大庾嶺,將南投嶺外,為江西採訪使皇甫侁下防禦兵所擒,因中矢而薨。子ワ鷁布偉癟L所害。肅宗以璘愛弟,隱而不言。   壽王瑁,玄宗第十八子也,初名清。初,瑁母武惠妃,開元元年見幸,寵傾後宮,頻產夏悼王、懷哀王、上仙公主,皆端麗,襁褓不育。及瑁之初生,讓帝妃元氏請瑁在於邸中收養,妃自乳之,名為己子。十餘年在寧邸,故封建之事晚於諸王。宮中常呼為十八郎。十三年三月,封為壽王,始入宮中。十五年,遙領益州大都督、劍南節度大使。二十三年,加開府儀同三司,改名瑁。二十五年,惠妃薨,葬以後禮。二十九年,讓帝薨,瑁請制服,以報乳養之恩,玄宗從之。瑁,天寶中有子封為王者二人:懷為濟陽郡王,偡為廣陽郡王、鴻臚卿同正員。   唐法,親王食封八百戶,有至一千戶;公主三百戶,長公主加三百戶,有至六百戶。高宗朝以沛、英、豫王、太平公主武後所生,食逾於制。垂拱中,太平至一千二百戶。聖歷初,皇嗣封為相王,食封與太平同三千戶。長安中,壽春王兄弟五人,並賜實封三百戶。神龍初,相府與太平同至五千戶,衛王三千戶,溫王二千戶,成王七百戶。壽春王加四百戶,通前七百戶;嗣雍、衡陽、臨淄、巴陵、中山各加二百戶,通前五百戶。安樂初封二千戶,長寧一千五百戶,宣城、宜城、宣安各一千戶,相王女為縣主者各三百戶。衛王尋升儲位,相府增至七千戶,太平至五千戶,安樂三千戶,長寧二千五百戶,宣城已下各二千戶。相府、太平、長寧、安樂皆以七千為限,雖水旱亦不破損免,以正租庸充數。唐隆元年,遺制以嗣雍王守禮、壽春王成器封為親王,各賜實封一千戶。開元之後,朝恩睦親,以寧府最長,封至五千五百戶;岐、薛愛弟著勳,五千戶;申府以外家微,至四千戶;邠府以外枝,至一千八百戶。皇妹為公主者,食封一千戶,中宗女亦同。其後,皇子封王者賜封二千戶,皇女為公主者賜封五百戶。咸宜賜湯沐,以母惠妃封至一千戶,諸皇女為公主者,例加至一千戶。其封自開元已來,皆約以三千為限。   延王玢,玄宗第二十子也,初名洄。玢母即尚書右丞柳范孫也,最為名家,玄宗深重之。玢亦仁愛,有學問。開元十三年,封為延王。十五年,遙領安西大都護、磧西節度大使。二十三年七月,加開府儀同三司,余如故,改名玢。天寶十五載,玄宗幸蜀,玢男女三十六人,不忍棄於道路,數日不及行在所,玄宗怒之;賴漢中王瑀抗疏救之,聽歸於靈武。興元元年薨。天寶末,封子倬彭城郡王、秘書監同正員,ワ等頁妍p王、殿中監同正員。   盛王琦,玄宗第二十一子也。壽王母弟,初名沐。十三年三月,封為盛王。十五年,領揚州大都督。二十年,加開府儀同三司,余如故,改名琦。天寶十五年六月,玄宗幸蜀,在路除琦為廣陵大都督,仍領江南東路及淮南河南等路節度支度採訪等使,以前江陵大都督府長史劉匯為之副,以廣陵長史李成式為副大使、兼御史中丞。琦竟不行。廣德二年四月薨,贈太傅。天寶末有子封王者二人:償真定郡王、太常卿同正員,佩封武都郡王、殿中監同正員。   濟王環,玄宗第二十二子也,初名溢。開元十三年三月,封濟王。二十三年七月,授開府儀同三司,其月改名環。天寶末有子封為王者二人,傃為永嘉郡王、衛尉卿同正員,俛為平樂郡王、光祿卿同正員。   信王□,玄宗第二十三子也,初名沔。開元十三年三月,封為信王。二十三年七月,授開府儀同三司,仍改名□。   天寶末有子封為王者二人:ルV為新安郡王、太常卿同正員,倜為晉陵郡王、光祿卿同正員。   義王玭,玄宗第二十四子也,初名漼。開元十三年三月,封為義王。二十三年七月,授開府儀同三司,仍改名玭。天寶末有子封為王者二人:儀為舞陽郡王、太僕卿同正員,僇為高密郡王、宗正卿同正員。   陳王珪,玄宗第二十五子也,初名渙。開元二十三年七月,封為陳王。二十四年三月改名珪。天寶末男女二十一人,封為王者二人:佗為臨淮郡王、太常卿同正員,佼為安陽王、殿中監同正員。   豐王珙,玄宗第二十六子也,初名澄。開元二十三年七月,封為豐王。二十四年二月改名珙。天寶十五年六月,玄宗幸蜀,至扶風郡,授珙武威郡都督,仍領河西隴右安西北庭等路節度支度採訪使;以隴右太守鄧景山為之副,兼武威長史、御史中丞,充都副大使。珙竟不行。   廣德元年十月,吐蕃凌逼上都,上將幸陝州,自苑中而出,騎從半渡滻水。將軍王懷忠遂閉苑門,橫截五百餘騎,擁十宅諸王西投吐蕃。至城西,適遇元帥郭子儀,懷忠謂子儀曰:「主上東遷,社稷無主,萬國顒顒,何所瞻仰!今僕奉諸王等西奔,以副天下之望。令公身為元帥,廢置在手,何不行冊立之事乎?」子儀未及對,珙遂越次而言曰:「令公作何語,何不言也?」行軍司馬王延昌責之曰:「主上雖蒙塵於外,聖德欽明,王身為籓翰,何乃發狂悖之詞也?延昌當奏聞於上。」子儀又數讓之,命軍士領之盡赴行在。潼關謁見,上不之責,珙歸幕次,詞又不順。群臣恐遂為亂,請除之,遂賜死。天寶中有子二人為王:佻齊安郡王、宗正卿同正員,胄宜春郡王、鴻臚卿同正員。   恆王瑱,玄宗第二十七子也,初名潓。開元二十三年七月,封為恆王。性好道,常服道士衣。授右衛大將軍,加開府儀同三司。二十四年二月改名瑱。天寶十五載,從幸巴蜀,不復衣道士衣矣。   涼王璿,玄宗第二十九子也,初名漎。母武賢儀,則天時高平王重規女也,開元中入宮中,號為「小武妃」。二十三年七月,封為涼王。二十四年二月,改名璿。   初,貞觀中,高宗為晉王,以文德皇后最少子,後崩後累年,太宗憐之,不令出閣,至立為太子。高宗朝,睿宗為豫王,雖成長,亦以則天最小子,不令出閣。及至聖歷初,封為相王,始出閣。中宗時,以譙王重福失愛,出遷外籓,衛王重俊為太子,入與成王千里等起兵,將誅韋後,故溫王重茂雖年十六七,竟亦居中。先天之後,皇子幼則居內,東封年,以漸成長,乃於安國寺東附苑城同為大宅,分院居,為十王宅。令中官押之,於夾城中起居,每日家令進膳。又引詞學工書之人入教,謂之侍讀。十王,謂慶、忠、棣、鄂、榮、光、儀、穎、永、延、濟,蓋舉全數。其後,盛、儀、壽、陳、豐、恆、涼六王又就封,入內宅。二十五年,鄂、光得罪,忠繼大統,天寶中,慶、棣又歿,唯榮、儀等十四王居院,而府幕列於外坊,時通名起居而已。外諸孫成長,又於十宅外置百孫院。每歲幸華清宮,宮側亦有十王院、百孫院。宮人每院四百,百孫院三四十人。又於宮中置維城庫,諸王月俸物,約之而給用。諸孫納妃嫁女,亦就十宅中。太子不居於東宮,但居於乘輿所幸之別院。太子亦分院而居,婚嫁則同親王、公主,在於崇仁之禮院。   天寶十五載六月,玄宗幸蜀,儀王已下十三王從。至漢中郡,遣永王璘出鎮荊州。至德二年十月,從還京。廣德元年十二月五日,上都失守,有儀、穎、壽、延、盛、濟、信、義、陳、恆、涼十一王扈從,幸陝州。十二月,從還上都。璿之子,天寶中封為王者一人:仂,瀘陽郡王、殿中監同正員。   汴哀王璥,玄宗第三十子也,初名滔。開元二十五年七月,封為汴王。二十四年二月,改名璥,以其月薨。   史臣曰:前史有云:「母愛者子抱」,太子瑛之廢,有由然矣。琬為元帥,不幸遽薨,豈天啟亂階,何失眾望之速也!永王璘,父在蜀城,兄居靈武,不能立忠孝之節,為社稷之謀,而乃聚兵江上,規為己利,不義不暱,以災其身,《書》所謂「自作孽,不可逭」也。豐王珙因緣厄運,竊有覬覦,不慎樞機,自貽伊咎,悲矣!   贊曰:《螽斯》之詠,樂有子孫。用建籓屏,以崇本根。讒勝瑛廢,恩移至尊。盜熾琬卒,情乖萬民。口禍豐珙,自災永璘。惜乎二胤,不如仁人。   列傳第五十八   ○韋見素 子諤 益 益子顗   崔圓 崔渙 子縱   杜鴻漸   韋見素,字會微,京兆萬年人。父湊,開元中太原尹。見素學科登第。景龍中,解褐相王府參軍,歷衛佐、河南府倉曹。丁父憂,服闋,起為大理寺丞,襲爵彭城郡公。坐事出為坊州司馬。入為庫部員外郎,加朝散大夫,歷右司兵部二員外,左司兵部二郎中,遷諫議大夫。天寶五年,充江西、山南、黔中、嶺南等黜陟使,觀省風俗,彈糾長吏,所至肅然。使還,拜給事中,駁正繩違,頗振台閣舊典。尋檢校尚書工部侍郎,改右丞。九載,遷吏部侍郎,加銀青光祿大夫。見素仁恕長者,意不忤物,及典選累年,銓敘平允,人士稱之。時右相楊國忠用事,左相陳希烈畏其權寵,凡事唯諾,無敢發明,玄宗頗知之,聖情不悅。天寶十三年秋,霖雨六十餘日,京師廬舍垣墉頹毀殆盡,凡一十九坊汙潦。天子以宰輔或未稱職,見此咎徵,命楊國忠精求端士,時兵部侍郎吉溫方承寵遇,上意用之。國忠以溫祿山賓佐,懼其威權,奏寢其事。國忠訪於中書舍人竇華、宋昱等,華、昱言見素方雅,柔而易制。上亦以經事相王府,有舊恩,可之。其年八月,拜武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集賢院學士,知門下省事,代陳希烈。見素既為國忠引用,心德之。時祿山與國忠爭寵,兩相猜嫌,見素亦無所是非,署字而已,遂至凶胡犯順,不措一言。   十五年六月,哥舒翰兵敗桃林,潼關不守。是月,玄宗蒼黃出幸,莫知所詣。楊國忠以身領劍南旄鉞,請幸成都。見素與國忠、御史大夫魏方進遇上於延秋門,便扈從之咸陽。翌日,次馬嵬驛,軍士不得食,流言不遜。龍武將軍陳玄禮懼其亂,乃與飛龍馬家李護國謀於皇太子,請誅國忠,以慰士心。是日,玄禮等禁軍圍行宮,盡誅楊氏。見素遁走,為亂兵所傷,眾呼曰:「勿傷韋相!」識者救之,獲免。上聞之,令壽王瑁宣慰,賜藥傅瘡。魏方進為亂兵所殺。是日,朝士獨見素一人。是夜宿馬嵬,上命見素子京兆府司錄參軍諤為御史中丞,充置頓使。凌晨將發,六軍將士曰:「國忠反叛,不可更往蜀川,請之河、隴。」或言靈武、太原,或雲還京,議者不一。上意在劍南,慮違士心,無所言。諤曰:「還京須有捍賊之備。今兵馬數少,恐非萬全,不如且至扶風,徐圖去就。」上詢於眾,眾以為然,乃令皇太子後殿。   上至扶風郡,從駕諸軍各圖去就,頗出醜言。陳玄禮不能制,上聞之憂懼。會益州貢春彩十萬疋,乃以其綱使濛陽尉劉景溫為監察御史,其彩悉陳於廷,召六軍將士等入,上謂之曰:「卿等皆國之功臣,勳勞素著,朕之優賞,常亦不輕。逆胡負恩,事須迴避,甚知卿等不得別父母妻子,朕亦不及辭九廟。」言發涕流。又曰:「朕今須幸蜀,蜀路險狹,人若多往,恐難祗供。今有此彩,卿等即宜分取,各自圖去就。朕自有子弟、中官等相隨,便與卿等訣別。」眾鹹俯伏號泣,曰:「死生從陛下。」上良久曰:「去住聽卿自便。」自是醜言方息。七月,至巴西郡,以見素兼左相、武部尚書。數日,至蜀郡,加金紫光祿大夫,進封豳國公,與一子五品官。   是月,皇太子即位於靈武,道路艱澀,音驛未通。八月,肅宗使至,始知靈武即位。尋命見素與宰臣房琯繼傳國寶玉冊奉使靈武,宣傳詔命,便行冊禮。將行,上皇謂見素等曰:「皇帝自幼仁孝,與諸子有異,朕豈不知。往十三年,已有傳位之意,屬其歲水旱,左右勸朕且俟豐年。爾來便屬祿山構逆,方隅震擾,未遂此心。昨發馬嵬,亦有處分。今皇帝受命,朕心頓如釋負。勞卿等遠去,勉輔佐之。多難興王,自古皆有,卿等乃心王室,以宗社為念,早定中原,吾之望也。」見素等悲泣不自勝。仍以見素子諤及中書舍人賈至充冊禮使判官。時肅宗已回幸順化郡。九月,見素等至,冊禮畢,從幸彭原郡。肅宗在東宮,素聞房琯名重,故虛懷以待;以見素常附國忠,禮遇稍薄。明年,至鳳翔。三月,除左僕射,罷知政事,以憲部尚書致仕。苗晉卿代為左相。   初,肅宗在鳳翔,喪亂之後,綱紀未立,兵吏三銓,簿籍煨燼,南曹選人,文符悉多偽濫。上以凶丑未滅,且示招懷,據到注擬,一無檢括。見素曰:「臣典選歲久,周知此弊。今寰區未復,員闕不多。若總無條綱,恐難持久。」上然之,未暇釐革。及還京,選人數千,補授無所,喧訴於朝,由是行見素之言。及房琯以敗軍左降,崔圓、崔渙等皆罷知政事,上皇所命宰臣,無知政事者。五月,遷見素太子太師。十一月,肅宗自右輔還京,詔見素入蜀奉迎太上皇。十二月,上皇至京師,肅宗御樓大赦。見素以奉上皇幸蜀功,加開府儀同三司,食實封三百戶。上元中,以足疾上表請致仕,許之。寶應元年十二月卒,年七十六,贈司空,謚曰忠貞,喪事官給。子倜、諤、益、丱。倜、諤皆位至給事中,益終刑部員外郎,丱終秘書丞。倜子頌。   益子顗,字周人,生一歲而孤,事姊稱為恭孝。性嗜學,尤精陰陽、象緯、經略、風俗之書。善持論,有清譽。少以門廕補千牛備身,自鄠縣尉判入等,授萬年尉,歷御史、補闕、尚書郎,累遷給事中、尚書左丞、戶部侍郎、中丞、吏部侍郎。其在諫垣,與李約、李正辭迭申裨諷,頗回大政。宰相裴□、李絳、崔群輩多與友善,而後進之有浮名者,亦游其門,以是稱有時望。及李逢吉殲朋黨以專政柄,而顗附麗之跡尤密,頗為時人所譏。然處身儉約,有足多者。著《易蘊解》,推演潛亢終始之義,甚有奧旨。寶歷元年七月卒,贈禮部尚書。   崔圓,清河東武城人也。後魏左僕射亮之後。父景晊,官至大理評事。圓少孤貧,志尚閎博,好讀兵書,有經濟宇宙之心。開元中,詔搜訪遺逸,圓以鈐謀射策甲科,授執戟。自負文藝,獲武職,頗不得意。蕭炅為京兆尹,薦為會昌丞,累遷司勳員外郎。宰臣楊國忠遙制劍南節度使,引圓佐理,乃奏授尚書郎,兼蜀郡大都督府左司馬,知節度留後。天寶末,玄宗幸蜀郡,特遷蜀郡大都督府長史、劍南節度。圓素懷功名,初聞國難,潛使人探國忠深旨,知有行幸之計,乃增修城池,建置館宇,儲備什器。及乘輿至,殿宇牙帳鹹如宿設,玄宗甚嗟賞之,即日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劍南節度,余如故。   肅宗即位,玄宗命圓同房琯、韋見素並赴肅宗行在所,玄宗親制遺愛碑於蜀以寵之。從肅宗還京,以功拜中書令,封趙國公,賜實封五百戶。明年,罷知政事,遷太子少師,留守東都。會官軍不利於相州,軍回過洛陽,所在剽掠。圓棄城南奔襄陽,詔削除階封。尋起為濟王傅。李光弼用為懷州刺史,除太子詹事,改汾州刺史,皆以理行稱。拜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觀察使,加檢校右僕射、兼御史大夫,轉檢校左僕射知省事。大歷三年六月薨,年六十四,輟朝三日,贈太子太師,謚曰昭襄。   崔渙,祖玄暐,神龍功臣,封博陵郡王。父璩,文學知名,位至禮部侍郎。渙少以士行聞,博綜經籍,尤善談論,累遷尚書司門員外郎。天寶末,楊國忠出不附己者,渙出為劍州刺史。天寶十五載七月,玄宗幸蜀,渙迎謁於路,抗詞忠懇,皆究理體,玄宗嘉之,以為得渙晚。宰臣房琯又薦之,即日拜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扈從成都府。   肅宗靈武即位。八月,與左相韋見素、同平章事房琯、崔圓同繼冊赴行在。時未復京師,舉選路絕,詔渙充江淮宣諭選補使,以收遺逸。惑於聽受,為下吏所鬻,濫進者非一,以不稱職聞。乃罷知政事,除左散騎常侍,兼餘杭太守、江東採訪防禦使。旋授正議大夫、太子賓客。乾元三年正月,轉大理卿。再遷吏部侍郎、檢校工部尚書、集賢院待詔。性尚簡澹,不交世務,頗為時望所歸。遷御史大夫,加稅地青苗錢物使。時以此錢充給京百官料,渙為屬吏希中,以下估為使料,上估為百官料。其時為皇城副留守張清發之,詔下有司訊鞫,渙無詞以對,坐是貶道州刺史。大歷三年十二月壬寅,以疾終。   子縱,初以廕補協律郎,三遷為監察御史。詔擇令長於台省,除藍田令,寬明勤干,德化大行,縣人為之立碑頌德。轉京兆府司錄,累遷金部員外郎。以父貶道州刺史,棄官就養。丁父憂,終制,六遷大理卿、兼御史中丞、汴西水陸運兩稅鹽鐵等使。田悅連敗,走魏州,嬰城自守,諸道兵圍之,屢乏食,詔縱兼魏州四節度糧料使,軍儲稍給。德宗幸奉天,四方握兵,未有至者。縱先知之,潛告李懷光勸令奔命,懷光從之。縱乃悉斂軍財與懷光俱來,調給具備。懷光兵士久戰河外,及次河中,將遷延。縱之貨幣先已渡河,縱謂眾曰:「若濟,悉以分賜。」眾利之,乃西。至奉天,加右庶子,充使。無幾,拜京兆尹、兼御史大夫。數奏懷光剛愎反覆,宜陰備之。及行幸梁州,左右或短之曰:「縱素善懷光,今不來矣。」上曰:「他人不知縱,吾可保其心。」不數日,縱至,拜御史大夫。嘗議其大體,不親細事,獄訴儀制,皆付之僚吏。   貞元元年,親祠南郊,為大禮使。屬兵旱之後,賦入尚少,縱裁定文物,儉而中禮。無何,萬年丞源邃為京兆尹李齊運所抑捽至死,縱劾奏不行。數月,除吏部侍郎,尋檢校禮部尚書、東畿唐汝鄧都觀察使、河南尹。是時兵革甫定,民耗六七,縱悉心求瘼,為理簡易。先是,戍邊之師由洛陽者,儲餼取辦於編戶。縱始官備,不征於人,令五家相保,俾自佔告發斂,以絕胥吏之私。又引伊、洛水以通里閈,都中灌溉濟不逮為十一二,人甚安之。征拜太常卿。貞元七年六月卒官,年六十二,謚曰忠,贈吏部尚書。   縱孝悌,修飭自立,以父為元載排抑,居退十餘年,左宦外府,訖載得罪,不求聞達。初,渙有寵妾鄭氏,縱以母事之。鄭氏性剛戾,待縱不以理,雖為大僚,每加笞詬。縱率妻子候顏,敬順不懈,時以為難。   杜鴻漸,故相暹之族子。祖慎行,益州長史。父鵬舉,官至王友。鴻漸敏悟好學,舉進士,解褐王府參軍。天寶末,累遷大理司直,朔方留後、支度副使。   肅宗北幸,至平涼,未知所適。鴻漸與六城水運使魏少游、節度判官崔漪、支度判官盧簡金、關內鹽池判官李涵謀曰:「今胡羯亂常,二京陷沒,主上南幸於巴蜀,皇太子理兵於平涼。然平涼散地,非聚兵之處,必欲制勝,非朔方不可。若奉殿下,旬日之間,西收河、隴,回紇方強,與國通好,北征勁騎,南集諸城,大兵一舉,可復二京。雪社稷之恥,上報明主,下安蒼生,亦臣子之用心,國家之大計也。」鴻漸即日草箋具陳兵馬招集之勢,錄軍資、器械、倉儲、庫物之數,令李涵繼赴平涼,肅宗大悅。鴻漸知肅宗發平涼,於北界白草頓迎謁,因勞諸使及兵士,進言曰:「朔方天下勁兵,靈州用武之處。今回紇請和,吐蕃內附,天下郡邑,人皆堅守,以待制命。其中雖為賊所據,亦望不日收復,殿下整理軍戎,長驅一舉,則逆胡不足滅也。」肅宗然之。及至靈武,鴻漸與裴冕等勸即皇帝位,以歸中外之望,五上表,乃從。鴻漸素習帝王陳布之儀,君臣朝見之禮,遂采摭舊儀,綿蕝其事。城南設壇壝,先一日具儀注草奏。肅宗曰:「聖君在遠,寇逆未平,宜罷壇場。」余可其奏。肅宗即位,授兵部郎中,知中書舍人事,尋轉武部侍郎。至德二年,兼御史大夫,為河西節度使、涼州都督。兩京平,遷荊州大都督府長史、荊南節度使。   襄州大將康楚元、張嘉延盜所管兵,據襄州城叛,刺史王政遁走。嘉延南襲荊州,鴻漸聞之,棄城而遁。澧、朗、硤、歸等州聞鴻漸出奔,皆惶駭,潛竄山谷。歲余,征拜尚書右丞、吏部侍郎、太常卿,充禮儀使。二聖晏駕,鴻漸監護儀制,山陵畢,加光祿大夫,封衛國公。廣德二年,代宗將享郊廟,拜鴻漸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尋轉中書侍郎。   永泰元年十月,劍南西川兵馬使崔旰殺節度使郭英乂,據成都,自稱留後。邛州衙將柏貞節、瀘州衙將楊子琳、劍州衙將李昌□等興兵討旰,西蜀大亂。明年二月,命鴻漸以宰相兼充山、劍副元帥、劍南西川節度使,以平蜀亂。鴻漸心無遠圖,志氣怯懦,又酷好浮圖道,不喜軍戎。既至成都,懼旰雄武,不復問罪,乃以劍南節製表讓於旰。時西戎寇邊,關中多事,鴻漸孤軍陷險,兵威不振,代宗不獲已,從之。仍以旰為劍南西川行軍司馬,柏貞節為邛州刺史,楊子琳為瀘州刺史,各罷兵。尋請入覲,仍表崔旰為西川兵馬留後。大歷二年,詔以旰為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使,召鴻漸還京。鴻漸仍率旰同入覲,代宗嘉之。後知政事,轉門下侍郎,讓山南副元帥。三年八月,代王縉為東都留守,充河南、淮西、山南東道副元帥,平章事如故。以疾上表乞骸骨,從之,竟不之任。四年十一月卒,贈太尉,謚曰文憲。輟朝三日,賜物五百疋,粟五百石。   鴻漸晚年樂於退靜,私第在長興裡,館宇華靡,賓僚宴集。鴻漸悠然賦詩曰:「常願追禪理,安能挹化源。」朝士多屬和之。及休致後病,令僧剃頂發,及卒,遺命其子依胡法塔葬,不為封樹,冀類緇流,物議哂之。   史臣曰:祿山狂悖已顯,玄宗寵任無疑,見素知國危,陳廟算,直言極諫,而君不從,獨正犯難,而人不咎,出生入死,善始令終者鮮矣。時論以見素取容於國忠,無言匡大政。且國忠恃內戚,弄重權,沮林甫奸豪,取其大位,若見素之孤直,豈許取容?蓋禍胎已成,政柄久紊,見素入相餘年,言不從而難作,雖有周、孔之才,其能匡救者乎?諤才辯,顗儉約,雅符積善之慶矣。圓守文之士,非禦侮之才。渙才兼行聞,命與時會。發言上沃主意,遽致顯榮;當官屢為吏欺,終及竄逐。所謂可與適道,未可與權。縱忠於國,能於官,孝於家,三者備矣,孰能繼之?鴻漸有衛社之功,非干城之責,時以任崔旰為非,則不然矣。且旰南拒貞節,北敗獻誠,宜以懷來,未可力制,終致歸國,豈非臧謀?向討之,即為劇賊矣。然事佛徼福,朋勢取容,非君子之道焉。   贊曰:玄宗失德,祿山肆逆。見素竭節,諸公協力。   列傳第五十九   ○馮盎 阿史那社爾 子道真 叔祖蘇尼失 蘇尼失子忠附   契苾何力黑齒常之 李多祚 李嗣業 白孝德   馮盎,高州良德人也。累代為本部大首領。盎少有武略,隋開皇中為宋康令。仁壽初,潮、成等五州獠叛,盎馳至京,請討之。文帝敕左僕射楊素與盎論賊形勢,素曰:「不意蠻夷中有此人,大可奇也。」即令盎發江、嶺兵擊之。賊平,授金紫光祿大夫,仍除漢陽太守。   武德三年,廣、新二州賊帥高法澄、洗寶徹等並受林士弘節度,殺害隋官吏,盎率兵擊破之。既而寶徹兄子智臣又聚兵於新州,自為渠帥,盎趨往擊之。兵交,盎卻兜鍪大呼曰:「爾等頗識我否?」賊多棄戈肉袒而拜,其徒遂潰,擒寶徹、智臣等,嶺外遂定。或有說盎曰:「自隋季崩離,海內騷動。今唐雖應運,而風教未浹,南越一隅,未有所定。公克平五嶺二十餘州,豈與趙佗九郡相比?今請上南越王之號。」盎曰:「吾居南越,於茲五代,本州牧伯,唯我一門,子女玉帛,吾之有也。人生富貴,如我殆難,常恐弗克負荷,以墜先業。本州衣錦便足,余復何求?越王之號,非所聞也。」   四年,盎以南越之眾降,高祖以其地為羅、春、白、崖、儋、林等八州,仍授盎上柱國、高羅總管,封吳國公,尋改封越國公。拜其子智戴為春州刺史,智或東合州刺史,徙封盎耿國公。貞觀五年,盎來朝,太宗宴賜甚厚。俄而羅竇諸洞獠叛,詔令盎率部落二萬為諸軍先鋒。時有賊數萬屯據險要,不可攻逼。盎持弩語左右曰:「盡吾此箭,可知勝負。」連發七矢,而中七人,賊退走,因縱兵乘之,斬首千餘級。太宗令智戴還慰省之,自後賞賜不可勝數。盎奴婢萬餘人,所居地方二千里,勤於簿領,詰擿奸狀,甚得其情。二十年卒。贈左騎衛大將軍、荊州都督。   阿史那社爾,突厥處羅可汗子也。年十一,以智勇稱於本蕃,拜為拓設,建牙於磧北,與欲谷設分統鐵勒、紇骨、同羅等諸部。在位十年,無所課斂。諸首領或鄙其不能富貴,社爾曰:「部落既豐,於我便足。」諸首領鹹畏而愛之。   武德九年,延陀、回紇等諸部皆叛,攻破欲谷設,社爾擊之,復為延陀所敗。貞觀二年,遂率其餘眾保於西偏,依可汗浮圖。後遇頡利滅,而西蕃葉護又死,奚利邲咄陸可汗兄弟爭國,社爾揚言降之,引兵西上,因襲破古蕃,半有其國,得眾十餘萬,自稱都布可汗。謂其諸部曰:「首為背叛破我國者,延陀之罪也。今我據有西方,大得兵馬,不平延陀而取安樂,是忘先可汗,為不孝也。若天令不捷,死亦無恨。」其酋長鹹諫曰:「今新得西方,須留鎮壓。若即棄去,遠擊延陀,只恐葉護子孫必來復國。」社爾不從,親率五萬餘騎討延陀於磧北,連兵百餘日。遇我行人劉善因立同娥設為咥利始可汗,社爾部兵又苦久役,多委之逃。延陀因縱擊敗之,復保高昌國。其舊兵在者才萬餘人,又與西蕃結隙。   九年,率眾內屬,拜左騎衛大將軍。歲余,令尚衡陽長公主,授駙馬都尉,典屯兵於苑內。十四年,授行軍總管,以平高昌。諸人鹹即受賞,社爾以未奉詔旨,秋毫無所取。及降別敕,然後受之。及所取,唯老弱故弊而已。軍還,太宗美其廉慎,以高昌所得寶刀並雜彩千段賜之,仍令檢校北門左屯營,封畢國公。十九年,從太宗征遼,至駐蹕陣,頻遭流矢,拔而又進。其所部兵士,人百其勇,盡獲殊勳。師旋,兼授鴻臚卿。二十一年,為昆丘道行軍大總管,征龜茲。明年,軍次西突厥,擊處密,大破之,餘眾悉降。又下龜茲大撥換城,虜龜茲王白訶黎布失畢及大臣那利等百餘人而還。屬太宗崩,請以身殉葬,高宗遣使喻以先旨,不許。遷右衛大將軍。永徽四年,加位鎮軍大將軍。六年卒,贈輔國大將軍、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起塚以象蔥山,仍為立碑,謚曰元。子道真,位至左屯衛大將軍。   貞觀初,阿史那蘇尼失者,啟民可汗之母弟,社{人小}叔祖也。其父始畢可汗以為沙缽羅設,督部落五萬家,牙直靈州之西北,驍雄有恩惠,甚得種落之心。及頡利政亂,而蘇尼失所部獨不攜離。突利之來奔也,頡利乃立蘇尼失為小可汗。及頡利為李靖所破,獨騎而投之,蘇尼失遂舉其眾歸國,因令子忠擒頡利以獻。太宗賞賜優厚。拜北寧州都督、右衛大將軍,封懷德郡王。貞觀八年卒。   忠以擒頡利功,拜左屯衛將軍,妻以宗女定襄縣主,賜名為忠,單稱史氏。貞觀九年,遷右衛大將軍。永徽初,封薛國公,累遷右驍衛大將軍。所歷皆以清謹見稱,時人比之金日磾。上元初卒,贈鎮軍大將軍,陪葬昭陵。   子暕,襲封薛國公,垂拱中,歷位司僕卿。   契苾何力,其先鐵勒別部之酋長也。父葛,隋大業中繼為莫賀咄特勒,以地逼吐谷渾,所居隘狹,又多瘴癘,遂入龜茲,居於熱海之上。特勤死,何力時年九歲。降號大俟利發。至貞觀六年,隨其母率眾千餘家詣沙州,奉表內附,太宗置其部落於甘、涼二州。何力至京,授左領軍將軍。   七年,與涼州都督李大亮、將軍薛萬均同征吐谷渾。軍次赤水川,萬均率騎先行,為賊所攻,兄弟皆中槍墮馬,徒步而鬥,兵士死者十六七。何力聞之,將數百騎馳往,突圍而前,縱橫奮擊,賊兵披靡,萬均兄弟由是獲免。時吐谷渾主在突淪川,何力復欲襲之,萬均懲其前敗,固言不可。何力曰:「賊非有城郭,逐水草以為生,若不襲其不虞,便恐鳥驚魚散,一失機會,安可傾其巢穴耶!」乃自選驍兵千餘騎,直入突淪川,襲破吐谷渾牙帳,斬首數千級,獲駝馬牛羊二十餘萬頭,渾主脫身以免,俘其妻子而還。有詔勞於大斗拔谷。萬均乃排毀何力,自稱己功。何力不勝憤怒,拔刀而起,欲殺萬均,諸將勸止之。太宗聞而責問其故,何力言萬均敗恧之事,太宗怒,將解其官回授,何力固讓曰:「以臣之故而解萬均,恐諸蕃聞之,以為陛下厚蕃輕漢,轉相誣告,馳競必多。又夷狄無知,或謂漢臣皆如此輩,固非安寧之術也。」太宗乃止。尋令北門宿衛,檢校屯營事,敕尚臨洮縣主。   十四年,為蔥山道副大總管,討平高昌。時何力母姑臧夫人、母弟賀蘭州都督沙門並在涼府。十六年,詔許何力觀省其母,兼撫巡部落。時薛延陀強盛,契苾部落皆願從之。何力至,聞而大驚曰:「主上於汝有厚恩,任我又重,何忍而圖叛逆!」諸首領皆曰:「可敦及都督已去,何故不行?」何力曰:「我弟沙門孝而能養,我以身許國,終不能去也。」於是眾共執何力至延陀所,置於可汗牙前。何力箕踞而坐,拔佩刀東向大呼曰:「豈有大唐烈士,受辱蕃庭,天地日月,願知我心!」又割左耳以明志不奪也。可汗怒,欲殺之,為其妻所抑而止。初,太宗聞何力之延陀,明非其本意。或曰:「人心各樂其土,何力今入延陀,猶魚之得水也。」太宗曰:「不然,此人心如鐵石,必不背我。」會有使自延陀至,具言其狀,太守泣謂群臣曰:「契苾何力竟如何?」遽遣兵部侍郎崔敦禮持節入延陀,許降公主,求何力。由是還,拜右驍衛大將軍。太宗既許公主於延陀,行有日矣,何力抗表固言不可。太宗曰:「吾聞天子無戲言,既已許之,安可廢?」何力曰:「然。臣本請延緩其事,不謂總停。臣聞六禮之內,婿合親迎,宜告延陀親來迎婦,縱不敢至京邑,即當使詣靈州。畏漢必不敢來,論親未可有成日。既憂悶,臣又攜離,不盈一年,自相猜忌。延陀志性狠戾,若死,必兩子相爭,坐而制之,必然之理。」太宗從之。延陀恐有詐,竟不至靈州。自後常悒悒不得志,一年而死,兩子果爭權,各立為主。   太宗征遼東,以何力為前軍總管,軍次白崖城,為賊所圍,被矛中腰,瘡重疾甚,太宗自為傅藥。及拔賊城,敕求傷之者高突勃,付何力自殺之。何力奏言:「犬馬猶為其主,況於人乎?彼為其主,況致命冒白刃而刺臣,是其義勇士也。本不相識,豈是冤仇?」遂捨之。二十二年,為昆丘道總管,擊龜茲,獲其王訶梨布失畢及諸首領等。太宗崩,何力欲殺身以殉,高宗諭而止之。   永徽二年,處月、處密叛,以何力為弓月道大總管,討平之,擒其渠帥處密時健俟斤、合支賀等以歸。顯慶二年,遷左驍衛大將軍,累封郕國公,兼檢校鴻臚卿。龍朔元年,又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九月,次於鴨綠水,其地即高麗之險阻,莫離支男生以精兵數萬守之,眾莫能濟。何力始至,會層冰大合,趣即渡兵,鼓噪而進,賊遂大潰,追奔數十里,斬首三萬級,餘眾盡降,男生僅以身免。會有詔班師,乃還。其年,九姓叛,以何力為鐵勒道安撫大使。乃簡精騎五百馳入九姓中,賊大驚,何力乃謂曰:「國家知汝被詿誤,遂有翻動,使我捨汝等過,皆可自新。罪在酋渠,得之則已。」諸姓大喜,共擒偽葉護及設、特勤等同惡二百餘人以歸,何力數其罪而誅之。乾封元年,又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兼安撫大使。高麗有眾十五萬,屯於遼水,又引靺鞨數萬據南蘇城。何力奮擊,皆大破之。斬首萬餘級,乘勝而進,凡拔七城。乃回軍會英國公李勣於鴨綠水,共攻辱夷、大行二城,破之。勣頓軍於鴨綠柵,何力引蕃漢兵五十萬先臨平壤。勣仍繼至,共拔平壤城,執男建,虜其王還。授鎮軍大將軍,行左衛大將軍,徙封涼國公,仍檢校右羽林軍。儀鳳二年卒,贈輔國大將軍、并州都督,陪葬昭陵,謚曰烈。   有三子:明、光、貞。明,左鷹揚衛大將軍,兼賀蘭都督,襲爵涼國公。光,則天時右豹韜衛將軍,為酷吏所殺。貞,司膳少卿。   黑齒常之,百濟西部人。長七尺餘,驍勇有謀略。初在本蕃,仕為達率兼郡將,猶中國之刺史也。顯慶五年,蘇定方討平百濟,常之率所部隨例送降款。時定方縶左王及太子隆等,仍縱兵劫掠,丁壯者多被戮。常之恐懼,遂與左右十餘人遁歸本部,鳩集亡逸,共保任存山,築柵以自固,旬日而歸附者三萬餘人。定方遣兵攻之,常之領敢死之士拒戰,官軍敗績,遂復本國二百餘城,定方不能討而還。龍朔三年,高宗遣使招諭之,常之盡率其眾降。累轉左領軍員外將軍。   儀鳳中,吐蕃犯邊,常之從李敬玄擊之。劉審禮之沒賊,敬玄欲抽軍,卻阻泥溝,而計無所出。常之夜率敢死之兵五百人進掩賊營,吐蕃首領跋地設棄軍宵遁,敬玄因此得還。高宗歎其才略,擢授左武衛將軍,兼檢校左羽林軍,賜金五百兩、絹五百匹,仍充河源軍副使。時吐蕃贊婆及素和貴等賊徒三萬餘屯於良非川。常之率精騎三千夜襲賊營,殺獲二千級,獲羊馬數萬,贊婆等單騎而遁。擢常之為大使,又賞物四百匹。常之以河源軍正當賊沖,欲加兵鎮守,恐有運轉之費,遂遠置烽戍七十餘所,度開營田五千餘頃,歲收百餘萬石。開耀中,贊婆等屯於青海,常之率精兵一萬騎襲破之,燒其糧貯而還。常之在軍七年,吐蕃深畏憚之,不敢復為邊患。嗣聖元年,遷左武衛大將軍,仍檢校左羽林軍。垂拱二年,突厥犯邊,命常之率兵拒之。躡至兩井,忽逢賊三千餘眾,常之見賊徒爭下馬著甲,遂領二百餘騎,身當先鋒直衝,賊遂棄甲而散。俄頃,賊眾大至。及日將暮,常之令伐木,營中燃火如烽燧,時東南忽有大風起,賊疑有救兵相應,遂狼狽夜遁。以功進封燕國公。三年,突厥入寇朔州,常之又充大總管,以李多祚、王九言為副。追躡至黃花堆,大破之,追奔四十餘里,賊散走磧北。時有中郎將爨寶璧表請窮追餘賊,制常之與寶璧會,遙為聲援。寶璧以為破賊在朝夕,貪功先行,竟不與常之謀議,遂全軍而沒。尋為周興等誣構,雲與右鷹揚將軍趙懷節等謀反系獄,遂自縊而死。   常之嘗有所乘馬為兵士所損,副使牛師獎等請鞭之。常之曰:「豈可以損私馬而決官兵乎!」竟赦之。前後所得賞賜金帛等,皆分給將士;及死,時甚惜之。   李多祚,代為靺鞨酋長。多祚驍勇善射,意氣感激。少以軍功歷位右羽林軍大將軍,前後掌禁兵,北門宿衛二十餘年。   神龍初,張柬之將誅張易之兄弟,引多祚將籌其事,謂曰:「將軍在北門幾年?」曰:「三十年矣。」柬之曰:「將軍擊鐘鼎食,金章紫綬,貴寵當代,位極武臣,豈非大帝之恩乎?」曰:「然。」又曰:「將軍既感大帝殊澤,能有報乎?大帝之子見在東宮,逆豎張易之兄弟擅權,朝夕危逼。宗社之重,於將軍,誠能報恩,正屬今日。」多祚曰:「苟緣王室,惟相公所使,終不顧妻子性命。」因即引天地神祇為要誓,詞氣感動,義形於色。遂與柬之等定謀誅易之兄弟,以功進封遼陽郡王,食實封八百戶,仍拜其子承訓為衛尉少卿。其年,將有事於太廟,特令多祚與安國相王登輦夾侍。監察御史王覿上疏諫曰:「竊惟祔廟之禮,在於尊祖奉先;肅事之儀,豈厭惟親與德。伏見恩敕令安國相王與李多祚參乘,且多祚夷人,有功於國,適可加之寵爵,豈宜逼奉至尊,侍帝弟而連衡,與吾君而共輦?誠恐萬方之人,不允所望。昔文帝引趙談參乘,盎伏車前曰:『臣聞天子所共六尺輿者,皆天下豪英。今漢雖乏人,陛下獨奈何與刀鋸之餘共載!』於是斥而下之。多祚雖無趙談之累,亦非卿相之重,不自循省,無聞固讓,豈國乏良輔,更無其人。史官所書,將示於後。何袁盎之強諫,獨微臣之不及。惟陛下詳擇焉。」上謂覿曰:「多祚雖是夷人,緣其有功,委以心腹,特令侍輦,卿勿復言也。」   節愍太子之殺武三思也,多祚與羽林大將軍李千里等率兵以從。太子令多祚先至玄武樓下,冀上問以殺三思之意,遂按兵不戰。時有宮闈令楊思勖於樓上侍帝,請拒其先鋒。多祚子婿羽林中郎將野呼利為先軍總管,思勖挺刃斬之,兵眾大沮。多祚俄為左右所殺,並殺其二子,籍沒其家。睿宗即位,下制曰:「以忠報國,典冊所稱;感義捐軀,名節斯在。故右羽林大將軍、上柱國、遼陽郡王李多祚,三韓貴種,百戰余雄。席寵禁營,乃心王室,仗茲誠信,翻陷誅夷。賴彼神明,重清奸慝,永言徽烈,深合褒崇。宜追歿後之榮,以復生前之命。可還舊官,仍宥其妻子。」   李嗣業,京兆高陵人也。身長七尺,壯勇絕倫。天寶初,隨募至安西,頻經戰鬥,於時諸軍初用陌刀,鹹推嗣業為能。每為隊頭,所向必陷。節度使馬靈察知其勇健,每出師,令嗣業與焉。累遷至中郎將。   天寶七載,安西都知兵馬使高仙芝奉詔總軍,專征勃律,選嗣業與郎將田珍為左右陌刀將。於時吐蕃聚十萬眾於娑勒城,據山因水,塹斷崖谷,編木為城。仙芝夜引軍渡信圖河,奄至城下。仙芝謂嗣業與田珍曰:「不午時須破此賊。」嗣業引步軍持長刀上,山頭拋櫑蔽空而下,嗣業獨引一旗於絕險處先登,諸將因之齊上。賊不虞漢軍暴至,遂大潰,填溪谷,投水溺死,僅十八九。遂長驅至勃律城擒勃律王、吐蕃公主,斬籐橋,以兵三千人戍。於是拂林、大食諸胡七十二國皆歸國家,款塞朝獻,嗣業之功也。由此拜右威衛將軍。十載,又從平石國,及破九國胡並背叛突騎施,以跳蕩加特進,兼本官。初,仙芝紿石國王約為和好,乃將兵襲破之,殺其老弱,虜其丁壯,取金寶瑟瑟駝馬等,國人號哭,因掠石國王東,獻之於闕下。其子逃難奔走,告於諸胡國。群胡忿之,與大食連謀,將欲攻四鎮。仙芝懼,領兵二萬深入胡地,與大食戰,仙芝大敗。會夜,兩軍解,仙芝眾為大食所殺,存者不過數千。事窘,嗣業白仙芝曰:「將軍深入胡地,後絕救兵。今大食戰勝,諸胡知,必乘勝而併力事漢。若全軍沒,嗣業與將軍俱為賊所虜,則何人歸報主?不如馳守白石嶺,早圖奔逸之計。」仙芝曰:「爾,戰將也。吾欲收合餘燼,明日復戰,期一勝耳。」嗣業曰:「愚者千慮,或有一得,勢危若此,不可膠柱。」固請行,乃從之。路隘,人馬魚貫而奔。會跋汗那兵眾先奔,人及駝馬塞路,不克過。嗣業持大棒前驅擊之,人馬應手俱斃。胡等遁,路開,仙芝獲免。仙芝表其功,加驃騎左金吾大將軍。   及祿山反,兩京陷,上在靈武,詔嗣業赴行在。嗣業自安西統眾萬里,威令肅然,所過郡縣,秋毫不犯。至鳳翔謁見,上曰:「今日得卿,勝數萬眾,事之濟否,實在卿也。」遂與郭子儀、僕固懷恩等常犄角為先鋒將。嗣業每持大棒衝擊,賊眾披靡,所向無敵。   祿山之亂,兩京未復,肅宗在鳳翔。至德二年九月,嗣業從廣平王收復京城,與賊大戰於香積寺北,西拒灃水,東臨大川,十里間軍容不斷。嗣業時為鎮西、北庭支度行營節度使,為前軍,朔方右行營節度使郭子儀為中軍,關內行營節度王思禮為後軍。戈鋌鼓鞞,震曜山野,距賊軍數里,列長陣而待之。賊將李歸仁初以銳師數來挑戰,我師攢矢而逐之,賊軍大至,逼我追騎,突入我營,我師囂亂。嗣業謂郭子儀曰:「今日之事,若不以身啖寇,決戰於陣,萬死而冀其一生。不然,則我軍無孑遺矣。」嗣業乃脫衣徒搏,執長刀立於陣前大呼,當嗣業刀者,人馬俱碎,殺十數人,陣容方駐。前軍之士盡執長刀而出,如牆而進。嗣業先登奮命,所向摧靡。是時,賊先伏兵於營東,偵者知之,元帥廣平王分回紇銳卒,令擊其伏兵,賊將大敗。嗣業出賊營之背,與回紇合勢,表裡夾攻,自午及酉,斬首六萬級,填溝壑而死者十二三。賊帥張通儒、安守忠、李歸仁等收合殘卒,東走保陝郡。慶緒又命嚴莊率眾數萬,赴陝助通儒輩以拒官軍。廣平王、郭子儀、王思禮等大軍營於陝西。嗣業與子儀遇賊於新店,與之力戰,數合,我師初勝而後敗,嗣業逐急應接。回紇從南山望見官軍敗,曳白旗而下,逕抵賊背,穿賊陣,賊陣西北角先陷。嗣業又率精騎前擊,表裡齊進,賊眾大敗,走河北。子儀遂收東都。嗣業以功加開府儀同三司、衛尉卿,封虢國公,食實封二百戶。   乾元二年,諸將同圍相州。是時築堤引漳水灌城,經月餘,城不拔。是時,軍無統帥,諸將自圖全,人無鬥志。賊每出戰,嗣業被堅衝突,履鋒冒刃,為流矢所中。數日,瘡欲愈,臥於帳中,忽聞金鼓之聲,因而大叫,瘡中血出數升注地而卒。上聞之震悼,嗟惜久之,詔曰:「臨難忘身,為臣之大節;念功加贈,經國之常典。故衛尉卿、兼懷州刺史、充北庭行營節度使、虢國公李嗣業,植操沉厚,秉心忠烈,懷干時之勇略,有戡難之遠謀。久仕邊陲,備經任使。自凶渠構亂,中夏不寧,持感激之誠,總驍果之眾,親當矢石,頻立勳庸。壯節可嘉,將謀於百勝;忠誠未遂,空恨於九原。言念其功,良深憫悼。死於王事,禮有可加,宜贈裂土之封,用廣飾終之義。可贈武威郡王。其賻贈及緣葬事,所司倍於常式,仍令官給靈輿,遞還所在。以其子佐國襲其官爵,食實封二百戶。」   白孝德,安西胡人也,驍悍有膽力。乾元中,事李光弼為偏裨。史思明攻河陽,使驍將劉龍仙率鐵騎五千臨城挑戰。龍仙捷勇自恃,舉右足加馬鬣上,嫚罵光弼。光弼登城望,顧諸將曰:「孰可取者?」僕固懷恩請行,光弼曰:「此非大將所為。」歷選其次,左右曰:「白孝德可。」光弼乃招孝德前,問曰:「可乎?」曰:「可。」光弼問:「所要幾何兵?」孝德曰:「可獨往耳。」光弼壯之。終問所欲,對曰:「願選五十騎於軍門為繼,兼請大軍鼓噪以增氣勢,他無所用。」光弼撫其背以遣之。孝德挾二矛,策馬截流而渡。半濟,懷恩賀曰:「克矣。」光弼曰:「未及,何知其克?」懷恩曰:「觀其攬轡便辟,可萬全者。」龍仙見其獨來,甚易之,足不降鬣。稍近,將動,孝德搖手示之,若使其不動,龍仙不之測,乃止。孝德呼曰:「侍中使余致辭,非他也。」龍仙去十步與之言,褻罵如初。孝德息馬伺便,因眽u目曰:「賊識我乎?」龍仙曰:「誰耶?」曰:「我,國之大將白孝德也。」龍仙曰:「是何豬狗!」孝德發聲寔啖,持矛躍馬而搏之。城上鼓噪,五十騎繼進。龍仙矢不暇發,環走堤上。孝德追及,斬首,攜之而歸,賊徒大駭。其後,累戰功至安西北庭行營節度、鄜坊邠寧節度使,歷檢校刑部尚書,封昌化郡王。以家難去職,服闋復舊官。   大歷十四年九月,轉太子少傅,尋卒,時年六十六,贈太子太保。   史臣曰:歷代武臣,壯勇出眾者有諸,節行勵俗者鮮矣,矧蠻夷之人乎!如馮盎智勇守節,社{人小}廉慎知足,蘇尼失恩惠,史忠清謹。凡用兵破吐蕃、谷渾,勇也;心如鐵石,忠也;不解萬均官,恕也;阻延陀之親,智也;捨高突勃之死,識也。立大功,居顯位,夙夜匪懈者,何力有焉。常之以私馬恕官兵,與將士均賞賜,古之名將,無以加焉。多祚忘身許國,孝德壯勇立功,皆三軍之傑也,豈九夷之陋哉!嗣業力贊中興,終歿王事,未可倫而擬也。   贊曰:君子之居,九夷無陋。壯哉嗣業,孰出其右!   列傳第六十   ○李光弼 王思禮 鄧景山 辛雲京   李光弼,營州柳城人。其先,契丹之酋長。父楷洛,開元初,左羽林將軍同正、朔方節度副使,封薊國公,以驍果聞。光弼幼持節行,善騎射,能讀班氏《漢書》。少從戎,嚴毅有大略,起家左衛郎。丁父憂,終喪不入妻室。   天寶初,累遷左清道率兼安北都護府、朔方都虞候。五載,河西節度王忠嗣補為兵馬使,充赤水軍使。忠嗣遇之甚厚,常云:「光弼必居我位。」邊上稱為名將。八載,充節度副使,封薊郡公。十一載,拜單于副使都護。十三載,朔方節度安思順奏為副使、知留後事。思順愛其材,欲妻之,光弼稱疾辭官。隴右節度哥舒翰聞而奏之,得還京師。祿山之亂,封常清、高仙芝戰敗,斬於潼關。又以哥舒翰率師拒賊。尋命郭子儀為朔方節度,收兵河西。玄宗眷求良將,委以河北、河東之事,以問子儀,子儀薦光弼堪當閫寄。十五載正月,以光弼為雲中太守,攝御史大夫,充河東節度副使、知節度事。二月,轉魏郡太守、河北道採訪使,以朔方兵五千會郭子儀軍,東下井陘,收常山郡。賊將史思明以卒數萬來援常山,追擊破之,進收稿城等十餘縣,南攻趙郡。三月八日,光弼兼范陽長史、河北節度使,拔趙郡。自祿山反,常山為戰場,死人蔽野,光弼酹其屍而哭之,為賊幽閉者出之,誓平寇難,以慰其心。六月,與賊將蔡希德、史思明、尹子奇戰於常山郡之嘉山,大破賊黨,斬首萬計,生擒四千。思明露發跣足,奔於博陵。河北歸順者十餘郡。   光弼以范陽祿山之巢穴,將先斷之,使將絕根本。會哥舒翰潼關失守,玄宗幸蜀,人心驚駭。肅宗理兵於靈武,遣中使劉智達追光弼、子儀赴行在,授光弼戶部尚書,兼太原尹、北京留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景城、河間之卒五千赴太原。時節度王承業軍政不修,詔御史崔眾交兵於河東。眾侮易承業,或裹甲持槍,突入承業膍う梵忖均C光弼聞之素不平。至是,交眾兵於光弼。眾以麾下來,光弼出迎,旌旗相接而不避。光弼怒其無禮,又不即次兵,令收系之。頃中使至,除眾御史中丞,懷其敕問眾所在。光弼曰:「眾有罪,系之矣!」中使以敕示光弼,光弼曰:「今只斬侍御史;若宣制命,即斬中丞;若拜宰相,亦斬宰相。」中使懼,遂寢之而還。翌日,以兵仗圍眾,至碑堂下斬之,威震三軍。命其親屬吊之。   二年,賊將史思明、蔡希德、高秀巖、牛廷玠等四偽帥率眾十餘萬來攻太原。光弼經河北苦戰,精兵盡赴朔方,麾下皆烏合之眾,不滿萬人。思明謂諸將曰:「光弼之兵寡弱,可屈指而取太原,鼓行而西,圖河隴、朔方,無後顧矣!」光弼所部將士聞之皆懼,議欲修城以待之,光弼曰:「城週四十里,賊垂至,今興功役,是未見敵而自疲矣。」乃躬率士卒百姓外城掘壕以自固。作塹數十萬,眾莫知所用。及賊攻城於外,光弼即令增壘於內,環輒補之。賊城外詬詈戲侮者,光弼令穿地道,一夕而擒之,自此賊將行皆視地,不敢逼城。強弩發石以擊之,賊驍將勁卒死者十二三。城中長幼鹹伏其勤智,懦兵增氣而皆欲出戰。史思明揣知之,先歸,留蔡希德等攻之。月餘,我怒而寇怠,光弼率敢死之士出擊,大破之,斬首七萬餘級,軍資器械一皆委棄。賊始至及遁,五十餘日,光弼設小幕,宿於城東南隅,有急即應,行過府門,未嘗回顧。賊退三日,決軍事畢,始歸府第。轉檢校司徒,收清夷、橫野等軍,擒賊將李弘義以歸。詔曰:「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司徒、兼戶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御史大夫、鴻臚卿、太原尹、北京留守、河東節度副大使、薊國公光弼,全德挺生,英才間出,干城禦侮,坐甲安邊。可守司空、兼兵部尚書、中書門下平章事,進封魏國公,食實封八百戶。」   乾元元年,與關內節度使王思禮入朝,敕朝官四品已上出城迎謁。遷侍中,改封鄭國公。二年七月,制曰:「元帥之任,實屬於師貞;左軍之先,諒資於邦傑。自非道申啟沃,學富韜鈐,則何以翊分閫而專征,膺鑿門而受律。求諸將相,允得其人。司空、兼侍中、鄭國公光弼,器識弘遠,志懷沉毅,蘊孫、吳之略,有文武之材。往屬艱難,備彰忠勇,協風雲而經始,保宗社於阽危。由是出備長城,入扶大廈,茂功懸於日月,嘉績被於巖廊。屬殘寇猶虞,總戎有命,用擇惟賢之佐,式弘建親之典。必能緝寧邦國,協贊天人,誓於丹浦之師,剿彼綠林之盜。載明朝獎,爰籍舊勳。宜副出車之命,仍踐分麾之寵。為天下兵馬元帥趙王系之副,知節度行營事。」八月,兼幽州大都督府長史、河北節度支度營田經略等使,余如故。與九節度兵圍安慶緒於相州,拔有日矣。史思明自范陽來救,屬絕糧道,光弼身先士卒,苦戰勝之。屬大風晦冥,諸將引眾而退,所在剽掠,唯光弼所部不散。東京留守崔圓、河南尹蘇震南奔襄陽,郭於儀率眾屯於谷水。史思明因殺安慶緒,即偽位,縱兵河南。加光弼太尉、兼中書令,代郭子儀為朔方節度、兵馬副元帥,以東師委之。左廂兵馬使張用濟承子儀之寬,懼光弼之令,與諸將頗有異議,欲逗留其眾。光弼以數千騎出次汜水縣,用濟單騎迎謁,即斬於轅門。諸將懾伏,都兵馬使僕固懷恩先期而至。   初,光弼次汴州,聞思明悉眾且至,謂許叔冀曰:「大夫能守此城浹旬,我必將兵來救。」叔冀曰:「諾。」光弼還東京,思明至汴,叔冀與戰不利,遂與董秦、梁浦、劉從諫率眾降思明。賊勢甚熾,遣梁浦、劉從諫、田神功等將兵徇江淮,謂之曰:「收得其地,每人貢兩船玉帛。」思明乘勝而西。光弼整眾徐行,至洛,謂留守韋陟曰:「賊乘鄴下之勝,再犯王畿,按甲以挫其鋒,不利速戰。洛城非御備之所,公計若何?」陟曰:「加兵陝州,退守潼關,據險以待之,足挫其銳矣!」光弼曰:「此蓋兵家常勢,非用奇之策也。夫兩軍相寇,貴進尺寸之間耳。今委五百里而不顧,是張賊勢也。若移軍河陽,北阻澤潞、三城以抗,勝則擒之,敗則自守,表裡相應,使賊不敢西侵,此則猿臂之勢也。夫辨朝廷之禮,光弼不如公;論軍旅之事,公不如光弼。」陟無以應。判官韋損曰:「東京帝宅,侍中何不守之?」光弼曰:「若守洛城,汜水、崿嶺皆須人守,子為兵馬判官,能守之乎?」遂移牒留守及河南尹並留司官、坊市居人,出城避寇,空其城,率軍士運油鐵諸物,以為戰守之備。時史思明已至偃師,光弼悉軍赴河陽。賊已至洛城,光弼軍方至石橋。日暮,令秉炬徐行,與賊相隨,而不敢來犯。乙夜,入河陽三城。排閱守備,號令嚴明,與士卒同甘苦,鹹誓力戰。賊憚光弼威略,頓兵白馬寺,南不出百里,西不敢犯宮闕,於河陽南築月城,掘壕以拒光弼。十月,賊攻城。於中迣瑹隻銴j破逆黨五千餘眾,斬首千餘級,生擒五百餘人,溺死者大半。   初,光弼謂李抱玉曰:「將軍能為我守南城二日乎?」抱玉曰:「過期若何?」光弼曰:「過期而救不至,任棄也。」抱玉稟命,勒兵守南城,將陷,抱玉紿賊曰:「吾糧盡,明日當降。」賊眾大喜,斂軍以俟之。抱玉復得繕完設備,明日,堅壁請戰。賊怒見欺,急攻之。抱玉出奇兵,表裡夾擊,殺傷甚眾,賊帥周摯領軍而退。光弼自將於中迣瑹陛A城外置柵,柵外大掘塹,闊二丈,深亦如之。周摯捨南城,併力攻中迣獢C光弼命荔非元禮出勁卒於羊馬城以拒賊。光弼於城東北角樹小紅旗,下望賊軍。賊恃眾直逼其城,以車二乘載木鵝、蒙沖、斗樓、橦車隨其後,督兵填城下塹,三面各八道過其兵,又當塹開柵,各置一門。光弼遙望賊逼城,使人語荔非元禮曰:「中丞看賊填塹開柵過兵,居然不顧,何也?」元禮報曰:「太尉擬守乎,擬戰乎?」光弼曰:「戰。」元禮曰:「若戰,賊為我填塹,復何嫌也!」光弼曰:「吾智不及公,公其勉之!」元禮俟柵開,率其勇敢出戰,一逼賊軍,退走數百步。元禮料敵陣堅,雖出處馳突,不足破賊,收軍稍退,以怠其寇而攻之。光弼望見收軍,大怒,使人喚元禮,欲按軍令。元禮曰:「戰正忙,喚作何物?」良久,令軍中鼓噪出柵門,徒搏齊進,賊大潰。   周摯復整軍押北城而下,將攻之。光弼遽率眾入北城,登城望曰:「彼雖眾,亂而囂,不足懼也。當為公等日午而破之。」命出將戰。及期,不決,謂諸將曰:「向來戰,何處最堅而難犯?」或曰:「西北角。」遽命郝玉曰:「爾往擊之。」玉曰:「玉,步卒也,請騎軍五百翼之。」光弼與之三百。又問:「何處最堅?」曰:「東南隅。」即命論惟貞以所部往擊之。對曰:「貞,蕃將也,不知步戰,請鐵騎三百。」與之百。光弼又出賜馬四十匹分給,且令之曰:「爾等望吾旗而戰,若麾旗緩,任爾觀望便宜;吾旗連麾三至地,則萬眾齊入,生死以之,少退者斬無捨。」玉策馬赴賊,有一人將援槍刺賊,洞馬腹,連刺數人;一人逢賊,不戰而退。光弼召不戰者斬,賞援槍者絹五百疋。須臾,郝玉奔歸。光弼望之,驚曰:「郝玉退,吾事危矣。」命左右取玉頭來。玉見使者曰:「馬中箭,非敢敗也。」使者馳報,光弼令換馬遣之。玉換馬復入,決死而前。光弼連麾,三軍望旗俱進,聲動天地,一鼓而賊大潰,斬萬餘級,生擒八千餘人,軍資器械糧儲數萬計,臨陣擒其大將徐璜玉、李秦授、周摯。其大將安太清走保懷州。思明不知摯等敗,尚攻南城。光弼悉驅俘囚臨河以示之,殺數十人以威之,餘眾懼,投河赴南岸,光弼皆斬之。初,光弼將戰,謂左右曰:「戰,危事,勝負系之。光弼位為三公,不可死於賊手,苟事之不捷,繼之以死。」及是擊賊,常納短刀於靴中,有決死之志,城上面西拜舞,三軍感動。賊既敗走,光弼收懷州,思明來救,迎擊於沁水之上,又敗之。城將安太清極力拒守,月餘不下。光弼令僕固懷恩、郝玉由地道而入,得其軍號,乃登陴大呼,我師同登,城遂拔。生擒安太清、周摯、楊希文等,送於闕下,即日懷州平。以功進爵臨淮郡王,累加實封至一千五百戶。   觀軍容使魚朝恩屢言賊可滅之狀,朝旨令光弼速收東都。光弼屢表:「賊鋒尚銳,請候時而動,不可輕進。」僕固懷恩又害光弼之功,潛附朝恩,言賊可滅。由是中使督戰,光弼不獲已,進軍列陣於北邙山下。賊悉精銳來戰,光弼敗績,軍資器械並為賊所有。時李抱玉亦棄河陽,光弼渡河保聞喜。朝旨以懷恩異同致敗,優詔征之。光弼自河中入朝,抗表請罪,詔釋之。光弼懇讓太尉,遂加開府儀同三司、侍中、河南尹、行營節度使;俄復拜太尉,充河南、淮南、山南東道、荊南等副元帥,侍中如故,出鎮臨淮。史朝義乘邙山之勝,寇申、光等十三州,自領精騎圍李岑於宋州。將士皆懼,請南保揚州,光弼徑赴徐州以鎮之,遣田神功擊敗之。浙東賊首袁晁攻剽郡縣,浙東大亂。光弼分兵除討,克定江左,人心乃安。   初,光弼將止臨淮,在道舁疾而行。監軍使以袁晁方擾江淮,光弼兵少,請保潤州以避其鋒。光弼曰:「朝廷寄安危於我,今賊雖強,未測吾眾寡,若出其不意,當自退矣。」遂徑往泗州。光弼未至河南也,田神功平劉展後,逗留於揚府,尚衡、殷仲卿相攻於兗、鄆、來瑱旅拒於襄陽,朝廷患之。及光弼輕騎至徐州,史朝義退走,田神功遽歸河南,尚衡、殷仲卿、來瑱皆懼其威名,相繼赴闕。寶應元年,進封臨淮王,賜鐵券,圖形凌煙閣。   廣德初,吐蕃入寇京畿,代宗詔征天下兵。光弼與程元振不協,遷延不至。十月,西戎犯京師,代宗幸陝。朝廷方倚光弼為援,恐成嫌疑,數詔問其母。吐蕃退,乃除光弼東都留守,以察其去就。光弼伺知之,辭以久待敕不至,且歸徐州,欲收江淮租賦以自給。代宗還京,二年正月,遣中使往宣慰。光弼母在河中,密詔子儀輿歸京師。其弟光進,與李輔國同掌禁兵,委以心膂。至是,以光進為太子太保、兼御史大夫、涼國公、渭北節度使,上遇之益厚。   光弼御軍嚴肅,天下服其威名,每申號令,諸將不敢仰視。及懼朝恩之害,不敢入朝,田神功等皆不稟命,因愧恥成疾,遣衙將孫珍奉遺表自陳。廣德二年七月,薨於徐州,時年五十七。輟朝三日,贈太保,謚曰武穆。光弼既疾亟,將吏問以後事,曰:「吾久在軍中,不得就養,既為不孝子,夫復何言!」因取已封絹布各三千疋、錢三千貫文分給將士。部下護喪柩還京師。代宗遣中官開府魚朝恩弔問其母於私第,又命京兆尹第五琦監護喪事。十一月,葬於三原,詔宰臣百官祖送於延平門外。母李氏,有須數十莖,長五六寸,以子貴,封韓國太夫人,二子皆節制一品。光弼十年間三入朝,與弟光進在京師,雖與光弼異母,性亦孝悌,雙旌在門,鼎味就養,甲第並開,往來追歡,極一時之榮。   王思禮,營州城傍高麗人也。父虔威,為朔方軍將,以習戰聞。思禮少習戎旅,隨節度使王忠嗣至河西,與哥舒翰對為押衙。及翰為隴右節度使,思禮與中郎周泌為翰押衙,以拔石堡城功,除右金吾衛將軍,充關西兵馬使,兼河源軍使。十一載,加雲麾將軍。十二載,翰征九曲,思禮後期,欲引斬之,續使命釋之。思禮徐言曰:「斬則斬,卻喚何物?」諸將皆壯之。十三年,吐蕃蘇毗王款塞,詔翰至磨環川應接之。思禮墜馬損腳,翰謂中使李大宜曰:「思禮既損腳,更欲何之?」   十四載六月,加金城太守。祿山反,哥舒翰為元帥,奏思禮加開府儀同三司,兼太常卿同正員,充元帥府馬軍都將,每事獨與思禮決之。十五載二月,思禮白翰謀殺安思順父元貞,於紙隔上密語翰,請抗表誅楊國忠,翰不應。復請以三十騎劫之,橫馱來潼關殺之,翰曰:「此乃翰反,何預祿山事。」六月,潼關失守,思禮西赴行在,至安化郡。思禮與呂崇賁、李承光並引於纛下,責以不能堅守,並從軍令。或救之可收後效,遂斬承光而釋思禮、崇賁,與房琯為副使。便橋之戰又不利,除為關內節度使。尋遣守武功。賊將安守忠及李歸仁、安泰清來戰,思禮以其眾退守扶風。賊兵分至大和關,去鳳翔五十里。王師大駭,鳳翔戒嚴,中官及朝官皆出其孥,上使左右巡御史虞候書其名,乃止。遂命司徒郭子儀以朔方之眾擊之而退。至德二年九月,思禮從元帥廣平王收西京,既破賊,思禮領兵先入景清宮。又從子儀戰陝城、曲沃、新店,賊軍繼敗,收東京。思禮又於絳郡破賊六千餘眾,器械山積,牛馬萬計。遷戶部尚書、霍國公,食實封三百戶。乾元二年,與子儀等九節度圍安慶緒於相州。思禮領關內及潞府行營步卒三萬、馬軍八千,大軍潰,唯思禮與李光弼兩軍獨全。及光弼鎮河陽,制以思禮為太原尹、北京留守、河東節度使、兼御史大夫,貯軍糧百萬,器械精銳。尋加守司空。自武德已來,三公不居宰輔,唯思禮而已。   上元二年四月,以疾薨,輟朝一日,贈太尉,謚曰武烈,命鴻臚卿監護喪事。思禮長於支計,短於用兵,然立法嚴整,士卒不敢犯,時議稱之。   鄧景山,曹州人也。文吏見稱。天寶中,自大理評事至監察御史。至德初,擢拜青齊節度使,遷揚州長史、淮南節度。為政簡肅,聞於朝廷。居職四年,會劉展作亂,引平盧副大使田神功兵馬討賊。神功至揚州,大掠居人資產,鞭笞發掘略盡,商胡大食、波斯等商旅死者數千人。   上元二年十月,追入朝,拜尚書左丞。太原尹、北京留守王思禮軍儲豐實,其外又別積米萬石,奏請割其半送京師。屬思禮薨,以管崇嗣代之,委任左右,失於寬緩,數月之間,費散殆盡,唯存陳爛萬餘石。上聞之,即日召景山代崇嗣。及至太原,以鎮撫紀綱為己任,檢覆軍吏隱沒者,眾懼。有一偏將抵罪當死,諸將各請贖其罪,景山不許;其弟請以身代其兄,又不許;弟請納馬一匹以贖兄罪,景山許其減死。眾鹹怒,謂景山曰:「我等人命輕如一馬乎?」軍眾憤怒,遂殺景山。上以景山統馭失所,不復驗其罪,遣使諭之。軍中因請以都知兵馬使、代州刺史辛雲京為節度使,從之。   辛雲京者,河西之大族也。代掌戎旅,兄弟數人,並以將帥知名。雲京有膽略,志氣剛決,不畏強禦,每在戎行,以擒生斬馘為務。累建勳勞,官至北京都知兵馬使、代州刺史。鄧景山統馭失所,為軍士所殺,請雲京為節度使,因授兼太原尹,以北門委之。雲京質性沉毅,部下有犯令者,不貸絲毫,其賞功效亦如之,故三軍整肅。回紇恃舊勳,每入漢界,必肆狼貪。至太原,雲京以戎狄之道待之,虜畏雲京,不敢惕息。數年間,太原大理,無烽警之虞。累加檢校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大歷三年八月庚午薨,上追悼發哀,為之流涕,冊贈太尉,輟朝三日,謚曰忠獻。後宰臣子儀、元載等見上,言及雲京,泫然久之。十一月葬,命中使弔祭。時宰相及諸道節度使祭者凡七十餘幄。   史臣曰:凡言將者,以孫、吳、韓、白為首。如光弼至性居喪,人子之情顯矣;雄才出將,軍旅之政肅然。以奇用兵,以少敗眾,將今比古,詢事考言,彼四子者,或有慚德。邙山之敗,閫外之權不專;徐州之留,郡側之人伺隙。失律之尤雖免,匪躬之義或虧,令名不全,良可惜也。然閫外之事,君側之人,得不慎諸?思禮法令嚴整,儲廩豐盈,節制之才,固不易得。景山始以文吏,或有虛名。仗鉞揚州,召匪人而劫掠士庶;分茅並部,持小法而全昧機權。貴馬賤人,眾怒身死,宜哉!雲京賞善懲惡,靜亂安邊,功著軍中,寵加身後,不亦美歟!   贊曰:光弼雄名,思禮刑清。始致亂者鄧景山,何以救之辛雲京。   列傳第六十一   ○崔光遠 房琯 子孺復 從子式   張鎬 高適 暢璀   崔光遠,滑州靈昌人也。本博陵舊族。祖敬嗣,好樗蒱飲酒。則天初,為房州刺史。中宗為廬陵王,安置在州,官吏多無禮度,敬嗣獨以親賢待之,供給豐贍,中宗深德之。及登位,有益州長史崔敬嗣,既同姓名,每進擬官,皆御筆超拜之者數四。後引與語,始知誤寵。訪敬嗣已卒,乃遣中書令韋安石授其子汪官。汪嗜酒不堪職任,且授洛州司功,又改五品。   光遠即汪之子,雖無學術,頗有祖風,勇決任氣,身長六尺餘,目睛白黑分明。少歷仕州縣。開元末為蜀州唐安令,與楊國忠以博徒相得,累遷至左贊善大夫。天寶十一載,京兆尹鮮於仲通舉光遠為長安令。十四載,遷京兆少尹。其載,使吐蕃弔祭。十五載五月,使回。十餘日,潼關失守,玄宗幸蜀,詔留光遠為京兆尹、兼御史中丞,充西京留守採訪使。駕發,百姓亂入宮禁,取左藏大盈庫物,既而焚之,自旦及午,火勢漸盛,亦有乘驢上紫宸、興慶殿者。光遠與中官將軍邊令誠號令百姓救火,又募人攝府縣官分守之,殺十數人方定。使其息東見祿山,祿山大悅,偽敕復本官。先是祿山已令張休攝京兆尹十餘日,既得光遠歸款,召休歸洛。八月,同羅背祿山,以廄馬二千出至滻水。孫孝哲、安神威從而召之,不得,神威懼而憂死,府縣官吏驚走,獄囚皆空。光遠以為賊且逃矣,命所由守神威孝哲宅。孝哲以光遠之狀報祿山。光遠閉府門,斬為盜曳落河二人,遂與長安令蘇震等同出。至開遠門,使人前謂門官曰:「尹巡諸門。」門官具器仗以迎,至則皆斬之。領府縣官十餘人,於京西號令百姓,赴召者百餘人,夜過咸陽,遂達靈武。上喜之,擢拜御史大夫,兼京兆尹,仍使光遠於渭北召集人吏之歸順者。嘗有賊剽掠涇陽縣界,於僧寺中椎牛釃酒,連夜酣飲,去光遠營四十里。光遠偵知之,率馬步二千乙夜趨其所。賊徒多醉,光遠領百餘騎持滿扼其要,分命驍勇持陌刀呼而斬之,殺賊徒二千餘人,虜馬千疋,俘其渠酋一人。賊中以光遠勇勁,常避其鋒。及扈從還京,論功行賞,制曰:「持節京畿採訪、計會、招召、宣慰、處置等使崔光遠,毀家成國,致命前茅。可特進,行禮部尚書,封鄴國公,食實封三百戶。」   乾元元年,兼御史大夫。五月,為河南節度使。八月,代張鎬為汴州刺史,兼本州防禦使。十二月,代蕭華為魏州刺史,充魏州節度使。初,司徒郭子儀與賊戰於汲郡,光遠率汴師千人渡河援之。及代蕭華入魏州,使將軍李處崟拒賊,賊大至,連戰不利,子儀怒不救,處崟遂敗,奔還。賊逐處崟至城下,反問之曰:「處崟召我來,何為不出?」光遠乃腰斬處崟。處崟善戰有勇,眾皆倚之,及死,人用危懼。魏州城自祿山反,袁知泰、能元皓等皆繕完之,甚為堅峻。光遠不能守,遂夜潰圍而出,度河而還。肅宗不之罪,除太子少保。   襄州將士康楚元、張嘉延率眾為亂,陷荊、襄、澧、朗等州,以光遠兼御史大夫,持節荊襄招討,仍充山南東道處置兵馬都使。三年,除鳳翔尹,充本府及秦隴觀察使。先是,岐、隴吏人郭愔等為土賊,掠州縣,為五堡,光遠使判官、監察御史嚴侁召而降之。光遠在官好蒱酒,晚年不親戎事。上元元年冬,愔等潛連黨項及奴束}、突厥敗韋倫於秦、隴,殺監軍使,擊黃戍。肅宗追還,以李鼎代之。二年,兼成都尹,充劍南節度營田觀察處置使,仍兼御史大夫。及段子璋反,東川節度使李奐敗走,投光遠,率將花驚定等討平之。將士肆其剽劫,婦女有金銀臂釧,兵士皆斷其腕以取之,亂殺數千人,光遠不能禁。肅宗遣監軍官使按其罪,光遠憂恚成疾,上元二年十月卒。   房琯,河南人,天後朝正議大夫、平章事融之子也。琯少好學,風儀沉整,以門廕補弘文生。性好隱遁,與東平呂向於陸渾伊陽山中讀書為事,凡十餘歲。開元十二年,玄宗將封岱岳,琯撰《封禪書》一篇及箋啟以獻。中書令張說奇其才,奏授秘書省校書郎,調補同州馮翊尉。無幾去官,應堪任縣令舉,授虢州盧氏令,政多惠愛,人稱美之。二十二年,拜監察御史。其年坐鞫獄不當,貶睦州司戶。歷慈溪、宋城、濟源縣令,所在為政,多興利除害,繕理廨宇,頗著能名。天寶元年,拜主客員外郎。三年,遷試主客郎中。五年正月,擢試給事中,賜爵漳南縣男。時玄宗企慕古道,數游幸近甸,乃分新豐縣置會昌縣於驪山下,尋改會昌為昭應縣,又改溫泉宮為華清宮,於宮所立百司廨捨。以琯雅有巧思,令充使繕理。事未畢,坐與李適之、韋堅等善,貶宜春太守。歷琅邪、鄴郡、扶風三太守,所至多有遺愛。十四年,征拜左庶子,遷憲部侍郎。   十五年六月,玄宗蒼黃幸蜀,大臣陳希烈、張倚等銜於失恩,不時赴難。琯結張均、張□兄弟與韋述等行至城南十數里山寺,均、□同行,皆以家在城中,逗留不進,琯獨馳蜀路。七月,至普安郡謁見,玄宗大悅,即日拜文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賜紫金魚袋。從幸成都,加銀青光祿大夫,仍與一子官。其年八月,與左相韋見素、門下侍郎崔渙等奉使靈武,冊立肅宗。至順化郡謁見,陳上皇傳付之旨,因言時事,詞情慷慨,肅宗為之改容。時潼關敗將王思禮、呂崇賁、李承光等引於纛下,將斬之,琯從容救諫,獨斬承光而已。肅宗以琯素有重名,傾意待之,琯亦自負其才,以天下為己任。時行在機務,多決之於琯,凡有大事,諸將無敢預言。尋抗疏自請將兵以誅寇孽,收復京都,肅宗望其成功,許之。詔加持節、招討西京兼防禦蒲潼兩關兵馬節度等使,乃與子儀、光弼等計會進兵。琯請自選參佐,乃以御中史中丞鄧景山為副,戶部侍郎李揖為行軍司馬,中丞宋若思、起居郎知制誥賈至、右司郎中魏少游為判官,給事中劉秩為參謀。既行,又令兵部尚書王思禮副之。琯分為三軍:遣楊希文將南軍,自宜壽入;劉悊將中軍,自武功入;李光進將北軍,自奉天入。琯自將中軍,為前鋒。十月庚子,師次便橋。辛丑,二軍先遇賊於咸陽縣之陳濤斜,接戰,官軍敗績。時琯用春秋車戰之法,以車二千乘,馬步夾之。既戰,賊順風揚塵鼓噪,牛皆震駭,因縛芻縱火焚之,人畜撓敗,為所傷殺者四萬餘人,存者數千而已。癸卯,琯又率南軍即戰,覆敗,希文、劉悊並降於賊。琯等奔赴行在,肉袒請罪,上並宥之。   琯好賓客,喜談論,用兵素非所長,而天子采其虛聲,冀成實效。琯既自無廟勝,又以虛名擇將吏,以至於敗。琯之出師,戎務一委於李揖、劉秩,秩等亦儒家子,未嘗習軍旅之事。琯臨戎謂人曰:「逆黨曳落河雖多,豈能當我劉秩等?」及與賊對壘,琯欲持重以伺之,為中使邢延恩等督戰,蒼黃失據,遂及於敗。上猶待之如初,仍令收合散卒,更圖進取。   會北海太守賀蘭進明自河南至,詔授南海太守,攝御史大夫,充嶺南節度使。中謝,肅宗謂之曰:「朕處分房琯與卿正大夫,何為攝也?」進明對曰:「琯與臣有隙。」上以為然。進明因奏曰:「陛下知晉朝何以至亂?」上曰:「卿有說乎?」進明曰:「晉朝以好尚虛名,任王夷甫為宰相,祖習浮華,故至於敗。今陛下方興復社稷,當委用實才,而琯性疏闊,徒大言耳,非宰相器也。陛下待琯至厚,以臣觀之,琯終不為陛下用。」上問其故,進明曰:「琯昨於南朝為聖皇制置天下,乃以永王為江南節度,穎王為劍南節度,盛王為淮南節度,制云『命元子北略朔方,命諸王分守重鎮』。且太子出為撫軍,入曰監國,琯乃以枝庶悉領大籓,皇儲反居邊鄙,此雖於聖皇似忠,於陛下非忠也。琯立此意,以為聖皇諸子,但一人得天下,即不失恩寵。又各樹其私黨劉秩、李揖、劉匯、鄧景山、竇紹之徒,以副戎權。推此而言,琯豈肯盡誠於陛下乎?臣欲正衙彈劾,不敢不先聞奏。」上由是惡琯,詔以進明為河南節度、兼御史大夫。   崔圓本蜀中拜相,肅宗幸扶風,始來朝謁。琯意以為圓才到,當即免相,故待圓禮薄。圓厚結李輔國,到後數日,頗承恩渥,亦憾於琯。琯又多稱病,不時朝謁,於政事簡惰。時議以兩京陷賊,車駕出次外郊,天下人心惴恐。當主憂臣辱之際,此時琯為宰相,略無匪懈之意,但與庶子劉秩、諫議李揖、何忌等高談虛論,說釋氏因果、老子虛無而已。此外,則聽董庭蘭彈琴,大招集琴客筵宴。朝官往往因庭蘭以見琯,自是亦大招納貨賄,奸贓頗甚。顏真卿時為大夫,彈何忌不孝,琯既黨何忌,遽托以酒醉入朝,貶為西平郡司馬。憲司又奏彈董庭蘭招納貨賄,琯入朝自訴,上叱出之,因歸私第,不敢預人事。諫議大夫張鎬上疏,言琯大臣,門客受贓,不宜見累。二年五月,貶為太子少師,仍以鎬代琯為宰相。其年十一月,從肅宗還京師。十二月,大赦,策勳行賞,加琯金紫光祿大夫,進封清河郡公。琯既在散位,朝臣多以為言,琯亦常自言有文武之用,合當國家驅策,冀蒙任遇。又招納賓客,朝夕盈門,游其門者,又將琯言議暴揚於朝。琯又多稱疾,上頗不悅。乾元元年六月,詔曰:   崇黨近名,實為害政之本;黜華去薄,方啟至公之路。房琯素表文學,夙推名器,由是累階清貴,致位台衡。而率情自任,怙氣恃權。虛浮簡傲者進為同人,溫讓謹令者捐於異路。所以輔佐之際,謀猷匪弘。頃者時屬艱難,擢居將相,朕永懷反席,冀有成功。而喪我師徒,既虧制勝之任;升其親友,悉彰浮誕之跡。曾未逾時,遽從敗績。自合首明軍令,以謝師旅,猶尚矜其萬死,擢以三孤。   或雲緣其切直,遂見斥退。朕示以堂案,令觀所以,咸知乖舛,曠於政事。誠宜效茲忠懇,以奉國家,而乃多稱疾疹,莫申朝謁。郤犨為政,曾不疾其迂迴;亞夫事君,翻有懷於郁怏。又與前國子祭酒劉秩、前京兆少尹嚴武等潛為交結,輕肆言談,有朋黨不公之名,違臣子奉上之體。何以儀刑王國,訓導儲闈?但以嘗踐台司,未忍致之於理。況秩、武遽更相尚,同務虛求,不議典章,何成沮勸?宜從貶秩,俾守外籓。琯可邠州刺史,秩可閬州刺史,武可巴州刺史,散官、封如故;並即馳驛赴任,庶各增修。朕自臨御寰區,薦延多士,常思聿求賢哲,共致雍熙。深嫉比周之徒,虛偽成俗。今茲所譴,實屬其辜。猶以琯等妄自標持,假延浮稱,雖周行具悉,恐流俗多疑,所以事必縷言,蓋欲人知不濫。凡百卿士,宜悉朕懷。   時邠州久屯軍旅,多以武將兼領刺史,法度隳廢,州縣廨宇,並為軍營,官吏侵奪百姓室屋以居,人甚弊之。琯到任,舉陳令式,令州縣恭守,又緝理公館,僚吏各歸官曹,頗著政聲。二年六月,詔褒美之,征拜太子賓客。上元元年四月,改禮部尚書,尋出為晉州刺史。八月,改漢州刺史。琯長子乘,自少兩目盲。琯到漢州,乃厚結司馬李銳以財貨,乘聘銳外甥女盧氏,時議薄其無士行。寶應二年四月,拜特進、刑部尚書。在路遇疾,廣德元年八月四日,卒於閬州僧捨,時年六十七。贈太尉。   孺復,琯之孽子也。少黠慧,年七八歲,即粗解綴文,親黨奇之。稍長,狂疏傲慢,任情縱慾。年二十,淮南節度陳少游闢為從事,多招陰陽巫覡,令揚言已過三十必為宰相。德宗幸奉天,包佶掌賦於揚州,少游將抑奪之。佶聞而奔出,少遊方遣人劫佶令回,孺復請行,會佶已過江南,乃還。及少游卒,浙西節度韓滉又辟入幕。其長兄宗偃先貶官嶺下而卒,及喪柩到揚州,孺復未嘗吊。初娶鄭氏,惡賤其妻,多畜婢僕,妻之保母累言之,孺復乃先具棺櫬而集家人,生斂保母,遠近驚異。及妻在產蓐三四日,遽令上船即路,數日,妻遇風而卒。孺復以宰相子,年少有浮名,而奸惡未甚露,累拜杭州刺史。又娶台州刺史崔昭女,崔妒悍甚,一夕杖殺孺復待兒二人,埋之雪中。觀察使聞之,詔發使鞫案有實,孺復坐貶連州司馬,仍令與崔氏離異。孺復久之遷辰州刺史,改容州刺史、本管經略使。乃潛與妻往來,久而上疏請合,詔從之。二歲余,又奏與崔氏離異,其為取捨恣逸,不顧禮法也如此。貞元十三年九月卒,時年四十二。   式,琯之侄,舉進士。李泌觀察陝州,闢為從事。泌入為相,累遷起居郎,出入泌門,為其耳目。及泌卒,再除忠州刺史,韋皋表為雲南安撫使,兼御史中丞。皋卒,詔除兵部郎中。屬劉辟反,式留不得行。性便佞,又懼辟,每於座中數贊辟之德美,比之劉備,同陷於賊者皆惡之。高崇文既至成都,式與王良士、崔從、盧士玖等白衣麻蹻啣土請罪,崇文寬禮之,乃表其狀,尋除吏部郎中。時河朔節度劉濟、王士真、張茂昭皆以兵壯氣豪,相持短長,屢以表聞,迭請加罪。上欲止其兵,李吉甫薦式為給事中,將命於河朔。式歷使諸鎮諷諭之,還奏愜旨,除陝虢觀察使、兼御史中丞,轉河南尹。時討王丞宗於鎮州,配河南府饋運車四千兩,式表以凶旱,人貧力微,難以征發,憲宗可其奏,既免力役,人懷而安之。明年,移授宣歙池觀察使。元和七年七月卒,贈左散騎常侍。   張鎬,博州人也。風儀魁岸,廓落有大志,涉獵經史,好談王霸大略。少時師事吳兢,兢甚重之。後游京師,端居一室,不交世務。性嗜酒,好琴,常置座右。公卿或有邀之者,鎬仗策徑往,求醉而已。   天寶末,楊國忠以聲名自高,搜天下奇傑。聞鎬名,召見薦之,自褐衣拜左拾遺。及祿山阻兵,國忠屢以軍國事咨於鎬,鎬舉贊善大夫來瑱可當方面之寄。數月,玄宗幸蜀,鎬自山谷徒步扈從。肅宗即位,玄宗遣鎬赴行在所。鎬至鳳翔,奏識多有弘益,拜諫議大夫,尋遷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供奉僧在內道場晨夜念佛,動數百人,聲聞禁外。鎬奏曰:「臣聞天子修福,要在安養含生,靖一風化,未聞區區僧教,以致太平。伏願陛下以無為為心,不以小乘而撓聖慮。」肅宗甚然之。時方興軍戎,帝注意將帥,以鎬有文武才,尋命兼河南節度使,持節都統淮南等道諸軍事。鎬既發,會張巡宋州圍急,倍道兼進,傳檄濠州刺史閭丘曉引兵出救。曉素愎戾,馭下少恩,好獨任己。及鎬信至,略無稟命,又慮兵敗,禍及於己,遂逗留不進。鎬至淮口,宋州已陷,鎬怒曉,即杖殺之。及收復兩京,加鎬銀青光祿大夫,封南陽郡公,詔以本軍鎮汴州,招討殘孽。時賊帥史思明表請以范陽歸順,鎬揣知其偽,恐朝廷許之,手書密表奏曰:「思明凶豎,因逆竊位,兵強則眾附,勢奪則人離。包藏不測,禽獸無異,可以計取,難以義招。伏望不以威權假之。」又曰:「滑州防禦使許叔冀,性狡多謀,臨難必變,望追入宿衛。」肅宗計意已定,表入不省。鎬為人簡澹,不事中要。會有宦官自范陽及滑州使還者,皆言思明、叔冀之誠愨。肅宗以鎬不切事機,遂罷相位,授荊州大都督府長史。後思明、叔冀之偽皆符鎬言。尋征為太子賓客,改左散騎常侍。屬嗣岐王珍被誣告構逆伏法,鎬買珍宅坐累,貶辰州司戶。   代宗即位,推恩海內,拜撫州刺史。遷洪州刺史、饒吉等七州都團練觀察等使,尋正授江南西道都團練觀察等使。廣德二年九月卒。   鎬自入仕凡三年,致位宰相。居身清廉,不營資產,謙恭下士,善談論,多識大體,故天下具瞻,雖考秩至淺,推為舊德雲。   高適者,渤海蓨人也。父從文,位終韶州長史。適少濩落,不事生業,家貧,客於梁、宋,以求丐取給。天寶中,海內事幹進者注意文詞。適年過五十,始留意詩什,數年之間,體格漸變,以氣質自高,每吟一篇,已為好事者稱誦。宋州刺史張九皋深奇之,薦舉有道科。時右相李林甫擅權,薄於文雅,唯以舉子待之。解褐汴州封丘尉,非其好也,乃去位,客遊河右。河西節度哥舒翰見而異之。表為左驍衛兵曹,充翰府掌書記,從翰入朝,盛稱之於上前。   祿山之亂,征翰討賊,拜適左拾遺,轉監察御史,仍佐翰守潼關。及翰兵敗,適自駱谷西馳,奔赴行在,及河池郡,謁見玄宗,因陳潼關敗亡之勢曰:「僕射哥舒翰忠義感激,臣頗知之,然疾病沉頓,智力將竭。監軍李大宜與將士約為香火,使倡婦彈箜篌琵琶以相娛樂,樗蒱飲酒,不恤軍務。蕃渾及秦、隴武士,盛夏五六月於赤日之中,食倉米飯且猶不足,欲其勇戰,安可得乎?故有望敵散亡,臨陣翻動,萬全之地,一朝而失。南陽之軍,魯炅、何履光、趙國珍各皆持節,監軍等數人更相用事,寧有是,戰而能必勝哉?臣與楊國忠爭,終不見納。陛下因此履巴山、劍閣之險,西幸蜀中,避其蠆毒,未足為恥也。」玄宗嘉之,尋遷侍御史。至成都,八月,制曰:「侍御史高適,立節貞峻,植躬高朗,感激懷經濟之略,紛綸贍文雅之才。長策遠圖,可雲大體;讜言義色,實謂忠臣。宜回糾逖之任,俾超諷諭之職,可諫議大夫,賜緋魚袋。」適負氣敢言,權幸憚之。   二年,永王璘起兵於江東,欲據揚州。初,上皇以諸王分鎮,適切諫不可。及是永王叛,肅宗聞其論諫有素,召而謀之。適因陳江東利害,永王必敗。上奇其對,以適兼御史大夫、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使。詔與江東節度來瑱率本部兵平江淮之亂,會於安州。師將渡而永王敗,乃招季廣琛於歷陽。兵罷,李輔國惡適敢言,短於上前,乃左授太子少詹事。未幾,蜀中亂,出為蜀州刺史,遷彭州。劍南自玄宗還京後,於梓、益二州各置一節度,百姓勞敝,適因出西山三城置戍,論之曰:   劍南雖名東西兩川,其實一道。自邛關、黎、雅,界於南蠻也;茂州而西,經羌中至平戎數城,界於吐蕃也。臨邊小郡,各舉軍戎,並取給於劍南。其運糧戍,以全蜀之力,兼山南佐之,而猶不舉。今梓、遂、果閬等八州分為東川節度,歲月之計,西川不可得而參也。而嘉、陵比為夷獠所陷,今雖小定,瘡痍未平。又一年已來,耕織都廢,而衣食之業,皆貿易於成都,則其人不可得而役明矣。今可稅賦者,成都、彭、蜀、漢州。又以四州殘敝,當他十州之重役,其於終久,不亦至艱?又言利者穿鑿萬端,皆取之百姓;應差科者,自朝至暮,案牘千重。官吏相承,懼於罪譴,或責之於鄰保,或威之以杖罰。督促不已,逋逃益滋,欲無流亡,理不可得。比日關中米貴,而衣冠士庶,頗亦出城,山南、劍南,道路相望,村坊市肆,與蜀人雜居,其升合鬥儲,皆求於蜀人矣。且田士疆界,蓋亦有涯;賦稅差科,乃無涯矣。為蜀人之計,不亦難哉!   今所界吐蕃城堡而疲於蜀人,不過平戎以西數城矣。邈在窮山之巔,垂於險絕之末,運糧於束馬之路,坐甲於無人之鄉。以戎狄言之,不足以利戎狄;以國家言之,不足以廣土宇。奈何以險阻彈丸之地,而困於全蜀太平之人哉?恐非今日之急務也。國家若將已戍之地不可廢,已鎮之兵不可收,當宜卻停東川,併力從事,猶恐狼狽,安可仰於成都、彭、漢、蜀四州哉!慮乖聖朝洗蕩關東掃清逆亂之意也。倘蜀人復擾,豈不貽陛下之憂?昔公孫弘願罷西南夷、臨海,專事朔方,賈捐之請棄珠崖以寧中土,讜言政本,匪一朝一夕。臣愚望罷東川節度,以一劍南,西山不急之城,稍以減削,則事無窮頓,庶免倒懸。陛下若以微臣所陳有裨萬一,下宰相廷議,降公忠大臣定其損益,與劍南節度終始處置。   疏奏不納。   後梓州副使段子璋反,以兵攻東川節度使李奐,適率州兵從西川節度使崔光遠攻於璋,斬之。西川牙將花驚定者,恃勇,既誅子璋,大掠東蜀。天子怒光遠不能戢軍,乃罷之,以適代光遠為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使。代宗即位,吐蕃陷隴右,漸逼京畿。適練兵於蜀,臨吐蕃南境以牽制之,師出無功,而松、維等州尋為蕃兵所陷。代宗以黃門侍郎嚴武代還,用為刑部侍郎,轉散騎常侍,加銀青光祿大夫,進封渤海縣侯,食邑七百戶。永泰元年正月卒,贈禮部尚書,謚曰忠。   適喜言王霸大略,務功名,尚節義。逢時多難,以安危為己任,然言過其術,為大臣所輕。累為籓牧,政存寬簡,吏民便之。有文集二十卷。其《與賀蘭進明書》,令疾救梁、宋,以親諸軍;《與許叔冀書》,綢繆繼好,使釋他憾,同援梁、宋;《未過淮先與將校書》,使絕永王,各求自白,君子以為義而知變。而有唐已來,詩人之達者,唯適而已。   暢璀,河東人也。鄉舉進士。天寶末,安祿山奏為河北海運判官。三遷大理評事,副元帥郭子儀闢為從事。至德初,肅宗即位,大收俊傑,或薦璀,召見悅之,拜諫議大夫。累轉吏部侍郎。廣德二年十二月,為散騎常侍、河中尹,兼御史大夫。永泰元年,復為左常侍,與裴冕並集賢院待制。大歷五年,兼判太常卿,遷戶部尚書。十年七月卒,贈太子太師。   璀廓落有口才,好談王霸之略,居職責成屬吏。齪齪無過而已。   史臣曰:祿山寇陷兩京,儒生士子,被脅從、懷苟且者多矣;去逆效順,毀家為國者少焉。如光遠勇決任氣,會權變以立功;房琯文學致身,全節義以避寇。阽危之時,顛沛之際,有足稱者。然光遠居重籓,掌軍政,琯登相位,奪將權,聚浮薄之徒,敗軍旅之事,不知機而固位,竟無德以自危。孺復凶狂,式之便佞,獲令終者幸焉。鎬直躬居位,重德鎮時,其為人也鮮矣。適以詩人為戎帥,險難之際,名節不虧,君子哉!璀擢第居官,守分無過,又何咎焉。   贊曰:光遠、房琯,有始有終。張鎬國器,適、璀儒風。   列傳第六十二   ○李暠 族弟齊物 齊物子復 暠族弟若水   李麟 李國貞 子錡   李峘 弟嶧 峴   李巨 子則之   李暠,淮安王神通玄孫,清河王孝節孫也。暠少孤,事母甚謹。睿宗時,累轉衛尉少卿。丁憂去職,在喪柴毀,家人密親未嘗窺其言笑。開元初,授汝州刺史,為政嚴簡,州境肅然。與兄昇弟暈,尤相篤睦,昇等每月自東都省暠,往來微行,州人不之覺,其清慎如此。俄入授太常少卿,三遷黃門侍郎,兼太原尹,仍充太原已北諸軍節度使。太原舊俗,有僧徒以習禪為業,及死不殮,但以屍送近郊以飼鳥獸。如是積年,土人號其地為「黃坑」。側有餓狗千數,食死人肉,因侵害幼弱,遠近患之,前後官吏不能禁止。暠到官,申明禮憲,期不再犯,發兵捕殺群狗,其風遂革。久之,轉太常卿,旬日,拜工部尚書、東都留守。   開元二十一年正月,制曰:「繼好之義,雖屬邊鄙;受命以出,必在親賢。事欲重於當時,禮故崇於殊俗,選眾之舉,無出宗英。工部尚書李暠,體含柔嘉,識致明允,為公族之領袖,是朝廷之羽儀。金城公主既在蕃中,漢庭公卿非無專對,有懷於遠,夫豈能忘,宜持節充入吐蕃使,准式發遣。」以國信物一萬匹、私覿物二千匹,皆雜以五彩遣之。及還,金城公主上言,請以今年九月一日樹碑於赤嶺,定蕃、漢界。樹碑之日,詔張守珪、李行褘與吐蕃使莽布支同往觀焉。既而吐蕃遣其臣隨漢使分往劍南及河西、磧西,歷告邊州曰:「兩國和好,無相侵掠。」漢使告亦如之。以暠奉使稱職,轉吏部尚書。時吏部告身印與曹印文同,行用參雜,難以區分,暠奏請准司勳兵部印文例,加「官告」兩字,至今行之。   暠風儀秀整,所歷皆以威重見稱,朝廷稱其有宰相之望。累封武都縣伯,俄為太子少傅。病卒,年六十餘,贈益州大都督。   齊物,淮安王神通子、鹽州刺史銳孫也。齊物無學術,在官嚴整。開元二十四年後,歷懷、陝二州刺史。齊物天寶初開砥柱之險,以通流運,於石中得古鐵犁鏵,有「平陸」字,因改河北縣為平陸縣,加齊物銀青光祿大夫,為鴻臚卿、河南尹。齊物與右相李適之善,適之為林甫所構貶官,齊物坐謫竟陵太守。入為司農、鴻臚卿。至德初,拜太子賓客,遷刑部尚書、鳳翔尹、太常卿、京兆尹。為政發官吏陰事,以察為能,於物少恩,而清廉自飭,人吏莫敢抵犯。晚年除太子太傅、兼宗正卿。上元二年五月卒,輟朝一日。詔曰:「故金紫光祿大夫、太子太傅、兼宗正卿齊物,宗室珪璋,士林楨干,清廉獨斷,剛毅不群。歷踐周行,備經中外,威名益振,忠效彌彰。三尹神州,一登會府,擒奸掩鉤距之術,恤獄正喉舌之官。遂令調護儲闈,再登師傅,從容賓友,師長官僚。桑榆之時,壯志逾勵;松柏之性,晚歲常堅。天不憖遺,奄然殂謝,念親感舊,深軫於懷。宜錫寵章,載光營魄。可贈太子太師。」   子復,字初陽,以父廕累官至江陵府司錄。精曉吏道,衛伯玉厚遇之,府中之事,多以咨委。性苛刻,為伯玉所信,奏為江陵縣令,遷少尹,歷饒州、蘇州刺史,皆著政聲。李希烈背叛,荊南節度張伯儀數出兵,為希烈所敗,朝廷憂之。以復久在江陵,得軍民心,復方在母喪,起為江陵少尹、兼御史中丞,充節度行軍司馬。伯儀既受代,以復為容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充本管招討使,加檢校常侍。先時西原叛亂,前後經略使征討反者,獲其人皆沒為官奴婢,配作坊重役,復乃令訪其親屬,悉歸還之。在容州三歲,南人安悅。遷廣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嶺南節度觀察使。會安南經略使高正平、張應相次卒官,其下參佐偏裨李元度、胡懷義等阻兵,黷亂州縣,奸贓狼藉。復誘懷義杖殺之,奏元度流於荒裔。又勸導百姓,令變茅屋為瓦捨。瓊州久陷於蠻獠中,復累遣使喻之,因奏置瓊州都督府以綏撫之。復曉於政道,所在稱理,征拜宗正卿,加檢校工部尚書。未一歲,會華州節度李元諒卒,以復為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使,仍檢校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   貞元十年,鄭滑節度使李融卒,軍中潰亂,以復檢校兵部尚書,兼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鄭滑觀察營田等使、兼御史大夫。復到任,置營田數百頃,以資軍食,不率於民,眾皆悅之。十二年,加檢校左僕射。十三年四月卒官,年五十九。廢朝三日,贈司空。賻布帛米粟有差。復久典方面,積財頗甚,為時所譏。   若水,齊物族弟,累官至左金吾大將軍,兼通事舍人。容貌甚偉,在館三十年,多識舊儀,每宣勞贊導,周旋俯仰,有可觀者。建中元年八月卒。   李麟,皇室之疏屬,太宗之從孫也。父浚,開元初置十道按察使,精選吏才,以浚為潤州刺史、江南東道按察使。轉虢潞二州刺史,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攝御史大夫、劍南節度按察使。所歷以誠信待物,稱為良吏。八年卒,贈戶部尚書,謚曰誠。   麟以父任補職,累授京兆府戶曹。開元二十二年,舉宗室異能,轉殿中侍御史,歷戶部、考功、吏部三員外郎。天寶元年,遷郎中,尋改諫議大夫。五載,充河西、隴右、磧西等道黜陟使,稱旨,遷給事中。七載,遷兵部侍郎。同列楊國忠專權,不悅麟同職,宰臣奏麟以本官權知禮部貢舉。俄而國忠為御史大夫,麟復本官。十一載,遷銀青光祿大夫、國子祭酒。十四年七月,以本官出為河東太守、河東道採訪使,為政清簡,民吏稱之。其年冬,祿山構逆,朝廷以麟儒者,恐非禦侮之用,仍以將軍呂崇賁代還。復以祭酒歸朝,賜爵渭源縣男。六月,玄宗幸蜀,麟奔赴行在。既至成都,拜戶部侍郎,兼左丞。遷憲部尚書。至德二年正月,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扈從宰相韋見素、房琯、崔渙已赴鳳翔,俄而崔圓繼去,玄宗以麟宗室子,獨留之,行在百司,麟總攝其事。其年十一月,從上皇還京,策勳行賞,加金紫光祿大夫、刑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進封褒國公。   時張皇后干預朝政,殿中監李輔國以翊衛肅宗之勞,判天下兵馬事,充元帥府行軍司馬,勢傾同朝。宰相苗晉卿、崔圓已下懼其威權,傾心事之,唯麟正身謹事,無所依附,輔國不悅。乾元元年,罷麟知政事,守太子少傅。二年八月卒,時年六十六,贈太子太傅,賻絹二百匹。葬日,詔京兆府差官護送,官給所須。麟好學能文,嘗編聚皇朝已來制集五十卷,行於時。   李國貞,淮安王神通子、淄川王孝同之曾孫。父廣業,劍州長史。國貞本名若幽,性剛正,有吏才,歷安定、扶風錄事參軍,皆稱職。乾元中累遷長安令,尋拜河南尹。會史思明逼城,元帥李光弼東保河陽,國貞領官吏寓於陝。數月,征為京兆尹。上元初,改成都尹、兼御史大夫,充劍南節度使。入為殿中監。二年八月,遷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持節充朔方、鎮西、北庭、興平、陳鄭等節度行營兵馬及河中節度都統處置使,鎮於絳,賜名國貞。既至,又加充管內河中、晉、絳、慈、隰、沁等州觀察處置等使,余並如故。   國貞既至絳,屬軍中素無儲積,百姓饑饉,難為聚斂,將士等糧賜多闕。國貞頻以狀聞,未報。軍中喧喧怨讀,左右以告國貞,國貞喻之曰:「軍將何苦如是,已為奏聞,終有所給。」信宿軍亂,攻國貞,夜燒衙城門。國貞莫知所圖,左右勸國貞棄城遁去,國貞曰:「吾銜命為將,不能靖難,安可棄城乎!」左右固勸迴避,乃隱於州獄,詐負縲紲。會國貞麾下為賊所擒,因指所在,遂於獄中執國貞,將害之,國貞曰:「軍中乏糧,已有陳請,人不堪賦,予無負於將士耳。」眾引退。突將王元振獨曰:「今日之事,豈須問焉!」抽刀害國貞及二男、三大將。   國貞有風采,清白守法,為政急於操下,時論以辨吏稱之。追贈揚州大都督。   子錡,以父廕貞元中累至湖、杭二州刺史。多以寶貨賂李齊運,由是遷潤州刺史兼鹽鐵使,持積財進奉,以結恩澤,德宗甚寵之。錡恃恩驕恣,有浙西人布衣崔善貞詣闕上封,論錡罪狀,而德宗械送賜錡,錡遂坑殺善貞,天下切齒。乃增置兵額,選善弓矢者聚之一營,名曰「挽硬隨身」;以胡、奚雜類虯鬚者為一將,名曰「蕃落健兒」。德宗復於潤州置鎮海軍,以錡為節度使,罷其鹽鐵使務。錡雖罷其利權,且得節度,反狀未發。   憲宗即位已二年,諸道倔強者入朝,而錡不自安,亦請入朝,乃拜錡左僕射。錡乃署判官王澹為留後。既而遷延發期,澹與中使頻喻之,不悅,遂諷將士以給冬衣日殺澹而食之。監軍使聞亂,遣衙將趙錡慰喻,又臠食之。復以兵注中使之頸,錡佯驚救解之,囚於別館。遂稱兵,飾五劍,分授管內鎮將,令殺刺史。於是常州刺史顏防用客李雲謀,矯制傳檄於蘇、杭、湖、睦等州,遂殺其鎮將李深;湖州辛秘亦殺其鎮將趙惟忠;而蘇州刺史李素為鎮將姚志安所繫,釘於船舷,生致於錡,未至而錡敗,得免。   初,錡以宣州富饒,有併吞之意,遣兵馬使張子良、李奉仙、田少卿領兵三千分略宣、池等州。三將夙有向順志,而錡甥裴行立亦思向順,其密謀多決於行立,乃回戈趣城,執錡於幕,縋而出之,斬於闕下,年六十七。其「挽硬」、「蕃落」將士,或投井自縊,紛紛枕藉而死者,不可勝紀。   宰相鄭絪等議錡所坐,親疏未定,乃召兵部郎中蔣武問曰:「詔罪李錡一房,當是大功內耶?」武曰:「大功是錡堂兄弟,即淮安王神通之下,淮安有大功於國,不可以孽孫而上累。」又問:「錡親兄弟從坐否?」武曰:「錡親兄弟是若幽之子,若幽有死王事之功,如令錡兄弟從坐,若幽即宜削籍,亦所未安。」宰相頗以為然,故誅錡詔下,唯止元惡一房而已。   李峘,太宗第三子吳王恪之孫。恪第三子琨生信安王禕,禕生三子:峘、嶧、峴。峘志行修立,天寶中為南宮郎,歷典諸曹十餘年。居父喪,哀毀得禮,服闋,以郡王子例封趙國公。楊國忠秉政,郎官不附己者悉出於外,峘自考功郎中出為睢陽太守。尋而弟峴出為魏郡太守,兄弟夾河典郡,皆以理行稱。十四載,入計京師。屬祿山之亂,玄宗幸蜀,峘奔赴行在,除武部侍郎,兼御史大夫。俄拜蜀郡太守、劍南節度採訪使。上皇在成都,健兒郭千仞夜謀亂,上皇御玄英樓招諭,不從,峘與六軍兵馬使陳玄禮等平之,以功加金紫光祿大夫。時峴為鳳翔太守,匡翊肅宗,兄弟俱效勳力。從上皇還京,為戶部尚書,峴為御史大夫,兼京兆尹,封梁國公。兄弟同制封公。   乾元初,兼御史大夫,持節都統淮南、江南、江西節度、宣慰、觀察處置等使。二年,以宋州刺史劉展握兵河南,有異志,乃陽拜展淮南節度使,而密詔揚州長史鄧景山與峘圖之。時展徒黨方強,既受詔,即以兵渡淮。景山、峘拒之壽春,為展所敗。峘走渡江,保丹陽,坐貶袁州司馬。寶應二年,病卒於貶所,追贈揚州大都督,官給遞乘,護柩還京。   初,峘為戶部尚書,峴為吏部尚書、知政事,嶧為戶部侍郎、銀青光祿大夫,兄弟同居長興裡第,門列三戟,兩國公門十六戟,一、三品門十二戟,榮耀冠時。嶧位終蜀州刺史。   峴,樂善下士,少有吏干。以門廕入仕,累遷高陵令,政術知名。特遷萬年令、河南少尹、魏郡太守;入為金吾將軍,遷將作監,改京兆府尹,所在皆著聲績。天寶十三載,連雨六十餘日,宰臣楊國忠惡其不附己,以雨災歸咎京兆尹,乃出為長沙郡太守。時京師米麥踴貴,百姓謠曰:「欲得米粟賤,無過追李峴。」其為政得人心如此。至德初,朝廷務收才傑,以清寇難,峴召至行在,拜扶風太守、兼御史大夫。至德二年十二月,制曰:「銀青光祿大夫、守禮部尚書李峴,饋軍周給,開物成務。可光祿大夫,行御史大夫,兼京兆尹,封梁國公。」乾元二年,制曰:「李峴朝廷碩德,宗室藎臣。可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呂諲、李揆、第五錡同拜相。峴位望稍高,軍國大事,諸公莫敢言,皆獨決於峴,由是諲等銜之。   初,李輔國判行軍司馬,潛令官軍於人間聽察是非,謂之察事。忠良被誣構者繼有之,須有追呼,諸司莫敢抗。御史台、大理寺重囚在獄,推斷未了,牒追就銀台,不問輕重,一時釋放,莫敢違者。每日於銀台門決天下事,須處分,便稱制敕,禁中符印,悉佩之出入。縱有敕,輔國押署,然後施行。及峴為相,叩頭論輔國專權亂國,上悟,賞峴正直,事並變革。輔國以此讓行軍司馬,請歸本官,察事等並停,由是深怨峴。   鳳翔七馬坊押官,先頗為盜,劫掠平人,州縣不能制,天興縣令知捕賊謝夷甫擒獲決殺之。其妻進狀訴夫冤。輔國先為飛龍使,黨其人,為之上訴,詔監察御史孫鎣推之。鎣初直其事。其妻又訴,詔令御史中丞崔伯陽、刑部侍郎李曄、大理卿權獻三司訊之,三司與鎣同。妻論訴不已,詔令侍御史毛若虛覆之,若虛歸罪於夷甫,又言伯陽等有情,不能質定刑獄。伯陽怒,使人召若虛,詞氣不順。伯陽欲上言之,若虛先馳謁,告急於肅宗,云:「已知,卿出去。」若虛奏曰:「臣出即死。」上因留在簾內。有頃,伯陽至,上問之,伯陽頗言若虛順旨,附會中人。上怒,叱出之。伯陽貶端州高要尉,權獻郴州桂陽尉,鳳翔尹嚴向及李曄皆貶嶺下一尉,鎣除名長流播州。峴以數人鹹非其罪,所責太重,欲理之,遂奏:「若虛希旨用刑,不守國法,陛下若信之重輕,是無御史台。」上怒峴言,出峴為蜀州刺史。時右散騎常侍韓擇木入對,上謂之曰:「峴欲專權耶?何乃雲任毛若虛是無御史台也?令貶蜀州刺史,朕自覺用法太寬。」擇木對曰:「峴言直,非專權。陛下寬之,祗益聖德爾。」   代宗即位,征峴為荊南節度、江陵尹,知江淮選補使。入為禮部尚書,兼宗正卿。屬鑾輿幸陝,峴由商山路赴行在。既還京師,拜峴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故事,宰臣不於政事堂邀客,時海內多務,宰相元載等見中官傳詔命至中書者,引之升政事堂,仍置榻待之;峴為宰相,令去其榻。奏請常參官各舉堪任諫官、憲官者,不限人數。   初收東京,受偽官陳希烈已下數百人,崔器希旨深刻,奏皆處死;上意亦欲懲勸天下,欲從器議。時峴為三司使,執之曰:「夫事有首從,情有輕重,若一概處死,恐非陛下含弘之義,又失國家惟新之典。且羯胡亂常,無不凌據,二京全陷,萬乘南巡,各顧其生,衣冠蕩覆。或陛下親戚,或勳舊子孫,皆置極法,恐乖仁恕之旨。昔者明王用刑,殲厥渠魁,脅從罔理。況河北殘寇未平,官吏多陷,苟容漏網,適開自新之路,若盡行誅,是堅叛逆之黨,誰人更圖效順?困獸猶鬥,況數萬人乎!」崔器、呂諲,皆守文之吏,不識大體,殊無變通。廷議數日,方從峴奏,全活甚眾。其料敵決事皆此類。竟為中官所擠,罷知政事,為太子詹事,尋遷吏部尚書,知江淮舉選,置銓洪州。明年,改檢校兵部尚書,兼衢州刺史。永泰二年七月以疾終,時年五十八。   李巨,曾祖父虢王鳳,高祖之第十四子也。鳳孫邕,嗣虢王,巨即邕之第二子也。剛銳果決,頗涉獵書史,好屬文。開元中為嗣虢王。天寶五載,出為西河太守。皇太子杜良娣之妹婿柳勣陷詔獄,巨母扶余氏,吉溫嫡母之妹也,溫為京兆士曹,推勣之黨,以徐征等往來巨家,資給之,由是坐貶義陽郡司馬。六載,御史中丞楊慎矜為李林甫、王□構陷得罪,其黨史敬忠亦伏法。以巨與敬忠相識,坐解官,於南賓郡安置。又起為夷陵郡太守。及祿山陷東京,玄宗方擇將帥,張□言巨善騎射,有謀略,玄宗追至京師。楊國忠素與巨相識,忌之,謂人曰:「如此小兒,豈得令見人主!」經月餘日不得見。玄宗使中官召入奏事,玄宗大悅,遂令中官劉奉庭宣敕令宰相與巨語,幾亭午,方出。國忠頗怠,對奉庭謂巨曰:「比來人多口打賊,公不爾乎?」巨曰:「不知若個軍將能與相公手打賊乎?」尋授陳留譙郡太守、攝御史大夫、河南節度使。翌日,巨稱官銜奉謝,玄宗驚曰:「何得令攝?」即日詔兼御史大夫。巨奏曰:「方今艱難,恐為賊所詐,如忽召臣,不知何以取信?」玄宗劈木契分授之,遂以臣兼統嶺南節度使何履光、黔中節度使趙國珍、南陽節度使魯炅,先領三節度事。有詔貶炅為果毅,以穎川太守來瑱兼御史中丞代之。巨奏曰:「若炅能存孤城,其功足以補過,則何以處之?」玄宗曰:「卿隨宜處置之。」巨至內鄉,趣南陽,賊將畢思琛聞之,解圍走。巨趣何履光、趙國珍同至南陽,宣敕貶炅,削其章服,令隨軍效力。至日晚,以恩命令炅復位。   至德二年,為太子少傅。十月,收西京,為留守、兼御史大夫。三年夏四月,加太子少師、兼河南尹,充東京留守,判尚書省事,充東畿採訪等使。於城市橋樑稅出入車牛等錢以供國用,頗有干沒,士庶怨讟。後與妃張氏不睦,張氏即皇后從父妹也。宗正卿李遵構之,發其所犯贓賄,貶為遂州刺史。屬劍南東川節度兵馬使、梓州刺史段子璋反,以眾襲節度使李奐於綿州,路經遂州,巨蒼黃修屬郡禮迎之,為子璋所殺。   子則之,以宗室歷官,好學,年五十餘,每執經詣太學聽受。嗣曹王皋自荊南來朝,稱薦之,貞元二年,自睦王府長史遷左金吾衛大將軍,以從父甥竇申追游無閒親累,貶昭州司馬。   史臣曰:暠孝友清慎,居官有稱;齊物貞廉整肅,復節制權謀;國貞清白守法,皆神通之曾玄,宗室之翹楚。錡之為逆,不累其親,前人之積德彰矣,當朝之用法明矣。然暠發人陰私,齊物積財興議,國貞急於操下,皆尺之短也。麟修整,峘循良,匪躬立事,始終無玷者,皆宗室之英也。峴之剛正才略,有足可稱。初為國忠所憎,終沮朝恩之勢。處群邪之內,堅獨正之心,是不吐也;活東都之命,是不茹也。庶幾乎仲山甫之道焉!巨以剛銳果決,亦可嘉焉,終以贓賄貪殘,良可痛也。   贊曰:宗室賢良,枝葉茂盛。最尤者誰?峴獨守正。   列傳第六十三   ○苗晉卿 裴冕 裴遵慶 子向 向子寅 寅子樞   苗晉卿,上黨壺關人。世以儒素稱。祖夔,高道不仕,追贈禮部尚書。父殆庶,官至絳州龍門縣丞,早卒,以晉卿贈太子少保。   晉卿幼好學,善屬文,進士擢第。初授懷州修武縣尉,歷奉先縣尉,坐累貶徐州司戶參軍。秩滿隨調,判入高等,授萬年縣尉。遷侍御史,歷度支、兵、吏部三員外郎。開元二十三年,遷吏部郎中。二十四年,與吏部郎中孫逖並拜中書舍人。二十七年,以本官權知吏部選事。晉卿性謙柔,選人有訴訟索好官者,雖至數千言,或聲色甚厲者,晉卿必含容之,略無慍色。二十九年,拜吏部侍郎。前後典選五年,政既寬弛,胥吏多因緣為奸,賄賂大行。時天下承平,每年赴選常萬餘人。李林甫為尚書,專任廟堂,銓事唯委晉卿及同列侍郎宋遙主之。選人既多,每年兼命他官有識者同考定書判,務求其實。天寶二年春,御史中丞張倚男奭參選,晉卿與遙以倚初承恩,欲悅附之,考選人判等凡六十四人,分甲乙丙科,奭在其首。眾知奭不讀書,論議紛然。有蘇孝慍者,嘗為范陽薊令,事安祿山,具其事告之。祿山恩寵特異,謁見不常,因而奏之。玄宗大集登科人,御花萼樓親試,登第者十無一二;而奭手持試紙,竟日不下一字,時謂之「曳白」。上怒,晉卿貶為安康郡太守,遙為武當郡太守,張倚為淮陽太守。敕曰:「門庭之間,不能訓子;選調之際,仍以托人。」時士子皆以為戲笑。   天寶三載閏二月,轉魏郡太守,充河北採訪處置使,居職三年,政化洽聞。會入計,因上表請歸鄉里。既至壺關,望縣門而步。小吏進曰:「太守位高德重,不宜自輕。」晉卿曰:「《禮》:『下公門,式路馬。』況父母之邦,所宜尊敬。汝何言哉!」大會鄉黨,歡飲累日而去。又俸錢三萬為鄉學本,以教授子弟。尋改河東太守、河東採訪使,入為尚書、東京留守,征為憲部尚書。屬祿山叛逆,楊國忠以晉卿有時望,將抑之,乃奏云:「宜以大臣鎮東道。」遂出為陝州刺史、陝虢兩州防禦使。及入對,固辭老病,由是忤旨,改憲部尚書致仕。及朝廷失守,衣冠流離道路,多為逆黨所脅,自陳希烈、張均已下數十人盡赴洛陽,晉卿潛遁山谷,南投金州。會肅宗至鳳翔,手詔追晉卿赴行在,即日拜為左相,軍國大務悉以咨之。既收兩京,以功封韓國公,食實封五百戶,改為侍中。後以賊寇漸除,屢乞骸骨,優詔許之,罷知政事,為太子太傅。明年,帝思舊臣,復拜為侍中。   晉卿寬厚廉謹,為政舉大綱,不問小過,所到有惠化。魏人思之,為立碑頌德。及秉鈞衡,小心畏慎,未嘗忤人意。性聰敏,達練事體,百司文簿,經目必曉,而修身守位,以智自全,議者比漢之胡廣。   玄宗崩,肅宗詔晉卿攝塚宰。上表固辭曰:「臣聞古者殷高宗在諒闇之中,百官聽於塚宰,更無事跡,但存文字。且一時之事,禮不相沿。今殘寇猶虞,日殷萬務,皆緣兵馬屯守討襲,善算良謀,立勝擒敵。陛下若行古之道,居喪不言,蒼生何依,百事皆廢。伏讀國家起居注,亦於禮部檢見舊敕,恭惟太宗、高宗、、大行皇帝在位之日,皆有國哀,視事不輟,以為君臨天下,難徇常情。今遺詔有處分,皇帝宜三日而聽政。陛下遵太宗故事,則無塚宰;遵大行皇帝遺詔,便合聽朝。萬姓顒顒,不勝大願。伏惟陛下知理國之重,順人心之切,以義斷恩,從宜無改。今朝臣一命已上,皆言臣心昏貌朽,加以疾病,事有急速,斷在須臾,凡聖不同,豈合受詔。陛下發哀已五日矣,願准遺詔聽政,則四夷萬國,無任悲幸。」肅宗時疾彌留,覽表殞絕,乃許。   數日,肅宗晏駕,代宗踐祚,又詔晉卿攝塚宰。晉卿上表懇辭曰:「臣以昔者天子居喪之時,百官聽於塚宰者,蓋君幼小,御極事殷,情理當然。沿革不一,今古異同,而周武、漢文,合於通變,垂范作則,可舉而行。又士或墨縗,時遇金革,豈非銜恤,謂義在斷恩。且百善之至,無加於孝也,其有容瘁心絕,指景悼生,此匹夫守節之常情,殊王者嗣續之大計。昨二十日,陛下於大行皇帝柩前即位,是承先帝遺顧之言,亦前代不易之典。則知所略不為害,所存是適權,防威滅端,所利者大。陛下因心純至,天地明察。伏以報劬勞之恩,申罔極之思,終身之痛,豈計朝夕!但以一日之內,萬務在中,須達宸聰,始成國政。百僚萬姓及僧道耆壽等,相顧聚言,以臣老且無能,愚豈測聖,況久無居攝,臣不敢奉詔。特乞陛下遵遺命,三日而政。臣博聽眾情,不勝懇願,伏望割痛抑哀,則天下悲幸。」上號泣從之。時晉卿年已衰暮,又患兩足,上特許肩輿至中書,入閣不趨,累日一視事。歷三朝,皆以謹密見稱。   廣德初,吐蕃寇長安。晉卿時病臥於私第,蕃聞之,輿入逼脅,晉卿閉口不言,賊不敢害。及上自陝至,冊為太保,罷知政事,又詔以太保致仕。永泰元年四月薨。輟朝三日,令京兆少尹一員護喪事,緣葬諸物並官給,賻絹布五百段、米粟五百石。太常議謚曰「懿獻」。初,晉卿東都留守,引用大理評事元載為推官。至是載為中書侍郎、平章事,懷舊恩,諷有司改謚曰文貞。大歷七年,令配享肅宗廟庭。   裴冕,河東人也,為河東冠族。天寶初,以門廕再遷渭南縣尉,以吏道聞。御史中丞王□充京畿採訪使,表為判官。遷監察御史,歷殿中侍御史。冕雖無學術,守職通明,果於臨事,□甚委之。及□得罪伏法,時宰臣李林甫方竊權柄,人鹹懼之,□賓佐數百,不敢窺□門。冕獨收□屍,親自護喪,瘞於近郊,冕自是知名。河西節度使哥舒翰表為行軍司馬,累遷員外郎中。   玄宗幸蜀,至益昌郡,遙詔太子充天下兵馬元帥,以冕為御史中丞兼左庶子,為之副。是時,冕為河西行軍司馬,授御史中丞,詔赴朝廷。遇太子於平涼,具陳事勢,勸之朔方,亟入靈武。冕與杜鴻漸、崔漪等勸進曰:「主上厭勤大位,南幸蜀川,宗社神器,須有所歸,天意人事,不可固違。若逡巡退讓,失億兆心,則大事去矣!臣等猶知之,況賢智乎!」太子曰:「南平寇逆,奉迎鑾輿,退居儲貳,侍膳左右,豈不樂哉!公等何言之過也?」冕與杜鴻漸又進曰:「殿下藉累聖之資,有天下之表。元貞萬國,二十餘年,殷憂啟聖,正在今日。所從殿下六軍將士,皆關輔百姓,日夜思歸。大軍一散,不可復集,不如因而撫之以從眾,臣等敢以死請。」凡勸進五上,乃依。肅宗即位,以定策功,遷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倚以為政。   冕性忠勤,悉心奉公,稍得人心。然不識大體,以聚人曰財,乃下令賣官鬻爵,度尼僧道士,以儲積為務。人不願者,科令就之,其價益賤,事轉為弊。肅宗移幸鳳翔,罷冕知政事,遷右僕射。兩京平,以功封冀國公,食實封五百戶。尋加御史大夫、成都尹,充劍南西川節度使。又入為右僕射。永泰元年,與裴遵慶等並集賢待制。代宗求舊,拜冕兼御史大夫,充護山陵使。冕以幸臣李輔國權盛,將附之,乃表輔國親暱術士中書舍人劉烜充山陵使判官。烜坐法,冕坐貶施州刺史。數月,移澧州刺史,復征為左僕射。元載秉政。載為新平縣尉,王□辟在巡內,冕常引之,載頗德冕。會宰臣杜鴻漸卒,載遂舉冕代之。冕時已衰瘵,載以其順己,引為同列。受命之際,蹈舞絕倒,載趨而扶起,代為謝詞。冕兼掌兵權留守之任,俸錢每月二千餘貫。性本侈靡,好尚車服及營珍饌,名馬在櫪,直數百金者常十數。每會賓友,滋味品數,坐客有昧於名者。自創巾子,其狀新奇,市肆因而效之,呼為「僕射樣」。初代鴻漸,小吏以俸錢文簿白之,冕顧子弟,喜見於色,其嗜利若此。拜職未盈月,卒,大歷四年十二月也。上悼之,輟朝三日,贈太尉,賻制五百匹、粟五百石。   裴遵慶,絳州聞喜人也。代襲冠冕,為河東著族。遵慶志氣深厚,機鑒敏達,自幼強學,博涉載籍,謹身晦跡,不干當世之務。以門廕累授潞府司法參軍,時年已老,未為人所知。隨調吏部,授大理寺丞,剖斷刑獄,舉正綱條,理行始著。遷司門員外、吏部員外郎,專判南曹。天寶中,海內無事,九流輻輳會府,每歲吏部選人,動盈萬數。遵慶敏識強記,精核文簿,詳而不滯,時稱吏事第一,由是大知名。   天寶末,楊國忠當國,出不附己者例為外官,遵慶亦出為郡守。肅宗即位,征拜給事中、尚書右丞、吏部侍郎。恭儉克己,遲重謹密,頗有時望。上元中,蕭華輔政,素知遵慶,每奏見,累稱之,遷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廣德初,僕固懷恩阻兵汾上,指中官為詞,上以遵慶忠純,特遣往汾州宣慰懷恩。遵慶既見懷恩,具陳朝旨,懷恩引過聽命,將隨遵慶朝謁,為副將范志誠以邪說惑之,懷恩遂以懼死為詞。會蕃寇陷京師,乘輿幸陝,遵慶自汾州奔赴行在。及乘輿還京,以遵慶為太子少傅。永泰元年,與裴冕等並於集賢院待制,罷知政事。尋改吏部尚書、右僕射,復知選事。時選人天興縣尉陳琯於銓庭言詞不遜,凌突無禮,代宗詔付遵慶於省門鞭三十,貶為吉州員外司戶參軍。遵慶敦守儒行,老而彌謹。嘗為風狂族侄撾登聞鼓告以不順,上知遵度,不省,其見信如此。大歷十年十月薨於位,年九十餘。   遵慶初登省郎,嘗著《王政記》,述今古禮體,識者覽之,知有公輔之量。   子向,字傃仁,少以門廕歷官至太子司議郎。建中初,李紓為同州刺史,奏向為從事。硃泚反,李懷光又叛河中,使其將趙貴先築壘於同州,紓來奔奉天,向領州務。貴先因脅縣尉林寶役徒板築,不及期,將斬之,吏人百姓奔竄。向即詣貴先軍壘,以逆順之理責之,貴先感悟,遂來降,故同州不陷。向由是知名。累為京兆府戶曹,轉櫟陽、渭南縣令,奏課皆第一,朝廷亟聞其理行,擢為戶部員外郎。   德宗季年,天下方鎮副ヮ穧h自選於朝,防一日有變,遂就而授之節制。向已選為太原少尹,德宗召見喻旨,尋用為行軍司馬、兼御史中丞,改汾州刺史,轉鄭州。又復為太原少尹,兼河東節度副使。改晉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遷虢州刺史。入為京兆少尹,拜同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入為大理寺卿,出遷陝虢都防禦、觀察使。三歲,拜左散騎常侍,自常侍復為大理。   向本以名相子,以學行自飭,謹守其門風。歷官仁智推愛,利及於人。至是,以年過致政,朝廷優異,乃以吏部尚書致仕於新昌裡第。內外支屬百餘人,向所得俸祿,必同其費,及領外任,亦挈而隨之。有孤煢疾苦不能自恤,向尤周給,至今稱其孝睦焉。大和四年九月卒,年八十。贈太子少保。   子寅,登進士第,累官至御史大夫卒。   子樞,字紀聖,鹹通十二年登進士第。宰相杜審權出鎮河中,闢為從事,得秘書省校書郎,再遷藍田尉。直弘文館。大學士王鐸深知之,鐸罷相失職,樞亦久之不調。從僖宗幸蜀,中丞李煥奏為殿中侍御史,遷起居郎。中和初,王鐸復見用,以舊恩徙為鄭滑掌書記、檢校司封郎中,賜金紫,入朝歷兵、吏二員外郎。龍紀初,擢拜給事中,改京兆尹。宰相孔緯尤深獎遇。大順中,緯以用兵無功貶官,樞坐累為右庶子,尋出為歙州刺史。乾寧初,入為右散騎常侍,從昭宗幸華州,為汴州宣諭使。   初,樞自歙州罷郡歸朝,路經大梁,時硃全忠兵威已振,樞以兄事之,全忠由是重之。及樞傳詔,全忠皆稟朝旨,獻奉相繼,昭宗甚悅,遷兵部侍郎。時崔胤專政,亦倚全忠,二人因是相結,改樞吏部侍郎。未幾,換戶部侍郎、同平章事。其年冬,昭宗幸華州,崔胤貶官,樞亦為工部尚書。天子自岐下還宮,以樞檢校右僕射、同平章事,出為廣南節度使。製出,硃全忠保薦之,言樞有經世才,不可棄之嶺表,尋復拜門下侍郎,監修國史,累兼吏部尚書,判度支。崔胤誅,以全忠素厚,相位如故。從昭宗遷洛陽,駐蹕陝州,進右僕射、弘文館大學士、太清宮使,充諸道鹽鐵轉運使。   哀帝初嗣位,柳璨用事,全忠嘗奏用牙將張廷范為太常卿,諸相議,樞曰:「廷范勳臣,幸有方鎮節鉞之命,何藉樂卿?恐非元帥梁王之旨。」乃持之不下。俄而全忠聞樞言,謂賓佐曰:「吾常以裴十四器識真純,不入浮薄之伍,觀此議論,本態露矣。」切齒含怒。柳璨聞全忠言,尋希旨罷樞相位,和陵祔享,拜尚書左僕射。五月,責授朝散大夫、登州刺史,尋再貶瀧州司戶。六月十一日,行及滑州,全忠遣人殺之於白馬驛,投屍於河,時年六十五。   史臣曰:晉卿謹身蒞事,足為純臣,避寇全忠,固彰大節。然博達精審,豈不知寬猛之道哉!奉林甫之旨,順胥吏之意,悅附張倚,欺罔時君。生為重臣,諂林甫之勢也;歿改美謚,引元載之恩焉。或言晉卿不為巧宦者,誠不信也。冕力贊中興,名居大位,奉公抱義,可以致身;賣官度僧,是何為政?及其老也,貪冒尤深。遵慶學術貞明,為國忠所出;恭儉謹密,遇蕭華素知。位重行純,老而彌篤,彼二公固有慚德。向克荷堂構,不墜門風。樞因盜而振,盜憎而亡,宜哉!君子守道遠刑,蓋慮此也。   贊曰:奧矣晉卿,貪哉裴冕。遵慶父子,及之者鮮。   列傳第六十四   ○魯炅 裴氶@來瑱 周智光   魯炅,范陽人也。身長七尺餘,涉獵書史。天寶六年,隴右節度使哥舒翰引為別奏。顏真卿為監察御史,使至隴右,翰嘗設宴,真卿謂翰曰:「中丞自郎將授將軍,便登節制,後生可畏,得無人乎?」炅時立在階下,翰指炅曰:「此人後當為節度使矣。」後以隴右破吐蕃跳蕩功,累授右領軍大將軍同正員,賜紫金魚袋。   祿山之亂,選任將帥。十五載正月,拜炅上洛太守,未行,遷南陽太守、本郡守捉,仍充防禦使。尋兼御史大夫,充南陽節度使,以嶺南、黔中、山南東道子弟五萬人屯葉縣北,滍水之南,築柵,四面掘壕以自固。至五月,賊將武令珣、畢思琛等來擊之,眾欲出戰,炅不許。賊於營西順風燒煙,營內坐立不得,橫門扇及木爭出,賊矢集如雨,炅與中使薛道等挺身遁走,餘眾盡沒。嶺南節度使何履光、黔中節度使趙國珍、襄陽太守徐浩未至,裨將嶺南、黔中、荊襄子弟半在軍,多懷金銀為資糧,軍資器械盡棄於路如山積。至是賊徒不勝其富。炅收合殘卒,保南陽郡,為賊所圍。尋而潼關失守,賊使哥舒翰招之,不從。又使偽將豫州刺史武令珣等攻之,累月不能克。武令珣死,又令田承嗣攻之。穎川太守來瑱、襄陽太守魏仲犀合勢救之。犀使弟孟馴為將,領兵至明府橋,望賊而走,眾遂大敗。炅城中食盡,煮牛皮筋角而食之,米斗至四五十千,有價無米,鼠一頭至四百文,餓死者相枕藉。肅宗使中官將軍曹日昇來宣慰,路絕不得入。日昇請單騎入致命,仲犀曰:「不可,賊若擒吾敕使,我亦何安!」顏真卿適自河北次於襄陽,謂仲犀曰:「曹使既果決,不顧萬死之地,何得沮之!縱為賊所獲,是亡一使者;敬得入城,則萬人之心固矣。公何愛焉?」中官馮廷環曰:「將軍必能入,我請以兩騎助之。」日昇又自有傔騎數人,仲犀又以數騎共十人同行。賊徒望見,知其驍銳,不敢逼。日昇既入城,炅眾初以為望絕,忽有使來宣命,皆踴躍一心。日昇以其十人至襄陽取糧,賊雖追之,不敢擊,遂以一千人取音聲路運糧而入,賊亦不能遏,又得相持數月。   炅在圍中一年,救兵不至,晝夜苦戰,人相食。至德二年五月十五日,率眾持滿傳矢突圍而出南陽,投襄陽。田承嗣來追,苦戰二日,殺賊甚眾。賊又知其決死,遂不敢逼,朝廷因除御史大夫、襄陽節度使。時賊志欲南侵江、漢,賴炅奮命扼其衝要,南夏所以保全。十月,王師收兩京,承嗣、令珣等奔於河北。南陽遭大亂之後,距鄧州二百里,人煙斷絕,遺骸委積於牆塹間。   十二月,策勳行賞。詔曰:「特進、太僕卿、南陽郡守、兼御史大夫、權知襄陽節度事、上柱國、金鄉縣公魯炅,蘊是韜略,副茲節制,竭節保邦,悉心陷敵。表之旗幟,分以土田。可開府儀同三司、兼御史大夫,封岐國公,食實封二百戶,兼京兆尹。」   乾元元年,兼鄭州刺史,充鄭、陳、穎、亳等州節度使。上元二年,為淮西襄陽節度使、鄧州刺史。十月,與朔方節度使司徒郭子儀、河東節度使太尉李光弼等九節度同圍安慶緒於相州。炅領淮西、襄陽節度行營步卒萬人、馬軍三百,以李抱玉為兵馬使,炅分界知東面之北。二年六月六日,賊將史思明自范陽來救,戰於安陽河北,王師不利,炅中流矢奔退。時諸節度以回紇戰敗,因而退散,盡棄軍糧器械,所過虜掠,炅兵士剽奪尤甚,人因驚怨。五日,至新鄭縣,聞郭子儀已整眾屯谷水,李光弼還太原,炅憂懼,仰藥而卒。   裴氶A以門廕入仕,累遷京兆府司錄參軍。來瑱鎮陝州,引為判官;瑱移襄州,又為瑱行軍司馬,瑱遇之甚厚。及瑱淮西之敗,逗留不行,伀K表聞奏。朝廷以瑱掌重兵,惡之,密詔以犮N瑱為襄州刺史,充防禦使。犮鄞磻托陛A及受密命,乃率麾下二千人赴襄陽。時瑱亦奉詔依舊任,瑱遂設具於江津以俟之。阞嚌n言假道入朝,及見瑱,即雲奉代,且欲視事。瑱報曰:「瑱已奉恩命復任此。」伝q惑,喻其麾下曰:「此言必妄。」遂引射瑱軍,因與瑱兵交戰,氻j敗,士卒死傷殆盡。禸姦晲托兜臍蝖A瑱追擒之。朝旨務安漢南,乃歸咎於氶C寶應元年七月,敕曰:「前襄州刺史裴氶A性本頑疏,行惟狂悖。頃因試用,爰委軍戎,守在要衝,無聞方略。所以申命來瑱,重撫漢南,即宜奔赴闕廷,謝其曠職。而乃顧惜名位,輕圖異端,誣構忠良,妄興兵甲。遽令追召,敢欲逗留,是有無君之心,不唯罔上之罪。又轉輸之物,軍國所資,擅為費用,其數甚廣。據其抵犯,合置嚴誅。但自朕登極已來,屢施恩宥,肆諸朝市,所未忍為。宜寬殊死之刑,俾就投荒之謫,宜除名,長流費州。」   刉鳩蝠晾吽A初興師徒,給用無節。及敗撓,遲回赴召,將至京師,會有是命。既行,至藍田驛,賜自盡。   來瑱,邠州永壽人也。父曜,起於卒伍。開元十八年,為鴻臚卿同正員、安西副都護、持節磧西副大使、四鎮節度使,後為右領軍大將軍、仗內五坊等使,名著西陲。寶應元年,以子貴,贈太子太保。   瑱少尚名節,慷慨有大志,頗涉書傳。天寶初,四鎮從職。十一載,為左贊善大夫、殿中侍御史,充伊西、北庭行軍司馬。玄宗詔朝臣舉智謀果決、才堪統眾者各一人。拾遺張鎬薦瑱有縱橫之略,臨事能斷,堪當御悔之任。丁母憂,以孝聞。   安祿山反,張□復薦之,起復兼汝南郡太守,未行,改穎川太守。賊攻之。城中積粟素多,瑱繕修有備。賊繼至城下,瑱親射之,無不應弦而斃。賊使降將畢思琛招瑱,琛即瑱父曜故將,城下拜泣吊瑱,瑱不應。前後殺賊頗眾,鹹呼瑱為「來嚼鐵」。以功加銀青光祿大夫,攝御史中丞、本郡防禦使及河南淮南遊奕逐要招討等使。魯炅敗於葉縣,退守南陽,乃以瑱為南陽太守、兼御史中丞,充山南東道節度防禦處置等使以代炅。尋以嗣虢王巨為御史大夫、河南節度使,因奏炅守南陽,詔各復本位。賊攻圍南陽累月,瑱分兵與襄陽節度使魏仲犀救之。犀遣弟孟馴將兵至明府橋,望風敗走,賊追蹙,大敗而還。兵素少,遇敗,人情恟懼,瑱綏撫訓練,賊不能侵。詔為淮南西道節度使。收復兩京,與魯炅同制加開府儀同三司、兼御史大夫,封穎國公,食實封二百戶,余如故。   乾元元年,召為殿中監。二年,初除涼州刺史、河南節度經略副大使。未行,屬相州官軍為史思明所敗,東京震駭。元帥司徒郭子儀鎮谷水,乃以瑱為陝州刺史,充陝、虢等州節度,並潼關防禦、團練、鎮守使。乾元三年四月十三日,襄州軍將張維瑾、曹玠率眾謀亂,殺刺史史翽。以瑱為襄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山南東道襄、鄧、均、房、金、商、隨、郢、復十州節度觀察處置使。   上元三年,肅宗召瑱入京。瑱樂襄州,將士亦慕瑱之政,因諷將吏、州牧、縣宰上表請留之,身赴詔命,行及鄧州,復詔歸鎮。肅宗聞其計而惡之。後呂諲、王仲昇及中官皆言瑱布恩惠,懼其得士心,以瑱為鄧州刺史,充山南東道襄、鄧、唐、復、郢、隨等六州節度,余並如故。俄而淮西節度王仲昇與賊將謝欽讓戰於申州城下,為賊所虜。初,仲昇被圍累月,呂諲病於江陵,瑱在襄州,又恐仲昇構己,遂顧望不救。及師出,仲昇已沒。裴劦W表陳瑱之狀,謀奪其位,稱「瑱善謀而勇,崛強難制,宜早除之,可一戰而擒也。」肅宗然之,遂以瑱檢校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安州刺史,充淮西申、安、蘄、黃、光、沔節度觀察,兼河南陳、豫、許、鄭、汴、曹、宋、穎、泗十五州節度觀察使,外示尊崇,實奪其權也。加裴伬搊s史中丞、襄鄧等七州防禦使以代之。瑱懼不自安,上表稱「淮西無糧饋軍,臣去秋種得麥,請待收麥畢赴上」,復諷屬吏請留之。裴肊饇茼{召募,以窺去就。   寶應元年五月,代宗即位,因復授瑱襄州節度、奉義軍渭北兵馬等使,官如故,潛令裴伄洃均C其月十九日,裴价v眾浮漢江而下。日暮,候者白瑱,謀於帳下,副使薛南陽曰:「尚書奉詔留鎮,裴犮H兵代,是無名也。且氻妥憤i,非尚書敵也,眾心歸尚書,不歸於氶C彼若乘我之不虞,今夕而至,直燒城市,我眾必懼而亂,彼乘亂而擊,則可憂也。若及明而至,尚書破之必矣。」翌日平明,伢軍士五千列於谷水北,瑱以兵逆之,登高而陣,呼伀N士告之曰:「爾何事來?」曰:「尚書不受命,謹奉中丞伐罪人。若尚書受替,謹當釋兵。」瑱曰:「恩制復除瑱此州。」及取告身敕書以示,伬x皆曰:「偽也。承命討君,豈千里空歸,富貴在於今日。」遂爭射之。瑱奔歸旗下,薛南陽曰:「事急矣,請以三百騎為奇兵,尚書勿與之戰。」兩軍相見,遂以麾下旁萬山而出其背,表裡夾擊,伬x大敗,投水而死,殺獲殆盡。氻峓斨侘璅郊_走,妻子並為瑱所擒,瑱甚厚撫之。因抗表謝罪。擒肊韞茪f,送至京師,長流費州,賜死於藍田故驛。   八月,瑱入朝謝罪,代宗特寵異之,遷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依前山南東道節度、觀察等使,代左僕射裴冕充山陵使。時中官驃騎大將軍程元振居中用事,發瑱言涉不順,王仲昇賊平來歸,證瑱與賊合,故令仲昇陷賊三年。代宗含怒久之,因是下詔曰:   《春秋》之義,貴在於必書;君臣之間,法存於無赦。沮勸式遵於前典,進退莫匪於至公,惡稔既彰,明罰難貸。開府儀同三司、行兵部尚書、中書門下平章事、充山南東道節度觀察處置等使、上柱國、穎國公來瑱,謬當任用,素乏器能,亟歷班榮,累經節制。蒞職蔑聞於成績,登朝虛美於崇名。頃者分閫頒條,久淹江、漢。或頻征不至,或移鎮遲留,實乖堂陛之儀,爰及干戈之忿。朕以舊臣宿將,道在含弘,會其來庭,用甄後效。超登宰輔,光拜夏卿,列在三台,掩其一眚。山陵先遠,事委近臣,謀謨素闕於大猷,卜祝頗聞於私議。實虧周慎,且間樞言,何以輔弼鼎司,儀刑簪紱?據其所犯,合置殊科。以嘗侍軒闥,用存寬免之辜;緬范舊章,兼膺黜削之譴。其身官爵,一切削除。   寶應二年正月,貶播州縣尉員外置。翌日,賜死於鄠縣,籍沒其家。瑱之被刑也,門客四散,掩於坎中。校書郎殷亮後至,獨哭於屍側,貨所乘驢以備棺衾,夜詣縣令長孫演以情告之,演義而從之。亮夜葬而祭,走歸京師。代宗既悟元振之誣構,積其過而配流溱州。   先是,瑱行軍司馬龐充統兵二千人赴河南,至汝州,聞瑱死,將士魚目等回兵襲襄州,左兵馬使李昭御之,奔房州。昭及薛南陽與右兵馬使梁崇義不葉相圖,為崇義所殺。朝廷授崇義節度使、兼御史中丞以代瑱。崇義瑱立祠,四時拜饗,不居瑱膉峊膩騕屭ヾA於東廂下構一小室而寢止,抗疏哀請收葬,優詔許之。廣德元年,追復官爵。   周智光,本以騎射從軍,常有戎捷,自行間登偏裨。宦官魚朝恩為觀軍容使,鎮陝州,與之暱狎。朝恩以扈從功,恩渥崇厚,奏請多允,屢於上前賞拔智光,累遷華州刺史、同華二州節度使及潼關防禦使,加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   永泰元年,吐蕃、回紇、黨項薔、渾、奴束}十餘萬眾寇奉天、醴泉等縣,智光邀戰,破於澄城,收駝馬軍資萬計,因逐賊至鄜州。智光與杜冕不協,遂殺鄜州刺史張麟,坑杜冕家屬八十一人,焚坊州廬舍三千餘家。懼罪,召不赴命。朝廷外示優容,俾杜冕使梁州,實避仇也。   永泰二年十二月,智光專殺前虢州刺史、兼御史中孫龐充。充方居縗絰,潛行,智光追而斬之。又劫諸節度使進奉貨物及轉運米二萬石,據州反。智光自鄜坊專殺,朝廷患之,遂聚亡命不逞之徒,眾至數萬,縱其剽掠,以結其心。初,與陝州節度使皇甫溫不協,監軍張志斌自陝入奏,智光館給禮慢,志斌責其不肅。智光大怒曰:「僕固懷恩豈有反狀!皆由爾鼠輩作福作威,懼死不敢入朝。我本不反,今為爾作之。」因叱下斬之,臠其肉以飼從者。時淮南節度使、檢校右僕射崔圓入覲,方物百萬,智光強留其半。舉選之士竦駭,或竊同州路以過,智光使部將邀斬於乾坑店,橫死者眾。優詔以智光為尚書左僕射,遣中使余元仙持告身以授之。智光受詔慢罵曰:「智光有數子,皆彎弓二百斤,有萬人敵,堪出將入相。只如挾天子令諸侯。天下只有周智光合作。」因歷數大臣之過。元仙股怵,智光增絹百匹遣之。於州郭置生祠,俾將吏百姓祈禱。   大歷二年正月,密詔關內河東副元帥、中書令郭子儀率兵討智光,許以便宜從事。時同、華路絕,上召子儀女婿工部侍郎趙縱受口詔付子儀,縱裂帛寫詔置蠟丸中,遣家童間道達焉。子儀奉詔將出師,華州將士相顧攜貳。智光大將李漢惠自同州以其所管降子儀。貶智光為澧州刺史,散官勳封如故。乃聽將一百人隨身,便路赴任,其所部將士官吏,一無所問。乃以兵部侍郎張仲光為華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潼關防禦使;又以大理卿敬括為同州刺史、兼御史大夫、長春宮等使。是日,智光為帳下將斬首,並子元耀、元乾等二人來獻。丁卯,梟智光首於皇城之南街,二子腰斬以示眾。判官監察御史邵賁、都虞候蔣羅漢並伏誅,餘黨各以親疏准法定罪。命有司具儀奏告太清宮、太廟、七陵。時淮西節度使李忠臣入觀,次潼關,聞智光阻兵,駐所部將往御之。及智光死,忠臣進兵入華州大掠,自赤水至潼關二百里間,畜產財物殆盡,官吏至有著紙衣或數日不食者。   史臣曰:嘗讀《李陵傳》,戰敗不能死,屈節降虜庭,君不得為忠臣,母不得為孝子,每長歎久之。炅收滍水敗眾,守南陽孤城,每蹈危機,竟效死節,料敵雖非其良將,事君不失為忠臣。伔B躁無行,狂悖用兵,宜其死矣。瑱善軍政,得士心,庶幾干城禦侮者哉!始固名位,為裴犮岳央F終歸朝廷,遭元振誣構。賜死之辜匪辨,用刑之道不明。致舊將立祠,門吏偷葬,出將入相,一至於斯,惜哉!智光狂悖,不足與論。   贊曰:魯炅竭節,來瑱枉死。裴氻縣H,智光逆子。   列傳第六十五   ○崔器 趙國珍 崔瓘 敬括 韋元甫 魏少游 衛伯玉 李承   崔器,深州安平人也。曾祖恭禮,狀貌豐碩,飲酒過鬥。貞觀中,拜駙馬都尉,尚神堯館陶公主。父肅然,平陰丞。   器有吏才,性介而少通,舉明經,歷官清謹。天寶六載,為萬年尉,逾月拜監察御史。中丞宋渾為東畿採訪使,引器為判官;渾坐贓流貶嶺南,器亦隨貶。十三年,量移京兆府司錄,轉都官員外郎,出為奉先令。逆胡陷西京.器沒於賊,仍守奉先。居無何,屬賊黨同羅叛賊,長安守將安守忠、張通儒並亡匿。又渭上義兵起,一朝聚徒數萬,器懼,所受賊文牒符敕,一時焚之,榜召義師,欲應渭上軍。及渭上軍破,賊將崔乾祐先鎮蒲、同,使麾下騎三十人捉器,器遂北走靈武。   器素與呂諲善,諲引為御史中丞、兼戶部侍郎。從肅宗至鳳翔,加禮儀使。克復二京,為三司使。器草儀注,駕入城,令陷賊官立於含元殿前,露頭跣足,撫膺頓首請罪,以刀杖環衛,令扈從群官宰臣已下視之。及收東京,令陳希烈已下數百人如西京之儀。器性陰刻樂禍,殘忍寡恩,希旨奏陷賊官准律併合處死。肅宗將從其議。三司使、梁國公李峴執奏,固言不可,乃六等定罪,多所原宥,唯陳希烈、達奚珣斬於獨柳樹下。後蕭華自相州賊中仕賊官歸闕,奏云:「賊中仕官等重為安慶緒所驅,脅至相州,初聞廣平王奉宣恩命,釋放陳希烈已下,皆相顧曰:『我等國家見待如此,悔恨何及。』及聞崔器議刑太重,眾心復搖。」肅宗曰:「朕幾為崔器所誤。」   呂諲驟薦器為吏部侍郎、御史大夫。上元元年七月,器病腳腫,月餘疾亟,瞑目則見達奚珣,叩頭曰:「大尹不自由。」左右問之,器答曰:「達奚大尹嘗訴冤於我,我不之許。」如是三日而器卒。   趙國珍,牂柯之苗裔也。天寶中,以軍功累遷黔府都督,兼本管經略等使。時南蠻閣羅鳳叛,宰臣楊國忠兼劍南節度,遙制其務,屢喪師徒。中書舍人張漸薦國珍有武略,習知南方地形,國忠遂奏用之。在五溪凡十餘年,中原興師,唯黔中封境無虞。代宗踐祚,特嘉之,召拜工部尚書。大歷三年九月,以疾終,贈太子太傅。   崔瓘,博陵人也。以士行聞,蒞職清謹。累遷至澧州刺史,下車削去煩苛,以安人為務。居二年,風化大行,流亡襁負而至,增戶數萬。有司以聞,優詔特加五階,至銀青光祿大夫,以甄能政。遷潭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充湖南都團練觀察處置使。瓘到官,政在簡肅,恭守禮法。將吏自經時艱,久不奉法,多不便之。大歷五年四月,會月給糧儲,兵馬使臧玠與判官達奚覯忿爭,覯曰:「今幸無事。」玠曰:「有事何逃?」厲色而去。是夜,玠遂構亂,犯州城,以殺達奚覯為名。瓘惶遽走,逢玠兵至,遂遇害。代宗聞其事,悼惜久之。   敬括,河東人也。少以文詞稱。鄉舉進士,又應制登科,再遷右拾遺、內供奉、殿中侍御史。天寶末,宰臣楊國忠出不附己者,括以例為果州刺史。累遷給事中、兵部侍郎、大理卿。性深厚。志尚簡淡,在職不務求名,因循而已。大歷初,叛臣周智光伏誅,詔選循良為近輔,以括為同州刺史。歲余,入為御史大夫。遲重推誠於下,未嘗以私害公,士頗稱焉;而從容養望,不舉綱紀,士亦以此少之。大歷六年三月卒。   韋元甫,少修謹,敏於學行。初任滑州白馬尉,以吏術知名。本道採訪使韋涉深器之,奏充支使,與同幕判官員錫齊名。元甫精於簡牘,錫詳於訊覆,涉推誠待之,時謂「員推韋狀。」元甫有器局,所蒞有聲,累遷蘇州刺史、浙江西道都團練觀察等使。大歷初,宰臣杜鴻漸首薦之,征為尚書右丞。會淮南節度使缺,鴻漸又薦堪當重寄,遂授揚州長史、兼御史大夫、淮南節度觀察等使。在揚州三年,政尚不擾,事亦粗理。大歷六年八月,以疾卒於位。   魏少游,鉅鹿人也。早以吏干知名,歷職至朔方水陸轉運副使。肅宗幸靈武,杜鴻漸等奉迎,留少游知留後,備宮室掃除之事。少游以肅宗遠離宮闕,初至邊籓,故豐供具以悅之。將至靈武,少游整騎卒千餘,干戈耀日,於靈武南界鳴沙縣奉迎,備威儀振旅而入。肅宗至靈武,殿宇御幄,皆象宮闈,諸王、公主各設本院,飲食進御,窮其水陸。肅宗曰:「我至此本欲成大事,安用此為!」命有司稍去之。累遷衛尉卿。乾元二年十月,議率朝臣馬以助軍,少游與漢中郡王瑀沮其議,上知之,貶渠州長史。後為京兆尹,請中書門下及兩省五品已上、尚書省四品已上、諸司正員三品已上、諸王、駙馬中期周已上親及女婿外甥,不得任京兆府判官、畿令、赤縣丞簿尉,敕從之。遷刑部侍郎。   大歷二年四月,出為洪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江南西道都團練觀察等使。四年六月,封趙國公。賈明觀者,本萬年縣捕賊小胥,事劉希暹,恃魚朝恩之勢,恣行兇忍,毒甚豺虺。朝恩、希暹既誅,元載當權,納明觀奸謀,容之,特令江西效力。明觀未出城,百姓萬眾聚於城外,皆懷磚石候之,期投擊以快意。載聞之,特令所由吏擁百姓入城內,由是獲免。在洪州二年,少游為觀察使,承元載意苟容之。及路嗣恭代少游,到州,即日杖殺,識者以是減魏之名,多路之政。大歷六年三月己未卒於官,贈太師。   少游居職,緣飾成務,有規檢,善任人,果於集事。前後四領京尹,雖無鶴赫之名,而齪齪廉謹,有足稱者。   衛伯玉,有膂力,幼習藝。天寶中杖劍之安西,以邊功累遷至員外諸衛將軍。肅宗即位,興師靖難,伯玉激憤,思立功名,自安西歸長安。初為神策軍兵馬使出鎮。乾元二年十月,逆賊史思明遣偽將李歸仁鐵騎三千來犯,伯玉以數百騎於疆子阪擊破之,積屍滿野,虜馬六百匹,歸仁與其黨東走。以功遷右羽林軍大將軍,知軍事。轉四鎮、北庭行營節度使。獻俘百餘人至闕下,詔解縛而赦之,遷伯玉神策軍節度。上元二年二月,史思明領眾西下圖長安,史朝義率其黨夜襲陝州。伯玉以兵逆擊,大破賊於永寧。賊退,進位特進,封河東郡公。   廣德元年冬,吐蕃寇京師,乘輿幸陝。以伯玉有干略,可當重寄,乃拜江陵尹、兼御史大夫,充荊南節度觀察等使。尋加檢校工部尚書,封城陽郡王。大歷初,丁母憂,朝廷以王昂代其任,伯玉潛諷將吏不受詔,遂起復以本官為荊南節度等使,時議丑之。大歷十一年二月入覲,以疾卒於京師。   李承,趙郡高邑人,吏部侍郎至遠之孫,國子司業畬之第二子也。承幼孤,曄鞠養之。既長,事兄以孝聞。舉明經高第,累至大理評事,充河南採訪使郭納判官。尹子奇圍汴州,陷賊,拘承送洛陽。承在賊庭,密疏奸謀,多獲聞達。兩京克復,例貶撫州臨川尉。數月除德清令,旬日拜監察御史。淮南節度使崔圓請留充判官,累遷檢校刑部員外郎、兼侍御史。圓卒,歷撫州、江州二刺史,課績連最。遷檢校考功郎中兼江州刺史,征拜吏部郎中。尋為淮南西道黜陟使,奏於楚州置常豐堰以御海潮,屯田瘠鹵,歲收十倍,至今受其利。時梁崇義縱恣倨慢,朝廷將加討伐。李希烈揣知之,上表數崇義過惡,請率先誅討。上悅之,每對朝臣多稱希烈忠誠。承自黜陟回,因奏之曰:「希烈將兵討伐,必有微勳,但恐立功之後,縱恣跋扈,不稟朝憲,必勞王師問罪。」上初未之信。無幾,希烈既平崇義,果有不順之跡,上思承言,故驟加擢用。建中二年七月,拜同州刺史、河中尹、晉絳都防禦觀察使。九月,轉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觀察鹽鐵等使。希烈既破崇義,擁兵襄州,遂有其地。朝廷慮不受命,欲以禁兵送承,承請單騎徑行。既至,希烈處承於外館,迫脅萬態,承恬然自安,誓死王事。希烈不能屈,遂剽虜闔境所有而去,襄、漢為之空。承治之一年,頗得完復。   初,希烈雖歸蔡州,留將校等於襄州守當時所掠得財帛什物等,後使襄、漢,往來不絕。承亦使腹心臧叔雅往來許、蔡,厚結希烈腹心周曾、王玢、姚憺等。及曾等謀殺希烈,以眾歸朝,多承首建謀也。累賜密詔褒美之。承尋改檢校工部尚書,兼潭州刺史、湖南都團練觀察使。建中四年七月,卒於位,年六十二,贈吏部尚書。承少有雅望,至其從官,頗以貞廉才術見稱於時。   史臣曰:自古酷吏濫刑,倖免者多矣,苟無強魂為祟,沮議者惑焉。器深文樂禍,居官令終,非達奚訴冤,無以顯其陰責矣。國珍守黔溪,瓘修禮法,括推誠馭下,元甫為政寬簡,少游規檢集事,皆可稱者。伯玉破敵立功,足為猛士,丁憂冒寵,終是武夫。承忠愨謀議,勤勞盡瘁,方之者鮮矣。   贊曰:崔器深文,達奚作祟。七子伊何?李承為最。   列傳第六十六   ○肅宗代宗諸子 肅宗十三子 代宗二十子   越王ヮt 承天皇帝倓 衛王佖 彭王僅 兗王僩 涇王侹 鄆王榮 襄王璜 杞王倕 召王偲 恭懿太子n 定王侗 淮陽王僖 昭靖太子邈 均王遐 睦王述 丹王逾 恩王連 韓王迥 簡王遘 益王乃  隋王迅荊王選 蜀王溯 忻王造 韶王暹 嘉王運 端王遇 循王遹 恭王通 原王逵雅王逸   肅宗皇帝十四子:章敬皇后生代宗皇帝,宮人孫氏生越王ヮt,張氏生承天皇帝,王氏生衛王佖,陳婕妤生彭王僅,韋妃生兗王僩,張美人生涇王侹,裴昭儀生襄王璜,段婕妤生杞王倕,崔妃生召王偲,張皇后生恭懿太子n、定王侗,宮人生鄆王榮、宋王僖。   越王ヮt,本名儋,肅宗第二子也。天寶中,封南陽郡王,授特進。至德二年十二月,進封趙王。乾元二年三月,九節度之兵潰於河北,史思明僭號於相州,王師未集,朝廷震駭。詔以李光弼握兵關東以代子儀。光弼請以親賢統師,七月,詔曰:   握兵之要,古先為重;命帥之道,心膂攸憑。是知靖難夷凶,必資於金革;總戎授律,實仗於親賢。蓋將底寧邦家,保息黎獻者矣。朕以薄德,纘承鴻緒,往屬元兇暴亂,中夏不寧。上憑宗社之靈,下藉熊羆之力,由是廓清鹹、洛,拯此生人。頃以河朔殘妖,尚稽天討,蛇豕竊依於城堡,塗炭久被於齊氓,朕為人父母,寧忘閔念。雖好生息戰,每冀其歸降;而餘孽昧恩,靡聞於悔禍。所以軒後親征於獯鬻,周文致役於昆夷,古之用兵,蓋非獲已。趙王ヮt幼稟異操,夙懷韜略,負東平之文學,蘊任城之智勇。性惟忠孝,持愛敬以立身;志尚權謀,有經通之遠智。知子者父,方有屬於維城;擇能而授,俾克申於戎律。且兇徒嘯聚,頗歷歲時,惡既貫盈,理當撲滅。君親有命,可不敬乎!俾展龍豹之韜,永清梟獍之類。可充天下兵馬元帥,仍令司空、兼侍中、薊國公光弼副知節度行營事。應緣軍司署置,所司准式。   九月,史思明陷洛陽,光弼以副元帥董兵守河陽,王不出京師。十月,下詔車駕親征,諫官論奏乃止;王請行,不許。三年四月,改封越王。寶應元年四月,肅宗寢疾彌留。皇后張氏與中官李輔國有隙,因皇太子監國,謀誅輔國,使人以肅宗命召太子入宮。皇后謂太子曰:「賊臣輔國,久典禁軍,四方詔令,皆出其口。頃矯制命,逼徙聖皇。今聖體彌留,心懷怏怏,常忌吾與汝。又聞射生內侍程元振結托黃門,將圖不軌,若不誅之,禍在頃刻。」太子泣而對曰:「此二人是陛下勳舊內臣,今聖躬不康,重以此事驚撓聖慮,情所難任。若決行此命,當出外徐圖之。」後知太子難與共事,乃召ヮt謂之曰:「皇太子仁惠,不足以圖平禍難。」復以除輔國謀告之,曰:「汝能行此事乎?」ヮt曰:「能。」後令內謁者監段恆俊與越王謀,召中官有武勇者二百餘人,授甲於長生殿。是月乙丑,皇后矯詔召太子,程元振伺知之,告輔國。元振握兵於凌霄門候之,太子既至,以難告。太子曰:「必無此事。聖恙危篤,吾豈懼死不赴召乎?」元振曰:「為社稷計,行則禍及矣。」遂以兵護太子匿於飛龍廄。丙寅夜,元振、輔國勒兵於三殿前,收捕越王及同謀內侍硃光輝、段恆俊等百餘人。禁系幽皇后於別殿,侍者十數人隨之。是日,皇后、越王俱為輔國所害   ヮt子:建、逌、逾。建,建中元年十一月,封武威郡王,授殿中監同正員;逌封興道郡王,授殿中監同正員;逾封齊國公,光祿卿同正員。   承天皇帝倓,肅宗第三子也。天寶中,封建寧郡王,授太常卿同正員。英毅有才略,善射。祿山之亂,玄宗幸蜀,倓兄弟典親兵扈從。車駕渡渭,百姓遮道乞留太子,太子諭之曰:「至尊奔播,吾不忍違離左右,俟吾見上奏聞。」倓於行宮謂太子曰:「逆胡犯順,四海分崩,不因人情,何以興復?夫有國家者,大孝莫若存社稷。今從至尊入蜀,則散關已東,非皇家所有,何以維屬人情?殿下宜購募豪傑,暫往河西,收拾戎馬,點集防邊將卒,不下十萬人,光弼、子儀,全軍河朔,謀為興復,計之上也。」廣平王亦贊成之,於是令李輔國奏聞。玄宗欣然聽納,乃分從官、士卒以遣之。時敗卒膽破,兵仗不完,太子既北上,渡渭,一日百戰。倓自選驍騎數百衛從,每蒼黃顛沛之際,血戰在前。太子或過時不得食,倓涕泗不自勝,上猶憐之,軍士屬目歸於倓。至靈武,太子即帝位。廣平既為元子,欲以倓為天下兵馬元帥。侍臣曰:「廣平王塚嗣,有君人之量。」上曰:「廣平地當儲貳,何假更為元帥?」左右曰:「廣平今未冊立,艱難時人尤屬望於元帥。況太子從曰撫軍,守曰監國。今之元帥,撫軍也,廣平為宜。」遂以廣平為元帥,倓典親軍,李輔國為元帥府司馬。   時張良娣有寵,倓性忠謇,因侍上屢言良娣頗自恣,輔國連結內外,欲傾動皇嗣。自是,日為良娣、輔國所構,云「建寧恨不得兵權,頗畜異志。」肅宗怒,賜倓死。既而省悟,悔之。   明年冬,廣平王收復兩京,遣判官李泌入朝獻捷。泌與上有東宮之舊,從容語及建寧事,肅宗改容謂泌曰:「倓於艱難時實得氣力,無故為下人之所間,欲圖害其兄,朕以社稷大計,割愛而為之所也。」泌對曰:「爾時臣在河西,豈不知其故。廣平兄弟,天倫篤睦,至今廣平言及建寧,則嗚咽不已。陛下之言,出於讒口也。」帝因泣下曰:「事已及此,無如之何!」泌因奏曰:「臣幼稚時念《黃台瓜辭》,陛下嘗聞其說乎?高宗大帝有八子,睿宗最幼。天後所生四子,自為行第,故睿宗第四。長曰孝敬皇帝,為太子監國,而仁明孝悌。天後方圖臨朝,乃鴆殺孝敬,立雍王賢為太子。賢每日憂惕,知必不保全,與二弟同侍於父母之側,無由敢言。乃作《黃台瓜辭》,令樂工歌之,冀天後聞之省悟,即生哀愍。辭云:『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猶尚可,四摘抱蔓歸。』而太子賢終為天後所逐,死於黔中。陛下有今日運祚,已一摘矣,慎無再摘。」上愕然曰:「公安得有是言!」時廣平王立大功,亦為張皇后所忌,潛構流言,泌因事諷動之。   及代宗即位,深思建寧之冤,追贈齊王。大歷三年五月,詔曰:「故齊王ヰ╮A承天祚之慶,保鴻名之光。降志尊賢,高才好學,藝文博洽,智略宏通。斷必知來,謀皆先事,識無不達,理至逾精。乃者寇盜橫流,鑾輿南幸。先聖以宸扆之戀,將侍君親;惟王以宗廟之重,誓寧家國。克協朕志,載符天時,立辨群議之非,同獻五原之計。中興之盛,實藉奇功。景命不融,早從厚穸,天倫之愛,震惕良深。流涕追封,胙於東海,頃加表飾,未極哀榮。夫以參舊邦再造之勤,成天下一家之業,而存未峻其等,歿未尊其稱,非所以旌徽烈,明至公也。朕以眇身,纘膺大寶,不及讓王之禮,莫申太弟之嗣,所懷靡殫,邈想逾切,非常之命,寵錫攸宜。敬用追諡曰承天皇帝,與興信公主第十四女張氏冥婚,謚曰恭順皇后。有司准式,擇日冊命,改葬於順陵,仍祔於奉天皇帝廟,同殿異室焉。」   衛王佖,肅宗第四子。天寶中,封西平郡王,授殿中監同正員。早薨。寶應元年五月,追贈衛王。   彭王僅,肅宗第五子。天寶中,封新城郡王,授鴻臚卿同正員。至德二年十二月,進封彭王。乾元二年冬,史思明再陷河洛,關東用兵,人情震懼,群臣請以親王遙統兵柄。三年四月詔曰:   古之哲王,宅中御宇,莫不內封子弟,外建籓維。故周稱百代,抑聞麟趾之美;漢命六官,亦樹犬牙之制。歷考前載,率由舊章。朕以薄德,纘承鴻緒,屬豺狼未殄,金革猶虞。賴文武藎臣,協心同德,庶克清於玄昆,期永保於皇圖。且授鉞分符,義已先於用武;又維城作翰,道方弘於建親。咨爾分閫之崇,成予磐石之固。彭王僅等,銀潢毓慶,璿萼分輝,忠孝稟於天成,文武稱其備用。今三秦之地,萬國來庭,誠宜列皇子以建封,崇懿籓而制勝,是資固本,委以臨戎。彭王僅可充河西節度大使,兗王僩可充北庭節度大使,涇王侹可充隴右節度大使,杞王倕可充陝西節度大使,興王n可充鳳翔節度大使。   僅,是歲薨。子鎮,授太僕卿同正員,封常山郡王。   兗王僩,肅宗第六子。母韋妃,刑部尚書堅之妹。肅宗在東宮,選為太子妃,生僩及永和公主。堅後為李林甫誣構被誅,太子懼,奏請與妃離異,於別宮安置,僩,天寶中封穎川郡王,授太子詹事同正員。至德二年十二月,進封兗王。乾元三年,領北庭節度大使。寶應元年薨。   涇王侹,肅宗第七子。天寶中,封東陽郡王,授光祿卿同正員。至德二載十二月,進封涇王。乾元三年,領隴右節度大使。興元元年薨。   鄆王榮,肅宗第八子。天寶中,封靈昌郡王。早世。寶應元年五月,追贈鄆王。   襄王璜,肅宗第九子。至德二載十二月,封襄王。貞元七年正月薨。   杞王倕,肅宗第十子。母段婕妤,貞元六年六月贈為昭儀。倕,至德二載封,貞元十四年薨。   召王偲,肅宗第十一子。至德二載十二月封,元和元年薨。   恭懿太子n,肅宗第十二子。至德二載封興王。上元元年六月薨。n,皇后張氏所生,上尤鍾受。後屢危太子,欲以興王為儲貳,會薨而止。七月丁亥,詔曰:   厚禮所以飾終,易名所以表行。況情鍾天屬,寵及褒封,載疇加等之美,式備元儲之贈,永懷軫念,有惻彝章。第十二子故興王n,毓慶璿源,分華若木,天資純孝,神假聰明。河間聚書,幼聞樂善之旨;延陵聽樂,早得知音之妙。頃以暫嬰沉瘵,殆積旬時,而資敬益彰,穎晤逾爽。愛親之戀,言不間於斯須;告訣之辭,事先符於夢寐。顧惟至性,實切深哀。將胙土析珪,載崇籓翰,聞《詩》對《易》,爰就琢磨。方冀成立,豈期天喪。瑤英始茂,遽摧於當春;隙駟俄遷,忽沉於厚夜。興言痛悼,閔惜良深。宜賁寵於青宮,俾哀榮於玄穸。可贈太子,謚曰恭懿。應緣喪葬,所司准式,仍令京兆尹劉晏充監護使。   詔宰臣李揆持節冊命。十一月,葬於高陽原。其哀冊曰:   維上元元年,太歲庚子,六月己未朔,二十六日甲申,皇第十二子、持節鳳翔等四州節度觀察大使興王n,薨於中京內邸,殯於寢之西階。粵八月丁亥,冊贈皇太子,廟號恭懿。冬十一月庚寅,詔葬於長安之高陽原,禮也。燕隧開封,龍轀進轍,陳祖載而就位,儼塗芻以成列。皇帝哀玉林之悶景,憫璿萼之罹霜,瞻龍綍而增思,懷雁池而永傷。考謚惟古,褒崇有式。爰詔史司,恭宣懿德。其辭曰:   惟天祚唐,累葉重光,中興宸景,再紐乾綱。本枝建國,磐石疏疆,克開龍胤,實曰賢王。驪源孕彩,日干騰芳,深仁廣孝,蘊藝含章。秀髮童年,惠彰齔齒,蹈禮知方,承尊葉旨。對日流辯,占鳳擅美,魯、衛後塵,間、平絕軌。胡孽初構,王師未班,爰從襁褓,載歷險艱。愛備中掖,名崇懿籓,居常稟訓,動不違顏。禮及佩觿,朝加分器,胙土延渥,登壇受帥。玉質金聲,文經武緯,樂善為寶,崇儒是貴。浚哲外朗,溫文內深,閱書成誦,觀樂表音。《五經》在口,六律諧心,才優藝洽,絕古超今。蛇豕猶梗,寰區未乂。滌慮祈真,焚香演偈。食去葷血,心依定惠。庶福邦家,俾清凶穢。霧露嬰疾,聰明害神,沉谻蔗l遘,彌曠盈旬。止慮無擾,發言有倫,在膏方亟,問膳逾勤。雲物告征,星辰變象,楚藥無救,秦醫莫仗。靈儀窅而上賓,徽音邈其長往。違舊邸於青社,即幽陵於黃壤。嗚呼哀哉!魂氣奪兮去何之,精靈存兮孝有思。念君親之永隔,托夢寐而來辭。延桂宮而震悼,貫椒壺而纏悲。旌遺芳於碣館,賁新命於儲闈。鳴呼哀哉!先遠戒候,占龜獻吉。指鶉野而西臨,背鳳城而右出。天慘慘而苦霧,山蒼蒼而曀日。望馳道而長辭,赴幽塗而永畢。嗚呼哀哉!生為寵王兮宸愛所鍾,歿追上嗣兮朝典斯崇。升玉笙於洞府,閱銀棨於泉宮。金石誰固,人生有終,簡冊攸記兮德音無窮。敢直詞於篆美,庶永代而成風。鳴呼哀哉!   n薨時年八歲。既薨之夕,肅宗、張後俱夢n有如平昔,拜辭流涕而去。帝方寢疾,追念過深,故特以儲闈之贈寵之。上疾累月方平。   定王侗,肅宗第十三子。亦張後所生,n之母弟。至德二載,封定王。寶應初薨,時年甚幼。   宋王僖,肅宗第十四子。初封淮陽王,早夭,追封宋王。   代宗皇帝二十子:睿真皇后沈氏生德宗皇帝,崔妃生昭靖太子,獨孤皇后生韓王迥;余十七王,舊史不載母氏所出。   昭靖太子邈,代宗第二子。寶應元年,封鄭王。大歷初,代皇太子為天下兵馬元帥。王好讀書,以儒行聞。大歷九年薨,廢朝三日,由是罷元帥之職。上惜其才早夭,冊贈昭靖太子,葬於萬年縣界。   均王遐,代宗第三子。早夭,貞元八年追封。   睦王述,代宗第四子。大歷九年冬,田承嗣謀亂河朔,時鄭王居長,典兵師,不幸薨落,諸王皆幼,多未封建。大臣奏議請封親王,分領戎師,以威天下。十年二月,詔曰:   虞、夏之制,諸子疏封;漢、魏以還,十連授律。是用錫珪班瑞,盤石開疆,信通邑之紀綱,為中都之屏翰。然則旌鉞之寄,推擇攸難,因親之任,各膺其命。第四子述、第五子逾、第六子連、第七子迥、第八子遘、第十三子造、第十四子暹、第十五子運、第十六子遇、第十七子遹、第十八子通、第十九子逵、第二十子逸等,並敏茂純懿,稟於衷誠,溫良孝恭,形於進對,動皆合義,居必有常。可以理眾靖人,撫封宣化,而總列城之賦,繕分閫之謀,克勤公家,允輔王室。今則均茅社之寵,盛槐庭之儀,授鉞登車,嗣茲朝典,維城之固,爾其懋哉。述可封睦王,充嶺南節度支度營田、五府經略觀察處置等大使;逾可封郴王,充渭北鄜、坊等州節度大使;連可封恩王;韓王迥可汴、宋等節度觀察處置等大使;遘可封鄜王;造可封忻王,充昭義軍節度觀察處置等大使;暹可封韶王,運可封嘉王,遇可封端王,遹可封循王,通可封恭王,逵可封原王,逸可封雅王:仍並可封開府儀同三司。   是時,皇子勝衣者盡加王爵,不出閣。德宗朝,述為諸王之長。時分命中使周行天下,求訪沈太后,詔以睦王為奉迎太后使,以工部尚書喬琳副之。貞元七年薨。   丹王逾,代宗第五子。大歷十年,封郴王,領渭北鄜坊節度大使。建中四年,改丹王。元和十五年薨。   恩王連,代宗第六子。大歷十年封,元和十二年薨。   韓王迥,代宗第七子。以母寵,既生而受封,雖沖幼,恩在鄭王之亞。寶應元年,封韓王。貞元十二年薨,時年四十七。   簡王遘,代宗第八子。大歷十年,封鄜王,建中四年,改封簡王。元和四年薨。   益王乃,代宗第九子。大歷四年封。   隋王迅,代宗第十子。大歷十年封,興元元年薨。   荊王選,代宗第十一子,早世。建中二年正月,追封荊王,贈開府儀同三司。   蜀王溯,代宗第十二子。大歷十四年封。本名遂,建中二年改今名。   忻王造,代宗第十三子。大歷十年封,仍領昭義軍節度觀察大使。元和六年薨。   韶王暹,代宗第十四子。大歷十年封,貞元十二年薨。   嘉王運,代宗第十五子。大歷十年封,貞元十七年薨。   端王遇,代宗第十六子。大歷十年封,貞元七年薨。   循王遹,代宗第十七子。大歷十年封。   恭王通,代宗第十八子。大歷十年封。   原王逵,代宗第十九子。大歷十年封。大和六年薨。   雅王逸,代宗第二十子。大歷十年封,貞元十五年薨。   史臣曰:艷妻破國,孽子敗宗。前代英傑之君,率不免於斯累者,何也?良以愛惡不由於義斷,毀譽遽逐於情移。雖申生孝己之仁,卒不能回君父之愛,悲哉!孝宣皇帝當屯剝之運,收忠義之心,忍行愛子之刑,終宥奸閹之罪,大雅君子,為之痛心。張後卒以凶終,固其宜矣。   贊曰:床簀之愛,人情易惑。以義制情,哲王令德。李侯悟主,韻諧金石。褒謚建寧,良堪太息。   列傳第六十七   ○嚴武 郭英乂 崔寧 弟寬 從孫蠡 蠡子蕘 從孫黯   嚴震 嚴礪   嚴武,中書侍郎挺之子也。神氣雋爽,敏於聞見。幼有成人之風,讀書不究精義,涉獵而已。弱冠以門廕策名,隴右節度使哥舒翰奏充判官,遷侍御史。至德初,肅宗興師靖難,大收才傑,武杖節赴行在。宰相房琯以武名臣之子,素重之,及是,首薦才略可稱,累遷給事中。既收長安,以武為京兆少尹、兼御史中丞,時年三十二。以史思明阻兵不之官,優遊京師,頗自矜大。出為綿州刺史,遷劍南東川節度使;入為太子賓客、兼御史中丞。   上皇誥以劍兩川合為一道,拜武成都尹、兼御史大夫,充劍南節度使;入為太子賓客,遷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二聖山陵,以武為橋道使。無何,罷兼御史大夫,改吏部侍郎,尋遷黃門侍郎。與宰臣元載深相結托,冀其引在同列。事未行,求為方面,復拜成都尹,充劍南節度等使。廣德二年,破吐蕃七萬餘眾,拔當狗城。十月,取鹽川城,加檢校吏部尚書,封鄭國公。   前後在蜀累年,肆志逞欲,恣行猛政。梓州刺史章彝初為武判官,及是小不副意,赴成都杖殺之,由是威震一方。蜀土頗饒珍產,武窮極奢靡,賞賜無度,或由一言賞至百萬。蜀方閭裡以征斂殆至匱竭,然蕃虜亦不敢犯境。而性本狂蕩,視事多率胸臆,雖慈母言不之顧。初為劍南節度使,舊相房琯出為管內刺史,琯於武有薦導之恩,武驕倨,見琯略無朝禮,甚為時議所貶。永泰元年四月,以疾終,時年四十。   郭英乂,先朝隴右節度使、左羽林軍將軍知運之季子也。少以父業,習知武藝,策名河、隴間,以軍功累遷諸衛員外將軍。至德初,肅宗興師朔野,英乂以將門子特見任用,遷隴右節度使、兼御史中丞。既收二京,征還闕下,掌禁兵。遷羽林軍大將軍,加特進。以家艱去職。   朝廷方討史思明,選任將帥,乃起英乂為陝州刺史,充陝西節度、潼關防禦等使,尋加御史大夫,兼神策軍節度。代宗即位,加檢校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元帥雍王自陝統諸軍討賊洛陽,留英乂在陝為後殿。東都平,以英乂權為東都留守。既至東都,不能禁暴,縱麾下兵與朔方、回紇之眾大掠都城,延及鄭、汝等州,比屋蕩盡。廣德元年,策勳加實封二百戶,征拜尚書右僕射,封定襄郡王。恃富而驕,於京城創起甲第,窮極奢靡。與宰臣元載交結,以久其權。   會劍南節度使嚴武卒,載以英乂代之,兼成都尹,充劍南節度使。既至成都,肆行不軌,無所忌憚。玄宗幸蜀時舊宮,置為道士觀,內有玄宗鑄金真容及乘輿侍衛圖畫。先是,節度使每至,皆先拜而後視事。英乂以觀地形勝,乃入居之,其真容圖畫,悉遭毀壞。見者無不憤怒,以軍政苛酷,無敢發言。又頗恣狂蕩,聚女人騎驢擊球,制鈿驢鞍及諸服用,皆侈靡裝飾,日費數萬,以為笑樂。未嘗問百姓間事,人頗怨之。又以西山兵馬使崔旰得眾心,屢抑之。旰因蜀人之怨,自西山率麾下五千餘眾襲成都,英乂出軍拒之,其眾皆叛,反攻英乂。英乂奔於簡州,普州刺史韓澄斬英乂首以送旰,並屠其妻子焉。   崔寧,衛州人,本名旰。雖儒家子,喜縱橫之術。衛州刺史茹璋授旰符離令,既罷,久不調,遂客遊劍南,從軍為步卒,事鮮於仲通。又隨李宓討雲南,宓戰敗,旰歸成都。行軍司馬崔論見旰,悅其狀貌,又以其宗姓厚遇,薦為衙將。歷事崔圓、裴冕。冕遭流謗,朝廷將遣使推按,旰部下截耳稱冤,中使奏之。旰亦赴京師,授司戈,歷司階、折衝郎將軍等官。   寶應初,蜀中亂,山賊擁絕縣道,代宗憂之。嚴武薦旰為利州刺史,既至,山賊遁散,由是知名。嚴武為劍南節度,赴鎮過利州,心欲辟旰為部將,以利非屬部,旰難輒去,俾旰籌之。旰曰:「節度使張獻誠見忌,且又好利,誠能重賂之,旰可以從大夫矣。」武至劍南,遺獻誠奇錦珍貝,價兼百金,獻誠大悅。武乃遺獻誠書求旰,獻誠然之,令旰移疾去郡。旰乃之劍南,武奏為漢州刺史。久之,吐蕃與諸雜羌戎寇陷西山柘、靜等州,詔嚴武收復。武遣旰統兵西山,旰善撫士卒,皆願致死命。始次賊城,周圍皆石礫,攻具無所設。唯東南隅環丈之地,壤土可穴,諜知之以告。旰晝夜穿地道攻之,再宿而拔其城。因拓地數百里,下城寨數四。番眾相語曰:「崔旰,神兵也。」將更前進,以糧盡還師。武大悅,裝七寶輿迎旰入成都,以誇士眾,賞繼過厚。   永泰元年五月,嚴武卒,杜濟為西川行軍司馬,權知軍府事。時郭英干為都知兵馬使,郭嘉琳為都虞候,皆請英干兄英乂為節度使。旰時為西山都知兵馬使,與軍眾共請大將王崇俊為節度使。二奏俱至京師,會朝廷已除英乂,旰使因見英乂陳其事。英乂至成都,數日,誣殺王崇俊,又召旰還成都。英乂減將健糧賜,人心怨怒。旰在西山聞之,大恐,乃托備吐蕃,未赴成都。英乂怒,出兵聲言助旰討吐蕃,其實襲之也。旰家在漢州,英乂遷之成都,通其妾媵。旰知之,轉入深山。英乂自率師攻旰,值天大寒,雪深數尺,英乂士馬凍死者數百人,眾心離叛。旰遂出兵拒敵,英乂與之接戰,英乂軍大敗而還,收余兵才千人,歸成都,將卒因多逃散。   初,天寶中,劍南節度使鮮於仲通嘗建一使院,院宇甚華麗。及玄宗幸蜀,嘗居之,因為道觀,兼寫玄宗真容,置之正室。英乂因入觀行香,悅其竹樹,遂奏請以仲通舊院為軍營,乃移去真容自居之。旰聞之,謂將士曰:「英乂反矣!不然,何得除毀玄宗真容而自居之?」乃率兵攻成都。英乂出兵於城西門,令柏茂琳為前軍,郭英干為左軍,郭嘉琳為後軍,與旰戰。茂琳等軍累敗,軍人多投旰。旰令降將統兵與英乂轉戰,大敗之。兵至子城,英乂單騎奔簡州,為普州刺史韓澄所殺。時邛、劍所在起兵相攻,劍南大亂。   永泰二年二月,乃以黃門侍郎平章事杜鴻漸兼成都尹、山南西道劍南東川西川邛南等道副元帥、劍南西川節度使。鴻漸出駱谷,有謀者曰:「相公駐車閬州,遙制劍南,數移牒述英乂過失,言旰有方略;旰腹心攝諸州刺史者皆奏正之,令旰及將校不疑怨。然後與東川節度使張獻誠及諸賊帥合議,數出兵攻旰。既數道連兵,未經一年,兵勢減耗,旰窮,必束身歸朝。此上策也。」鴻漸畏懦,計疑未決。會旰使至,卑辭厚禮,送繒錦數千匹。鴻漸貪其利,遂至成都,日與判官杜亞、楊炎將吏等高會縱觀,軍州政事悉委旰,乃連表聞薦。   先時,張獻誠數與旰戰,獻誠屢敗,旌節皆為旰所奪。朝廷因鴻漸之請,加成都尹,兼西山防禦使、西川節度行軍司馬,仍賜名曰寧。大歷二年,鴻漸歸朝,遂授寧西川節度使。恃地險人富,乃厚斂財貨,結權貴,令弟寬留京師。元載及諸子有所欲,寬恣與之,故寬驟歷御史知雜事、御史中丞。寬兄審亦任郎中、諫議大夫、給事中。寧在蜀十餘年,地險兵強,肆侈窮欲,將吏妻妾,多為所淫污,朝廷患之而不能詰。累加尚書左僕射。   大歷十四年入朝,遷司空、平章事,兼山陵使,尋代喬琳為御史大夫、平章事。寧以為選擇御史當出大夫,不謀及宰相,乃奏請以李衡、於結等數人為御史。楊炎大怒,其狀遂寢。炎又數讒毀劉晏,寧又求解之。寧既厚結元載已久,楊炎又出自載門,寧初附炎,炎因此大怒。   其年十月,南蠻大下,與吐蕃三道合進。一出茂州,過文川及灌口。一出扶、文,過方維、白壩。一出黎壩、雅,過邛、郲。戎酋誡其眾曰:「吾要蜀川為東府,凡伎巧之工皆送邏娑,平歲賦一縑而已。」是蠻之入,連陷郡邑,士庶奔亡山谷。屬寧在朝,軍中無帥,德宗促寧還鎮。炎懼寧怨己,入蜀難制,謂德宗曰:「蜀川天下奧壤,自寧擅置其中,朝廷失其外府十四年矣。今寧來朝,尚有全師守蜀。貨利之厚,適中奉給,貢賦所入,與無地同。始寧與諸將等夷,獨因叛亂得位,不敢自有,以恩柔煦育,威令不行。今雖歸之,必無功,是徒遣也;若有功,義不可奪。則西川之奧,敗固失之,勝亦非國家所有。陛下熟察。」帝曰:「卿策何從?」炎曰:「請無歸寧。今硃泚所部范陽勁兵,戍在近甸,促令與禁兵雜往,舉無不捷。因是役得置親兵內其腹中,蜀將必不敢動。然後換授他帥,以收其權,得千里肥饒之地,是因小禍受大福也。」帝曰:「善」,即止寧不行。乃發禁兵四千、范陽兵五千,赴援東川。出軍自江油趣白壩,與山南兵合擊,蠻兵敗走。范陽軍又擊破於七盤,遂拔新城,戎、蠻大敗。凡斬馘六千,生擒六百,傷者殆半,饑寒隕於崖谷者八九萬。   寧遂罷西川節度使,制授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御史大夫、京畿觀察使,兼靈州大都督、單于鎮北大都護、朔方節度等使,兼鄜坊丹延都團練觀察使。托以重臣綏靖北邊,但令居鄜州。雖以寧為節度,每道皆置留後,自得奏事,炎悉諷令伺寧過犯。杜希全為靈州,王翃為振武,李建徽為鄜州,及戴休顏、杜從政、呂希倩等,皆炎署置也。寧巡邊至夏州,刺史呂希倩與寧同力招撫黨項,歸降者甚多。炎惡之,因奏希倩撫綏之功,才堪委任。召歸朝,除右僕射知省事,以神武將軍時常春代之。   硃泚之亂,上卒迫行幸,百僚諸王鮮有知者。寧後數日自賊中來,上初喜甚。寧私謂所親曰:「聖上聰明英邁,從善如轉規,但為盧杞所惑至此爾。」杞聞之,潛與王翃圖議陷之。初,涇原兵作亂之夕,寧與翃及御史大夫於頎俱出延平門而西,數下馬便液,每下輒良久。翃等促之,不敢前。又懼賊兵追及,翃乃大聲而言曰:「已至此,不必顧望。」至奉天,翃具以事聞。會硃泚行反間,偽除柳渾宰相,署寧中書令。寧朔方掌書記康湛時為盩厔尉,翃逼湛作寧遺硃泚書,使寧無以自辯,翃遂獻之。杞因誣奏曰:「崔寧初無葵藿向日之心,聞於城中與硃泚堅為盟約,所以後於百辟。今事果驗。使凶渠外逼,奸臣內謀,則大事去矣。」因俯伏歔欷曰:「臣備位宰相,危不能持,顛不能扶,宜當萬死,伏待斧鉞。。」上命左右扶起之。既還,俄有中人引寧於幕後,二力士自後縊殺之,時年六十一。初,將誅寧,召至朝堂,雲令江淮宣慰。尋命翰林學士陸贄草誅寧制;贄求寧與泚書,將以狀生之。復亂言雲,其書已失。寧既得罪,籍沒其家,中外稱其冤,乃赦其家,歸其資產。貞元十二年六月,寧故將、夏、綏、銀節度使韓潭奏請以新加禮部尚書恩制以雪寧之罪。詔從之,任其家收葬。   初,寧入朝,留弟寬守成都。瀘州楊子琳乘間以精騎數千突入成都,據城守之。寬屢戰力屈,子琳威聲頗盛。寧妾任氏魁偉果干,乃出其家財十萬募勇士,信宿間得千人,設隊伍將校,手自麾兵,以逼子琳。子琳懼,城內糧盡,乃拔城自潰。子琳素有妖術,其夕致大雨,引舟至庭除,登之而遁。   寧季弟密,密子繪,父子皆以文雅稱,歷使府從事。繪生四子:蠡、黯、確、顏,皆以進士擢第。   蠡,字越卿,元和五年擢第,累辟使府。寶歷中,入朝監察御史。大和初,為侍御史,三遷戶部郎中,出為汝州刺史。開成初,以司勳郎中征,尋以本官知制誥。明年,正拜舍人。三年,權知禮部貢舉。四年,拜禮部侍郎,轉戶部。上疏論國忌日設僧齋,百官行香,事無經據。詔曰:「朕以郊廟之禮,嚴奉祖宗,備物盡誠,庶幾昭格。恭惟忌日之感,所謂終身之憂。而近代以來,歸依釋、老,征二教以設食,會百辟以行香。將以有助聖靈,冥資福祚。有異皇王之術,頗乖教義之宗。昨得崔蠡奏論,遂遣討尋本末,禮文令式,曾不該明,習俗因循,雅當整革。其兩京、天下州府,以國忌日為寺觀設齋焚香,從今已後,並宜停罷。」蠡尋為華州刺史、鎮國軍等使,再歷方鎮。子蕘。   蕘,字野夫。大中二年,擢進士第,累官至尚書郎、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戶部侍郎。乾符中,自尚書右丞遷吏部侍郎。蕘美文詞,善談論,而馭事簡率,銓管非所長。出為陝州觀察使,以器韻自高,不屑細故,權移仆下。時河南寇盜蜂起,王仙芝亂漢南,朝綱不振,而蕘自恃清貴,不恤人之疾苦。百姓訴旱,蕘指庭樹曰:「此尚有葉,何旱之有?」乃笞之,吏民結怨。既而為軍人所逐,飢渴甚,投民舍求水,民以溺飲之。初為軍人所俘,翦其髭發,拜而獲免。以失守貶端州司馬,復入為左散騎常侍,卒。   子居敬、居儉。居敬終尚書郎,居儉中興終戶部尚書。   黯,字直卿,大和二年,進士擢第。開成初,為青州從事。入為監察御史,奏郊廟祭器不虔,請敕有司。文宗謂宰臣曰:「宗廟之事,朕合親奉其禮,但以千乘萬騎,動費國用,每有司行事之日,被衣冠坐以俟旦。比聞主者不虔,祭器勞敝,非事神蠲潔之義。卿宜嚴敕有司,道吾此意。」黯具條奏以聞。尋遷員外郎。會昌中,為諫議大夫。   確,字岳卿,顏,字希卿,位皆至尚書郎。   嚴震,字遐聞,梓州鹽亭人。世為田家,以財雄於鄉里。至德、乾元已後,震屢出家財以助邊軍,授州長史、王府諮議參軍。東川節度判官韋收薦震才用於節度使嚴武,遂授合州長史。及嚴武移西川,署為押衙,改恆王府司馬。嚴武以宗姓之故,軍府之事多以委之,又歷試衛尉、太常少卿。嚴武卒,乃罷歸。東川節度使又奏為渝州刺史,以疾免。山南西道節度使又奏為鳳州刺史,加侍御史,丁母憂罷。起復本官,仍充興、鳳兩州團練使,累加開府儀同三司、兼御史中丞。為政清嚴,興利除害,遠近稱美。建中初,司勳郎中韋楨為山、劍黜陟使,薦震理行為山南第一,特賜上下考,封鄖國公。在鳳州十四年,能政不渝。   建中三年,代賈耽為梁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山南西道節度觀察等使。及硃泚竊據京城,李懷光頓軍咸陽,又與之連結。泚令腹心穆庭光、宋瑗等繼白書誘震同叛,震集眾斬庭光等。時李懷光連賊,德宗欲移幸山南。震既聞順動,遣吏馳表往奉天迎駕,仍令大將張用誠領兵五千至盩厔已東迎護,上聞之喜。既而用誠為賊所誘,欲謀背逆,朝廷憂之。會震又遣牙將馬勳奉表迎候,上臨軒召勳與之語,勳對曰:「臣請計日至山南取節度使符召用誠,即不受召,臣當斬其首以復。」上喜曰:「卿何日當至?」勳剋日時而奏,帝勉勞之。勳既得震符,乃請壯丁五人偕行。既出駱谷,用誠以勳未知其謀,乃以數百騎迎勳,勳與俱之傳捨,用誠左右森然。勳先聚草發火於驛外,軍士爭附火。勳乃從容出懷中符示之曰:「大夫召君。」用誠惶懼起走,壯士自背束手而擒之。不虞用誠子居後,引刀斫勳,勳左右遽承其臂,刀下不甚,微傷勳首。遂格殺其子,而僕用誠於地。壯士跨其腹,以刃擬其喉曰:「出聲即死!」勳即其營,軍士已被甲執兵矣。勳大言曰:「汝等父母妻子皆在梁州,一朝棄之,欲從用誠反逆,有何利也?但滅汝族耳!大夫使我取張用誠,不問汝輩,欲何為乎?」眾皆讋服。於是縛用誠送州,震杖殺之,拔其副將,使率其眾迎駕。勳以藥封首馳赴行在,愆約半日,上頗憂之,及勳至,上喜動顏色。翌日,車駕發奉天,及入駱谷,李懷光遣數百騎來襲,賴山南兵擊之而退,輿駕無警急之患。尋加震檢校戶部尚書,賜實封二百戶。   三月,德宗至梁州。山南地貧,糧食難給,宰臣議請幸成都府。震奏曰:「山南地接京畿,李晟方圖收復,藉六軍聲援。如幸西川,則晟未見收復之期也。幸陛下徐思其宜。」議未決,李晟表至,請車駕駐蹕梁、洋,以圖收復,群議乃止。梁、漢之間,刀耕火耨,民以采穭為事,雖節察十五郡,而賦額不敵中原三數縣。自安、史之後,多為山賊剽掠,戶口流散大半。洎六師駐蹕,震設法勸課,鳩聚財賦,以給行在,民不至煩,供億無闕。其年六月,收復京城,車駕將還京師,進位檢校尚書左僕射。詔曰:「朕遭罹寇難,播越梁、岷,蒸庶煩於供億,武旅勤於扞衛。凡百執事,各奉厥司,眷於是邦,復我興運,宜加崇大,以示將來。宜改梁州為興元府,官名品制,同京兆、河南府;鄭縣升為赤,諸縣升為畿。見任州縣官,考滿日放選,百姓給復一年。洋州宜升為望,見任州縣官,考滿減兩選。山南西道將士,並與甄敘。」以震為興元尹,賜實封二百戶。   貞元元年十一月,德宗親祀昊天上帝於南郊,震入朝陪祭。十一年二月,加同平章事。貞元十五年六月卒,時年七十六,廢朝三日,冊贈太保,賻布帛米粟有差。及喪將至,令百官以次赴宅吊哭。   嚴礪,震之宗人也。性輕躁,多奸謀,以便佞在軍,歷職至山南東道節度都虞候、興州刺史、兼監察御史。貞元十五年,嚴震卒,以礪權留府事,兼遺表薦礪才堪委任。七月,超授興元尹,兼御史大夫,山南西道節度、支度營田、觀察使。詔下,諫官御史以為除拜不當。是日,諫議、給事、補闕、拾遺並歸門下省共議:礪資歷甚淺,人望素輕,遽領節旄,恐非允當。既兼雜話,發論喧然。拾遺李繁獨奏云:「昨除拜嚴礪,眾以為不當,諫議大夫苗拯云:『已三度表論,未見聽允。』給事中許孟容曰:『誠如此,不曠職矣。』」又云:「李元素、陳京、王舒並見拯及孟容言議。」上遣三司使詰之。拯狀云:「實於眾中言曾論奏,不言三度。」繁證之不已。孟容等又云:「拯實言兩度。」拯請依眾狀。翌日,貶拯萬州刺史,李繁播州參軍,並同正。礪在位貪殘,士民不堪其苦。素惡鳳州刺史馬勳,誣奏貶賀州司戶。縱情肆志,皆此類也。   元和四年三月卒。卒後,御史元稹奉使兩川按察,糾劾礪在任日贓罪數十萬。詔征其贓,以死,恕其罪。   史臣曰:爵人於朝,與眾共之;刑人於市,與眾棄之。縊崔寧,除嚴礪,時君之政可知矣,輔相之才可見矣!武不稟父風,有違母誨,凡為人子者,得不戒哉!雖有周、孔之才,不足稱也,況狂夫乎!英乂失政,其死也宜哉。嚴震立功,其道也顯矣。   贊曰:英乂失政,崔寧發身。武為士子,震作純臣。   列傳第六十八   ○元載 王昂 李少良 郇謨附   王縉 楊炎 黎干 劉忠翼附  庾准   元載,鳳翔岐山人也,家本寒微。父景昇,任員外官,不理產業,常居岐州。載母攜載適景昇,冒姓元氏。載自幼嗜學,好屬文,性敏惠,博覽子史,尤學道書。家貧,徒步隨鄉賦,累上不升第。天寶初,玄宗崇奉道教,下詔求明莊、老、文、列四子之學者。載策入高科,授邠州新平尉。監察御史韋鎰充使監選黔中,引載為判官,載名稍著,遷大理評事。東都留守苗晉卿又引為判官,遷大理司直。   肅宗即位,急於軍務,諸道廉使隨才擢用。時載避地江左,蘇州刺史、江東採訪使李希言表載為副,拜祠部員外郎,遷洪州刺史。兩京平,入為度支郎中。載智性敏悟,善奏對,肅宗嘉之,委以國計,俾充使江、淮,都領漕輓之任,尋加御史中丞。數月徵入,遷戶部侍郎、度支使並諸道轉運使。既至朝廷,會肅宗寢疾。載與幸臣李輔國善。輔國妻元氏,載之諸宗,因是相暱狎。時輔國權傾海內,舉無違者,會選京尹,輔國乃以載兼京兆尹。載意屬國柄,詣輔國懇辭京尹,輔國識其意,然之。翌日拜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度支轉運使如故。旬日,肅宗晏駕,代宗即位,輔國勢愈重,稱載於上前。載能伺上意,頗承恩遇,遷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加集賢殿大學士,修國史。又加銀青光祿大夫,封許昌縣子。載以度支轉運使職務繁碎,負荷且重,慮傷名,阻大位,素與劉晏相友善,乃悉以錢谷之務委之,薦晏自代,載自加營田使。李輔國罷職,又加判天下元帥行軍司馬。廣德元年,與宰臣劉晏、裴遵慶同扈從至陝。及輿駕還宮,遵慶皆罷所任,載恩寵彌盛。輔國死,載復結內侍董秀,多與之金帛,委主書卓英倩潛通密旨。以是上有所屬,載必先知之,承意探微,言必玄合,上益信任之。妻王氏狠戾自專,載出朝謁,縱子伯和等游於外,上封人顧繇奏之,上方任載以政,反罪繇而已。   內侍魚朝恩負恃權寵,不與載協,載常憚之。大歷四年冬,乘間密奏朝恩專權不軌,請除之。朝恩驕橫,天下鹹怒,上亦知之,及聞載奏,適會於心。載遂結北軍大將同謀,以防萬慮。五年三月,朝恩伏法,度支使第五琦以朝恩黨坐累,載兼判度支,志氣自若,謂己有除惡之功,是非前賢,以為文武才略,莫己之若。外委胥吏,內聽婦言。城中開南北二甲第,室宇宏麗,冠絕當時。又於近郊起亭榭,所至之處,帷帳什器,皆於宿設,儲不改供。城南膏腴別墅,連疆接畛,凡數十所,婢僕曳羅綺一百餘人,恣為不法,侈僭無度。江、淮方面,京輦要司,皆排去忠良,引用貪猥。士有求進者,不結子弟,則謁主書,貨賄公行,近年以來,未有其比。與王縉同列,縉方務聚財,遂睦於載,二人相得甚歡,日益縱橫。代宗盡察其跡,以載任寄多年,欲全君臣之分,載嘗獨見,上誡之,不悛。   初,扈駕自陝還,與縉上表,請以河中府為中都,秋杪行幸,春首還京,以避蕃戎侵軼之患。帝初納之,遣條奏以聞。自魚朝恩就誅,志頗盈滿,遂抗表請建中都,文多不載。大略以關輔、河東等十州戶稅入奉京師,創置精兵五萬,管在中都,以威四方,辭多開合。自以為表入事行,潛遣所由吏於河中經營。   節度寄理於涇州。大歷八年,蕃戎入邠寧之後,朝議以為三輔已西,無襟帶之固,而涇州散地,不足為守。載嘗為西州刺史,知河西、隴右之要害,指畫於上前曰:「今國家西境極於潘源,吐蕃防戍在摧沙堡,而原州界其間。原州當西塞之口,接隴山之固,草肥水甘,舊壘存焉。吐蕃比毀其垣墉,棄之不居。其西則監牧故地,皆有長濠巨塹,重複深固。原州雖早霜,黍稷不藝,而有平涼附其東,獨耕一縣,可以足食。請移京西軍戍原州,乘間築之,貯粟一年。戎人夏牧多在青海,羽書覆至,已逾月矣。今運築並作,不二旬可畢。移子儀大軍居涇,以為根本。分兵守石門、木峽、隴山之關,北抵於河,皆連山峻嶺,寇不可越。稍置鳴沙縣、豐安軍為之羽翼,北帶靈武五城為之形勢。然後舉隴右之地以至安西,是謂斷西戎之脛,朝廷可高枕矣。」兼圖其地形以獻。載密使人逾隴山,入原州,量井泉,計徒庸,車乘畚鍤之器皆具。檢校左僕射田神功沮之曰:「夫興師料敵,老將所難。陛下信一書生言,舉國從之,聽誤矣。」上遲疑不決,會載得罪乃止。   初,六年,載條奏應緣別敕授文武六品以下,敕出後望令吏部、兵部便附甲團奏,不得檢勘,從之。時功狀奏擬,結銜多謬,載欲權歸於己,慮有司駁正。會有上封人李少良密以載丑跡聞,載知之,奏於上前,少良等數人悉斃於公府。由是道路以目,不敢議載之短。門庭之內,非其黨與不接,平素交友,涉於道義者悉疏棄之。   代宗寬仁明恕,審其所由,凡累年,載長惡不悛,眾怒上聞。大歷十二年三月庚辰,仗下後,上御延英殿,命左金吾大將軍吳湊收載、縉於政事堂,各留系本所,並中書主事卓英倩、李待榮及載男仲武、季能並收禁,命吏部尚書劉晏訊鞫。晏以載受任樹黨,佈於天下,不敢專斷,請他官共事。敕御史大夫李涵、右散騎常侍蕭昕、兵部侍郎袁參、禮部侍郎常袞、諫議大夫杜亞同推究其狀。辯罪問端,皆出自禁中,仍遣中使詰以陰事,載、縉皆伏罪。是日,宦官左衛將軍、知內侍省事董秀與載同惡,先載於禁中杖殺之。敕曰:「任直去邪,懸於帝典;獎善懲惡,急於時政。和鼎之寄,匪易其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元載,性頗奸回,跡非正直。寵待逾分,早踐鈞衡。亮弼之功,未能經邦成務;挾邪之志,常以罔上面欺。陰托妖巫,夜行解禱,用圖非望,庶逭典章。納受贓私,貿鬻官秩。凶妻忍害,暴子侵牟,曾不提防,恣其凌虐。行僻辭矯,心狠貌恭,使沉抑之流,無因自達,賞罰差謬,罔不由茲。頃以君臣之間,重於去就,冀其遷善,掩而不言。曾無悔非,彌益凶戾,年序滋遠,釁惡貫盈。將肅政於朝班,俾申明於憲綱,宜賜自盡。朕涉道猶淺,知人不明,理績未彰,遺闕斯眾,致茲刑辟,憫愧良深。僶俯行之,務申沮勸,凡在中外,悉朕懷焉。」又制曰:「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王縉,附會奸邪,阿諛讒佞。據茲犯狀,罪至難容,矜以耋及,未忍加刑。俾申屈法之恩,貸以岳牧之秩。可使持節括州諸軍事,守括州刺史,宜即赴任。於戲!朕恭己南面,推誠股肱,敷求哲人,將弼予理。昧於任使,過在朕躬,無曠厥官,各慎厥職。」初,晏等承旨,縉亦處極法,晏謂涵曰:「重刑再覆,國之常典,況誅大臣,豈得不覆奏!又法有首從,二人同刑,亦宜重取進止。」涵等鹹聽命。及晏等覆奏,上乃減縉罪從輕。   載長子伯和,先是貶在揚州兵曹參軍,載得罪,命中使馳傳於揚州賜死。次子仲武,祠部員外郎,次子季能,秘書省校書郎,並載妻王氏並賜死。女資敬寺尼真一,收入掖庭。王氏,開元中河西節度使忠嗣之女也,素以凶戾聞,恣其子伯和等為虐。伯和恃父威勢,唯以聚斂財貨,徵求音樂為事。   載在相位多年,權傾四海,外方珍異,皆集其門,資貨不可勝計,故伯和、仲武等得肆其志。輕浮之士,奔其門者,如恐不及。名姝、異樂,禁中無者有之。兄弟各貯妓妾於室,倡優偎褻之戲,天倫同觀,略無愧恥。及得罪,行路無嗟惜者。中使董秀、主書卓英倩、李待榮及陰陽人李季連,以載之故,皆處極法。遣中官於萬年縣界黃台鄉毀載祖及父母墳墓,斫棺棄柩,及私廟木主;並載大寧裡、安仁裡二宅,充修百司廨宇。以載籍沒鐘乳五百兩分賜中書門下御史台五品已上、尚書省四品已上。   王昂者,出自戎旅,以軍功累遷河中尹,充河中節度使。貪縱不法,務於聚斂,以貨籓身。永泰元年正月,檢校刑部尚書知省事,改殿中少監。元載秉政,與載深相結托。大歷五年六月,為江陵尹、兼御史大夫,充荊南節度觀察使,代衛伯玉。昂既行,伯玉諷大將楊撉鷁巧琠龤A乞留伯玉,詔許之。昂復檢校刑部尚書,知省事。專事奢靡,廣修第宅,多畜妓妾,以逞其志。在刑部,雖公務有程,昂耽徇私宴,連日不視曹事。性貪吝,無愧苟得,乃鬻公廨園菜,收其錢以潤屋,甚為時論所丑。元載誅,貶連州刺史,遣中使監至萬州,過硤江,墜江而卒。   李少良者,以吏用,早從使幕,因職遷殿中侍御史。罷,游京師,干謁權貴。時元載專政,所居第宅崇侈,子弟縱橫,貨賄公行,士庶鹹嫉之。少良怨不見用,乘眾怒以抗疏上聞。留少良於禁內客省,少良友人韋頌因至禁門訪少良,少良漏其言;頌不慎密,遂為載備知之,乃奏少良狂妄,詔下御史台訊鞫。是時御史大夫缺,載以張延賞為之,屬意焉。少良以洩禁中奏議,制使陸珽同伏罪。初,韋頌及珽俱與少良友善,與載子弟親黨款狎。頌得少良微旨,漏於載所親,遂達於載。載密召珽問之,珽具白其狀及禁中語。載得之,奏於上前,上大怒,並付京兆府決殺。珽,國子司業善經之子也,少傳父業,頗通經史,性浮躁而疏,故及於累。   大歷中,元載弄權自恣,人皆惡之。八年七月,晉州男子郇謨以麻辮發,持竹筐及葦席哭於東市。人問其故,對曰:「有三十字請獻於上。若無堪,便以竹筐貯屍,棄之於野。」京兆府以聞。上既召見,賜衣,館於禁內客省。其獻三十字,各論一事。其要者:「團」字、「監」字。團者,請罷諸州團練使;監者,請罷諸道監軍使。殿中御史楊護職居左巡,郇謨哭市,護不聞奏,上以為蔽匿,貶連州桂陽縣丞員外置。元載當承寵得志,每改張朝政,出於載手,中外共怒,當時歸咎於載,故少良封事於前,郇謨哭市於後。凡百有位,宜為明誡。   王縉,字夏卿,河中人也。少好學,與兄維早以文翰著名。縉連應草澤及文辭清麗舉,累授侍御史、武部員外。祿山之亂,選為太原少尹,與李光弼同守太原,功效謀略,眾所推先,加憲部侍郎,兼本官。時兄維陷賊,受偽署,賊平,維付吏議,縉請以己官贖維之罪,特為減等。   縉尋入拜國子祭酒,改鳳翔尹、秦隴州防禦使,歷工部侍郎、左散騎常侍。撰《玄宗哀冊文》,時稱為工。改兵部侍郎。屬平殄史朝義,河朔未安,詔縉以本官河北宣慰,奉使稱旨。廣德二年,拜黃門侍郎、同平章事、太微宮使、弘文崇賢館大學士。其年,河南副元帥李光弼薨於徐州,以縉為侍中、持節都統河南、淮西、山南東道諸節度行營事。縉懇讓侍中,從之,加上柱國,兼東都留守。歲余,遷河南副元帥,請減軍資錢四十萬貫修東都殿宇。大歷三年,幽州節度使李懷仙死,以縉領幽州、盧龍節度。縉赴鎮而還,委政於燕將硃希彩。又屬河東節度辛雲京卒,遂兼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營田觀察等使。縉又讓河南副元帥、東都留守,從之。太原舊將王無縱、張奉璋等恃功,且以縉儒者易之,每事多違約束。縉一朝悉召斬之,將校股慄。   二歲,罷河東歸朝,授門下侍郎、中書門下平章事。時元載用事,縉卑附之,不敢與忤,然恃才與老,多所傲忽。載所不悅,心雖希載旨,然以言辭凌詬,無所忌憚。時京兆尹黎干者,戎州人也,數論事,載甚病之,而力不能去也。干嘗白事於縉,縉曰:「尹,南方君子也,安知朝禮!」其慢而侮人,率如此類。   縉弟兄奉佛,不茹葷血,縉晚年尤甚。與杜鴻漸捨財造寺無限極。妻李氏卒,捨道政裡第為寺,為之追福,奏其額曰寶應,度僧三十人住持。每節度觀察使入朝,必延至寶應寺,諷令施財,助己修繕。初,代宗喜祠祀,未甚重佛,而元載、杜鴻漸與縉喜飯僧徒。代宗嘗問以福業報應事,載等因而啟奏,代宗由是奉之過當,嘗令僧百餘人於宮中陳設佛像,經行念誦,謂之內道場。其飲膳之厚,窮極珍異,出入乘廄焉,度支具廩給。每西蕃入寇,必令群僧講誦《仁王經》,以攘虜寇。苟幸其退,則橫加錫賜。胡僧不空,官至卿監,封國公,通籍禁中,勢移公卿,爭權擅威,日相凌奪。凡京畿之豐田美利,多歸於寺觀,吏不能制。僧之徒侶,雖有贓奸畜亂,敗戮相繼,而代宗信心不易,乃詔天下官吏不得箠曳僧尼。又見縉等施財立寺,窮極瑰麗,每對揚啟沃,必以業果為證。以為國家慶祚靈長,皆福報所資,業力已定,雖小有患難,不足道也。故祿山、思明毒亂方熾,而皆有子禍。僕固懷恩將亂而死;西戎犯闕,未擊而退。此皆非人事之明征也。帝信之愈甚。公卿大臣既掛以業報,則人事棄而不修,故大歷刑政,日以陵遲,有由然也。   五台山有金閣寺,鑄銅為瓦,塗金於上,照耀山谷,計錢巨億萬。縉為宰相,給中書符牒,令台山僧數十人分行郡縣,聚徒講說,以求貨利。代宗七月望日於內道場造盂蘭盆,飾以金翠,所費百萬。又設高祖已下七聖神座,備幡節、龍傘、衣裳之制,各書尊號於幡上以識之,舁出內,陳於寺觀。是日,排儀仗,百僚序立於光順門以俟之,幡花鼓舞,迎呼道路。歲以為常,而識者嗤其不典,其傷教之源始於縉也。   李氏,初為左丞韋濟妻,濟卒,奔縉。縉嬖之,冒稱為妻,實妾也。又縱弟妹女尼等廣納財賄,貪猥之跡如市賈焉。元載得罪,縉連坐貶括州刺史,移處州刺史。大歷十四年,除太子賓客,留司東都。建中二年十二月卒,年八十二。   楊炎,字公南,鳳翔人。曾祖大寶,武德初為龍門令,劉武周陷晉、絳,攻之不降,城破被害,褒贈全節侯。祖哲,以孝行有異,旌其門閭。父播,登進士第,隱居不仕,玄宗征為諫議大夫,棄官就養,亦以孝行禎祥,表其門閭。肅宗就加散騎常侍,賜號玄靖先生,名在《逸人傳》。   炎美鬚眉,風骨峻峙,文藻雄麗,汧、隴之間,號為小楊山人。釋褐辟河西節度掌書記。神烏令李大簡嘗因醉辱炎,至是與炎同幕,率左右反接之,鐵棒撾之二百,流血被地,幾死。節度使呂崇賁愛其才,不之責。後副元帥李光弼奏為判官,不應,征拜起居舍人,辭祿就養岐下。丁憂,廬於墓前,號泣不絕聲,有紫芝白雀之祥,又表其門閭。孝著三代,門樹六闕,古未有也。服闋久之,起為司勳員外郎,改兵部,轉禮部郎中、知制誥。遷中書舍人,與常袞並掌綸誥,袞長於除書,炎善為德音,自開元已來,言詔制之美者,時稱常、楊焉。   炎樂賢下士,以汲引為己任,人士歸之。嘗為《李楷洛碑》,辭甚工,文士莫不成誦之。遷吏部侍郎,修國史。元載自作相,常選擢朝士有文學才望者一人厚遇之,將以代己。初,引禮部郎中劉單;單卒,引吏部侍郎薛邕,邕貶,又引炎。載親重炎,無與為比。載敗,坐貶道州司馬。德宗即位,議用宰相,崔祐甫薦炎有文學器用,上亦自聞其名,拜銀青光祿大夫、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炎有風儀,博以文學,早負時稱,天下翕然,望為賢相。   初,國家舊制,天下財賦皆納於左藏庫,而太府四時以數聞,尚書比部覆其出入,上下相轄,無失遺。及第五琦為度支、鹽鐵使,京師多豪將,求取無節,琦不能禁,乃悉以租賦進入大盈內庫,以中人主之意,天子以取給為便,故不復出。是以天下公賦,為人君私藏,有司不得窺其多少,國用不能計其贏縮,殆二十年矣。中官以冗名持簿書,領其事者三百人,皆奉給其間,連結根固不可動。及炎作相,頓首於上前,論之曰:「夫財賦,邦國之大本,生人之喉命,天下理亂輕重皆由焉。是以前代歷選重臣主之,猶懼不集,往往覆敗,大計一失,則天下動搖。先朝權制,中人領其職,以五尺宦豎操邦之本,豐儉盈虛,雖大臣不得知,則無以計天下利害。臣愚待罪宰輔,陛下至德,惟人是恤,參校蠹弊,無斯之甚。請出之以歸有司,度宮中經費一歲幾何,量數奉入,不敢虧用。如此,然後可以議政。惟陛下察焉。」詔曰:「凡財賦皆歸左藏庫,一用舊式,每歲於數中量進三五十萬入大盈,而度支先以其全數聞。」炎以片言移人主意,議者以為難,中外稱之。   初定令式,國家有租賦庸調之法。開元中,玄宗修道德,以寬仁為理本,故不為版籍之書,人戶浸溢,堤防不禁。丁口轉死,非舊名矣;田畝移換,非舊額矣;貧富升降,非舊第矣。戶部徒以空文總其故書,蓋得非當時之實。舊制,人丁戍邊者,蠲其租庸,六歲免歸。玄宗方事夷狄,戍者多死不返,邊將怙寵而諱,不以死申,故其貫籍之名不除。至天寶中,王□為戶口使,方務聚斂,以丁籍且存,則丁身焉往,是隱課而不出耳。遂案舊籍,計除六年之外,積征其家三十年租庸。天下之人苦而無告,則租庸之法弊久矣。迨至德之後,天下兵起,始以兵役,因之饑癘,徵求運輸,百役並作,人戶凋耗,版圖空虛。軍國之用,仰給於度支、轉運二使;四方征鎮,又自給於節度、都團練使。賦斂之司數四,而莫相統攝,於是綱目大壞,朝廷不能覆諸使,諸使不能覆諸州,四方貢獻,悉入內庫。權臣猾吏,因緣為奸,或公托進獻,私為贓盜者動萬萬計。河南、山東、荊襄、劍南有重兵處,皆厚自奉養,王賦所入無幾。吏職之名,隨人署置;俸給厚薄,由其增損。故科斂之名凡數百,廢者不削,重者不去,新舊仍積,不知其涯。百姓受命而供之,瀝膏血,鬻親愛,旬輸月送無休息。吏因其苛,蠶食千人。凡富人多丁者,率為官為僧,以色役免;貧人無所入則丁存。故課免於上,而賦增於下。是以天下殘瘁,蕩為浮人,鄉居地著者百不四五,如是者殆三十年。   炎因奏對,懇言其弊,乃請作兩稅法,以一其名,曰:「凡百役之費,一錢之斂,先度其數而賦於人,量出以制入。戶無主客,以見居為簿;人無丁中,以貧富為差。不居處而行商者,在所郡縣稅三十之一,度所與居者均,使無僥利。居人之稅,秋夏兩征之,俗有不便者正之。其租庸雜徭悉省,而丁額不廢,申報出入如舊式。其田畝之稅,率以大歷十四年墾田之數為準而均征之。夏稅無過六月,秋稅無過十一月。逾歲之後,有戶增而稅減輕,及人散而失均者,進退長吏,而以尚書度支總統焉。」德宗善而行之,詔諭中外。而掌賦者沮其非利,言租庸之令四百餘年,舊制不可輕改。上行之不疑,天下便之。人不土斷而地著,賦不加斂而增入,版籍不造而得其虛實,貪吏不誡而奸無所取。自是輕重之權,始歸於朝廷。   炎救時之弊,頗有嘉聲。蒞事數月,屬崔祐甫疾病,多不視事,喬琳罷免,炎遂獨當國政。祐甫之所製作,炎隳之。初減薄護作元陵功優,人心始不悅。又專意報恩復仇。道州錄事參軍王沼有微恩於炎,舉沼為監察御史。感元載恩,專務行載舊事以報之。初,載得罪,左僕射劉晏訊劾之,元載誅,炎亦坐貶,故深怨晏。晏領東都、河南、江淮、山南東道轉運、租庸、青苗、鹽鐵使,炎作相數月,欲貶晏,先罷其使,天下錢谷皆歸金部、倉部。又獻議開豐州陵陽渠,發京畿人夫於西城就役,閭裡騷擾,事竟無成。   初,大歷末,元載議請城原州,以遏西番入寇之衝要,事未行而載誅。及炎得政,建中二年二月,奏請城原州,先牒涇原節度使段秀實,令為之具。秀實報曰:「凡安邊卻敵之長策,宜緩以計圖之,無宜草草興功也。又春事方作,請待農隙而緝其事。」炎怒,征秀實為司農卿。以邠寧別駕李懷光居前督作,以檢校司空平章事硃泚、御史大夫平章事崔寧各統兵萬人以翼後。三月,詔下涇州為具。涇軍怒而言曰:「吾曹為國西門之屏,十餘年矣!始治於邠,才置農桑,地著之安;而徙於此,置榛莽之中,手披足踐,才立城壘;又投之塞外,吾何罪而置此乎!」李懷光監朔方軍,法令嚴峻,頻殺大將。涇州裨將劉文喜因人怨怒,拒不受詔,上疏復求段秀實為帥,否則硃泚。於是以硃泚代懷光,文喜又不奉詔。涇有勁兵二萬,閉城拒守,令其子入質吐蕃以求援。時方炎旱,人情騷動,群臣皆請赦文喜,上皆不省。德宗減服御以給軍人,城中軍士當受春服,賜與如故。命硃泚、李懷光等軍攻之,乃築壘環之。涇州別將劉海賓斬文喜首,傳之闕下。苟非海賓效順,必生邊患,皆因炎以喜怒易帥,涇帥結怨故也。原州竟不能城。   炎既構劉晏之罪貶官,司農卿庾淮與晏有隙,乃用准為荊南節度使,諷令誣晏以忠州叛,殺之,妻子徙嶺表,朝野為之側目。李正己上表請殺晏之罪,指斥朝廷。炎懼,乃遣腹心分往諸道:裴冀,東都、河陽、魏博;孫成,澤潞、磁邢、幽州;盧東美,河南、淄青;李舟,山南、湖南;王定,淮西。聲言宣慰,而意實說謗。且言「晏之得罪,以昔年附會奸邪,謀立獨孤妃為皇后,上自惡之,非他過也。」或有密奏「炎遣五使往諸鎮者,恐天下以殺劉晏之罪歸己,推過於上耳。」乃使中人復炎辭於正己,還報信然。自此德宗有意誅炎矣,待事而發。乃擢用盧杞為門下侍郎、平章事,炎轉中書侍郎,仍平章事。二人同事秉政,杞無文學,儀貌寢陋,炎惡而忽之,每托疾息於他閣,多不會食,杞亦銜恨之。舊制,中書舍人分押尚書六曹,以平奏報,開元初廢其職,杞請復之,炎固以為不可。杞益怒,又密啟中書主書過,逐之。炎怒曰:「主書,吾局吏也,有過吾自治之,奈何而相侵?」   屬梁崇義叛換,德宗欲以淮西節度使李希烈統諸軍討之。炎諫曰:「希烈始與李忠臣為子,親任無雙,竟逐忠臣而取其位,背本若此,豈可信也!居常無尺寸功,猶強不奉法,異日平賊後,恃功邀上,陛下何以馭之?」初,炎之南來,途經襄、漢,固勸崇義入朝,崇義不能從,已懷反側。尋又使其黨李舟使馳說,崇義固而拒命,遂圖叛逆,皆炎迫而成之。至是,德宗欲假希烈兵勢以討崇義,然後別圖希烈。炎又固言不可,上不能平,乃曰:「朕業許之矣,不能食言。」遂以希烈統諸軍。   會德宗嘗訪宰相群臣中可以大任者,盧杞薦張鎰、嚴郢,而炎舉崔昭、趙惠伯。上以炎論議疏闊,遂罷炎相,為左僕射。後數日中謝,對於延英,及出,馳歸,不至中書,盧杞自是益怒焉。杞尋引嚴郢為御史大夫。初,郢為京兆尹,不附炎,炎怒之,諷御史張著彈郢,郢罷兼御史中丞。炎又夙聞源休與郢有隙,乃拔休自流人為京兆尹,令伺郢過。休蒞官後,與郢友善,炎大怒。張光晟方謀議殺回紇酋帥,炎乃以休為入回紇使,休幾為虜所殺。郢尋坐以度田不實,改為大理卿,時人惜之。至是,杞因群情所欲,又知郢與炎有隙,故引薦之。   炎子弘業不肖,多犯禁,受賂請托,郢按之,兼得其他過。初,炎將立家廟,先有私第在東都,令河南尹趙惠伯貨之,惠伯為炎市為官廨。時惠伯自河中尹、都團練觀察等使初受代,郢奏追捕惠伯詰案。御史以炎為宰相,抑吏貨市私第,貴估其宅,賤入其幣,計以為贓。杞召大理正田晉評罪,晉曰:「宰臣於庶官,比之監臨,官市賈有羨利,計其利以乞取論罪,當奪官。」杞怒,謫晉衡州司馬。更召他吏繩之,曰:「監主自盜,罪絞。」開元中,蕭嵩將於曲江南立私廟,尋以玄宗臨幸之所,恐置廟非便,乃罷之。至是,炎以其地為廟,有飛語者云:「此地有王氣,炎故取之,必有異圖。」語聞,上愈怒。及台司上具獄,詔三司使同覆之。建中二年十月,詔曰:「尚書左僕射楊炎,托以文藝,累登清貫。雖謫居荒服,而虛稱猶存。朕初臨萬邦,思弘大化,務擢非次,招納時髦。拔自郡佐,登於鼎司,獨委心膂,信任無疑。而乃不思竭誠,敢為奸蠹,進邪丑正,既偽且堅,黨援因依,動涉情故。隳法敗度,罔上行私,苟利其身,不顧於國。加以內無訓誡,外有交通,縱恣詐欺,以成贓賄。詢其事跡,本末乖謬,蔑恩棄德,負我何深!考狀議刑,罪在難宥。但以朕於將相,義切始終,顧全大體,特有弘貸,俾從遠謫,以肅具僚。可崖州司馬同正,仍馳驛發遣。」去崖州百里賜死,年五十五。   炎早有文章,亦勵志節,及為中書舍人,附會元載,時議已薄之。後坐載貶官,憤恚益甚,歸而得政,睚眥必仇,險害之性附於心,唯其愛憎,不顧公道,以至於敗。惠伯亦坐炎貶費州多田尉,尋亦殺之。   黎干者,戎州人。始以善星緯數術進,待詔翰林,累官至諫議大夫。尋遷京兆尹,以嚴肅為理,人頗便之,而因緣附會,與時上下。大歷二年,改刑部侍郎。魚朝恩伏誅,坐交通出為桂州刺史、本管觀察使。至江陵,丁母憂。久之,會京兆尹缺,人頗思干。八年,復拜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干自以得志,無心為理,貪暴益甚,徇於財色。十三年,除兵部侍郎。性險,挾左道,結中貴,以希主恩,代宗甚惑之。時中官劉忠翼寵任方盛,干結之素厚,嘗通其奸謀。及德宗初即位,干猶以詭道求進,密居輿中詣忠翼第。事發,詔曰:「兵部侍郎黎干,害若豺狼,特進劉忠翼,掩義隱賊,併除名長流。」即行,市裡兒童數千人噪聚,懷瓦礫投擊之,捕賊尉不能止,遂皆賜死於藍田驛。   忠翼,宦官也,本名清潭,與董秀皆有寵於代宗。天憲在口,勢回日月,貪饕納賄,貨產巨萬。大歷中,德宗居東宮,干及清潭嘗有奸謀動搖。及是,積前罪以誅之。   庾准,常州人。父光先,天寶中,文部侍郎。准以門入仕,暱於宰相王縉,縉驟引至職方郎中、知制誥,遷中書舍人。准素寡文學,以柔媚自進,既非儒流,甚為時論所薄。尋改御史中丞,遷尚書左丞。縉得罪,出為汝州刺史。復入為司農卿,與楊炎厚善。炎欲殺劉晏,知准與晏有隙,乃用為荊南節度。准乃上言得晏與硃泚書,且有怨望,又召補州兵以拒命。於是先殺晏,然後下詔賜自盡,海內冤之。炎以殺晏征准為尚書左丞。建中三年六月丁巳卒,時年五十一。贈工部尚書。   史臣曰:仲尼云:富與貴是人之欲,不以道得之不處。反乎是道者小人。載諂輔國以進身,弄時權而固位,眾怒難犯,長惡不悛,家亡而誅及妻兒,身死而殃及祖禰。縉附會奸邪,以至顛覆。炎隳崔祐甫之規,怒段秀實之直,酬恩報怨,以私害公。三子者鹹著文章,殊乖德行。「不常其德,或承之羞」,大《易》之義也。富貴不以其道,小人之事哉!觀庾准之憸,遭王縉之復,徇楊炎之意,曲致劉晏之冤。積惡而獲令終者,其在餘殃乎!   贊曰:載、縉、炎、准,交相附會。《左傳》有言,貪人敗類。   列傳第六十九   ○楊綰 崔祐甫 子植 植再從兄俊   常袞   楊綰,字公權,華州華陰人也。祖溫玉,則天朝為戶部侍郎、國子祭酒。父侃,開元中醴泉令,皆以儒行稱。綰生聰惠,年四歲,處群從之中,敏識過人。嘗夜宴親賓,各舉坐中物以四聲呼之,諸賓未言,綰應聲指鐵燈樹曰:「燈盞柄曲。」眾鹹異之。及長,好學不倦,博通經史,九流七略,無不該覽,尤工文辭,藻思清贍。而宗尚玄理,沉靜寡慾,常獨處一室,左右經書,凝塵滿席,澹如也。含光晦用,不欲名彰,每屬文,恥於自白,非知己不可得而見。早孤家貧,養母以孝聞,甘旨或闕,憂見於色。親友諷令干祿,舉進士。調補太子正字。天寶十三年,玄宗御勤政樓,試博通墳典、洞曉玄經、辭藻宏麗、軍謀出眾等舉人,命有司供食,既暮而罷。取辭藻宏麗外,別試詩賦各一首。制舉試詩賦,自此始也。時登科者三人,綰為之首,超授右拾遺。   天寶末,安祿山反,肅宗即位於靈武。綰自賊中冒難,披榛求食,以赴行在。時朝廷方急賢,及綰至,眾心鹹悅,拜起居舍人、知制誥。歷司勳員外郎、職方郎中,掌誥如故。遷中書舍人,兼修國史。故事,舍人年深者謂之「閣老」,公廨雜料,歸閣老者五之四。綰以為品秩同列,給受宜均,悉平分之,甚為時論歸美。再遷禮部侍郎,上疏條奏貢舉之弊曰:   國之選士,必藉賢良。蓋取孝友純備,言行敦實,居常育德,動不違仁。體忠信之資,履謙恭之操,藏器則未嘗自伐,虛心而所應必誠。夫如是,故能率己從政,化人鎮俗者也。自叔葉澆詐,茲道浸微,爭尚文辭,互相矜炫。馬卿浮薄,竟不周於任用;趙壹虛誕,終取擯於鄉閭。自時厥後,其道彌盛,不思實行,皆徇空名,敗俗傷教,備載前史,古人比文章於鄭、衛,蓋有由也。   近煬帝始置進士之科,當時猶試策而已。至高宗朝,劉思立為考功員外郎,又奏進士加雜文,明經填帖,從此積弊,浸轉成俗。幼能就學,皆誦當代之詩;長而博文,不越諸家之集。遞相黨與,用致虛聲,《六經》則未嘗開卷,《三史》則皆同掛壁。況復征以孔門之道,責其君子之儒者哉。祖習既深,奔競為務。矜能者曾無愧色,勇進者但欲凌人,以毀讟為常談,以向背為己任。投刺干謁,驅馳於要津;露才揚己,喧騰於當代。古之賢良方正,豈有如此者乎!朝之公卿,以此待士,家之長老,以此垂訓。欲其返淳樸,懷禮讓,守忠信,識廉隅,何可得也!譬之於水,其流已濁,若不澄本,何當復清。方今聖德御天,再寧寰宇,四海之內,顒顒向化,皆延頸舉踵,思聖朝之理也。不以此時而理之,則太平之政又乖矣。   凡國之大柄,莫先擇士。自古哲後,皆側席待賢;今之取人,令投牒自舉,非經國之體也。望請依古制,縣令察孝廉,審知其鄉閭有孝友信義廉恥之行,加以經業,才堪策試者,以孝廉為名,薦之於州。刺史當以禮待之,試其所通之學,其通者送名於省。自縣至省,不得令舉人輒自陳牒。比來有到狀保辯識牒等,一切並停。其所習經,取《左傳》、《公羊》、《谷梁》、《禮記》、《周禮》、《儀禮》、《尚書》、《毛詩》、《周易》,任通一經,務取深義奧旨,通諸家之義。試日,差諸司有儒學者對問,每經問義十條,問畢對策三道。其策皆問古今理體及當時要務,取堪行用者。其經義並策全通為上第,望付吏部便與官;其經義通八、策通二為中第,與出身;下第罷歸。其明經比試帖經,殊非古義,皆誦帖括,冀圖僥倖。並近有道舉,亦非理國之體,望請與明經、進士並停。其國子監舉人,亦請准此。如有行業不著,所由妄相推薦,請量加貶黜。所冀數年之間,人倫一變,既歸實學,當識大猷。居家者必修德業,從政者皆知廉恥,浮競自止,敦龐自勸,教人之本,實在茲焉。事若施行,即別立條例。   詔左右丞、諸司侍郎、御史大夫、中丞、給、捨同議奏聞。給事中李廣、給事中李棲筠、尚書左丞賈至、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嚴武所奏議狀與綰同。尚書左丞至議曰:   謹按夏之政尚忠,殷之政尚敬,周之政尚文,然則文與忠敬,皆統人之行也。且夫謚號述行,美極人文,人文興則忠敬存焉。是故前代以文取士,本文行也,由辭以觀行,則及辭也。宣父稱顏子不遷怒,不貳過,謂之好學。至乎修《春秋》,則游、夏之徒不能措一辭,不亦明乎!間者禮部取人,有乖斯義。《易》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關雎》之義曰:「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蓋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故延陵聽《詩》,知諸侯之存亡。今試學者以帖字為精通,不窮旨義,豈能知遷怒貳過之道乎?考文者以聲病為是非,唯擇浮艷,豈能知移風易俗化天下之事乎?是以上失其源而下襲其流,波蕩不知所止,先王之道,莫能行也。夫先王之道消,則小人之道長;小人之道長,則亂臣賊子生焉。臣弒其君,子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漸者何?謂忠信之凌頹,恥尚之失所,末學之馳騁,儒道之不舉,四者皆取士之失也。   夫一國之事,系一人之本謂之風。讚揚其風,系卿大夫也,卿大夫何嘗不出於士乎?今取士試之小道,而不以遠者大者,使干祿之徒,趨馳末術,是誘導之差也。夫以蝸蚓之餌雜垂滄海,而望吞舟之魚,不亦難乎!所以食垂餌者皆小魚,就科目者皆小藝。四人之業,士最關於風化。近代趨仕,靡然向風,致使祿山一呼而四海震盪,思明再亂而十年不復。向使禮讓之道弘,仁義之道著,則忠臣孝子比屋可封,逆節不得而萌也,人心不得而搖也。   且夏有天下四百載,禹之道喪而殷始興焉;殷有天下六百祀,湯之法棄而周始興焉;周有天下八百年,文、武之政廢而秦始並焉。觀三代之選士任賢,皆考實行,故能風化淳一,運祚長遠。秦坑儒士,二代而亡。漢興,雜三代之政,弘四科之舉,西京始振經術之學,東都終持名節之行。至有近戚竊位,強臣擅權,弱主孤立,母后專政,而社稷不隕,終彼四百,豈非興學行道、扇化於鄉里哉?厥後文章道弊,尚於浮侈,取士術異,苟濟一時。自魏至隋,僅四百載,三光分景,九州阻域,竊號僭位,德義不修,是以子孫速顛,享國鹹促。國家革魏、晉、梁、隋之弊,承夏、殷、周、漢之業,四隩既宅,九州攸同,覆燾亭育,合德天地。安有捨皇王舉士之道,蹤亂代取人之術?此公卿大夫之辱也。楊綰所奏,實為正論。   然自典午覆敗,中原版蕩,戎狄亂華,衣冠遷徙,南北分裂,人多僑處。聖朝一平區宇,尚復因循,版圖則張,閭井未設,士居鄉士,百無一二,累緣官族,所在耕築,地望系之數百年之外,而身皆東西南北之人焉。今欲依古制鄉舉裡選,猶恐取士之未盡也,請兼廣學校,以弘訓誘。今京有太學,州縣有小學,兵革一動,生徒流離,儒臣師氏,祿廩無向。貢士不稱行實,胄子何嘗講習,獨禮部每歲擢甲乙之第,謂弘獎擢,不其謬歟?祗足長浮薄之風,啟僥倖之路矣。其國子博士等,望加員數,厚其祿秩,選通儒碩生,間居其職。十道大郡,量置太學館,令博士出外,兼領郡官,召置生徒。依乎故事,保桑梓者鄉里舉焉,在流寓者庠序推焉。朝而行之,夕見其利。如此則青青不復興刺,擾擾由其歸本矣。人倫之始,王化之先,不是過也。   李暠等議與綰協,文多不載。宰臣等奏以舉人舊業已成,難於速改,其今歲舉人,望且許應舊舉,來歲奉詔,仍敕禮部即具條例奏聞。代宗以廢進士科問翰林學士,對曰:「進士行來已久,遽廢之,恐失人業。」乃詔孝廉與舊舉兼行。綰又奏歲貢孝悌力田及童子科等,其孝悌力田,宜有實狀,童子越眾,不在常科,同之歲貢,恐長僥倖之路。詔停之。再遷吏部侍郎,歷典舉選,精核人物,以公平稱。   時元載秉政,公卿多附之,綰孤立中道,清貞自守,未嘗私謁。載以綰雅望素高,外示尊重,心實疏忌。會魚朝恩死,載以朝恩嘗判國子監事,塵污太學,宜得名儒,以清其秩,乃奏為國子祭酒,實欲以散地處之。載貪冒日甚,天下清議,亦歸於綰,上深知之,以載久在樞衡,未即罷遣。仍遷綰為太常卿,充禮儀使,以郊廟禮久廢,藉綰振起之也,亦以觀其效用。是年三月,載伏誅,上乃拜綰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崇文館大學士,兼修國史。綰久積公輔之望,及詔出,朝野相賀。綰累表懇讓,上屬意稍重,綰不敢辭。   綰素以德行著聞,質性貞廉,車服儉樸,居廟堂未數月,人心自化。御史中丞崔寬,劍南西川節度使寧之弟,家富於財,有別墅在皇城之南,池館台榭,當時第一,寬即日潛遣毀拆。中書令郭子儀在邠州行營,聞綰拜相,座內音樂減散五分之四。京兆尹黎干以承恩,每出入騶馭百餘,亦即三日減損車騎,唯留十騎而已。其餘望風變奢從儉者,不可勝數,其鎮俗移風若此。   綰有宿痼疾,居職旬日,中風,優詔令就中書省攝養,每引見延英殿,特許扶入。時釐革舊弊,唯綰是瞻,恩遇莫二。綰累抗疏辭位,頻詔敦勉不許。及綰疾亟,上日發中使就第存問,尚書御醫,旦夕在側,上聞其有間,喜見容色。數日而薨,中使在門,馳奏於上,代宗震悼久之,輟朝三日。詔曰:   王者之於大臣也,存則寄其腹心,均於肢體,參於軍國之重,敘以陰陽之和;歿則誄其事功,加之命數,告於宗廟之祭,襚以紱冕之章,則九原可歸,百辟知勸。故朝議大夫、守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崇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上柱國、賜紫金魚袋楊綰,性合元和,身齊律度,道匡雅俗,器重宗彝。寬柔敬恭,協於九德;文行忠信,弘於四教。內無耳目之役,以孝悌傳於家;外無車服之容,以貞實形於代。西掖專宥密之地,南宮領選舉之源。以儒術首於國庠,以禮度掌於高廟,簡廉其質,條職同休。頃以任非其才,毒流於政,爰登清淨之輔,庶諧至理之期。道風既穆於朝班,儉德已行於海內。雖賢人之業,冀於可久;而夫子之命,末如之何。方有憑依,遽此淪謝,屏予之歎,震悼良深。所懷莫從,長想何及。況歷官有素絲之節,居家無匹帛之餘,故飾以華袞,增其法賻,備膺典策,載賁朝經。可贈司徒。   又詔文武百僚臨於其第,遣內常侍吳承倩會吊,贈絹千匹、布三百端。上深惜之,顧謂朝臣曰:「天不使朕致太平,何奪我楊綰之速也!俯及大斂,與卿等悲悼同之。」宰輔賻贈恩遇哀榮之盛,近年未有其比。太常初謚曰:「文貞」。詔曰:「褒德勸善,《春秋》之舊章;考行易名,禮經之通典。垂范作則,存乎格言。朝議大夫、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崇文館大學士、修國史、上柱國、賜紫金魚袋、贈司徒楊綰,履道居貞,含和毓德,行為人紀,文合典謨。清而晦名,無自伐之善;約以師儉,有不矜之謙。方冊直書,秩宗相禮,辭稱良史,學茂醇儒。委在樞衡,掌茲密命,彌契沃心之道,累陳造膝之誠。將以布天下五行之和,同君臣一德之運,遽軫藏舟之歎,未展濟川之才。素業久而彌彰,清風歿而可尚。自古飾終之義,皆錫以美名。謚法曰:『忠信愛人曰文,平易不懈曰簡。』宜謚曰文簡。」比部郎中蘇端,性疏狂,嫉其賢,乃肆毀黷,異同其議。上怒,貶端為廣州員外司馬。   綰儉薄自樂,未嘗留意家產,口不問生計,累任清要,無宅一區,所得俸祿,隨月分給親故。清識過人,至如往哲微言,《五經》奧義,先儒未悟者,綰一覽究其精理。雅尚玄言,宗釋道二教,嘗著《王開先生傳》以見意,文多不載。凡所知友,皆一時名流。或造之者,清談終日,未嘗及名利。或有客欲以世務干者,見綰言必玄遠,不敢發辭,內愧而退。大歷中,德望日崇,天下雅正之士爭趨其門,至有數千里來者。以清德坐鎮雅俗,時比之楊震、邴吉、山濤、謝安之儔也。   崔祐甫,字貽孫。祖晊,懷州長史。父沔,黃門侍郎,謚曰孝公。家以清儉禮法,為士流之則。祐甫舉進士,歷壽安尉。安祿山陷洛陽,士庶奔迸,祐甫獨崎危於矢石之間,潛入私廟,負木主以竄。歷起居舍人、司勳吏部員外郎,累拜御史中丞、永平軍行軍司馬,尋知本軍京師留後。性剛直,無所容受,遇事不回。累遷中書舍人。時中書侍郎闕,祐甫省事,數為宰相常袞所侵,祐甫不從;袞怒之,奏令分知吏部選,每有擬官,袞多駁下,言數相侵。時硃泚上言,隴州將趙貴家貓鼠同乳,不相為害,以為禎祥。詔遣中使以示於朝,袞率百僚慶賀,祐甫獨否。中官詰其故,答曰:「此物之失常也,可吊不可賀。」中使征其狀,祐甫上奏言:   臣聞天生萬物,剛柔有性,聖人因之,垂訓作則。《禮記郊特牲》曰:「迎貓,為其食田鼠也。」然則貓之食鼠,載在禮典,以其除害利人,雖微必錄。今此貓對鼠不食,仁則仁矣,無乃失於性乎!鼠之為物,晝伏夜動,詩人賦之曰:「相鼠有體,人而無禮。」又曰:「碩鼠碩鼠,無食我黍。」其序曰:「貪而畏人,若大鼠也。」臣旋觀之,雖雲動物,異於麋鹿麝兔,彼皆以時殺獲,為國之用。貓受人養育,職既不修,亦何異於法吏不勤觸邪,疆吏不勤扞敵?又按禮部式具列三瑞,無貓不食鼠之目,以茲稱慶,臣所未詳。伏以國家化洽理平,天符洊至,紛綸雜沓,史不絕書。今茲貓鼠,不可濫廁。若以劉向《五行傳》論之,恐須申命憲司,察聽貪吏,誡諸邊候,無失徼巡。貓能致功,鼠不為害。   代宗深嘉之。袞益惡祐甫。   代宗初崩,發哀於西宮,袞以獨受任遇,哀逾等禮。例,晨夕臨者,皆十五舉音,而袞輒哀慟涕泗,或中墀返哭,顧慕若不能去,同列者皆不悅。及袞與禮司議群臣喪服,曰:「案《禮》,為君斬衰三年。漢文權制,猶三十六日。國家太宗崩,遺詔亦三十六日,而群臣延之,既葬而除,約四月也。高宗崩,服絕輕重,如漢故事,武太后崩亦然。及玄宗、肅宗崩,始變天子喪為二十七日,且當時遺詔雖曰:『天下吏人三日釋服』在朝群臣實服二十七日而除,則朝臣宜如皇帝之制。」祐甫執曰:「伏准遺詔,無朝臣庶人之別,但言『天下人吏,敕到後出臨,三日皆釋服』,則朝野中外,何非天下?凡百執事,誰非吏職?則皇帝宜二十七日而群臣當三日也。」袞曰:「案賀循注義,吏者謂官長所署,則今胥吏耳,非公卿百僚之例。」祐甫曰:「《左傳》云:『委之三吏。』則三公也。史稱循吏、良吏者,豈胥徒歟?」袞曰:「禮非天降地出,人情而已。且公卿大臣,榮受殊寵,故宜異數。今與黔首同制,信宿而除之,於爾安乎?」祐甫曰:「若遺詔何?詔旨可改,孰不可?」袞堅諍不服,而聲色甚厲,不為禮節。又袞方哭於鉤陳之前,而袞從吏或扶之,祐甫指示於眾曰:「臣哭於君前,有扶禮乎?」袞聞之,不堪其怒。乃上言祐甫率情變禮,輕議國典,請謫為潮州刺史。內議太重,改為河南少尹。   初,肅宗時天下事殷,而宰相不減三四員,更直掌事。若休沐各在第,有詔旨出入,非大事不欲歷抵諸第,許令直事者一人假署同列之名以進,遂為故事。是時,中書令郭子儀、檢校司空平章事硃泚,名是宰臣,當署制敕,至於密勿之議,則莫得聞。時德宗踐祚未旬日,居不言之際,袞循舊事,代署二人之名進。貶祐甫敕出,子儀及泚皆表明祐甫不當貶謫,上曰:「向言可謫,今言非罪,何也?」二人皆奏實未嘗有可謫之言,德宗大駭,謂袞誣罔。是日,百僚苴絰序立於月華門,立貶袞為河南少尹,以祐甫為門下侍郎、平章事,兩換其職。祐甫出至昭應縣,征還。尋轉中書侍郎,修國史,仍平章事。   上初即位,庶務皆委宰司。自至德、乾元中,天下多戰伐,啟奏填委,故官賞紊雜。及永泰之後,四方既定,而元載秉政,公道隘塞,官由賄成。中書主書卓英倩、李待榮輩用事,勢傾朝列,天下官爵,大者出元載,小者自倩、榮。四方繼貨賄求官者,道路相屬,靡不稱遂而去,於是綱紀大壞。及元載敗,楊綰尋卒,常袞當國,杜絕其門,四方奏請,莫有過者,雖權勢與匹夫等。非以辭賦登科者,莫得進用。雖賄賂稍絕,然無所甄異,故賢愚同滯。及祐甫代袞,薦延推舉,無復疑滯,日除十數人,作相未逾年,凡除吏幾八百員,多稱允當。上嘗謂曰:「有人謗卿所除擬官,多涉親故,何也?」祐甫奏曰:「臣頻奉聖旨,令臣進擬庶官,進擬必須諳其才行。臣若與其相識,方可粗諳,若素不知聞,何由知其言行?獲謗之由,實在於此。」上以為然。   神策軍使王駕鶴掌禁兵十餘年,權傾中外,德宗初登極,將令白琇珪代之,懼其生變。祐甫召駕鶴與語,留連之,琇珪已赴軍視事矣。時李正己畏懼德宗威德,乃表獻錢三十萬貫。上欲納其奏,慮正己未可誠信,以計逗留止之,未有其辭,延問宰相。祐甫對曰:「正己奸詐,誠如聖慮。臣請因使往淄青,便令宣尉將士,因正己所獻錢錫繼諸軍人,且使深荷聖德,又令外籓知朝廷不重財貨。」上悅,從之,正己大慚,而心畏服焉。祐甫謀猷啟沃,多所弘益,天下以為可復貞觀、開元之太平也。   至冬被疾,肩輿入中書,臥而承旨。或休假在第,大事必令中使咨決。薨時年六十,上甚悼惜之,廢朝三日,冊贈太傅,賻布帛米粟有差,謚曰文貞。無子,遺命猶子植為嗣。有文集三十卷。故事,門下侍郎未嘗有贈三師者,德宗以祐甫謇謇有大臣節,故特寵異之。硃泚之亂,祐甫妻王氏陷於賊中,泚以嘗與祐甫同列,雅重其為人,乃遺王氏繒帛菽粟,王氏受而緘封之,及德宗還京,具陳其狀以獻。士君子益重祐甫家法,宜其享令名也。   植字公修,祐甫弟廬江令嬰甫子。植既為相,上言出繼伯父胤,推恩不及於父,詔贈嬰甫吏部侍郎。植潛心經史,尤精《易象》。累歷清要,為給事中,時稱舉職。時皇甫鎛以宰相判度支,請減內外官俸祿,植封還敕書,極諫而止。鎛復奏諸州府鹽院兩稅、榷酒、鹽利、匹段等加估定數,及近年天下所納鹽酒利抬估者一切徵收,詔皆可之。植抗疏論奏,令宰臣召植宣旨嘉諭之,物議罪鎛而美植。尋除御史中丞,入閣彈事,頗振綱紀。   長慶初,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穆宗嘗謂侍臣曰:「國家貞觀中,文皇帝躬行帝道,治致昇平。及神龍、景龍之間,繼有內難,玄宗平定,興復不易,而聲明最盛,歷年長久,何道而然?」植對曰:「前代創業之君,多起自人間,知百姓疾苦。初承丕業,皆能厲精思理。太宗文皇帝特稟上聖之資,同符堯、舜之道,是以貞觀一朝,四海寧晏。有房玄齡、杜如晦、魏徵、王珪之屬為輔佐股肱,君明臣忠,事無不理,聖賢相遇,固宜如此。玄宗守文繼體,嘗經天後朝艱危,開元初得姚崇、宋璟,委之為政。此二人者,天生俊傑,動必推公,夙夜孜孜,致君於道。璟嘗手寫《尚書·無逸》一篇,為圖以獻。玄宗置之內殿,出入觀省,鹹記在心,每歎古人至言,後代莫及,故任賢戒欲,心歸沖漠。開元之末,因《無逸圖》朽壞,始以山水圖代之。自後既無座右箴規,又信奸臣用事,天寶之世,稍倦於勤,王道於斯缺矣。建中初,德宗皇帝嘗問先臣祐甫開元、天寶治亂之殊,先臣具陳本末。臣在童丱,即聞其說,信知古人以韋、弦作戒,其益弘多。陛下既虛心理道,亦望以《無逸》為元龜,則天下幸甚。」穆宗善其對。   他日,復謂宰臣曰:「前史稱漢文帝惜十家之產而罷露台。又雲身衣弋綈,履革舄,集上書囊以為殿帷,何太儉也!信有此乎?」植對曰:「良史所記,必非妄言。漢興,承亡秦殘酷之後,項氏戰爭之餘,海內凋弊,生人力竭。漢文仁明之主,起自代邸,知稼穡之艱難,是以即位之後,躬行儉約。繼以景帝,猶遵此風。由是海內黔首,鹹樂其生,家給戶足。迨至武帝,公私殷富,用能出師征伐,威行四方,錢至貫朽,谷至紅腐。上務侈靡,資用復竭,末年稅及舟車六畜,人不聊生,戶口減半,乃下哀痛之詔,封丞相為富人侯。皆漢史明征,用為事實。且耕蠶之勸,出自人力,用既無度,何由以至富強!據武帝嗣位之初,物力阜殷,前代無比,固當因文帝儉約之致也。」上曰:「卿言甚善,患行之為難耳。」   憲宗皇帝削平群盜,河朔三鎮復入提封。長慶初,幽州節度使劉總表以幽、薊七州上獻,請朝廷命帥。總仍懼部將構亂,乃籍其豪銳者先送京師。時硃克融在籍中。植與同列杜元穎素不知兵,且無遠慮。克融等在京羈旅窮餓,日詣中書乞官,殊不介意。及張弘靖赴鎮,令克融等從還。不數月,克融囚弘靖,害賓佐,結王廷湊,國家復失河朔,職植兄弟之由。乃罷知政事,守刑部尚書,出為華州刺史。大和三年正月卒,年五十八。植雖器量謹厚,而無開物成務之才,及喪師異方,天下尤其失策。   倰,字德長。祖濤,大理卿孝公沔之弟也。濤生儀甫,終大理丞,即俊之父。以門廕由太廟齋郎調授太平、東陽二主簿。李衡廉察湖南、江西,闢為賓佐,坐事沉廢。久之,復以選授宣州錄事參軍。觀察使崔衍奇其才,奏加章服,倰辭而不受。李巽鎮江西,奏為副使,得監察裡行,又從巽領使,為河陰院鹽鐵留後。入為侍御史,尋改膳部員外,充轉運判官。入為膳部郎中,充荊襄十道兩稅使,賜金紫。遷蘇州刺史,理行為第一。轉潭州刺史、湖南都團練觀察使。湖南舊法,豐年貿易不出境,鄰部災荒不相恤。倰至,謂屬吏曰:「此非人情也,無宜閉糶,重困於民也。」自是商賈通流。入為戶部侍郎、判度支。   時倰再從弟植為宰相,倰性剛褊,恃其權寵,與奪任情。時朝廷以王承元歸國,命田弘正移帥鎮州。弘正之行,以魏卒二千為帳下,又以常山之人久隔朝化,人情易為變擾,累表請留魏卒為綱紀,其糧賜請度支歲給。穆宗下宰臣議,倰固言魏、鎮各有鎮兵,朝廷無例支給,恐為事例,不可聽從。弘正不獲已,遣魏卒還籓,不數日而鎮州亂,弘正遇害。穆宗失德,倰黨方盛,人不敢糾其罪。罷領度支,檢校禮部尚書,出為鳳翔節度等使。不期歲,召為河南尹,時年七十,抗疏致仕,詔以戶部尚書歸第。明年暴卒,輟朝一日,贈太子少保,謚曰肅。倰居官清嚴,所至必理,然性介急,待僚屬不以禮節,恃己之廉,見贓污者如仇焉。   子巖,登進士第,辟襄陽掌書記、監察御史,方雅有父風。   常袞,京兆人也。父無為,三原縣丞,以袞累贈僕射。袞,天寶末舉進士,歷太子正字,累授補闕、起居郎。寶應二年,選為翰林學士、考功員外郎中、知制誥,依前翰林學士。永泰元年,遷中書舍人。袞文章俊拔,當時推重,與楊炎同為舍人,時稱為常、楊。性清直孤潔,不妄交遊。內侍魚朝恩恃權寵,兼領國子監事,袞上疏以為不可。時朝廷多事,西北邊虜,連為寇盜,袞累上章陳其利害,代宗甚顧遇之,加集賢院學士。大歷元年,遷禮部侍郎,仍為學士。時中官劉忠翼權傾內外,涇原節度馬璘又累著功勳,恩寵莫二,各有親戚干貢部及求為兩館生,袞皆執理,人皆畏之。   元載之得罪,令袞與劉晏、李涵等鞫之,獄竟,拜袞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太清、太微宮使,崇文、弘文館大學士,與楊綰同掌樞務。代宗尤信重綰。綰弘通多可,袞頗務苛細,求清儉之稱,與綰之道不同。先是,百官俸料寡薄,綰與袞奏請加之。時韓滉判度支,袞與滉各騁私懷,所加俸料,厚薄由己。時少列各定月俸為三十五千,滉怒司業張參,唯止給三十千;袞惡少詹事趙期,遂給二十五千。太子洗馬,實司經局長官,文學為之貳。袞有親戚任文學者給十二千,而給洗馬十千。其輕重任情,不通時政,多如此類。   無幾,楊綰卒,袞獨當政。故事,每日出內廚食以賜宰相,饌可食十數人,袞特請罷之,迄今便為故事。又將故讓堂封,同列以為不可而止。議者以為厚祿重賜,所以優賢崇國政也,不能,當辭位,不宜辭祿食。政事堂有後門,蓋宰相時到中書舍人院,咨訪政事,以自廣也,袞又塞絕其門,以示尊大,不相往來。既懲元載為政時公道梗澀,賄賂朋黨大行,不以財勢者無因入仕。袞一切杜絕之。中外百司奏請,皆執不與,權與匹夫等,尤排擯非文辭登科第者。雖窒賣官之路,政事大致壅滯。   代宗既素重楊綰,欲以政事委之。綰尋卒,袞與綰志尚素異,嫉而怒之。有司議謚綰為文貞,袞微諷比部郎中蘇端令駁之,毀綰過甚,端坐黜官。時既無中書侍郎,舍人崔祐甫領省事,袞以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得總中書省,遂管綜中書胥吏、省事去就及其案牘,祐甫不能平之,累至忿競。遂令祐甫分知吏部選事,所擬官又多駁下。時袞散官尚朝議,又無封爵,郭子儀因入朝奏之,遂特加銀青光祿大夫,封河內郡公。及代宗崩,與祐甫爭論喪服輕重,代相署奏。初換祐甫河南少尹,再貶為潮州刺史。楊炎入相,素與袞善,建中元年,遷福建觀察使。四年正月卒,時年五十五。久之。贈左僕射。有文集六十卷。   史臣曰:善人為邦百年,即可勝殘去殺,楊綰入相數日,遽致移風易俗。周、召、伊、傅,蕭、張、房、杜,歷代為相之顯者,蔑聞斯道也。嘗讀諸集,賞善多溢美,書罪多溢惡;如楊綰拜相之麻,贈官之制,改謚之詔,則當時秉筆者無愧色矣。昔趙文子薦士七十,古為美談;崔祐甫除吏八百,人無間言。開物成務之才,滅私徇公之道可知也。噫!公權余旬日而薨,貽孫未期年而逝,邃古已來,理世少而亂世多,其義在茲矣。常袞之輩,不足云爾。   贊曰:公權儒道,貽孫相才。命乎不永,時哉可哀。   列傳第七十   ○郭子儀 子曜 晞曖 曙 晤 映 晞子鋼 曖子釗 鏦 釗子仲文 族弟幼明 子昕   郭子儀,華州鄭縣人。父敬之,歷綏、渭、桂、壽、泗五州刺史,以子儀貴,贈太保,追封祁國公。子儀長六尺餘,體貌秀傑,始以武舉高等補左衛長史,累歷諸軍使。天寶八載,於木剌山置橫塞軍及安北都護府,命子儀領其使,拜左衛大將軍。十三載,移橫塞軍及安北都護府於永清柵北築城,仍改橫塞為天德軍,子儀為之使,兼九原太守、朔方節度右兵馬使。   十四載,安祿山反。十一月,以子儀為衛尉卿,兼靈武郡太守,充朔方節度使,詔子儀以本軍東討。遂舉兵出單于府,收靜邊軍,斬賊將周萬頃,傳首闕下。祿山遣大同軍使高秀巖寇河曲,子儀擊敗之,進收雲中馬邑,開東陘,以功加御史大夫。十五載正月,賊將蔡希德陷常山郡,執顏杲卿,河北郡縣皆為賊守。二月,子儀與河東節度使李光弼率師下井陘,拔常山郡,破賊於九門,南攻趙郡,生擒賊四千,皆捨之,斬偽太守郭獻璆,獲兵仗數萬。師還常山,賊將史思明以數萬人踵其後,我行亦行,我止亦止。子儀選驍騎五百更挑之,三日至行唐,賊疲乃退,我軍乘之,又敗於沙河。祿山聞思明敗,乃以精兵益之。我軍至恆陽,賊亦隨至。子儀堅壁自固,賊來則守,賊去則追,晝揚其兵,夕襲其幕,賊人不及息。數日,光弼議曰:「賊怠矣,可以戰。」六月,子儀、光弼率僕固懷恩、渾釋之、陳回光等陣於嘉山,賊將史思明、蔡希德、尹子奇等亦結陣而至,一戰敗之,斬馘四萬級,生擒五千人,獲馬五千匹,思明露發跣足奔於博陵。於是河北十餘郡皆斬賊守者以迎王師。子儀將北圖范陽,軍聲大振。   是月,哥舒翰為賊所敗,潼關不守,玄宗幸蜀,肅宗幸靈武,子儀副使杜鴻漸為朔方留後,奏迎車駕。七月,肅宗即位,以賊據兩京,方謀收復,詔子儀班師。八月,子儀與李光弼率步騎五萬至自河北。時朝廷初立,兵眾寡弱,雖得牧馬,軍容缺然。及子儀、光弼全師赴行在,軍聲遂振,興復之勢,民有望焉。詔以子儀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依前靈州大都督府長史、朔方軍節度使。肅宗大閱六軍,南趨關輔,至彭原郡,宰相房琯請兵萬人,自為統帥以討賊,帝素重琯,許之。兵及陳濤,為賊所敗,喪師殆盡。方事討除,而軍半殪,唯倚朔方軍為根本。十一月,賊將阿史那從禮以同羅、僕骨五千騎出塞,誘河曲九府、六胡州部落數萬,欲迫行在。子儀與回紇首領葛邏支往擊敗之,斬獲數萬,河曲平定。   賊將崔乾祐守潼關。二年三月,子儀大破賊於潼關,崔乾祐退保蒲津。時永樂尉趙復、河東司戶韓旻、司士徐炅、宗子李藏鋒等,陷賊在蒲州,四人密謀俟王師至,則為內應。及子儀攻蒲州,趙復等斬賊守陴者,開門納子儀。乾祐與麾下數千人北走安邑,安邑百姓偽降,乾祐兵入將半,下懸門擊之,乾祐未入,遂得脫身東走。子儀遂收陝郡永豐倉。自是潼、陝之間無復寇鈔。   是月,安祿山死,朝廷欲圖大舉,詔子儀還鳳翔。四月,進位司空,充關內、河東副元帥。五月,詔子儀帥師趨京城。師於潏水之西,與賊將安太清、安守忠戰,王師不利,其眾大潰,盡委兵仗於清渠之上。子儀收合餘眾,保武功,詣闕請罪,乞降官資,乃降為左僕射,余如故。九月,從元帥廣平王率蕃漢之師十五萬進收長安。回紇遣葉護太子領四千騎助國討賊,子儀與葉護宴狎修好,相與誓平國難,相得甚好。子儀奉元帥為中軍,與賊將安守忠、李歸仁戰於京西香積寺之北,王師結陣橫亙三十里,賊眾十萬陳於北。歸仁先薄我軍,我軍亂,李嗣業奮命馳突,擒賊十餘騎乃定。回紇以奇兵出賊陣之後夾攻之,賊軍大潰,自午至酉,斬首六萬級。賊將張通儒守長安,聞歸仁等敗,是夜奔陝郡。翌日,廣平王入京師,老幼百萬,夾道歡叫,涕泣而言曰:「不圖今日復見官軍。」廣平王休士三日,率師東趨。肅宗在鳳翔聞捷,群臣稱賀,帝以宗廟被焚,悲咽不自勝,臣僚無不感泣。   十月,安慶緒遣嚴莊悉其眾十萬來赴陝州,與張通儒同抗官軍。賊聞官軍至,悉其眾屯於陝西,負山為陣。子儀以大軍擊其前,回紇登山乘其背,遇賊潛師於山中,與鬥過期,大軍稍卻。賊分兵三千人,絕我歸路,眾心大搖,子儀麾回紇令進,盡殺之。師馳至其後,於黃埃中發十餘箭,賊驚顧曰:「回紇來!」即時大敗,殭屍遍山澤。嚴莊、張通儒走歸洛陽,遂與安慶緒渡河保相州。子儀奉廣平王入東都,陳兵於天津橋南,士庶歡呼於路。偽侍中陳希烈、偽中書令張□等三百餘人素服請罪,王慰撫遣之。是時,河東、河西、河南賊所盜郡邑皆平,以功加司徒,封代國公,食邑千戶。尋入朝,天子遣兵仗戎容迎於灞上,肅宗勞之曰:「雖吾之家國,實由卿再造。」子儀頓首感謝。十二月,還東都,命子儀經營北討。乾元元年七月,破賊河上,擒偽將安守忠以獻,遂朝京師,敕百僚班迎於長樂驛,帝御望春樓待之,進位中書令。九月,奉詔大舉,子儀與河東節度使李光弼、關內節度使王思禮、北庭行營節度李嗣業、襄鄧節度使魯炅、荊南節度季廣琛、河南節度使崔光遠、滑濮節度許叔冀、平盧兵馬使董秦等九節度之師討安慶緒。帝以子儀、光弼俱是元勳,難相統屬,故不立元帥。唯以中官魚朝恩為觀軍容宣慰使。十月,子儀自杏園渡河,圍衛州。安慶緒與其驍將安雄俊、崔乾祐、薛嵩、田承嗣悉其眾來援,分為三軍。子儀陣以待之,預選射者三千人伏於壁內,誡之曰:「俟吾小卻,賊必爭進,則登城鼓噪,弓弩齊發以迫之。」既戰,子儀偽遁,賊果乘之,及壘門,遽聞鼓噪,俄而弓弩齊發,矢注如雨,賊徒震駭,子儀整眾追之,賊眾大敗。是役也,獲偽鄭王安慶和以獻,遂收衛州。進軍趨鄴,與賊再戰於愁思岡,賊軍又敗,乃連營圍之。慶緒遣薛嵩以所乘馬十匹求救於史思明,且言禪代。十二月,思明遣將李歸仁率眾赴之,營於滏陽。   二年正月,史思明自率范陽精卒復陷魏州,乃偽稱燕王。王師雖眾,軍無統帥,進退無所承稟,自冬徂春,竟未破賊,但引漳水以灌其城,城中食盡,易子而食。二月,思明率眾自魏州來。李光弼、王思禮、許叔冀、魯炅前軍遇賊於鄴南,與之接戰,夷傷相半,魯炅中流矢。子儀為後陣,未及合戰,大風遽起,吹沙拔木,天地晦暝,跬步不辯物色。我師潰而南,賊軍潰而北,委棄兵仗輜重,累積於路。諸軍各還本鎮。子儀以朔方軍保河陽,斷浮橋,有詔令留守東都。三月,以子儀為東都畿、山南東道、河南諸道行營元帥。   中官魚朝恩素害子儀之功,因其不振,媒孽之,尋召還京師。天子以趙王系為天下兵馬元帥,李光弼副之,委以陝東軍事,代子儀之任。子儀雖失兵柄,乃思王室,以禍難未平,不遑寢息。俄而史思明再陷河洛,朝廷旰食,復慮蕃寇逼迫京畿,三年正月,授子儀邠寧、鄜坊兩鎮節度使,仍留京師。言事者以子儀有社稷大功,今殘孽未除,不宜置之散地,肅宗深然之。上元元年九月,以子儀為諸道兵馬都統,管崇嗣副之,令率英武、威遠等禁軍及河西、河東諸鎮之師,取邠寧、朔方、大同、橫野,逕抵范陽。詔下旬日,復為朝恩所間,事竟不行。   上元二年二月,李光弼兵敗於邙山,河陽失守,魚朝恩退保陝州。三年二月,河中軍亂,殺其帥李國貞。時太原節度鄧景山亦為部下所殺,恐其合從連賊,朝廷憂之。後輩帥臣未能彈壓,勢不獲已,遂用子儀為朔方、河中、北庭、潞、儀、澤、沁等州節度行營兼興平、定國副元帥,充本管觀察處置使,進封汾陽郡王,出鎮絳州。三月,子儀辭赴鎮,肅宗不豫,群臣莫有見者。子儀請曰:「老臣受命,將死於外,不見陛下,目不瞑矣。」帝乃引至臥內,謂子儀曰:「河東之事,一以委卿。」子儀嗚咽流涕。賜御馬、銀器、雜彩,別賜絹四萬疋、布五萬端以賞軍。子儀至絳,擒其殺國貞賊首王元振數十人誅之。太原辛雲京聞子儀誅元振,亦誅害景山者,由是河東諸鎮率皆奉法。四月,代宗即位,內官程元振用事,自矜定策之功,忌嫉宿將,以子儀功高難制,巧行離間,請罷副元帥,加實封七百戶,充肅宗山陵使。子儀既謝恩,上表進肅宗所賜前後詔敕,因自陳訴曰:   臣德薄蟬翼,命輕鴻毛,累蒙國恩,猥廁朝列。會天地震盪,中原血戰,臣北自靈武,冊先皇帝,乃舉兵而南,大搜於岐陽。先帝憂勤宗社,托臣以家國,俾副陛下掃兩京之妖昆。陛下雄圖丕斷,再造區宇,自後不以臣寡劣,委文武之二柄,外敷邦教,內調鼎飪,是以常許國家之死,實荷日月之明。臣本愚淺,言多詆直,慮此招謗,上瀆冕旒。陛下居高聽卑,察臣不貳,皇天后土,察臣無私。伏以器忌滿盈,日增兢惕,焉敢偷全,久妨賢路?自受恩塞下,制敵行間,東西十年,前後百戰。天寒劍折,濺血沾衣;野宿魂驚,飲冰傷骨。跋涉難阻,出沒死生,所仗唯天,以至今日。陛下曲申惠獎,念及勤勞,貽臣詔書一千餘首,聖旨微婉,慰諭綢繆,彰微臣一時之功,成子孫萬代之寶。自靈武、河北、河南、彭原、鄜坊、河東、鳳翔、兩京、絳州,臣所經行,賜手詔敕書凡二十卷,昧死上進,庶煩聽覽。   詔答曰:「朕不德不明,俾大臣憂疑,朕之過也。朕甚自愧,公勿以為慮。」代宗以子儀頃同患難,收復兩京,禮之逾厚。時史朝義尚據洛陽,元帥雍王率師進討,代宗欲以子儀副之,而魚朝恩、程元振亂政,殺裴茂、來瑱,子儀既為所間,其事遂寢,乃留京師。   俄而梁崇義據襄陽叛,僕固懷恩阻兵於汾州,引回紇、吐蕃之眾入寇河西。明年十月,吐蕃陷涇州,虜刺史高暉,暉遂與蕃軍為鄉導,引賊深入京畿,掠奉天、武功,濟渭而南,緣山而東。渭北行營兵馬使呂日將逆戰於盩厔,自辰至酉,殺蕃軍數千,然其徒多殞。賊將逼京師,君上計無所出,遽詔子儀為關內副元帥,出鎮咸陽。子儀自相州不利,李光弼代掌兵柄,及征還朝廷,部曲散去。及是承詔,部下唯二十騎,強取民家畜產以助軍。至咸陽,蕃軍已過渭水。其日,天子避狄幸陝州。子儀聞上避狄,雪涕還京,至則車駕已發。射生將王獻忠從駕,沿路遂以四百騎叛,仍逼豐王已下十王欲投於賊。子儀入開遠門,遇之,詰豐王等所向,遂護送行在。子儀以三千騎傍南山,至商州,得武關防兵及六軍散卒四千人,招輯亡逸,其軍漸振。蕃犯京城,得故邠王守禮子廣武王承宏,立帝號,假署百官。子儀遣六軍兵馬使張知節、烏崇福、羽林軍使長孫全緒等將兵萬人為前鋒,營於韓公堆,盛張旗幟,鼓鞞震山谷。全緒遣禁軍舊將王甫入長安,陰結少年豪俠以為內應,一日,齊擊鼓於硃雀街,蕃軍惶駭而去。大將李忠義先屯兵苑中,渭北節度使王仲升守朝堂。子儀以大軍續進,至滻西。射生將王撫自署為京兆尹,聚兵二千人,擾亂京城,子儀召撫殺之。詔子儀權京城留守。   自西蕃入寇,車駕東幸,天下皆咎程元振,諫官屢論之。元振懼,又以子儀復立功,不欲天子還京,勸帝且都洛陽以避蕃冠,代宗然之,下詔有日。子儀聞之,因兵部侍郎張重光宣慰回,附章論奏曰:   臣聞雍州之地,古稱天府,右探隴、蜀,左扼崤、函,前有終南、太華之險,後有清渭、濁河之固,神明之奧,王者所都。地方數千里,帶甲十餘萬,兵強士勇,雄視八方,有利則出攻,無利則入守。此用武之國,非諸夏所同,秦、漢因之,卒成帝業。其後或處之而泰,去之而亡,前史所書,不唯一姓。及隋氏季末,煬帝南遷,河、洛丘墟,兵戈亂起。高祖唱義,亦先入關,惟能翦滅奸雄,底定區宇。以至於太宗、高宗之盛,中宗、玄宗之明,多在秦川,鮮居東洛。間者羯胡構亂,九服分崩,河北、河南,盡從逆命。然而先帝仗朔方之眾,慶緒奔亡;陛下藉西土之師,朝義就戮。豈唯天道助順,抑亦地形使然,此陛下所知,非臣飾說。   近因吐蕃凌逼,鑾駕東巡。蓋以六軍之兵,素非精練,皆市肆屠沽之人,務掛虛名,苟避徵賦,及驅以就戰,百無一堪。亦有潛輸貨財,因以求免。又中官掩蔽,庶政多荒。遂令陛下振蕩不安,退居陝服。斯蓋關於委任失所,豈可謂秦地非良者哉!今道路云云,不知信否,鹹謂陛下已有成命,將幸洛都。臣熟思其端,未見其利。夫以東周之地,久陷賊中,宮室焚燒,十不存一。百曹荒廢,曾無尺椽,中間畿內,不滿千戶。井邑榛荊,豺狼站嗥,既乏軍儲,又鮮人力,東至鄭、汴,達於徐方,北自覃懷,經於相土,人煙斷絕,千里蕭條。將何以奉萬乘之牲餼,供百官之次捨?矧其土地狹厄,才數百里間,東有成皋,南有二室,險不足恃,適為戰場。陛下奈何棄久安之勢,從至危之策,忽社稷之計,生天下之心。臣雖至愚,竊為陛下不取。   且聖旨所慮,豈不以京畿新遭剽掠,田野空虛,恐糧食不充,國用有闕,以臣所見,深謂不然。昔衛文小國之君,諸侯之主耳,遭懿公為狄所滅,始廬於曹,衣大布之衣,冠大帛之冠,元年革車三十乘,季年三百乘,卒能恢復舊業,享無疆之休。況明明天子,躬儉節用,苟能黜素餐之吏,去冗食之官,抑豎刁、易牙之權,任蘧瑗、史瞻妒翩A薄征馳力,恤隱迨鰥,委諸相以簡賢任能,付老臣以練兵禦侮,則黎元自理,寇盜自平,中興之功,旬月可冀,卜年之期,永永無極矣。願時邁順動,迴鑾上都,再造邦家,唯新庶政,奉宗廟以修薦享,謁陵寢以崇孝思,臣雖隕越,死無所恨。   代宗省表,垂泣謂左右曰:「子儀用心,真社稷臣也。可亟還京師。」十一月,車駕自陝還宮,子儀伏地請罪,帝駐車勞之曰:「朕用卿不早,故及於此。」乃賜鐵券,圖形凌煙閣。   是時,河北副元帥僕固懷恩方頓軍汾州,掠並、汾諸縣以為己邑。乃以子儀兼關內河東副元帥、河中節度觀察使,出鎮河中。蕃戎既退,僕固懷恩部下離散。是月,懷恩子瑒主兵榆次,為帳下將張惟岳所殺,傳首京師。惟岳以瑒之眾歸於子儀,懷恩懼,棄其母而走靈州。明年九月,以子儀守太尉,充北道邠寧、涇原、河西已東通和蕃及朔方招撫觀察使,其關內河東副元帥、中書令如故。子儀以懷恩未誅,不宜讓使,堅辭太尉,曰:「太尉職雄任重,竊憂非據,輒敢上聞。伏奉詔書,未允誠懇。臣疇昔之分,早知止足,今茲累請,竊懼滿盈。義實由衷,事非矯飾,志之所至,敢不盡言。自兵亂已來,紀綱浸壞,時多躁競,俗少廉隅。德薄而位尊,功微而賞厚,實繁有眾,不可殫論。臣每見之,深以為念。昔范宣子讓,其下皆讓,欒騕為汰,不敢違也。臣誠薄劣,竊慕古人,務欲以身率先,大變浮俗,是用勤勤懇懇,願罷此官,庶禮讓興行,由臣而致也。臣位為上相,爵為真王,參啟沃之謀,受腹心之寄,恩榮已極,功業已成,尋合乞骸,保全余齒。但以冠仇在近,家國未安,臣子之心,不敢寧處。苟西戎即敘,懷恩就擒,疇昔官爵,誓無所受,必當追蹤范蠡,繼跡留侯。臣之鄙懷,切在於此。」優詔不許。子儀見上,感泣懇讓,乃止。   十月,僕固懷恩引吐蕃、回紇、黨項數十萬南下,京師大恐,子儀出鎮奉天。帝召子儀問御戎之計,子儀曰:「以臣所見,懷恩無能為也。」帝問其故,對曰:「懷恩雖稱驍勇,素失士心,今所以能為亂者,引思歸之人耳。懷恩本臣偏將,其下皆臣之部曲,臣恩信嘗及之,今臣為大將,必不忍以鋒刃相向,以此知其無能為也。」虜寇邠州,子儀在涇陽,子儀令長男朔方兵馬使曜率師援之,與邠寧節度使白孝德閉城拒守。懷恩前鋒至奉天,近城挑戰,諸將請擊之,子儀止之曰:「夫客兵深入,利在速戰,不可爭鋒。彼皆吾之部曲,緩之自當攜貳;若迫之,是速其戰,戰則勝負未可知。敢言戰者斬!」堅壁待之,果不戰而退。子儀自涇陽入朝,帝御安福門待之,命子儀樓上行朝見之禮,宴賜隆厚。   十一月,以子儀為尚書令,上表懇辭曰:「臣以薄劣,素乏行能,逢時擾攘,猥蒙驅策,內參朝政,外總兵權。上不能翼戴三光,下不能糾逖群慝,功微賞厚,任重恩深,覆餗之憂,實盈寤寐。臣昨所以固辭太尉,乞保餘年,殊私曲臨,遂見矜許。竊謂陛下已知其願,深察其心,豈意未歷旬時,復延寵命。以臣褊淺,又寡智謀,安可謬職南宮,當茲大任?況太宗昔居籓邸,嘗踐此官,累聖相承,曠而不置。皇太子為雍王之日,陛下以其總兵薄伐,平定關東,飲至策勳,再有斯授。豈臣末職,敢亂大倫?德薄位尊,難逃天子之責;負乘致冠,復速神明之誅。伏乞天慈,俯停新命。」答詔不允。翌日,敕所司令子儀於尚書省視事。詔宰相百僚送上,遣射生五百騎執戟翼從,自朝堂至省,賜教坊樂。子儀不受,復上表曰:   臣伏以尚書令,武德之際,太宗為之,昨瀝懇上陳,請罷斯職;而陛下未垂亮察,務欲褒崇,區區微誠,益用惶懼。何則?太宗立極之主,聖德在人,自後因廢此官,永代作則。陛下守文繼體,固當奉而行之,豈可猥私老臣,隳厥成式,上掩陛下之德,下貽萬方之非。臣雖至愚,安敢輕受?況久經兵亂,僭賞者多,一人之身,兼官數四,硃紫同色,清濁不分,「爛羊」之謠,復聞聖代。臣頃觀其弊,思革其源,以逆寇猶存,未敢輕議。今元兇沮敗,計日成擒,中外無虞,妖氛漸息。此陛下作法之際,審官之時,固合始於老臣,化及班列。豈可輕為此舉,以亂國章?國章亂於上,則庶政隳於下,海內之政皆亂,則國家又安得永代而無患哉!陛下苟能從臣之言,俯察誠請,彼貪榮冒進者,亦將各讓其所兼之官,自然天下文明,百工式敘,太平之業,可得而復也。臣誠蒙鄙,識昧古今,志之所切,實在於此。   手詔答曰:「優崇之命,所以報功;總領之司,期於賦政。卿入居台鉉,出統戎旃,爰自先朝,累匡多難,靖群氛於海表,凝庶績於天階。敏事而寡言,居敬而行簡,人難其易,爾易其難。所以命掌六聯,首茲百辟,顧循時議,僉謂允諧。而屢拜封章,懇懷讓揖,守淳素之道,語政理之源,無待禮成,曲從德讓。宜宣示於外,編之史冊。」遣內侍魚朝恩傳詔,賜美人盧氏等六人、從者八人,並車服、帷帳、床蓐、珍玩之具。   時蕃虜屢寇京畿,倚蒲、陝為內地,常以重兵鎮之。永泰元年五月,以子儀都統河南道節度行營,出鎮河中。八月,僕固懷恩誘吐蕃、回紇、黨項、羌、渾、奴剌,山賊任敷、鄭庭、郝德、劉開元等三十餘萬南下,先發數萬人掠同州,期自華陰趨藍田,以扼南路,懷恩率重兵繼其後。回紇、吐蕃自涇、邠、鳳翔數道寇京畿,掠奉天、醴泉。京師震恐,天子下詔親征,命李忠臣屯東渭橋,李光進屯雲陽,馬璘、郝廷玉屯便橋,駱奉先、李日越屯盩啡,李抱玉屯鳳翔。周智光屯同州,杜冕屯坊州,天子以禁軍屯苑內。京城壯丁,並令團結。城二門塞其一。魚朝恩括士庶私馬,重兵捉城門,市民由竇穴而遁去,人情危迫。   是時,急召子儀自河中至,屯於涇陽,而虜騎已合。子儀一軍萬餘人,而雜虜圍之數重。子儀使李國臣、高昇拒其東,魏楚玉當其南,陳回光當其西,硃元琮當其北。子儀率甲騎二千出沒於左右前後,虜見而問:「此誰也?」報曰:「郭令公也。」回紇曰:「令公存乎?僕固懷恩言天可汗已棄四海,令公亦謝世,中國無主,故從其來。今令公存,天可汗存乎?」報之曰:「皇帝萬歲無疆。」回紇皆曰:「懷恩欺我。」子儀又使諭之曰:「公等頃年遠涉萬里,翦除凶逆,恢復二京。是時子儀與公等周旋艱難,何日忘之。今忽棄舊好,助一叛臣,何其愚也!且懷恩背主棄親,於公等何有?」回紇曰:「謂令公亡矣,不然,何以至此。令公誠存,安得而見之?」子儀將出,諸將諫曰:「戎狄之心,不可信也,請無往。」子儀曰:「虜有數十倍之眾,今力固不敵,且至誠感神,況虜輩乎!」諸將曰:「請選鐵騎五百衛從。」子儀曰:「適足以為害也。」乃傳呼曰:「令公來!」虜初疑,持滿注矢以待之。子儀以數十騎徐出,免胄而勞之曰:「安乎?久同忠義,何至於是?」回紇皆捨兵下馬齊拜曰:「果吾父也。」子儀召其首領,各飲之酒,與之羅錦,歡言如初。子儀說回紇曰:「吐蕃本吾舅甥之國,無負而至,是無親也。若倒戈乘之,如拾地芥耳。其羊馬滿野,長數百里,是謂天賜,不可失也。今能逐戎以利舉,與我繼好而凱旋,不亦善乎!」會懷恩暴死於鳴沙,群虜無所統攝,遂許諾,乃遣首領石野那等入朝。子儀遣朔方兵馬使白元光與回紇會軍。吐蕃知其謀,是夜奔退。回紇與元光追之,子儀大軍繼其後,大破吐蕃十餘萬於靈武台西原,斬首五萬,生擒萬人,收其所掠士女四千人,獲牛羊駝馬,三百里內不絕。子儀自涇陽入朝,加實封二百戶,還鎮河中。   大歷元年十二月,華州節度使周智光殺監軍張志斌謀叛,帝以同、華路阻,召子儀女婿工部侍郎趙縱受口詔往河中,令子儀起軍討之。縱請為蠟書,令家僮間道賜子儀。奉詔大閱軍戎,將發,同華將吏聞軍起,乃斬智光父子,傳首京師。二年二月,子儀入朝,宰相元載、王縉、僕射裴冕、京兆尹黎干、內侍魚朝恩共出錢三十萬,置宴於子儀第,恩出羅錦二百匹,為子儀纏頭之費,極歡而罷。九月,吐蕃寇涇州,詔子儀以步騎三萬自河中移屯涇陽。十月,蕃軍退至靈州,邀擊敗之,斬馘二萬。十二月,盜發子儀父墓,捕盜未獲。人以魚朝恩素惡子儀,疑其使之。子儀心知其故,及自涇陽將入,議者慮其構變,公卿憂之。及子儀入見,帝言之,子儀號泣奏曰:「臣久主兵,不能禁暴,軍士殘人之墓,固亦多矣。此臣不忠不孝,上獲天譴,非人患也。」朝廷乃安。三年三月,還河中。八月,吐蕃寇靈武。九月,詔子儀率師五萬自河中移鎮奉天。是月,白元光大破吐蕃靈武。十月,子儀入朝,還鎮河中。時議以西蕃侵寇,京師不安,馬璘雖在邠州,力不能拒,乃以子儀兼邠寧慶節度,自河中移鎮邠州,徙馬璘為涇原節度使。八年十月,吐蕃寇涇州,子儀遣先鋒兵馬使渾瑊逆戰於宜祿,不利。會馬璘設伏於潘源,與瑊合擊,大破蕃軍,俘斬數萬計。回紇赤心賣馬一萬匹,有司以國計不充,請市千匹。子儀以回紇前後立功,不宜阻意,請自納一年奉物,充回紇馬價,雖詔旨不允,內外稱之。九年,入朝,代宗召對延英。語及西蕃棄斥,苦戰不暇,言發涕零。既退,復上封論備吐蕃利害,曰:   朔方,國之北門,西御犬戎,北虞獫狁,五城相去三千餘里。開元、天寶中,戰士十萬,戰馬三萬,才敵一隅。自先皇帝龍飛靈武,戰士從陛下收復兩京,東西南北,曾無寧歲。中年以僕固之役,又經耗散,人亡三分之二,比於天寶中有十分之一。今吐蕃充斥,勢強十倍,兼河、隴之地,雜羌、渾之眾,每歲來窺近郊。以朔方減十倍之軍,當吐蕃加十倍之騎,欲求制勝,豈易為力!入近內地,稱四節度,每將盈萬,每賊兼乘數四。臣所統將士,不當賊四分之一,所有征馬,不當賊百分之二,誠合固守,不宜與戰。又得馬璘牒,賊擬涉渭而南。臣若堅壁,恐犯畿甸;若過畿內,則國人大恐,諸道易搖。外有吐蕃之強,中有易搖之眾,外畏內懼,將何以安?   臣伏以陛下橫制勝之術,力非不足,但慮簡練未精,進退未一,時淹師老,地闊勢分。願陛下更詢讜議,慎擇名將,俾之統軍,於諸道各抽精卒,成四五萬,則制勝之道必矣,未可失時。臣又料河南、河北、山南、江淮小鎮數千,大鎮數萬,空耗月餼,曾不習戰。臣請抽赴關中,教之戰陣,則軍聲益振,攻守必全,亦長久之計也。臣猥蒙任遇,垂二十年,今齒發已衰,願避賢路,止足不誡,神明所鑒。   詔曰:「卿憂深虛遠,殊沃朕心,始終倚賴,未可執辭也。」   德宗即位,詔還朝,攝塚宰,充山陵使,賜號「尚父」,進位太尉、中書令,增實封通計二千戶,給一千五百人糧,二百匹馬草料,所領諸使副元帥並罷。諸子弟女婿拜官者十餘人。建中二年夏,子儀病甚,德宗令舒王誼傳詔省問。及門,郭氏子弟迎拜於外,王不答拜;子儀臥不能興,以手叩頭謝恩而已。六月十四日薨,時年八十五,德宗聞之震悼,廢朝五日,詔曰:   天地以四時成物,元首以股肱作輔,公台之任,鼎足相承,上以調三光,下以蒙五嶽。允釐庶績,鎮撫四夷,體元和之氣,根貞一之德,功至大而不伐,身處高而更安。尚父比呂望之名,為師增周公之位,盛業可久,歿而彌光。故太尉、兼中書令、上柱國、汾陽郡王、尚父子儀,天降人傑,生知王佐,訓師如子,料敵若神。昔天寶多難,羯胡作禍,鹹秦失險,河洛為戎。公能扶翼肅宗,載造區夏。於國有患,勞其戡定;於邊有寇,藉其驅除。安社稷必在於絳侯,定羌戎無逾於充國。絳台綏四散之眾,涇陽降十萬之虜。勳高今古,名璟夷狄,而勞乎征鎮,二紀於茲。   頃以春秋既高,疆埸多事,罷彼旌鉞,寵在台衡。以公柱石四朝,籓翰萬里,忠貞懸於日月,寵遇冠於人臣,尊其元老,加以崇號,期壽考之永,養勳賢之德。膏肓生疾,藥石靡攻,人之雲亡,梁木斯壞。雖賻禮加等,輟朝增日,悼之流涕,曷可弭忘!更議追崇,名位斯極,而尊為尚父,官協太師,雖爵秩則同,而體望尤重。斂以袞冕,旌我元臣。聖祖園陵,所宜陪葬,式墓表文終之德,像山追去病之勳。千載如存,九原可作,冊命之禮,有司備焉。可贈太師,陪葬建陵。仍令所司備禮冊命,賻絹三千匹、布三千端、米麥三千石。   舊令一品墳高丈八,而詔特加十尺。群臣以次赴宅吊哭。凶喪所須,並令官給。及葬,上御安福門臨哭送之,百僚陪位隕泣,賜謚曰忠武,配饗代宗廟庭。   子曜、旰、晞、昢、晤、曖、曙、映等八人,婿七人,皆朝廷重官。諸孫數十人,每群孫問安,不盡辨,頷之而已。參佐官吏六十餘人,後位至將相,升朝秩貴位,勒其姓名於石,今在河中府。人士榮之。   史臣裴□曰:汾陽事上誠藎,臨下寬厚,每降城下邑,所至之處,必得士心。前後遭罹幸臣程元振、魚朝恩譖毀百端,時方握強兵,或方臨戎敵,詔命征之,未嘗不即日應召,故讒謗不能行。代宗幸陝時,令以數十騎覘賊,及在涇陽,又陷於胡虜重圍之中,皆以身許國,未嘗以危亡易慮,亦遇天幸,竟免患難。田承嗣方跋扈魏州,傲狠無禮,子儀嘗遣使至,承嗣西望拜之,指其膝謂使者曰:「茲膝不屈於人若干歲矣,今為公拜。」李靈曜據汴州,公私財賦一皆遏絕,獨子儀封幣經其境,莫敢留之,必持兵衛送。其為豺虎所服如此。麾下老將若李懷光輩數十人,皆王侯重貴,子儀頤指進退,如僕隸焉。幕府之盛,近代無比。始與李光弼齊名,雖威略不逮,而寬厚得人過之。歲入官俸二十四萬貫,私利不在焉。其宅在親仁裡,居其裡四分之一,中通永巷,家人三千,相出入者不知其居。前後賜良田美器,名園甲館,聲色珍玩,堆積羨溢,不可勝紀。代宗不名,呼為大臣。天下以其身為安危者殆二十年。校中書令考二十有四。權傾天下而朝不忌,功蓋一代而主不疑,侈窮人欲而君子不之罪。富貴壽考,繁衍安泰,哀榮終始,人道之盛,此無缺焉。唯以讒怒,誣奏判官戶部郎中張譚杖殺之,物議為薄。   曜,子儀長子。性孝友廉謹。子儀薨,出征於外,留曜治家,少長千人,皆得其所。諸弟爭飾池館,盛其車服,曜以儉樸自處。累遷至太子賓客。建中初,子儀罷兵柄,乃遍加諸子官,以曜為太子少保。子儀曜遵遺命,四朝所賜名馬珍玩,悉皆上獻,德宗復賜之,曜乃散諸昆弟。子儀薨後,楊炎、盧杞相次秉政,奸諂用事,尤忌勳族。子儀之婿太僕卿趙縱、少府少監李洞清、光祿卿王宰,皆以有人告訐細過,相次貶黜。曜家大恐,賴宰相張鎰力為庇護。奸人幸其危懼,多論奪田宅奴婢,曜不敢訴。德宗微知之,詔曰:「尚父子儀,有大勳力,保乂皇家,嘗誓以山河,琢之金石,十世之宥,其可忘也!其家前時與人為市,以子儀身歿,名被誣構,欲論奪之,有司無得為理。」詔下方已。曜居喪得禮,若儒家子,服未闋寢疾,或勸其茹蔥薤,曜竟不屬口。建中四年三月卒,贈太子太傅。   晞,子儀第三子。少善騎射,常從父征伐。初以戰功授左贊善大夫,從廣平王收復兩京,晞力戰於香積寺、陝西,皆出奇兵克捷,以功加銀青光祿大夫、鴻臚卿。後河中軍亂,殺節度使李國貞、荔非元禮於絳,詔以子儀為河東關內副元帥,鎮絳州,時四方擾叛,多逐戎帥,子儀至絳,誅其元惡,其黨頗不自安,欲謀翻變。晞知其謀,選親兵四千,伏甲以防之,常持弓警夜,不寐者凡七十日,叛將竟不敢發,以功拜殿中監。廣德二年,僕固懷恩誘吐蕃、回紇入寇。加晞御史中丞,領朔方軍以援邠州,與馬璘合勢,大破蕃軍。其年冬,懷恩誘虜再寇邠州,陣於涇北,子儀令晞率步卒五千、騎軍五百,出西南掩擊之。晞以兵寡不敵,持而不戰,及至晡晚,乘其半濟而擊之,大破獯虜,斬首五千級。是時連戰皆捷,詔加御史大夫,子儀固讓不受。永泰二年,檢校左散騎常侍。大歷七年,加開府儀同三司。十二年,丁母憂;服除,加檢校工部尚書,判秘書省事。建中二年,丁父喪,持服京城。硃泚構逆,遣人就第問訊,欲令掌兵,晞佯瘖,噤口不言,泚以兵脅之,晞終不語,賊知其不可用,乃止。晞潛奔奉天,僅而獲免。   初,晞兄曜襲父代國公,實封二千戶,及曜卒,詔曰:「故尚父、太尉中書令、汾陽王,功格上玄,道光下土,積其善慶,垂裕無窮。雖嫡長雲殂,支宗斯盛,汾陽舊邑,盍有丕承。其男前左散騎常侍、駙馬都尉、食實封五百戶曖,夙稟義方,居忠履孝,儷崇銀榜,攄美金章,繼撫先封,允宜聽復。曖兄檢校工部尚書、守太子賓客、趙國公晞,並弟右金吾將軍、祁國公、食實封二百五十戶曙,太子左諭德映等,並休有令名,保其先業,宜允推恩之典,以明延嗣之誠。其實封二千戶,宜准式減半,余可分襲。曖可襲代國公,仍通前襲三百戶;晞可二百五十戶;曙可五十戶,通前三百七十戶;映可二百三十五戶。」尋又詔尚父子儀男晞、曖、映、曙四人所襲實封,各減五十戶,以賜郭曜男鉾、郭晤男鐇,各襲一百戶。   晞至行在,復檢校工部尚書、太子詹事;從駕還京,改太子賓客。晞子鋼為朔方節度使杜希全賓佐,希全以鋼攝豐州刺史。晞以鋼幼弱,恐不任邊職,貞元七年,晞上章請罷鋼官。德宗遣中使召之,鋼疑以他事見攝,乃單騎走入吐蕃。蕃將見鋼獨叛,不納,置之筏上,流入黃河令歸,杜希全得之,送赴京師,賜鋼自盡,晞亦坐子免官。明年,復授太子賓客。貞元十年卒,贈兵部尚書。晞次子鈞。鈞子承嘏別有傳。   曖,子儀第六子。年十餘歲,尚代宗第四女昇平公主,時昇平年亦與暖相類。大歷中,恩寵冠於戚里,歲時錫賚珍玩,不可勝紀。大歷十三年,有詔毀除白渠水支流碾磑,以妨民溉田。昇平有脂粉磑兩輪,郭子儀私磑兩輪,所司未敢毀徹。公主見代宗訴之,帝謂公主曰:「吾行此詔,蓋為蒼生,爾豈不識我意耶?可為眾率先。」公主即日命毀。由是勢門碾磑八十餘所,皆毀之。曖檢校左散騎常侍。建中末,公主坐事,留之禁中,曖亦不令出入。既而硃泚之亂,不知車駕幸奉天,為賊所逼,欲授偽官,曖辭以居喪被疾。既而與兄晞、弟曙及昇平公主皆奔奉天,德宗喜,並釋前咎,待之如初,復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左散騎常侍。從駕至山南,改太常卿同正員。   貞元中,帝為皇孫廣陵郡王納曖女為妃。曖,貞元十六年七月卒,贈尚書左僕射。昇平公主,元和五年十月薨,贈虢國大長公主,謚曰懿。廣陵王即位,為憲宗皇帝,妃生穆宗皇帝。元和十五年,穆宗即位,尊郭妃為皇太后,詔曰:「追遠飾終,先王令典。況積仁累義,事已顯於身前;祥會慶傳,福遂流於天下。式光盛德,爰舉徽章,尊尊親親,於是乎在。皇太后父贈尚書左僕射曖,克荷崇構,有勞王家,孝友本於生知,英華發於事任,實修一德,歷仕三朝。建中末年,屬有大難,畢力扈駕,忘軀即戎,忠貞之節,國史明備。才高望洽,是膺沁水之祥;德厚流光,乃啟塗山之祚。肆予小子,獲纘大業,未展定申之命,敢緣褒紀之恩,俾繼維師,用不縟禮。可贈太傅。」曖子釗、鏦、銛。   曙,代宗朝累歷司農卿,居父憂。建中三年冬,舒王誼為淮西、山南諸大元帥,以曙檢校左庶子,為元帥府都押牙。京城亂,從幸山南,轉太府卿。隨駕還京,拜左金吾衛大將軍。貞元末卒。   釗,偉姿儀,身長七尺,方口豐下,沉默寡言。母昇平長公主。代宗朝,釗為外孫,恩寵逾等,起家為太常寺奉禮郎。德宗朝,累官至太子右庶子。元和初,為左金吾衛大將軍,充左街使。九年十一月,檢校工部尚書,兼邠州刺史,充邠寧節度使。數歲,檢校戶部尚書,入為司農卿。釗,大勳之後,姻聯戚里,而謙和接物,恭慎自持,居家臨民,無驕怠之色,無奢侈之失,士君子重之。十五年正月,憲宗寢疾彌旬,諸中貴人秉權者欲議廢立,紛紛未定。穆宗在東宮,心甚憂之,遣人問計於釗,釗曰:「殿下身為皇太子,但旦夕視膳,謹守以俟,又何慮乎!」迄今稱釗得元舅之體。   穆宗即位,冊皇太后南內,推崇外氏,以釗兼司農卿。未幾,檢校戶部尚書,充河陽三城懷節度使。歲中,換河中尹、河中晉絳慈隰節度使。釗歷踐籓鎮,以汾陽胄胤,材能選用,不獨憑椒房之勢,所蒞簡約不撓,其俗自理。敬宗即位,尊郭太后為太皇太后,征釗為兵部尚書,兼檢校尚書左僕射。明年,出為梓州刺史、劍南東川節度使。文宗即位,加司空。大和三年冬,南蠻陷巂州,遂寇西川,杜元穎失於控御,蠻軍陷成都府外城。朝廷未暇除帥,乃以釗兼領西川節度。蠻軍已寇樟州,諸道援軍未至,川軍寡弱,不可令戰。釗致書於蠻首領泬巔,責以侵寇之意,泬巔曰:「杜元穎不守疆埸,屢侵吾圉,以是修報也。」與釗修好而退。朝廷嘉之,授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使。與南詔立約,疆陲不擾。以疾求代。四年,入為太常卿、檢校司徒。十二月,在道卒,詔贈司徒。子仲文、仲辭。   鏦,母昇平長公主,大歷、貞元之間,恩禮冠諸主。順宗在東宮,以女德陽郡主尚鏦,時鏦與公主年未及冠,郡主尤為德宗之所鍾愛,故鏦之貴寵,焜燿一時。順宗即位,改封德陽為漢陽公主。鏦累官至衛尉卿、駙馬都尉,改殿中監。穆宗即位,鏦為叔舅,改右金吾衛大將軍、兼御史大夫,充左街使。城南有汾陽王別墅,林泉之致,莫之與比,穆宗常游幸之,置酒極歡而罷,賜敼q甚厚。俄加檢校工部尚書,兼太子詹事,充閒廄宮苑使。從容貴位三十餘年,而椒房之寵,國舅之恩,近代已來,無有其比。而鏦恭遜虔恪,不以富貴驕人,士無賢不肖,接之以禮,由是中外稱之。長慶二年十月卒,贈尚書左僕射,仍以其弟銛代鏦為太子詹事,充閒廄宮苑使。   仲文,大和末為殿中少監。開成初,詔仲文襲父太原郡公,制上,給事中封敕奏曰:「伏准制書,贈司徒郭釗嫡男仲文襲封太原郡公者,臣近訪知郭釗妻沈氏,公主之女,代宗皇帝外孫,有男仲辭,已選尚主。仲文不合假冒,自稱嫡子。若仲文承嫡,即沈氏須黜居別室,仲辭不合配尚貴主。伏以郭仲文,尚父子儀之孫,太皇太后之侄,戚里勳門,無與儔比,婚姻嫡庶,朝野具知,奪宗之配,實玷風教。且仲文、仲辭既非同出,襲封尚主,不可並行。伏請付台勘當。」詔曰:「以萬年縣尉仲辭襲封。」仲文落下,以太皇太后侄,不之罪。尋以仲辭為銀青光祿大夫、檢校中少監、駙馬都尉,襲封太原郡公,尚饒陽公主。又仲辭兄詹事府丞仲恭,為銀青光祿大夫,尚金堂公主。   幼明,尚父子儀之母弟也。性謹願無過,不工武藝,喜賓客飲宴,居家御眾,皆得其歡心。以子儀勳業,累歷大卿監,大歷八年卒,贈太子太傅。   子昕,肅宗末為四鎮留後。自關、隴陷蕃,為虜所隔,其四鎮、北庭使額,李嗣業、荔非元禮皆遙領之。昕阻隔十五年,建中二年,與伊西北庭節度使李元忠俱遣使於朝,德宗嘉之。詔曰:「四鎮、二庭,統任西夏五十七蕃十姓部落,國朝以來,相次率職。自關、隴失守,東西阻絕,忠義之徒,泣血相守,慎固封略,奉尊朝法,皆候伯守將交修共理之所致也。伊西北庭節度使李元忠,可北庭大都護;四鎮節度留後郭昕,可安西大都護、四鎮節度使。其將吏已下敘官,可超七資。」   李元忠,本姓曹,名令忠,以功賜姓名。時昕使自回紇歷諸蕃部,方達於朝。又有袁光庭者,為伊州刺史,隴右諸郡皆陷,光庭堅守伊州,吐蕃攻之累年,兵盡食竭,光庭先刃其妻子,自焚而死。因昕使知之,贈工部尚書。   史臣曰:天寶之季,盜起幽陵,萬乘播遷,兩都覆沒。天祚土德,實生汾陽。自河朔班師,關西殄寇,身扞豺虎,手披荊榛。七八年間,其勤至矣,再造王室,勳高一代。及國威復振,群小肆讒,位重懇辭,失寵無怨。不幸危而邀君父,不挾憾以報仇讎,晏然效忠,有死無二,誠大雅君子,社稷純臣。自秦、漢已還,勳力之盛,無與倫比。而晞、曖於縗粗之中,拔身虎口,赴難奉天,可謂忠孝之門有嗣矣。   贊曰:猗歟汾陽,功扶昊蒼。秉仁蹈義,鐵心石腸。四朝靜亂,五福其昌。為臣之節,敢告忠良。   列傳第七十一   ○僕固懷恩 梁崇義 李懷光   僕固懷恩,鐵勒部落僕骨歌濫拔延之曾孫,語訛謂之僕固。貞觀二十年,鐵勒九姓大首領率其部落來降,分置瀚海、燕然、金微、幽陵等九都督府於夏州,別為蕃州以御邊,授歌濫拔延為右武衛大將軍、金微都督。拔延生乙李啜拔,乙李啜拔生懷恩,世襲都督。天寶中,加左領軍大將軍同正員、特進。歷事節度王忠嗣、安思順,皆以善格鬥,達諸蕃情,有統御材,委之心腹。及安祿山反,從郭子儀討高秀巖於雲中,破之,又敗薛忠義於背度山下,抗賊七千騎,生擒忠義男,襲下馬邑郡。十五載,進軍與李光弼合勢,及史思明戰於常山、趙郡、沙河、嘉山,皆大破之,懷恩功居多。   肅宗即位於靈武,懷恩從郭子儀赴行在所。時同羅部落自西京叛賊,北寇朔方,子儀與懷恩擊之。懷恩子玢領徒擊賊,兵敗而降,尋又自拔而歸,懷恩叱而斬之。將士懾駭,無不一當百,遂破同羅千餘騎於河上,盡收其器械、駝馬。肅宗雖仗朔方之眾,將假蕃兵以張形勢,乃遣懷恩與燉煌王承寀使於回紇,請兵結好。回紇可汗遂以女妻承寀,兼請公主,遣首領隨懷恩入朝。二年正月,又從子儀下馮翊、河東二郡。走偽將崔乾祐,又襲破潼關。賊將安守忠、李歸仁自京率眾來援,苦戰二日,官軍敗績。懷恩退至渭水,無舟楫,抱馬以渡,存者僅半,乃奔歸子儀於河東,整其餘眾。四月,子儀赴鳳翔,李歸仁以勁卒五千邀之於三原北。子儀窘急,使懷恩及王升、陳回光、渾釋之、李國貞等五將伏兵於白渠留運橋以待之,賊至伏發,歸仁大敗而走。又從子儀戰於清渠,不利,歸於鳳翔。及回紇使葉護、帝得數千騎來赴國難,南蠻、大食之卒相繼而至。肅宗乃遣廣平王為元帥,以子儀為副,而懷恩領回紇兵從之澧水。賊伏兵於營東,懷恩引回紇馳殺之,匹馬不歸,賊乃大潰。日暮,懷恩謂王曰:「賊必棄城走矣,請以二百騎馬追之,縛取李歸仁、田乾真、安守忠、張通儒。」王曰:「將軍戰亦疲矣,且休息,迨明而後圖之。」懷恩曰:「歸仁、守忠,天下驍賊也,聚勝而敗,此天與我也,奈何縱之不取?若使得眾,復為我患,雖悔無及。夫戰尚速,何明日為?」王固止之,令還營。懷恩又固請,往而復反,一夕四五起。遲明諜至,守忠等果逃。又從王大破賊於陝西之新店,收兩京,皆立殊功。以前後功加開府儀同三司、鴻臚卿同正員、同節度副使。十二月,封豐國公,食實封二百戶。   乾元元年九月,遣九節度擊安慶緒於相州。從郭子儀領朔方行營,破安太清,下懷、衛二州,圍相州,戰愁思崗。凡經五月,常為先鋒,堅敵大陣,必經其戰,勇冠三軍。尋充都知兵馬使。及李光弼代子儀,懷恩又副之。乾元二年,進封大寧郡王,遷御史大夫、朔方行營節度。又從李光弼守河陽,破周出,擒徐璜玉、安太清,拔懷州,皆摧鋒陷敵,功冠諸將。其男瑒又以開府儀同三司從將兵於其軍,每深入虜陣,以勇敢聞,軍中號為「鬥將」。   懷恩為人雄毅寡言,應對舒緩,而剛決犯上,始居偏裨之中,意有不合,雖主將必詬怒之。郭子儀為帥,以寬厚容眾,素重懷恩,其麾下皆朔方蕃漢勁卒,恃功怙將,多為不法,子儀每事優容之,行師用兵,倚以輯事。而光弼持法嚴肅,法不貸下,懷恩心憚而頗不葉。上元二年,從李光弼與史思明戰於邙山,不利。肅宗以懷恩功高,恩顧特異諸將,至冬,加工部尚書,敕李輔國及常參官送上,太官造食以寵之。   代宗即位,拜隴右節度,未行,改朔方行營節度,以副郭子儀。其秋,上使中官劉清潭請兵於回紇登裡可汗,登裡已為史朝義誘之傾國入塞,眾號十萬,關中騷擾,上使殿中監樂子昂馳於塞上勞之,遇於忻州。先是,肅宗以寧國公主下嫁於毗伽闕可汗,毗伽闕可汗又以少子請婚,肅宗以懷恩女妻之。毗伽可汗死,少子代立,即登裡可汗。登裡立,以懷恩女為可敦。至是,可汗請與懷恩及懷恩之母相見,詔從之。懷恩嫌疑不敢,上因賜鐵券,手詔以遣之,即令其母便發。懷恩與回紇可汗相見於太原,可汗大悅,遂許助討朝義,於是進兵,歷太原、汾、晉,營於陝州以俟期。十月,詔天下兵馬元帥雍王為中軍先鋒,以懷恩為副,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領河東、朔方節度行營及鎮西、回紇兵馬赴陝州,並令諸道節度一時齊進。懷恩與回紇左殺為先鋒,觀軍容使魚朝恩、陝州節度郭英乂為後殿,自澠池入;陳鄭節度李抱玉自河陽入;河南副元帥、雍王留陝州。懷恩等師至黃水,賊徒數萬,堅柵自固。懷恩陣於西原上,廣張旗幟以當之,命驍騎及回紇之眾傍南山出於東北,兩軍舉旗內應,表裡擊之,一鼓而拔,賊死者數萬。朝義領鐵騎十萬來救,陣於昭覺寺,賊皆殊死決戰,短兵既接,相殺甚眾。官軍驟擊之,賊陣而不動。魚朝恩令射生五百人下馬,弓弩亂髮,多中賊而死,陣亦如初。鎮西節度使馬璘曰:「事急矣!」遂援旗而進,單騎奔擊,奪賊兩牌,突入萬眾之中,左右披靡,大軍乘之而入,朝義大敗,斬首一萬六千級,生擒四千六百人,降者三萬二千人。轉戰於石榴園、老君廟,賊黨又敗,人馬蹂踐,填於尚書谷,朝義輕騎而走。懷恩乃進收東京及河陽城,封其府庫,偽中書令許叔冀、王胄等,承製釋之,悉皆安堵。   懷恩留回紇可汗營於河陽,乃使其子右廂兵馬使瑒、北庭朔方兵馬使高輔成以步軍萬餘眾乘勝逐北。懷恩常壓賊而行,至於鄭州,再戰皆捷;進至汴州,偽節度張獻誠開門降;又拔滑州,追破朝義於衛州。偽睢陽節度田承嗣、李進超、李達盧等兵馬四萬餘眾,又與朝義合,據河來拒。瑒連盤濟師,登岸薄之,賊黨悉奔,長驅至昌縣東。朝義率魏州兵馬來戰,又敗走,達盧來降,賊徒震駭。於是相州偽節度薛嵩以相、衛州、洺、邢、趙降於李抱玉、高輔成、尚文悊;偽恆陽節度李寶臣以深、恆、定、易四州降於河東節度辛雲京。朝義至貝州,又與偽大將薛忠義兩節度合。瑒至臨清,懼賊氣盛,駐軍以俟變。朝義領眾三萬並攻具來攻,瑒令高彥崇、渾日進、李光逸等設三伏以待之,賊半渡,伏發,合擊而走之。其時回紇又至,官軍益振,瑒卷甲馳之,大戰於下博縣東南。賊背水而陣,大軍衝擊而崩之,積屍擁流而下。朝義又走莫州。於是河南副元帥都知兵馬使薛兼訓、兵馬使郝廷玉、兗鄆節度使辛雲京會師於下博,進軍莫州城下。朝義與田承嗣頻出挑戰,大敗而旋,臨陣殺其偽尚書敬榮。朝義懼,自分萬餘眾投歸義縣,留承嗣守城。於是淄青節度侯希逸繼諸將同為攻守,凡月餘日。瑒與高彥崇、侯殺逸、薛兼訓等以眾三萬追及朝義于歸義縣,交鋒而賊潰。屬幽州節度使李懷仙送降款,瑒頓兵於其境,遣懷仙分兵追躡。二年三月,朝義至平州石城縣溫泉柵,窮蹙,走入長林自縊,懷仙使妻弟徐有濟傳其首以獻。又降田承嗣之軍,河北悉平,懷恩乃與諸將班師。   先是,去冬郭子儀以懷恩有平定河朔之功,讓位於懷恩,遂授河北副元帥、尚書左僕射、兼中書令、靈州大都督府長史、單于鎮北大都護、朔方節度使,仍加實封四百戶,通前一千戶。春,又加太子少師,充朔方都知兵馬使、同節度副大使,食實封五百戶,莊宅各一所,仍與一子五品官。高輔成太子少傅、兼御史中丞,充河北副元帥都知兵馬使,加實封三百戶,仍與一子五品官。高彥崇太子賓客,仍舊朔方右廂兵馬使,實封二百戶,莊宅各賜一所,與一子五品官。   遂詔懷恩統可汗還蕃,遂自相州西郭口趣潞州,與回紇可汗會,出太原之北。懷恩初至太原,辛雲京以可汗是其子婿,疑其召戎,閉關不報,且懼可汗相襲,不敢犒軍;及還,亦如之。懷恩父子宣力王室,攻城野戰,無役不從,一舉滅史朝義,復燕、趙、韓、魏之地,自以為功無以讓。至是,又為雲京所拒,懷恩怒,上表列其狀,頓軍汾州。會中官駱奉先使於雲京,雲京言懷恩與可汗為約,逆狀已露,乃與奉先厚結歡。奉先回至懷恩所,其母數讓奉先曰:「爾等與我兒約為兄弟,今又親雲京,何兩面乎?雖然,前事勿諭,自今母子兄弟如初。」酒酣,懷恩起舞,奉先贈纏頭彩。懷恩將酬其貺,奉先遽告發,懷恩曰:「明日端午,請宿為令節。」奉先固辭,懷恩苦邀之,命藏其馬。中夕謂其從者曰:「向者責吾,又收吾馬,是將害我也。」奉先懼,遂逾垣而走。懷恩驚,遽令追還其馬。奉先使回,奏其反狀。懷恩累奏請誅雲京、奉先,上以雲京有功,手詔和解之,懷恩遂有貳於我。至七月,改元廣德,冊勳拜太保,仍與一子三品、一子四品官並階,仍加實封五百戶。僕固瑒一子五品官,加實封一百戶。仍賜鐵券,以名藏太廟,畫像於凌煙閣。尋以瑒為御史大夫、朔方行營節度。   懷恩以寇難已來,一門之內死王事者四十六人,女嫁絕域,再收兩京,皆導引回紇,摧滅強敵,而為人媒孽,蕃性獷戾,怏怏不已。乃上書自敘功伐,曰:   廣德元年八月二十三日,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左僕射、兼中書令、朔方節度副大使、河北副元帥、上柱國、大寧郡王臣懷恩,刺肝瀝血,謹頓首頓首上書寶應聖文神武皇帝陛下:臣家本蕃夷,代居邊塞,爰自祖父,早沐國恩。臣年未弱冠,即蒙上皇驅策,出入死生,竭力疆場,叨承先帝報功,時年已授特進。洎乎祿山作亂,大振王師,臣累任偏裨,決死靖難,上以安社稷,下以拯生靈,仗皇天之威神,滅狂胡之丑類。無何,思明繼逆,又據東周,宸極不安,海內騰沸。臣謬承大行皇帝委任,授以兵權,誓雪國仇,以匡時難。闔門忠烈,鹹願殺身,野戰攻城,皆先士卒。兄弟死於陣敵,子侄沒於軍前,九族之親,十不存一,縱有在者,瘡痍遍身。況陛下潛龍之時,親統師旅,臣忝事麾下,陛下悉臣愚誠。大行皇帝未捐宮館之時,臣頻立微效,累沾官賞,遂被輔國等讒害,幾至破家,便奪兵權,逾年宿衛。臣雖內省無疚,終懼讒佞傾危,以日繼時,命懸秋葉,至將歸骨泉壤,永謝明時。幸遇陛下龍躍天衢,繼纘鴻業,知臣負謗,察臣丹心,遂開獨見之明,杜絕眾多之口,特拔臣於汧、隴,再任臣於朔方。誠謂遊魂返骸,枯骨再肉,使臣得竭駑蹇之力,效錐刀之功,上答陛下再造之恩,下展微臣犬馬之志。   去年秋末,回紇伏義而來,士庶不知,悉皆驚駭。陛下以臣與其姻婭,令至太原祗迎,一切事宜,許臣逐便處置。遂與可汗計議,分道用兵,克復洛陽,平蕩幽、薊,惟有神策兵馬,頓軍獨住陳留。可汗時在洛陽,即被朝恩猜阻,要為流議,已失蕃情。臣自平賊卻回,天恩又令餞送,臣遂罄竭家產,為國周旋,發遣外蕃,貴圖上道。行至山北,被奉先、雲京共生異見,妄作加諸,閉城不出祗迎,仍令潛行竊盜。蕃夷怨怒,早欲相仇,臣遂彌縫,方得出界。及其祖餞事了,回至太原,臣忝跡鼎司,又承重寄,奉先、雲京曾無禮數,閉關不出相看。臣遂過汾州,休息士馬,凡經數日,不遣一介知聞。自以行事乘疏,恐臣先有論奏,遂乃構其謗黷,妄起異端,扇動軍城,以為設備。又臣從潞府過日,見抱玉只迎回紇,庶事用心,懇稱家資罄於公用,又與臣馬兼銀器四事,臣於回紇處得絹,便與抱玉二千匹以充答贈。今被抱玉共相組織,將此往來之貺,便為結托之私,貴在厚誣,務相傾奪。陛下不垂明察,采聽流言,欲令忠直之臣,枉陷讒邪之黨。臣實不欺天地,不負神明,夙夜三思,臣罪有六:   往年同羅背叛,河曲騷然,經略數軍,兵圍不解。臣不顧老母,走投靈州,先帝嘉臣忠誠,遂遣徵兵討叛,使得河曲清泰,賊徒奔亡。是臣不忠於國,其罪一也。臣男玢嘗被同羅虜將,蓋亦制不由己,旋即棄逆歸順,卻來投臣,臣斬之以令士眾。且臣不愛骨肉之重,而徇忠義之誠,是臣不忠於國,其罪二也。臣有二女,俱聘遠蕃,為國和親,合從討難,致使賊徒殄滅。寰宇清平。是臣不忠於國,其罪三也。臣及男瑒,不顧危亡,身先行陣,父子效命,志寧邦家。是臣不忠於國,其罪四也。陛下委臣副元帥之權,令臣指麾河北。其新附節度使,皆握強兵,臣之撫綏,悉安反側,州縣既定,賦稅以時。是臣不忠於國,其罪五也。臣葉和回紇,戡定兇徒,天下削平,蕃夷歸國,使其永為鄰好。義著急難,萬姓安寧,干戈止息,二聖山陵事畢,陛下忠孝兩全。是臣不忠於國,其罪六也。臣既負六罪,誠合萬誅,延頸轅門,以待斧朣銵C過此以往,更無他違。陛下若以此誅臣,何異伍子胥存吳,卒浮屍於江上,大夫種霸越,終賜劍於稽山。唯當吞恨九泉,銜冤千古,復何訴哉!復何訴哉!   且葵藿尚解仰陽,犬馬猶能戀主,臣忝恩至重,委任非輕,夙夜思奉天顏,豈暫心離魏闕,誠恐以忠獲罪,龜鏡不遙。頃者來瑱受誅,朝廷不示其罪,天下忠義,從此生疑。況來瑱功業素高,人多所忌,不審聖衷獨斷,復為奸臣弄權?臣欲入朝,恐罹斯禍,諸道節度使皆懼,非臣獨敢如此。近聞追詔數人,並皆不至,實畏中官讒口,又懼陛下損傷,豈唯是臣不忠,只為回邪在側。且臣前後所奏駱奉先詞情,非不摭實,陛下竟無處置,寵用彌深。皆由同類相從,致蒙蔽聖聰,人皆懼死,誰復敢言!臣義切君臣,志憂社稷,若無極諫,有負聖朝,敢肆愚忠,以干鼎鑊。況今西有犬戎背亂,東有吳、越不庭,均、房群盜縱橫,鄜、坊稽胡草擾。陛下不思外御,而乃內忌忠良,何以混一車書,而使梯航納贐?天下至大,豈可暫輕。   伏承四方敷奏之人,引對之時,陛下皆雲與驃騎商量,曾不委宰臣可否。或有稽留數月,不放歸還,遠近之心,轉加疑阻。且臣朔方將士,功效最高,為先帝中興主人,是陛下蒙塵故吏,曾不別加優獎,卻信嫉妒謗詞,子儀先已被猜,臣今又遭毀黷。弓藏鳥盡,兔死犬烹,臣昔謂非,今方知實。且臣息軍汾上,關鍵大開,收馬放羊,曾無守備,分兵數郡,貴免般糧,勸課農桑,務安黎庶,有何狀跡,而涉異端。陛下必信矯詞,何殊指鹿為馬?陛下倘斥逐邪佞,親附忠良,蠲削狐疑,敷陳政化,使君臣無二,天下歸心,則窺邊之戎,不足為患,梗命之寇,將復何憂,偃武修文,其則不遠。陛下若不納愚懇,且貴因循,臣實不敢保家,陛下豈能安國!忠言利行,良藥愈病,伏惟陛下圖之。   臣今戎事已安,糧儲且繼,深願一至闕下,披露心肝,再睹聖顏,萬死無恨。臣欲公然進發,慮恐將士留連。臣今便托巡晉、絳等州,於彼遷延且住,謹遣押衙開府儀同三司、試太常卿張休臧先進書兼口奏事。伏惟陛下覽臣此書,知臣誠懇,特垂聖斷,勿議近臣,待臣如初,浮謗不入,臣當死節王命,誓酬國恩。仍請遣一介專使至絳州問臣,臣即便與同行,冀獲蹈舞軒陛。鄙臣愚慮,不顧死亡,輕觸天威,戰汗無地。   九月,上以回紇近塞,懷恩又與辛雲京有隙,上欲其悔過,推心以待之。恐其不信,詔召黃門侍郎裴遵慶使汾州喻旨,且察其去就。遵慶即至,懷恩抱其足號泣而訴,遵慶因宣聖恩優厚,諷令入朝,懷恩許諾。副將范志誠說之曰:「公以讒言交構,有功高不賞之懼,嫌隙已成,奈何入不測之朝?公不見來瑱、李光弼之事乎!功成而不見容,二臣以走誅。」懷恩然之。明日,又以懼死為辭,許令一子入朝,志誠又不可。遵慶覆命。御史大夫王翊自回紇使還,懷恩與可汗往來,恐洩其事,乃止之。遂令子瑒率眾攻雲京,雲京出戰,瑒大敗而旋,進圍榆次,朝廷患之。先是,尚書右丞顏真卿請奉詔懷恩,上因以真卿為刑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往宣慰之。真卿曰:「臣往請行者,時也;今方受命,事無益矣。」上問其故,對曰:「懷恩阻兵,是其反側明矣。頃陛下避狄於陝郊,臣方責以《春秋》之義,雲寡君蒙塵於郊,敢不恭問官守。當是時也,懷恩來朝,以助討賊,則其辭順。今陛下攘去犬戎,即宮京邑,懷恩進不勤王,退不釋眾,其辭曲,必不來矣。且明懷恩反者,獨辛雲京、李抱玉、駱奉先、魚朝恩四人耳,自外朝臣,鹹言其枉。然懷恩將士,皆子儀部曲,恩信結其心,陛下何不以子儀代之,喻以逆順禍福,必相率而歸耳。」上從之。子儀至河中,僕固瑒已為朔方兵馬使張惟岳等四人斬其首,獻於闕下。懷恩聞之,率麾下數百騎,棄其母,渡河北走靈武。餘眾聞子儀到,束甲來奔,歸者數萬。懷恩至靈武,嘯聚亡命,其眾復振。上念其勳舊,不欲罪功臣,厚撫其家,懷恩終不從。其母月餘日竟以壽終。又遙授太師、兼中書令、大寧王,余並停。   是秋為鄉導,誘吐蕃十萬入寇涇、邠州,祭來瑱之墓,自序云「俱遭放逐」。寇奉天、醴泉,郭子儀拒之而退。永泰元年,上征天下兵以防之。懷恩又糾合諸蕃,眾號二十萬,南犯京師:遣吐蕃之眾自北道先寇醴泉、奉天,任敷、鄭庭、郝德自東道寇奉先、同州,羌、渾、奴剌之眾自西道寇盩厔、鳳翔。朝廷大駭,詔遣郭子儀屯涇陽,渾日進、白元光屯奉天,李光時進屯雲陽,馬璘、郝廷玉屯中渭橋,董秦屯東渭橋,駱奉先、李日越屯盩厔,李抱玉屯鳳翔,周智光、杜冕屯同州。上親率六軍,令魚朝恩屯苑中,下詔親征。懷恩領回紇及朔方之眾繼進,行至鳴沙縣,遇疾舁歸。九月九日,死於靈武,部曲以鄉法焚而葬之。張韶代領其眾,為徐璜玉所殺;璜玉領其眾,又為范志誠所殺,志誠領其眾。回紇進寇涇陽,諸軍堅壁不戰。吐蕃相持二十餘日,又聞懷恩死,與回紇爭長,自相疑貳,莫敢先進,遂大掠居人,焚燒捨宇,驅男女數萬而去,所過踐禾谷殆盡。回紇乃詣子儀降,請擊吐蕃以自效。子儀分兵隨之,大破吐蕃於涇州界。任敷又敗走,羌、渾又多降於李抱玉。   懷恩逆命三年,再犯順,連諸蕃之眾,為國大患,士不解甲,糧盡饋軍,適幸天亡,而上為之隱惡,前後下制,未嘗言其反。及懷恩死,群臣以聞,上為之憫默曰:「懷恩不反,為左右所誤。」其寬仁如此。閏十月,懷恩侄名臣領千餘騎來降。   梁崇義,長安人。以升斗給役於市,有膂力,能卷金舒鉤。後為羽林射生,從來瑱於襄陽。沉默寡言,眾悅之,累遷為偏裨。瑱朝京師,分使諸將戍福昌、南陽。來瑱被誅,戍者皆潰歸。崇義時在南陽,統歸師徑入襄州,與同列李昭、薛南陽相讓為長,不決。諸將請曰:「兵非梁卿主之不可。」遂推崇義為帥。寶應二年三月,崇義殺昭與南陽,以脅眾心,朝廷因授其節度焉。以襄州薦履兵禍,屈法含容,姑務息人也。歷御史中丞、大夫、尚書。遂與田承嗣、李正己、薛嵩、李寶臣為輔車之勢,奄有襄、漢七州之地,帶甲二萬,連結根固,未嘗朝覲,然於群凶,地最褊,兵最少,法令最理,禮貌最恭。其地跨東南之沖,數有王命之所宣洽,故其人知化。所親嘗勸其來朝,崇義曰:「吾本帥來公有大勳庸,當上元中以閹豎讒讟,逡巡稽召,及代宗嗣位,不俟駕行,旋見誅族。今吾釁盈而事久,若之何見上。」   建中元年,淮西節度使李希烈數請興師討崇義,崇義懼,軍旅之事加嚴焉。流人郭昔告其為變,崇義聞之,請罪昔,坐決杖配流,命金部員外郎李舟諭旨以安之。初,劉文喜作難,舟嘗入其城說利害,文喜拘之,會帳下殺文喜而降。四方反側者聞之,謂舟必能覆軍殺將,是以皆惡。及舟至,又勸其入覲,言頗切直,崇義益不悅。二年春,發五使宣諭諸道,而舟復如荊、襄,崇義慮有變,拒境不納,上言「軍中疑懼,請換他使」。由是益不安,凶謀日深,賓僚或有忠言沮勸,多遭傷害。   時群凶方自疑阻,朝廷將仗大信,欲來而安之,以示天下。仍加崇義同平章事,其妻子悉加封賞,且賜鐵券誓之,兼授其裨將藺杲為鄧州刺史,遣御史張著賚手詔征之。崇義益恐怖,使持滿而受命。藺杲奉詔書,又不敢發,馳詣崇義請命,崇義益疑懼,對著號哭,不受詔。由是征四方兵,使希烈統擊之。崇義乃發兵攻江陵,以通黔、嶺,及四望,大敗而歸,遂屯襄、鄧。希烈先發千餘人守臨漢,崇義屠之,無遺□。既而希烈統大軍緣漢而上,崇義使將翟暉、杜少誠迎戰於蠻水,希烈大破之;復合於涑口,又破之。二將求降,希烈受之,使統本兵入襄陽號令,以安百姓。崇義領親兵老小閉壁,將守者斬關爭出,不可止。其年八月,崇義與其妻投井而死,傳首闕下。其親戚希烈皆戮之,選其嘗從臨漢之役者三千人,悉斬之。   李懷光,渤海靺鞨人也。本姓茹,其先徙於幽州,父常為朔方列將,以戰功賜姓氏,更名嘉慶。懷光少從軍,以武藝壯勇稱,朔方節度使郭子儀禮之益厚。上元中,累遷試太僕、太常卿,主右衙兵將,積功勞至開府儀同三司,為朔方軍都虞候。永泰初,實封三百戶。大歷六年,兼御史中丞,間一年,兼御史大夫,加為軍都虞候。性清勤嚴猛,而敢誅殺,雖親戚犯法,皆不撓避。子儀性寬厚,不親軍事,紀綱任懷光,軍中尤畏之,亦稱為理。十二年,以母憂罷職。明年,起復本官,仍兼邠、寧、慶三州都將。德宗即位,罷子儀節度副元帥,以其所部分隸諸將,遂以懷光起復檢校刑部尚書,兼河中尹、邠州刺史、邠寧慶晉降慈隰節度支度營田觀察押諸蕃部落等使。先是,懷光頻歲率師城長武以處軍士,城據原首,臨涇水,俯瞰通道,吐蕃自是不敢南侵,為西邊要防矣。建中初,涇原四鎮節度使段秀實為宰相楊炎所惡,征為司農卿。上將復城原州,乃以懷光兼涇州刺史、涇原四鎮北庭節度使。時懷光挾私怨,親誅殺朔方舊將溫儒雅等數人,涇州軍士鹹畏之。劉文喜因眾不欲,遂以城叛。詔硃泚與懷光將兵討平之,加檢校太子少師。二年,遷檢校左僕射,兼靈州大都督、單于鎮北大都護、朔方節度支度營田觀察鹽池押諸蕃部落六城水運使,實封四百戶。邠寧節度等使如故。   時馬燧、李抱真諸軍同討魏城未拔,硃滔、王武俊皆反,連兵救悅。三年,詔遣懷光統朔方兵步騎一萬五千同討田悅。懷光勇而無謀,至魏城之日,營壘未設,因與滔等大戰於愜山,為滔等所敗。復為悅決水以灌之,諸軍不利,因與燧等退軍於魏縣。尋加同平章事,益實封二百戶。自是與滔等相持不戰。明年十月,涇原之卒叛,上居奉天。硃泚既僭大號,遣中使馳告河北諸帥,懷光率軍奔命。時屬泥淖,懷光奮厲軍士,道自蒲津渡河,敗泚騎兵於醴泉,直赴奉天。前數日,先遣裨將張韶持表封蠟丸隨賊攻城,乘間逾塹,呼城上人曰:「朔方軍使也。」乃以繩引上城而入,比登堞,身中數十矢。時上在重圍中,守拒益急,既知懷光軍至,令張韶號令於城上,人心乃安。懷光又敗泚兵於魯店,泚乃解兵還走入城。   懷光性粗厲疏愎,緣道數言盧杞、趙贊、白志貞等奸佞,且曰:「天下之亂,皆此輩也,吾見上,當請誅之。」杞等微知之,懼甚,因說上令懷光乘勝逐泚,收復京師,不可許至奉天,德宗從之。懷光屯軍咸陽,數上表暴揚杞等罪惡,上不得已為貶杞、趙贊、白志貞以慰安之。又疏中使翟文秀,上之信任也,又殺之。懷光既不敢進軍,遷延自疑,因謀為亂。初,詔遣崔漢衡使於吐蕃,出兵佐收京城,蕃相尚結贊曰:「蕃法,進軍以統兵大臣為信。今奉制書,無懷光名署,故不敢前。」上聞之,遣翰林學士陸贄詣懷光議用蕃軍,懷光堅執言不可者三,不肯署制,詞慢,且謂贄曰:「爾何所能?」興元元年二月,詔加太尉,兼賜鐵券,遣李升及中使鄧鳴鶴賚券喻旨。懷光怒甚,投券於地曰:「凡人臣反,則賜鐵券,今授懷光,是使反也。」詞氣益悖,眾為之懼。時懷光部將韓游瑰掌兵在奉天,懷光乃與游瑰書,約令為變,游瑰密奏之。翌日,懷光又使趣之,游瑰復奏聞。數日,懷光又使趣游瑰,為門者所捕。懷光且宣言曰:「吾今與硃泚連和,車駕當須引避。」由是上遽幸梁州。時李晟已移軍東渭橋,懷光復劫李建徽、楊惠元等軍,移於好畤,其下頗多攜貳。先是硃泚甚畏之,至是因欲臣之。懷光虜劫無所得,益疑懼不自安,居二旬,乃驅兵分為部隊,掠涇陽、三原、富平,自同州往河中。神策將孟涉、段威勇自三原擁兵三千餘人奔歸李晟,懷光不能遏。韓游瑰殺懷光留後張昕,以邠州從順。戴休顏自奉天令於軍曰:「懷光已反。」乃令城守馳表以聞。上於是授游瑰、休顏節度使。乃除懷光太子太保,罷其餘官,其所管委本軍擇一人功高望崇者統之,皆不奉詔。四月,懷光至河中,遂偷有同、絳等州,按兵觀望。   李晟既收復京師,上遣給事中孔巢父、中使啖守盈持詔征之,懷光素服受命。巢父乃宣言於眾:「太尉軍中誰可領軍事者?」懷光左右皆胡虜,因發怒,亂持兵殺巢父及守盈,自是繕兵益修守拒。上還京師,以侍中渾瑊為河中節度副元帥,將兵討懷光。瑊復破同州,屯軍不進,數為懷光所敗。時仍歲旱蝗,京師初復,經費不給,言事者多請赦懷光。時河東、節度使馬燧威名素著,乃加燧副元帥,與瑊及鎮國軍節度駱元光、邠寧節度韓游瑰、鄜坊節度唐朝臣會兵同討懷光。燧率軍拔絳州,至寶鼎,慮懷光西走,唐突京邑,乃捨軍朝京師。既還,與瑊先自河東而降其驍將尉珪、徐庭光,統諸軍以圍河中。貞元元年秋,朔方部將牛名俊斬懷光首以降燧瑊隹刃其弟數人,乃自殺。懷光死時年五十七。尋詔以男一人為嗣,賜莊宅各一所,仍還懷光屍首,任其收葬,妻子並徙澧州。五年,又詔曰:   懷舊念功,仁之大也;興滅繼絕,義之弘也。昔蔡叔圮族,周公封其子於東土;韓信干紀,漢後爵其孥以弓高。侯君集之不率景化,我太宗存其胤以主祀。詳考先王之道,洎乎烈祖之訓,皆以刑佐德,俾人向方,則斧鉞之誅,甲兵之伐,蓋不得已而用也。曩歲盜臣竊發,國步多虞,朕狩於近郊,指期薄伐,將振昆陽之旅,以興涿鹿之功,征師未達於諸侯,衛士且疲於七萃。而李懷光三軍夙駕,千里勤王,上假雷霆之威,下逐虎狼之眾。議功方始,守節靡終,潛構禍胎,拒違朝命,棄同即異,捨順效逆。為臣至此,在法必誅,猶示綏懷,庶其牽復。而梟音益厲,敓え藅鷎E,大戮所加,曾無□類。雖自貽伊戚,與眾棄之,而言念爾勞,何嗟及矣!以其前效猶在,孤魂無歸,懷之怳然,是用邥d軫。予欲布陳大惠,冀以化成,保合太和,期於刑措。宜以懷光外孫燕八八賜姓李氏,名承緒,授左衛率府胄曹參軍,承懷光之後。仍賜錢一千貫,任於懷光墓側置立莊園,侍養懷光妻王氏,並備四時享奠之禮。嗚呼!朕實不德,臨於兆人,泣辜宥罪,素誠所志。爾其保姓受氏,宣力承家,勉紹乃考之建國庸,無若爾父之違王命。   初,懷光授首,其子□、瑗等皆死,唯妻王氏在,故上特捨其死。及是又思懷光舊勳,哀其絕後,乃命承緒繼之。   史臣曰:僕固懷恩、李懷光,鹹以勇力,有勞王家,為臣不終,遂行反噬,其罪大矣。然辛雲京、駱奉先、盧杞、白志貞輩,致彼二逆,貽憂時君,亦可謂國之讒賊矣。梁崇義既無令始,又無善終,與妻投泉,何塞其咎。   贊曰:臣之事君,有死無二。懷恩、懷光,凶終一致。崇義多奸,國家所棄。迷而亡歸,自速其斃。   列傳第七十二   ○張獻誠 弟獻恭 獻甫 獻恭子煦   路嗣恭 子恕   曲環 崔漢衡楊朝晟 樊澤 李叔明 裴胄   張獻誠,陝州平陸人,幽州節度使、幽州大都督府長史守珪之子也。天寶末,陷逆賊安祿山,受偽官;連陷史思明,為思明守汴州,統逆兵數萬。寶應元年冬,東都平,史朝義逃歸汴州,獻誠不納,舉州及所統兵歸國,詔拜汴州刺史,充汴州節度使。逾年來朝,代宗寵賜甚厚。三遷檢校工部尚書,兼梁州刺史,充山南西道觀察使。廣德二年十月,擒南山賊帥高玉以獻。永泰二年正月,獻名馬二、絲絹雜貨共十萬匹。是月,兼充劍南東川節度觀察使,封鄧國公。西川崔旰殺郭英乂,獻誠率眾戰於梓州,為旰所敗,獻誠僅以身免。大歷二年四月,獻誠以疾上表乞歸私第,仍薦堂弟試太常卿兼右羽林將軍獻恭以自代。詔許之,以獻誠檢校戶部尚書,知省事。八月,獻誠以疾抗疏辭官,無幾,卒於私第。   獻恭,守珪之弟守瑜子。累以軍功官至試太常卿,兼右羽林將軍,代獻誠為梁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充山南西道節度觀察使。大歷十二年七月,獻恭破吐蕃萬餘眾於岷州。建中二年正月,加檢校兵部尚書,為東都留守。三年正月,為太府卿、容州刺史、本管經略招討使。四年七月,與渾瑊、盧杞、司農卿段秀實與吐蕃尚結贊築壇於京城之西會盟,如清水之儀。興元元年六月,轉檢校吏部尚書,仍與一子正員官。盧杞移饒州刺史,給事中袁高論其不可。獻恭因入對紫宸殿,上言:「高所奏至當,臣恐煩聖聽,不敢縷陳其事。」德宗不悟,獻恭復奏曰:「袁高是陛下一良臣,望特優異。」德宗顧謂宰臣李勉等曰:「朕欲授杞一小州刺史可乎?」對曰:「陛下授大州亦可,其奈士庶失望何!」獻恭守正不撓也如此。   獻甫,守珪弟左武衛將軍、贈戶部尚書守琦之子。獻甫少隨諸兄從軍,初為偏裨,以軍功累授試光祿卿、殿中監、河中節度副元帥都知兵馬使,檢校兵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建中初,從節度使賈耽征梁崇義於襄、漢,以功加太子詹事。及幸奉天、興元,獻甫首至,從渾瑊征討有功,及復京邑,入為金吾將軍。時李懷光未平,吐蕃侵擾西邊,獻甫領禁軍出鎮咸陽,凡累年,軍民悅之。貞元四年,遷檢校刑部尚書,兼邠州刺史、邠寧慶節度觀察使。乃於彭原置義倉,方渠、馬嶺等縣選險要之地以為烽堡。又上疏請復鹽州及洪門、洛原等鎮,各置兵防以備蕃寇,朝廷從之。貞元四年九月,吐蕃將尚志董星、論莽羅等寇寧州,獻甫率眾御之,斬首百餘級,吐蕃遁邊城。貞元十二年,加檢校左僕射。五月丙申卒,年六十一,廢朝三日,贈司空,賻物有差。   獻恭子煦,嘗隨獻甫征討,積戰功累遷至夏州節度使。元和八年十二月,振武軍逐出節度使李進賢而屠其家,殺判官嚴澈。憲宗怒,遣煦以夏州兵二千人赴振武,仍許以便宜擊斷。九年正月,賜絹三萬匹以助軍資。河東節度使王鍔遣兵五千會煦於善羊柵,詔煦入振武,誅作亂蘇國珍等二百五十三人乃定。是歲十二月卒,贈太子太保。   路嗣恭,京兆三原人。始名劍客,歷仕郡縣,有能名,累至神烏令,考績上上,為天下最,以其能,賜名嗣恭。歷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靈州大都督府長史,充關內副元帥郭子儀副使,知朔方節度營田押諸蕃部落等使,嗣恭披荊棘以守之。大將御史中丞孫守亮握重兵,倔強不受制,嗣恭稱疾召至,因殺之,威信大行。永泰三年,檢校刑部尚書,知省事。大歷六年七月,為江南西道都團練觀察使,在官恭恪,善理財賦。賈明觀者,事北軍都虞候劉希暹,魚朝恩誅,希暹從坐,明觀積惡犯眾怒。時宰相元載受賂,遣江南效力,魏少游承載意苟容之。及嗣恭代少游,即日杖殺,識者稱之。大歷八年,嶺南將哥舒晃殺節度使呂崇賁反,五嶺騷擾,詔加嗣恭兼嶺南節度觀察使。嗣恭擢流人孟瑤、敬冕,使分其務:瑤主大軍,當其衝;冕自間道輕入,招集義勇,得八千人,以撓其心腹。二人皆有全策詭計,出其不意,遂斬晃及誅其同惡萬餘人,築為京觀。俚洞之宿惡者皆族誅之,五嶺削平。拜檢校兵部尚書,知省事。   嗣恭起於郡縣吏,以至大官,皆以恭恪為理著稱。及平廣州,商舶之徒,多因晃事誅之,嗣恭前後沒其家財寶數百萬貫,盡入私室,不以貢獻。代宗心甚銜之,故嗣恭雖有平方面功,止轉檢校兵部尚書,無所酬勞。及德宗即位,楊炎受其貨,始敘前功,除兵部尚書、東都留守。尋加懷鄭汝陝四州、河陽三城節度及東都畿觀察使。征至京師卒,時年七十一,廢朝一日,贈左僕射。   子恕,字體仁。初,嶺南衙將哥舒晃反,詔嗣恭自江西致討,授檢校工部員外郎,得以軍前便宜從事。俄而降者繼路,於是擢降將伊慎,推心用之。賊平,恕功居多,年才三十,為懷州刺史。久之,轉京兆少尹、監門衛大將軍、兼御史中丞、教練招討等使。其後為鄜坊觀察使、太子詹事。坐事貶吉州刺史,遷太子賓客。以右散騎常侍致仕卒,年七十三,贈洪州都督。恕私第有佳林園,自貞元初李紓、包佶輩迄於元和末,僅四十年,朝之名卿,鹹從之遊,高歌縱酒,不屑外慮,未嘗問家事,人亦以和易稱之。   曲環,陝州安邑人也。父彬,為南使正監,因家於隴右,以環故累贈兵部尚書。環少讀兵書,尤以勇敢騎射聞。天寶中,從哥舒翰攻拔石堡城,收黃河九曲、洪濟等城,累授果毅別將。安祿山反,從襄陽節度魯炅守鄧州,拒賊將武令珣,戰數十合,環功居多,超授左清道率。又從李抱玉守河陽南城,尋將兵守澤州,破賊驍將安曉,敕特拜羽林將軍。又將別部兵合諸軍同討史朝義,平河北,累轉金吾大將軍,並同正員,隨李抱玉移軍京西。大歷中領兵隴州,頻破吐蕃,加特進、太常卿。上初嗣位,吐蕃大寇劍南,詔環以邠、隴兵五千馳往,大破戎虜,收七盤城、威武軍及維、茂二州,西戎奔遁。環大振功名而還,加太子賓客,賜以名馬。與諸將討涇州叛將劉文喜,平之,加開府儀同三司、兼御史中丞,充邠、隴兩軍都知兵馬使。時李納擁兵侵逼徐州,令環與劉玄佐同救援,累破李納叛黨,環以功最,加御史大夫。建中三年十月,加檢校左常侍,充邠、隴行營節度使。   李希烈侵陷汴州,環與諸軍守固寧陵、陳州,大破希烈軍於陳州城下,殺逆黨三萬五千人,擒其驍將翟暉以獻,希烈因遁歸蔡州。環以功加檢校工部尚書,兼陳州刺史。希烈平,加環兼許州刺史、陳許等州節度觀察,加實封三百戶。陳、蔡二州以希烈擾亂,遭剽劫頗甚,人多逃竄他邑以避禍。環勤身恭儉,賦稅均平,政令寬簡,不三二歲,襁負而歸者相屬,訓農理戎,兵食皆豐羨。十二年,加檢校左僕射。卒時年七十四,廢朝一日,贈司空,賻布帛米粟有差。   崔漢衡,博陵人也。性沉厚寬博,善與人交。釋褐,授沂州費令。滑州節度使令狐彰奏署掌記,累遷殿中侍御史。大歷六年,拜檢校禮部員外郎,為和吐蕃副使;還,遷右司郎中,改萬年令。建中三年,為殿中少監、兼御史大夫,充和蕃使,與吐蕃使區頰贊至自蕃中。時吐蕃大相尚結息忍而好殺,以常覆敗於劍南,思刷其恥,不肯約和。其次相尚結贊有材略,因言於贊普,請定界明約,以息邊人,贊普然之,竟以結贊代結息為大相,約和好,期以十月十五日會盟於境上。戊申,以漢衡為鴻臚卿。四年,吐蕃朝貢,加檢校工部尚書,復使吐蕃。興元初,上居奉天,吐蕃遣帥佐渾瑊敗硃泚兵於武功,以功轉檢校兵部尚書、兼秘書監、西京留守。無幾,真拜兵部尚書,為東都、淄青、魏博賑給宣慰使。明年,為幽州宣慰使,所至皆稱職。貞元三年,副侍中渾瑊與吐蕃會盟於平涼,吐蕃背約,瑊僅免,時無備預,在會免者什無一二,士卒,死者以千數。漢衡與同陷者並至河州,結贊令召之,以頻使於蕃,結贊素信重,與孟日華、中官劉延邕俱至石門,而遣五騎送至境上。四年七月,加檢校吏部尚書、晉慈隰觀察使,尋加都防禦使。十一年四月卒。   楊朝晟,字叔明,夏州朔方人也。初在朔方為步軍先鋒,嘗有功,授甘泉府果毅。建中初,從李懷光討劉文喜於涇州,斬獲生擒居多,授驃騎大將軍,稍為右先鋒兵馬使。後李納寇徐州,從唐朝臣征討,嘗冠軍鋒,以功授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子賓客。   上在奉天,李懷光自山東赴難,以朝晟為左廂兵馬使,將千餘人下咸陽以挫硃泚,加御史中丞,實封一百五十戶。及懷光反於河中,朝晟被脅在軍。上幸梁、洋,韓游瑰退於邠、寧。懷光以嘗在邠、寧,迫制如屬城,以賊黨張昕在邠州總後務。昕懼難作,乃大索軍資,征卒乘,約明潛發,歸於懷光。朝晟父懷賓為游瑰將,因夜以數十騎斬昕及同謀,游瑰即日使懷賓奉表聞奏,上召勞問,授兼御史中丞,正除游瑰邠寧節度使。間諜至河中,朝晟聞其事。泣告懷光曰:父立功於國,子合誅戮,不可主兵矣。」懷光遂縶之。及諸軍進圍河中,韓游瑰營於長春宮,懷賓身當戰伐。及懷光平,上念其忠,俾副元帥渾瑊特原朝晟,遂為游瑰都虞侯。時父子同軍,皆為開府賓客、御史中丞,榮於軍中。   後詔征游瑰宿衛,以左金吾將軍張獻甫為檢校刑部尚書、兼御史大夫、邠寧慶節度觀察使,代韓游瑰。初,游瑰以吐蕃犯塞,自將兵戍寧州,及受代,以是月壬子夜輕騎潛遁歸闕。其將卒素驕怠,畏張獻甫之嚴,因游瑰夜出,衙內千餘人遂叛掠,且因監軍楊明義邀奏出奔將范希朝為節度。朝晟時為都虞候,初逃於郊,翌日乃來,紿其眾曰:「所請甚愜,我來賀也。」由是稍安。朝晟及諸將謀誅首惡者。乙卯,朝晟率諸將經數日以告曰:「前請者不獲,張尚書昨日已入邠州,汝等皆當死,吾不能盡殺,各言戎首以歸罪焉,余無所問。」於是眾中唱二百餘人,斬之乃定。上擢希朝為寧州刺史,以副獻甫。獻甫入奏朝晟功,加御史大夫。   九年,城鹽州,徵兵以護外境,朝晟分統士馬鎮木波。獻甫卒,詔以朝晟代之。其年,丁母憂,起復左金吾大將軍同正、邠州刺史,大夫如故。十年春,朝晟奏:「方渠、合道、木波,皆賊路也,請城其地以備之。」詔問:「所須幾何?」朝晟奏曰:「臣部下兵自可集事,不煩外助。」復問:「前築鹽州,凡興師七萬,今何其易也?」朝晟曰:「鹽州之役,諸軍蕃戎盡知之。今臣境迫虜,若大興兵,即蕃戎來寇,寇則戰,戰則無暇城矣。今請密發軍士,不十日至塞下,未三旬而功畢。」蕃人始乘障,數日而退。初,軍次方渠,無水,師徒囂然,遽有青蛇乘高而下,視其跡,水隨而流。朝晟令築防環之,遂為停泉,軍人仰飲以足,圖其事上聞,詔置祠焉。十五年二月,免喪,加檢校工部尚書。是夏,以防秋移軍寧州,遘疾,來年正月卒。   樊澤,字安時,河中人也。父詠,開元中舉草澤,授試大理評事,累贈兵部尚書。澤長於河朔,相衛節度薛嵩奏為磁州司倉、堯山縣令。建中元年,舉賢良對策,禮部侍郎於邵厚遇之。與楊炎善,薦為補闕,歷都官員外郎。澤好讀兵書,朝廷以其有將帥材,尋兼御史中丞,充通和蕃使,蕃中用事宰相尚結贊深禮之。尋從鳳翔節度張鎰與吐蕃會盟於清水,遷金部郎中、御史中丞、山南節度行軍司馬。時李希烈背叛,詔以普王為行軍元帥,征澤為諫議大夫、元帥行軍右司馬。屬駕幸奉天,普王不行,澤改右庶子、兼中丞,復為山南東道行軍司馬。尋代賈耽為襄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山南東道節度觀察等使。   澤有武藝,每與諸將射獵,常出其右,人心服之,賊眾畏焉。頻與李希烈凶黨接戰,前後擒降其驍將張嘉瑜、杜文朝、梁俊之、李克誠、薛翼等,收唐、隨二州。希烈既平,澤丁母憂,起復右衛大將軍同正,余如故。三年,代張伯儀為荊南節度觀察等使、江陵尹、兼御史大夫。三歲,加檢校禮部尚書,會襄州節度曹王皋卒於鎮,軍中剽劫擾亂,以澤威惠素著於襄、漢,復代曹王皋為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十二年,加檢校右僕射。卒年五十,贈司空,賻布帛米粟有差。其日將宴百官,廢朝,改取他日。   李叔明,字晉卿,閬州新政人。本姓鮮于氏,代為豪族。兄仲通,天寶末為京兆尹、劍南節度使。兄弟並涉學,輕財好施。叔明初為劍南節度使楊國忠判官。乾元後為司勳員外郎,副漢中王瑀使回紇,回紇接禮稍倨,叔明離位責之曰:「大國通好,賢王奉使,可汗於大唐子婿,豈可恃微功而傲乎!唐法不然。」可汗改容加敬。覆命,遷司門郎中。後為京兆少尹,無幾,以疾辭,除右庶子,出為邛州刺史。尋拜東川節度遂州刺史,後移鎮梓州,檢校戶部尚書。時東川兵荒之後,凋殘頗甚,叔明理之近二十年,招撫甿庶,夷落獲安。大歷末,有閬州嚴氏子上疏稱:「叔明少孤,養子於外族,遂冒姓焉,請復之」。詔從焉。叔明初不知其從外氏姓,意丑其事,遂抗表乞賜宗姓。代宗以戎鎮寄重,許之,仍置嚴氏子於法。及駕幸奉天,其子升翊從。叔明每私疏誡勵,見危臨難,當誓以死。升奉父嚴訓,果著勳效,識者嘉之。叔明既朝京師,以本官兼右僕射,乞骸骨,改太子太傅致仕,卒,謚曰襄。叔明總戎年深,積聚財貨,子孫驕淫,歿才數年,遺業蕩盡。   裴胄,字胤叔,其先河東聞喜人,今代葬河南。伯父寬,戶部尚書,有名於開元、天寶間。胄明經及第,解褐補太僕寺主簿。屬二京陷覆,淪避他州。賊平,授秘書省正字,累轉秘書郎。陳少游陳鄭節度留後,奏胄試大理司直。少游罷,隴右節度李抱玉奏授監察御史,不得意,歸免。陳少游為宣歙觀察,復辟在幕府,抱玉怒,奏貶桐廬尉。浙西觀察使李棲筠有重望,虛心下士,幕府盛選才彥。觀察判官許鴻謙有學識,棲筠常異席,事多咨之;崔造輩皆所薦引,一見胄,深重之,薦於棲筠,奏授大理評事、觀察支度使。代宗以元載隳紊朝綱,征筠入朝,內制授御史大夫,方將大用,載怙權,棲筠居顧問刺舉之職,與不平。及棲筠卒,胄護棲筠喪歸洛陽,眾論危之,胄坦然行心,無所顧望。淮南節度陳少游奏檢校主客員外、兼侍御史、觀察判官。尋為行軍司馬,遷宣州刺史。   楊炎初作相,銳意為元載報仇,凡其枝黨無漏。適會胄部人積胄官時服雜俸錢為贓者,炎命酷吏員q深按其事,貶汀州司馬。尋征為少府少監,除京兆少尹,以父名不拜,換國子司業。遷湖南觀察都團練使,移江南西道。前江西觀察使李兼罷省南昌軍千餘人,收其資糧,分為月進,胄至,奏其本末,罷之。會荊南節度樊澤移鎮襄陽,宰相方議其人,上首命胄代澤,仍兼御史大夫。   胄簡儉恆一,時諸道節度觀察使競剝下厚斂,制奇錦異綾,以進奉為名。又貴人宣命,必竭公藏以買其歡。胄待之有節,皆不盈數金,常賦之外無橫斂,宴勞禮止三爵,未嘗酣樂。時武臣多廝養畜賓介,微失則奏流死,胄以書生始,奏貶書記梁易從,君子薄其進退賓客不以禮,物議薄之。貞元十九年十月卒,時年七十五,贈右僕射,謚曰成。   史臣曰:三獻軍謀臣節,克紹家風。路嗣恭從微至著,執法簡廉。環理兵勸農,獨彰善政。漢衡誠愨奉職。朝晟忠孝權謀。澤威惠荊、襄。叔明見危誓死,立政惠民。胄抱義危行,守政奉公。皆賢帥矣。然嗣恭聚財,為功名之瑕玷;叔明聚財,致子孫之驕淫。財之污人,誠可誡也。   贊曰:張、路、曲、崔、樊、楊、李、裴,守忠臣之道,皆賢帥之才。   列傳第七十三   ○劉晏 第五琦 班宏 王紹 李巽   劉晏,字士安,曹州南華人。年七歲,舉神童,授秘書省正字。累授夏縣令,有能名。歷殿中侍御史,遷度支郎中、杭隴華三州刺史,尋遷河南尹。時史朝義盜據東都,寄理長水。入為京兆尹,頃之,加戶部侍郎、兼御史中丞,判度支,委府事於司錄張群、杜亞,綜大體,議論號為稱職。無何,為酷吏敬羽所構,貶通州刺史。復入為京兆尹、戶部侍郎,判度支。時顏真卿以文學正直出為利州刺史,晏舉真卿自代為戶部,乃加國子祭酒。寶應二年,遷吏部尚書、平章事,領度支鹽鐵轉運租庸使。坐與中官程元振交通,元振得罪,晏罷相,為太子賓客。尋授御史大夫,領東都、河南、江淮、山南等道轉運租庸鹽鐵使如故。時新承兵戈之後,中外艱食,京師米價斗至一千,官廚無兼時之積,禁軍乏食,畿縣百姓乃挼穗以供之。晏受命後,以轉運為己任,凡所經歷,必究利病之由。至江淮,以書遺元載曰:   浮於淮、泗,達於汴,入於河,西循底柱、硤石、少華,楚帆越客,直抵建章、長樂,此安社稷之奇策也。晏賓於東朝,猶有官謗,相公終始故舊,不信流言,賈誼復召宣室,弘羊重興功利,敢不悉力以答所知。驅馬陝郊,見三門渠津遺跡。到河陰、鞏、洛,見宇文愷置梁公堰,分黃河水入通濟渠;大夫李傑新堤故事,飾像河廟,凜然如生。涉滎郊、浚澤,遙瞻淮甸,步步探討,知昔人用心,則潭、衡、桂陽必多積穀,關輔汲汲,只緣兵糧。漕引瀟、湘、洞庭,萬里幾日,淪波卦席,西指長安。三秦之人,待此而飽;六軍之眾,待此而強。天子無側席之憂,都人見泛舟之役;四方旅拒者可以破膽,三河流離者於茲請命。相公匡戴明主,為富人侯,此今之切務,不可失也。使僕湔洗瑕穢,率罄愚懦,當憑經義,請護河堤,冥勤在官,不辭水死。   然運之利病,各有四五焉。晏自尹京入為計相,共五年矣。京師三輔百姓,唯苦稅畝傷多,若使江、湖米來每年三二十萬,即頓減徭賦,歌舞皇澤,其利一也。東都殘毀,百無一存。若米運流通,則饑人皆附,村落邑厘,從此滋多。受命之日引海陵之倉以食鞏、洛,是計之得者,其利二也。諸將有在邊者,諸戎有侵敗王略者,或聞三江、五湖,貢輸紅粒,雲帆桂楫,輸納帝鄉,軍志曰:「先聲後實,可以震耀夷夏。」其利三也。自古帝王之盛,皆雲書同文,車同軌,日月所照,莫不率俾。今舟車既通,商賈往來,百貨雜集,航海梯山,聖神輝光,漸近貞觀、永徽之盛,其利四也。   所可疑者,函、陝凋殘,東周尤甚。過宜陽、熊耳,至武牢、成皋,五百里中,編戶千餘而已。居無尺椽,人無煙爨,蕭條淒慘,獸游鬼哭。牛必羸角,輿必說輹,棧車輓漕,亦不易求。今於無人之境,興此勞人之運,固難就矣,其病一也。河、汴有初,不修則毀澱,故每年正月發近縣丁男,塞長茭,決沮淤,清明桃花已後,遠水自然安流,陽侯、宓妃,不復太息。頃因寇難,總不掏拓,澤滅水,岸石崩,役夫需於沙,津吏旋於濘,千里洄上,罔水舟行,其病二也。東垣、底柱,澠池、二陵,北河運處五六百里,戍卒久絕,縣吏空拳。奪攘奸宄,窟穴囊橐。夾河為藪,豺狼狺狺,舟行所經,寇亦能往,其病三也。東自淮陰,西臨蒲阪,亙三千里,屯戍相望。中軍皆鼎司元侯,賤卒儀同青紫,每雲食半菽,又雲無挾纊,輓漕所至,船到便留,即非單車使折簡書所能制矣,其病四也。惟小子畢其慮奔走之,惟中書詳其利病裁成之。   晏累年已來,事缺名毀,聖慈含育,特賜生全。月餘家居,遽即臨遣,恩榮感切,思殞百身。見一水不通,願荷鍤而先往;見一粒不運,願負米而先趨。焦心苦形,期報明主,丹誠未克,漕引多虞,屏營中流,掩泣獻狀。   自此每歲運米數十萬石以濟關中。   又至德初,為國用不足,令第五琦於諸道榷鹽以助軍用,及晏代其任,法益精密,官無遺利。初,歲入錢六十萬貫,季年所入逾十倍,而人無厭苦。大歷末,通計一歲徵賦所入總一千二百萬貫,而鹽利且過半。累遷吏部尚書。大歷四年六月,與右僕射裴遵慶同赴本曹視事,敕尚食增置儲供,許內侍魚朝恩及宰臣已下常朝官鹹詣省送上。八年,知三銓選事。十二年三月,誅宰臣元載,晏奉詔訊鞫。晏以載居任樹黨,佈於天下,不敢專斷,請他官共事。敕御史大夫李涵、右散騎常侍蕭昕、兵部侍郎袁參、禮部侍郎常袞、諫議大夫杜亞同推,載皆款伏。初,晏承旨,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王縉亦處極法,晏謂涵等曰:重刑再覆,國之常典,況誅大臣,得不覆奏?又法有首從,二人同刑,亦宜重取進止。」涵等從命。及晏等覆奏,代宗乃減縉罪從輕。縉之生,晏平反之力也。   十三年十二月,為尚書左僕射。時宰臣常袞專政,以晏久掌銓衡,時議平允,兼司儲蓄,職舉功深,慮公望日崇,上心有屬。竊忌之,乃奏晏朝廷舊德,宜為百吏師長,外示崇重,內實去其權。及奏上,以晏使務方理,代其任者難其人,使務、知三銓並如故。李靈曜之亂也,河南節帥所據,多不奉法令,徵賦亦隨之;州縣雖益減,晏以羨餘相補,人不加賦,所入仍舊,議者稱其能。自諸道巡院距京師,重價募疾足,置遞相望,四方物價之上下,雖極遠不四五日知,故食貨之重輕,盡權在掌握,朝廷獲美利而天下無甚貴甚賤之憂,得其術矣。凡所任使,多收後進有干能者。其所總領,務乎急促,趨利者化之,遂以成風。當時權勢,或以親戚為托,晏亦應之,俸給之多少,命官之遲速,必如其志,然未嘗得親職事。其所領要務,必一時之選,故晏沒後二十餘年,韓洄、元琇、裴腆、包佶、盧征、李衡繼掌財賦,皆晏故吏。其部吏居數千里之外,奉教令如在目前,雖寢興宴語,而無欺紿,四方動靜,莫不先知,事有可賀者,必先上章奏。江淮茶、橘,晏與本道觀察使各歲貢之,皆欲其先至。有土之官,或封山斷道,禁前發者,晏厚以財力致之,常先他司,由是甚不為籓鎮所便。   晏理家以儉約稱,而重交敦舊,頗以財貨遺天下名土,故人多稱之。善訓諸子,鹹有學藝。任事十餘年,權勢之重,鄰於宰相,要官重職,頗出其門。既有材力,視事敏速,乘機無滯,然多任數,挾權貴,固恩澤,有口者必利啖之。當大歷時,事貴因循,軍國之用,皆仰於晏,未嘗檢轄。   德宗嗣位,言事者稱轉運可罷多矣。初,楊炎為吏部侍郎,晏為尚書,各恃權使氣,兩不相得。炎坐元載貶,晏快之,昌言於朝。及炎入相,追怒前事,且以晏與元載隙憾,時人言載之得罪,晏有力焉。炎將為載復仇,又時人風言代宗寵獨孤妃而又愛其子韓王迥,晏密啟請立獨孤為皇后。炎因對易て流涕奏言:「賴祖宗福祐,先皇與陛下不為賊臣所間。不然,劉晏、黎干之輩,搖動社稷,凶謀果矣。今干以伏罪,晏猶領權,臣為宰相,不能正持此事,罪當萬死。」崔祐甫奏言:「此事曖昧,陛下以廓然大赦,不當究尋虛語。」硃泚、崔寧又從傍與祐甫救解之,寧言頗切,炎大怒,故斥寧令出鎮鄜坊以摧挫之。遂罷晏轉運等使,尋貶為忠州刺史。炎欲誣構其罪,知庾准與晏素有隙,舉為荊南節度,以伺晏動靜。准乃奏晏與硃泚書祈救解,言多怨望,炎又證成其事,上以為然。是月庚午,晏已受誅,使回奏報,誣晏以忠州謀叛,下詔暴言其罪,時年六十六,天下冤之。家屬徙嶺表,連累者數十人。貞元五年,上悟,方錄晏子執經,授太常博士;少子宗經,秘書郎。執經上請削官贈父,特追贈鄭州刺史。   第五琦,京兆長安人。少孤,事兄華,敬順過人。及長,有吏才,以富國強兵之術自任。天寶初,事韋堅,堅敗貶官。累至須江丞,時太守賀蘭進明甚重之。會安祿山反,進明遷北海郡太守,奏琦為錄事參軍。祿山已陷河間、信都等五郡,進明未有戰功,玄宗大怒,遣中使封刀促之,曰:「收地不得,即斬進明之首。」進明惶懼,莫知所出,琦乃勸令厚以財帛募勇敢士,出奇力戰,遂收所陷之郡。令琦奏事,至蜀中,琦得謁見,奏言:「方今之急在兵,兵之強弱在賦,賦之所出,江淮居多。若假臣職任,使濟軍須,臣能使賞給之資,不勞聖慮。」玄宗大喜,即日拜監察御史,勾當江淮租庸使。尋拜殿中侍御史。尋加山南等五道度支使,促辦應卒,事無違闕。遷司金郎中、兼御史中丞,使如故。於是創立鹽法,就山海井灶收榷其鹽,官置吏出糶。其舊業戶並浮人願為業者,免其雜徭,隸鹽鐵使,盜煮私市罪有差。百姓除租庸外,無得橫賦,人不益稅而上用以饒。遷戶部侍郎、兼御史丞,專判度支,領河南等道支度都勾當轉運租庸鹽鐵鑄錢、司農太府出納、山南東西江西淮南館驛等使。   乾元二年,以本官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初,琦以國用未足,幣重貨輕,乃請鑄乾元重寶錢,以一當十行用之。及作相,又請更鑄重輪乾元錢,一當五十,與乾元錢及開元通寶錢三品並行。既而谷價騰貴,餓殣死亡,枕藉道路,又盜鑄爭起,中外皆以琦變法之弊,封奏日聞。乾元二年十月,貶忠州長史,既在道,有告琦受人黃金二百兩者,遣御史劉期光追按之。琦對曰:二百兩金十三斤重,忝為宰相,不可自持。若其付受有憑,即請准法科罪。」期光以為此是琦伏罪也,遽奏之,請除名,配流夷州,馳驛發遣,仍差綱領送至彼。寶應初,起為朗州刺史,甚有能政,入遷太子賓客。屬吐蕃寇陷京師,代宗幸陝,關內副元帥郭子儀請琦為糧料使、兼御史大夫,充關內元帥副使。未幾,改京兆尹。車駕克復,專判度支,兼諸道鑄錢鹽鐵轉運常平等使。累封扶風郡公。又加京兆尹,改戶部侍郎,判度支。前後領財賦十餘年。魚朝恩伏誅,琦坐與款狎,出為處州刺史,歷饒、湖二州。入為太子賓客、東都留司。上以其材,將復任用,召還京師,信宿而卒,年七十,贈太子少保。   子峰,峰婦鄭氏女,皆以孝著,旌表其門。   班宏,衛州汲人也。祖思簡,春官員外郎。父景倩,秘書監。宏少舉進士,授右司御胄曹,後為薛景先鳳翔掌書記,又為高適劍南觀察判官,累拜大理司直,攝監察御史。時青城山有妖賊張安居以左道惑眾,事覺,多誣引大將,冀以緩死,宏驗理而速殺之,人心乃安。既而郭英乂代適,以厭人望,奏署秘書郎,兼雒令,以疾免。大歷三年,遷起居舍人,尋兼理匭使,四遷至給事中。時李寶臣卒於其位,子惟岳匿喪求位,上遣宏使成德問疾,且喻之。惟岳厚賂宏,皆不受,還報合旨,遷刑部侍郎,兼京官考使。時右僕射崔寧考兵部侍郎劉乃上下,宏駁曰:「夷荒靖難,專在節制,尺籍伍符,不校省司。夫上行宣美之名,則下開趨競之路;上行阿容,下必朋黨。」因削去之。乃知而謝曰:「乃雖不敏,敢掠一美以徼二罪乎?」尋除吏部侍郎,為汪蕃會盟使李揆之副。   貞元初,仍歲旱蝗,上以賦調為急,改戶部侍郎,為度支使韓滉之副。遷尚書,復副竇參。參初為大理司直,宏已為刑部侍郎,及參為相,領度支,上以宏久司國計,因令副之。且曰:「朕藉參宰相以臨遠,眾務悉委於卿,勿以辭也。」參以先貴,常私解悅之曰:「參後來,一朝居尚書之上,甚不自安,一年之後,當歸此使。」宏心喜,歲余,參絕不復言。宏性剛愎,為人間之,且怒食言,公事多異。揚子院,鹽鐵轉運委藏也,宏以御史中丞徐粲主之,既不理,且以賄聞,參欲代之,宏執不可。參又選諸院吏,未嘗訪宏,乃疏參所用者過惡以聞,事輒留中。無何,參以使勞加吏部尚書,而宏進封蕭國公,怨參以虛號寵之,間惡愈甚。每奉詔營建,宏必極壯麗,親程課役,又厚結權幸以傾參。   張滂先善於宏,宏薦為司農少卿,及參欲以滂分掌江淮鹽鐵,詢之於宏,宏以滂嫉惡,慮以法繩徐粲,因曰:「滂強戾難制,不可用。」滂知之。八年三月,參遂為上所疏,乃讓度支使,遂以宏專判,而參不欲使務悉歸於宏,問計京兆尹薛玨,玨曰:「二子交惡,而滂剛決,若分鹽鐵轉運於滂,必能制宏。」參乃薦滂為戶部侍郎、鹽鐵使、判轉運,尚隸於宏以悅之。江淮兩稅,悉宏主之,置巡院,然令宏、滂共擇其官。滂請鹽鐵舊簿書於宏,宏不與之。每署院官,宏、滂更相是非,莫有用者。滂乃奏曰:「班宏與臣相戾,巡院多闕官。臣掌財賦,國家大計,職不修,無所逃罪。今宏若此,何以輯事?」遂令分掌之。無幾,宏言於宰相趙憬、陸贄曰:「宏職轉運,年運江淮米五十萬斛,前年增七十萬斛,以實太倉,幸無過。今職移於人,不知何謂?」滂時在側,忿然曰:「尚書失言甚矣!若運務畢舉,朝廷固不奪之,蓋由喪公錢、縱奸吏故也。且凡為度支胥吏,不一歲,資累鉅萬,僮馬第宅,僭於王公,非盜官財何以致是?道呼喧喧,無不知之,聖上故令滂分掌。公向所言,無乃歸怨於上乎、」宏默然不對。是日,宏稱疾於第,滂往問之,宏不見,憬、贄乃以宏、滂之言上聞。由是遵大歷故事,如劉晏、韓滉所分。滂至揚州按徐粲,逮僕妾子侄,得贓鉅萬,乃徙嶺表。故參得罪,宏頗有力焉。勤恪官署,晨入夕歸,下吏勞而未嘗厭苦,清白勤干,稱之於時。貞元八年七月卒,年七十三,廢朝,加贈,謚曰敬。   王紹,本家於太原,今為京兆萬年人。舊名與憲宗同,永貞年改焉。少時,顏真卿器重之,因紹舊名,字之曰德素,奏授武康尉。蕭復為常州刺史,闢為從事;包佶領租庸鹽鐵,亦以紹為判官。時李希烈阻兵,江淮租輸,所在艱阻,特移運路自穎入汴。紹奉佶表詣闕,屬德宗西幸,紹乃督緣路輕貨,趣金、商路,倍程出洋州以赴行在。德宗親勞之,謂紹曰:「六軍未有春服,我猶衣裘。」紹俯伏流涕,奏曰:「包佶令臣間道進奉數約五十萬。」上曰:道路回遠,經費懸急,卿之所奏,豈可望耶?」後五日而所督繼至,上深賴焉。   貞元中,為倉部員外郎。時屬兵革旱蝗之後,令戶部收闕官俸,兼稅茶及諸色無名之錢,以為水旱之備。紹自拜倉部,便准詔主判,及遷戶部、兵部郎中,皆獨司其務。擢拜戶部侍郎,尋判度支。後二年,遷戶部尚書。德宗臨馭歲久,機務不由台司,自竇參、陸贄已後,宰臣備位而已。德宗以紹謹密,恩遇特異,凡主重務八年,政之大小,多所訪決。紹未賞洩漏,亦不矜衒。順宗即位,王叔文始奪其權,拜兵部尚書,尋除檢校吏部尚書、東都留守。元和初,遷檢校尚書右僕射、徐州刺史、武寧軍節度,復以濠、泗二州隸焉。時承張愔之後,兵驕難治,紹修輯軍政,人甚安之。六年,征拜兵部尚書,兼判戶部事。九年卒,年七十二,贈左僕射,謚曰敬。   李巽,字令叔,趙郡人。少苦心為學,以明經調補華州參軍,拔萃登科,授鄠縣尉。周歷台省,由左司郎中出為常州刺史。逾年,召為給事中,出為湖南觀察使,銳於為理。五年,改江西觀察使,加檢校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巽持下以法,吏不敢欺,而動必察之。順宗即位,入為兵部侍郎。司徒杜佑判度支鹽鐵轉運使,以巽干治,奏為副使。佑辭重位,巽遂專領度支鹽鐵使。榷筦之法,號為難重,唯大歷中僕射劉晏雅得其術,賦入豐羨。巽掌使一年,征課所入,類晏之多歲,明年過之,又一年加一百八十萬貫。舊制,每歲運江淮米五十萬斛抵河陰,久不盈其數,唯巽三年登焉。遷兵部尚書,明年改吏部尚書,使任如故。   巽精於吏職,蓋性使然也。雖在私家,亦置案牘簿書,勾檢如公署焉。人吏有過,絲毫無所貸,雖在千里外,其恐栗如在巽前。初,程異附王叔文貶竄,巽知其吏才明辯,奏而用之,憲宗不違其請。異勾檢簿籍,又精於巽,故課最加衍,亦異之助焉。巽為吏部尚書,臥疾,郎官相率省問,巽初不言其病,與之考校程課,商略功利,至其夕而卒。然性強很狡惡,忌刻頗甚,乘德宗之怒,謀殺竇參,物論冤之。初,參為宰相,不悅於巽,自左司郎中出為常州刺史,仍促其行。不數月,參貶郴州司馬。久之,巽自給事中為湖南觀察使,郴即屬郡也。宣武軍節度使劉士寧以擅襲父任,物議不可,朝廷不得已而授之。及參之貶,士寧嘗以絹數千匹賂參,巽在湖南具奏其事,言參與籓鎮交通,德宗怒,遂賜參死,議者冤之。巽廉察江西,徇喜怒之情,而無罪被戮者多矣。元和四年四月卒,時年七十一,贈尚書左僕射。   史臣曰:歷代操利柄為國計者,莫不損下益上,危人自安,變法以弄權,斂怨以構禍,皆有之矣。如劉晏通擁滯,任才能,富其國而不勞於民,儉於家而利於眾。或問曰:鄭子產吏不能欺,宓子賤吏不忍欺,西門豹吏不敢欺。三子者,古之賢人也,吏皆懷其欺而不能、不忍、不敢也。晏之吏,遠近自不欺者何也?答曰:蓋任其才而得其人也。晏歿,故吏二十餘年繼掌財賦,不其是哉!《史記貨殖》云:「平糶齊物,關市不乏,治國之道也。」晏治天下,無甚貴甚賤之物,泛言治國者,其可及乎!舉真卿才,忠也,減王縉罪,正也,忠正之道,復出於人,嗚呼!本秀於林,風必摧之,常袞見忌於前,楊炎致冤於後,可為長歎息矣!時譏有口者以利啖之,苟不塞讒口,何以持重權?即無以展其才,濟其國矣。是其術也,又何譏焉。第五琦促辦應卒,民不加賦,而國豐饒,亦庶幾矣。然鑄錢變法,物貴身危,其何陋哉!凡利國者,農商之外,不可為也。宏、滂爭權樹黨,皆非令人。紹之謹密幹事,巽之皦察精辨,亦足可稱。   贊曰:豐財忠良,晏道為長。琦、宏、滂、巽,鹹以利彰。   列傳第七十四   ○薛嵩 弟崿 嵩子平 嵩族子雄  令狐彰 子建 運 通  田神功 弟神玉   侯希逸 李正己 子納 納子師古 師道 宗人洧附   薛嵩,絳州萬泉人。祖仁貴,高宗朝名將,封平陽郡公。父楚玉,為范陽、平盧節度使。嵩少以門廕,落拓不事家產,有膂力,善騎射,不知書。自天下兵起,束身戎伍,委質逆徒。廣德元年,東都平,時皇太子為天下兵馬元帥,遣僕固懷恩東收河朔。嵩為賊守相州,聞賊朝義兵潰,王師至,嵩惶惑迎拜於懷恩馬前,懷恩釋之,令守舊職。時懷恩二心已萌。懷恩平河朔旋,乃奏嵩及田承嗣、張忠志、李懷仙分理河北道;詔遂以嵩為相州刺史,充相、衛、洺、邢等州節度觀察使,承嗣鎮魏州,忠志鎮恆州,懷仙鎮幽州,各據數州之地。時多事之後,姑欲安人,遂以重寄委嵩。嵩感恩奉職,數年間,管內粗理,累遷檢校右僕射。大歷八年正月卒。詔遣弟崿知留後,累加崿太子少師。大歷十年正月丁酉,昭義軍兵馬使裴志清盜所將兵逐崿,舉眾歸田承嗣以叛。崿奔於洺州,上表乞入朝,許之。至京,素服於銀台門待罪,詔釋之。   嵩子平,年十二,為磁州刺史。嵩卒,軍吏欲用河北故事,脅平知留後務,平偽許之,讓於叔父崿,一夕以喪歸。及免喪,累授右衛將軍,在南衙凡三十年。宰相杜黃裳深器之,薦為汝州刺史、兼御史中丞,理有能名。元和七年,淮西用兵,自左龍武大將軍授兼御史大夫、滑州刺史、鄭滑節度觀察等使,累有戰功。滑州城西距黃河二里,每歲常為水患。平詢訪得古河道,接衛州黎陽縣界。平率魏博節度使田弘正同上聞,開古河南北長十四里,決舊河以分水勢,滑人遂無水患。居鎮六年,入為左金吾大將軍。未幾,復為鄭滑節度觀察使。及平李師道,朝廷以東平十二州析為三道,以淄、青、齊、登、萊五州為平盧軍,以平為節度、觀察等使,仍押新羅、渤海兩蕃使。   長慶元年,幽鎮叛,杜叔良統橫海全軍討伐不勝,王庭湊圍牛元翼於深州。棣州為賊所窘,朝廷乃委平以偏師援棣州,平即遣將李叔佐以兵五百救之。居數月,刺史王稷饋給稍薄,兵士怨怒,叔佐不能戢,宵潰而歸。仍推突將馬狼兒為帥,行及青城鎮,劫鎮將李自勸,並其眾;次至博昌鎮,復劫其鎮兵,共得七千餘人,逕逼青州城。城中兵士不敵,平悉府庫並家財募二千精卒,逆擊之,仍先以騎兵掩其家屬輜重,賊眾惶惑反顧,因大敗。狼兒與其同惡十數輩脫身竄匿,餘黨降,稍後者斬於鞠場。明日,狼兒亦就擒戮,脅從者放歸田里。詔加右僕射,進封魏國公,由是遠近畏伏平之威略。   在鎮六週歲,兵甲完利,井賦均一。至是入覲,百姓遮道乞留,數日乃得出。時人以為近日節制,罕有其比。寶歷元年,歸朝,進加檢校左僕射、兼戶部尚書。逾月,復檢校司空,兼河中絳隰節度觀察等使。大和二年,復以晉州,慈州隸河中,益兵三千人,加平檢校司徒。在河中凡六年,召拜太子太保。明年,上疏乞老,以司徒致仕,居一年卒,冊贈太傅。嵩族子雄,初為嵩屬吏,知衛州事,嵩歿,特詔授衛州刺史。魏博節度田承嗣誘為亂,雄不從,承嗣遣刺客盜殺之。   令狐彰,京兆富平人也。遠祖自燉煌徙家焉,代有冠冕。父濞,天寶中任鄧州錄事參軍,以清白聞,本道採訪使宋鼎引為判官。初任范陽縣尉,通幽州人女,生彰,及秩滿,留彰於母氏,彰遂少長范陽。倜儻有膽氣,涉獵書傳,粗知文義,善弓矢,乃策名從軍,事安祿山。天福中,以軍功累遷至左衛員外郎將。   安祿山叛逆,以本官隨賊黨張通儒赴京師,通儒偽署為城內左街使。王師收復二京,隨通儒等遁走河朔,又陷逆賊史思明,偽署為博州刺史及滑州刺史,令統數千兵戍滑台。彰感激忠義,思立名節,乃潛謀歸順。會中官楊萬定監滑州軍,彰遂募勇士善於水者,俾乘夜涉河,達表奏於萬定,請以所管賊一將兵馬及州縣歸順,萬定以聞。自祿山構逆,為賊守者,未有舉州向化,肅宗得彰表,大悅,賜書慰勞。時彰移鎮杏園渡,遂為思明所疑,思明乃遣所親薛岌統精卒圍杏園攻之。彰乃明示三軍,曉以逆順,眾心感附,鹹悉力為用。與賊兵戰,大破之,潰圍而出,遂以麾下將士數百人隨萬定入朝。肅宗深獎之,禮甚優厚,賜甲第一區、名馬數匹,並帷帳什器頗盛,拜御史中丞,兼滑州刺史、滑毫魏博等六州節度,仍加銀青光祿大夫,鎮滑州,委平殘寇。及史朝義滅,遷御史大夫,封霍國公,尋加檢校工部尚書。未幾,檢校右僕射,余並如故。   彰在職,風化大行。滑州瘡痍未復,城邑為墟,彰以身勵下,一志農戰,內檢軍戎,外牧黎庶,法令嚴酷,人不敢犯。數年間,田疇大辟,庫藏充積,歲奉王稅及修貢獻,未嘗暫闕。時犬戎犯邊,徵兵防秋。彰遣屬吏部統營伍,自滑至京之西郊,向二千餘里,甲士三千人,率自賚糧,所過州縣,路次供擬,皆讓而不受,經閭裡不犯秋毫,識者稱之。然性識猜阻,人有忤意,不加省察,輒至斃踣,此其短也。臨終,手疏辭表,誡子以忠孝守節,又舉能自代。表曰:   臣自事陛下,得備籓守,受恩則重,效節未終,長辭聖朝,痛入心骨,臣誠哀懇,頓首頓首。臣受性剛拙,亦能包含。頃因魚朝恩將掠亳州,遂與臣結怨,當其縱暴,臣不敢入朝,專聽天誅,即欲奔謁。及魚朝恩死,即臣屬疾苦,又遭家艱,力微眼暗,行動須人,拜舞不能,數月有闕。欲請替辭退,即日望稍瘳,冀得康強,榮歸朝覲。自冬末舊疾益重,瘡腫又生,氣息奄奄,遂期殞歿。不遂一朝天闕,一拜龍顏,臣禮不終,忠誠莫展,臣之大罪,下慚先代,仰愧聖朝。臣竭誠事上,誓立大節,天地神明,實知臣心。心不遂行,言發自痛。當使倉糧錢絹羊馬牛畜一切已上,並先有部署;三軍兵士,州縣官吏等,各恭舊職,祗待聖恩。臣伏見吏部尚書劉晏及工部尚書李勉,知識忠貞,堪委大事,伏願陛下速令檢校,上副聖心。臣男建等,性不為非,行亦近道,今勒歸東都私第,使他年為臣報國,下慰幽魂。臨歿昏亂,伏表哀咽。   上覽表,嗟悼久之。特下詔褒美曰:   中衛社稷,外修疆事,合於一體,以靖庶邦,其在有終,謂之不朽。觀前代文武通賢,有匡時戡難,撻於大化,不忘時君,未嘗不嘉尚而流歎也。今有忠烈之臣彰,剛直形外,純和積中,本於孝敬,輔以才略,統制籓閫,服勞王家。往以母老,躬於就養,豈不戀闕,以茲曠年。及苴麻在艱,優諭權奪,踴絕傷足,淚盡喪明,入覲之期,良願莫遂。想其風彩,久軫顧懷,遽見淪沒,用深追悼。嗟乎!方疾之時,以情自疏,無所有隱,見之於詞。復節守常,條上軍簿,請擇良帥,命於中朝。乃令遺胤,爰歸東洛,教忠以報國,約禮以居喪。古人所謂生不交利,死不屬其子,夫豈遠哉!節概誠亮,高絕無鄰,喟然感傷,鑒寐增慟。有以見東州士大夫勤王尊主之志,用嘉其休,可以垂范,宣付史館,式昭名臣。   子建、運、通。   建,大歷四年十二月,彰遣入朝,特加兼御史中丞,歸滑州。及彰卒,滑三軍逼奪情禮,建守死不從,舉家歸京師。服闋,累轉至右龍虎軍使。德宗以涇原兵亂,出幸奉天,建方教射於軍中,遂以四百人隨駕為後殿。至奏天,以建為行在中軍鼓角使。幸梁州,轉行在右廂兵馬使、右羽林大將軍、兼御史大夫。興元元年六月,加檢校左散騎常侍、行在都知兵馬使、左神武大將軍。建妻李氏,恆帥寶臣女也,建惡,將棄之,乃誣與Дe教生邢士倫姦通。建召士倫榜殺之,因逐其妻。士倫母聞,不勝其痛,卒。李氏奏請按劾,詔令三司詰之。李氏及奴婢款證,被誣頗明白,建方自首伏。建會赦免坐。德宗詔曰:「子育黎元,未能禁暴,在予之責,用軫於懷。宜輟常膳五百千文,充葬士倫母子。其父既衰耄,至無所歸,良深矜念,委京兆尹厚加存恤。」貞元四年七月,以前官為右領軍大將軍。五年三月,以專殺不辜,德宗念舊勳,特容貸之;復陳訴,詞甚虛罔,遂貶旋州別駕同正,卒於貶所。貞元六年九月,贈右領軍大將軍。十年,贈揚州大都督。   運為東都留守將,逐賊出郊,其日有劫轉運絹於道者,杜亞以運豪家子,意其為之,乃令判官穆員及從事張弘靖同鞠其事。員與弘靖皆以運職在牙門,必不為盜,抗請不按。亞不聽,而怒斥逐員等,令親事將武金鞫之。金笞箠運從者十餘人,一人笞死,九人不勝考掠自誣,竟無贓狀。亞具以聞,請流運於嶺表。德宗令侍御史李元素、刑部員外崔從質、大理司直盧士瞻三司覆按運獄,既竟,明運跡非行盜,以曾捕掠人於家,配流歸州。武金肆虐作威,教人通款,配流建州。後歲余,齊抗捕得劫轉運絹賊郭鵠、硃瞿曇等七人及贓絹,詔令杜亞與留台同劾之,皆首伏。然終不原運,運死于歸州,眾冤之。   通,元和中,宰相李吉甫奏曰:「臣伏見代宗朝滑州節度使令狐彰臨終上表,悉以土地兵甲籍上朝廷,遣諸子隨表歸闕。代宗以彰遺表宣示百僚,當時在位者聞之,無不感歎。今有次子通在。臣每感彰同進河朔諸鎮,付子傳孫,無不燻灼數代;唯彰忠義感激,奉國忘家,遣子入朝,以土地歸於先帝。貞元中,長子建坐事死於施州,幼子運亦無罪流于歸州,欲使忠義之人,何所激勸?今通倖存,得遇明聖,伏乞陛下召之與語,如堪用,望垂獎錄。」憲宗念彰之忠,即授通贊善大夫,出為宿州刺史。時討淮、蔡,用為泗州刺史。歲中改壽州團練使、檢校御史中丞。每與賊戰,必虛張虜獲,得賊數人,即為露布上之。宰相武元衡笑而不奏;如有敗衄,即不敢上聞。後為賊所攻,境上城柵並陷,通走固州城,閉壁不出。憲宗遣李文通往宣慰,度其將至,遂令代通,貶為昭州司戶,移撫州司馬。十四年,征為右衛將軍,制下,給事中崔植封還制書,言通前刺壽州失律,不宜遽加獎任。憲宗令宰相宣喻門下,言通父有功於國,不宜逐棄其子,制命方行。歲余,出為淄州刺史。長慶初,入為左衛大將軍,卒。   田神功,冀州人也,。家本微賤。天寶末,為縣里胥,會河朔兵興,從事幽、薊。上元元年,為平盧節度都知兵馬使,兼鴻臚卿,於鄭州破賊四千餘眾,生擒逆賊大將四人,牛馬器械不可勝數。尋為鄧景山所引,至揚州,大掠百姓商人資產,郡內比屋發掘略遍,商胡波斯被殺者數千人。二年二月,生擒逆賊劉展,送於闕下。以擒展功,累遷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汴宋等八州節度使。大歷三年三月,朝京師,獻馬十匹、金銀器五十件、繒彩一萬匹。時郭子儀入朝,請宴宰臣等於私第,神功效其請,亦以許之。尋加檢校右僕射,赴尚書省視事,特詔宰臣已下百官送上,仍加知省事以寵之。神功忠樸干勇,當時所稱。八年冬,復覲闕廷,遘疾,信宿而終。上悼惜,為之徹樂,廢朝三日;贈司徒,賻絹一千匹、布五百端;特許百官弔喪,賜屏風茵褥於靈座,並賜千僧齋以追福,至德已來,將帥不兼三事者,哀榮無比。   弟神玉,自曹州刺史權汴州留後。大歷十年正月,加檢校兵部郎中、兼御史中丞,為汴州刺史,知汴州節度觀察留後事並河陽、澤潞等兵馬,直據淇門,會李承昭討魏博田承嗣。十一年卒,詔滑州李勉代之。   侯希逸,平盧人也。少習武藝。天寶末,安祿山反,署其腹心徐歸道為平盧節度。希逸時為平盧裨將,率兵與安東都護王玄志襲殺歸道,使以聞,詔以玄志為平盧節度使。乾元元年冬,玄志病卒,軍人共推立希逸為平盧軍使,朝廷因授節度使。既數為賊所迫,希逸率勵將士,累破賊徒向潤客、李懷仙等。既淹歲月,且無救援,又為奚虜所侵,希逸拔其軍二萬餘人,且行且戰,遂達於青州。會田神功、能元皓於兗州,青州遂陷於希逸,詔就加希逸為平盧、淄青節度使。自是迄今,淄青節度皆帶平盧之名也。   希逸初領淄青,甚著聲稱,理兵務農,遠近美之。寶應元年,與諸節度同討襲史朝義,平之,加檢校工部尚書,賜實封,圖形凌煙閣。以私艱去職。大歷十一年九月,起復檢校尚書右僕射、上柱國,封淮陽郡王。後漸縱恣,政事怠惰,尤崇奉釋教,且好畋游,興功創寺宇,軍州苦之。永泰元年,因與巫者夜宿於城外,軍士乃閉之不納。希逸奔歸朝廷,拜檢校右僕射,久之,加知省事,遷司空。詔出而卒,廢朝三日,贈太保。   李正己,高麗人也。本名懷玉,生於平盧。乾元元年,平盧節度使王玄志卒,會有敕遣使來存問,懷玉恐玄志子為節度,遂殺之,與軍人共推立侯希逸為軍帥。希逸母即懷玉姑也。後與希逸同至青州,累至折衝將軍,驍健有勇力。寶應中,眾軍討史朝義,至鄭州。回紇方強暴恣橫,諸節度皆下之,正己時為軍候,獨欲以氣吞之。因與其角逐,眾軍聚觀,約曰:「後者批之。」既逐而先,正己擒其領而批其背,回紇尿液俱下,眾軍呼笑,虜慚,由是不敢為暴。   節度使侯希逸即其外兄也,用為兵馬使。正己沉毅得眾心,希逸因事解其職,軍中皆言其非罪,不當廢。會軍人逐希逸,希逸奔走,遂立正己為帥,朝廷因授平盧淄青節度觀察使、海運押新羅渤海兩蕃使、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青州刺史,賜今名。尋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封饒陽郡王。大歷十一年十月,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三年,請入屬籍,從之。為政嚴酷,所在不敢偶語。初有淄、青、齊、海、登、萊、沂、蜜、德、棣等州之地,與田承嗣、令狐彰、薛嵩、李寶臣、梁崇義更相影響。大歷中,薛嵩死,及李靈曜之亂,諸道共攻其地,得者為己邑,正己復得曹、濮、徐、兗、鄆,共十有五州,內視同列,貨市渤海名馬,歲歲不絕。法令齊一,賦稅均輕,最稱強大。嘗攻田承嗣,威震鄰辭。歷檢校司空、左僕射、兼御史大夫,加平章事、太子太保、司徒。   後自青州徙居鄆州,使子納及腹心之將分理其地。建中後,畏懼朝廷,多不自安。聞將築汴州,乃移兵屯濟陰,晝夜教習為備。河南騷然,天下為憂,羽檄馳走,徵兵以益備。又於徐州增兵,以扼江淮,於是運輸為之改道。未幾,發疽卒,時年四十九。子納擅總兵政,秘之數月,乃發喪。納阻兵,興元元年四月,歸順,方贈正己太尉。   納少時,正己遣將兵備秋,代宗召見,嘉之,自奉禮郎超拜殿中丞、兼侍御史,賜紫金魚袋。歷檢校倉部郎中,兼總父兵,奏署淄州刺史。正己將兵擊田承嗣,奏署節度觀察留後。尋遷青州刺史,又奏署行軍司馬,兼曹州刺史、曹濮徐兗沂海留後,又加御史大夫。   建中初,正己、田悅、梁崇義、張惟岳皆反。二年,正己卒,納秘喪,統父眾,仍復為亂。比會悅於濮陽,遣大將衛俊將兵一千救悅,為河東節度使馬燧敗於洹水,殺傷殆盡。詔諸軍誅之,納從叔父洧以徐州,李士真以德州,及棣州李長卿,皆以州歸順。納以彭城險厄,又怒洧背宗,乃悉兵圍之。詔宣武軍節度劉洽與諸軍救之,大敗納兵於城下。後將兵於濮陽,洽攻破其城外。納自城上見洽,涕泣悔罪,遣判官房說以其弟經、男成務朝京師,請因洽從順。會中使宋鳳朝見之,謂納計蹙,欲誅破之以為己功,奏請無捨,上乃械說等系禁中。納遂歸鄆州,復與李希烈、硃滔、王武俊、田悅合謀皆反,偽稱齊王,建置百官。及興元之降罪己詔,納乃效順,詔加檢校工部尚書、平盧軍節度、淄青等州觀察使。無幾,檢校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時希烈圍陳州,納遣兵與諸軍奮擊,大破之,因解圍。加檢校司空,封五百戶。貞元初,升鄆州為大都督府,改授長史。年三十四,薨於位,廢朝三日,贈賻有差。   子師古,累奏至青州刺史。貞元八年,納死,軍中以師古代其位而上請,朝廷因而授之。起復右金吾大將軍同正、平盧及青淄齊節度營田觀察、海運陸運押新羅渤海兩蕃使。成德軍節度王武俊率師次於德、棣二州,將取蛤惘楔峇T汊城。棣州之鹽池與蛤惘毽野X鹽數十萬斛,棣州之隸淄青也,其刺史李長卿以城入硃滔,而蛤惘楓偺ワ瓴琚A因城而戍之,以專鹽利。其後武俊以敗硃滔功,以德、棣二州隸之,蛤惘殿S為納戍。納初於德州南跨河而城以守之,謂之三汊,交田緒以通魏博路,而侵掠德州,為武俊患。及納卒,師古繼之。武俊以其年弱初立,舊將多死,心頗易之,乃率眾兵以取蛤惘楚B三汊為名,其實欲窺納之境。師古令棣州降將趙鎬拒之。武俊令其子士清將兵先濟於滴河,會士清營中火起,軍驚,惡之,未進。德宗遣使諭旨,武俊即罷還。師古毀三汊口城,從詔旨。師古雖外奉朝命,而嘗畜侵軼之謀,招集亡命,必厚養之,其得罪於朝而逃詣師古者,因即用之。其有任使於外者,皆留其妻子,或謀歸款於朝,事洩,族其家,眾畏死而不敢異圖。   貞元十年五月,師古服闋,加檢校禮部尚書。十二年正月,檢校尚書右僕射。十一月,師古丁母憂,起復左金吾上將軍同正。十五年正月,師古、杜佑、李欒妾媵並為國夫人。十六年六月,與淮南節度使杜佑同制加中書門下平章事。及德宗遺詔下,告哀使未至,義成軍節度使李元素以與師古鄰道,錄遺詔報師古,以示無外。師古遂集將士,引元素使者謂曰:師古近得邸吏狀,具承聖躬萬福。李元素豈欲反,乃忽偽錄遺詔以寄。師古三代受國恩,位兼將相,見賊不可以不討。」遂杖元素使者,遽出後以討元素為名,冀因國喪以侵州縣。俄聞順宗即位,師古乃罷兵。,後累官至檢校司徒、兼侍中。卒贈太傅。   師道,師古異母弟。其母張忠志女。師道時知密州事,師古死,其奴不發喪,潛使迎師道於密而奉之。朝命久未至,師道謀於將吏,或欲加兵於四境,其判官高沐固止之。乃請進兩稅,守鹽法,申官員,遣判官崔承寵、孔目官林英相繼奏事。時杜黃裳作相,欲乘其未定也,以計分削之,憲宗以蜀川方擾,不能加兵於師道。元和元年七月,遂命建王審遙領節度,授師道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權知鄆州事,棄淄青節度留後。十月,加檢校工部尚書,兼鄆州大都督府長史,充平盧軍及淄青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管內支度營田觀察處置、陸運海運押新羅渤海兩蕃等使。自正己至師道,竊有鄆、曹等十二州,六十年矣。懼眾不附己,皆用嚴法制之。大將持兵鎮於外者,皆質其妻子;或謀歸款於朝,事洩,其家無少長皆殺之。以故能劫其眾,父子兄弟相傳焉。五年七月,檢校尚書右僕射。   十年,王師討蔡州,師道使賊燒河陰倉,斷建陵橋。初,師道置留邸於河南府,兵諜雜以往來,吏不敢辨。因吳元濟北犯汝、鄭,郊畿多警,防禦兵盡戍伊闕,師道潛以兵數十百人內其邸,謀焚宮闕而肆殺掠。既烹牛饗眾矣,明日將出,會有小將楊進、李再興者詣留守呂元膺告變,元膺追伊闕兵圍之,半日不敢進攻。防禦判官王茂元殺一人而後進,或有毀其墉而入者。賊眾突出殺人,圍兵奔駭,賊得結伍中衢,內其妻子於囊橐中,以甲冑殿而行,防禦兵不敢追。賊出長夏門,轉掠郊墅,東濟伊水,入嵩山。元膺誡境上兵重購以捕之。數月,有山棚鬻鹿於市,賊遇而奪之,山棚走而征其黨,或引官軍共圍之谷中,盡獲之。窮理得其魁首,乃中岳寺僧圓靜,年八十餘,嘗為史思明將,偉悍過人。初執之,使巨力者奮錘,不能折脛。圓靜罵曰:「鼠子,折人腳猶不能,敢稱健迉G!」乃自置其足教折之。臨刑,乃曰:「誤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死者凡數十人。留守禦將二人、都亭驛卒五人、甘水驛卒三人,皆潛受其職署,而為之耳目,自始謀及將敗,無知者。初,師道多買田於伊闕、陸渾之間,凡十所處,欲以捨山而衣食之。有訾嘉珍、門察者,潛部分之,以屬圓靜,以師道錢千萬偽理嵩山之佛光寺,期以嘉珍竊發時舉火於山中,集二縣山棚人作亂。及窮按之,嘉珍、門察,乃賊武元衡者,元膺具狀以聞。及誅吳元濟,師道恐懼,上表乞聽朝旨,請割三州並遣長子入侍宿衛,詔許之。   師道識暗,政事皆決於群婢。婢有號蒲大姊、袁七娘者,為謀主,乃言曰:「自先司徒以來,有此十二州,奈何一日無苦而割之耶!今境內兵士數十萬人,不獻三州,不過發兵相加,可以力戰,戰不勝,乃議割地,未晚也。」師道從之而止,表言軍情不葉,乃詔諸軍討伐。十年十二月,武寧軍節度使李願遣將王智興擊破師道之眾九千,斬首二千餘級,獲牛馬四千,遂至平陰。十一年十一月,加師道司空,仍遣給事中柳公綽往宣慰,且觀所為,欲寬容之。師道苟以遜順為辭,長惡不悛。十三年七月,滄州節度使鄭權破淄青賊於齊州福城縣,斬首五百餘級。十月,徐州節度使李愬、兵馬使李祐於兗州魚台縣破賊三千餘人。魏博節度使田弘正率本軍自陽劉渡河,距鄆州九十里下營,再接戰,破賊三萬餘眾,生擒三千人,收器械不可勝紀。陳許節度使李光顏於濮陽縣界破賊,收斗門城、杜莊柵。田弘正復於故東阿縣界破賊五萬。諸軍四合,累下城柵。   師道使劉悟將兵當魏博軍,既敗,數令促戰。師未進,乃使奴召悟計事。悟知其來殺己,乃稱病不出,召將吏謀曰:「魏博兵強,乘勝出戰,必敗吾師,不出則死。今天子所誅,司空一人而已。悟與公等皆被驅逐就死地,何如轉禍為福,殺其來使,以兵趣鄆州,立大功以求富貴。」眾皆曰:「善。」乃迎其使而斬之,遂賚師道追牒,以兵趣鄆州。及夜,至門,示以師道追牒,乃得入。兵士繼進,至球場,因圍其內城,以火攻之,擒師道而斬其首,送於魏博軍,元和十四年二月也。是月,弘正獻於京師,天子命左右軍如受馘儀,先獻於太廟效社,憲宗御興安門受之,百僚稱賀。   初,東軍諸道行營節度擒逆賊將夏侯澄等共四十七人,詔曰:「附麗凶黨,拒抗王師,國有常刑,悉合誅戮。朕以久居污俗,皆被脅從,況討伐已來,時日不幾,縱懷轉禍之計,未有效款之由,情似可矜,朕不忍殺。況三軍百姓,孰非吾人,詔令頒行,罪止師道。方欲拯於塗炭,是用活其性命,誠為屈法,庶使知恩。並宜特從釋放,仍令卻遞送至魏博及義成行營,各委節度收管驅使。如父母血屬猶在賊中,或羸老疾病情切歸還者,仍量事優當放去,務備相全貸,何所疑留。」及澄等至行營,賊覘知傳告,叛徒皆感朝恩,由是劉悟得行其謀焉。   師道妻魏氏及小男並配掖庭。堂弟師賢、師智配流春州,侄弘巽配流雷州。詔分其十二州為三節度,俾馬總、薛平、王遂分鎮焉。仍命宰臣崔群撰碑以紀其績。國家自天寶末安祿山首亂兩河,至寶應元年王師平史朝義,其將薛嵩、李懷仙、田承嗣、李寶臣等受偽命分領州郡,朝廷厭兵,因僕固懷恩請,就加官爵。及侯希逸為軍人逐出,正己又據齊、魯之地,既而遞相膠固,聯結姻好,職貢不入,法令不加,率以為常。仍皆署其子為副大使,父死子立,則以三軍之請聞,亦有為大將所殺而自立者。自安、史以後,迄至於貞元,朝廷多務優容,每聞擅襲,因而授之,以故六十餘年,兩河號為反側之俗。憲宗知人善任,削平亂跡,兩河復為王土焉。師道妻魏氏,元和十五年出家為尼。   洧,正己從父兄也。正己用為徐州刺史。正己死,子納犯宋州,洧以其州歸順,加御史大夫,封潮陽郡王,食實封二百戶,充招諭使。初,洧遣攝巡官崔程奉表至京師,令口奏並白宰相:「徐州恐不能獨當賊,若得徐、海、沂三州節度都團練使,即必立功。況海、沂兩州,亦並為賊納所據,非國家州縣。其刺史王涉、馬萬通等,洧並素與之約,若有詔命,冀必成功。」程乍自外到闕,以為宰相一也,乃先以其言白張鎰,鎰言於盧杞。杞怒程不先白己,故洧所請不行,杞妨公害私,皆此類也。及李納遣兵攻徐州,劉洽與諸將擊退之,賊勢未衰,始加洧徐、海、沂都團練觀察使,尋加密州。時海、密州皆為賊所據,不受洧命。旋加洧檢校戶部尚書。未幾,疽發背,稍平,乃大具糜餅,飯僧於市,洧乘平肩輿自臨其場,市人歡呼,洧驚,疽潰於背而卒,贈左僕射。   史臣曰:自安、史亂離,河朔割據,雖外尊朝旨,而內蓄奸謀。薛嵩祖父,國之名將,及身濡足賊廷,既沐國恩,尚存家法,守土奉職,終身一心,果有令人,克全餘慶。彰居喪循禮,有士子之風;馭眾權謀,著將軍之業。中外善政,終始令名,成功不居,告老致仕,方之者鮮矣。背逆歸國,治兵牧民,上表推誠,舉賢代己,時稱能善始善終者也。建志稟遺訓,克全令名,不能終保功業,惜哉!神功忠勇,竟著勳名;希逸荒狂,自失茅土。師道祖父弟兄,盜據青、鄆,得計則潛圖凶逆,失勢則偽奉朝旨,向背任情,數十年矣。或問曰:師古之前,三帥而不滅;師道繼立,數年而亡者,何哉?答曰:納與師古,自運奸謀,躬臨戎事;朝廷任盧杞,以私妨公,致懷光變忠為逆,李納父子,宜其苟延。洎憲宗當朝,裴度為相,君臣道合,中外情通;師道外任諸奴,內聽群婢,軍民攜貳,家族滅亡,不亦宜乎!假息數年,猶為多矣,何所疑焉?   贊曰:田神功勇能立勳,令狐彰死不失節。薛平振家世以顯揚,師道任臧獲則亡滅。   列傳第七十五   ○張鎰 馮河清附   劉從一 蕭復 柳渾   張鎰,蘇州人,朔方節度使齊丘之子也。以門廕授左衛兵曹參軍。郭子儀為關內副元帥,以嘗伏事齊丘,辟鎰為判官。授大理評事,遷殿中侍御史。乾元初,華原令盧樅以公事呵責邑人內侍齊令詵,令詵銜之,構誣。外發鎰按驗,樅當降官,及下有司,樅當杖死。鎰其公服白其母曰:「上疏理樅,樅必免死,鎰必坐貶。若以私則鎰負於當官,貶則以太夫人為憂,敢問所安?」母曰:爾無累於道,吾所安也。」遂執奏正罪,樅獲配流,鎰貶撫州司戶。量移晉陵令,未之官,洪吉觀察張鎬闢為判官,奏授殿中侍御史。遷屯田員外郎,轉祠部、右司二員外。母憂居喪有聞,免喪,除司勳員外。交遊不雜,與楊綰、崔祐甫相善。大歷五年,除濠州刺史,為政清淨,州事大理。乃招經術之士,講訓生徒,比去郡,升明經者四十餘人。撰《三禮圖》九卷、《五經微旨》十四卷、《孟子音義》三卷。李靈曜反於汴州,鎰訓練鄉兵,嚴守禦之備,詔書褒異,加侍御史、沿淮鎮守使。尋遷壽州刺史,使如故。德宗即位,除江南西道都團練觀察使、洪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征拜吏部侍郎,尋除河中晉絳都防禦觀察使。到官數日,改汴滑節度觀察使、汴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以疾辭,逗留於中路,徵入,養疾私第。未幾,拜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學士,修國史。   建中三年正月,太僕卿趙縱為奴當千發其陰事,縱下御史台,貶循州司馬,留當千於內侍省。鎰上疏論之曰:   伏見趙縱為奴所告下獄,人皆震懼,未測聖情。貞觀二年,太宗謂侍臣曰:比有奴告其主謀逆,此極弊法,特須禁斷。假令有謀反者,必不獨成,自有他人論之,豈藉其奴告也。自今已後,奴告主者皆不受,盡令斬決。」由是賤不得干貴,下不得陵上,教化之本既正,悖亂之漸不生。為國之經,百代難改,欲全其事體,實在防微。頃者長安令李濟得罪因奴,萬年令霍晏得罪因婢,愚賤之輩,悖慢成風,主反畏之,動遭誣告,充溢府縣,莫能斷決。建中元年五月二十八日,詔曰:准斗競律,諸奴婢告主,非謀叛已上者,同自首法,並准律處分。」自此奴婢復順,獄訴稍息。今趙縱非叛逆,奴實奸凶,奴在禁中,縱獨下獄,考之於法,或恐未正。將帥之功,莫大於子儀;人臣之位,莫大於尚父。歿身未幾,墳土僅乾,兩婿先已當辜,趙縱今又下獄。設令縱實抵法,所告非奴,才經數月,連罪三婿。錄勳念舊,猶或可容,況在章程,本宜宥免。陛下方誅群賊,大用武臣,雖見寵於當時,恐息望於他日。太宗之令典尚在,陛下之明詔始行,一朝偕違,不與眾守,於教化恐失,於刑法恐煩,所益悉無,所傷至廣。臣非私趙縱,非惡此奴,叨居股肱,職在匡弼,斯昌大體,敢不極言。伏乞聖慈,納臣愚懇。   上深納之,縱於是左貶而已,當千杖殺之。鎰乃令召子儀家僮數百人,以死奴示之。   盧杞忌鎰名重道直,無以陷之,以方用兵西邊,杞乃偽請行,上固以不可,因薦鎰以中書侍郎為鳳翔隴右節度使代硃泚,與吐蕃相尚結贊等盟於清水。將盟,鎰與結贊約各以二千人赴壇所,執兵者半之,列於壇外二百步;散從者半之,分立壇下。鎰與賓佐齊映、齊抗及盟官崔漢衡、樊澤、常魯、於□等七人,皆朝服;結贊與其本國將相論悉頰藏、論臧熱、論利阤、斯官者、論力徐等亦七人,俱升壇為盟。初,約漢以牛,蕃以馬為牲,鎰恥與之盟,將殺其禮,乃請結贊曰:「漢非牛不田,蕃非馬不行,今請以羊豕犬三物代之。」結讚許諾。時塞外無豕,結贊請以羝羊,鎰出犬、白羊,乃坎於壇北刑之,雜血一器而歃,盟文曰:   唐有天下,恢奄禹跡,舟車所至,莫不率俾。以累聖重光,卜年惟永,恢王者之丕業,被四海以聲教。與吐蕃贊普,代為婚姻,因結鄰好,安危同體,甥舅之國,將二百年。其間或因小忿,棄惠為仇,封疆騷然,靡有寧歲。皇帝踐阼,愍茲黎元,乃釋俘囚悉歸蕃落。二國展禮,同茲協和,行人往復,累布成命。是必詐謀不起,兵革不用矣。彼猶以兩國之要,求之永久,古有結盟,今請用之。國家務息邊人,外其故地,棄利蹈義,堅盟從約。今國家所守界:涇州西至彈箏峽西口,隴州西至清水縣,鳳州西至同谷縣,暨劍南西山、大渡河東,為漢界。蕃國守鎮在蘭、渭、原、會,西至臨洮,又東至成州,抵劍南西界磨些諸蠻、大渡水西南,為蕃界。其兵馬鎮守之處州縣見有居人,彼此兩邊見屬漢諸蠻,以今所分見住處依前所有不載者,蕃有兵馬處蕃守,漢有兵馬處漢守,不得侵越。其先未有兵馬處,不得雜置並築城堡耕種。今二國將相受辭而會,齋戒將事,告天地山川之神,惟神昭臨,無得衍墜。其盟文藏於郊廟,副在有司,二國之誠,其永保之。   結贊亦出盟文,不加於坎,但埋牲而已。盟畢,結贊請鎰就壇之西南隅佛幄中焚香為誓,誓畢,復升壇飲酒。獻酬之禮,各用其物,以將厚意而歸。   德宗將幸奉天,鎰竊知之,將迎鑾駕,具財貨服用獻行在。李楚琳者,嘗事硃泚,得其心。軍司馬齊映等密謀曰:「楚琳不去,必為亂。」乃遣楚琳屯於隴州。楚琳知其謀,乃托故不時發。鎰始以迎駕心憂惑,以楚琳承命去矣,殊不促其行。鎰修飾邊幅,不為軍士所悅。是夜,楚琳遂與其黨王汾、李卓、牛僧伽等作亂。鎰夜縋而走,判官齊映自水竇出,齊抗為傭保負荷而逃,皆獲免。鎰出鳳翔三十里,及二子皆為候騎所得,楚琳俱殺之;判官王沼、張元度、柳遇、李漵被殺。尋贈太子太傅,葬事官給。   馮河清者,京兆人也。初以武藝從軍,隸朔方節度郭子儀,以戰功授左衛大將軍同正;隸涇原節度馬璘,頻以偏師御吐蕃,甚有殺獲之功。歷試太子詹事、兼御史中丞,充兵馬使。建中四年,節度使姚令言奉詔率兵赴關東,以河清知兵馬留後,判官、殿中侍御史姚況知州事。及令言至京師,所統兵叛,上幸奉天,河清與況聞之,乃集三軍大哭,因共激勵將吏,誓敦誠節,眾頗義之。即時發甲仗、器械、車百餘輛,連夜送行在所。時駕初遷幸,六軍雖集,蒼黃之際,都無戎器,及涇州甲仗至,軍士大振,特詔褒其誠效,拜四鎮北庭行軍涇原節度使、兼御史大夫;姚況兼御史中丞、行軍司馬。俄加河清檢校工部尚書。賊泚及姚令言累遣間諜招誘,河清輒拘而戮焉。及駕幸梁州,其將田希鑒潛通泚,使結凶黨害河清。尋贈尚書左僕射,葬事官給。興元元年,贈太子少傅。   劉從一,中書侍郎林甫之玄孫也。祖令植,禮部侍郎。父孺之,京兆府少尹。從一少舉進士,大歷中宏詞,授秘書省校書郎,以調中第,補渭南尉,雅為常袞所推重。及袞為相,遷監察御史。居無何,丁母憂。服除,宰相盧杞薦之,超遷侍御史。居數月,以親避除刑部員外郎。建中末,普王之為元帥也,遷吏部郎中、兼御史中丞,為元帥判官。德宗居奉天,拜刑部侍郎、平章事,從幸梁州。明年六月,改中書侍郎、平章事。歲中,加集賢殿大學士、修史。上遇之甚厚,以容身遠罪而已,不能有所匡輔。無幾,以疾請告,至是,病甚辭位,章疏六上,乃許,除戶部尚書。尋卒,年四十四,輟朝三日,贈太子太傅。初,林甫生祥道,麟德初為右相,祥道即從一曾伯祖也。令植從父兄齊賢,弘道初為侍中。自祥道至從一,劉氏凡三相。   蕭復,字履初,太子太師嵩之孫,新昌公主之子。父衡,太僕卿、駙馬都尉。少秉清操,其群從兄弟,競飾輿馬,以侈靡相尚,復衣浣濯之衣,獨居一室,習學不倦,非詞人儒士不與之遊。伯華每歎異之。以主廕,初為宮門郎,累至太子僕。   廣德中,連歲不稔,谷價翔貴,家貧,將鬻昭應別業。時宰相王縉聞其林泉之美,心欲之,乃使弟竑誘焉,曰:「足下之才,固宜居右職,如以別業奉家兄,當以要地處矣。」復對曰:「僕以家貧而鬻舊業,將以拯濟孀幼耳,倘以易美職於身,令門內凍餒,非鄙夫之心也。」縉憾之,乃罷復官。沉廢數年,復處之自若。後累至尚書郎。大歷十四年,自常州刺史為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及為同州刺史,州人阻饑,有京畿觀察使儲廩在境內,復輒以賑貸,為有司所劾,削階。朋友唁之,復怡然曰:「苟利於人,敢憚薄罰。」尋為兵部侍郎。建中末,普王為襄漢元帥,以復為戶部尚書、統軍長史,以復父名衡,特詔避之,未行。扈駕奉天,拜吏部尚書、平章事。復嘗奏曰:「宦者自艱難已來,初為監軍,自爾恩幸過重。此輩只合委宮掖之寄,不可參兵機政事之權。」上不悅,又請別對,奏云:「陛下臨御之初,聖德光被,自用楊炎、盧杞秉政,惛瀆皇猷,以致今日。今雖危急,伏願陛下深革睿思,微臣敢當此任。若令臣依阿偷免,臣不敢曠職。」盧杞奏對於上前,阿諛順旨,復正色曰:「杞之詞不正。」德宗愕然,退謂左右曰:「蕭復頗輕朕。」遂令往江南宣撫。   先時,淮南節度陳少游首稱臣於李希烈,鳳翔將李楚琳殺節度使張鎰以應硃泚,鎰判官韋皋先知隴州留後,首殺豳叛卒數百人,不應楚琳。復江南使回,與宰相同對訖,復獨留,奏曰:「陛下自返宮闕,勳臣已蒙官爵,唯旌善懲惡,未有區分。陳少游將相之寄最崇,首敗臣節;韋皋名宦最卑,特建忠義。請令韋皋代少游,則天下明然知逆順之理。」上許之。復出,宰相李勉、盧翰、劉從一方同歸中書,中使馬欽緒至,揖從一,附耳語而退,諸相各歸閣。從一詣復曰:「適欽緒宣旨,令與公商量朝來所奏便進,勿令李勉、盧翰知。」復曰:「適來奏對,亦聞斯旨,然未諭聖心,已面陳述,上意尚爾,復未敢言其事。」復又曰:「唐、虞有僉曰之論,朝廷有事,尚合與公卿同議。今勉、翰不可在相位,即去之;既在相位,合同商量,何故獨避此之一節?且與公行之無爽,但恐浸以成俗,此政之大弊也。」竟不言於從一。從一奏之,上浸不悅。復累表辭疾,請罷知政事,從之,守太子左庶子。三年,坐郜國公主親累,檢校左庶子,於饒州安置。四年,終於饒州,時年五十七。   復門望高華,志礪名節,與流俗不甚通狎。及登台輔,臨事不苟,頗為同列所嫉,以故居位不久。性孝友,居家甚睦,為族子所累,晏然屏退,口未嘗言。   郜國公主者,肅宗之女也,出降駙馬蕭升,升於復為從兄弟,升早卒。貞元中,蜀州別駕蕭鼎、商州豐陽令韋恪、前彭州司馬李萬、太子詹事李升等出入主第,穢聲流聞。德宗怒,幽主於別第,李萬決殺,升貶嶺南,蕭鼎、韋恪決四十,長流嶺表。又言公主行厭禱,其子位為禱文,位弟佩、儒、偲及異父兄駙馬都尉裴液,並長流端州。公主女為皇太子妃,即順宗也。太子懼,亦請與妃離婚。六年,郜國薨,位兄弟及液詔還京師。液父徽,初尚郜國;徽卒,降蕭升。   柳渾,字夷曠,襄州人,其先自河東徙焉。六代祖惔,梁僕射。渾少孤,父慶休,官至渤海丞,而志學棲貧。天寶初,舉進士,補單父尉。至德中,為江西採訪使皇甫侁判官,累除衢州司馬。未至,召拜監察御史。台中執法之地,動限儀矩,渾性放,不甚檢束,僚長拘局,忿其疏縱。渾不樂,乞外任,執政惜其才,奏為左補闕。明年,除殿中侍御史,知江西租庸院事。   大歷初,魏少游鎮江西,奏署判官,累授檢校司封郎中。州理有開元寺僧與徒夜飲,醉而延火,歸罪於守門瘖奴,軍候亦受財,同上其狀,少游信焉。人知奴冤,莫肯言。渾與崔祐甫遽入白,少游驚問,醉僧首伏。既而謝曰:「微二君子,幾成老夫暗劣矣。」自此以公正聞。及路嗣恭領鎮,復以為都團練副使。十二年,拜袁州刺史。居二年,崔祐甫入相,薦為諫議大夫、浙江東西黜陟使,累遷尚書左丞。及駕在奉天,微服徒行,遁終南山谷,逾旬方達行在。扈從至梁州,改左散騎常侍。初,渾之歸行在,賊泚籍其名甚,願以致之,猶疑匿在閭裡,乃加宰相。及克復,渾尚名載,乃上言:「頃為狂賊點穢,臣實恥稱舊名,矧字或帶戈,時當偃武,請改名渾。」   貞元二年,拜兵部侍郎,封宜城縣伯。三年正月,加同平章事,仍判門下省。時上命玉工為帶,墜壞一銙,乃私市以補;及獻,上指曰:「此何不相類?」工人伏罪,上命決死。詔至中書,渾執曰:「陛下若便殺則已,若下有司,即須議讞。且方春行刑,容臣條奏定罪。」以誤傷乘輿器服,杖六十,余工釋放,詔從之。復奏:「故尚書左丞田季羔,公忠正直,先朝名臣。其祖、父皆以孝行旌表門閭,京城隋朝舊第,季羔一家而已。今被堂侄伯強進狀,請貨宅召市人馬,以討吐蕃。一開此門,恐滋不逞。討賊自有國計,豈資僥倖之徒?且毀棄義門,虧損風教,望少責罰,亦可懲勸。」上可其奏。   先時,韓滉自浙西入覲,朝廷委政待之,至於調兵食,籠鹽鐵,勾官吏贓罰,鋤豪強兼併,上悉仗焉。每奏事,或日旰,他相充位而已,公卿救過不能暇,無敢枝梧者。渾雖滉所引,心惡其專政,正色讓之曰:「先相公以狷察為相,不滿歲而罷;今相公搒吏於省中至死,且非刑人之地,奈何蹈前非而又甚焉?專立威福,豈尊主卑臣之禮!」滉感悟愧悔,為霽威焉。及白志貞除浙西觀察使,渾奏曰:「志貞一末吏憸人,縱稱廉謹,不當頓居重職。」適遇渾以疾稱告,即日詔下。疾間,因乞骸骨,優詔不許。其判門下,主吏白當過官,渾愀然曰:「列官分職,復更撓之,非禮法也。千里辭家,以干微祿,邑主辭辦,豈慮無能,矧旌善進賢,事不在此。」故其年注擬,無退量者。   及渾瑊與吐蕃會盟之日,上御便殿謂宰相曰:「和戎息師,國之大計,今日將士與卿同歡。」馬燧前賀曰:今之一盟,百年內更無蕃寇。」渾曰:「五帝無誥誓之盟,皆在季末。今盛明之代,豈又行於夷狄!人面獸心,難以信結,今日盟約,臣竊憂之。」李晟繼言曰:「臣生長邊城,知蕃戎心,今日之事,誠如渾言。」上變色曰:「柳渾書生,未達邊事;大臣智略,果亦有斯言乎!」皆頓首俯伏,遽令歸中書。其夜三更,邠寧節度韓游瑰飛驛叩苑門,奏盟會不成,將校覆沒,兵臨近鎮,上驚歎,即遞其表以示渾。詰旦,臨軒慰勉渾曰:「卿文儒之士,而萬里知軍戎之情。」自此驟加禮異。時張延賞與渾同列,延賞怙權矜己,而嫉渾守正,俾其所厚謂渾曰:「相公舊德,但節言於廟堂,則重位可久。」。渾曰:「為吾謝張相公,柳渾頭可斷,而舌不可禁也。」自是為其所擠,尋除常侍,罷知政事。貞元五年二月,以疾終,年七十五。有文集十卷。   渾母兄識,,篤意文章,有重名於開元、天寶間,與蕭穎士、元德秀、劉迅相亞。其練理創端往往詣極,當時作者,鹹伏其簡拔,而趣尚辨博。渾亦善為文,然趨時向功,非沉思之所及。渾警辯,好諧謔放達,與人交,豁然無隱。性節儉,不治產業,官至丞相,假宅而居。罷相數日,則命親族尋勝,宴醉方歸,陶陶然忘其黜免。時李勉、盧翰皆退罷居第,相謂曰:「吾輩方柳宜城,悉為拘俗之人也。」   史臣曰:張鎰、蕭復、柳渾,節行才能訏謨亮直,皆足相明主,平泰階,而盧杞忌之於前,延賞排之於後,管仲有言:「任君子,使小人間之,害霸也。」德宗黜賢相,位奸臣,致硃泚、懷光之亂,是失其人也,豈尤其時哉!河清歿於王事,乃顯忠貞;從一舉自奸人,固宜循默。   贊曰:得人則興,失人則亡。鎰、復、渾去,宗社其殃。   列傳第七十六   ○李揆 李涵 陳少游 盧恁@裴諝   李揆字端卿,隴西成紀人,而家於鄭州,代為冠族。秦府學士、給事中玄道玄孫,秘書監、贈吏部尚書成裕之子。少聰敏好學,善屬文。開元末,舉進士,補陳留尉,獻書闕下,詔中書試文章,擢拜右拾遺。改右補闕、起居郎,知宗子表疏。遷司勳員外郎、考功郎中,並知制誥。扈從劍南,拜中書舍人。   乾元初,兼禮部侍郎。揆嘗以主司取士,多不考實,徒峻其堤防,索其書策,殊未知藝不至者,文史之囿亦不能摛詞,深昧求賢之意也。其試進士文章,請於庭中設《五經》、諸史及《切韻》本於床,而引貢士謂之曰:「大國選士,但務得者,經籍在此,請恣尋檢。」由是數月之間,美聲上聞,未及畢事,遷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崇文館大學士、修國史。   揆美風儀,善奏對,每有敷陳,皆符獻替。肅宗賞歎之,嘗謂揆曰:「卿門地、人物、文章,皆當代所推。」故進人稱為三絕。其為舍人也,宗室請加張皇后「翊聖」之號,肅宗召揆問之,對曰;「臣觀往古后妃,終則有謚。生加尊號,未之前聞。景龍失政,韋氏專恣,加號翊聖,今若加皇后之號,與韋氏同。陛下明聖,動遵典禮,豈可蹤景龍故事哉!」肅宗驚曰:「凡才幾誤我家事。」遂止。時代宗自廣平王改封成王,張皇后有子數歲,陰有奪宗之議。揆因對見,肅宗從容曰:「成王嫡長有功,今當命嗣,卿意何如?」揆拜賀曰:「陛下言及於此,社稷之福,天下幸甚,臣不勝大慶。」肅宗喜曰:「朕計決矣。」自此頗承恩遇,遂蒙大用。   時京師多盜賊,有通衢殺人置溝中者,李輔國方恣橫,上請選羽林騎士五百人以備巡檢。揆上疏曰:「昔西漢以南北軍相攝,故周勃因南軍入北軍,遂安劉氏。皇朝置南北衙,文武區分,以相伺察。今以羽林代金吾警夜,忽有非常之變,將何以制之?」遂制罷羽林之請。   揆在相位,決事獻替,雖甚博辨,性銳於名利,深為物議所非。又其兄皆自有時名,滯於冗官,竟不引進。同列呂諲,地望雖懸,政事在揆之右,罷相,自賓客為荊南節度,聲問甚美。懼其重入,遂密令直省至諲管內勾求諲過失。諲密疏自陳,乃貶揆萊州長史同正員,其制旨曰:「扇湖南之八州,沮江陵之節制。」揆既黜官,數日,其兄皆改授為司門員外郎。後累年,揆量移歙州刺史。初,揆秉政,侍中苗晉卿累薦元載為重官。揆自恃門望,以載地寒,意甚輕易,不納,而謂晉卿曰:「龍章鳳姿之士不見用,獐頭鼠目之子乃求官。」載銜恨頗深。及載登相位,因揆當徙職,遂奏為試秘書監,江淮養疾。既無祿俸,家復貧乏,孀孤百口,丐食取給。萍寄諸州,凡十五六年,其牧守稍薄,則又移居,故其遷徙者,蓋十餘州焉。元載以罪誅,除揆睦州刺史,入拜國子祭酒、禮部尚書,為盧杞所惡。德宗在山南,令充入蕃會盟使,加左僕射。行至鳳州,以疾卒,興元元年四月也,年七十四。贈司空,喪事官給。   李涵,高平王道立曾孫。父少康,宋州刺史。涵簡素恭慎,有名宗室,累授贊善大夫、兼侍御史。朔方節度郭子儀奏為關內鹽池判官。肅宗北幸平涼,未有所適。涵與朔方留後杜鴻漸,草箋具朔方兵馬招集之勢,軍資倉儲庫物之數,鹹推涵宗枝之英,純厚忠信,乃令涵奉箋至平涼謁見。涵敷奏明辯,動合事機,肅宗大悅,除右司員外郎,累至司封郎中、宗正少卿。   寶應元年,初平河朔,代宗以涵忠謹洽聞,遷左庶子、兼御史中丞、河北宣慰使。會丁母憂,起復本官而行,每州縣郵驛,公事之外,未嘗啟口,疏飯飲水,席地而息。使還,請罷官終喪制,代宗以其毀瘠,許之。服闋,除給事中,遷尚書左丞。以幽州之亂,充河朔宣慰使。大歷六年正月,為蘇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浙江西道都團練觀察等使。十一年,來朝,拜御史大夫。京畿觀察使李棲筠歿,代之。德宗即位,以涵和易,無剸割之才,除太子少傅,充山陵副使。涵判官殿中侍御史呂渭上言:「涵父名少康,今官名犯諱,恐乖禮典。」宰相崔祐甫奏曰:「若朝廷事有乖舛,群臣悉能如此,實太平之道。」除渭司門員外郎。尋有人言:「涵昔為宗正少卿,此時無言,今為少傅,妄有奏議。」詔曰:「呂渭僭陳章奏,為其本使薄訴官名。朕以宋有司城之嫌,晉有詞曹之諱,歎其忠於所事,亦謂確以上聞。乃加殊恩,俾膺厚賞。近聞所陳「少」字,往歲已任少卿,昔是今非,罔我何甚!豈得謬當朝典,更廁周行,宜佐遐籓,用誡薄俗。可歙州司馬同正。」由是改涵為檢校工部尚書、兼光祿卿,仍充山陵副使。無幾,以右僕射致仕。興元元年九月卒,追贈太子太保。   陳少游,博州人也。祖儼,安西副都護。父慶,右武衛兵曹參軍,以少游累贈工部尚書。少游幼聰辯,初習《莊》、《列》、《老子》,為崇玄館學生,眾推引講經。時同列有私習經義者,期升坐日相問難。及會,少游攝齊升坐,音韻清辯,觀者屬目。所引文句,悉兼他義,諸生不能對,甚為大學士陳希烈所歎賞,又以同宗,遇之甚厚。既擢第,補渝州南平令,理甚有聲。至德中,河東節度王思禮奏為參謀,累授大理司直、監察殿中侍御史、節度判官。寶應元年,入為金部員外郎。尋授侍御史、迥紇糧料使,改檢校職方員外郎。充使檢校郎官,自少游始也。明年,僕固懷恩奏為河北副元帥判官、兵部郎中、兼侍御史。遷晉州刺史,改同州刺史,未視事,又歷晉、鄭二州刺史。少游為理,長於權變,時推干濟,然厚斂財貨,交結權幸,以是頻獲遷擢。無幾,澤潞節度使李抱玉表為副使、御史中丞、陳鄭二州留後。   永泰二年,抱玉又奏為隴右行軍司馬,拜檢校左庶子,依前兼中丞。其年,除桂州刺史、桂管觀察使。少游以嶺徼遐遠,欲規求近郡。時中官董秀掌樞密用事,少游乃宿於其裡,候其下直,際晚謁之,從容曰:「七郎家中人數幾何?每月所費復幾何?」秀曰:「久忝近職,家累甚重,又屬時物騰貴,一月過千餘貫。」少游曰:「據此之費,俸錢不足支數日,其餘常須數求外人,方可取濟。倘有輸誠供億者,但留心庇覆之,固易為力耳。少游雖不才,請以一身獨供七郎之費,每歲請獻錢五萬貫。今見有大半,請即受納,餘到官續送。免貴人勞慮,不亦可乎?」秀既逾於始望,欣愜頗甚,因與之厚相結。少游言訖,泣曰:「南方炎瘴,深愴違辭,但恐不生還再睹顏色矣。」秀遽曰:「中丞美才,不當遠官,請從容旬日,冀竭蹇分。」時少游又已納賄於元載子仲武矣。秀、載內外引薦,數日,拜宣州刺史、宣歙池都團練觀察使。   大歷五年,改越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浙東觀察使。八年遷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觀察使。仍加銀青光祿大夫,封穎川縣開國子。所在悉心綏輯,而多以任數為政,好行小惠,胥吏得職,人亦獲安。及朝廷多事。奏請本道兩稅錢千增二百。因詔諸道悉如淮南,鹽每一斗更加一百文。少游十餘年間,三總大籓,皆天下殷厚處也。以故徵求貿易,且無虛日,斂積財寶,累巨億萬,多賂遺權貴,視文雅清流之士,蔑如也。初結元載,每年饋金帛約十萬貫,又多納賂於用事中官駱奉先、劉清潭、吳承倩等,由是美聲達於中禁。後見元載在相位年深,以過犯漸見疑忌,少游亦稍疏之。無何,載子伯和貶官揚州,少游外與之交結,而陰使人伺其過失,密以上聞。代宗以為忠,待之益厚。   上即位,累加檢校禮部、兵部尚書。建中三年,李納反叛,少游以師收徐、海等州,尋棄之,退軍盱眙。又加檢校左僕射,賜實封三百戶。其年,就加同平章事。關播嘗為少游賓僚,盧杞早年與之同在僕固懷恩使府,故驟加其官秩。   四年十月,駕幸奉天,度支汴東兩稅使包佶在揚州,尚未知也。佶判官崔沅遽報少游,佶時所總賦稅錢帛約八百萬貫在焉,少游意以為賊據京師,未即收復,遂脅取其財物。先使判官崔就佶強索其納給文歷,並請供二百萬貫錢物以助軍費,佶答曰:「所用財帛,須承敕命。」未與之。勃然曰:「中丞若得,為劉長卿;不爾,為崔眾矣。」長卿嘗任租庸使,為吳仲孺所困,崔眾供軍吝財,為光弼所殺,故言及之,佶大懼,不敢固護,財帛將轉輸入京師者,悉為少游奪之。佶自謁,少游止焉,長揖而遣,既懼禍,奔往白沙。少游又遣判官房孺復召之,佶愈懼,托以巡檢,因急棹過江,妻子伏案牘中。至上元,復為韓滉所拘留。佶先有兵三千,守禦財貨,令高越、元甫將焉,少游盡奪之。隨佶渡江者,又為韓滉所留,佶但領胥吏往江、鄂等州。佶於彈丸中置表,以少游脅取財帛事。會少游使繼至,上問曰:「少游取包佶財帛,有之乎?」對曰:「臣發揚州後,非所知也。」上曰:「少游國之守臣,或防他盜,供費軍旅,收亦何傷。」時方隅阻絕,國命未振,遠近聞之大驚,鹹以聖情達於變通,明見萬里。少游後聞之,乃安。   及李希烈陷汴州,聲言欲襲江淮。少游懼,乃使參謀溫述由壽州送款於希烈曰:「濠、壽、舒、廬,尋令罷壘,韜戈卷甲,佇候指揮。」少游又遣巡官趙詵於鄆州結李納。其年,希烈僭號,遣其將楊豐繼偽赦書赴揚州,至壽州,為刺史張建封候騎所得,建封對中使二人及少游判官許子瑞廷責豐而斬之。希烈聞之大怒,即署其大將杜少誠為偽僕射、淮南節度,令先平壽州,後取廣陵。建封於霍丘堅柵,嚴加守禁,少誠竟不能進。後包佶入朝,具奏少游奪財賦事狀,少游大懼,乃上表,以所取包佶財貨,皆是供軍急用,今請據數卻納。既而州府殘破,無以上填,乃與腹心孔目官等設法重稅管內百姓以供之。無何,劉洽收汴州,得希烈偽起居注「某月日陳少游上表歸順。」少游聞之,慚惶發疾,數日而卒,年六十一,贈太尉,賻布帛,葬祭如常儀。   盧鸑,幽州范陽人也,貞觀中工部侍郎義恭玄孫也。父子騫,穎王府諮議參軍,以鸑贈秘書少監。鸑少以門廕入仕,在職以干局稱。累授閬州錄事參軍、監察殿中御史、侍御史、金州刺史。宰相楊炎遇之頗厚,召入左司郎中、京兆少尹,遷大尹。鸑無術學,善事權要,為政苛躁。盧杞甚惡之,諷有司彈奏,坐貶撫州司馬同正,改饒州刺史,遷福州刺史、福建觀察使。貞元二年七月,以疾終。   裴諝,字士明,河南洛陽人。父寬,禮部尚書,有重名於開元、天寶間。諝少舉明經,補河南府參軍,通達簡率,不好苛細。積官至京兆倉曹,丁父喪,居東都。是時,安祿山盜陷二京,東都收復,遷太子司議郎。無幾,虢王巨奏署侍御史、襄鄧營田判官,丁母憂。東都復為史思明所陷,諝藏匿山谷。思明嘗為諝父將校,懷舊恩,又素慕諝名,欲必得之,因令捕騎數十跡逐得諝。思明見之,甚喜,呼為郎君,不名,偽授御史中丞,主擊斷。時思明殘殺宗室,諝陰緩之,全活者數百人。又嘗疏賊短長以聞,事洩,思明大怒詬罵,僅而免死。賊平,除太子中允,遷考功郎中,數召見言事。   代宗居陝,諝步懷考功及南曹二印赴行在,上見而謂之曰:「疾風知勁草,果信矣。」將以為御史中丞,為無載所排,為河東道租庸鹽鐵等使。時關輔大旱,諝入計,代宗召見便殿,問諝:「榷酤之利,一歲出入幾何?」諝久之不對。上復問之,對曰:「臣有所思。」上曰:「何思?」對曰:「臣自河東來,其間所歷三百里,見農人愁歎,谷菽未種。誠謂陛下軫念,先問人之疾苦,而乃責臣以利。孟子曰:理國者,仁義而已,何以利為?由是未敢即對也。」上前坐曰:「微公言,吾不聞此。」拜左司郎中。上時訪以事,執政者忌之,出為虔州刺史,歷饒、廬、亳三州刺史。入為右金吾將軍。   建中初,上以刑名理天下,百吏震悚。時十月禁屠殺,以甫近山陵,禁益嚴。尚父、汾陽王郭子儀隸人殺羊以入,門者覺之,諝列奏狀,上以為不畏強禦,累遣宣諭。或謂諝曰:「郭公有社稷功,豈不為蓋之?」諝笑曰:「非爾所解。且郭公威權太盛,上新即位,必謂黨附者眾。今發其細過,以明不弄權耳。吾上以盡事君之道,下以安大臣,不亦可乎?」時於朝堂別置三司以決庶獄,辯爭者輒擊登聞鼓,諝上疏曰:「夫諫豉謗木之設,所以達幽枉,延直言。今輕猾之人,援桴鳴鼓,始動天聽,竟因纖微。若然者,安用吏理乎!」上然之,悉歸有司。諝以法吏舞文,多挾宿怨,因獻《獄官箴》以諷。無何,坐所善僧抵法,貶閬州司馬。征為右庶子,改千牛上將軍。會吐蕃入寇,尋拜吏部侍郎、兼御史大夫,為吐蕃使,不行。無幾,轉太子賓客、兵部侍郎、河南尹、東都副留守。   諝自河南凡五代為官,入視事,未嘗當正處,不鞫認於贓罪,以寬厚和易為理。貞元九年十一月,以疾終,年七十五,贈禮部尚書。   史臣曰:李揆發言沃心,幸遇明主;蔽賢固位,終非令人。少游逐勢利隨時,盧惎事權要巧宦,察言觀行,皆無可稱。涵節行著聞,諝和易為理,庶幾近仁也。   贊曰李、陳、盧鸑,言行非真。涵、諝和易,庶乎近仁。   列傳第七十七   ○姚令言 張光晟 源休 喬琳 張涉 蔣鎮 洪經綸 彭偃   姚令言,河中人也。少應募,起於卒伍,隸涇原節度馬璘。以戰功累授金吾大將軍同正,為衙前兵馬使,改試太常卿、兼御史中丞。建中元年,孟皋為涇原節度留後,自以文吏進身,不樂軍旅,頻表薦令言謹肅,堪任將帥。皋尋歸朝廷,遂拜令言為四鎮北庭行營涇原節度使、涇州刺史、兼御史大夫。   建中四年,李希烈叛,寇陷汝州,詔哥舒曜率師攻之,營於襄城。希烈兵數萬圍襄城,勢甚危急。十月,詔令言率本鎮兵五萬赴援。涇師離鎮,多攜子弟而來,望至京師以獲厚賞,及師上路,一無所賜。時詔京兆尹王翃犒軍士,唯糲食菜啖而已,軍士覆而不顧,皆憤怒,揚言曰:「吾輩棄父母妻子,將死於難,而食不得飽,安能以草命捍白刃耶!國家瓊林、大盈,寶貨堆積,不取此以自活,何往耶?」行次滻水,乃返戈,大呼鼓噪而還。令言曰:「比約東都有厚賞,兒郎勿草草,此非求活之良圖也。」眾不聽,以戈環令言請退,令言急奏之。上恐,令內庫出繒彩二十車馳賜之,軍聲浩浩,令言不能戢。街市居人狼狽走竄,亂兵呼曰:「勿走,不稅汝間架矣!」德宗令普王與學士姜公輔往撫勞之,才出內門,賊已斬關,陣於丹鳳樓下。是日,德宗倉卒出幸,賊縱入府庫輦運,極力而止。   時太尉硃泚罷鎮居晉昌裡第,是夜,叛卒謀曰:「硃太尉久囚於宅,若迎為主,大事濟矣。」泚嘗節制涇州,眾知其失權,廢居怏怏,又幸泚寬和,乃請令言率騎迎泚於晉昌裡。泚初遲疑,以食飼之,徐觀眾意,既而諸校齊至,乃自第張炬火入居含元殿。既僭號,乃以令言為侍中,與源休同知賊政事。既以身先逆亂,頗盡心於賊,害宗室,圍奉天,皆令言為首帥也。群凶宴樂,既醉,令言與源休論功,令言自此蕭何,源休曰:「帷幄之謀,成秦之業,無出予之右者。吾比蕭何無讓,子當曹參可矣。」時朝士在賊廷者,聞之皆笑,謂源休為火迫酇侯。硃泚敗,令言與張廷芝尚有眾萬人,從泚將入吐蕃。至涇州,欲投田希鑒,希鑒偽致禮誘之,與泚俱斬首來獻。   張光晟,京兆盩厔人,起於行間。天寶末,哥舒翰兵敗潼關,大將王思禮所乘馬中流矢而斃,光晟時在騎卒之中,因下,以馬授思禮。思禮問其姓名,不告而退,思禮陰記其形貌,常使人密求之。無何,思禮為河東節度使,其偏將辛雲京為代州刺史,屢為將校譖毀,思禮怒焉。雲京惶懼,不知所出。光晟時隸雲京麾下,因間進曰:「光晟素有德於王司空,比不言諸,恥以舊恩受賞。今使君憂迫,光晟請奉命一見司空,則使君之難可解。」雲京然其計,即令之太原。乃謁思禮,未及言舊,思禮識之,遽曰:「爾豈非吾故人乎?何相見之晚也!」光晟遂陳潼關之事,思禮大喜,因執其手感泣曰:「吾有今日,子之力也。求子頗久,竟此相遇,何慰如之?」命同榻而坐,結為兄弟。光晟遂述雲京之屈,思禮曰:「雲京比涉謗言,過亦不細,今為故人,特捨之矣。」即日擢光晟為兵馬使,賚田宅、縑帛甚厚,累奏特進,試太常少卿,委以心腹。及雲京為河東節度使,又奏光晟為代州刺史。   大歷末,遷單于都護、兼御史中丞、振武軍使。代宗密謂之曰:「北蕃縱橫日久,當思所御之計。」光晟既受命,至鎮,威令甚行。建中元年,回紇突董梅錄領眾並雜種胡等自京師還國,輿載金帛,相屬於道。光晟訝其裝橐頗多,潛令驛吏以長錐刺之,則皆輦歸所誘致京師婦人也。遂給突董及所領徒悉令赴宴,酒酣,光晟伏甲盡拘而殺之,死者千餘人,唯留二胡歸國覆命。遂部其婦人,給糧還京,收其金帛,賞賚軍士。後回紇遣使來訴,上不欲甚阻蕃情,征拜右金吾將軍。回紇猶怨懟不已,又降為睦王傅,尋改太僕卿,負才怏怏不得志。   賊泚僭逆,署光晟偽節度使兼宰相。及泚眾頻敗,遂擇精兵五千配光晟,營於九曲,去東渭橋凡十餘里。光晟潛使於李晟,有歸順之意。晟進兵入苑,光晟勸賊泚宜速西奔,光晟以數千人送泚出城,因率眾回降於晟。晟以其誠款,又愛其材,欲奏用之,俾令歸私第,表請特減其罪。每大宴會,皆令就坐,華州節度使駱元光詬之曰:「吾不能與反虜同席!」拂衣還營。晟不得已,拘之私第,後有詔言其狀跡不可原,乃斬之。   源休,相州臨漳人,京兆尹光輿之子也。休以干局,累授監察御史、殿中侍御史、青苗使判官,遷虞部員外郎,。出潭州刺史,入為主客郎中,遷給事中、御史中丞、左庶子。其妻即吏部侍郎王翊女也。因小忿而離,妻族上訴,下御史台驗理,休遲留不答款狀,除名,配流溱州。久之,移岳州。   建中初,楊炎執政,以京兆尹嚴郢威名稍著,心欲傾之。郢,即王翊甥婿也。休與王氏離絕之時,炎風聞休、郢有隙,遂擢休自流人為京兆少尹,俾令伺郢過失。休既職久,與郢親善,炎怒之,奏令以本官兼御史中丞,奉使回紇。休至振武,軍使張光晟已殺回紇突董等,上初欲遂絕其使,令休還,待命於太原。久之方遣,仍令休歸其突董、翳密施大小梅錄等四屍。突董者,即武義可汗之叔父也。屍既至,可汗令宰臣已下具彩服車馬來迎。其宰相頡于思迦坐大帳,立休等於帳外雪中,詰殺突董等故。休曰:「突董等自與張光晟忿斗而死,非天子命也。」又問:「使者背唐國,負罪當死,不能自戮耶?不然,何假手於我殺之也?」凡將殺者數矣,言頗悖慢,乃引去,供餼甚薄,留之五十餘日,乃得還。可汗使謂休曰:「我國人皆欲殺汝,唯我不然。汝國已殺突董等,吾又殺汝,猶以血洗血,汙益甚爾。吾今以水洗血,不亦善乎!所欠吾馬直絹一百八十萬疋,當速歸之。」遣散支將軍康赤心等隨休來朝,休竟不得見其可汗。尋遣赤心等歸,與之帛十萬疋、金銀十萬兩,償其馬直。休履危而還,宰相盧杞又恐覆命之日以口辯結恩,將至太原,遽奏為光祿卿。休以其還使賞薄,居常怨望。   會涇原兵叛,立硃泚為主。初但稱太尉,朝官謁泚者,悉勸奏迎鑾駕,既不合泚意而退。及休至,遂屏人移時,言多悖逆,盛陳成敗,稱述符命,勸令僭號。泚悅其言,以休為宰相,判度支。休遂為謀主,至於兵食軍資,遷除補擬,內外咨謀,一稟休畫。故時人云:「源休之逆,甚於硃泚。」朝廷大臣之奔竄不獲者,多為休所誘致,以至戮辱,職休而為,蓋非一焉。又勸泚鋤翦宗室,以絕人望,命萬年縣賊曹尉楊偡專其斷決,諸王子孫遇害不可勝數。泚敗走,休隨至寧州。泚死,休走鳳翔,為其部曲所殺,傳首來獻。休三子並斬於東市,籍沒其家。   喬琳,太原人。少孤貧志學,以文詞稱。天寶初,舉進士,補成武尉,累授興平尉。朔方節度郭子儀闢為掌書記,尋拜監察御史。琳倜儻疏誕,好談諧,侮謔僚列,頗無禮檢。同院御史畢耀初與琳嘲誚往復,因成釁隙,遂以公事互相告訴,坐貶巴州員外司戶。遂起為南郭令,改殿中侍御史,充山南節度張獻誠行軍司馬。使罷,為劍南東川節度鮮於叔明判官。改檢校駕部郎中、果綿遂三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入為大理少卿、國子祭酒。出為懷州刺史。琳素與張涉友善,上在春宮,涉嘗為侍讀。及嗣位,多以政事詢訪於涉,盛稱琳識度材略,堪備大用,因拜御史大夫、平章事。琳本粗材,又年高有耳疾,上每顧問,對答失次,論奏不合時。幸居相位凡八十餘日,除工部尚書,罷知政事,尋加迎皇太后副使。   硃泚之亂,扈從至奉天,轉吏部尚書,遷太子少師。再幸梁、洋,從至盩厔,托以馬乏遲留,上以琳舊老,心敬重之,慰諭頗至,以御馬一匹給焉。又懇辭以老疾不堪山阻登頓,上悵然,賜之所執策曰:「勉為良圖,與卿決矣。」後數日,乃削髮為僧,止仙遊寺。賊泚聞之,遂令數十騎追至京城,俾為偽吏部尚書。令源休被公服,饋肉食,琳雖辭讓,而僧言求施。琳掌賊中吏部,選人前請曰:「所注某官不穩便。」琳謂之曰:「足下謂此選竟穩便乎?」及官軍收京師,當處極刑,時琳已七十餘,李晟憫其衰老,表請減死。上以其累經重任,頓虧臣節,自受逆命,頗聞譏諧悖慢之言,背義負恩,固不可捨,命斬之。臨刑歎曰:「喬琳以七月七日生,亦以此日死,豈非命歟!」   張涉者,蒲州人,家世儒者。涉依國學為諸生講說,稍遷國子博士,亦能為文,嘗請有司日試萬言,時呼張萬言。德宗在春宮,受經於涉。及即位之夕,召涉入宮,訪以庶政,大小之事皆咨之。翌日,詔居翰林,恩禮甚厚,親重莫比。自博士遷散騎常侍。上方屬意宰輔,唯賢是擇,故求人於不次之地。涉舉懷州刺史喬琳為相,上授之不疑,天下聞之者皆愕然。數月,琳以不稱職罷,上由是疏涉。俄受前湖南都團練使辛京杲贓事發,詔曰:「尊師之道,禮有所加;議故之法,恩有所掩。張涉賄賂交通,頗駭時聽,常所親重,良深歎惜。宜放歸田里。」   蔣鎮,常州義興人,尚書左丞洌之子也。與兄練並以文學進。天寶末舉賢良,累授左拾遺、司封員外郎,轉諫議大夫。時戶部侍郎、判度支韓滉上言:「河中鹽池生瑞鹽,實土德之上瑞。」上以秋霖稍多,水潦為患,不宜生瑞,命鎮馳驛檢行之。鎮奏與滉同,仍上表賀,請宣付史館,並請置神祠,錫其嘉號寶應靈慶池。地霖潦彌月,壞居人廬舍非一,鹽池為潦水所入,其味多苦。韓滉慮鹽戶減稅,詐奏雨不壞池,池生瑞鹽,鎮庇之飾詐,識者丑之。轉給事中、工部侍郎,以簡儉稱於時。   其妹婿源溥,即休之弟也,以姻媾之故,與休交好。涇師之叛,鎮潛竄,夜至鄠縣西,馬躓墮溝澗中,傷足不能進。時史練已與源休相率受賊偽官。鎮僕人有逃歸投練,雲鎮病足在鄠。練與源休聞之大喜,遂言於賊泚此。泚素慕鎮清名,即令騎二百求之鄠縣西。明日,擁鎮而至,署為偽宰相。既知不免,每憂沮,常懷刃將自裁,多為兄練所救而罷。數日後,復謀竄匿,竟以性懦畏怯,計終不果。然源休與泚頻議,欲逼脅潛藏衣冠,大加殺戮,鎮輒力爭救,獲全者甚眾。至是,與兄練等並授偽職,斬於東市西北街。   初鎮父洌,叔渙,當祿山、思明之亂,並授偽職,然以家風修整,為士大夫所稱。鎮兄弟亦以教義禮法為己任,而貪祿愛死,節隳身戮,為天下笑。   洪經綸,建中初為黜陟使。至東都,訪聞魏州田悅食糧兵凡七萬人,經綸素昧時機,先以符停其兵四萬人,令歸農畝。田悅偽順命,即依符罷之;而大集所罷兵士,激怒之曰:「爾等在軍旅,各有父母妻子,既為黜陟使所罷,如何得衣食?」遂大哭。悅乃盡出家財衣服厚給之,各令還其部伍,自此人堅叛心,由是罷職。及硃泚反,偽授太常少卿。   彭偃,少負俊才,銳於進取,為當塗者所抑,形於言色。大歷末,為都官員外郎。時劍南東川觀察使李叔明上言,以「佛、道二教,無益於時,請粗加澄汰。其東川寺觀,請定為二等:上寺留僧二十一人;上觀留道士十四人,降殺以七,皆精選有道行者,余悉令返初。蘭若、道場無名者皆廢。」德宗曰:「叔明此奏,可為天下通制,不唯劍南一道。」下尚書集議。偃獻議曰:   王者之政,變人心為上,因人心次之,不變不因,循常守固者為下。故非有獨見之明,不能行非常之事。今陛下以惟新之政,為萬代法,若不革舊風,令歸正道者,非也。當今道士,有名無實,時俗鮮重,亂政猶輕。唯有僧尼,頗為穢雜。自西方之教,被於中國,去聖日遠,空門不行五濁,比丘但行粗法。爰自後漢,至於陳、隋,僧之廢滅,其亦數乎!或至坑殺,殆無遺余。前代帝王,豈惡僧道之善如此之深耶?蓋其亂人亦已甚矣。且佛之立教,清淨無為,若以色見,即是邪法,開示悟入,唯有一門,所以三乘之人,比之外道。況今出家者皆是無識下劣之流,縱其戒行高潔,在於王者,已無用矣,況是苟避征徭,於殺盜淫,無所不犯者乎!今叔明之心甚善,然臣恐其奸吏詆欺,而去者未必非,留者不必是,無益於國,不能息奸。既不變人心,亦不因人心,強制力持,難致遠耳。   臣聞天生烝人,必將有職,遊行浮食,王制所禁。故有才者受爵祿,不肖者出租征,此古之常道也。今天下僧道,不耕而食,不織而衣,廣作危言險語,以惑愚者。一僧衣食,歲計約三萬有餘,五丁所出,不能致此。舉一僧以計天下,其費可知。陛下日旰憂勤,將去人害,此而不救,奚其為政?臣伏請僧道未滿五十者,每年輸絹四疋;尼及女道士未滿五十者,每年輸絹二疋;其雜色役與百姓同。有才智者令入仕,請還俗為平人者聽。但令就役輸課,為僧何傷。臣竊料其所出,不下今之租賦三分之一,然則陛下之國富矣,蒼生之害除矣。其年過五十者,請皆免之。夫子曰:「五十而知天命。」列子曰:「不班白,不知道。」人年五十,嗜欲巳衰,縱不出家,心已近道,況戒律檢其情性哉!臣以為此令既行,僧道規避還俗者固已太半。其年老精修者,必盡為人師,則道、釋二教益重明矣。   議者是之,上頗善其言。大臣以二教行之已久,列聖奉之,不宜頓擾,宜去其太甚,其議不行。   偃以才地當掌文誥,以躁求為時論所抑,鬱鬱不得志。涇師之亂,從駕不及,匿於田家,為賊所得。硃泚素知之,得偃甚喜,偽署中書舍人,僭號辭令,皆偃為之。賊敗,與偽中丞崔宣、賊將杜如江、吳希光等十三人,李晟收之,俱斬於安國寺前。   史臣曰:肇分陰陽,爰有生死,修短二事,賢愚一途。故君子遇夷險之機,不易其節;小人昧逆順之道,而陷於刑。鴻毛泰山,斯為至論。令言遠總師徒,首為叛逆;光晟初當委任,危輸款誠;源休雖曰士流,甚於元惡;喬琳巧辭真主,俯就偽官;蔣鎮貪祿隳節,皆曰小人。經綸之徒,不足言爾。   贊曰:時爭逆順,命擊死生。君子守節,小人正刑。   列傳第七十八   ○段秀實 子伯倫   顏真卿 子頵 曾孫弘式   段秀實,字成公,隴州葍坐H也。祖達,左衛中郎。父行琛,洮州司馬,以秀實贈揚州大都督。秀實性至孝,六歲,母疾,水漿不入口七日,疾有間,然後飲食。及長,沉厚有斷。   天寶四載,安西節度馬靈察署為別將,從討護蜜有功,授安西府別將。七載,高仙芝代靈察,舉兵圍怛邏斯,黑衣救至,仙芝大衄,軍士相失。夜中聞都將李嗣業之聲,因大呼責之曰:「軍敗而求免,非丈夫也。」嗣業甚慚,遂與秀實收合散卒,復得成軍。師還,嗣業請於仙芝,以秀實為判官,授斥候府果毅。十二載,封常清代仙芝,討大勃律,師次賀薩勞城,戰而勝。常清逐之,秀實進曰:「賊兵羸,餌我也,請備左右,搜其山林。」遂殲其伏,改綏德府折衝。肅宗即位於靈武,征安西兵節度使梁宰,宰潛懷異圖。秀實謂嗣業曰:「豈有天子告急,臣下晏然,信浮妄之說,豈明公之意耶?」嗣業遂見宰,請發兵,從之。乃出步騎五千,令嗣業統赴朔方,以秀實為援,累有戰功。而秀實父歿,哀毀過禮。嗣業既授節制,思秀實如失左右手,表請起復,為義王友,充節度判官。   安慶緒奔鄴,嗣業與諸軍圍之,安西輜重委於河內。乃奏秀實為懷州長史,知軍州,加節度留後。諸軍進戰於愁思岡,嗣業為流矢所中,卒於軍,眾推安西兵馬使荔非元禮代之。秀實聞嗣業之喪,乃遺先鋒將白孝德書,令發卒護嗣業喪送河內。秀實率將吏哭待於境,傾私財以奉葬事。元禮多其義,奏試光祿少卿,依前節度判官。   邙山之敗,軍徙翼城,元禮為麾下所殺,將佐亦多遇害,而秀實獨以智全。眾推白孝德為節度使,人心稍定。又遷試光祿卿,為孝德判官。孝德改鎮邠寧,奏秀實試太常卿、支度營田二副使。大軍西遷,所過掠奪。又以邠寧乏食,難於饋運,乃請軍於奉天。是時公廩亦竭,縣吏憂恐多逃匿,群行剽盜,孝德不能禁。秀實私曰:「使我為軍候,當不如此。」軍司馬言之,遂以秀實為都虞候,權知奉天行營事,號令嚴一,軍府安泰,代宗聞而嗟賞久之。兵還於邠寧,復為都虞候,尋拜涇州刺史。   大歷元年,馬璘奏加開府儀同三司。軍中有能引二十四弓而犯盜者,璘欲免之,秀實曰:「將有私愛,則法令不一,雖韓、白復生,亦不能為理。」璘善其議,竟使殺之。璘決事有不合理者,必固爭之,得璘引過乃已。璘城涇州,秀實掌留後,歸還,加御史中丞。璘既奉詔徙鎮涇州,其士眾嘗自四鎮、北庭赴難中原,僑居驟移,頗積勞怨。刀斧將王童之因人心動搖,導以為亂。或告其事,且曰:「候嚴,警鼓為約矣。」秀實乃召鼓人,陽怒失節,且戒之曰:「每更籌盡,必來報。」每白之,輒延數刻,四更畢而曙。既差互,童之亂不能作。明日,告者復曰:「今夜將焚草場,期救火者同作亂。」秀實使嚴加警備。夜半火發,乃使令於軍中曰:「救火者斬。」童之居外營,請入救火,不許。明日斬之,捕殺其黨凡十餘人以徇,曰:「敢後徙者族!」於是遷涇州。既至其理所,人煙□絕,且無廩食。朝廷憂之,遂詔璘遙管鄭、穎二州,以贍涇原軍,俾秀實為留後,二州甚理。璘思其績用,又奏行軍司馬,兼都知兵馬使。   八年,吐蕃來寇,戰於鹽倉,我軍不利。璘為寇戎所隔,逮暮未還,敗將潰兵爭道而入。時都將焦令諶與諸將四五輩狼狽而至,秀實召讓之曰:「兵法:失將,麾下當斬。公等忘其死而欲安其家耶!」令諶等恐懼,下拜數十。秀實乃悉驅城中士卒未出戰者,使驍將統之,東依古原,列奇兵示賊將戰,且以收合敗亡。蕃眾望之,不敢逼。及夜,璘方獲歸。十一年,璘疾甚,不能視事,請秀實攝節度副使兼左廂兵馬使。秀實乃以十將張羽飛為招召將,分兵按甲,以備非常。璘卒,而軍中行哭赴喪事於內,李漢惠接賓客於外,非其親不得居喪側,族談離立者捕而囚之。都虞候史廷干、裨將崔珍張景華謀作亂,秀實乃送廷干於京師,徙珍及景華外鎮,軍中遂定,不戮一人。尋拜秀實涇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四鎮北庭行軍涇原鄭穎節度使。三四年間,吐蕃不敢犯塞,清約率易,遠近稱之。非公會,不聽樂飲酒,私室無妓媵,無贏財,退公之後,端居靜慮而已。德宗嗣位,就加檢校禮部尚書、張掖郡王。   建中元年,宰相楊炎欲行元載舊志,築原州城,開陵陽渠,詔中使上聞,仍問秀實可否之狀。秀實以為方春不可興土功,請俟農隙。炎以其沮己之謀,遂除司農卿,以邠寧節度李懷光兼涇原節度使,以事西拓。無何,劉文喜叛,亦不果城。   四年,硃泚盜據宮闕,源休教泚偽迎鑾駕,陰濟逆志。泚乃遣其將韓旻領馬步三千疾趨奉天。時蒼黃之中,未有武備。泚以秀實嘗為涇原節度,頗得士心,後罷兵權,以為蓄憤且久,必肯同惡,乃召與謀議。秀實初詐從之,陰說大將劉海賓、何明禮、姚令言判官岐靈岳同謀殺泚,以兵迎乘輿。三人者,皆秀實夙所獎遇,遂皆許諾。及韓旻追駕,秀實以為宗社之危,期於頃刻,乃使人走諭靈岳,竊令言印。不遂,乃倒用司農印印符以追兵。旻至駱驛得符,軍人亦莫辯其印文,惶遽而回。秀實謂海賓等曰:「旻之來,吾黨無遺類矣!我當直搏殺泚,不得則死,終不能向此賊稱臣。」乃與海賓約,事急為繼,而令明禮應於外。明日,泚召秀實議事,源休、姚令言、李忠臣、李子平皆在坐。秀實戎服,與泚並膝,語至僭位,秀實勃然而起,執休腕奪其象笏,奮躍而前,唾泚面大罵曰:「狂賊,吾恨不斬汝萬段,我豈逐汝反耶!」遂擊之。泚舉臂自捍,才中其顙,流血匍匐而走。兇徒愕然,初不敢動;而海賓等不至,秀實乃曰:「我不同汝反,何不殺我!」凶黨群至,遂遇害焉。海賓、明禮、靈岳相次被殺。德宗在奉天聞其事,惜其委用不至,垂涕久之。   初,秀實見禁兵寡少,不足以備非常,乃上疏曰:「臣聞天子曰萬乘,諸侯日千乘,大夫曰百乘,此蓋以大制小,以十制一也。尊君卑臣,強幹弱枝之義,在於此矣。今外有不庭之虜,內有梗命之臣,竊觀禁兵不精,其數全少,卒有患難,將何待之!且猛虎所以百獸畏者,為爪牙也。若去其爪牙,則犬彘馬牛悉能為敵。伏願少留聖慮,冀裨萬一。」及涇原兵作亂,召神策六軍,遂無一人至者。秀實守節不二,竟歿於賊,其明略義烈如此。   興元元年二月,詔曰:「見危致命之謂忠,臨義有勇之謂烈。惟爾勵臣節,不憚殺身;惟予式嘉乃勳,懋昭大典。曰台不德,罔克若天,遘茲殷憂,變起都邑。惟爾卿士,嗷然靡依,逼畏所加,淄澠共混。故開府儀同三司、檢校禮部尚書、兼司農卿、上柱國、張掖郡王段秀實,操行嶽立,忠厚精至,義形於色,勇必有仁。頃者嘗鎮涇原,克著威惠,叛卒知訓,咨爾以誠。賊泚藏奸,欺爾以詐。守人臣之大節,見元惡之深情,端委國門,挺身白刃。誓碎凶渠之首,以敵君父之仇,視死如歸,履虎致咥。噫,天未悔禍,事乖垂成,雄風壯圖,振駭群盜。昔王蠋守死以全節,周顗正色而抗詞,惟我信臣,無愧前哲。聲震寰宇,義冠古今,足以激勵人倫,光昭史冊。不有殊等之賞,孰表非常之功。爰議疇庸,特超檢限,著之甲令,樹此風聲。可贈太尉,謚曰忠烈,宣付史官,仍賜實封五百戶、莊宅各一區。長子與三品正員官,諸子並與五品正員官。仍廢朝三日,收京城之後,以禮葬祭,旌表門閭。朕承天子人,臨馭億兆,一夫不獲,時予之辜,況誠信不達,屢致寇戎,使抱義之臣陷於凶逆。有臨危致命,歿而逾彰;有因事成功,權以合道。苟利社稷,存亡一致,酬報之典,豈限常倫。並委所司訪其事跡,續具條奏,當加褒異,錫其井賦。圖形雲閣,書功鼎彝,以彰我有服節死義之臣,傳於不朽。」德宗還京,又詔曰:「贈太尉秀實,授乎貞烈,激其頹風,蒼黃之中,密蘊雄斷。將紓國難,詭收寇兵,撓其凶謀,果集吾事。挺身徑進,奮擊渠魁,英名凜然,振邁千古。宜差官致祭,並旌表門閭,緣葬所須,一切官給。仍於墓所官為立碑,以揚徽烈。」自貞元後累朝凡赦書節文褒獎忠烈,必以秀實為首。   其子伯倫,累官至太子詹事。大和二年正月奏:「亡父贈太尉秀實,准前後制敕令所司置廟立碑,今營造已畢,取今月二十五日行升祔禮。」詔曰:「秀實忠衛宗社,功配廟食,義風所激,千載凜然。間代勳力,須異等夷,宜賜綾絹五百疋,以度支物充。仍令所司供少牢,並給鹵簿人夫,兼太常博士一人檢校。」尋加伯倫檢校左散騎常侍,兼殿中監。大和四年十一月,遷右金吾衛大將軍、兼御史大夫,充街使。八年七月,檢校工部尚書,充福建等州都團練觀察使,入為太僕卿,卒。宰臣李石奏曰:「伯倫,秀實之子。自古歿身以衛社稷者,無如秀實之賢。」文宗憫然曰:「伯倫宜加賻贈。」仍輟朝一日,以禮忠臣之嗣。   顏真卿,字清臣,琅邪臨沂人也。五代祖之推,北齊黃門侍郎。真卿少勤學業,有詞藻,尤工書。開元中,舉進士,登甲科。事親以孝聞。四命為監察御史,充河西隴右軍試覆屯交兵使。五原有冤獄,久不決,真卿至,立辯之。天方旱,獄決乃雨,郡人呼之為「御史雨」。又充河東朔方試覆屯交兵使。有鄭延祚者,母卒二十九年,殯僧捨垣地,真卿劾奏之,兄弟三十年不齒,天下聳動。遷殿中侍御史、東都畿採訪判官,轉侍御史、武部員外郎。楊國忠怒其不附己,出為平原太守。   安祿山逆節頗著,真卿以霖雨為托,修城浚池,陰料丁壯,儲廩實,乃陽會文士,泛舟外池,飲酒賦詩。或讒於祿山,祿山亦密偵之,以為書生不足虞也。無幾,祿山果反,河朔盡陷,獨平原城守具備,乃使司兵參軍李平馳奏之。玄宗初聞祿山之變,歎曰:「河北二十四郡,豈無一忠臣乎!」得平來,大喜,顧左右曰:「朕不識顏真卿形狀何如,所為得如此!」祿山初尚移牒真卿,令以平原、博平軍屯七千人防河津,以博平太守張獻直為副。真卿乃募勇士,旬日得萬人,遣錄事參軍李擇交統之簡閱,以刁萬歲、和琳、徐浩、馬相如、高抗朗等為將。祿山既陷洛陽,殺留守李邥d、御史中丞盧奕、判官蔣清,以三首遣段子光來徇河北。真卿恐搖人心,乃許謂諸將曰:「我識此三人,首皆非也。」遂腰斬子光,密藏三首。異日,乃取三首冠飾,草續支體,棺斂祭殯,為位慟哭,人心益附。祿山遣其將李飲湊、高邈、何千年等守土門。真卿從父兄常山太守杲卿與長史袁履謙謀殺湊、邈,擒千年送京師。土門既開,十七郡同日歸順,共推真卿為帥,得兵二十餘萬,橫絕燕、趙。詔加真卿戶部侍郎,依前平原太守。   清河客李萼,年二十餘,與郡人來乞師,謂真卿曰:「聞公義烈,首唱大順,河朔諸郡恃公為長城。今清河,實公之西鄰也,僕幸寓家,得其虛實,知可為長者用。今計其蓄積,足以三平原之富,士卒可以二平原之強。公因而撫之,腹心輔車之郡,其他小城,運之如臂使指耳。唯公所意,誰敢不從。」真卿借兵千人。萼將去,真卿謂之曰:「兵出也,吾子何以教我?」萼曰:「今聞朝廷使程千里統眾十萬自太行東下,將出堻═f,為賊所扼,兵不得前。今若先伐魏郡,斬袁知泰,太守司馬垂使為西南主;分兵開堻═f之路,出千里之兵使討鄴、幽陵;平原、清河合同志十萬之眾徇洛陽,分兵而制其沖。計王師亦不下十萬,公當堅壁,無與挑戰,不數十日,賊必潰而相圖矣。」真卿然之,乃移牒清河等郡,遣其大將李擇交、副將平原縣令范東馥、裨將和琳、徐浩等進兵,與清河四千人合勢,而博平以千人來,三郡之師屯於博平,去堂邑縣西南十里。袁知泰遣其將白嗣深、乙舒蒙等以二萬人來拒戰,賊大敗,斬首萬餘級。肅宗幸靈武,授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河北採訪招討使。祿山乘虛遣史思明、尹子奇急攻河北諸郡,饒陽、河間、景城、東安相次陷沒,獨平原、博平、清河三郡城守,然人心危蕩,不可復振。   至德元年十月,棄郡渡河,歷江淮、荊襄。二年四月,朝於鳳翔,授憲部尚書,尋加御史大夫。中書舍人兼吏部侍郎崔漪帶酒容入朝,諫議大夫李何忌在班不肅,真卿劾之;貶漪為右庶子,何忌西平郡司馬。元帥廣平王領朔方蕃漢兵號二十萬來收長安,出辭之日,百僚致謁於朝堂。百僚拜,答拜,辭亦如之。王當闕不乘馬,步出木馬門而後乘。管崇嗣為王都虞候,先王上馬,真卿進狀彈之。肅宗曰:「朕兒子每出,諄諄教誡之,故不敢失禮。崇嗣老將,有足疾,姑欲優容之,卿勿復言。」乃以奏狀還真卿。雖天子蒙塵,典法不廢。洎鑾輿將復宮闕,遣左司郎中李巽先行,陳告宗廟之禮,有司署祝文,稱「嗣皇帝」。真卿謂禮儀使崔器曰:「上皇在蜀,可乎?」器遽奏改之。中旨宣勞,以為名儒深達禮體。時太廟為賊所毀,真卿奏曰:「春秋時,新宮災,魯成公三日哭。今太廟既為盜毀,請築壇於野,皇帝東向哭,然後遣使。」竟不能從。軍國之事,知無不言。為宰相所忌,出為同州刺史,轉蒲州刺史。為御史唐旻所構,貶饒州刺史。旋拜升州刺史、浙江西道節度使,征為刑部尚書。李輔國矯詔遷玄宗居西宮,真卿乃首率百僚上表請問起居,輔國惡之,奏貶蓬州長史。   代宗嗣位,拜利州刺史,遷戶部侍郎,除荊南節度使,未行而罷,除尚書左丞。車駕自陝將還,真卿請皇帝先謁五陵、九廟而後還宮。宰相元載謂真卿曰:「公所見雖美,其如不合事宜何?」真卿怒,前曰:「用捨在相公耳,言者何罪?然朝廷之事,豈堪相公再破除耶!」載深銜之。旋改檢校刑部尚書知省事,累進封魯郡公。時元載引用私黨,懼朝臣論奏其短,乃請:百官凡欲論事,皆先白長官,長官白宰相,然後上聞。真卿上疏曰:   御史中丞李進等傳宰相語,稱奉進止:「緣諸司官奏事頗多,朕不憚省覽,但所奏多挾讒毀;自今論事者,諸司官皆須先白長官,長官白宰相,宰相定可否,然後奏聞者。」臣自聞此語已來,朝野囂然,人心亦多衰退。何則?諸司長官皆達官也,言皆專達於天子也。郎官、御史者,陛下腹心耳目之臣也。故其出使天下,事無鉅細得失,皆令訪察,回日奏聞,所以明四目、達四聰也。今陛下欲自屏耳目,使不聰明,則天下何述焉。《詩》云:「營營青蠅,止於棘。讒言罔極,交亂四國。」以其能變白為黑,變黑為白也。詩人深惡之,故曰:「取彼讒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則夏之伯明、楚之無極、漢之江充,皆讒人也,孰不惡之?陛下惡之,深得君人之體矣。陛下何不深回聽察,其言虛誣者,則讒人也,因誅殛之;其言不虛者,則正人也,因獎勵之。陛下捨此不為,使眾人皆謂陛下不能明察,倦於聽覽,以此為辭,拒其諫諍,臣竊為陛下痛惜之。   臣聞太宗勤於聽覽,庶政以理,故著《司門式》云:「其有無門籍人,有急奏者,皆令監門司與仗家引奏,不許關礙。」所以防壅蔽也。並置立仗馬二匹,須有乘騎便往,所以平治天下,正用此道也。天寶已後,李林甫威權日盛,群臣不先諮宰相輒奏事者,仍托以他故中傷,猶不敢明約百司,令先白宰相。又閹官袁思藝日宣詔至中書,玄宗動靜,必告林甫,先意奏請,玄宗驚喜若神。以此權柄恩寵日甚,道路以目。上意不下宣,下情不上達,所以漸致潼關之禍,皆權臣誤主,不遵太宗之法故也。陵夷至於今日,天下之蔽,盡萃於聖躬,豈陛下招致之乎?蓋其所從來者漸矣。自艱難之初,百姓尚未凋紘,太平之理,立可便致。屬李輔國用權,宰相專政,遞相姑息,莫肯直言。大開三司,不安反側,逆賊散落,將士北走黨項,合集士賊,至今為患。偽將更相驚恐,因思明危懼,扇動卻反。又今相州敗散,東都陷沒,先帝由此憂勤,至於損壽,臣每思之,痛切心骨。   今天下兵戈未戢,瘡磐未平,陛下豈得不日聞讜言以廣視聽,而欲頓隔忠讜之路乎!臣竊聞陛下在陝州時,奏事者不限貴賤,務廣聞見,乃堯、舜之事也。凡百臣庶以為太宗之理,可翹足而待也。臣又聞君子難進易退,由此言之,朝廷開不諱之路,猶恐不言,況懷厭怠,令宰相宣進止,使御史台作條目,不令直進。從此人人不敢奏事,則陛下聞見,只在三數人耳。天下之士,方鉗口結舌,陛下後見無人奏事,必謂朝廷無事可論,豈知懼不敢進,即林甫、國忠復起矣。凡百臣庶,以為危殆之期,又翹足而至也。如今日之事,曠古未有,雖李林甫、楊國忠猶不敢公然如此。今陛下不早覺悟,漸成孤立,後縱悔之無及矣!臣實知忤大臣者,罪在不測,不忍孤負陛下,無任懇迫之至。   其激切如此。於是中人爭寫內本佈於外。   後攝祭太廟,以祭器不修言於朝,載坐以誹謗,貶硤州別駕、撫州湖州刺史。元載伏誅,拜刑部尚書。代宗崩,為禮儀使。又以高祖已下七聖謚號繁多,乃上議請取初謚為定。袁參以諂言排之,遂罷。楊炎為相,惡之,改太子少傅,禮儀使如舊,外示崇寵,實去其權也。   盧杞專權,忌之,改太子太師,罷禮儀使,諭於真卿曰:「方面之任,何處為便?」真卿候杞於中書曰:「真卿以褊性為小人所憎,竄逐非一。今已羸老,幸相公庇之。相公先中丞傳首至平原,面上血真卿不敢衣拭,以舌舐之,相公忍不相容乎?」杞矍然下拜,而含怒心。會李希烈陷汝州,杞乃奏曰:「顏真卿四方所信,使諭之,可不勞師旅。」上從之,朝廷失色,李勉聞之,以為失一元老,貽朝廷羞,乃密表請留。又遣逆於路,不及。   初見希烈,欲宣詔旨,希烈養子千餘人露刃爭前迫真卿,將食其肉。諸將叢繞慢罵,舉刃以擬之,真卿不動。希烈遽以身蔽之,而麾其眾,眾退,乃揖真卿就館舍。因逼為章表,令雪己,願罷兵馬。累遣真卿兄子峴與從吏凡數輩繼來京師。上皆不報。每於諸子書,令嚴奉家廟,恤諸孤而已。希烈大宴逆黨,召真卿坐,使觀倡優斥黷朝政為戲,真卿怒曰:「相公,人臣也,奈何使此曹如是乎?」拂衣而起,希烈慚,亦呵止。時硃滔、王武俊、田悅、李納使在坐,目真卿謂希烈曰:「聞太師名德久矣,相公欲建大號,而太師至,非天命正位?欲求宰相,孰先太師乎?」真卿正色叱之曰:「是何宰相耶!君等聞顏杲卿無?是吾兄也。祿山反,首舉義兵,及被害,詬罵不絕於口。吾今生向八十,官至太師,守吾兄之節,死而後已,豈受汝輩誘脅耶!」諸賊不敢復出口。希烈乃拘真卿,令甲士十人守,掘方丈坎於庭,曰「坑顏」,真卿怡然不介意。後張伯儀敗績於安州,希烈令賚伯儀旌節首級蝮堨鳦u卿,真卿慟哭投地。後其大將周曾等謀襲汝州,因回兵殺希烈,奉真卿為節度。事洩,希烈殺曾等,遂送真卿於龍興寺。真卿度必死,乃作遺表,自為墓誌、祭文,常指寢室西壁下云:「吾殯所也。」希烈既陷汴州,僭偽號,使人問儀於真卿,真卿曰:「老夫耄矣,曾掌國禮,所記者諸侯朝覲禮耳。」   興元元年,王師復振,逆賊慮變起蔡州,乃遣其將辛景臻、安華至真卿所,積柴庭中,沃之以油,且傳逆詞曰:「不能屈節,當自燒。」真卿乃投身赴火,景臻等遽止之,復告希烈。德宗復宮闕,希烈弟希倩在硃泚黨中,例伏誅。希烈聞之怒。興元元年八月三日,乃使閹奴與景臻等殺真卿。先曰:「有敕」。真卿拜,奴曰:「宜賜卿死。」真卿曰:「老臣無狀,罪當死,然不知使人何日從長安來?」奴曰:「從大梁來。」真卿罵曰:「乃逆賊耳,何敕耶!」遂縊殺之,年七十七。   及淮、泗平,貞元元年,陳仙奇使護送真卿喪歸京師。德宗痛悼異常。廢朝五日,謚曰文忠。復下詔曰:「君臣之義,生錄其功,歿厚其禮,況才優匡國,忠至滅身。朕自興歎,勞於寤寐。故光祿大夫、守太子太師、上柱國、魯郡公顏真卿,器質天資,公忠傑出,出入四朝,堅貞一志。屬賊臣擾亂,委以存諭,拘肋累歲,死而不撓,稽其盛節,實謂猶生。朕致貽斯禍,慚悼靡及,式崇嘉命,兼延爾嗣。可贈司徒,仍賜布帛五百端。男頵、碩等喪制終,所司奏超授官秩。」貞元六年十一月南郊,赦書節文授真卿一子五品正員官,故頵得錄用。文宗詔曰:「朕每覽國史,見忠烈之臣,未嘗不嗟歎久之,思有以報。如聞從覽、弘式,實杲卿、真卿之孫。永惟九原,既不可作,旌其嗣續,諒協典彝。考績已深於宦途者,命列於中台;官次未齒於搢紳者,俾佐於左輔。庶使天下再新義風。」以真卿曾孫弘式為同州參軍。   國,是武之英也;苟無楊炎弄權,若任之為將,遂展其才,豈有硃泚之禍焉!如清臣富於學,守其正,全其節,昌文之傑也;苟無盧杞惡直,若任之為相,遂行其道,豈有希烈之叛焉!夫國得賢則安,失賢則危。德宗內信奸邪,外斥良善,幾致危亡,宜哉。噫,「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二君守道歿身,為時垂訓,希代之士也,光文武之道焉。   贊曰:自古皆死,得正為順。二公雲亡,萬代垂訓。   列傳第七十九   ○韓滉 子皋 弟洄   張延賞 子弘靖 弘靖子文規 次宗   韓滉,字太沖,太子少師休之子也。少貞介好學,以廕解褐左威衛騎曹參軍,出為同官主簿。至德初,青齊節度鄧景山闢為判官,授監察御史、兼北海郡司馬,以道路阻絕,因避地山南。採訪使李承昭奏充判官,授通州長史、彭王府諮議參軍。鄧景山移鎮淮南,又表為賓佐,未行,除殿中侍御史,追赴京師。先是,滉兄法知制誥,草王璵拜官之詞,不加虛美,璵頗銜之。及其秉政,諸使奏滉兄弟者,必以冗官授之。璵免相,群議稱其屈,累遷至祠部、孝功、吏部三員外郎。   滉公潔強直,明於吏道,判南曹凡五年,詳究簿書,無遺纖隱。大歷中,改吏部郎中、給事中。時盜殺富平令韋當,縣吏捕獲賊黨,而名隸北軍,監軍魚朝恩以有武材,請詔原其罪,滉密疏駁奏,賊遂伏辜。遷尚書右丞。五年,知兵部選。六年,改戶部侍郎、判度支。自至德、乾元已後,所在軍興,賦稅無度,帑藏給納,多務因循。滉既掌司計,清勤檢轄,不容奸妄,下吏及四方行綱過犯者,必痛繩之。又屬大歷五年已後,蕃戎罕侵,連歲豐稔,故滉能儲積穀帛,帑藏稍實。然苛克頗甚,覆治案牘,勾剝深文,人多咨怨。   大歷十二年秋,霖雨害稼,京兆尹黎干奏畿縣損田,滉執雲干奏不實。乃命御史巡覆,回奏諸縣凡損三萬一千一百九十五頃。時渭南令劉藻曲附滉,言所部無損,白於府及戶部。分巡御史趙計復檢行,奏與藻合。代宗覽奏,以為水旱鹹均,不宜渭南獨免,申命御史硃敖再檢,渭南損田三千餘頃。上謂敖曰:「縣令職在字人,不損猶宜稱損,損而不問,豈有恤隱之意耶!卿之此行,可謂稱職。」下有司訊鞫,藻、計皆伏罪,藻貶萬州南浦員外尉,計貶豐州員外司戶。滉弄權樹黨,皆此類也。俄改太常卿,議未息,又出為晉州刺史。數月,拜蘇州刺史、浙江東西都團練觀察使。尋加檢校禮部尚書、兼御史大夫、潤州刺史、鎮軍節度使。滉既移鎮,安輯百姓,均其租稅,未及逾年,境內稱理。及建中年冬,涇師之亂,德宗出幸,河、汴騷然,滉訓練士卒,鍛礪戈甲,稱為精勁。李希烈既陷汴州,滉乃擇其銳卒,令裨將李長榮、王棲曜與宣武軍節度劉玄佐掎角討襲,解寧陵之圍,復宋、汴之路,滉功居多。   然自關中多難,滉即於所部閉關梁,築石頭五城,自京口至玉山,禁馬牛出境;造樓船戰艦三十餘艘,以舟師五千人由海門揚威武,至申浦而還;毀撤上元縣佛寺道觀四十餘所,修塢壁,建業抵京峴,樓雉相屬,以佛殿材於石頭城繕置館第數十。時滉以國家多難,恐有永嘉渡江之事,以為備預,以迎鑾駕,亦申儆自守也。城中穿深井十丈近百所,下與江平,俾偏將丘涔督其役。涔酷虐士卒,日役千人,朝令夕辦,去城數十里內先賢丘墓,多令毀廢。明年正月,追李長榮等戍軍還,以其所親吏盧復為宣州刺史、採石軍使,增營壘,教習長兵。以佛寺銅鐘鑄弩牙兵器。陳少游時鎮揚州,以甲士三千人臨江大閱,滉亦以兵三千人臨金山,與少游相應,樓船於江中,以金銀繒彩互相聘賚。而自德宗出居,及歸京師,軍用既繁,道路又阻,關中饑饉,加之以災蝗,江南、兩浙轉輸粟帛,府無虛月,朝廷賴焉。   興元元年,就加檢校吏部尚書。數月,又加檢校右僕射。貞元元年七月,拜檢校左僕射、同平章事,使並如故。二年春,特封晉國公。其年十一月,來朝京師。時右丞元琇判度支,以關輔旱儉,請運江淮租米以給京師。上以滉浙江東西節度,素著威名,加江淮轉運使,欲令專督運務。琇以滉性剛愎,難與集事,乃條奏滉督運江南米至揚子,凡一十八里,揚子以北,皆元琇主之。滉深怒於琇。琇以京師錢重貨輕,切疾之,乃於江東監院收穫見錢四十餘萬貫,令轉送入關。滉不許,乃誣奏云:「運千錢至京師,費錢至萬,於國有害。」請罷之。上以問琇,琇奏曰:「一千之重,約與一斗米均。自江南水路至京,一千之所運,費三百耳,豈至萬乎?」上然之,遣中使賚手詔令運錢。滉堅執以為不可。其年十二月,加滉度支諸道轉運鹽鐵等使,遂逞宿怒,累誣奏琇,貶雷州司戶。其責既重,舉朝以為非罪,多竊議者。尚書左丞董晉謂宰臣劉滋、齊映曰:「元左丞忽有貶責,未知罪名,用刑一濫,誰不危懼?假有權臣騁志,相公何不奏請三司詳斷之。去年關輔用兵,時方蝗旱,琇總國計,夙夜憂勤,以贍給師旅,不增一賦,軍國皆濟,斯可謂之勞臣也。今見播逐,恐失人心,人心一搖,則有聞雞起舞者矣。竊為相公痛惜之。」滋、映但引過而已。給事袁高又抗疏申理之,滉誣以朋黨,寢而不行。   時兩河罷兵,中土寧乂,滉上言:「吐蕃盜有河湟,為日已久。大歷已前,中國多難,所以肆其侵軼。臣聞其近歲已來,兵眾浸弱,西迫大食之強,北病回紇之眾,東有南詔之防,計其分鎮之外,戰兵在河、隴五六萬而已。國家第令三數良將,長驅十萬眾,於涼、鄯、洮、渭並修堅城,各置二萬人,足當守禦之要。臣請以當道所貯蓄財賦為饋運之資,以充三年之費。然後營田積粟。且耕且戰,收復河、隴二十餘州,可翹足而待也。」上甚納其言。滉之入朝也,路由汴州,厚結劉玄佐,將薦其可任邊事,玄佐納其賂,因許之。及來覲,上訪問焉,初頗稟命,及滉以疾歸第,玄佐意怠,遂辭邊任,盛陳犬戎未衰,不可輕進。滉貞元三年二月,以疾薨,遂寢其事,年六十五。上震悼久之,廢朝三日,贈太傅,賻布帛米粟有差。   滉,宰相子,幼有美名,其所結交,皆時之俊彥,非公直者不與之親密。性持節儉,志在奉公,衣裘茵衽,十年一易,居處陋薄,才蔽風雨。弟洄常於裡宅增修廊宇,滉自江南至,即命撤去之,曰:「先公容焉,吾輩奉之,常恐失墜,所有摧圮,葺之則已,豈敢改作,以傷儉德。」自居重位,愈清儉嫉惡,彌縫闕漏,知無不為,家人盜產,未嘗在意。入仕之初,以至卿相,凡四十年,相繼乘馬五匹,皆及敝帷。尤工書,兼善丹青,以繪事非急務,自晦其能,未嘗傳之。好《易象》及《春秋》,著《春秋通例》及《天文事序議》各一卷。然以前輩早達,稍薄後進。晚歲至京師,丞郎卿佐,接之頗倨,眾不能平。其在浙右也,政令明察,未年傷於嚴急,巡內婺州傍縣有犯其令者,誅及鄰伍,死者數十百人。又俾推覆官分察境內,情涉疑似,必置極法,誅殺殘忍,一判即剿數十人,且無虛日。雖令行禁止,而冤濫相尋。議者以滉統制一方,頗著勤績,自幼立名貞廉,晚途政甚苛慘,身未達則飾情以進,得其志則本質遂彰。子群、皋。群,官至考功員外郎。   皋字仲聞,夙負令名,而器質重厚,有大臣之度。由雲陽尉擢賢良科,拜右拾遺,轉左補闕,累遷起居郎、考功員外郎。俄丁父艱,德宗遣中人就第慰問,仍宣令論譔滉之事業,皋號泣承命,立草數千言,德宗嘉之。及免喪,執政者擬考功郎中,御筆加知制誥。遷中書舍人、御史中丞、尚書右丞、兵部侍郎,皆稱職。改京兆尹,奏鄭鋒為倉曹,專掌錢谷。鋒苛刻剝下為事,人皆咨怨。又勸皋搜索府中雜錢,折糴百姓粟麥等三十萬石進奉,以圖恩寵。皋納其計。尋奏鋒為興平縣令。   及貞元十四年,春夏大旱,粟麥枯槁,畿內百姓,累經皋陳訴,以府中倉庫虛竭,憂迫惶惑,不敢實奏。會唐安公主女出適右庶子李愬,內官中使於愬家往來,百姓遮道投狀,內官繼以事上聞。德宗下詔曰:「京邑為四方之則,長吏受親人之寄,實系邦本,以分朕憂,苟非其才,是紊於理。正議大夫、守京兆尹、賜紫金魚袋韓皋,比踐清貫,頗聞謹恪,委之尹正,冀效公忠。乃者邦畿之間,粟麥不稔,朕念茲黎庶,方議蠲除,自宜悉心,以副勤恤。皋奏報失實,處理無方,致令閭井不安,囂然上訴。及令覆視,皆涉虛詞,壅蔽頗深,罔惑斯甚。宜加懲誡,以勖守官。可撫州司馬,員外置同正員,馳驛發遣。」。鋒亦尋出為汀州司馬。皋無幾移杭州刺史,復拜尚書右丞。   皋恃前輩,頗以簡倨自處。順宗時,王叔文黨盛,皋嫉之,謂人曰:「吾不能事新貴。」皋從弟曄,幸於叔文,以告之,因出為鄂州刺史、岳鄂蘄沔等州觀察使。入為東都留守。元和八年六月,加檢校吏部尚書,兼許州刺史,充忠武軍節度等使。以陳、許二州水潦之後,賜皋綾絹布葛十萬端疋,以助軍資宴賞。所理以簡儉稱。入為吏部尚書,兼太子少傅,判太常卿事。元和十一年三月,皇太后王氏崩,以皋充大明宮使。十五年閏正月,充憲宗山陵禮儀使。三月,穆宗以師保之舊,加檢校右僕射。十二月,以銓司考科目人失實,與刑部侍郎知選事李建罰一月俸料。長慶元年正月,正拜尚書右僕射。二年四月,轉左僕射,赴尚書省上事,命中使宣賜酒饌,及宰臣百僚送上,皆如近式。其年,以本官東都留守,行及戲源驛暴卒,年七十九。贈太子太保。大和元年,謚曰貞。   皋生知音律,嘗觀彈琴,至《止息》,歎曰:「妙哉!嵇生之為是曲也,其當晉、魏之際乎!其音主商,商為秋聲。秋也者,天將搖落肅殺,其歲之晏乎!又晉乘金運,商,金聲,此所以知魏之季而晉將代也。慢其商弦,與宮同音,是臣奪君之義也,所以知司馬氏之將篡也。司馬懿受魏明帝顧托後嗣,反有篡奪之心,自誅曹爽,逆節彌露。王陵都督揚州,謀立荊王彪;毋丘儉、文欽、諸葛誕前後相繼為揚州都督,鹹有匡復魏室之謀,皆為懿父子所殺。叔夜以揚州故廣陵之地,彼四人者,皆魏室文武大臣,鹹敗散於廣陵,《散》言魏氏散亡,自廣陵始也。《止息》者,晉雖暴興,終止息於此也。其哀憤躁蹙,憯痛迫脅之旨,盡在於是矣。永嘉之亂,其應乎!叔夜撰此,將貽後代之知音者,且避晉、魏之禍,所以托之神鬼也。」   洄以廕緒受任,劉晏判鹽鐵度支,闢為屬吏,累官至諫議大夫、知制誥。與元載善,載誅,以累貶邵州司戶同正員。建中元年二月,復諫議大夫。先以劉晏兼領度支,晏既罷黜,令天下錢谷各歸尚書省。本司廢職罷事,久無綱紀,徒收其名而莫綜其任,國用出入,未有所統,故轉洄戶部侍郎、判度支。洄上言:「江淮七監,歲鑄錢四萬五千貫,輸於京師,度工用轉送之費,每貫計錢二千,是本倍利也。今商州有紅崖冶,出銅益多,又有洛源監,久廢不理。請增工鑿山以取銅,興洛源故監,置十爐鑄之。歲計出錢七萬二千貫,度工用轉送之費,貫計錢九百,則利浮本矣。其江淮七監,請皆罷之。」復以「天下銅鐵之冶,是曰山澤之利,當歸於王者,非諸侯方岳所有。今諸道節度都團練使皆佔之,非宜也,總隸鹽鐵使」。皆從之。   洄與楊炎善,炎得罪,常不自安。無何,兄子皋抗疏理炎罪,德宗意洄令為之,尋貶蜀州刺史。興元元年三月,入為兵部侍郎。六月,為京兆尹。七月,加御史大夫。貞元二年正月,刑部侍郎劉太真黨於宰相盧杞得罪,以洄代太真為刑部侍郎,尋復兵部侍郎。貞元七年十一月,為國子祭酒。   張延賞,中書令嘉貞之子。幼孤,本名寶符,開元末,玄宗召見,賜名延賞,取「賞延於世」之義,特授左司御率府兵曹參軍。博涉經史,達於政事,侍中、韓國公苗晉卿見而奇之,以女妻焉。肅宗在鳳翔,擢拜監察御史,賜緋魚袋,轉殿中侍御史。關內節度使王思禮請為從事,思禮領河東,又為太原少尹,兼行軍司馬、北都副留守。   代宗幸陝,除給事中,轉御史中丞、中書舍人。大歷二年,拜河南尹,充諸道營田副使。河洛久當兵沖,閭井丘墟,延賞勤身率下,政尚簡約,疏導河渠,修築宮廟,數年間流庸歸附,邦畿復完,詔書褒美焉。時罷河南、淮西、山南副元帥,以其兵鎮東都,延賞權知東都留守以領之,理行第一,入朝拜御史大夫。初,上封人李少良潛以元載陰事聞,載黨知之,奏少良狂妄,下御史台訊鞫,欲有所屬。延賞不承其意,尋出為揚州刺史、淮南節度觀察等使。屬歲旱歉,人有亡去他境者,吏或拘之。延賞曰:「夫食,人之所恃而生也,此居而坐斃,適彼而可生,得存吾人,又何限於彼也。」乃具舟楫而遣之,俾吏修其廬室,已其逋債,而歸者增於其舊。邊江之瓜洲,舟航湊會,而縣屬江南,延賞奏請以江為界,人甚為便。尋以母憂去職,終制授授檢校禮部尚書、江陵尹、兼御史大夫、荊南節度觀察使。   數年,改檢校兵部尚書、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觀察使,依前兼御史大夫,尋就加吏部尚書。建中四年十一月,部將西山兵馬使張朏以兵入成都為亂,延賞奔漢州鹿頭,戍將叱干遂等討之。其月,斬朏及同惡者,復歸成都。先是兵革屢擾,自天寶末楊國忠用事南蠻,三蜀疲弊,屬車駕遷幸;其後郭英乂淫崔寧之室,遂縱崔寧、楊琳交亂;及崔寧得志,復極侈靡,故蜀土殘弊,蕩然無制度。延賞薄賦約事,動遵法度,僅至庶富焉。建中末,駕在山南,延賞貢奉供億,頗竭忠力焉。駕在梁州,倚劍南蜀川為根本。   貞元元年,以宰相劉從一有疾,詔征延賞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鳳翔節度使李晟不協,晟表論延賞過惡,德宗重違晟意,延賞至興元,改授左僕射。初,大歷末,吐蕃寇劍南,李晟領神策軍戍之,及旋師,以成都官妓高氏歸。延賞聞而大怒,即使將吏令追還焉。晟頗銜之,形於詞色。三年正月,晟入朝,詔晟與延賞釋憾,德宗注意於延賞,將用之。會浙西觀察使韓滉來朝,嘗有德於晟,因會宴說晟使釋憾,遂同飲極歡,且請晟表薦為相,晟然之,於是復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及延賞當國用事,晟請一子聘其女,固情好焉,延賞拒而不許。晟謂人曰:「武人性快,若釋舊惡於杯酒之間,終歡可解。文士難犯,雖修睦於外,而蓄怒於內,今不許婚,釁未忘也,得無懼焉!」無幾,延賞果謀罷晟兵權。初,吐蕃尚結贊興兵入隴州,抵鳳翔,無所虜掠,且曰:「召我來,何不持牛酒勞軍?」徐乃引去,持是以間晟。晟令牙將王佖選銳兵三千設伏汧陽,大敗吐蕃,結贊僅免,自是數遣使乞和。晟朝於京師,奏曰:「戎狄無信,不可許。」宰相韓滉又扶晟議,請調軍食以繼之,上意將帥生事邀功。會滉卒,延賞揣上意,遂行其志,奏令給事中鄭雲逵代之。上不許,且曰:「晟有社稷之功,令自舉代己者。」於是始用邢君牙焉。拜晟太尉、兼中書令,奉朝請而已。是年五月,吐蕃果背約以劫渾瑊。及冊晟太尉,故事,臨軒冊拜三公,中書令讀冊,侍中奉禮,如闕,即以宰相攝之。延賞欲輕其禮,始令兵部尚書崔漢衡攝中書令讀冊,時議非之。   延賞奏議請省官員,曰:「為政之本,必先命官。舊制官員繁而且費,州縣殘破,職此之由。臣在荊南、劍南,所管州縣闕官員者,少不下十數年,吏部未嘗補授,但令一官假攝,公事亦理。以此言之,員可減無疑也。請減官員,收其祿俸,資幕職戰士,俾劉玄佐復河湟,軍用不乏矣。」上然之。初,韓滉入朝,至汴州,厚結劉玄佐,將薦其可委邊任,玄佐亦欲自效,初稟命,及滉卒,玄佐以疾辭,上遣中官勞問,臥以受命。延賞知不可用,奏用李抱真,抱真亦辭不行。時抱真判官陳曇奏事京師,延賞俾曇勸抱真,竟拒絕之。蓋以延賞挾怨罷李晟兵柄,由是武臣不附。自建議減員之後,物議不平。延賞懼,量留其官,下詔曰:「諸州府停減及所留官,併合厘務。其中有先考滿及充職掌,遇停減或恐公務有闕,宜委長吏於合停官中取考淺人清白干舉者,留填闕官,差攝訖聞奏。但取才堪,不限資序。如當州官少,任以鄰州官充。其州縣諸色部送,准舊例以當州官及本土寄客有資產干了者差遣。」及減員人眾,道路怨歎,日聞於上。侍中馬燧奏減員太甚,恐不可行;太子少保韋倫及常參官等各抗疏以減員招怨,並請復之;浙西觀察使白志貞亦以疏論。時廷賞疾甚,在私第;李泌初為相,采於群情,由是官員悉復。   貞元三年七月薨,年六十一,廢朝三日,贈太保,賻禮加等,謚曰成肅。   子弘靖,字元理,雅厚信直。少以門廕授河南府參軍,調補藍田尉。東都留守杜亞闢為從事,奏改監察御史裡行,轉殿中侍御史、內供奉。留守將令狐運逐賊出郊,其日有劫轉運絹於道者,亞以運豪家子,意其為之,乃令判官穆員及弘靖同鞫其事。員與弘靖皆以運職在牙門,必不為盜,堅請不按。亞不聽,遂以獄聞,仍斥員及弘靖出幕府,有詔令三司使雜治之,後果於河南界得賊。無何,德陽公主下嫁,治第將侵弘靖家廟。弘靖拜表陳情,具述祖考之德,德宗慰撫之,不令毀廟。又獻賦美二京之制,德宗嘉其文,擢授監察御史。轉殿中侍御史、禮部員外郎;遷兵部郎中、知制誥、中書舍人、知東都選事;拜工部侍郎,轉戶部侍郎、陝州觀察、河中節度使;拜刑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吳少陽死,其子元濟擅主留務,憲宗怒,欲下詔誅之。弘靖請先命吊贈使,待其不恭,然後加兵,憲宗從其議。尋加中書侍郎平章事。盜殺宰相武光衡,京師索賊未得。時王承宗邸中有鎮卒張晏輩數人,行止無狀,人多意之,詔錄付御史陳中師按之,皆附致其罪,如京中所說。弘靖疑其不直,驟於上前言之,憲宗不聽,竟殺張晏輩。及田弘正入鄆,按簿書,亦有殺元衡者,但事暖味,互有所說,卒未得其實。又殺張晏後,憲宗欲遂伐承宗。弘靖以為戎事並興,鮮有濟者,不若ヮ癟薴蛻晼A待淮西平,然後悉師河朔。憲宗業已北討,不為之止,然亦重違其言。弘靖知終不聽用,遂自陳乞罷政事。俄檢校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太原節度使。行未及鎮,果下詔誅承宗。弘靖以驟諫不行,宜用自效,大閱軍實,請躬討承宗。詔許出軍,不許自往。俄而魏博、澤潞悉為承宗所敗,有詔賞其前言。弘靖即間道發使懇喻承宗,承宗因亦款附。旋征拜吏部尚書,遷檢校右僕射、宣武軍節度使,時韓弘入覲之後也。弘靖用政寬緩,代弘之理。俄以劉總累求歸闕,且請弘靖代己,制加檢校司空平章事,充幽州、盧龍等軍節度使。   弘靖之入幽州也,薊人無老幼男女,皆夾道而觀焉。河朔軍帥冒寒暑,多與士卒同,無張蓋安輿之別。弘靖久富貴,又不知風土,入燕之時,肩輿於三軍之中,薊人頗駭之。弘靖以祿山、思明之亂,始自幽州,欲於事初盡革其俗,乃發祿山墓,毀其棺柩,人尤失望。從事有韋雍、張宗厚數輩,復輕肆嗜酒,常夜飲醉歸,燭火滿街,前後呵叱,薊人所不習之事。又雍等詬責吏卒,多以反虜名之,謂軍士曰:「今天下無事,汝輩挽得兩石力弓,不如識一丁字。」軍中以意氣自負,深恨之。劉總歸朝,以錢一百萬貫賜軍士,弘靖留二十萬貫充軍府雜用。薊人不勝其憤,遂相率以叛,囚弘靖於薊門館,執韋雍、張宗厚輩數人,皆殺之。續有張徹者,自遠使回,軍人以其無過,不欲加害,將引置館中。徹不知其心,遂索弘靖所在,大罵軍人,亦為亂兵所殺。明日,吏卒稍稍自悔,悉詣館,請弘靖為帥,願改心事之。凡三請,弘靖卒不對。軍人乃相謂曰:「相公無言,是不赦吾曹必矣,軍中豈可一日無帥!」遂取硃洄為兵馬留後。朝廷既除洄子克融為幽州節度使,乃貶弘靖為撫州刺史。未幾,遷太子賓客、少保、少師。長慶四年六月卒,年六十五。   元和初,王承宗阻兵,劉總父濟備陳征討之術,請身先之。及出軍,累拔城邑。總既繼父,願述先志,且欲盡更河朔舊風。長慶初,累表求入朝,兼請分割理之地,然後歸朝。其意欲以幽、涿、營州一道,請弘靖理之;瀛州為一道,盧士玫理之;平、薊、媯、檀為一道,請薛平理之。仍籍軍中宿將,盡薦於闕下,因望朝廷升獎,使幽、薊之人,皆有希美爵祿之意。及疏上,穆宗且欲速得范陽,宰臣崔植、杜元穎又不為遠大經略,但欲重弘靖所授而省其事局。唯瀛、莫兩州許置觀察使,其他郡縣悉命弘靖統之。時總所薦將校俱在京師旅舍中,久而不問,硃克融輩僅至假衣丐食,日詣中書求官,不勝其困。及除弘靖,命悉還本軍。克融輩雖得復歸,皆深懷觖望,其後因為叛亂。初,總以平、薊、媯、檀請薛平,於分裂之中尤為上策,而朝廷不能行之,竟致後患,人到於今惜之。   子文規、景初、嗣慶、次宗。   文規,歷拾遺、補闕、吏部員外郎。開成三年十一月,右丞韋溫彈劾文規:長慶中父弘靖陷在幽州,文規徘徊京師,不尋赴難,不宜塵汙南宮,乃出為安州刺史。累遷右散騎常侍、兼御史中丞、桂管都防禦觀察使。   景初,歷職使府,官止殿中侍御史。   嗣慶,位終河南少尹。   次宗最有文學,稽古履行。開成中,為起居舍人。文宗復故事,每入閣,左右史執筆立於螭頭之下,宰相奏事,得以備錄。宰臣既退,上召左右史更質證所奏是非,故開成政事,詳於史氏,次宗尤稱奉職。改禮部員外郎,以兄文規為韋溫不放入省出官,次宗堅辭省秩,改國子博士兼史館修撰。出為舒州刺史,卒。   文規子彥遠,大中初由左補闕為尚書祠部員外郎。景初子天保,嗣慶子彥修,次宗子曼容。延賞東都舊第在思順裡,亭館之麗,甲於都城,子孫五代,無所加工,時號「三相張氏」雲。   史臣曰:君民足則國富,將相和則國安,反是道焉非得人者。滉殺元琇,奏瑞鹽,逞斡運之能,非貞純之士,刻下罔上,以為己功。幸逢多事之朝,例在姑息之地,幸而獲免,余無可稱。延賞以私害公,罷李晟兵柄,使武臣不陳其力矣;惡直丑正,擠柳渾相位,致賢者不進其才矣。像恭僝功,皆四凶之跡也,雖以廕繼世,以才進身,蹈非道者,實小人哉!延賞歷典名籓,皆稱善政,及登大位,乃彰飾情。皋迭處大僚,徒稱舊德;弘靖輕傲邊事,欺減軍資;洄附元載、楊炎,繼及累貶,俱非守正中立者也。《書》云:「世祿之家,鮮克由禮。」不其是歟!   贊曰:韓滉刻下,延賞害公。皋、洄繼世,弘靖興戎。   列傳第八十   ○王璵 道士李國禎附   李泌 子繁 顧況附   崔造 關播 李元平附   王璵,少習禮學,博求祠祭儀注以干時。開元末,玄宗方尊道術,靡神不宗。璵抗疏引古今祀典,請置春壇,祀青帝於國東郊,玄宗甚然之,因遷太常博士、侍御史,充祠祭使。璵專以祀事希幸,每行祠禱,或焚紙錢,禱祈福祐,近於巫覡,由是過承恩遇。肅宗即位,累遷太常卿,以祠禱每多賜賚。乾元三年七月,兼蒲州刺史,充蒲、同、絳等州節度使。中書令崔圓罷相,乃以璵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人物時望,素不為眾所稱,及當樞務,聲問頓減。璵又奏置太一神壇於南郊之東,請上躬行祀事。肅宗嘗不豫,太卜云:「崇在山川。」璵乃遣女巫分行天下,祈祭名山大川。巫皆盛服乘傳而行,上令中使監之,因緣為奸,所至干托長吏,以邀賂遺。一巫盛年而美,以惡少年數十自隨,尤為蠹弊,與其徒宿於黃州傳捨。刺史左震晨至,驛門扃鐍,不可啟,震破鎖而入,曳女巫階下斬之,所從惡少年皆斃。閱其贓賂數十萬,震籍以上聞,仍請贓錢代貧民租稅,其中使發遣歸京,肅宗不能詰。肅宗親謁九宮神,慇勤於祠禱,皆璵所啟也。歲余,罷知政事,為刑部尚書。上元二年,兼揚州長史、御史大夫。兗淮南節度使。肅宗南郊禮畢,以璵使持節都督越州諸軍事、越州刺史,充浙江東道節度觀察處置使,本官兼御史大夫,祠祭使如故。入為太子少保,轉少師。。大歷三年六月卒。   璵以祭祀妖妄致位將相,時以左道進者,往往有之。廣德二年八月,道士李國禎以道術見,因奏皇室仙系,宜修崇靈跡。請於昭應縣南三十里山頂置天華上宮露台、大地婆父、三皇、道君、太古天皇、中古伏羲媧皇等祠堂,並置掃灑宮戶一百戶。又於縣之東義扶谷故湫置龍堂,並許之。時歲饑荒,人甚不安,昭應縣令梁鎮上表曰:   臣聞國以人為本,害其本則非國;神以人為主,虐其主則非神。故昔之聖王,所以極陳理道,明著祀典,將愛其人而慎用其財力,敬其神而虔恭於祠祭。故神享其明德而降之福,人受其大賚而盡其力,然後神人以和,而國家可保也。一昨蟊賊作孽,水旱為災,雖王畿皆遍,而臣縣最苦。此則神之不能御大災明矣,又何力於陛下而得列祀典哉!用以殘弊之餘,當凶荒之歲,丁壯素出家入仕,羸老方飛芻輓粟,令但供億王事,已不堪命,更奔走鬼道,何以聊生?   臣又聞天地之神,尊之極者,掃地可祭,精意可饗。陛下亦何必廢先王之典,崇俗巫之說,走南畝之客,殺東鄰之牛,而後冀非妄之福。陛下雖欲為人祈福,福未至而人已困矣!其不可一也。陛下不視昔者有道之君,至德之後,曷不卑宮室,惡飲食,恭己以遂萬物之性哉!陛下今違神亭育之心,竭人疲睏之力,如是又何從而致其福哉?此又不可二也。又陛下宗廟之敬極矣,尚無一月三祭之禮;今此獨為,則宗廟之靈,將等以親疏,校以厚薄,陛下又何以言哉?此又不可三也。又大地婆父,祀典無文,言甚不經,義無可取。若陛下待與大地建祖宗之廟,必上天貽向背之責,陛下又何以為詞哉?此又不可四也。夫湫者,龍之所居也。龍得水則神,無水則螻蟻之匹也。故知水存則龍在,水竭則龍亡,此愚智之所同知矣。今湫竭已久,龍安所存?陛下又崇飾祠宇,豐潔薦奠,為去龍之穴,破生人之產,人且怨矣,神何歆哉!此又不可五也。其道君、三皇、五帝,則兩京及所都之處,皆建宮觀祠廟,時設齋醮饗祀,國有彝典,官有常禮,蓋無闕失,何勞神役靈?此又不可六也。臣稽先王之典禮,觀前聖之軌躅,休咎豐凶,災祥禍福,必主帝王五事,不在山川百神。此又不可七也。   臣伏察此弊,頗知其由。蓋以道士李國禎等動眾則得人,興工則獲利,祭祀則受胙,主執則弄權。是以鼓動禁中,熒惑天聽,逾越險阻,負荷粢盛,以日系年,無時而息。曾不謂神功力,空止竭人膏血,以使人神胥怨,災孽並生。罔上害人,左道亂政,原情定罪,非殺而何!   臣昨受命之時,親承聖旨,務存安緝,許逐權宜。誠願沉鄴縣之巫,安流弊之俗,其所興兩祠土木之功、丹青之役、三六之祭、灑掃之戶,謹明宣旨,並以權宜停訖。人吏百姓等,知陛下以從善為心,嫉惡為務,蠲除不急,劃革煩苛,皆喧呼於庭,抃躍於路,所徵糧糗,無不樂輸。臣伏以國禎等並交結中貴,狡蠹成性,臣雖忘身許國,不懼讒構,終恐賄及豪右,復為奸惡。其國禎等見據狀推勘,如獲贓狀,伏望許臣徵收,便充當縣郵館本用。其湫既竭,不可更置祠堂,又不當為大地建立祖廟,臣並請停。其三皇、道君、天皇、伏羲、女媧等,既先各有宮廟,望請並於本所依禮齋祭。   上從之。   李泌,字長源,其先遼東襄平人,西魏太保、八柱國司徒徒何弼之六代孫。今居京兆吳房令承休之子。少聰敏,博涉經史,精究《易象》,善屬文,尤工於詩,以王佐自負。張九齡、韋虛心、張廷珪皆器重之。泌操尚不羈,恥隨常格仕進。天寶中,自嵩山上書論當世務,玄宗召見,令侍詔翰林,仍東宮供奉。楊國忠忌其才辯,奏泌嘗為《感遇詩》,諷刺時政,詔於蘄春郡安置,乃潛遁名山,以習隱自適。天寶末,祿山構難,肅宗北巡,至靈武即位,遣使訪召。會泌自嵩、穎間冒難奔赴行在,至彭原郡謁見,陳古今成敗之機,甚稱旨,延致臥內,動皆顧問。泌稱山人,固辭官秩,特以散官寵之,解褐拜銀青光祿大夫,俾掌樞務。至於四言文狀、將相遷除,皆與泌參議,權逾宰相,仍判元帥廣平王軍司馬事。肅宗每謂曰:「卿當上皇天寶中,為朕師友,下判廣平行軍,朕父子三人,資卿道義。」其見重如此。尋為中書令崔圓、幸臣李輔國害其能,將有不利於泌。泌懼,乞游衡山,優詔許之,給以三品祿俸,遂隱衡岳,絕粒棲神。   數年,代宗即位,召為翰林學士,頗承恩遇。及元載輔政,惡其異己,因江南道觀察都團練使魏少游奏求參佐,稱泌有才,拜檢校秘書少監,充江南西道判官,幸其出也。尋改為檢校郎中,依前判官。元載誅,乃馳傳入謁,上見悅之。又為宰相常袞所忌,出為楚州刺史。及謝恩,具陳戀闕,上素重之,留京數月。會澧州刺史闕,袞盛陳泌理行,以荊南凋瘵,遂輟泌理之。詔曰:「荊南都會,粵在澧陽,俾人歸厚,惟賢是牧。以泌文可以代成風俗,政可以全活惸嫠。爰命頒條,期乎共理,地薄淮陽之守,勉思渤海之功。可檢校御史中丞,充澧朗硤團練使。」重其禮而遣之。無幾,改杭州刺史,以理稱。   興元初,征赴行在,遷左散騎常侍。貞元元年,除陝州長史,充陝、虢都防禦觀察使。二年六月,泌奏:「虢州盧氏山冶,近出瑟瑟,請充獻,禁人開採。」詔曰:「瑟瑟之寶,中土所無今產於近甸,實為靈貺。朕不飾器玩,不尚珍奇,常思返樸之風,用明躬儉之節。其出瑟瑟之處,任百姓求采,不宜禁止。」就加泌檢校禮部尚書。時陳、許戍邊卒三千自京西逃歸,至州境,泌潛師險隘,左右攻擊,盡誅之。尋拜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崇文館學士、修國史。初,張延賞大減官員,人情咨怨,泌請復之,以從人欲,因是奏罷兼試額內占闕等官,加百官俸料,隨閒劇加置手力課,上從之,人人以為便。而竇參旁奏,遂改易,使同品之內,月俸多少累等。泌又奏請罷拾遺、補闕,上雖不從,亦不授人,故諫司惟韓皋、歸登而已。泌仍命收其署餐錢,令登等寓食於中書舍人,故時戲云:「韓諫議雖分左右,歸拾遺莫辨存亡。」如是者三年。至貞元五年,以前東都防禦判官、殿中侍御史、內供奉韋綬為左補闕,監察御史梁肅右補闕。既復置,人心忻然。順宗在春宮,妃蕭氏母郜國公主交通外人,上疑其有他,連坐貶黜者數人,皇儲亦危。泌百端奏說,上意方解。   泌頗有讜直之風,而談神仙詭道,或雲嘗與赤松子、王喬、安期、羨門游處,故為代所輕,雖詭道求容,不為時君所重。德宗初即位,尤惡巫祝怪誕之士。初,肅宗重陰陽祠祝之說,用妖人王璵為宰相,或命巫媼乘驛行郡縣以為厭勝。凡有所興造功役,動牽禁忌。而黎干用左道位至尹京,嘗內集眾工,編刺珠繡為御衣,既成而焚之,以為禳禬,且無虛月。德宗在東宮,頗知其事,即位之後,罷集僧於內道場,除巫祝之祀。有司言宣政內廊壞,請修繕。而太卜云:「孟冬為魁岡,不利穿築,請卜他月。」帝曰:「《春秋》之義,啟塞從時,何魁岡之有?」卒命修之。又代宗山陵靈駕發引,上號送於承天門,見轀輬不當道,稍指午未間。問其故,有司對曰:「陛下本命在午,故不敢當道。」上號泣曰:「安有枉靈駕而謀身利。」卒命直午而行。及建中末,寇戎內梗,桑道茂有城奉天之說,上稍以時日禁忌為意,而雅聞泌長於鬼道,故自外征還,以至大用,時論不以為愜。及在相位,隨時俯仰,無足可稱。復引顧況輩輕薄之流,動為朝士戲侮,頗貽譏誚。年六十八薨,贈太子太傅,賻禮有加。泌放曠敏辯,好大言,自出入中禁,累為權幸忌嫉恆由智免;終以言論縱橫,上悟聖主,以躋相位。有文集二十卷。   子繁,少聰警,有才名,無行義。泌為相,嘗引薦夏縣處士北平陽城為諫議大夫。城道直,既遇知己,深德之。及泌歿,戶部尚書裴延齡巧佞奉上,德宗信任,竊弄威權,舉朝側目。城中正之士,尤忿嫉之。一日盡疏其過惡,欲密論奏,以繁故人子,為可親信,遂示其疏草,兼請繁繕寫。繁既寫,悉能記之,其夕乃徑詣延齡,具述其事。延齡聞之,即時請對,盡以城章中欲論事件,一一先自解。及城疏入,德宗以為妄,不之省。泌與右補闕、翰林學士梁肅友善,嘗命繁持所著文請肅潤色。繁亦自有學術,肅待之甚厚,因許師事,日熟其門。及肅卒,繁亂其配,士君子無不歎駭,積年委棄。後起為太常博士,太常卿權德輿奏斥之,除河南府士曹掾。以其警悟異常,泌之故人為宰相,左右援拯,後得累居郡守,而力學不倦。罷隨州刺史,歸京師,久不承恩。   韋處厚入相,厚待之。寶歷二年六月,敬宗降誕日,御三殿,特詔兵部侍郎丁公著、太常少卿陸旦與繁等三人抗浮圖道士講論。九月,除大理少卿,復加弘文館學士。時諫官御史章疏相繼,宰臣不得已,出為亳州刺史。州境嘗有群賊,剽人廬舍,劫取貨財,累政擒捕不獲。繁潛設機謀,悉知賊之巢穴,出兵盡加誅斬。時議責繁以不先啟聞廉使,涉於擅興之罪,朝廷遣監察御史舒元輿按問。元輿素與繁有隙,復以初官,銳於生事,乃盡反其獄辭,以為繁濫殺無辜,狀奏,敕於京兆府賜死,時人冤之。其後元輿被禍,人以為有報應焉。   初,泌流放江南,與柳渾、顧況為人外之交,吟詠自適。而渾先達,故泌復得入官於朝。   顧況者,蘇州人。能為歌詩,性詼諧,雖王公之貴與之交者,必戲侮之,然以嘲誚能文,人多狎之。柳渾輔政,以校書郎征。復遇李泌繼入,自謂己知秉樞要。當得達官,久之方遷著作郎。況心不樂,求歸於吳。而班列群官,鹹有侮玩之目,皆惡嫉之。及泌卒,不哭,而有調笑之言,為憲司所劾,貶饒州司戶。有文集二十卷。其《贈柳宜城》辭句,率多戲劇,文體皆此類也。   子非熊,登進士第,累佐使府,亦有詩名於時。   崔造,字玄宰,博陵安平人。少涉學,永泰中,與韓會、盧東美、張正則為友,皆僑居上元,好談經濟之略,嘗以王佐自許,時人號為「四夔」。浙西觀察使李棲筠引為賓僚,累至左司員外郎。與劉晏善,及晏遭楊炎、庾准誣奏伏誅,造累貶信州長史。   硃泚之逆,造為建州刺史,聞難作,馳檄鄰州,請齊舉義兵,遂調發所部,得二千人,德宗聞而嘉之。及收京師,詔征造至藍田,以舅源休明逆伏誅,上疏請罪,不敢即赴闕。上以為知禮,優詔慰勉,拜吏部郎中、給事中。貞元二年正月,與中書舍人齊映各守本官,同平章事。時京畿兵亂之後,仍歲蝗旱,府無儲積。德宗以造敢言,為能立事,故不次登用。   造久從事江外,嫉錢谷諸使罔上之弊,乃奏天下兩稅錢物,委本道觀察使、本州刺史選官典部送上都;諸道水陸運使及度支、巡院、江淮轉運使等並停;其度支、鹽鐵,委尚書省本司判;其尚書省六職,令宰臣分判。乃以戶部侍郎元琇判諸道鹽鐵、榷酒等事;戶部侍郎吉中孚判度支及諸道兩稅事;宰臣齊映判兵部承旨及雜事;宰臣李勉判刑部;宰臣劉滋判吏部、禮部;造判戶部、工部。又以歲饑,浙江東西道入運米每年七十五萬石,今更令兩稅折納米一百萬石,委兩浙節度使韓滉運送一百萬石至東渭橋;其淮南濠壽旨米、洪潭屯米,委淮南節度使杜亞運送二十萬石至東渭橋。諸道有鹽鐵處,依舊置巡院勾當;河陰見在米及諸道先付度支、巡院般運在路錢物,委度支依前勾當,其未離本道者,分付觀察使發遣,仍委中書門下年終類例諸道課最聞奏。造與元琇素厚,罷使之後,以鹽鐵之任委之。而韓滉方司轉運,朝廷仰給其漕發。滉以司務久行,不可遽改。德宗復以滉為江淮轉運使,余如造所條奏。元琇以滉性剛難制,乃復奏江淮轉運,其江南米自江至揚子凡十八里,請滉主之;揚子已北,琇主之。滉聞之怒,掎摭琇鹽鐵司事論奏。德宗不獲已,罷琇判使,轉尚書右丞。其年秋初,江淮漕米大至京師,德宗嘉其功,以滉專領度支、諸道鹽鐵轉運等使,造所條奏皆改。物議亦以造所奏雖舉舊典,然凶荒之歲,難為集事,乃罷造知政事,守太子右庶子,貶琇雷州司戶。造初奏太銳,及琇改官,憂懼成疾,數月不能視事。明年九月卒,年五十一。   關播,字務元,衛州汲人也。天寶末,舉進士。鄧景山為淮南節度使,闢為從事,累授衛佐評事,遷右補闕。善言物理,尤精釋氏之學。大歷中,神策軍使王駕鶴妻關氏以播與同宗,深遇之。元載惡其交往,出為河南府兵曹,攝職數縣,皆有政能。陳少游領浙東、淮南,又闢為判官,歷檢校金部員外,攝滁州刺史。李靈曜阻兵,跋扈於梁汴。少游自總兵鎮淮上,所在盜賊峰起。播調閱州兵,令其守備。又為政清淨簡惠,既無盜賊,人甚安之。楊綰、常袞知政事,薦播為都官員外郎。   德宗登極,湖南山洞中有王國良者,聚眾為盜,令播往宣撫之。臨行,召對於別殿,上問政理之要,播奏云:「為政之本,需求有道賢人,乃可得理。」上謂播云:「朕下詔求賢良,當躬新閱試,亦遣使臣黜陟,廣加搜訪聞薦,擢其能者用之,冀以傅理。」播奏曰:「下詔求賢黜陟舉薦,唯得求名詞之士,安有有道賢人肯隨牒舉選乎?」上悅其言,謂播曰:「卿且使去,回日當與卿論政事。」播又奏曰:「臣今奏詔招撫,國良不受命,臣請便宣恩命,語鄰境速出兵翦除。」上曰:「卿言深合朕意。」使回,改兵部員外,遷河中少尹。   建中初,張鎰為河中少尹。鎰尋入相,二年七月,遷播給事中。舊例,諸司甲庫,皆是胥吏掌知,為弊頗久,播始建議並以士人知之,至今稱當。轉刑部侍郎、奉迎皇太后副使。盧杞以播柔緩,冀其易制,驟稱薦之。尋遷吏部侍郎,轉刑部尚書、知刪定。奏上元中,詔擇古今名將十人於武成王廟配享,如文宣王廟之儀。播以「太公古稱大賢,今其下稱亞聖,於義不安。又孔子十哲,皆是當時弟子,今所擇名將,年代不同,於義既乖,於事又失。臣請刪去名將配享之儀及十哲之稱。」從之。   建中三年十月,拜銀青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崇文館大學士、修國史。時政事決在盧杞,播但斂衽取容而已。乏於知人之鑒,好大言虛誕者,播必悅而親信之。有李元平、陶公達、張愻、劉承誡,皆言談詭妄,蝮堣j可立功名,亦有微材薄藝。播累奏雲元平等皆可將相也,請閱試用之,上以為然,以元平為補闕。會淮西節度李希烈叛亂,上以汝州要鎮,令選擇刺史。播薦元平為汝州刺史,尋加檢校吏部郎中、汝州別駕,知州事。元平至州旬日,為希烈所擒,汝州陷賊,中外哂之。由是公達等未克任用。播與盧杞等從駕幸奉天,既而杞、白志貞等並貶黜,播尚知政事,中外囂然,以為不可,遂罷相,改刑部尚書。大臣韋倫等泣於朝曰:「宰相不能謀猷翊贊,以至今日,而尚為尚書,可痛心也!」   貞元四年,回紇請和親,以鹹安公主出降可汗,令播以本官加檢校右僕射、兼御史大夫,持節充送鹹安公主及冊可汗使,奉使往來,皆清儉謹慎,蕃人悅之。使回,遷兵部尚書,固辭疾,請罷官,改太子少師致仕。播致仕之後,減去僮僕車騎,閉關守靜,不縈外事,士君子重之。貞元十三年正月卒,時年七十九,廢朝一日,贈太子太保。   李元平者,宗室子。始為湖南觀察使蕭復判官,試大理評事。性疏傲,敢大言,好論兵,天下賢士大夫無可其意者,以是人多銜怒。關播奇重之,許以將帥。時希烈反叛,朝廷以汝州與賊接壤,刺史韋光裔懦弱不任職,播乃盛稱元平,特召見,超左補闕,不數日,擢為檢校吏部郎中,兼汝州別駕,知州事。既至部,募工徒繕理郛郭,希烈乃使勇士應募,執役板築,凡入數百人,元平不之覺。希烈遣偽將李克誠以數百騎突至其城,先應募執役者應於內,縛元平馳去。既見希烈,遺下污地。希烈見其無須眇小,戲謂克誠曰:「使汝取李元平,何得將元平兒來?」因嫚罵曰:「盲宰相使汝當我,何待我淺耶!」偽署為御史中丞。播聞元平得用,仍欺於人曰:「李生功業濟矣。」言必能覆希烈而建功也。居無何,希烈用為宰相,或告其有二者,乃斷一指以自誓。希烈既死,或有人言在賊中微有謀慮,貸死流於珍州。會赦得歸剡中,浙東觀察使皇甫政表聞其到,以發上怒,復流賀州而死。   史臣曰:蒸嘗礿祀,前王制以奉先;怪力亂神,宣聖鄙而不語。凡雲左道,固有舊章。璵假於鬼神,乃至將相,既處代天之位,爰滋亂政之源。國禎妖人疑眾,妄恢其祀典;梁鎮正士抗疏,方悟其上心。泌見可進而知難退,足為高率智辯之士;居相位而談鬼神,乃見狂妄浮薄之蹤。《王制》云:「執左道以亂政,殺。」寧無畏乎!繁之醜行,棄於當時,竟陷非辜,諒由素履。造為臣得禮,蒞事非能;播居位取容,舉人敗事。皆非國器,鹹歷台司,失人者亡,國其危矣。   贊曰:璵、泌、造、播,俱非相材。國禎左道,梁生直哉!   列傳第八十一   ○李勉 李皋 子象古 道古   李勉,字玄卿,鄭王元懿曾孫也。父擇言,為漢褒相岐四州刺史、安德郡公,所歷皆以嚴干聞。在漢州,張嘉貞為益州長史、判都督事,性簡貴,待管內刺史禮隔,而引擇言同榻,坐談政理,時人榮之。勉幼勤經史,長而沉雅清峻,宗於虛玄,以近屬陪位,累授開封尉。時昇平日久,且汴州水陸所湊,邑居龐雜,號為難理,勉與聯尉盧成軌等,並有擒奸擿伏之名。   至德初,從至靈武,拜監察御史。屬朝廷右武,勳臣恃寵,多不知禮。大將管崇嗣於行在朝堂背闕而坐,言笑自若,勉劾之,拘於有司,肅宗特原之,歎曰:「吾有李勉,始知朝廷尊也。」遷司膳員外郎。時關東獻俘百餘,詔並處斬,囚有仰天歎者,勉過問之,對曰:「某被脅制守官,非逆者。」勉乃哀之,上言曰:「元惡未殄,遭點污者半天下,皆欲澡心歸化。若盡殺之,是驅天下以資凶逆也。」肅宗遽令奔騎宥釋,由是歸化日至。克復西京,累歷清要,四遷至河南少尹。累為河東節度王思禮、朔方河東都統李國貞行軍司馬,尋遷梁州都督、山南西道觀察使。勉以故吏前密縣尉王晬勤干,俾攝南鄭令,俄有詔處死,勉問其故,乃為權幸所誣。勉詢將吏曰:「上方藉牧宰為人父母,豈以譖言而殺不辜乎!」即停詔拘晬,飛表上聞,晬遂獲宥,而勉竟為執政所非,追入為大理少卿。謁見,面陳王晬無罪,政事條舉,盡力吏也。肅宗嘉其守正,乃除太常少卿。王晬後以推擇拜大理評事、龍門令,終有能名,時稱知人。   肅宗將大用勉,會李輔國寵任,意欲勉降禮於己。勉不為之屈,竟為所抑,出歷汾州、虢州刺史,改京兆尹、檢校右庶子、兼御史中丞、都畿觀察使。尋兼河南尹,明年罷尹,以中丞歸西台,又除江西觀察使。賊帥陳莊連陷江西州縣,偏將呂太一、武日昇相繼背叛,勉與諸道力戰,悉攻平之。部人有父病,以蠱道為木偶人,署勉名位,瘞於其隴,或以告,曰:「為父禳災,亦可矜也。」捨之。大歷二年,來朝,拜京兆尹、兼御史大夫,政尚簡肅。宦官魚朝恩為觀軍容使,仍知國子監事,恃寵含威,天憲在舌。前尹黎干寫心候事,動必求媚,每朝恩入監,傾府人吏具數百人之餼以待之。及勉蒞職旬月,朝恩入監,府吏先期有請,勉曰:「軍容使判國子監事,勉候太學,軍容宜厚具主禮。勉忝京尹,軍容倘惠顧府廷,豈敢不具蔬饌。」朝恩聞而銜之,因不復至太學,勉亦尋受代。   四年,除廣州刺史,兼嶺南節度觀察使。番禺賊帥馮崇道、桂州叛將硃濟時等阻洞為亂,前後累歲,陷沒十餘州。勉至,遣將李觀與容州刺史王翃ヮ痐O招討,悉斬之,五嶺平。前後西域舶泛海至者歲才四五,勉性廉潔,舶來都不檢閱,故末年至者四十餘。在官累年,器用車服無增飾。及代歸,至石門停舟,悉搜家人所貯南貨犀象諸物,投之江中,耆老以為可繼前朝宋璟、盧奐、李朝隱之徒。人吏詣闕請立碑,代宗許之。十年,拜工部尚書。及滑亳永平軍節度令狐彰卒,遺表舉勉自代,因除之。在鎮八年,以舊德清重,不嚴而理,東諸侯雖暴驁者,亦宗敬之。   十一年,汴宋留後田神玉卒,詔加勉汴州刺史、汴宋節度使。未行,汴州將李靈曜阻兵,北結田承嗣,承嗣使侄悅將銳兵戍之。詔勉與李忠臣、馬燧等攻討,大破之,悅僅以身免。靈曜北走,勉騎將杜如江擒之以獻,代宗褒賞甚厚。既而李忠臣代鎮汴州,而勉仍舊鎮。忠臣遇下貪虐,明年為麾下所逐,詔復加勉汴宋節度使,移理汴州,余並如故。德宗嗣位,加檢校吏部尚書,尋加平章事。建中元年,檢校左僕射,充河南汴宋滑亳河陽等道都統,余如故。四年,李希烈反,以他盜為名,悉眾來寇汴州。勉城守累月,救援莫至,謂其將曰:「希烈凶逆殘酷,若與較力,必多殺無辜,吾不忍也。」遂潛師潰圍,南奔宋州。詔以司徒平章事征。既至朝廷,素服請罪,優詔復其位,勉引過備位而已。無何,盧杞自新州員外司馬除澧州刺史,給事中袁高以杞邪佞蠹政,貶未塞責,停詔執表,遂授澧州別駕。他日,上謂勉曰:「眾人皆言盧杞奸邪,朕何不知!卿知其狀乎?」對曰:「天下皆知其奸邪,獨陛下不知,所以為奸邪也。」時人多其正直,然自是見疏。累表辭位,遂罷知政事,加太了太保。貞元四年卒,年七十二,上頗愍悼之,冊贈太傅,賻物有差,喪葬官給。   勉坦率素淡,好古尚奇,清廉簡易,為宗臣之表。善鼓琴,好屬詩,妙知音律,能自制琴,又有巧思。,及在相位向二十年,祿俸皆遺親黨,身沒而無私積。其在大官,禮賢下士,終始盡心。以名士李巡、張參為判官,卒於幕,三歲之內,每遇宴飲,必設虛位於筵次,陳膳執酹,辭色邥d惻,論者美之。或曰:「勉失守梁城,亦可貶也。」議者曰:「不然。當賊烈之始亂,其慓悍陰禍,凶焰不可當,天方厚其毒而降之罰。況勉應變非長,援軍莫至,又其時關輔已俶擾矣,人心已動搖矣。以文吏之才,當虎狼之隊,其全師奔宋,非量力之恥也。與其坐受喪敗,不猶愈乎!」   李皋,字子蘭,曹王明玄孫,嗣王戢之子。少補左司御率府兵曹參軍。天寶十一載嗣封授都水使者,三遷至秘書少監,皆同正。多智數,善因事以自便。奉太妃鄭氏以孝聞。   上元初,京師旱,米斗直數千,死者甚多。皋度俸不足養,亟請外官,不允,乃故抵微法,貶溫州長史。無幾,攝行州事。歲儉,州有官粟數十萬斛,皋欲行賑救,掾吏叩頭乞候上旨,皋曰:「夫人日不再食,當死,安暇稟命!若殺我一身,活數千人命,利莫大焉。」於是開倉盡散之,以擅貸之罪,飛章自劾。天子聞而嘉之,答以優詔,就加少府監。皋行縣,見一媼垂白而泣,哀而問之,對曰:「李氏之婦,有二子:鈞、鍔,宦游二十年不歸,貧無以自給。」時鈞為殿中侍御史,鍔為京兆府法曹,俱以文藝登科,名重於時。皋曰:「『入則孝,出則悌,行有餘力,然後可以學文。』若二子者,豈可備於列位!」由是舉奏,併除名勿齒。改處州別駕,行州事,以良政聞。征至京,未召見,因上書言理道,拜衡州刺史。坐小法,貶潮州刺史。時楊炎謫官道州,知皋事直,及為相,復拜衡州。初,皋為御史覆訊,懼貽太妃憂,竟出則素服,入則公服,言貌如平常,太妃竟不知。及為潮州,詭詞謂遷,至是復位,方泣以白,且言非疾不敢有聞。   建中元年,遷湖南觀察使。前使辛京杲貪殘,有將王國良鎮邵州武岡縣,豪富,京杲以死罪加之。國良危懼,因人所苦,遂散財聚眾據縣以叛,諸道同討,聯歲不能下。皋授命日,乃曰:「驅疲甿,誅反側,非所以奉聖朝事。」遣使遺國良書曰;「觀將軍非敢大逆,蓋遭讒嫉,救誤死而已。將軍遇我,何不速降?我與將軍同為辛京杲所構,我已蒙聖朝昭雪,使我何心持刃殺將軍耶!將軍以為不然,我以陣術破將軍陣,以攻法屠將軍城,非將軍所度也。」國良捧書,且憂且喜,遣使請降,亦未必決。皋即日赴縣受降,中道有候騎馳告曰:「國良軍中有變,言降是詐也。」皋曰:「非爾輩所知。」遂留麾下兵,單騎假稱使者,逕入國良壘中。國良召使者入,皋遂大叫軍中曰:「有人識曹王否?只我是。國良何不速降?」一軍愕眙不敢動。適有識者走至,傳呼曰:「是」。國良匍匐叩頭請罪。皋執手約為兄弟,盡焚攻守之備,散倉庫,給兵士,令復農桑。有詔赦國良罪,賜名惟新。   建中二年,丁母艱,奉喪至江陵。會梁崇義反,乃授起復左衛大將軍,復還湖南,尋加散騎常侍李希烈反,遷江西道節度使、洪州刺史、兼御史大夫。至州,集將吏而令曰:「嘗有功未申者,別為行;有策謀及器能堪佐軍者,別為行。」有裨將伊慎、李伯潛、劉旻皆自佔,皋察其詞氣,驗其有功,悉補大將。擢王鍔委之中軍,以馬彝、許孟容為賓佐。繕甲兵,具戰艦,將軍二萬餘。初,伊慎將江西兵從李希烈平襄州,及反,懼皋任之,乃陰遣遺之鎖甲,又詐為慎書往復,置遺於境。上聞,即遣中使斬慎,皋表請捨令自效。會與賊夾江為陣,中使又至,皋乃勉令以功自贖,賜之以所乘馬及器甲,令將鋒而先,皋率軍繼之,責其有功,果大破賊,斬首數百級,慎方得免罪。賊樹堡柵於蔡山,皋度峻險不可攻,乃聲言西取蘄州,理戰艦,分兵傍南涯,與舟師溯江而上。賊以老弱守柵,引軍循江隨戰艦,南北與皋兵相直。去蔡山三百餘里,皋令步兵登舟,順流東下,不日拔蔡山。賊還救,間一日方至,大破之,因進拔蘄州,降其將李良,又取黃州,斬首千餘,兵益振,舒王為元帥,加皋前軍兵馬使。   德宗居奉天,淮南節度陳少游強取鹽鐵錢,其使包佶以財幣溯江,次於蘄口。時希烈已屠汴州,又遣驍將杜少誠將步騎萬餘來寇蘄、黃,將絕江道。皋遣伊慎將七千眾御之,遇於永安戍。慎列三柵,相去才四里,列鼓角中柵。少誠至,分兵圍之,部隊未嚴,聲鼓而三柵齊出奮擊,不為行陣,賊亂,少誠敗走,斬首萬級,封屍為京觀。以功加銀青光祿大夫,進封五百戶。上至梁州,進獻繼至。皋以上蒙塵於外,不敢居城府,乃於西塞山上游大洲屯軍,從近縣為軍市,商貨畢至。加工部尚書。駕還京師,又遣伊慎、王鍔將兵圍安州,州城阻溳水為固,攻之累日不下。希烈遣甥劉戒虛將步八千來援。皋命李伯潛分師迎擊於應山,獲戒虛及大將二、裨將二十,斬首千餘。面縛戒虛等之城下,乃使人說之,賊曰:「得大將及賓佐一二人為信,當降。」皋乃使王鍔、馬彝繩城而入,城中大呼,乃出降。希烈又遣兵援隨州,皋令伊慎擊於厲鄉,大破之,復平靜、白雁等關。希烈懼,乃戢兵。貞元初,拜江陵尹、荊南節度等使,江漢倚皋為固。未幾,李思登以隨州降。凡下州四、縣十七,大小十餘陣,未嘗敗衄。淮西既平,請護喪祔東都,上遣中使吊,贈父右僕射,母曹國太妃。葬畢來朝,詔還鎮,出東都以拜墓,觀者榮之。   先,江陵東北有廢田傍漢古堤二處,每夏則溢,皋始命塞之,廣田五千頃,畝得一鐘。規江南廢洲為廬舍,架江為二橋,流人自佔二千餘戶。自荊至樂鄉凡二百里,旅舍鄉聚凡十數,大者皆數百家。楚俗佻薄,不穿井,飲陂澤,皋始命合錢開井以便人。   初平希烈,吳少誠殺陳仙奇,上以襄、鄧要厄,三年,除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等使,割汝、隨隸焉。練兵積糧,市回鶻馬益騎兵,堂大畋以教士,少誠憚之。性勤儉,知人疾苦,設監司,能參聽下,持將吏短長,賞罰必信。所至常平物價,貴則出賣之,給將吏廩俸,豪家不得擅其利。常運心巧思為戰艦,挾二輪蹈之,翔風鼓浪,疾若掛帆席,所造省易而久固。又造欹器,進入內中。每遺人物,常自秤量。署之官匹帛皆印之,絕吏之私。   初,扶風馬彝未知名,皋始辟之,卒以正直稱。漢陽王張柬之有林園在州西,公府多假之遊宴,皋將買之,彝斂衽而言曰:「張漢陽有中興功,今遺業當百代保之,王縱慾之,奈何令其子孫自鬻焉!」皋謝曰:「主吏失詞,為足下羞;微足下,安得聞此言!」以改過遷善、知人任下為己任,故賓從將佐多至大官。貞元八年三月,暴卒於位,年六十,廢朝三日,贈右僕射,賻吊有差,謚曰成。子象古、道古、復古。   像古自衡州刺史為安南都護。元和十四年,為楊清所殺,妻子支黨無□類焉。楊清者,代為南方酋豪,屬象古貪縱,人心不附,又惡清之強,自驩州刺史召為牙門將,鬱鬱不快。無何,邕管黃家賊叛,詔象古發兵數道共討之,像古命清領兵三千赴焉。清與其子志烈及所親杜士交潛謀回戈,夜襲安南,數日城陷,像古故及於害。朝廷命唐州刺史桂仲武為都護,且招諭之。赦清,以為瓊州刺史。仲武至境,清不納,復約束部署,刑戮憯虐,人無聊生。仲武使人諭其酋豪,數月間,歸附繼至,約兵七千餘人,收其城,斬清及其子志貞,籍沒其家。志烈與士交敗,保於長州之鑿溪,尋以所部兵來降。   道古登進士第,遷司門員外郎。便佞巧宦,早升朝籍,常以酒餚棋博游公卿門,角賭之際,每偽為不勝而厚償之,故當時有虛名,而嗜利者悉與之狎。歷處、隨、唐、睦四州刺史,由黔中觀察為鄂、岳、沔、蘄、安、黃團練觀察使,時元和十一年也。初,以柳公綽在鎮無功,議將代之,裴度言:「道古嗣曹王皋之子,皋嘗以江漢兵遏希烈之亂,威惠至今在人,復用其子必能繼美。」憲宗然之,故有此授。及赴鎮,倍道而行,以數騎徑入安州城。時公綽殊未意道古至,惶駭而出,家財多為所奪。十二年,道古攻申州,克其羅城,乃進圍逼其中城。城中守卒夜帥婦人登城而呼,懸門竊發,分出其眾,道古之眾驚亂,為虜所殺。初,李聽守安州,未嘗退衄。及道古至,誣奏聽,移去之,乃自帥兵出穆陵。士卒驕惰,賜給多闕,其度支供軍錢,道古半以奉權倖,半以沒己,人皆怨怒,不肯力戰。賊亦易道古,以羸兵抵之,故道古前後再攻破申州外城而不能拔。至李愬入蔡州,乃降。   元和十三年,入為宗正卿。道古在鄂州日,以貪暴聞,懼終得罪,乃薦山人柳泌以媚於上。後又為左金吾衛將軍。憲宗季年頗信方士,銳於服食,詔天下搜訪奇士。宰相皇甫鎛方諛媚固寵,道古言柳泌有道術,鎛得進之,待詔翰林。憲宗服餌過當,暴成狂躁之疾,以至棄代。穆宗在東宮,扼腕於其事,及居喪,皆竄逐誅之。鎛既貶責,授道古循州司馬,終以服丹藥,歐血而卒。   史臣曰:李勉、李皋,稟性端莊,處身廉潔,臨民蒞事,動有美聲,可謂宗臣之英也。若夫治軍旅,禦寇戎,謀必臧,戰必勝,則又勉不及皋遠矣。道古便佞,奸以事君,何父子之不相類也。   贊曰:我宗之英,曰皋與勉,才雖不同,道豈相遠。   列傳第八十二   ○李抱玉 李抱真 王虔休 盧從史 李芃李澄 族弟元素   李抱玉,武德功臣安興貴之裔。代居河西,善養名馬,為時所稱。群從兄弟,或徙居京華,習文儒,與士人通婚者,稍染士風。抱玉少長西州,好騎射,常從軍幕,沉毅有謀,小心忠謹。   乾元初,太尉李光弼引為偏裨,屢建勳績,由是知名。二年,自特進、右羽林軍大將軍、知軍事,遷鴻臚卿員外置同正員,持節鄭州諸軍事兼鄭州刺史、攝御史中丞、鄭陳穎亳四州節度。時史思明陷洛陽,光弼守河陽,賊兵鋒方盛,光弼謂抱玉曰:「將軍能為我守南城二日乎?」抱玉曰:「過期若何?」光弼曰:「過期而救不至,任棄城也。」賊帥周摯領安太清、徐黃玉等先次南城,將陷之,抱玉乃紿之曰:「吾糧盡,明日當降。」賊眾大喜,斂軍以俟之。抱玉因得繕完設備,明日,堅壁請戰。賊怒欺紿,急攻之。抱玉出奇兵,表裡夾攻,殺傷甚眾,摯軍退。光弼自將於中迣瑹陛A摯捨南城攻中迣獢A不勝,乃整軍將攻北城。光弼以兵出戰,大敗之。固河陽,復懷州,皆功居第一,遷澤州刺史、兼御史中丞。代宗即位,擢為澤潞節度使、潞州大都督府長史、兼御史大夫,加領陳、鄭二州,遷兵部尚書。抱玉上言:「臣貫屬涼州,本姓安氏,以祿山構禍,恥與同姓,去至德二年五月,蒙恩賜姓李氏,今請割貫屬京兆府長安縣。」許之,因是舉宗並賜國姓。   廣德元年冬,吐蕃寇京師,乘輿幸陝,諸軍潰卒及村閭亡命相聚為盜,京城南面子午等五穀群盜頗害居人,朝廷遣薛景仙領兵為五穀使招討,連月不捷,乃詔抱玉兼鳳翔節度使討之。抱玉探知賊帥行止之處,先分屯諸谷,乃設奇潛使輕銳數百南自洋州入攻之。賊帥高玉方與諸偷會,遽為銳卒數十人掩擒之,因大搜獲偷黨,悉斬之,餘黨不討自潰,旬日內五穀平。以功遷司空,余並如故。   時吐蕃每歲犯境,上以岐陽國之西門,寄在抱玉,恩寵無比,遷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兼山南西道節度使、河西隴右山南西道副元帥、判梁州事,連統三道節制,兼領鳳翔、潞、梁三大府,秩處三公。抱玉以任位崇重,抗疏懇讓司空及山南西道節度、判梁州事,乞退授兵部尚書。上嘉其謙讓,許之。抱雲凡鎮鳳翔十餘年,雖無破虜之功,而禁暴安人,頗為當時所稱。大歷十二年卒,上甚悼之,輟朝三日,贈太保。   李抱真,抱玉從父弟也。抱玉為澤潞節度使,甚器抱真,任以軍事,累授汾州別駕。當是時,僕固懷恩反於汾州,抱真陷焉,乃脫身歸京師。代宗以懷恩倚回紇,所將朔方兵又勁,憂甚,召見抱真問狀,因奏曰:「郭子儀領朔方之眾,人多思之。懷恩欺其眾,曰『子儀為朝恩所殺』,詐而用之。今復子儀之位,可不戰而克。」其後懷恩子瑒為其下所殺,懷恩奔遁,多如抱真策,因是遷殿中少監。居頃之,為陳鄭、澤潞節度留後,抱真因中謝言曰:「臣雖無可取,當今百姓勞逸,繫在牧守,願得一郡以自試。」上許之,改授澤州刺史,兼為澤潞節度副使。居二年,轉懷州刺史,復為懷澤潞觀察使留後,凡八年。抱玉卒,抱真仍領留後。抱真密揣山東當有變,上黨且當兵沖,是時乘戰余之地,土瘠賦重,人益困,無以養軍士。籍戶丁男,三選其一,有材力者免其租徭,給弓矢,令之曰:「農之隙,則分曹角射;歲終,吾當會試。」及期,按簿而征之,都試以示賞罰,覆命之如初。比三年,則皆善射,抱真曰:「軍可用矣。」於是舉部內鄉兵,得成卒二萬,前既不廩費,府庫益實,乃繕甲兵,為戰具,遂雄視山東。是時,天下稱昭義軍步兵冠諸軍。無幾,復代李承昭為昭義軍及磁邢節度觀察留後,加散騎常侍。   德宗即位,拜檢校工部尚書,兼潞州長史、昭義軍節度支度營田、澤潞磁邢觀察使。建中二年,田悅以魏博反,乃悉兵圍邢州及臨洺益急,詔河東節度使馬燧及神策兵救之。抱真與燧敗悅兵於雙岡,斬悅將楊朝光,又擊破悅於臨洺,遂解臨洺及邢州之圍,以功加檢校兵部尚書。復與燧大破悅於洹水,悅以數百騎走歸魏州。復與燧圍魏州,又敗悅於城下,以功加檢校右僕射。時悅窘蹙,硃滔、王武俊皆反,聯兵救悅,抱真與燧等退次魏縣。上幸奉天,中使告問至,諸將皆仰天慟哭。李懷光席捲奔命,馬燧、李芃各引兵歸鎮。硃泚既汙宮闕,時李希烈陷大梁,李納亦反鄆州。無何,上幸梁州,李懷光又竊據河中。抱真獨於擾攘傾潰之中,以山東三州外抗群賊,內輯軍士,群賊深憚之。   興元初,遷檢校左僕射、平章事。時硃滔悉幽薊軍,借兵回紇,擁眾五萬,南向以應泚,攻圍貝州。初,群賊附於希烈,希烈僭偽,有臣屬群賊意,群心稍離。上自奉天下罪己之詔,悉赦群賊,抱真乃遣門客賈林以大義說武俊,合從擊硃滔,武俊許之。時兩軍尚相疑,抱真乃以數騎徑入武俊營。其將去也,賓客皆止之,抱真遣軍司馬盧玄卿勒軍部分曰:「僕今日此舉,系天下安危。僕死不還,領軍事以聽朝命,亦唯子;奮勵士馬,東向雪僕之恥,亦唯子。」言訖而去。武俊設備甚嚴,抱真曰:「硃泚、希烈僭竊大位,硃滔攻圍貝州,此輩皆欲陵駕吾屬。足下既不能自振數賊之上,捨九葉天子而北面臣反虜乎?乃者聖上奉天下罪己之詔,可謂禹、湯之主也。」因言及播越,持武俊哭,涕泗交下,武俊亦哭,感動左右。因退臥武俊帳中,酣寢久之。武俊感其不疑,待之益恭,指心仰天曰:「此身已許公死敵矣。」遂與結為兄弟而別,約明日合戰,遂擊破硃滔於經城,以功加檢校司空,實封五百戶。貞元初,朝於京師,居頃之,還鎮。   抱真沉斷多智計,嘗欲招致天下賢俊,聞人之善,必令持貨幣數千里邀致之;至與語無可采者,漸退之。時天下無事,乃大起台榭,穿池沼以自娛。晚節又好方士,以冀長生。有孫季長者,為抱真練金丹,紿抱真曰:「服之當升仙」遂署為賓僚。數謂參佐曰:「此丹秦皇、漢武皆不能得,唯我遇之,他年朝上清,不復偶公輩矣。」復夢駕鶴沖天,寤而刻木鶴、衣道士衣以習乘之。凡服丹二萬丸,腹堅不食,將死,不知人者數日矣。道士牛洞玄以豬肪谷漆下之,殆盡。病少間,季長復曰:「垂上仙,何自棄也!」益服三千丸,頃之卒。初,抱真久疾,好奡X祥,或令厭勝,為巫祝所惑,請降官爵以禳除之。是年,凡七上章讓司空,復為檢校左僕射。貞元十年卒,時年六十二,廢朝三日,贈太保,賻以布帛米粟有差。   抱真薨之日,其子殿中侍御史緘匿喪不發。營田副使盧會昌令抱真從甥元仲經潛與緘謀,其明日,將吏會集,仲經詐為抱真令曰:「吾疾甚,不能蒞職,今令緘掌軍事,諸軍善佐之。」節度副使李說及諸將吏俯首,皆曰:「諾」。須臾,緘盛服而出,眾皆拜之,緘乃悉府藏頒賞軍士。盧會昌仍詐為抱真表,請以職事付緘。翌日,又令諸將連奏請緘領軍。上已聞真疾病,請見明日。如此者凡三日,緘乃出造中使,左右皆陳兵,甚嚴備。中使謂緘曰:「朝廷已知相公薨歿,令以兵務屬延貴,侍御宜歸發喪行服也。」緘愕然,出謂諸將曰:「有詔不許緘掌事,諸公意若何?」將吏莫有對者。緘懼而退,遽以使印及管鑰歸監軍。是日,乃發喪,畢一哭。中使召延貴,以口詔令視事,趣遣緘赴東都。元仲經逃於外,延貴捕得殺之。既歸罪仲經,盧會昌得不坐。緘初謀亂,遣裨將陳榮詐以文書告成德節度使王武俊,求假財帛,武俊大怒曰:「吾與汝府公善者,冀恭王命,非同惡也。今聞已亡,孰詐令其子而不俟朝旨耶?何敢告我,況有求也!」乃囚陳榮而遣使讓緘焉。   王虔休,字君佐,汝州梁人也。本名延貴。少涉獵書籍,鄉里間以信義畏慕之,尤好武藝。大歷中,汝州刺史李深用之為將。久之,澤潞節度李抱真聞名,厚以財帛招之,累授兵馬使押衙。建中初,抱真統兵馬與諸將征討河北,其雙岡、水寨營等陣,虔休攻戰居多,擢為步軍都虞候,累加兼御史中丞、大夫,賜實封百戶。洎抱真卒,裨將元仲經等議立抱真子緘,軍中擾亂,虔休正色言於眾曰:「軍州是天子軍州,將帥闕,合待朝命,何乃云云,妄生異意!」軍中服從其言,由是竟免潰亂。朝廷知而嘉之,以邕王為昭義節度觀察大使,授虔休潞州左司馬,依前兼御史大夫,掌留後,仍賜名虔休。號令安撫。軍州大理。二歲,遷潞州長史、昭義軍節度、澤潞磁邢洺觀察使,尋加檢校工部尚書。貞元十五年卒,年六十二。廢朝三日,贈左僕射,賻以布帛米粟。   虔休性恭勤,儉省節用,管內州倉庾皆積糧儲,可支軍人數歲。又嘗撰《誕聖樂曲》以進,其表曰:   臣聞於師,夫君子為能知樂,是故審音以知聲,審樂以知政,則理道備矣。清明廣大,終始周旋,與天地同其和,與四時合其序,豈止於鐘鼓管磬雲乎哉!臣伏見開元中天長節著於甲令,每於是日海縣歡娛,稱萬壽之無疆,樂一人之有慶,故能追堯接舜,邁禹逾湯,自周已後,不能議矣。臣竊以陛下降誕之辰,未有惟新之曲。雖太和已佈於六氣,而大樂未宣於八音,無乃臣子之分,或有所闕。愚臣不揆頑昧,敢思祖述,每思歌竊抃,忘寢與食久矣。適遇有知音者,與臣論及樂章,探微賾奧,窮理盡性,臣乃遣造《繼天誕聖樂》一曲。大抵以宮為調,表五音之奉君也;以土為德,知五運之居中也。凡二十五遍,法二十四氣而足成一歲也。每遍一十六拍,像八元、八凱登庸於朝也。所冀《雲門》、《咸池》,永傳於律呂,空桑、孤竹,合薦於宮懸,不聞沾滯之聲,長作中和之樂。可使九域之人,頓忘於肉味;四夷之俗,皆播於薰風。與唐惟休,終古盡善。臣不勝懇款屏營之至,謹昧死陳獻以聞。其所造譜,謹同封進。   先時,有太常樂工劉玠流落至潞州,虔休因令造此曲以進,今《中和樂》起此也。   盧從史,其先自元魏已來,冠冕頗盛。父虔,少孤,好學,舉進士,歷御史府三院、刑部郎中、江汝二州刺史、秘書監。從史少矜力,習騎射,游澤、潞間,節度使李長榮用為大將。德宗中歲,每命節制,必令採訪本軍為其所歸者。長榮卒,從史因軍情,且善迎奉中使,得授昭義軍節度使。漸狂恣不道,至奪部將妻妾,而辯給矯妄,從事孔戡等以言直不從引去。前年丁父憂,朝旨未議起復,屬王士真卒,從史竊獻誅承宗計,以希上意,用是起授,委其成功。及詔下討賊,兵出,逗留不進,陰與承宗通謀,令軍士潛懷賊號,又高其芻粟之價,售於度支,諷朝廷求宰相;且誣奏諸軍與賊通,兵不可進。上深患之。   護軍中尉吐突承璀將神策兵與之對壘,從史往往過其營博戲。從史沓貪好得,承璀出寶帶、奇玩以炫燿之,時其愛悅而遺焉,從史喜甚,日益狎。上知其事,取裴□之謀,因戒承璀伺其來博,揖語,幕下伏壯士,突起,持捽出帳後縛之,內車中,馳以赴闕。從者驚亂,斬十數人,余號令乃定,且宣諭密詔,追赴闕庭。都將烏重胤素懷忠順,乃嚴戒其軍,眾不敢動。會夜,使疾驅,未明出境,道路人莫知。元和五年四月,制曰:   邪以蓄眾,自致覆車;奸以事君,所宜用鉞。故楚人告變,韓信患釋於事先;蜀土征災,鍾會禍生於部下。況害深楚、蜀,功匪鍾、韓,構此厲階,佈於公議。懷私負德,合置於嚴科;屈法申恩,尚從於寬典。前昭義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盧從史,擢自裨將,居於大籓,不思報國之誠,每設徇身之計。比丁家禍,曾無戚容,行棄人倫,孝虧大性。屬常山稱亂,朝制未行,固願興師,苟求復位。刻期效用,請以身先;指日投誠,誓雲獨致。示於懷撫,推以信誠。排眾論以釋其苴麻,決中心而授之鈇鉞,委以重任,命之專征。章奏所陳,事無違者;恩光是貸,予何愛焉。而乃冒利蓄奸,隳政敗度,成師既出,保敵而交通;邪計以行,臨戎而向背。諸侯盡力而不應,遺寇遊魂而是托。臣節既喪,恩豈念於生成;台位於求,禮頓虧於忠敬。肆其醜行,熾以凶威,至於逼脅軍中,潛施賊號;陵污麾下,實玷皇風。貨以籓身,虐而用眾,士庶怨而罔恤,將校勞而不圖。稟於陶鈞,行事至此,視於天地,負我何多,且辜覆載之仁,寧逭神鬼之責。況頃年上請,就食山東,及遣旋師,不時恭命,致動其眾,覬生其心,賴劉濟抗忠正之辭,使邪豎絕遲回之計。加以遍毀鄰境,密疏事情,反覆百端,高下萬變,心無恥愧,事至滿盈。朕念以始終,務於含貸,所期悔過,豈謂逾凶。而昭義軍忠節夙彰,義聲昭著,發其眾怒,葉以一心,顧大惡而不容,幸全軀而自免,宜從大戮,以正彝章。尚以曾列方隅,嘗經任使,惜君臣之體,抑中外之情,俾投魑魅之鄉,以解人神之憤。可貶驩州司馬。嗚呼!奸由事驗,自開棄絕之門;禍實己招,豈漏恢疏之網。凡百多士,宜諒朕懷。   子繼宗等四人並貶嶺外。   李芃,字茂初,趙郡人也。解褐上邽主簿,三遷試大理評事,攝監察御史、山南東道觀察支使。嚴武為京兆尹,舉為長安尉。李勉為江西觀察使,署奏秘書郎、兼監察御史,為判官。永泰初,轉兼殿中侍御史。   時宣、饒二州人方清、陳莊聚眾據山洞,西絕江路,劫商旅以為亂。芃乃請於秋浦置州,守其要地,以破其謀。李勉然其計,以聞,代宗嘉之,以宣州之秋浦、青陽、饒州之至德置池州焉。芃攝行事,無幾,乃兼侍御史。居無何,魏少游代勉為使,復署奏檢校虞部員外郎,賜金紫,為都團練副使。頃之,攝江州刺史,州人便之。丁母憂,免喪,永平軍節度李勉署奏檢校工部郎中、兼侍御史,為判官,尋攝陳州刺史。歲中,即值李靈曜反於汴州,勉署芃兼亳州防禦使,練達軍事,兵備甚肅;又開陳、穎運路,以通漕輓。   德宗嗣位,授檢校太常少卿、兼御史中丞、河陽三城鎮遏使。撫勞備至,資廩善者,必先軍士。間一年,為節度使路嗣恭之副,加檢校左庶子、河陽三城懷州節度觀察使,以東畿汜水等五縣隸焉。時河南北連大兵,詔益以神策、汝、陝之師。芃進收新鄉、共城,遂圍衛州。明年,詔與河東節度馬燧等諸軍破田悅於洹水,以功加檢校兵部尚書,累封開郡王,實封一百戶。進圍悅於魏州,將符璘以精騎五百夜降,芃耳開營以納之。明日,歸璘於招討使。上居奉天,斂軍還。   興元初,檢校右僕射,無何,以疾固讓罷歸。芃將請告,謂所親曰:「今年夏被蝗旱,人主厭兵革,然則天下城壘堅厚矣,戈鋋銛利矣,以力勝之,則有得失,其可盡乎!除弊之急,莫先德化,循而理之,斯易致耳。方鎮之戴翼時主,宜先退讓,貪權持祿,吾所不取也。吾既疾病,豈能言而不踐乎!」乃手疏乞罷。貞元元年卒,年六十四,廢朝一日,贈太子太保。   李澄,遼東襄平人,隋蒲山公寬之後也,居京兆。父鎬,清江太守,以澄贈工部尚書。澄以武藝為偏將,累除試將作監,隸於江淮都統李峘。建中初,以檢校太子賓客、兼御史中丞隸於永平軍節度使李勉。及勉移理汴州,乃奏澄為滑州刺史。四年冬,李希烈陷汴州,勉奔歸行在,澄遂以城降希烈,偽署尚書令,兼滑州永平軍節度使。   興元元年春,澄密令親信人盧融間道賚表達於奉天,上嘉之,乃以帛詔藏於蠟丸中,加澄刑部尚書,兼汴州刺史、汴滑節度觀察使。澄秘而未宣,乃集州兵嚴加訓習。希烈頗疑之,乃令養子六百人戍之,以虞其變。希烈苦攻寧陵,邀澄率其眾至石柱。澄令縱火焚營,而偽遁,誘六百人因驚行剽而加其罪,果大俘掠,悉令斬之以告。希烈不能窮詰焉。無凡,希烈遣其將翟暉等寇陳州,久之未復。是歲十月,澄以汴州兵寡,度希烈不能制己,又會中官薛盈珍持節且至,加檢校兵部尚書,封武威郡王,賜實封五百戶。澄乃乘勢力焚賊旌節,誓眾歸國。及十一月,希烈既失澄,又聞翟暉大敗,由是奔歸蔡州。澄遽率眾將復汴州,屯於城北門,恇怯不敢進。及宣武軍節度使劉洽師至城東門,賊將田懷珍開關以納之。翌日,澄方自北入,洽已據子城。澄乃捨於浚儀縣,兩軍將士,日有忿競,不自安。會鄭州賊將孫液通款於澄,澄遣其子清赴之。先是,河陽軍節度使李芃遣其將雍顥攻鄭州,顥所過縱掠,液拒之尤固;及清至,遂納之。顥怒攻液,清以眾助之,殺登城者數十人,顥方引退,又焚陽武而歸。澄乃出赴鄭州,朝廷特授清檢校太子賓客、兼御史中丞,更名克寧。   貞元元年三月,就加澄檢校左僕射、義成軍鄭滑許等州節度使。二年卒,年五十四,廢朝一日,贈司空,賵布帛粟有差,仍令左散騎常侍歸崇敬充弔祭使,所緣喪葬,並勒官給。澄實以八月癸未終,克寧秘之,以九月庚寅,欲自起視事。其行軍司馬馬鉉不許,克寧陰遣殺之,乃墨絰而出,加卒於城門,將為不順。劉洽出師屯於境上以制之,且使告諭切至,由是克寧不敢妄發,然道路絕商旅者凡十四五日。及賈耽代澄,克寧護喪將歸,乃悉索府中財貨,以夜出城,軍人從而剽奪,及明殆盡。澄柩至京師,又賜克寧莊一所、錢千貫、粟麥二千石。澄初封隴西郡公,進武威郡王,每上疏連稱二封,頗為時人所哂。   李元素,字大樸,蒲山公密之孫。任侍御史,時杜亞為東都留守,惡大將令狐運,會盜發洛城之北,運適與其部下畋於北郊,亞意其為盜,遂執訊之,逮系者四十餘人。監察御史楊寧按其事,亞以為不直,密表陳之,寧遂得罪。亞將逞其宿怒,且以得賊為功,上表指明運為盜之狀,上信而不疑。宰臣以獄大宜審,奏請覆之,命元素就決,亞迎路以獄成告。元素驗之五日,盡釋其囚以還。亞大驚,且怒,親追送,馬上責之,元素不答。亞遂上疏,又誣元素。元素還奏,言未畢,上怒曰:「出俟命。」元素曰:「臣未盡詞。」上又曰:「且去」。元素復奏曰:「一出不得復見陛下,乞容盡詞。」上意稍緩,元素盡言運冤狀明白,上乃寤曰:「非卿,孰能辨之!」後數月,竟得其真賊,元素由是為時器重,遷給事中。時美官缺,必指元素。遷尚書右丞。數月,鄭滑節度盧群卒,遂命元素兼御史大夫,鎮鄭滑,就加檢校工部尚書,在鎮稱理。   元和初,征拜御史大夫。自貞元中位缺,久難其人,至是元素以名望召拜,中外聳聽。及居位,一無修舉,但規求作相。久之,浸不得志,見客必曰:「無以某官散相疏也。」見屬官必先拜,脂韋在列,大失人情。李錡為亂江南,遂授元素浙西道節度觀察處置等使。數月受代,入拜國子祭酒,尋遷太常卿,轉戶部尚書、判度支。   元素少孤,奉長姊友敬加於人,及其姊歿,沉悲遘疾,上疏懇辭,從之。數月,以出妻免官。初,元素再娶妻王氏,石泉公方慶之孫,性柔弱,元素為郎官時娶之,甚禮重,及貴,溺情僕妾,遂薄之。且又無子,而前妻之子已長,無良,元素寢疾昏惑,聽譖遂出之,給與非厚。妻族上訴,乃詔曰:「李元素病中上表,懇切披陳,云『妻王氏,禮義殊乖,願與離絕』。初謂素有醜行,不能顯言,以其大官之家,所以令自處置。訪聞不曾告報妻族,亦無明過可書,蓋是中情不和,遂至於此。脅以王命,當日遣歸,給送之間,又至單薄。不唯王氏受辱,實亦朝情悉驚。如此理家,合當懲責。宜停官,仍令與王氏錢物,通所奏數滿五千貫。」元和五年卒,贈陝州大都督。   史臣曰:李抱玉、李抱真,以武勇之材,兼忠義之行,有唐之良將也。且如農隙教潞人之射,數騎入武俊之營,非有奇謀,孰能如是。惜乎服食求仙,為藥所誤。王虔休不黨僭命,有足可嘉;盧從史動多懷奸,自貽伊戚。芃則老也知足,澄則過而改圖。元素為御史時,執德不回;居大夫日,其心甚短。因緣七出,益露醜聲,善少惡多,又何足算。   贊曰:抱玉、抱真,我朝良將。虔休之心,亦多可尚。史懷奸謀,芃將祿讓。澄迷卻行,素貪一響。吾誰與欺,豈如忠諒。   列傳第八十三   ○李晟 子願 愬 聽 憲憑 恕 鷿 王佖附   李晟,字良器,隴右臨洮人。祖思恭,父欽,代居隴右為裨將。晟生數歲而孤,事母孝謹,性雄烈,有才,善騎射。年十八從軍,身長六尺,勇敢絕倫。時河西節度使王忠嗣擊吐蕃,有驍將乘城拒鬥,頗傷士卒,忠嗣募軍中能射者射之。晟引弓一發而斃,三軍皆大呼,忠嗣厚賞之,因撫其背曰:「此萬人敵也。」鳳翔節度使高昇雅聞其名,召補列將。嘗擊疊州叛羌於高當川,又擊宕州連狂羌於罕山,皆破之,累遷左羽林大將軍同正。廣德初,鳳翔節度使孫志直署晟總遊兵,擊破黨項羌高玉等,以功授特進、試光祿卿,轉試太常卿。大歷初,李抱玉鎮鳳翔,署晟為右軍都將。四年,吐蕃圍靈州,抱玉遣晟將兵五千以擊吐蕃,晟辭曰:「以眾則不足,以謀則太多。」乃請將兵千人疾出大震關,至臨洮,屠定秦堡,焚其積聚,虜堡帥慕容谷鍾而還,吐蕃因解靈州之圍而去。拜開府儀同三司。無幾,兼左金吾衛大將軍、涇原四鎮北庭都知兵馬使,並總遊兵。無何,節度使馬璘與吐蕃戰於鹽倉,兵敗,晟率所部橫擊之,拔璘出亂兵之中,以功封合川郡王。璘忌晟威名,又遇之不以禮,令朝京師,代宗留居宿衛,為右神策都將。德宗即位,吐蕃寇劍南,時節度使崔寧朝京師,三川震恐,乃詔晟將神策兵救之,授太子賓客。晟乃逾漏天,拔飛越,廓清肅寧三城,絕大渡河,獲首虜千餘級,虜乃引退,因留成都數月而還。   建中二年,魏博田悅反,將兵圍臨洺、邢州,詔以晟為神策先鋒都知兵馬使,與河東節度使馬燧、昭義節度使李抱真合兵救臨洺。尋加兼御史中丞。河東、昭義軍攻楊朝光於臨洺南,晟與河東騎將李自良、李奉國擊悅於雙岡,悅兵卻,遂斬朝光。戰於臨洺,諸軍皆卻。晟引兵渡洺水,乘冰而濟,橫擊悅軍,王師復振,擊悅,大破之。三年正月,復以諸道軍擊敗悅軍於洹水,遂進攻魏州,以功加檢校左散騎常侍,實封百戶。無幾,兼魏府左司馬。時硃滔、王武俊聯兵在深、趙,怒朝廷賞功薄,田悅知其可間,遣使求援,滔與武俊應之,遂以兵圍康日知於趙州。李抱真分兵二千人守邢州,馬燧大怒,欲班師。晟謂燧曰:「初奉詔進討,三帥齊進。李尚書以邢州與趙州接□,分兵守之,誠未為害,其精卒銳將皆在於此,令公遽自引去,奈王事何?」燧釋然謝晟,燧乃自造抱真壘,與之交歡如初。   王武俊攻趙州,晟乃獻狀請解趙州之圍,欲引兵赴定州與張孝忠合勢,欲圖范陽,德宗壯之,加晟御史大夫,俾禁軍將軍莫仁擢、趙光銑、杜季泚皆隸焉。晟自魏州引軍而北,逕趨趙州,武俊聞之,解圍而去。晟留趙州三日,與孝忠兵合,北略恆州,圍硃滔將鄭景濟於清苑,決水以灌之。田悅、王武俊皆遣兵來救,戰於白樓。賊犯義武軍,稍卻,晟引步騎擊破之,晟所乘馬連中流矢。逾月,城中益急,滔、武俊大懼,乃悉收魏博之眾而來,復圍晟軍。晟內圍景濟,外與滔等拒戰,日數合,自正月至於五月。會晟病甚,不知人者數焉。軍吏合謀,乃以馬輿還定州,賊不敢逼。晟疾間,復將進師,會京城變起,德宗在奉天,詔晟赴難。晟承詔泣下,即日欲赴關輔。義武軍間於硃滔、王武俊,倚晟為輕重,不欲晟去,數謀沮止晟軍。晟謂將吏曰:「天子播越於外,人臣當百捨一息,死而後已。張義武欲沮吾行,吾當以愛子為質,選良馬以啖其意。」乃留子憑以為婚。義武軍有大將為孝忠委信者謁晟,晟乃解玉帶以遺之,因曰:「吾欲西行,願以為別。」陳赴難之意,受帶者果德晟,乃諫孝忠勿止晟。晟得引軍逾飛狐,師次代州,詔加晟檢校工部尚書、神策行營節度使,實封二百戶。晟軍令嚴肅,所過樵采無犯。自河中由蒲津而軍渭北,壁東渭橋以逼泚。時劉德信將子弟軍救襄城,敗於扈澗,聞難,率余軍先次渭南,與晟合軍。軍無統一,晟不能制,因德信入晟軍,乃數其罪斬之。晟以數騎馳入德信軍,撫勞其眾,無敢動者。既ヮ羹w信軍,軍益振。   時朔方節度使李懷光亦自河北赴難,軍於咸陽,不欲晟獨當一面以分己功,乃奏請與晟兵合,乃詔晟移軍合懷光軍。晟奉詔引軍至陳濤斜,軍壘未成,賊兵遽至,晟乃出陣,且言於懷光曰:「賊堅保宮苑,攻之未必克;今離其窟穴,敢出索戰,此殆天以賊賜明公也!」懷光恐晟立功,乃曰:「召軍適至,馬未秣,士未飯,詎可戰耶?不如蓄銳養威,俟時而舉。」晟知其意,遂收軍入壘,時興元元年正月也。每將合戰,必自異,衣錦裘、繡帽前行,親自指導。懷光望見惡之,乃謂晟曰:「將帥當持重,豈宜自表飾以啖賊也!」晟曰:「晟久在涇原,軍士頗相畏服,故欲令其先識以奪其心耳。」懷光益不悅,陰有異志,遷延不進。晟因人說懷光曰:「寇賊竊據京邑,天子出居近甸,兵柄廟略,屬在明公。公宜觀兵速進,晟願以所部得奉嚴令,為公前驅,雖死不悔。」懷光益拒之。晟兵軍於朔方軍北,每晟與懷光同至城下,懷光軍輒虜驅牛馬,吾姓苦之;晟軍無所犯。懷光軍惡其獨善,乃分所獲與之,晟軍不敢受。   久之,懷光將謀沮晟軍,計未有所出。時神策軍以舊例給賜厚於諸軍,懷光奏曰:「賊寇未平,軍中給賜,咸宜均一。今神策獨厚,諸軍皆以為言,臣無以止之,惟陛下裁處。」懷光計欲因是令晟自署侵削己軍,以撓破之。德宗憂之,欲以諸軍同神策,則財賦不給,無可奈何,乃遣翰林學士陸贄往懷光軍宣諭,仍令懷光與晟參議所宜以聞。贄、晟俱會於懷光軍,懷光言曰:「軍士稟賜不均,何以令戰?」贄未有言,數顧晟。晟曰:「公為元帥,弛張號令,皆得專之。晟當將一軍,唯公所指,以效死命。至於增損衣食,公當裁之。」懷光默然,無以難晟,又不欲侵刻神策軍發於自己,乃止。   懷光屯咸陽,堅壁八十餘日,不肯出軍,德宗憂之,屢降中使,促以收復之期。懷光托以卒疲,更請休息,以伺其便,然陰與硃泚交通,其跡漸露。晟懼為所ヮ獺A乃密疏請移軍東渭橋,以分賊勢。上初未之許。晟以懷光反狀已明,緩急宜有所備。蜀、漢之路,不可壅也,請以裨將趙光銑為洋州刺史,唐良臣為利州刺史,晟子婿張彧為劍州刺史,各將兵五百以防未然。上初納之,未果行。無何,吐蕃請以兵佐誅泚,上欲親總六師,移幸咸陽,以促諸軍進討。懷光聞之大駭,疑上奪其軍,謀亂益急。時鄜坊節度李建徽、神策將楊惠元及晟,並與懷光聯營,晟以事迫,會有中使過晟軍,晟乃宣令云:「奉詔徙屯渭橋。」乃結陣而行,至渭橋。不數日,懷光果劫建徽、惠元而ヮ癡銣L,建徽遁免,惠元為懷光所害。是日,車駕幸梁州。時變生倉卒,百官扈從者十二三,駱谷道路險阻,儲供無素,從官乏食,上歎曰:「早從李晟之言,三蜀可坐致也。」晟大將張少弘自行在傳口詔授晟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安眾心。晟拜哭受命,且曰:「長安宗廟所在,為天下本,若皆執羈靮,誰復京師?」乃浚城隍,繕兵甲,以圖收復。晟以孤軍獨當強寇,恐為二賊之所ヮ獺A乃卑詞厚幣,偽致誠於懷光,外示推崇,內為之備。時芻粟未集,乃令檢校戶部郎中張彧假京兆少尹,擇官吏以賦渭北畿縣。不旬日,芻糧皆足,晟乃大陳三軍,令之曰:「國家多難,亂逆繼興,屬車駕西幸,關中無主。予代受國恩,見危死節,臣子之分,況當此時,不能誅滅凶渠,以取富貴,非人豪也。渭橋橫跨大川,斷賊首尾,吾與公等戮力勤王,擇利而進,興復大業,建不世之功,能從我乎?」三軍無不泣下,曰:「唯公所使。」晟亦歔欷流涕。   是時,硃泚盜據京城,懷光圖為反噬,河朔僭偽者三,李納虎視於河南,希烈鴟張於汴、鄭。晟內無貨財,外無轉輸,以孤軍而抗劇賊,而銳氣不衰,徒以忠義感於人心,故英豪歸向。戴休顏率奉天之眾,韓游瑰治邠寧之師,駱元光以華州之兵守潼關,尚可孤以神策之旅屯七盤,皆稟晟節度,晟軍大振。懷光以休顏、游瑰從晟,益懼。晟又致書於懷光,諭以禍福,令破賊迎鑾,以掩前過。懷光卒不悟,軍眾漸多離散,糗糧且竭,虜剽無所得,懼為晟所襲。三月,懷光自三原、富平東抵奉天,所至焚掠,乃自馮翊入據河中。懷光將孟涉、段威勇者,本神策將,惡懷光之不臣,既至富平,結陣於軍中,外向大呼而去,懷光不能制。涉、威勇以數千人歸晟,乃陳兵受涉等降卒,乃奏授涉檢校工部尚書,威勇兼御史大夫。   德宗之幸山南,既入駱谷,謂渾瑊曰:「渭橋在賊腹內,兵勢懸隔,李晟可辦事乎?」瑊對曰:「李晟秉義執志,臨事不可奪,以臣計之,破賊必矣。」帝意始安。是月,渾瑊步將上官望自間道懷詔書加晟檢校右僕射,兼河中尹、河中晉絳慈隰節度使,益實封三百戶,又兼京畿、渭北、鄜坊丹延節度招討使。晟承詔流涕。時帝欲移幸西川,晟上表:「請駐蹕梁漢,系億兆之心,圖翦滅之勢。若規小舍大,作都岷峨,即人心失望,武士謀臣無所施矣。」四月,有詔加晟京畿、渭北、鄜坊、商華兵馬副元帥。時京兆府司錄李敬仲自京城來,諫議大夫鄭雲逵自奉天至,晟以京兆少尹張彧為副使,鄭雲逵為行軍司馬,李敬仲為節度判官,俾同主軍畫。又請以懷光舊將唐良臣保潼關,以河中節度授之;戴休顏守奉天,請以鄜坊節度授之;上皆從之。渭橋舊有粟十餘萬斛,度支先饋懷光軍欲盡,晟又奏曰:「近畿雖乘兵亂,猶可賦斂,儻寇賊未滅,宿兵曠時,人廢耕桑,又無儲蓄,非防微制勝之術也。」上納之。晟乃於畿甸率聚徵賦,吏民樂輸,守禦益固,由是軍不乏食。   神策軍家族多陷於泚,晟家亦百口在賊中,左右或有言及家者,晟因泣下曰:「乘輿何在,而敢恤家乎!」泚又使晟小吏王無忌之婿詣晟軍,且曰:「公家無恙,城中有書聞。」晟曰:「爾敢與賊為間!」遽命斬之。時轉輸不至,盛夏軍士或衣裘褐,晟亦同勞苦,每以大義奮激士心,卒無離叛者。會將吏數輩自賊中逃來,言泚眾攜離可滅之狀,士心益奮。先是,賊將姚令言及偽中丞崔宣鹹使諜覘我軍,為邏騎所得,拘送於晟,晟解縛,食而遣之,誡之曰:「爾報崔宣,善為賊守,諸人勉力自固,勿不忠於賊也!」   五月三日,晟引軍抵通化門,耀武而還,賊不敢出。晨集將佐,圖兵所向,諸將曰:「先拔外城,既有市裡,然後北清宮闕。」晟曰:「若先收坊市,巷陌隘狹,間以居人,若賊設伏格鬥,百姓囂潰,非計也。且賊重兵堅甲,皆在苑中,若自苑擊其心腹,彼將圖走不暇,如此則宮闕保安,市不易肆,計之上也。」諸將曰:「善」。乃移書瑊、駱元光、尚可孤,剋期進軍於城下。   其月二十五日夜,晟自東渭橋移軍於光泰門外米倉村,以薄京城。晟臨高指麾,令設壕柵以候賊軍。俄而賊眾大至,賊驍將張庭芝、李希倩逼柵求戰,晟謂諸將曰:「吾恐賊不出,今冒死而來,天讚我也!」勒吳詵、康英俊、史萬頃、孟涉等縱兵擊之。時華州營在北,兵少,賊ヮ痐O攻之,晟遣李演、孟華以精卒救之。中軍鼓噪,演力戰,大破之,乘勝入光泰門;再戰,又敗之,殭屍蔽地,餘眾走入白華,夜聞慟哭之聲。   翌日,將復出師,諸將請待西軍至,則左右夾攻。晟曰:「賊既傷敗,須乘勝撲滅,若俟其有備,豈王師之利耶!如待西軍,恐失機便。」二十八日,晟大集諸將駱元光、尚可孤,兵馬使吳詵、王佖,都虞候邢君牙、李演、史萬頃,神策將孟涉、康英俊,華州將郭審金、權文成,商州將彭元俊等,號令誓師畢,陳兵於光泰門外。乃使王佖、李演率騎軍,史萬頃領步卒,直抵苑牆神麚村。晟先是夜使人開苑牆二百餘步,至是賊已樹木柵之,賊倚柵拒戰。晟叱軍士曰:「安得縱賊如此,當先斬公等!」萬頃懼,先登,拔柵而入,王佖騎軍繼進,賊即奔潰,獲賊將段誠諫,大軍分道併入,鼓噪雷動。姚令言、張庭芝、李希倩猶力捍官軍,晟令決勝軍使唐良臣、兵馬使趙光銑、楊萬榮、孟日華等步騎齊進,賊軍陣成而屢北。戰十餘合,乘勝驅蹙,至於白華。忽有賊騎千餘出於官軍之背,晟以麾下百餘騎馳之,左右呼曰:「相公來!」賊聞之驚潰,官軍追斬,不可勝計。硃泚、姚令言、張庭芝尚有眾萬人,相率遁走,晟遣田子奇追之,其餘凶黨相率來降。是日,晟軍入京城,勒兵屯於含元殿前,晟捨於右金吾仗,仍號令諸軍曰「晟實不武,上憑睿算,下賴士心,幸得殲厥凶渠,肅清宮禁,皆三軍之力也。長安士庶,久陷賊庭,若小有震驚,則非伐罪吊人之義也。晟與公等各有家室,離別數年,今已成功,相見非晚,五日內不得輒通家信,違命者斬。」乃遣京兆尹李齊運、攝長安令陳元眾、攝萬年令韋上リ峓i喻百姓,居人安堵,秋毫無所犯。尚可孤軍人有擅取賊馬者,晟大將高明曜虜賊女妓一人,司馬胄取賊馬二匹,晟皆立斬之,莫敢忤視。士庶無不感悅,鹹歔欷流涕,遠坊居人,亦有經宿方知者。二十九日,令孟涉屯於白華,尚可孤屯望仙門,駱元光屯章敬寺,晟自屯於安國寺。是日,斬賊將李希倩等八人,徇於市。   六月四日,晟破賊露布至梁州,上覽之感泣,群臣無不隕涕,因上壽稱萬歲,奏曰:「李晟虔奉聖謨,蕩滌凶丑。然古之樹勳,力復都邑者,往往有之;至於不驚宗廟,不易市肆,長安人不識旗鼓,安堵如初,自三代以來,未之有也。」上曰:「天生李晟,為社稷萬人,不為朕也。」百官拜賀而退。是日,晟斬偽相李忠臣、張光晟、蔣鎮、喬琳、洪經綸、崔宣等,又表守臣節不屈於賊者程鎮之、劉乃、蔣沇、趙曄、薛岌等。   晟初屯渭橋時,熒惑守歲,久之方退,賓介或勸曰:「今熒惑已退,皇家之利也,可速用兵。」晟曰:「天子外次,人臣但當死節,垂象玄遠,吾安知天道耶!」至是,謂參佐曰:「前者士大夫勸晟出兵,非敢拒也,且軍可用之,不可使知之。嘗聞五緯盈縮無准,晟懼復來守歲,則我軍不戰而自潰。」參佐歎服,皆曰:「非所及也。」尋拜晟司徒,兼中書令,實封一千戶。   晟綜理以備百司,令大將吳詵將兵三千至寶雞清道,晟又請至鳳翔迎扈,不許。七月十三日,德宗至自興元,渾瑊、韓游瑰、戴休顏以其兵扈從,晟與駱元光、尚可孤以其兵奉迎。時元從禁軍及山南、隴州、鳳翔之眾,步騎凡十餘萬,旌旗連亙數十里,傾城士庶,夾道歡呼。晟以戎服謁見於三橋,上駐馬勞之。晟再拜稽首,初賀元惡殄滅,宗廟再清,宮闈鹹肅,抃舞感涕,跪而言曰:「臣忝備爪牙之任,不能早誅妖逆,至鑾輿再遷。及師於城隅,累月方殄賊寇,皆臣庸懦不任職之責,敢請死罪。」伏於路左。上為之掩涕,命給事中齊映宣旨,令左右起晟於馬前。是月,御殿大赦,贈晟父欽太子太保,母王氏贈代國夫人,賜永崇裡第及涇陽上田、延平門之林園、女樂八人。入第之日,京兆府供帳酒饌,賜教坊樂具,鼓吹迎導,宰臣節將送之,京師以為榮觀。上思晟勳力,制紀功碑,俾皇太子書之,刊石立於東渭橋,與天地悠久,又令太子書碑詞以賜晟。   晟以涇州倚邊,屢害戎帥,數為亂階,乃上書請理不用命者,兼備耕以積粟,攘卻西蕃,上皆從之。詔以晟兼鳳翔尹、鳳翔隴右節度使,仍充隴右涇原節度,兼管內諸軍及四鎮、北庭行營兵馬副元帥,改封西平郡王。初,帝在奉天,鳳翔軍亂,殺其帥張鎰,立小將李楚琳。至是楚琳在朝,晟請以楚琳俱往鳳翔,將誅之,上以初復京師,方安反側,不許。八月,晟至鳳翔,理殺張鎰之罪,斬王斌等十餘人。初,硃泚亂時,涇州亦殺其帥馮河清,立別將田希鑒,方屬播遷,不遑討伐,以涇帥授之。至是,晟奏曰:「近者中原兵禍,皆起涇州,且其地逼西戎,易為反覆。希鑒兇徒,將校驕逆,若不懲革,終為後患。」從之。晟至鳳翔,托以巡邊,至涇州,希鑒迎謁,於坐執而誅之,並誅害河清者石奇等三十餘人,具事以聞。上曰:「涇州亂逆泉藪,非晟莫能理之。」還鎮,表右龍武將軍李觀為涇原節度使,吐蕃深畏之。晟常曰;「河、隴之陷也,豈吐蕃力取之,皆因將帥貪暴,種落攜貳,人不得耕稼,展轉東徙,自棄之耳。且土無絲絮,人苦征役,思唐之心,豈有已乎!」乃傾家財以賞降者,以懷來之。降虜浪息曩,晟奏封王,每蕃使至,晟必置息曩於坐,衣以錦袍、金帶以寵異之。蕃人皆相指目,榮羨息曩。   蕃相尚結贊頗多詐謀,尤惡晟,乃相與議云:「唐之名將,李晟與馬燧、渾瑊耳。不去三人,必為我憂。」乃行反間,遣使因馬燧以請和,既和,即請盟,復因盟以虜瑊,因以賣燧。貞元二年九月,吐蕃用尚結贊之計,乃大興兵入隴州,抵鳳翔,無所虜掠,且曰:「召我來,何不以牛酒犒勞?」徐乃引去,持是間晟也。是役也,晟先令衙將王佖選銳兵三千,設伏於汧陽,誡之曰:「蕃軍過城下,勿擊首尾,首尾縱敗,中軍力全,若合勢攻汝,必受其弊。但俟其前軍已過,見五方旗、武豹衣,則其中軍也,突其不意,可建奇功。」佖如晟節度,果遇結贊。及出奮擊,賊皆披靡,佖軍不識結贊,故結贊僅而獲免。十月,晟出師襲吐蕃摧沙堡,拔之,斬其堡使扈屈律悉蒙等,自是結贊數遣使乞和。十二月,晟朝京師,奏曰:「戎狄無信,不可許。」宰相韓滉又扶晟議,請調軍食以給晟,命將擊之。上方厭兵,疑將帥生事邀功。會滉卒,張延賞秉政,與晟有隙,屢於上前間晟,言不可久令典兵。延賞欲用劉玄佐、李抱真,委以西北邊事,俾立功以壓晟,德宗竟納延賞之言,罷晟兵柄。三年三月,冊拜晟為太尉、中書令,奉朝請而已。其年閏五月,渾瑊與尚結贊同盟於平涼,果為蕃兵所劫,瑊單馬僅免,將吏皆陷。六月,罷河東節度使馬燧為司徒,盡中尚結贊之謀。   晟既罷兵權,朝謁之外,罕所過從。有通王府長史丁瓊者,亦為張延賞所排,心懷怨望,乃求見晟言事,且曰:「太尉功業至大,猶罷兵權,自古功高,無有保全者。國家倘有變故,瓊願備左右,狡兔三穴,盍早圖之。」晟怒曰:「爾安得不祥之言!」遽執瓊以聞。四年三月,詔為晟立五廟,以晟高祖芝贈隴州刺史,曾祖嵩贈澤州刺史,祖思恭贈幽州大都督。廟成,官給牲牢、祭器、床帳,禮官相儀以祔焉。   五年九月,晟與侍中馬燧見於延英殿,上嘉其勳力,詔曰:「昔我列祖,乘乾坤之蕩滌,掃隋季之荒屯,體元御極,作人父母;則亦有熊羆之士,不二心之臣,左右經綸,參翊締構,昭文德,恢武功,威不若,康不乂,用端命於上帝,付畀四方。宇宙既清,日月既貞,王業既成,太階既平;乃圖厥容,列於斯閣,懋昭績效,式表儀形,一以不忘於朝夕,一以永垂乎來裔,君臣之義,厚莫重焉。貞元己巳歲秋九月,我行西宮,瞻宏閣崇構,見老臣遺像,顒然肅然,和敬在色,想雲龍之葉應,感致來之艱難。睹往思今,取類非遠。且功與時並,才為代生,苟蘊其才,遇其時,尊主庇人,何代不有?在中宗,則桓彥范等著其輔戴之績;在玄宗,則劉幽求等申翼奉之勳;在肅宗,則郭子儀掃殄氛昆;今則李晟等保寧朕躬。鹹宣力肆勤,光復宗社。訂之前烈,夫豈多謝,闕而未錄,孰謂旌賢。況念功紀德,文祖所為也,在予曷其敢怠!有司宜敘年代先後,各圖其像於舊臣之次,仍令皇太子書朕是命,紀於壁焉。庶播嘉庸,式昭於下,俾後來者尚揖清顏,知元勳之不朽。」覆命皇太子書其文以賜晟,晟刻石於門左。   初,晟在鳳翔,謂賓介曰:「魏征能直言極諫,致太宗於堯、舜之上,真忠臣也,僕所慕之。」行軍司馬李叔度對曰:「此搢紳儒者之事,非勳德所宜。」晟斂容曰:「行軍失言。」傳稱『邦有道,危言危行」。今休明之期,晟幸得備位將相,心有不可,忍而不言,豈可謂有犯無隱,知無不為者耶!是非在人主所擇耳。」叔度慚而退。故晟為相,每當上所顧問,必極言匪躬。盡大臣之節。性沉默,未嘗洩於所親。臨下明察,每理軍,必曰某有勞,某能其事,雖廝養小善,必記姓名。尤惡下為朋黨相構,好善嫉惡,出於天性。嘗有恩者,厚報之。初,譚元澄為嵐州刺史,嘗有恩於晟,後坐貶於岳州;比晟貴,上疏理之,詔贈元澄寧州刺史。元澄三子,晟撫待勤至,皆為成就宦學,人皆義之。理家以嚴稱,諸子侄非晨昏不得謁見,言不及公事,視王氏甥如己子。嘗正歲,崔氏女歸省,未及階,晟卻之曰:「爾有家,況姑在堂,婦當奉酒醴從饋,以待賓客。」遂不視而遣還家,其達禮敦教如此。貞元九年八月薨,時年六十七。上震悼出涕,廢朝五日,令百官就第臨吊,命京兆尹李充監護喪事,官給葬具,賵賻加等。比大斂,上手書致意,送柩前,曰:   皇帝遣宮闈令第五守進致旨於故太尉、中書令、西平郡王、贈太師之靈曰:「天祚我邦,是生才傑,稟陰陽之粹氣,實山嶽之降靈。弘濟患難,保佐王室:掃蕩氛昆,廓清上京。忠誠感於人神,功業施於社稷,匡時定亂,實賴元勳。洎領上台,克諧中外,訏謨帝道,葉贊皇猷。常竭嘉言,以匡不迨,情所親重,義無間然。方期與國同休,永為邦翰。比嬰疾恙,雖歷旬時,日冀痊除,重期相見,弼予在位,終致和平。豈圖藥餌無征,奄至薨逝,喪我賢哲,虧我股肱,天不憖遺,痛惜何極,嗚呼!大廈方構,旋失棟樑;巨川未濟,遂亡舟楫。君臣之義,追慟益深,循省遺章,倍增感切。卿一門胤嗣,朕必終始保持。況願等弟兄,承卿教訓,朕之志義,豈忘平生?縱卿不言,朕亦存信。比者卿在之日,卻未見朕深心,今卿與朕長乖,方冀知朕誠志。無以為念,發言涕零,是用躬述數行,貴寫所懷得盡。臨紙遣使,不能飾詞,魂而有知,當體朕意。   冊贈太師,謚曰忠武。晟薨後,城鹽州,復鹽池,上賜宰臣新鹽,惻然思晟,乃令致鹽於靈座。又時遣中使至晟第存撫諸子,教戒備至,聞願等有一善,上喜形於色。眷遇終始,無與晟比。   元和四年,詔曰:「夫能定社稷,濟生人,存不朽之名,垂可久之業者,必報以殊常之寵,待以親比之恩,與國無窮,時惟茂典。故奉天定難功臣、太尉、兼中書令、上柱國、西平郡王、食實封一千五百戶、贈太師李晟,間代英賢,自天忠義,邁濟時之宏算,抱經武之長材,貫以至誠,協於一德,嘗遭屯難之際,實著戡定之功。鯨鯢既殲,宮廟斯復,眷茲勳伐,則既褒崇。永言天步之夷,載懷邦傑之功,思加崇於往烈,爰協比於後昆,睦以宗親,將予厚意。其家宜令編附屬籍。晟饗德宗廟庭。」   晟十五子:侗、胄、偕,無祿早世;次願、聰、總、愻、憑、恕、憲、愬、懿、聽、惎、慇、聰、總官卑而卒,而願、愬、聽最知名。   願,幼謙謹寡過,晟立大勳,諸子猶無官,宰相奏陳,德宗即日召願拜銀青光祿大夫、太子賓客、上柱國。舊制,勳至上柱國,賜門戟,即令賜願,乃與父並列棨戟於門。九年,丁父憂。十二年,服闋,德宗召見願等於延英,憫然久之曰:「朕在宮中,常念卿等,追懷勳德,何日忘之。又聞卿等居喪得禮,朕甚嘉之。」各賜衣一襲、絹三千匹。願依前授太子賓客,兄弟同日拜官者九人。尋轉左衛大將軍。元和元年八月,檢校禮部尚書,兼夏州刺史、夏綏銀宥等州節度使,威令簡肅,甚得綏懷之術。客有亡馬者,以狀告願,願以狀榜於路,懸金以購之。不三日,所亡馬系之榜下,仍置書一緘曰:「馬逸及群,不時告,罪當死,敢以良馬一匹贖罪,並亡馬謹納於路。」願付客亡馬而縱其良馬。境內嚴肅,多如此類。轉徐州刺史、武寧軍節度。到鎮,以青、鄆不恭,奉命討伐,屠城下邑,捷奏屢聞。無何,有疾,以其弟愬代為徐帥,入為刑部尚書。疾愈,檢校尚書左僕射,兼鳳翔尹、鳳翔隴右節度使。然自是頗怠於為理,無復素志,聲色之外,全不介懷。   長慶二年二月,檢校司空,兼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使。先是,張弘靖為汴帥,以厚賞安士心。及願至,帑藏已竭,而願恣其奢侈,門內數百口,仰給官司,不恤軍政,賞賚不及弘靖時,而以威刑馭下。又令妻弟竇緩將親兵,緩亦驕傲黷貨,以是群情聚怨。是歲七月四日夜,牙將李臣則、薛志忠、秦鄰等三人宿直,突入竇緩帳中,斬緩首以徇。願聞有變,與左右數人露發而走,登子城北樓,懸縋而下,由水竇而出。比曉,行十數里,遇野人驅驢,奪而乘之,得至鄭州。願妻竇氏死於亂兵之手,子三人匿而獲免,僕妾為軍士所俘。城中大掠三日,乃立其牙將李N為留後,以邀旄鉞,月餘,方誅之。願坐貶隨州刺史。朝廷念晟之勳,終不加罪,入為左金吾衛大將軍。長慶四年六月,復檢校司空,兼河中尹,充河中、晉、絳、慈、隰節度使。河中之政,亦如岐、梁。加以願結托權幸,厚行賂遺,賦入隨盡,軍府蕭然,賴遽疾終,不爾,蒲人必有更變。寶應元年六月卒,贈司徒。   愬以父廕起家,授太常寺協律郎,遷衛尉少卿。愬早喪所出,保養於晉國夫人王氏,及卒,晟以本非正室,令服緦,號哭不忍,晟感之,因許服縗。既練,丁父憂,愬與仲弟憲廬於墓側,德宗不許,詔令歸第。居一宿,徒跣復往,上知不可奪,遂許終制。服闋,授右庶子,轉少府監、左庶子。出為坊、晉二州刺史。以理行殊異,加金紫光祿大夫。復為庶子,累遷至太子詹事,宮苑閒廊使。   愬有籌略,善騎射。元和十一年,用兵討蔡州吳元濟。七月,唐鄧節度使高霞寓戰敗,又命袁滋為帥,滋亦無功。愬抗表自陳,願於軍前自效。宰相李逢吉亦以愬才可用,遂檢校左散騎常侍,兼鄧州刺史、御史大夫,充隨、唐、鄧節度使。兵士摧敗之餘,氣勢傷沮,愬揣知其情,乃不肅軍陣,不齊部伍。或以不肅為言,愬曰:「賊方安袁尚書之寬易,吾不欲使其改備。」乃紿告三軍曰;「天子知愬柔而忍恥,故令撫養爾輩。戰者,非吾事也。」軍眾信而樂之。愬又散其優樂,未嘗宴樂,士卒傷痍者,親自撫之。賊以嘗敗高、袁二帥,又以愬名位非所畏憚者,不甚增其備。愬沉勇長算,推誠待士,故能用其卑弱之勢,出賊不意。居半歲,知人可用,乃謀襲蔡,表請濟師。詔河中、鄜坊騎兵二千人益之,由是完緝器械,陰計戎事。嘗獲賊將丁士良,召入與語,辭氣不撓,愬異之,因釋其縛,置為捉生將。士良感之,乃曰:「賊將吳秀琳總眾數千,不可遽破者,用陳光洽之謀也。士良能擒光洽以降秀琳。」愬從之,果擒光洽。十二月,吳秀琳以文成柵兵三千降。醞乃徑徙之新興柵,遂以秀琳之眾攻吳房縣,收其外城。初,將攻吳房,軍吏曰:「往亡日,請避之。」愬曰:「賊以往亡謂吾不來,正可擊也。」及戰,勝捷而歸。賊以驍騎五百追愬,愬下馬據胡床,令眾悉力赴戰,射殺賊將孫忠憲,乃退。或勸愬遂拔吳房,愬曰:「取之則合勢而固其穴,不如留之以分其力。」   初,吳秀琳之降,愬單騎至柵下與之語,親釋其縛,署為衙將。秀琳感恩,期於效報,謂愬曰:「若欲破賊,須得李祐,某無能為也。」祐者,賊之騎將,有膽略,守興橋柵,常侮易官軍,去來不可備。愬召其將史用誠誡之曰:「今祐以眾獲麥於張柴,爾可以三百騎伏旁林中,又使搖旆於前,示將焚麥者。祐素易我軍,必輕而來逐,爾以輕騎搏之,必獲祐。」用誠等如其料,果擒祐而還。官軍常苦祐,皆請殺之,愬不聽,解縛而客禮之。愬乘間常召祐及李忠義,屏人而語,或至夜分。忠義,亦降將也,本名憲,愬致之。軍中多諫愬,愬益寵祐。始募敢死者三千人以為突將,醞自教習之。愬將襲元濟,會雨水,自五月至七月不止,溝塍潰溢,不可出師。軍吏鹹以不殺祐為言,簡翰日至,且言得賊諜者具言其事。愬無以止之,乃持祐泣曰:「豈天意不欲平此賊,何爾一身見奪於眾口!」愬又慮諸軍先以謗聞,則不能全祐,乃械送京師,先表請釋,且言:「必殺祐,則無以成功者。」比祐至京,詔釋以還愬,乃署為散兵馬使,令佩刀巡警,出入帳中,略無猜閒。又改為六院兵馬使。舊軍令,有捨賊諜者屠其家,愬除其令,因使厚之,諜反以情告愬,愬益知賊中虛實。   陳許節度使李光顏勇冠諸軍,賊悉以精卒抗光顏。由是愬乘其無備,十月,將襲蔡州。其月七日,使判官鄭澥告師期於裴度。十日夜,以李祐率突將三千為先鋒,李忠義副之,愬自帥中軍三千,田進誠以後軍三千殿而行。初出文成柵,眾請所向,愬曰:「東六十里止。」至賊境,曰張柴砦,盡殺其戍卒,令軍士少息,繕羈靮甲冑,發刃彀弓,復建旆而出。是日,陰晦雨雪,大風裂旗旆,馬栗而不能躍,士卒苦寒,抱戈僵仆者道路相望。其川澤梁逕險夷,張柴已東,師人未嘗蹈其境,皆謂投身不測。初至張柴,諸將請所止,愬曰:「入蔡州取吳元濟也。」諸將失色。監軍使哭而言曰:「果落李祐計中!」愬不聽,促令進軍,皆謂必不生還,然已從愬之令,無敢為身計者。醞道分五百人斷洄曲路橋,其夜凍死者十二三。又分五百人斷朗山路。自張柴行七十里,比至懸瓠城,夜半,雪愈甚。近城有鵝鴨池,愬令驚擊之,以雜其聲。賊恃吳房、朗山之固,晏然無一人知者。李祐、李忠義坎墉而先登,敢銳者從之,盡殺守門卒而登其門,留擊柝者。黎明,雪亦止,愬入,止元濟外宅。蔡吏告元濟曰:「城已陷矣。」元濟曰:「是洄曲子弟歸求寒衣耳。」俄聞愬軍號令將士云:「常侍傳語。」乃曰:「何常侍得至於此?」遂驅率左右乘子城拒捍。田進誠以兵環而攻之。愬計元濟猶望董重質來救,乃令訪重質家安恤之,使其家人持書召重質。重質單騎而歸愬,白衣泥首,愬以客禮待之。田進誠焚子城南門,元濟城上請罪,進誠梯而下之,乃檻送京師。其申、光二州及諸鎮兵尚二萬餘人,相次來降。   自元濟就擒,愬不戮一人,其為元濟執事帳下廚廄之間者,皆復其職,使之不疑。乃屯兵鞠場以待裴度。翌日,度至,愬具櫜鞬候度馬首。度將避之,愬曰:「此方不識上下等威之分久矣,請公因以示之。」度以宰相禮受愬迎謁,眾皆聳觀。明日,愬軍還於文成柵。十一月,詔以愬檢校尚書左僕射,兼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襄鄧隨唐復郢均房等州觀察等使、上柱國,封涼國公,食邑三千戶,食實封五百戶,一子五品正員。   憲宗有意復隴右故地,元和十三年五月,授愬鳳翔隴右節度使,仍詔路由闕下。愬未發,屬李師道再叛,詔田弘正、義成、宣武等軍討之,乃移愬為徐州刺史、武寧軍節度使,代其兄願。兄弟交換岐、徐二鎮,旬日間再踐父兄之任。愬至徐方,理兵有方略。時蔡將董重質貶春州司戶,愬上表請恕重質賜之,堪於軍前驅使,即詔征還送武寧軍,愬乃署為牙將。愬破賊金鄉,凡十一戰,擒賊將五十,俘斬萬計。淄青平,將有事燕、趙。元和十五年九月,以愬檢校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潞州大都督府長史、昭義節度使,仍賜興寧裡第。十月,王承宗卒,魏博田弘正移任鎮州。愬至潞州,四月,遷魏州大都督府長史、魏博節度使。長慶元年,幽、鎮復亂,愬聞之,素服以令三軍曰:「魏人所以富庶而能通知聖化者,由田公故也。天子以其仁而愛人,使理鎮、冀。且田公出於魏,撫師七年,一旦鎮人不道,敢茲殘害,以魏為無人也。若父兄子弟食田公恩者,其何以報?」眾皆慟哭。又以玉帶、寶劍與牛元翼,遣使謂之曰:「吾先人常以此劍立大勳,吾又以此劍平蔡寇,今鎮人叛逆,公以此翦之。」元翼承命感激,乃以劍及帶令於軍中,報之曰:「願以眾從,竭其死力」。方有制置,會疾作,不能治軍,人違紀律,功遂無成。朝廷以田布代之,除太子少保,歸東都。是年十月,卒於洛陽,時年四十九。穆宗聞之震悼,賵賻加等,贈太尉。   始,晟克復京城,市不改肆;及愬平淮蔡,復踵其美。父子仍建大勳,雖昆仲皆領兵符,而功業不侔於愬,近代無以比倫。加以行己有常,儉不違禮,弟兄席父勳寵,率以僕馬第宅相矜,唯愬六遷大鎮,所處先人舊宅一院而已。晚歲忽於取士,辟請不得其人,至使吏緣為奸,軍政不肅,物論稍減,惜哉!   聽七歲以廕授太常寺協律郎,常入公署,吏胥小之,不為致敬,聽令鞭之見血,父晟奇之。後隨吐突承璀討王承宗,為神策行營兵馬使。時昭義盧從史持兩端,無心討賊,承璀用聽計,擒從史以獻。轉左驍衛將軍、兼御史中丞。出為安州刺史,隨鄂岳觀察使柳公綽討吳元濟,軍中動靜,悉用聽謀,軍聲遂振。元和中,討李師道,聽為楚州刺史,統淮南之師。鄆人素易淮軍,聽潛訓練,出其不意,趨海州,據險要,破沐陽兵,降朐山戍,懷仁、東海兩城望風乞降,山東平。元和十四年五月,以功授檢校左散騎常侍、夏州刺史、夏綏銀宥節度使。十五年六月,改靈州大都督府長史、靈鹽節度使。境內有光祿渠,廢塞歲久,欲起屯田以代轉輸,聽復開決舊渠,溉田千餘頃,至今賴之。就加檢校工部尚書。   初,聽為羽林將軍,有名馬,穆宗在東宮,令近侍諷聽獻之,聽以職總親軍,不敢從。及即位之始,幽、冀不廷,太原與二鎮接境,方議易帥,宰臣進擬,上皆不允,謂宰臣曰:「李聽為羽林將軍,不與朕馬,是必可任。」長慶二年二月,授檢校兵部尚書、太原尹、北京留守、河東節度使,代裴度。四年七月,轉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使。大和二年,討李同捷。時魏博行營將丌志沼潛結滄、鎮,擅回戈攻其帥史憲誠。詔聽帥師援之,大破其叛卒,志沼奔鎮州,為王庭湊所殺,聽遂凱旋,以功封涼國公,授一子五品官。王庭湊再違朝旨,詔聽以全師屯貝州。路由魏州,史憲誠懼聽見襲,衷甲郊迎,候吏密白呼,乃令兵士匣刃櫜弓,休於野外,魏人遂安。後憲誠欲入覲,竭其府庫,魏人怨之,殺憲誠,衙軍立其大將何進滔。詔聽兼領魏博節度使,將兵北渡,魏人不納聽,乘城拒守,乃屯兵館陶。魏兵遽襲,聽不為備,其軍大敗,無復部伍,晝夜奔走,僅而獲免,喪師過半,輜車兵仗並皆委棄。御史中丞溫造、殿中侍御史崔蠡彈之曰:   臣聞賞罰不立,無以示天下;是非一貫,莫能建大中。竊見義成軍節度使李聽,昨者資其承藉,委以統戎,俾代憲誠,付之雄鎮。總二萬虎貔之旅,位極寵榮;兼兩籓節制之權,心無報效。況陛下授以神算,假以天威,入魏之期,剋日先定。而聽擁旄觀望,按甲遷延,熒惑人心,逗撓軍政。遂使憲誠陷於屠戮,亂眾肆其奸凶,失六郡於垂成,固危巢於已覆。委貝州而不守,燒劫無遺;望淺口而疾驅,狼狽就道。自圖苟免,不吝苞羞,蔑棄朝章,有同兒戲。魏州之亂,職聽之由,論其負恩,萬死猶幸。伏以封常清河南失律,斬於關門;高霞寓唐鄧破傷,投諸遐裔;渾鎬節制易定,將戰而兵力不支;袁滋逗留西川,欲進而凶渠尚在。或親當矢石,或躬歷艱危,勢屈賊鋒,竟申朝典,未曾貸法,必震皇威。今李聽罪狀夙聞,中外憤惋,比之常清等輩,萬萬過之。若陛下猶示含弘,不置極法,臣等恐憲章墜地,天下寒心。伏請付法。   上不之罪,罷兵柄,為太子少師。   聽頗賂遺權幸以為援,居無何,復檢校司徒,起為邠寧節度使。邠州衙耤A相傳不利葺修,以至隳環,聽曰:「帥臣鑿凶門而出,豈有拘於巫祝而隳公署耶!」遂命葺之,卒無變異。大和六年,轉武寧軍節度使。時聽有蒼頭為徐州將,不欲聽至,聽先使親吏慰勞徐人,為蒼頭所殺。聽不敢進,固以疾辭,用為太子太保。七年,出守鳳翔,時人榮之。九年,改陳許節度,未至鎮,復除太子太保分司。開成元年,出為河中尹、河中晉慈隰節度使。四年,以疾求代,除太子太保。是歲十月卒,時年六十一,贈司徒。   聽十領節旌,所不至者三鎮。蒞官苛細,好將迎遺賂,故急於聚斂,窮極侈欲。位至一品,竟終牖下,非西平之遺德,焉能及此乎!   憲,晟第五子。晟十子,憲、愬最仁孝。及長,好儒術,以禮法修整,起家太原府參軍、醴泉縣尉。於□鎮襄陽,闢為從事。時吳少誠據淮西,獨憚□之威,當時鹹以憲謀畫致之。元和八年,田弘正以魏博奉朝旨,辟憲為從事,授衛州刺史,遷絳州,所至以理行稱。入為宗正少卿,遷光祿卿。穆宗即位,以太和公主降回鶻,命金吾大將軍胡證充送公主使,命憲副之。使還,獻《入蕃道裡記》,遷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太府卿。出為洪州刺史、江西觀察使。大行二年,轉嶺南節度使。憲雖勳伐之家,然累歷事任,皆以吏能擢用,所履官秩,政績流聞。性本明恕,尤精律學,屢詳決冤獄,活無罪者數百人。以能入官,官無敗事,士君子多之。大和三年八月卒,時年五十六。   憑累歷諸衛大將軍,恕太子洗馬,並以廕授官,累遷至少卿監。惎累官至右龍武大將軍,沉湎酒色,恣為豪侈,積債至數千萬。其子貸回鶻錢一萬餘貫不償,為回鶻所訴,文宗怒,貶惎為定州司法參軍。   王佖,晟之甥。雄武善騎射,自晟河西、河北出師,佖無役不從。硃泚之亂,晟攻賊於光泰門,賊鋒尚勁,佖與兵馬使李演逾苑牆血戰,敗賊前鋒,諸軍方振,論功為神策將。吐蕃之寇涇原,佖伏卒擊尚結贊,幾獲,由是深為吐蕃所畏。晟視佖恩寵與願、愬不殊,給與過之。晟既為張延賞媒孽罷兵權,亦不用佖為將帥,入為左衛上將軍。元和中,願、愬醞兄弟在方鎮,佖檢校工部尚書、靈州大都督府長史、朔方靈鹽節度使。先是,吐蕃欲成烏蘭橋於河絰搳A先貯材木,朔方節度使每遣人潛載之,委於河流,終莫能成。至是,蕃人知佖貪而無謀,先厚遺之,然後ヮ矇儔顙ぃg,長於應變,誠一代之賢將也。觀恆山之役,立談釋二帥之憾;涇師之亂,號哭赴奉天之危,可不為忠義乎!對白華之進軍,知平涼之必詐,沮星變之議,移渭橋之軍,可不為應變乎!解帶結孝忠之心,請婚釋延賞之怨,嫉惡有楚琳之請,懲亂行希鑒之誅,可不為明於決斷乎!而德宗皇帝聽斷不明,無人君之量,俾功臣困讒慝之口,奸人秉衡石之權,丁瓊之言,誠堪太息。雖齪齪刻渭橋之石,區區賜煙閣之銘,亦何心哉!作善遺慶,諸子俱才,元和平賊之功,聽、愬居其半。父子昆弟,皆以功名始終,道家所忌之談,李氏以善勝矣。   贊曰:桓桓太師,義勇天資。運鍾禍亂,力拯顛危。愬事章武,誅蔡平齊。凌煙畫圖,父子為宜。   列傳八十四   ○馬燧 子暢 燧兄炫   渾瑊 子鎬 曋   馬燧,字洵美,汝州郟城人,其先自右扶風徙焉。祖□,官至左玉鈐衛倉曹。父季龍,嘗舉明《孫》《吳》,俶儻善兵法,官至嵐州刺史、幽州經略軍使。燧少時,嘗與諸兄讀書,乃輟卷歎曰:「天下將有事矣,丈夫當建功於代,以濟四海,安能矻矻為一儒哉!」燧姿度魁異,長六尺二寸,沉勇多智略,該涉群書,尤善兵法。   安祿山反,俾光祿卿賈循守范陽。燧說循曰:「祿山負恩首亂,雖陷洛城,必當夷滅。公盍建不代之功,誅其逆將向潤客、牛廷玠,拔其根柢,祿山西不能入關,則坐而受擒,天下可定也。」循雖善之,計不時決,事洩,祿山果遣韓朝陽來召循。朝陽至范陽,與循語,陰伏壯士以弓弦縊殺之。燧脫身走西山,隱者徐遇匿之。逾月,間行歸平原。平原不守,復走魏郡。   寶應中,澤潞節度使李抱玉署奏趙城尉。是時回紇大軍還國,恃復東都之功,倔強恣睢,所過或虜掠廩粟,供餼小不如意,恣行殺害。抱玉具供辦,賓介皆憚不敢行,燧自讚請主郵驛。比回紇至,則先賂其渠帥,與明要約,回紇乃授燧旗幟為識,犯令者命燧戮之。取死囚給左右廝役,小違令,輒殺之。回紇相顧失色,虜涉其境,無敢暴掠。抱玉益奇之。燧因說抱玉曰:「屬者與回紇言,燧得其情。今僕固懷恩恃功樹黨,李懷仙、張忠志、薛嵩、田承嗣分授疆土,皆出於懷恩,其子瑒佻勇不義。以燧度之,將必窺太原西山以為亂,公宜深備之。」無何,懷恩果與太原都將李竭誠通謀,將取太原,其帥辛雲京覺之,斬竭誠,固城自守,懷恩遣其子瑒率兵圍之。初,回紇北歸,遣其將安恪、石常庭將兵數百及誘募附麗者複數千人以守河陽,東都所虜掠重貨,悉積河陽。是時,懷恩遺薛嵩自相、衛饋糧以絕河津。抱玉令燧詣薛嵩說之,嵩乃絕懷恩從順。署奏左武衛兵曹。歷太子通事舍人,遷著作郎、營田判官。無幾,遷秘書少監、兼殿中侍御史,為節度判官、承務郎,遷鄭州刺史。燧乃勸課農畝,總其戶籍,歲一稅之,州人以為便。大歷四年,改懷州刺史。乘亂兵之後,其夏大旱,人失耕稼;燧乃務修教化,將吏有父母者,燧輒造之施敬,收葬暴骨,去其煩苛。至秋,界中生馮|谷,人頗賴之。   抱玉移鎮鳳翔,以汧陽被邊,署奏隴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州西有通道,廣二百餘步,上連峻山,山與吐蕃相直,虜每入寇,皆出於此。燧乃按行險易,立石種樹以塞之,下置二門,設籬櫓,八日而功畢。會抱玉入覲,與燧俱行。久之,代宗知其能,召見,拜商州刺史、兼御史中丞、防禦水陸運使。   大歷十年,河陽三城兵亂,逐鎮將常休明,以燧檢校左散騎常侍、御史大夫、河陽三城使。十一年五月,汴州大將李靈耀反,因據州城,絕運路,以邀節制。代宗務姑息人,因授靈耀汴、宋等八州節度留後。靈耀不受命。乃潛結魏博;田承嗣乃遣兄子悅將兵援靈耀,破永平軍將劉洽。詔燧與淮西節度使李忠臣合軍討靈耀。忠臣懼賊,焚廬舍西走。燧勸其還兵,請為前鋒,擊破田悅,進逼汴州。忠臣行汴南,燧引軍行汴北,又敗靈耀將張清於西梁固。靈耀選銳兵八千,號為「餓狼軍」;燧獨引軍擊破之,進至浚儀。是時,河陽兵冠諸軍。承嗣又遣悅將兵二萬救靈耀,破永平軍將杜如江,略曹州,又敗李正己遊軍,擊走劉洽、長孫全緒等軍,乘勝去汴州一捨,方陣而進。忠臣會宋州、淮南、浙西兵,與戰不利,請救於燧,燧引四千人為奇兵擊破之,田悅匹馬遁去。靈耀知悅敗,明日以百騎夜走,汴州悉降,燧讓功於忠臣。忠臣素暴戾,燧不欲入汴城,乃引軍退捨於板橋。忠臣入城,果專其功,因會擊殺宋州刺史李僧惠。燧還河陽。   大歷十四年六月,檢校工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留後,尋為節度使。太原承前政鮑防百井敗軍之後,兵甲寡弱,燧乃悉召將吏牧馬廝役,得數千人,悉補騎卒,教之數月,為精騎。造甲者必令長短三等,稱其所衣,以便進趨。又造戰車,蒙以狻猊象,列戟於後,行則載兵甲,止則為營陣,或塞險以遏奔沖,器械無不犀利。居一年,陳兵三萬,開廣場以習戰陣,教其進退坐作之勢。   建中二年六月,朝於京師,加檢校兵部尚書,令還太原。初,田悅新代承嗣統兵,恐人不附己,詐效誠款,燧上疏明其必反,宜先備之。其年,悅果與淄青、恆冀通謀,自將兵三萬圍邢州,次臨洺,築重城,絕其內外,以拒救兵。邢州將李洪、臨洺將張伾,皆堅守不拔。昭義軍告急,乃詔燧將步騎二萬與昭義節度使李抱真、神策行營兵馬使李晟合軍救臨洺。燧軍出堻═f,兵未過險,乃遣持書喻悅,且示之好,悅謂燧畏之。十一月,師次邯鄲,悅遣使至,燧皆斬之以徇;遣兵擊破其支軍,射殺其將成炫之。悅自攻臨洺,遣大將楊朝光將兵萬人,於臨洺南雙岡東西列二柵以御燧。燧乃率李抱真、李晟進軍,營於二柵之中。其夜,東柵走歸悅。明日,燧進軍營明山,取其棄柵以置輜重。悅謂將吏曰:「朝光堅柵不下萬人,假令燧等盡銳攻之,比數日,計不能下,殺傷必甚。吾此必拔臨洺,賞勞軍士而與之戰,必勝之術也。」悅乃分恆州李惟岳救兵五千以助朝光,燧率軍攻朝光,田悅將萬餘人救之。燧乃令大將李自良、李奉國將騎兵合神策軍於雙岡御之,令曰:「令悅得過,當斬爾!」自良等擊卻悅。燧乃令推火車以焚其柵,斬朝光及大將盧子昌,斬首五千餘級,生虜八百餘人。居五日,進軍至臨洺,田悅悉軍戰。燧自將銳兵扼其衝口,凡百餘合,士皆決死,悅兵大敗,斬首萬餘級,生虜九百人,得谷三十萬斛,器甲稱是。悅收敗兵夜遁,邢州圍亦解。以功加右僕射。先戰,燧誓軍中,戰勝請以家財行賞,既勝,盡出其私財以頒將士。德宗嘉之,詔度支出錢五萬貫行賞,還燧家財。尋加魏博招討使。   三年正月,田悅求救於淄青、恆冀,李納遣大將衛俊將兵萬人救悅,李惟岳亦遣兵三千赴援。悅收合散卒二萬餘人,壁於洹水,淄青軍其東,恆冀軍其西,首尾相應。燧率諸軍進屯於鄴,奏請益河陽兵,詔河陽節度使李芃將兵會之。軍次於漳,悅遣將王光進以兵守長橋,築月城以為固,軍不得渡。燧乃於下流以車數百乘,維以鐵鎖,鎖絕中流,實以土囊以遏水,水稍淺,諸軍畢渡。是時軍糧少,悅深壁不戰,欲老燧軍。燧令諸軍持十日糧,進次倉口,與悅夾洹水而軍。抱真與李芃問:「糧少而深入,何也?」燧曰:「糧少利速戰,兵法善於致人,不致於人。今田悅與淄青、恆三軍為首尾,計欲不戰,以老我師;若分軍擊其左右,兵少未可必破,悅且來救,是前後受敵也。兵法所謂攻其必救,彼固當戰也,燧為諸軍合而破之。」燧乃造三橋道逾洹水,日挑戰,悅不敢出。恆州兵以軍少,懼為燧所並,引軍合於悅。悅謂燧明日復挑戰,乃伏兵萬人,欲邀燧。燧乃令諸軍半夜皆食,先雞鳴時擊鼓吹角,潛師傍洹水徑趨魏州,令曰:「聞賊至,則止為陣。」又令百騎吹鼓角,皆留於後,仍抱薪持火,待軍畢發,止鼓角匿其旁,伺悅軍畢渡,焚其橋。軍行十數里,悅乃率淄青、恆州步騎四萬餘人逾橋掩其後,乘風縱火,鼓噪而進。燧乃坐,申令無動,命前除草斬榛棘廣百步以為陣;燧出陣,募勇力得五千餘人,分為前列,以俟賊至。比悅軍至,則火止氣乏,力少衰,乃縱兵擊之,悅軍大敗。時神策、昭義、河陽軍小卻,河東軍既勝,諸軍還鬥,合擊又大破之。迫洹水,悅軍走橋,橋已焚矣。悅軍亂,赴水,斬首二萬餘級,殺大將孫晉卿、安墨啜,生獲三千餘人,溺死者不可勝紀。淄青軍殆盡,死者相枕藉三十餘里。悅收敗卒千餘人走魏州,至門,州將李長春閉門不納。久之,追兵不至,比明,乃納悅。悅既入,殺長春,嬰城自守。數日,李再春以博州降,悅兄昂以洺州降,王光進以長橋降。悅遣符璘、李瑤將五百騎送淄青兵還鎮,璘、瑤因來降燧。魏州先引御河入城南流,燧令塞其領口,河流絕,城中益恐。悅乃遣許士則、侯臧徒步間行說硃滔、王武俊,借兵求救。時王武俊已殺李惟岳,傳首京師,授武俊恆冀觀察都防禦使;時武俊同列張孝忠已為易定節度使,武俊獨為防禦使,又割趙、深二州為一鎮,以康日知為觀察使,甚為怨望,且素輕孝忠,恥名在下。時硃滔討李惟岳,拔深州,求隸幽州不得,亦怨望。由是滔、武俊同謀救悅。悅恃燕、趙之援,又出兵二萬背城而陣,燧復與諸軍擊破之。五月,加燧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六月,硃滔、王武俊聯兵五萬來救悅,至於城下。諸帥議退兵,燧固不可,德宗遣朔方節度使李懷光將朔方軍步騎萬五千人赴燧。是月晦,懷光亦至。懷光勇而無謀,軍至之日,未休息,堅請與滔等戰,王師不利。悅等決水灌燧等軍,燧兵屈糧少,七月,燧與諸軍退次魏縣。是月,詔加燧魏州大都督府長史,兼魏、博、貝四州節度、觀察、招討等使。田悅、硃滔、王武俊軍亦至魏縣,與官軍隔河對壘。十一月,三盜於魏縣軍中遞相推獎王號:硃滔稱冀王,田悅稱魏王,王武俊稱趙王;又遣使於李納,納稱齊王。四道共推淮西李希烈為天下兵馬元帥、太尉、建興王,皆偽署官號,如國初行台之制,而名目頗有妖僻者,然未敢偽稱年號。而五盜合從圖傾社稷,兩河鼎沸,寇盜橫行;燧等雖志在勤王,竟莫能驅攘患難。   四年十月,涇師犯關,帝幸奉天,燧引軍還太原。議者云:「燧若乘田悅洹水之敗,併力攻之,時城中敗卒無三二千人,皆夷傷未起,日夕俟降;燧與抱真不和,遷延於擊賊,乃致三盜連結,至今為梗,職燧之由。」燧至太原,遣行軍司馬王權將兵五千赴奉天,又遣男匯及大將之子與俱來,壁於中渭橋。及帝幸梁州,權、匯領兵還鎮。燧以晉陽王業所起,度都城東面平易受敵,時天下騷動,北邊數有警急,乃引晉水架汾而注城之東,瀦以為池,寇至計省守陴者萬人;又決汾水環城,多為池沼,樹柳以固堤。尋兼保寧軍節度使。   興元元年正月,加檢校司徒,封北平郡王。七月,德宗還京,加燧奉誠軍及晉、絳、慈、隰節度並管內諸軍行營副元帥,令與侍中渾瑊、鎮國軍節度使駱元光同討河中。初,李懷光據河中,燧遣使招諭之,懷光妹婿要廷珍守晉州,衙將毛朝易て守隰州,鄭抗守慈州,皆相次降燧。初,王武俊自魏縣還鎮,雖去偽號,而攻圍趙州不解,康日知窘蹙,欲棄趙州,燧奏曰:「可詔武俊與抱真同擊硃滔,以深、趙隸武俊,請改日知為晉、慈、隰節度使。」日知未至而三州降燧,故又加燧晉、慈、隰節度使。燧乃表讓三州於日知,且言因降而授之,恐後有功者踵以為常。上嘉而許之。燧乃遣使迎日知,既至,籍府庫而歸之,日知喜且過望。   九月十五日,燧帥步騎三萬次於絳,分兵收夏縣,略稷山,攻龍門,降其將馮萬興、任象玉。燧以兵攻絳州,十月,拔其外城,其夜偽刺史王克同與大將達奚小進棄城走,降其眾四千人。又遣大將李自良、谷秀分兵略定聞喜、夏縣、萬泉、虞鄉、永樂、猗氏六縣,降其將辛兟及兵五千人。谷秀以犯令虜士女,斬之以徇。   貞元元年,軍次寶鼎,敗賊騎兵於陶城,前鋒將李黯追擊之,射殺賊將徐伯文,斬首萬餘級,獲馬五百匹。是歲,天下蝗旱,物價騰踴,軍乏糧餉,而京師言事多請舠佸h光,上意未決。燧以懷光逆節尤甚,河中密邇京邑,反覆不可保信,捨之無以示天下,慮上為左右所惑,且兵事尚密。六月,燧乃捨軍以數百騎朝於京師。比召見,燧曰:「臣雖不武,得芻糧支一月,足以平河中。」上許之。   七月,燧因朝京師,乃與渾瑊、駱元光、韓游瑰合軍,次於長春宮。懷光將徐廷光以兵六千守宮城,御備甚嚴。燧度長春不下,則懷光自固,攻之曠日持久,所傷必甚,乃挺身至城下呼廷光。廷光素憚燧威名,則拜於城上。燧度廷光心已屈,乃徐謂之曰:「我來自朝廷,可西面受命。」廷光復拜。燧乃喻之曰:「公等皆朔方將士,祿山以來,首建大動,四十餘年,功伐最高,奈何棄祖父之動力,背君上,為族滅之計耶!從吾,非止免禍,富貴可圖也。」賊徒皆不對。燧又曰:「爾以吾言不誠,今相去不遠數步,爾當射我!」乃披襟示之。廷光感泣俯伏,軍士亦泣下。先一日,賊焦籬堡守將尉珪以兵二千因堡降燧;廷光東道既絕,乃率眾出降。燧以數騎徑入城,處之不疑,莫不畏服,眾大呼曰:「吾輩復得為王人矣!」渾瑊由是服燧,私謂參佐曰:「予嘗謂馬公用兵與予不相遠,但警怪累敗田悅;今觀其行兵料敵,吾不迨遠矣!」八月,燧移軍於焦籬堡。其夜,賊太原堡守將吳冏棄堡而遁,其下皆降。燧率諸軍濟河,兵凡八萬,陣於城下。是日,賊將牛名俊斬懷光首以城降。其守兵猶一萬六千人,斬賊將閻晏、孟寶、張清、吳冏等七人以徇,為懷光脅虜者皆捨之。   燧自朝京師還行營,凡二十七日而河中平。詔書褒美,遷光祿大夫,兼侍中,仍與一子五品正員官。宴賜畢,還太原。是行也,德宗賜燧《宸扆》、《台衡》二銘。序曰:   朕每覽上古之書,用及唐、虞之際,君臣相得,聖賢同時,日夕孜孜,講論至道,或陳其鑒誡,或諷以詠歌,煥乎典謨,百代是式,有以見啟沃之道,理化之端,意甚慕之,而未能迨也。頃靈監節度使杜希全著書上獻,多所規諫,聊為《君臣箴》,用答其意。河東等道副元帥、司徒燧固請勒石,貽厥後人。朕以文既非工,義又非備,垂諸來裔,良所恧焉。起予者商,因之有作,庶乎朝夕自儆,且俾後代知我文武殿邦之臣歟。   《宸扆銘》曰:   天生蒸人,性命元淳,嗜欲交馳,利害糾紛。無主乃亂,樹之以君,九域茫茫,萬情云云。目不備睹,耳難遍聞,睹之聞之,矧又非真。事失其源,道遠莫親,理行其要,化行如神。失源維何,不自正身,正身之方,先誠其意。罔從爾欲,罔載爾偽,體道崇德,本仁率義。必信若寒暑,無私象天地,感而遂通,百慮一致。任人之術,各當其器,捨短從長,理無求備。事多總集,眾才鹹遂,知而必任,任而勿貳。以天下之目為鑒,我鑒斯明;以天下之心為謀,我謀則智。求賢惟廣,辯理惟精,逆耳咈心,必嘉乃誠。順旨苟容,亦察其情,斥去奸諛,全度忠貞。先人立言,為代作程,諤諤者昌,唯唯者傾,系以興亡,曷雲其輕。承天子人,夫豈不貴?伊昔哲王,夙夜祗畏。馭朽為戒,納隍為志,神將害盈,天匪假易。四海為家,夫豈不富?伊昔哲王,勤儉固陋。土階罔飾,露台罷構,遠奇伎淫巧,放珍禽怪獸。敬之慎之,天命可祐。欲令必行,順人之情,欲誠必著,清己之慮,心無億詐,事必忠恕。凡將有為,靡不三思,喜怒以節,動靜以時。毫釐或差,禍害亦隨,慢易厥初,悔其曷追。刑不可長,武不可恃,作威逞力,厲階斯起。垂旒蔽聰,黈纊塞耳,含弘光大,是亦為美。覆之如天,愛之如子,仁心感人,率土自理。嗟予寡昧,嗣守丕圖,寇戎薦興,德化未孚。大業兢兢,其敢以渝,俯察物情,仰稽典謨,作誡斯言,置於坐隅。   《台衡銘》曰:   天列台星,垂象於人,聖人則天,亦建輔臣。以翼以弼,為衡為鈞,如耳目應心,如股肱連身,是則同體,孰雲非親?陰陽相推,四序成歲,君臣相得,萬邦作乂。感同風雲,合若符契,以道匡救,盡規獻替,木必從繩,金其用礪。帝者之盛,時惟陶唐,乃聞疇咨,仄陋明易て。洎乎有虞,二八騰芳。爰迨伊尹,相於成湯。載生薑牙,諒彼武王。道無不行,謀無不臧,君聖臣賢,運泰時康。漢高既興,蕭、曹亦彰。烈烈我祖,膺期而昌,剷滅群凶,砥平四方。惟衛及英,啟辟封疆;曰房與杜,振理維綱;亦有魏徵,忠謇昂昂。偉茲眾材,為棟為梁,蕩蕩巍巍,邦家有光。是知道之廢興,繫於時主,主之得失,資於台輔。經之以文,緯之以武,出為方伯,入作申、甫,絕維載張,闕袞斯補。惟德是倚,惟才是求,人不易知,德亦難周。傅說板築,夷吾射鉤,任之不疑,千載垂休,體於至公,何鄙何讎。追惟哲主,必賴良弼,矧予不德,暗於理術。師旅繁起,政刑多失,遘茲艱屯,夙夜祗栗。翊我戴我,實惟勳賢,內熙庶績,外總十連,威武載揚,謀猷日宣。長城壓境,巨艦濟川,同德同心,扶危持顛。予嘉爾誠,爾相予理,惟後失道,亦臣之恥。自昔格言,慎終如始,功藏鼎彝,道冠圖史。無俾伊、傅,克專厥美,作鑒勒銘,永世是紀。   燧至太原,乃勒二銘於起義堂西偏,帝為題額,其崇寵如此。   二年冬,吐蕃大將尚結贊陷鹽、夏二州,各留兵守之,結贊大軍屯於鳴沙,自冬及春,羊馬多死,糧餉不繼。德宗以燧為綏、銀、麟勝招討使,令與華帥駱元光、邠帥韓游瑰及鳳翔諸鎮之師會於河西進討。燧出師,次石州。結贊聞之懼,遣使請和,仍約盟會,上皆不許。又遣其大將論頰熱厚禮卑辭申情於燧請和,燧頻表論奏,上堅不許。三年正月,燧軍還太原。四月,燧與論頰熱俱入朝,燧盛言蕃情可保,請許其盟,上然之。燧既入朝,結贊遽自鳴沙還蕃。是歲閏五月十五日,侍中渾瑊與蕃相尚結贊盟於平涼,為蕃軍所劫,狼狽僅免,陷將吏六十餘員,由燧之謬謀也,坐是奪兵權。六月,以燧守司徒,兼侍中、北平王如故,仍賜妓樂,奉朝請而已。   五年九月,燧與太尉李晟召見於延英殿,上嘉其有大勳力,皆圖形凌煙閣,列於元臣之次。九年七月,燧對於延英。初,上以燧足疾,不令朝謁;是日,燧以冬首入朝,敕許不拜而坐。時太尉晟初薨,帝謂燧曰:「常時卿與太尉晟同來,今獨見卿,不覺悲慟。」上歔欷久之。燧既退,足疾,僕於地,上親掖起之,送及於陛,燧頓首泣謝。累上表乞骸,陳讓侍中,優詔不許。貞元十一年八月薨,時年七十。先是,司天頻奏熒惑太白犯太微上將,間一月而燧薨。廢朝四日,詔京兆尹韓皋監護喪事,嗣吳王獻為弔祭贈賵使,冊贈太尉,謚曰莊武。子匯、暢。   暢以父廕累遷至鴻臚少卿,留京師。建中三年,燧討田悅於山東,時歲旱,京師括率商戶,人心甚搖。鳳翔留鎮幽州兵,多離散入南山為盜。殿中丞李雲端與其黨袁封、單超俊、李誠信、冀信等與暢善,因飲食聚會,言時事將危;暢乃遣家人溫靖與父書,具陳利害,可班師還鎮。燧怒,執靖具奏其狀,令兄炫執暢請罪。德宗以燧方討賊,不竟其事,誅雲端等十一人,敕炫就第杖暢三十,上於是罷括率之令。燧貲貨甲天下,燧既卒,暢承舊業,屢為豪幸邀取。貞元末,中尉楊志廉諷暢令獻田園第宅,順宗復賜暢。初為匯妻所訴,析其產,中貴又逼取,仍指使施於佛寺,暢不敢吝;晚年財產並盡,身歿之後,諸子無室可居,以至凍餒。今奉誠園亭館,即暢舊第也。暢終少府監,贈工部尚書。   子繼祖,以祖廕,四歲為太子舍人,累遷至殿中少監,年三十七卒。   炫,字弱翁,燧之仲兄,少以儒學聞於時,隱居蘇門山,不應辟召。至德中,李光弼鎮太原,闢為掌書記、試大理評事、監察御史,歷侍御史。常參謀議,光弼甚重之,奏授比部、刑部郎中。田神功鎮汴州,奏授節度判官、檢校兵部郎中。轉連州刺史,征拜吏部郎中,又出為閬州刺史,入為大理少卿。建中初,為潤州刺史,黜陟使柳載以清白聞,征拜太子右庶子,遷左散騎常侍。弟燧為司徒,以親比拜刑部侍郎,以疾辭,改兵部尚書致仕。貞元七年卒,時年七十九。   史臣曰:燧雄勇強力,常先計後戰,又善誓師,將戰,親自號令,士無不慷慨感動,戰皆決死,未嘗折北,謀得兵勝,冠於一時。然力能擒田悅而不取,納蕃帥之偽款而保其必盟;平涼之會,大臣幾陷,關畿搖動,此謂才有餘而心不至,議者惜而恨之。   渾瑊,皋蘭州人也,本鐵勒九姓部落之渾部也。高祖大俟利發渾阿貪支,貞觀中為皋蘭州刺史。曾祖元慶、祖大壽、父釋之,皆代為皋蘭都督。大壽,開元初歷左領衛中郎將、太子僕同正。釋之,少有武藝,從朔方軍,積戰功於邊上,累遷至開府儀同三司、試太常卿、寧朔郡王。廣德中,與吐蕃戰,沒於靈武,年四十九。   瑊本名曰進,年十餘歲即善騎射,隨父戰伐,破賀魯部,下石保城,收龍駒島,勇冠諸軍,累授折衝果毅。後節度使安思順遣瑊提偏師深入葛祿部,經狐媚磧,略特羅斯山,大破阿布思部;又與諸軍城永清柵、天安軍,遷中郎將。   安祿山構逆,瑊從李光弼出師河北,定諸郡邑。賊將有李立節者,素稱驍勇,與瑊格鬥,臨陣斬之,遷右驍衛將軍。既而肅宗即位於靈武,瑊統兵赴行在,至天德,遇蕃軍入寇,瑊擊敗之。從郭子儀收兩京,瑊討安慶緒,破賊於新鄉。改檢校太僕卿,充武鋒軍使。又從僕固懷恩討史朝義,前後數十戰。朝義平,加開府儀同三司、太常卿,賜實封二百戶。   及懷恩謀亂,令子歊與瑊率軍圍榆次,朔方將殺歊,瑊率所部歸郭子儀。會瑊父釋之戰死,又起復本官,為朔方行營左廂兵馬使。從子儀討吐蕃於邠州。以功加御史中丞。軍還,盛秋於邠。會吐蕃大入寇,至奉天,瑊拒戰於漠谷,大破蕃軍,以功加太子賓客,復屯於奉天。華州周智光反,子儀奉詔討之,令瑊領馬步萬人攻下同州。智光平,詔以邠、寧、慶三州隸朔方軍,子儀領之;子儀令瑊先率兵至邠州,便於宜祿縣防秋。歲余,加兼御史大夫。   大歷七年,吐蕃大寇邊,瑊與涇原節度使馬璘會兵,大破蕃賊於黃菩原。自是,每年常戍於長武城,臨盛秋。十一年,領邠州刺史。其年,吐蕃入寇州方渠、懷安等鎮,瑊擊卻之。十二年,子儀入朝,令瑊知邠寧慶三州兵馬留後。十三年,回紇侵太原,破鮑防軍,北歸,頗為邊患。以瑊為石嶺關已南諸軍都知兵馬使,率兵掎角逐之,虜騎引退。其年八月,加檢校工部尚書、單于副都護、振武軍使。十四年,郭子儀拜太尉,號尚父,分所管內別置三節度,以瑊兼單于大都護,充振武軍、東受降城、鎮北大都護府、綏銀麟勝等軍州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使事、管內支度營田等使。其年,復以崔寧為朔方節度使,領子儀舊管,征瑊為左金吾衛大將軍,兼左街使。   建中四年,李希烈遣間諜詐為瑊書與希烈交通,瑊奏其狀,上特保證之,仍賜瑊馬一匹並鞍轡,錦采二百匹。時以普王為荊襄等道兵馬元帥討李希烈,大開府幕,以瑊檢校戶部尚書、御史大夫,充中軍都虞候。會涇師亂,德宗幸奉天,後三日,瑊率家人子弟自京城至,乃署為行在都虞候、檢校兵部尚書、京畿渭北節度觀察使。居數日,邠寧節度使韓游瑰與慶州刺史論惟明統兵三千,自乾陵北過,赴醴泉以拒硃泚。會諜報泚已出兵,帝遽令追游瑰兵,才至奉天,賊軍果至。游瑰等戰於城東,王師不利,遂乘勝奔突,將入,官軍與賊隔門相持,自卯至午,殺傷頗甚。門內有草車數乘,瑊令推車塞門,焚之以外御,乘火力戰,賊方解去,然重圍已合。賊大修攻具,以僧法堅為匠師,毀佛寺房宇以為梯櫓。是月,賊自丁未至辛未,四面攻城,晝夜矢石不絕,瑊隨機應敵,僅能自固。   十一月,靈武節度使杜希全、鹽州刺史戴休顏、夏州刺史常春合兵六千人赴難。將至,上議其所向,宰相盧杞、白志貞以漠谷路為便。瑊曰:「漠谷險隘,必為賊所邀,不若取乾陵北過,附柏城而行,便取城東北雞子堆下營,與城中掎角相應,且分賊勢,硃泚必不更於陵寢往來。」杞曰:「漠谷路近,若慮逆賊邀擊,即出兵應接,若取乾陵路,恐驚陵寢。」瑊曰:「今硃泚圍城,斬伐柏城,以夜繼晝,驚動已多。今城中危急,佇望救軍,唯希全等率行赴難,安危是賴,所繫非輕,制置不宜差跌。但令希全等於雞子堆下營,固守善地,賊泚可以計破也。」盧杞等曰:「陛下以順討逆,不可自驚陵寢。」白志貞從而贊之,上從杞議。希全等進至漠谷,果為賊軍邀擊,奪據水口,乘高以大弩、巨石左右夾擊,殺傷頗甚;城中出兵應援,亦為賊挫銳而退。希全等各歸還本鎮,賊攻城逾急,壕塹環之。旬日,復偏攻東北角,矢石亂入,晝夜如雨,城中死傷者甚眾。重圍救絕,芻粟俱盡,城中伺賊休息,輒遣人城外捃拾樵采以進御。人心危蹙,上與瑊對泣。賊泚北據乾陵,下瞰城內,身衣黃衣,蔽以翟扇,前後左右,皆硃紫閹官,宴賜拜舞,紛紜旁午。城中動息,賊俯窺之,慢辭戲侮,以為破在漏刻之頃,時令騎將環城招公卿、士庶,責以不識天命。十五日,賊造雲橋成,闊數十丈,以巨輪為腳,推之使前,施濕氈生牛革,多懸水囊以為障,直指城東北隅,兩旁構木為廬,冒以牛革,迴環相屬,負土運薪於其下,以填壕塹,矢石不能傷。城中恟懼,相顧失色。上召瑊勉諭之,令繼空名告身自御史大夫、實封五百已下者千餘軸,募諸軍突將敢死之士以當之;兼賜瑊御筆一管,當戰勝,量其功伐,即署其名授之,不足者,筆書其身,因命以位。仍謂瑊曰:「朕便與卿別,更不用對來,縱有急切,令馬承倩在卿處,但令附奏。」瑊俯伏嗚咽,上亦悲慟不自勝,撫瑊背而遣之。前一日,瑊與防城使侯仲莊揣雲橋來路,先鑿地道,下可深丈餘,上積馬糞,深五六尺。次二日,即令爇火,次一日復下柴薪夜燒之,平明,火焰高於城壘。是時,北風正急,賊乃隨風推橋以薄城下,賊三千餘人相繼而登。城上士卒皆久寒餒,又少甲冑,瑊但感激誠厲之。以饑弱之眾,當劇賊之鋒,雖力戰應敵,人憂不濟,公卿已下,仰首祝天。賊徒至地道所,橋腳偏陷,不能進。須臾,風回焰轉,雲橋焚為灰燼,賊焚死者數千,城中歡噪振地。時瑊中流矢,遽自拔之,血流沾沫,格鬥不已,初不言瘡痛,以激士心。是日,上先授瑊二子官,余授將校有差。賊又別造雲橋,周以重鐵,方就,而朔方節度使李懷光自魏縣行營赴難,先遣兵馬使張韶入奏。韶至奉天,與賊填塹者相雜,臨城忽大呼,謂城上曰:「我李懷光使也,懷光自河北領大軍至矣。」即繩引而登。城中得懷光表,歡聲振動,賊眾不之測,乃令舁韶巡於城上。翌日,懷光大軍次醴泉,是夜,賊解圍而去。   興元元年正月,以瑊為行在都知兵馬使。二月,賜實封五百戶。是月,德宗移幸山南。時懷光叛逆,二賊連結,寇盜縱橫,瑊分佈諸軍,以為翼衛,才入谷口,而懷光追騎遽至,瑊令侯仲莊以後軍擊敗之。三月,加檢校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靈州都督、靈鹽豐夏等州、定遠西城天德軍節度等使,仍充朔方邠寧振武等道兼永平軍奉天行營兵馬副元帥,上臨軒授鉞,用漢拜韓信故事。是月,瑊將諸軍赴京畿,賊將韓旻、張廷芝、宋歸朝等拒我師於武功,瑊與吐蕃將論莽羅之眾大破賊於武亭川,斬首萬餘級。瑊便赴奉天應接李晟,抗京城西面。五月,李晟自東渭橋抵京城攻賊,瑊亦與韓游瑰、戴休顏西面諸軍會合。晟破賊之日,瑊亦進收咸陽。尋聞硃泚、姚令言奔敗,命諸軍分道邀擊,其眾離潰,相率來降。選勁騎三千急追泚至涇州,賊將誅泚,傳首來獻。六月,加瑊侍中。論收京城之功,加實封李晟一千戶,瑊八百戶,韓游瑰、戴休顏四百戶,駱元光、尚可孤五百戶。七月,德宗還宮,以瑊守本官,兼河中尹、河中絳慈隰節度使,仍充河中同陝虢節度及管內諸軍行營兵馬副元帥,改封咸寧郡王。九月,賜瑊大寧裡甲第、女樂五人,入第之日,宰臣、節將送之,一如李晟入第之儀。以李懷光未平,又加朔方行營兵馬副元帥,與河東節度使馬燧會兵進討。貞元元年八月,河中平,以功加檢校司空,與一子五品正員官。是冬望,皇帝親郊昊天上帝,瑊入朝陪祀畢,還鎮河中。   三年,吐蕃入寇,至鳳翔,為李晟邀擊之,又襲破其摧沙堡,吐蕃深恨之。尚結贊入寇,陷我鹽、夏二州,以兵守之。欲長驅犯京師,而畏瑊與李晟、馬燧,欲陰計圖之。乃卑詞遜禮告馬燧,請重立盟誓,則蕃軍引去,德宗不許。馬燧自入朝言之,上乃令崔翰入蕃報結贊,言還我鹽、夏,則許同盟。結贊謂翰曰:「清水之會,同盟人少,是以和好輕慢不成;今蕃相及元帥已下凡二十一人赴盟,靈州節度使杜希全、涇原節度使李觀皆和善守信,境外重之,此時須請預盟。」翰約盟於清水,且先歸我鹽、夏二州,結贊曰:「清水非吉地,請會盟於原州土梨樹。」又請盟畢歸二州。翰歸,備奏其事,神策將馬有麟奏曰:「土梨樹地多險,恐蕃軍隱伏不利,不如於平涼,其地坦平,且近涇州,就之為便。」乃定盟於平涼川。初,結贊請李觀、杜希全預盟,欲執之,逕犯京師。詔報之曰:「杜希全職在靈州,不可出境,李觀又已改官;今遣侍中渾瑊充盟會使。」五月,瑊自咸陽入朝,詔授平涼盟會使,兵部尚書崔漢衡副之,司勳郎中鄭叔矩為判官。瑊統兵二萬,又詔華州節度使駱元光以本鎮兵從瑊。閏月十五日,瑊與結贊會平涼。初,約以兵三千列於壇之東西,散手四百人至壇下,各遣遊軍相覘伺。是時,蕃軍精騎數萬列於壇西,蕃之遊軍貫穿我軍之中。瑊將梁奉貞率六十騎為遊軍,才至壇所,為蕃軍所執。結贊又謂瑊曰:「請侍中已下具衣冠劍珮。」瑊與監軍宋鳳朝、崔漢衡等入幕次,坦無他慮。結贊命伐鼓三通,其眾呼噪而至。瑊遽出自幕後,偶得他馬,跨而奔馳,追騎雲合,流矢雨集而不傷。會瑊將辛榮以數百人入據北阜,與賊血戰,追騎方止,瑊僅得免,辛榮兵盡矢窮,力屈而降。宋鳳朝、瑊判官鄭弇,為追兵所殺;崔漢衡、中官俱文珍、劉延、李清朝,漢衡判官鄭叔矩、瑊判官路泌、袁同直,大將軍扶余准、馬寧、神策將孟日華、李至言、樂演明、范澄、馬弇等六十餘人,皆陷於賊。尚結贊至原州,列坐帳中,召陷蕃將吏讓之,因怒瑊曰:「武功之捷,吐蕃之力,許以涇州、靈州相報,竟食其言,負我深矣,舉國同怨。本劫是盟,志在擒瑊。吾已為金枷待瑊,將獻贊普;既已失之,虛致君等何為?」乃放俱文珍、馬寧、馬弇歸朝。七月,瑊自奉天入朝,素服待罪,詔釋之而後見。俄而吐蕃入寇京畿,瑊鎮奉天。十月,還河中。四年七月,加邠、寧、慶副元帥。十二年二月,加檢校司徒,兼中書令,諸使、副元帥如故。十五年十二月二日,薨於鎮。廢朝五日,群臣於延英奉慰。詔贈太師,謚曰忠武,賻絹布四千匹、米粟三千石。及喪車將至,又為廢朝。應緣喪事,所司准式支給,命京兆尹監護。葬日,賜絹五百匹。   瑊忠勤謹慎,功高不伐,在籓方歲時貢奉,必躬親閱視;每有頒錫,雖居遠地,如在帝前。位極將相,無忘謙抑,物論方之金日磾,故深為德宗委信,猜間不能入,君子多之。子練、鎬、曋部C   鎬,瑊第二子。性謙謹,多與士大夫游。歷延、唐二州刺史,軍政吏職,有可稱者。及元和中,諸道出師討王承宗,屬義武軍節度使任迪簡病不能軍,以鎬藉父威名,足以鎮定,乃以鎬檢校右散騎常侍,充義武軍節度副使。九月六日,加檢校工部尚書,代迪簡為節度使。鎬治兵練卒,頗有威望,然不能觀釁養銳,以期必勝。鎮、定相去九十里,元和十一年冬,鎬率全師壓賊境而軍,距賊壘三十里。鎬謀慮不周,但耀兵鋒,無所控制,賊乃分兵潛入定州界焚燒驅掠。鎬怒,進攻賊壘,交鋒而敗,師徒殆喪其半,餘眾還定州,亂不可遏,朝廷乃除陳楚代之。楚聞亂,馳入定州。鎬為亂兵所劫,以至裸露。楚既整戢,於亂兵處率斂衣服還鎬,方得歸朝,坐貶韶州刺史。後代州刺史韓重華奏收得鎬供軍錢絹十餘萬貫匹,再貶循州刺史。歲余卒。   曋部A瑊第三子,以廕起家為諸衛參軍,歷諸衛將軍。元和初,出為豐州刺史、天德軍使,坐贓貶袁州司戶,憲宗思咸寧之勳,比例從輕。五年,征為袁王傅,復賜金紫,遷殿中監。開成初,宰相擬壽州刺史,文宗曰:「曋部A勳臣子弟,豈可委以牧民?仲尼有言,『不如多與之邑』,今我念其先人之功,與之致富可也。」宰臣曰:「曋陰`歷名郡,有政能。」乃從之。三年,入為右金吾衛大將軍、知街事,歷諸衛大將軍,卒。   史臣曰:馬司徒之方略,渾咸寧之忠藎,各奮節義,為時名臣。然元城之師,失策於田悅;平涼之會,幾陷於吐蕃,此亦術有所不至也。緬思建中之亂,四海波騰,賊泚竊發之辰,宗祀不絕如線,苟非忠臣致命,化危為安,則李氏之宗社傾矣。   贊曰:北平之勳,排難解紛。咸寧蹈義,感慨匡君。再隆基構,克殄昏氛。回天捧日,實賴將軍。   列傳第八十五   ○盧杞 子元輔   白志貞 裴延齡 韋渠牟 李齊運 李實 韋執誼 王叔文 王伾附   程異 皇甫抃 弟鏞   盧杞,字子良,故相懷慎之孫。父奕,天寶末為東台御史中丞;洛城為安祿山所陷,奕守司而遇害。杞以門廕,解褐清道率府兵曹。朔方節度使僕固懷恩闢為掌書記、試大理評事、監察御史,以病免。入補鴻臚丞,遷殿中侍御史、膳部員外郎,出為忠州刺史。至荊南,謁節度使衛伯玉,伯玉不悅。杞移病歸京師,歷刑部員外郎、金部吏部二郎中。   杞貌陋而色如藍,人皆鬼視之。不恥惡衣糲食,人以為能嗣懷慎之清節,亦未識其心。頗有口辯。出為虢州刺史。建中初,征為御史中丞。時尚父子儀病,百官造問,皆不屏姬侍。及聞杞至,子儀悉令屏去,獨隱幾以待之。杞去,家人問其故,子儀曰「杞形陋而心險,左右見之必笑。若此人得權,即吾族無類矣。」及居糾彈顧問之地,論奏稱旨,遷御史大夫。旬日,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既居相位,忌能妒賢,迎吠陰害,小不附者,必致之於死,將起勢立威,以久其權。楊炎以杞陋貌無識,同處台司,心甚不悅,為杞所譖,逐於崖州。德宗幸奉天,崔寧流涕論時事,杞聞惡之,譖於德宗,言寧與硃泚盟誓,故至遲回,寧遂見殺。惡顏真卿之直言,令奉使李希烈,竟歿於賊。初,京兆尹嚴郢與楊炎有隙,杞乃擢郢為御史大夫以傾炎;炎既貶死,心又惡郢,圖欲去之。宰相張鎰忠正有才,上所委信,杞頗惡之。會硃滔、硃泚弟兄不睦,有泚判官蔡廷玉者離間滔,滔論奏,請殺之。廷玉既貶,殿中侍御史鄭詹遣吏監送,廷玉投水而卒。杞因奏曰:「恐硃泚疑為詔旨,請三司按鞠詹;又御史所為,稟大夫命,並令按郢。」詹與張鎰善,每伺杞晝眠,輒詣鎰,杞知之。他日,杞假寢佯熟,伺詹果來,方與鎰語,杞遽至鎰閣中,詹趨避杞,杞遽言密事,鎰曰:「殿中鄭侍御在此。」杞佯愕曰:「向者所言,非他人所宜聞。」時三司使方按詹、郢,獄未具而奏殺詹,貶郢為驩州刺史。鎰尋罷相,出鎮鳳翔。其陰禍賊物如此。李揆舊德,慮德宗復用,乃遣使西蕃,天下無不扼腕痛憤,然無敢言者。戶部侍郎、判度支杜佑,甚承恩顧,為杞媒孽,貶饒州刺史。   初,上即位,擢崔祐甫為相,頗用道德寬大,以弘上意,故建中初政聲藹然,海內想望貞觀之理;及杞為相,諷上以刑名整齊天下。初,李希烈請討梁崇義,崇義誅而希烈叛,盡據淮右、襄、鄧之郡邑。恆州李寶臣死,其子惟岳邀節鉞,遂與田悅締結以抗王師,由是河北、河南連兵不息。度支使杜佑計諸道用軍月費一百餘萬貫,京師帑廩不支數月;且得五百萬貫,可支半歲,則用兵濟矣。杞乃以戶部侍郎趙贊判度支,贊亦無計可施,乃與其黨太常博士韋都賓等謀行括率,以為泉貨所聚,在於富商,錢出萬貫者,留萬貫為業,有餘,官藉以給軍,冀得五百萬貫。上許之,約以罷兵後以公錢還。敕即下,京兆少尹韋禎督責頗峻,長安尉薛萃荷校乘車,搜人財貨,意其不實,即行搒箠,人不勝冤痛,或有自縊而死者,京師囂然如被賊盜。都計富戶田宅奴婢等估,才及八十八萬貫。又以僦櫃納質積錢貨貯粟麥等,一切借四分之一,封其櫃窖,長安為之罷市,百姓相率千萬眾邀宰相於道訴之。杞初雖慰諭,後無以遏,即疾驅而歸。計僦質與借商,才二百萬貫。德宗知下民流怨,詔皆罷之,然宿師在野,日須供饋。   明年六月,趙贊又請稅間架、算除陌。凡屋兩架為一間,分為三等:上等每間二千,中等一千,下等五百。所由吏秉筆執籌,入人第捨而計之。凡沒一間,杖六十,告者賞錢五十貫文。除陌法,天下公私給與貿易,率一貫舊算二十,益加算為五十,給與物或兩換者,約錢為率算之。市主人牙子各給印紙,人有買賣,隨自署記,翌日合算之。有自貿易不用市牙子者,驗其私簿,投狀自其有私簿投狀。其有隱錢百,沒入;二千,杖六十;告者賞錢十千,出於其家。法既行,主人市牙得專其柄,率多隱盜,公家所入,百不得半,怨讟之聲,囂然滿於天下。及十月,涇師犯闕,亂兵呼於市曰:「不奪汝商戶僦質矣!不稅汝間架除陌矣!」是時人心悉怨,涇師乘間謀亂,奉天之奔播,職杞之由。故天下無賢不肖,視杞如仇。   德宗在奉天,為硃泚攻圍,李懷光自魏縣赴難。或謂王翃、趙贊曰:「懷光累歎憤,以為宰相謀議乖方,度支賦斂煩重,京尹刻薄軍糧,乘輿播遷,三臣之罪也。今懷光勳業崇重,聖上必開襟布誠,詢問得失,使其言入,豈不殆哉!」翃、贊白於杞,杞大駭懼,從容奏曰:「懷光勳業,宗社是賴。臣聞賊徒破膽,皆無守心。若因其兵威,可以一舉破賊;今若許其朝覲,則必賜宴,賜宴則留連,使賊得京城,則從容完備,恐難圖之。不如使懷光乘勝進收京城,破竹之勢,不可失也。」帝然之,乃詔懷光率眾屯便橋,剋期齊進。懷光大怒,遂謀異志,德宗方悟為杞所構。物議喧騰,歸咎於杞,乃貶為新州司馬,白志貞恩州司馬,趙贊為播州司馬。   遇赦,移吉州長史。在貶所謂人曰:「吾必再入用。」是日,上果用杞為饒州刺史。給事中袁高宿直,當草杞制,遂執以謁宰相盧翰、劉從一曰:「杞作相三年,矯誣陰賊,排斥忠良,朋附者亥像镼艀靮C雲,睚眥者顧盼已擠溝壑。傲很背德,反亂天常,播越鑾輿,瘡痍天下,皆杞之為也。倖免誅戮,唯示貶黜,尋已稍遷近地,更授大郡,恐失天下望,惟相公執奏之,事尚可救。」翰、從一不悅,遂改命舍人草制。明日詔下,袁高執奏曰:「盧杞為政,極恣兇惡,三軍將校,願食其肉,百辟卿士,嫉之若仇。」諫官趙需、裴佶、宇文炫、盧景亮、張薦等上疏曰:「伏以吉州長史盧杞,外矯儉簡,內藏奸邪,三年擅權,百揆失序,惡直丑正,亂國殄人,天地神祇所知,蠻夷華夏同棄。伏惟故事,皆得上聞,自杞為相,要官大臣,動逾月不敢奏聞,百僚惴惴,常懼顛危。及京邑傾淪,皇輿播越,陛下炳然覺悟,出棄遐荒,制曰:『忠讜壅於上聞,朝野為之側目。』由是忠良激勸,內外歡欣;今復用為饒州刺史,眾情失望,皆謂非宜。臣聞君之所以臨萬姓者,政也;萬姓之所以載君者,心也。倘加巨奸之寵,必失萬姓之心,乞回聖慈,遽輟新命。」疏奏不答。諫官又論曰:「盧杞蒙蔽天聽,隳紊朝典,致亂危國,職杞之由,可謂公私巨蠹,中外棄物。自聞再加擢用,忠良痛骨,士庶寒心。臣昨者瀝肝上聞,冒死不恐,冀回宸睠,用快群情;至今拳拳,未奉聖旨,物議騰沸,行路驚嗟。人之無良,一至於此。伏乞俯從眾望,永棄奸臣。倖免誅夷,足明恩貸;特加榮寵,恐造禍階。臣等忝列諫司,今陳狂瞽。」給事中袁高堅執不下,乃改授澧州別駕。翌日延英,上謂臣曰:「朕欲授杞一小州刺史,可乎?」李勉對曰:「陛下授杞大郡亦可,其如兆庶失望何?」上曰:「眾人論杞奸邪,朕何不知?」勉曰:「盧杞奸邪,天下人皆知;唯陛下不知,此所以為奸邪也!」德宗默然良久。散騎常侍李泌復對,上曰:「盧杞之事,朕已可袁高所奏,如何?」泌拜而言曰:「累日外人竊議,以陛下同漢之桓、靈;臣今親承聖旨,乃知堯、舜之不迨也!」德宗大悅,慰勉之。杞尋卒於澧州。   子元輔,字子望,少以清行聞於時。進士擢第,授崇文館校書郎。德宗思杞不已,乃求其後,特恩拜左拾遺,再遷左司員外郎,歷杭、常、絳三州刺史。以課最高,征為吏部郎中,遷給事中,改刑部侍郎。自兵部侍郎出為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復為兵部侍郎。元輔自祖至曾,以名節著於史冊。元輔簡絜貞方,綽繼門風,歷踐清貫,人亦不以父之醜行為累,人士歸美。大和三年八月卒,時年五十六。   白志貞者,太原人,本名琇珪。出於胥吏,事節度使李光弼,小心勤恪,動多計數,光弼深委信之,帳中之事,與琇珪參決。代宗素知之,光弼薨後,用為司農少卿,遷太卿,在寺十餘年。德宗嘗召見與語,引為腹心,遂用為神策軍使、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賜名志貞。善伺候上意,言無不從。   建中四年,李希烈陷汝州,命志貞為京城召募使。時尚父子儀端王傅吳仲孺家財巨萬,以國家召募有急,懼不自安,乃上表請以子弟率奴客從軍,德宗嘉之,超授五品官。由是志貞請令節度、觀察、團練等使並嘗為是官者,令家出子弟甲馬從軍,亦與其男官。是時豪家不肖子幸之,貧而有知者苦之。自是京師人心搖震,不保家室。時禁軍募致,悉委志貞,兩軍應赴京師,殺傷殆盡,都不奏聞,皆以京師沽販之徒以填其闕。其人皆在市廛,及涇師犯闕,詔志貞以神策軍拒賊,無人至者,上無以禦寇,乃圖出幸。時令狐建以龍武軍四百人從駕至奉天,仍以志貞為行在都知兵馬使。聞李懷光至,恐暴揚其罪,乃與盧杞同沮懷光入朝,眾議喧沸,言致播遷,盧杞、志貞之罪也。故與杞同貶,遇赦量移閬州別駕。貞元二年,遷果州刺史,宰臣李勉及諫官表疏論列,言志貞與盧杞罪均,未宜敘用,固執不許,凡旬日,方下其詔。貞元三年,遷潤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浙西觀察使。是年六月卒。   裴延齡,河東人。父旭,和州刺史。延齡,乾元末為汜水縣尉,遇東都陷賊,因寓居鄂州,綴緝裴駰所注《史記》之闕遺,自號小裴。後華州刺史董晉闢為防禦判官;黜陟使薦其能,調授太常博士。盧杞為相,擢為膳部員外郎、集賢院直學士,改祠部郎中。崔造作相,改易度支之務,令延齡知東都度支院。及韓滉領度支,召赴京,守本官,延齡不待詔命,遽入集賢院視事。宰相延賞惡其輕率,出為昭應令,與京兆尹鄭叔則論辨是非,攻訐叔則之短。時李泌為相,厚於叔則;中丞竇參恃恩寵,惡泌而佑延齡。叔則坐貶為永州刺史,延齡改著作郎。竇參尋作相,用為太府少卿,轉司農少卿。貞元八年,班宏卒,以延齡守本官,權領度支。自揣不通殖貨之務,乃多設鉤距,召度支老吏與謀,以求恩顧,乃奏云:「天下每年出入錢物,新陳相因,常不減六七千萬貫,唯有一庫,差舛散失,莫可知之。請於左藏庫中分置別庫:欠、負、耗、剩等庫及季庫、月庫,納諸色錢物。」上皆從之。且欲多張名目以惑上聽,其實於錢物更無增加,唯虛費簿書、人吏耳。   其年,遷戶部侍郎、判度支,奏請令京兆府以兩稅青苗錢市草百萬圍送苑中。宰相陸贄、趙憬議,以為:「若市送百萬圍草,即一府百姓,自冬歷夏,般載不了,百役供應,須悉停罷,又妨奪農務。請令府縣量市三二萬圍,各貯側近處,他時要即支用。」京西有汙池卑濕處,時有蘆葦生焉,亦不過數畝,延齡乃奏曰:「廊馬冬月合在槽櫪秣飼,夏中即須牧放。臣近尋訪知長安、咸陽兩縣界有陂池數百頃,請以為內廊牧馬之地;且去京城十數里,與苑廊中無別。」上初信之,言於宰相,對曰:「恐必無此。」上乃差官閱視,事皆虛妄,延齡既慚且怒。又誣奏李充為百姓妄請積年和市物價,特敕令折填,謂之「底折錢」。嘗因奏對請積年錢帛以實帑藏,上曰:「若為可得錢物?」延齡奏曰:「開元、天寶中,天下戶僅千萬,百司公務殷繁,官員尚或有闕;自兵興已來,戶口減耗大半,今一官可兼領數司。伏請自今已後,內外百司官闕,未須補置,收其闕官祿俸,以實帑藏。」   後因對事,上謂延齡曰:「朕所居浴堂院殿一樑,以年多之故,似有損蠹,欲換之未能。」對曰:「宗廟事至重,殿樑事至輕。況陛下自有本分錢物,用之不竭。」上驚曰:「本分錢何也?」對曰:「此是經義證據,愚儒常材不能知,陛下正合問臣,唯臣知之。准《禮經》,天下賦稅當為三分:一分充乾豆,一分充賓客,一分充君之庖廚。乾豆者,供宗廟也。今陛下奉宗廟,雖至敬至嚴,至豐至厚,亦不能一分財物也。只如鴻臚禮賓、諸國蕃客,至於回紇馬價,用一分錢物,尚有贏羨甚多。況陛下御膳宮廚皆極簡儉,所用外分賜百官充俸料、飧錢等,猶未能盡。據此而言,庖廚者之餘,其數尚多,皆陛下本分也。用修數十殿亦不合疑慮,何況一樑。」上曰:「經義如此,人總不曾言之。」頷之而已。又因計料造神龍寺,須長五十尺松木,延齡奏曰:「臣近於同州檢得一谷木,可數千條,皆長八十尺。」上曰:「人言開元、天寶中側近求覓長五六十尺木,尚未易,須於嵐、勝州采市,如今何為近處便有此木?」延齡奏曰:「臣聞賢材、珍寶、異物,皆在處常有,但遇聖君即出見。今此木生關輔,蓋為聖君,豈開元、天寶合得有也!」   時陸贄秉政,上素所禮重,每於延英極論其誕妄,不可令掌財賦。德宗以為排擯,待延齡益厚。贄上書疏其失曰:   前歲秋首,班宏喪亡,特詔延齡繼司邦賦。數日之內,遽衒功能,奏稱,「勾獲隱欺,計錢二十萬貫,請貯別庫以為羨餘,供御所須,永無匱乏。」陛下欣然信納,因謂委任得人。既賴盈餘之財,稍弘心意之欲,興作浸廣,宣索漸多。延齡務實前言,且希睿旨,不敢告闕,不敢辭難。勾獲既是虛言,無以應命;供辦皆承嚴約,苟在及期。遂乃搜求市廛,豪奪入獻;追捕夫匠,迫脅就功。以敕索為名,而不酬其直;以和雇為稱,而不償其傭。都城之中,列肆為之晝閉;興役之所,百工比於幽囚。聚詛連郡,遮訴盈路,持綱者莫敢致詰,巡察者莫敢為言。時有訐而言之,翻謂黨邪丑直。天子轂下,囂聲沸騰,四方觀瞻,何所取則。傷心於止,斂怨於人,欺天陷君,遠近危懼,此其罪之大者也。   總制邦用,度支是司;出納貨財,太府攸職。凡是太府出納,皆稟度支文符,太府依符以奉行,度支憑案以勘覆,互相關鍵,用絕奸欺。其出納之數,則每旬申聞;見在之數,則每月計奏。皆經度支勾覆,又有御史監臨,旬旬相承,月月相繼。明若指掌,端如貫珠,財貨多少,無容隱漏。延齡務行邪諂,公肆誣欺,遂奏云「左藏庫司多有失落,近因檢閱使置簿書,乃於糞土之中收得十三萬兩,其匹段雜貨又百萬有餘,皆是文帳脫遺,並同已棄之物。今所收穫,即是羨餘,悉合移入雜庫,以供別敕支用者。」其時特宣進止,並依所奏施行。太府卿韋少華抗疏上陳,殊不引伏,確稱「每月申奏,皆是見在數中,請令推尋,足驗奸詐。」兩司既有論執,理須詳辦是非,陛下縱其妄欺,不加按問。以在庫之物為收穫之功,以常賦之財為羨餘之費,罔上無畏,示人不慚,此又罪之大者也。   國家府庫,出納有常,延齡險猾售奸,詭譎求媚,遂於左藏之內,分建六庫之名,意在別貯贏餘,以奉人主私慾。曾不知王者之體,天下為家,國不足則取之於人,人不足則資之於國,在國為官物,在人為私財,何謂贏餘,須別收貯?是必巧詐以變移官物,暴法以刻削私財,捨此二途,其將安取?陛下方務崇信,不加檢裁,姑務保持,曾無詰責。延齡謂能蔽惑,不復懼思,奸威既沮於四方,憸態復行於內府。由是蹂躪官屬,傾倒貨財,移東就西,便為課績,取此適彼,遂號羨餘,愚弄朝廷,有同兒戲。   夫理天下者,以義為本,以利為末,以人為本,以財為末,本盛則其末自舉,末大則其本必傾。自古及今,德義立而利用不豐,人庶安而財貨不給,因以喪邦失位者,未之有也。故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有德必有人,有土必有土,有人必有財。」「百姓足,君孰與不足?」蓋謂此也。自古及今,德義不立而利用克宣,人庶不安而財貨可保,因以興邦固位者,未之有也。故曰:「財散則人聚,財聚則人散。」「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無令侵削兆人,為天子取怨於下也。且陛下初膺寶歷,志翦群凶,師旅繁興,徵求浸廣,榷算侵剝,下無聊生。是以涇原叛徒,乘人怨咨,白晝犯闕,都邑甿庶,恬然不驚,反與賊眾相從,比肩而入宮殿。雖蚩蚩之性,靡所不為,然亦由德澤未浹,而暴令驅之,以至於是也。於時內府之積,尚如丘山,竟資凶渠,以餌貪卒,此則陛下躬睹之矣。是乃失人而聚貨,夫何利之有焉!   車駕既幸奏天,逆泚旋肆圍逼,一壘之內,萬乘所屯,窘如涸流,庶物空匱。嘗欲發一健步出覘賊軍,其人懇以苦寒為辭,跪奏乞一襦褲,陛下為之求覓不致,竟閔默而遣之。又嘗宮壺之中,服用有闕,聖旨方戎事為急,不忍重煩於人,乃剝親王飾帶之金,賣以給直。是時行從將吏,赴難師徒,蒼黃奔馳,鹹未冬服,漸屬凝冱,且無薪蒸,饑凍內攻,矢石外迫。晝則荷戈奮迅,夜則映堞呻吟,凌風飆,冒霜雪,逾四旬而眾無攜貳,卒能走強賊、全危城者,陛下豈有嚴刑重賞使之然耶?唯以不厚其身,不藏其貨,與眾庶同其憂患,與士伍共其有無,乃能使人捐軀命而扞寇仇,餒之不離,凍之不憾,臨危而不易其守,見死而不去其君,所謂「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此其效也。   及乎重圍既解,諸路稍通,賦稅漸臻,貢獻繼至,乃於行宮外廡之下,別置瓊林、大盈之司。未賞功勞,遽私賄玩,甚沮惟新之望,頗攜死義之心,於是輿誦興譏,而軍士始怨矣。財聚人散,不其然乎!旋屬蟊賊內興,翠華南狩,奉天所積財貨,悉復殲於亂軍。即遷岷、梁,日不暇給,獨憑大順,遂復皇都。是知天子者,以得人為資,以蓄義為富,人苟歸附,何患蔑資?義苟修崇,何憂不富?豈在貯之內府,方為己有哉!故藏於天下者,天子之富也;藏於境內者,諸侯之富也;藏於囷倉篋櫝者,農夫、商賈之富也。奈何以天子之貴,海內之富,面猥行諸侯之棄德,守農商之鄙業哉!陛下若謂厚取可以恢武功,則建中之取既無成矣;若謂多積可以為己有,則建中之積又不在矣;若謂徇欲不足傷理化,則建中之失傷已甚矣;若謂斂怨不足致危亡,則建中之亂危亦至矣!然而遽能靖滔天之禍,成中興之功者,良以陛下有側身修勵之志,有罪己悔懼之辭,罷息誅求,敦尚節儉,渙發大號,與人更新;故靈祗感陛下之誠,臣庶感陛下之意,釋憾回慮,化危為安。陛下亦當為宗廟社稷建不拔之永圖,為子孫黎元立可久之休業,懲前事徇欲之失,復日新盛德之言;豈宜更縱憸邪,復行克暴,事之追悔,其可再乎!   臣又竊慮陛下納彼盜言,墮其奸計,以為搏噬拏攫,怨集有司,積聚豐盈,利歸君上,是又大謬,所宜慎思。夫人主昏明,繫於所任,咎繇、夔、契之道長,而虞舜享浚哲之名;皇甫、棸、楀之嬖行,而周厲嬰顛覆之禍。自古何嘗有小人柄用,而災患不及邦國者乎!譬猶操兵以刃人,天下不委罪於兵而委罪於所操之主;畜蠱以殃物,天下不歸咎於蠱而歸咎於所畜之家;理有必然,不可不察。   臣伏慮陛下以延齡之進,獨出宸衷,延齡之言,多順聖旨,今若以罪置辟,則似為眾所擠,故欲保持,用彰堅斷。若然,陛下與人終始之意則美矣。其於改過勿吝、去邪勿疑之道,或未盡善。今希旨自默,浸以成風,獎之使言,猶懼不既,若又阻抑,誰當貢誠?或恐未亮斯言,請以一事為證。只如延齡凶妄,流布寰區,上自公卿近臣,下迨輿台賤品,喧喧談議,億萬為徒,能以上言,其人有幾?陛下誠令親信博采輿詞,參較比來所聞,足鑒人間情偽。   臣以卑鄙,位當台衡,既極崇高,又承渥澤。豈不知觀時附會,足保舊恩,隨眾沉浮,免貽厚責。謝病黜退,獲知幾之名;黨奸苟容,無見嫉之患。何急自苦,獨當豺狼,上違歡情,下餌讒口。良以內顧庸昧,一無所堪,夙蒙眷知,唯以誠直,綢繆帷扆,一紀於茲,聖慈既□此見容,愚臣亦以此自負。從陛下歷播遷之危,睹陛下致興復之難,至今追思,猶為心悸;所以畏覆車而駭慮,懼毀室而悲鳴,蓋情激於衷,雖欲罷而不能自默也!因事陳請,雖已頻煩,天聽尚高,未垂諒察,輒申悃款,以極愚誠。憂深故語煩,意懇故詞切,以微臣自固之謀則過,於陛下慮患之計則忠。糜軀奉君,所不敢避;沽名衒直,亦不忍為。願回睿聰,為國熟慮,社稷是賴,豈唯微臣。   書奏,德宗不悅,待延齡益厚。時鹽鐵轉運使張滂、京兆尹李充、司農卿李銛,以事相關,皆證延齡矯妄。德宗罷陸贄知政事,為太子賓客;滂、充、銛悉罷職左遷。   十一年春暮,上數畋於苑中,時久旱,人情憂惴,延齡遽上疏曰:「陸贄、李充等失權,心懷怨望,今專大言於眾曰:『天下炎旱,人庶流亡,度支多欠闕諸軍糧草。』以激怒群情。」後數日,上又幸苑中,適會神策軍人訴度支欠廄馬芻草。上思延齡言,即時回駕,下詔斥逐贄、充、滂、銛等,朝廷中外惴恐。延齡謀害在朝正直之士,會諫議大夫陽城等伏閣切諫,事遂且止。贄、充等雖已貶黜,延齡憾之未已,乃掩捕李充腹心吏張忠,捶掠楚痛,令為之詞,云「前後隱沒官錢五十餘萬貫,米麥稱是,其錢物多結托權勢,充妻常於犢車中將金寶繒帛遺陸贄妻。」忠不勝楚毒,並依延齡教抑之辭,具於款占。忠妻、母於光順門投匭訴冤,詔御史台推問,一宿得其實狀,事皆虛,乃釋忠。延齡又奏京兆府妄破用錢谷,請令比部勾覆,以比部郎中崔元嘗為陸贄所黜故也。及崔元勾覆錢谷,又無交涉。延齡既銳意以苛刻剝下附上為功,每奏對際,皆恣騁詭怪虛妄,他人莫敢言者,延齡言之不疑,亦人之所未嘗聞。德宗頗知其誕妄,但以其敢言無隱,且欲訪聞外事,故斷意用之。延齡恃之,謂必得宰相,尤好慢罵,毀詆朝臣,班行為之側目。及臥病,載度支官物置於私家,亦無敢言者。貞元十二年卒,時年六十九。延齡死,中外相賀,唯德宗悼惜不已,冊贈太子少保。   韋渠牟,京兆萬年人。六代祖范,魏西陽太守,後周封郿城公。渠牟少慧悟,涉覽經史。初為道士,後為僧。興元中,韓滉鎮浙西,奏授試秘書郎,累轉四門博士。   貞元十二年四月,德宗誕日,御麟德殿,召給事中徐岱、兵部郎中趙需、禮部郎中許孟容與渠牟及道士萬參成、沙門譚延等十二人,講論儒、道、釋三教。渠牟枝詞遊說,捷口水注;上謂其講耨有素,聽之意動。數日,轉秘書郎,奏詩七十韻,旬日,遷右補闕、內供奉,僚列初不有之。在延英既對宰相,多使中貴人召渠牟於官次,同輩始注目矣。歲終,遷右諫議大夫。時延英對秉政賦之臣,晝漏率下二三刻為常,渠牟奏事,率漏下五六刻,上笑語款狎,往往外聞。渠牟形神佻躁,無士君子器,志向不根道德,眾雅知不能以正道開悟上意。   陸贄免相後,上躬親庶政,不復委成宰相,廟堂備員,行文書而已。除守宰、御史,皆帝自選擇。然居深宮,所狎而取信者裴延齡、李齊運、王紹、李實、韋執誼洎渠牟,皆權傾相府。延齡、李實,奸欺多端,甚傷國體;紹無所發明;而渠牟名素輕,頗張恩勢以招趨向者,門庭填委。茅山處士崔芊征至闕下,鄭隨自山人再至補闕,馮伉自醴泉令為給事中、皇太子侍讀,皆渠牟延薦之。上既偏有所聽,浮薄率背本衒進,不復藏器蘊德,皆奔馳請謁,剚蹄甘辭以附渠牟。居無何,遷太府卿,賜金紫,又轉太常卿。貞元十七年卒,時年五十三,贈刑部尚書,仍謚曰忠。   李齊運者,蔣王惲之孫也。解褐寧王府東閣祭酒,七遷至監察御史。江淮都統李峘闢為幕府,累轉工部郎中,為長安縣令,職事修理。歷京兆少尹、陝府長史。建中末,改河中尹、晉絳慈隰觀察使。時李懷光自山東卷甲奔難,晝夜倍道,比至河中,力疲,休兵三日,齊運傾力犒設,軍人皆悅。懷光既反,驅兵還保河中,齊運不能敵,棄城而走,除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時賊據京城,李晟軍東渭橋,齊運擾攘之中,徵募工役,版築城壘,飛芻輓粟以應晟。收復之際,頗有力焉。   貞元中,蝗旱方熾,齊運無政術,乃以韓洄代之,改宗正卿,兼御史大夫、閒廄宮苑使。改檢校禮部尚書,兼殿中監。尋正拜禮部尚書,兼殿中監使如故。其後十餘歲,宰臣內殿對後,齊運常次進,貢其計慮,以決群議。齊運無學術,不知大體,但甘言取信而已。薦李錡為浙西觀察使,受賂數十萬計。舉李詞為湖州刺史,既而邑人告其贓犯,上以齊運故,不問而遣之。齊運被疾,歲余不能朝請,朝廷除授,往往降中人就宅咨決。末以妾衛氏為正室,身為禮部尚書,冕服以行其禮,人士嗤誚。貞元十二年卒,時年七十二,贈尚書左僕射。   李實者,道王元慶玄孫。以廕入仕,六轉至潭州司馬。洪州節度使、嗣曹王皋闢為判官,遷蘄州刺史。皋為山南東道節度使,復用為節度判官、檢校太子賓客、員外郎。皋卒,新帥未至,實知留後,刻薄軍士衣食,軍士怨叛,謀殺之,實夜縋城而出,歸詣京師,用為司農少卿,加檢校工部尚書、司農卿。   貞元十九年,為京兆尹,卿及兼官如故。尋封嗣道王。自為京尹,恃寵強愎,不顧文法,人皆側目。二十年春夏旱,關中大歉,實為政猛暴,方務聚斂進奉,以固恩顧,百姓所訴,一不介意。因入對,德宗問人疾苦,實奏曰:「今年雖旱,谷田甚好。」由是租稅皆不免,人窮無告,乃徹屋瓦木,賣麥苗以供賦斂。優人成輔端因戲作語,為秦民艱苦之狀云:「秦城城池二百年,何期如此賤田園,一頃麥苗五碩米,三間堂屋二千錢。」凡如此語有數十篇。實聞之怒,言輔端誹謗國政,德宗遽令決殺,當時言者曰:「瞽誦箴諫,取其詼諧以托諷諫,優伶舊事也。設謗木,采芻蕘,本欲達下情,存諷議,輔端不可加罪。」德宗亦深悔,京師無不切齒以怒實。   故事,府官避台官。實常遇侍御史王播於道,實不肯避,導從如常。播詰其從者,實怒,奏播為三原令,謝之日,庭詬之。陵轢公卿百執事,隨其喜怒,誣奏遷逐者相繼,朝士畏而惡之。又誣奏萬年令李眾,貶虔州司馬,奏虞部員外郎房啟代眾,升黜如其意,怙勢之色,謷然在眉睫間。故事,吏部將奏科目,奧密,朝官不通書問,而實身詣選曹迫趙宗儒,且以勢恐之。前歲,權德輿為禮部侍郎,實托私薦士,不能如意,後遂大錄二十人迫德輿曰:「可依此第之;不爾,必出外官,悔無及也。」德輿雖不從,然頗懼其誣奏。   二十一年,有詔蠲畿內逋租,實違詔征之,百姓大困,官吏多遭笞罰,剝割掊斂,聚錢三十萬貫,胥吏或犯者,即按之。有乞丐絲發固死;無者,且曰「死亦不屈」,亦杖殺之。京帥貴賤同苦其暴虐。順宗在諒陰逾月,實斃人於府者十數,遂議逐之,乃貶通州長史。製出,市人皆袖瓦石投其首;實知之,由月營門自苑西出,人人相賀。後遇赦量移虢州,在道卒。   韋執誼者,京兆人。父浼,官卑。執誼幼聰俊有才,進士擢第,應制策高等,拜右拾遺,召入翰林為學士,年才二十餘。德宗尤寵異,相與唱和歌詩,與裴延齡、韋渠牟等出入禁中,略備顧問。德宗載誕日,皇太子獻佛像,德宗命執誼為畫像贊,上令太子賜執誼縑帛以酬之。執誼至東宮謝太子,卒然無以藉言,太子因曰:「學士知王叔文乎?彼偉才也。」執誼因是與叔文交甚密。俄丁母憂,服闋,起為南宮郎。德宗時,召入禁中。   初,貞元十九年,補闕張正一因上書言事得召見,王仲舒、韋成季、劉伯芻、裴茞、常仲孺、呂洞等以嘗同官相善,以正一得召見,偕往賀之。或告執誼曰:「正一等上疏論君與王叔文朋黨事。」執誼信然之,因召對,奏曰:「韋成季等朋聚覬望。」德宗令金吾伺之,得其相過從飲食數度,於是盡逐成季等六七人,當時莫測其由。   及順宗即位,久疾不任朝政,王叔文用事,乃用執誼為宰相,乃自朝議郎、吏部郎中、騎都尉賜緋魚袋,授尚書左丞、同平章事,仍賜金紫。叔文欲專政,故令執誼為宰相於外,己自專於內。執誼既為叔文引用,不敢負情,然迫於公議,時時立異,密令人謝叔文曰:「不敢負約為異,欲共成國家之事故也。」叔文詬怒,遂成仇怨;執誼既因之得位,亦欲矛盾掩其跡。及憲宗受內禪,王伾、王叔文徒黨並逐,尚以執誼是宰相杜黃裳之婿,故數月後貶崖州司戶。初,執誼自卑官,常忌諱不欲人言嶺南州縣名。為郎官時,嘗與同捨詣職方觀圖,每至嶺南州,執誼遽命去之,閉目不視。及拜相,還所坐堂,見北壁有圖,不就省,七八日,試觀之,乃崖州圖也,以為不祥,甚惡之,不敢出口。及坐叔文之貶,果往崖州,卒於貶所。   王叔文者,越州山陰人也。以棋待詔,粗知書,好言理道。德宗令直東宮。太子嘗與侍讀論政道,因言宮市之弊,太子曰:「寡人見上,當極言之。」諸生稱讚其美,叔文獨無言。罷坐,太子謂叔文曰:「向論宮市,君獨無言何也」?叔文曰:「皇太子之事上也,視膳問安之外,不合輒預外事。陛下在位歲久,如小人離間,謂殿下收取人情,則安能自解?」太子謝之曰:「苟無先生,安得聞此言?」由是重之,宮中之事,倚之裁決。每對太子言,則曰:「某可為相,某可為將,幸異日用之。」密結當代知名之士而欲僥倖速進者,與韋執誼、陸質、呂溫、李景儉、韓曄、韓泰、陳諫、柳宗元、劉禹錫等十數人,定為死交;而凌准,程異,又因其黨以進;籓鎮侯伯,亦有陰行賂遺請交者。   德宗崩,已宣遺詔,時上寢疾久,不復關庶政,深居施簾帷,閹官李忠言、美人牛昭容侍左右,百官上議,自帷中可其奏。王伾常諭上屬意叔文,宮中諸黃門稍稍知之。其日,召自右銀台門,居於翰林,為學士。叔文與吏部郎中韋執誼相善,請用為宰相。叔文因王伾,伾因李忠言,忠言因牛昭容,轉相結構。事下翰林,叔文定可否,宣於中書,俾執誼承奏於外。與韓泰、柳宗元、劉禹錫、陳諫、凌准、韓曄唱和,曰管,曰葛,曰伊,曰周,凡其黨僩然自得,謂天下無人。   叔文賤時,每言錢谷為國大本,將可以盈縮兵賦,可操柄市士。叔文初入翰林,自蘇州司功為起居郎,俄兼充度支、鹽鐵副使,以杜佑領使,其實成於叔文。數月,轉尚書戶部侍郎,領使、學士如故。內官俱文珍惡其弄權,乃削去學士之職。製出,叔文大駭,謂人曰:「叔文須時至此商量公事,若不帶此職,無由入內。」王伾為之論請,乃許三、五日一入翰林,竟削內職。叔文始入內廷,陰構密命,機形不見,因騰口善惡進退之。人未窺其本,信為奇才。及司兩使利柄,齒於外朝,愚智同曰:「城狐山鬼,必夜號窟居以禍福人,亦神而畏之;一旦晝出路馳,無能必矣。」   叔文在省署,不復舉其職事,引其黨與竊語,謀奪內官兵柄,乃以故將范希朝統京西北諸鎮行營兵馬使,韓泰副之。初,中人尚未悟,會邊上諸將各以狀辭中尉,且言方屬希朝,中人始悟兵柄為叔文所奪,中尉乃止諸鎮無以兵馬入。希朝、韓泰已至奉天,諸將不至,乃還。無幾,叔文母死。前一日,叔文置酒饌於翰林院,宴諸學士及內官李忠言、俱文珍、劉光奇等。中飲,叔文白諸人曰:「叔文母疾病,比來盡心戮力為國家事,不避好惡難易者,欲以報聖人之重知也。若一去此職,百謗斯至,誰肯助叔文一言者,望諸君開懷見察。」又曰:「羊士諤非毀叔文,欲杖殺之,而韋執誼懦不遂。叔文生平不識劉辟,乃以韋皋意求領三川,辟排門相干,欲執叔文手,豈非凶人耶!叔文已令掃木場,將斬之,韋執誼苦執不可。叔文無以對。   叔文未欲立皇太子。順宗既久疾未平,群臣中外請立太子,既而詔下立廣陵王為太子,天下皆悅;叔文獨有憂色,而不敢言其事,但吟杜甫題諸葛亮祠堂詩末句云:「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因歔欷泣下,人皆竊笑之。皇太子監國,貶為渝州司戶,明年誅之。   王伾,杭州人。始為翰林侍書待詔,累遷至正議大夫、殿中丞、皇太子侍書。順宗即位,遷左散騎常侍,依前翰林待詔。   伾闒茸,不如叔文,唯招賄賂,無大志,貌寢陋,吳語,素為太子之所褻狎;而叔文頗任氣自許,粗知書,好言事,順宗稍敬之,不得如伾出入無間。叔文入止翰林,而伾入至柿林院,見李忠言、牛昭容等。然各有所主:伾主往來傳授;王叔文主決斷;韋執誼為文誥;劉禹錫、陳諫、韓曄、韓泰、柳宗元、房啟、凌准等謀議唱和,采聽外事。而伾與叔文及諸朋黨之門,車馬填湊,而伾門尤盛,珍玩賂遺,歲時不絕。室中為無門大櫃,唯開一竅,足以受物,以藏金寶,其妻或寢臥於上。與叔文同貶開州司馬。   王叔文最所重者,李景儉、呂溫。叔文用事時,景儉居喪於東都;呂溫使吐蕃,留半歲,叔文敗方歸。陸質為皇太子侍讀,尋卒。   伾、叔文既逐,詔貶其黨韓曄饒州司馬,韓泰虔州司馬,陳諫台州司馬,柳宗元永州司馬,劉禹錫朗州司馬,凌准連州司馬,程異郴州司馬,韋執誼崖州司馬。   韓曄,宰相滉之族子,有俊才,依附韋執誼,累遷尚書司封郎中。叔文敗,貶池州刺史,尋改饒州司馬,量移汀州刺史,又轉永州卒。   陳諫至叔文敗,已出為河中少尹,自台州司馬量移封州刺史,轉通州卒。   凌准,貞元二十年自浙東觀察判官、侍御史召入,王叔文與准有舊,引用為翰林學士,轉員外郎。坐叔文貶連州。准有史學,尚古文,撰《邠志》二卷。   韓泰,貞元中累遷至戶部郎中,王叔文用為范希朝神策行營節度行軍司馬。泰最有籌畫,能決陰事,深為伾、叔文之所重,坐貶,自虔州司馬量移漳州刺史,遷郴州。   柳宗元、劉禹錫自有傳。   程異,京兆長安人。嘗侍父疾,鄉里以孝悌稱。明經及第,釋褐揚州海陵主簿。登《開元禮》科,授華州鄭縣尉。精於吏職,剖判無滯。杜確刺同州,帥河中,皆從為賓佐。   貞元末,擢授監察御史,遷虞部員外郎,充鹽鐵轉運、揚子院留後。時王叔文用事,由逕放利者皆附之,異亦被引用。叔文敗,坐貶岳州刺史,改郴州司馬。元和初,鹽鐵使李巽薦異曉達錢谷,請棄瑕錄用,擢為侍御史,復為揚子留後,累檢校兵部郎中、淮南等五道兩稅使。異自悔前非,厲己竭節,江淮錢谷之弊,多所鏟革。入為太府少卿、太卿,轉衛尉卿,兼御史中丞,充鹽鐵轉運副使。   時淮西用兵,國用不足,異使江表以調徵賦,且諷有土者以饒羨入貢,至則不剝下,不浚財,經費以贏,人頗便之。由是專領鹽鐵轉運使、兼御史大夫。十三年九月,轉工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領使如故。議者以異起錢谷吏,一旦位冠百僚,人情大為不可。異自知叨據,以謙遜自牧,月餘日,不敢知印秉筆。異知西北邊軍政不理,建議置巡邊使,上問誰可使者,異請自行。議未決,無疾而卒,元和十四年四月也。贈左僕射,謚曰恭。異性廉約,歿官第,家無餘財,人士多之。   皇甫鎛,安定朝那人。祖鄰幾,汝州刺史。父愉,常州刺史。鎛貞元初登進士第,登賢良文學制科,授監察御史。丁母憂,免喪,坐居喪時薄游,除詹事府司直。轉吏部員外郎、判南曹,凡三年,頗鈐制奸吏。改吏部郎中,三遷司農卿、兼御史中丞,賜金紫,判度支,俄拜戶部侍郎。時方討淮西,切於饋運,鎛勾剝嚴急,儲供辦集,益承寵遇,加兼御史大夫。   十三年,與鹽鐵使程異同日以本官同平章事,領使如故。鎛雖有吏才,素無公望,特以聚斂媚上,刻削希恩。詔書既下,物情駭異,至於賈販無識,亦相嗤誚。宰相崔群、裴度以物議上聞,憲宗怒而不聽。度上疏乞罷知政事,因論之曰:   臣日昨於延英陳乞,伏奉聖旨,未遂愚衷。竊以上古明王聖帝,致理興化,雖由元首,亦在股肱。所以述堯、舜之道,則言稷、契、皋、夔;紀太宗、玄宗之德,則言房、杜、姚、宋。自古至今,未有不任輔弼而能獨理天下者。況今天下,異於十年已前,方驅駕文武,廓清寇亂,建昇平之業,十已得八九。然華夏安否,繫於朝廷,朝廷輕重,在於宰相。如臣駑鈍,夙夜戰兢,常以為上有聖君,下無賢臣,不能增日月之明,廣天地之德。遂使每事皆勞聖心,所以平賊安人,費力如此,實由臣輩不稱所職。方期陛下博采物議,旁求人望,致之輔弼,責之化成;而乃忽取微人,列於重地,始則殿庭班列,相與驚駭,次則街衢市肆,相與笑呼。伏計遠近流聞,與京師無異。何者?天子如堂,宰臣如陛,陛高則堂高,陛卑則堂不得高矣,宰臣失人,則天子不得尊矣。   伏以陛下睿哲文明,唯在所授,凡所閱視,洞達無遺。所以比來選任宰相,縱道不周物,才不濟時,公望所歸,皆有可取。況皇甫鎛自掌財賦,唯事割剝,以苛為察,以刻為明。自京北、京西城鎮及百司並遠近州府,應是仰給度支之處,無不苦口切齒,願食其肉;猶賴臣等每加勸誡,或為奏論,庶事之中,抑令通濟。比者淮西諸軍糧料,所破五成錢,其實只與一成、兩成,士卒怨怒,皆欲離叛。臣到行營,方且慰喻,直其遷延不進,供軍漸難,俱能前行,必有優賞,以此約定,然後切勒供軍官,且支九月一日兩成已上錢,俱容努力,方將小安,不然必有潰散。今舊兵悉向淄青討伐,忽聞此人入相,則必相與驚擾,以為更有前時之事,則無告訴之憂。雖侵刻不少,然漏落亦多,所以罷兵之後,經費錢數一千三十萬貫,此事猶可。直以性惟狡詐,言不誠實,朝三暮四,天下共知,惟能上惑聖聰,足見奸邪之極。程異雖人品凡俗,然心事和平,處之煩劇,或亦得力,但升之相位,便在公卿之上,實亦非宜。如皇甫鎛,天下之人,怨入骨髓,陛下今日收為股肱,列在台鼎,切恐不可,伏惟圖之。倘陛下納臣懇款,速賜移易,以副天下之望,則天下幸甚。伏聞李修疾病,亦求入來,如浙西觀察使,且與亦得。   臣知一言出口,必犯天威,但使言行,甘心獲戾。今者臣若不退,天下之人謂臣有負恩寵;今退毀未許,言又不聽,如火燒心,若箭攢體。臣自無足惜,惜陛下今日事勢。何者?淮西蕩定,河北咸寧,承宗斂手削地,程權束身赴闕,韓弘輿疾討賊,此豈京師氣力能制其命,祗是朝廷處置能服其心。今既開中興,再造區夏,陛下何忍卻自破除,使億萬之眾離心,四方諸侯解體?凡百君子,皆欲慟哭。況陛下任臣之意,豈比常人;臣事陛下之心,敢同眾士?所以昧死重封以聞,如不足觀,臣當引領受責。陛下引一市肆商徒,與臣同列,在臣亦有何損,陛下實有所傷,不勝憤懣惶恐之至。   時憲宗以世道漸平,欲肆意娛樂,池台館宇,稍增崇飾,而異、鎛探知上旨,數貢羨餘,以備經構,故帝獨排物議相之;見裴度疏,以為朋黨,竟不省覽。鎛知公議不可,益以巧媚自固,奏減內外官俸錢以贍國用;敕下,給事中崔祐封還詔書,其事方罷。時內出積年庫物付度支估價,例皆陳朽,鎛盡以善價買之,以給邊軍。羅縠繒彩,觸風斷裂,隨手散壞,軍士怨怒,皆聚而焚之。裴度奏事,因言邊軍焚賜之意,鎛因引其足奏曰:「此靴乃內庫出者,臣以俸二千買之,堅韌可以久服,所言不可用,皆詐也。」帝以為然,由是鎛益無忌憚。裴度有用兵伐叛之功,鎛心嫉之,與宰相李逢吉、令狐楚合勢擠度出鎮太原。崔群有公望,為搢紳所重,屢言時政之弊,鎛惡之,因議憲宗尊號,乃奏曰:「昨群臣議上徽號,崔群於陛下惜『孝德』兩字。」憲宗怒,黜群為湖南觀察使。又與金吾將軍李道古葉為奸謀,薦引方士柳泌、僧大通,言可致長生。中尉吐突承璀恩寵莫二,鎛厚賂結其歡心,故及相位。   穆宗在東宮,備聞鎛之奸邪,及居諒陰,聽政之日,詔:「皇甫鎛器本凡近,性惟險狹,行靡所顧,文無可觀,雖早踐朝倫,而素乖公望。自掌邦計,屬當軍興,以剝下為徇公,既鼓眾怒;以矯跡為孤立,用塞人言。洎塵台司,益蠹時政,不知經國之大體,不慮安邊之遠圖,三軍多凍餒之憂,百姓深凋瘵之弊。事皆罔蔽,言悉虛誣,遠近咸知,朝野同怨。而又恣求方士,上惑先朝,潛通姦人,罪在難捨。合加竄殛,以正刑章,俾黜遐荒,尚存寬典。」又詔曰:「山人柳泌輒懷左道,上惑先朝,固求牧人,貴欲疑眾,自知虛誕,仍便奔逃。僧大通醫方不精,藥術皆妄。既延禍釁,俱是奸邪,邦國固有常刑,人神所宜共棄,宜付京兆府決重杖一頓處死。」   柳泌本曰楊仁力,少習醫術,言多誕妄。李道古奸回巧宦,與泌密謀求進,言之於皇甫鎛,因徵入禁中。自雲能致靈藥,言:「天台山多靈草,君仙所會,臣嘗知之,而力不能致。願為天台長吏,因以求之。」起徒步為台州刺史,仍賜金紫。諫官論奏曰:「列聖亦有好方士者,亦與官號,未嘗令賦政臨民。」憲宗曰:「煩一郡之力而致神仙長年,臣子於君父何愛焉!」由是莫取有言者。裴潾以極言被黜。泌到天台,驅役吏民於山谷間,聲言採藥,鞭笞躁急。歲余一無所得,懼詐發獲罪,舉家入山谷。浙東觀察使追捕,送於京師,鎛與李道古懇保證之,必能可致靈藥,乃待詔翰林院。憲宗服泌藥,日益煩躁,喜怒不常,內官懼非罪見戮,遂為弒逆。大通自雲壽一百五十歲,久得藥力。又有田佐元者,鳳翔虢人,自言有奇術,能變瓦礫為金,白衣授虢縣令。初,柳泌系京兆府,獄吏叱之曰:「何苦作此虛矯?」泌曰:「吾本無此心,是李道古教我,且雲壽四百歲。」府吏防虞周密,恐其隱化;及解衣就誅,一無變異,但灸灼之瘢痕浹身而已。鎛卒於貶所。   鎛弟鏞,端士也。亦進士擢第,累歷宣歙、鳳翔使府從事,入為殿中侍御史,轉比部員外郎、河南縣令、都官郎中、河南少尹。時鎛為宰相,領度支,恩寵殊異。鏞惡其太盛,每弟兄宴語,即極言之,鎛頗不悅。乃求為分司,除右庶子。及鎛獲罪,朝廷素知鏞有先見之明,不之罪,征為國子祭酒,改太子賓客、秘書監。開成初,除太子少保分司,卒年四十九。鏞能文,尤工詩什,樂道自怡,不屑世務,當時名士皆與之交。有集十八卷,著《性言》十四篇。   史臣曰:奸邪害正,自古有之;而矯誕無忌,妒賢傷善,未有如延齡、皇甫之甚也。臣每讀陸丞相論延齡疏,未嘗不泣下沾衿,其守正效忠,為宗社大計,非端士益友,安能感激犯難如此?異哉德宗之為人主也,忠良不用,讒慝是崇,乃至身播國屯,幾將覆滅,尚獨保延齡之是,不悟盧杞之非,悲夫!執誼、叔文,乘時多僻,而欲斡運六合,斟酌萬幾;劉、柳諸生,逐臭市利,何狂妄之甚也!章武雄材睿斷,翦削厲階;洎逐群、度而相異、鎛,蓋季年之妖惑也,夫何言哉!   贊曰:貞元之風,好佞惡忠。齡、鎛害善,為國蠹蟲。裴、陸獻替,嫉惡如風。天聽匪諶,吾道斯窮。   列傳第八十六   ○竇參 從子申附   齊映 劉滋 從兄贊附   盧邁 崔損 齊抗   竇參,字時中,工部尚書誕之玄孫。父審言,聞喜尉,以參貴贈吏部尚書。參習法令,通政術,性矜嚴,強直而果斷。少以門廕,累官至萬年尉。時同僚有直官曹者,將夕,聞親疾,請參代之。會獄囚亡走,京兆尹按直簿,將奏,參遽請曰:「彼以不及狀謁,參實代之,宜當罪。」坐貶江夏尉,人多義之。   累遷奉先尉。縣人曹芬,名隸北軍,芬素凶暴,因醉毆其女弟,其父救之不得,遂投井死。參捕理芬兄弟當死,眾官皆請俟免喪,參曰:「子因父生,父由子死,若以喪延罪,是殺父不坐也。」皆正其罪而杖殺之,一縣畏伏。轉大理司直。按獄江淮,次揚州,節度使陳少游驕蹇,不郊迎,令軍吏傳問,參正辭讓之,少游悔懼,促詣參,參不俟濟江。還奏合旨。時婺州刺史鄧珽坐贓八千貫,珽與執政有舊,以會赦,欲免贓。詔百僚於尚書省雜議,多希執政意,參獨堅執正之於法,竟征贓。明年,除監察御史,奉使按湖南判官馬彝獄。時彝舉屬令贓罪至千貫,為得罪者之子因權幸誣奏彝,參竟白彝無罪。彝實能吏,後累佐曹王皋,以正直強幹聞。   參轉殿中侍御史,改金部員外郎、刑部郎中、侍御史、知雜事。無幾,遷御史中丞,不避權貴,理獄以嚴稱。數蒙召見,論天下事,又與執政多異同,上深器之,或參決大政。時宰頗忌之,多所排抑,亦無以傷參。然多率情壞法。初定百官俸料,以嘗為司直,黨其官,故給俸多於本寺丞;又定百官班秩,初令太常少卿在左右庶子之上;又惡詹事李昇,遂移詹事班退居諸府尹之下,甚為有識所嗤。尋兼戶部侍郎。時京師人家豕生兩首四足,有司欲奏;參曰:「此為豕禍,安可上聞!」命棄之。是時,郊牛生犢有六足者,太僕卿周皓白宰相請奏,李泌亦戲答以遣之。   故淮南節度使陳少遊子正儀請襲封,參大署尚書省門曰:「陳少游位兼將相之崇,節變艱危之際,君上含垢,未能發明,愚子何心,輒求傳襲。」正儀懼,不敢求封而去。時神策將軍孟華有戰功,為大將軍所誣奏,稱華謀反;有右龍武將軍李建玉,前陷吐蕃,久之自拔,為部曲誣告潛通吐蕃,皆當死,無以自白,參悉理出之,由是人皆屬望。明年,拜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領度支、鹽鐵轉運使。每宰相間日於延英召對,諸相皆出,參必居後久之,以度支為辭,實專大政。參無學術,但多引用親黨,使居要職,以為耳目,四方籓帥,皆畏懼之。李納既憚參,饋遺畢至,外示敬參,實陰間之。上所親信,多非毀參。竇申又與吳通玄通犯事覺,參任情好惡,恃權貪利,不知紀極,終以此敗。貶參郴州別駕,貞元八年四月也。   參至郴州,汴州節度使劉士寧遺參絹五千匹。湖南觀察使李巽與參有隙,遂具以聞;又中使逢士寧使於路,亦奏其事。德宗大怒,欲殺參。宰相陛贄曰:「竇參與臣無分,因事報怨,人之常情。然臣參宰衡,合存公體,以參罪犯,置之於死,恐用刑太過。」於是且止。尋又遣中使謂贄等曰:「卿等所奏,於大體雖好,然此人交結中外,其意難測,朕尋情狀,其事灼然。又竇參在彼,與諸戎帥交通,社稷事重,卿等速進文書處分。」贄奏曰:「臣面承德音,幸奉密旨,皆以社稷為言,又知根尋已審,敢不上同憂憤,內絕狐疑,豈願遲回,更貽念慮?但以參常經重任,斯謂大臣,進退之間,猶宜有禮,誅戮之際,不可無名。劉晏久掌貨財,當時亦招怨讟,及加罪責,事不分明,叛者既得以為辭,眾人亦為之懷愍。用刑曖昧,損累不輕,事例未遙,所宜重慎。竇參頃司鈞軸,頗怙恩私,貪受貨財,引縱親黨,此則朝廷同議,天下共傳。至於潛懷異圖,將起大惡,跡既未露,人皆莫知。臣等新奉天顏,議加刑辟,但聞凶險之意,尚昧結構之由。況在眾流,何由備悉,忽行峻罰,必謂冤誣,群情震驚,事亦非細。若不付外推鞫,則恐難定罪名,乞留睿聰,更少詳度。竇參於臣,素亦無分,陛下固已明知,有何顧懷,輒欲營救?良以事關國體,義絕私嫌,所冀典刑不濫於清時,君道免虧於聖德。」乃再貶為驩州司馬。男景伯,配泉州;女尼真如,隸郴州;其財物婢妾,傳送京師。參時為左右中官深怒,謗沮不已,未至驩州,賜死於邕州武經鎮,時年六十。   竇申者,參之族子。累遷至京兆少尹,轉給事中。參特愛之,每議除授,多訪於申,申或洩之,以招權受賂。申所至,人目之為喜鵲。德宗頗聞其事,數誡參曰:「卿他日必為申所累,不如出之以掩物議。」參曰:「臣無強子侄,申雖疏屬,臣素親之,不忍遠出,請保無他犯。」帝曰:「卿雖自保,如眾人何?」參固如前對。申亦不悛。   兵部侍郎陸贄與參有隙。吳通微弟兄與贄同在翰林,俱承德宗顧遇,亦爭寵不協。金吾大將軍、嗣虢王則之與申及通微、通玄善,遂相與傾。贄考貢舉,言贄考貢不實。吳通玄取宗室女為外婦,德宗知其毀贄,且令察視,具得其奸狀,乃貶則之為昭州司馬,吳通玄為泉州司馬,竇申為道州司馬。不旬日貶參郴州別駕,即日以陸贄為宰相。明年,竇參再貶驩州。德宗謂陸贄曰:「竇申、竇榮、李則之首末同惡,無所不至,又並細微,不比竇參,便宜商量處置,所有親密,並發遣於遠惡處。」贄奏曰:   竇參罪犯,誠合誅夷,聖德含弘,務全事體,特寬嚴憲,俯貸餘生。始終之恩,實足感於庶品;仁煦之惠,不獨幸於斯人。所議貶官,謹具別狀。其竇申、竇榮、李則之等,即皆同惡,固亦難容;然以得罪相因,法有首從,首當居重,從合從輕。參既蒙恩矜全,申等亦宜減降。又於黨與之內,亦有淑慝之殊,稍示區分,足彰沮勸。竇榮與參雖非近屬,亦甚相親,然於款密之中,都無邪僻之事。仍聞激憤,屢有直言,因此漸構猜嫌,晚年頗見疏忌。若論今者陰事,則尚未究端由,如據比來所行,應不至凶險,恐須差異,以表詳明。臣等商量,竇榮更貶遠官,竇申、則之併除名配流,庶允從輕之典,以洽好生之恩。夫趨勢附權,時俗常態,苟無高節出眾,何能特立不群?竇參久塵鈞衡,特承寵渥,君之所任,孰敢不從?或游於門庭,或序以中表,或偏被接引,或驟與薦延,如此之徒,十常八九。若聽流議,皆謂黨私,自非甚與交親,安可悉從貶累?況竇參罷黜,殆欲周星,應是私黨近親,當時並已連坐,人心久定,不可復搖。臣等商量,除與竇參陰謀邪事處,一切不問。   詔從之,由是申等得配流嶺南。既賜參死,乃杖殺申,諸竇皆貶,榮得免死。   齊映,瀛州高陽人。父圮,試太常少卿,兼檢校工部郎中。映登進士第,應博學宏辭,授河南府參軍。滑亳節度使令狐彰闢為掌書記,累授監察御史。彰疾甚,映草遺表,因與謀後事,映說彰令上表請代,令子建歸京師,彰皆從之,因妻以女。彰卒後兵亂,映脫身歸東都,河陽三城使馬燧闢為判官,奏殿中侍御史。建中初,盧杞為宰相,薦之,遷刑部員外郎,會張鎰出鎮鳳翔,奏為判官。映口辯,頗更軍事,數以論奏合旨,尋轉行軍司馬、兼御史中丞。德宗在奉天,鳳翔逼於賊泚。鎰懦緩不曉兵家事,部將有李楚琳者,慓悍凶暴,軍中畏之,乘間將謀亂。先數日,映與同列齊抗覺其謀,乃言於鎰,請早圖之。鎰不從映言,乃示其寬大,召楚琳語之曰:「欲令公使於外。」楚琳恐,是夜作亂,乃殺鎰以應泚;軍中多為映指道,故得免。因赴奉天行在,除御史中丞。   興元初,從幸梁州,每過險,映常執轡。會御馬遽駭,奔跳頗甚,帝懼傷映,令捨轡,映堅執久之,乃止。帝問其故,曰:「馬奔蹶,不過傷臣;如捨之,或犯清塵,雖臣萬死,何以塞責?」上嘉獎無已。在梁州,拜給事中。映白晰長大,言音高朗。上自山南還京,常令映侍左右,或令前馬,至城邑州鎮,俾映宣詔令,帝益親信之。其年冬,轉中書舍人。   貞元二年,以本官與左散騎常侍劉滋、給事中崔造同拜平章事。滋以端默雅重寡言,映謙和美言悅下,無所是非,政事多決於造。無幾,造疾病,映當國政,乘間亦敢言事。時吐蕃數入寇,人情搖動,且言帝欲行幸避狄。映奏曰:「戎狄亂華,臣之罪也。今人情恟懼,謂陛下理裝具糗糧,臣聞大福不再,奈何不與臣等熟計之?」因俯伏流涕,上亦為之感動。時給事中袁高忤旨,映連請為左丞、御史大夫。   映於東都舉進士及宏詞時,張延賞為河南尹、東都留守,厚映。及映為相,延賞罷相為左僕射,數畫時事令映行之,及為所親求官,映多不應。延賞怒,言映非宰相器。三年正月,貶映夔州刺史,又轉衡州。七年,授御史中丞、桂管觀察使,又改洪州刺史、江西觀察使。映常以頃為相輔,無大過而罷,冀其復入用,乃掊斂貢奉,及大為金銀器以希旨。先是,銀瓶高者五尺餘,李兼為江西觀察使,乃進六尺者,至是,因帝誕日端午,映為瓶高八尺者以獻。貞元十一年七月卒,時年四十八,贈禮部尚書。   劉滋,字公茂,左散騎常侍子玄之孫。父貺,開元初為左拾遺,父子仍代為史官。貺依劉向《說苑》撰《續說苑》一十卷以獻,玄宗嘉之。滋少以門廕,調授太子正字,歷漣水令。吏部侍郎楊綰薦滋堪為諫官,拜左補闕,改太常卿,復為左補闕。辭官侍親還東都,河南尹李廙署奏功曹參軍。無幾,丁母喪,服除,遷屯田員外郎,轉司勳員外郎,判南曹,勤於吏職,孜孜奉法。遷司勳郎中,累拜給事中。從幸奉天,轉太常少卿,掌禮儀。興元元年,改吏部侍郎,往洪州知選事。時京師寇盜之後,天下蝗旱,谷價翔貴,選人不能赴調,乃命滋江南典選,以便江、嶺之人,時稱舉職。   貞元二年,遷左散騎常侍、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在相位無所啟奏,但多謙退,廉謹畏慎而已。三年正月,守本官,罷知政事。四年,復為吏部侍郎。六年,遷吏部尚書。竇參以宰相為吏部尚書,換刑部尚書。無何,御史台劾奏滋前在吏部選人渝濫,詔奪金紫階。滋有經學,善持論,性廉潔刻苦,嫉惡,掌選多所發芴A更代,詐偽者尤畏之。十年十月卒,時年六十六,贈陝州大都督。   滋從兄贊,大歷中左散騎常侍匯之子。少以資廕補吏,累授鄠縣丞,宰相杜鴻漸自南還朝,途出於鄠,贊儲供精辦。鴻漸判官楊炎以贊名儒之子,薦之,累授侍御史、浙江觀察判官。楊炎作相,擢為歙州刺史,以勤干聞。有老婦人竻g拾榛間,猛獸將噬之,幼女號呼搏獸而救之,母子俱免。宣歙觀察使韓滉表其異行,加金紫之服,再遷常州刺史。韓滉入相,分舊所統為三道,以贊為宣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宣歙池都團練觀察使。贊在宣州十餘年。   贊祖子玄,開元朝一代名儒,父匯博涉經史,唯贊不知書,但以強猛立威,官吏畏之,重足一跡。宣為天下沃饒,贊久為廉察,厚斂殖貨,蝢貢奉以希恩。子弟皆虧庭訓,雖童年稚齒,便能侮易驕人,人士鄙之。貞元十二年卒,時年七十,贈吏部尚書。   盧邁,字子玄,范陽人。少以孝友謹厚稱,深為叔舅崔祐甫所親重。兩經及第,歷太子正字、藍田尉。以書判拔萃,授河南主簿,充集賢校理。朝臣薦其文行,遷右補闕、侍御史、刑部吏部員外郎。邁以叔父兄弟姊妹悉在江介,屬蝗蟲歲饑,懇求江南上佐,由是授滁州刺史。入為司門郎中,遷右諫議大夫,累上表言時政得失。轉給事中,屬校定考課,邁固讓,以授官日近,未有政績,不敢當上考,時人重之。遷尚書右丞。   將作監元亙當攝太尉享昭德皇后廟,以私忌日不受誓誡,為御史劾奏,詔尚書省與禮官、法官集議。邁奏狀曰:「臣按《禮記》,大夫士將祭於公,既視濯而父母死,猶奉祭。又按唐禮,散齋有大功之喪,致齋有周親喪,齋中疾病,即還家不奉祭事,皆無忌日不受誓誡之文。雖假寧令忌日給假一日,《春秋》之義,不以家事辭王事。今亙以假寧常式,而違攝祭新命,酌其輕重,誓誡則祀事之嚴,校其禮式,忌日乃尋常之制,詳求典據,事緣薦獻,不宜以忌日為辭。」由是亙坐罰俸。   邁九年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歲余,遷中書侍郎。時大政決在陸贄、趙憬,邁謹身中立,守文奉法而已。而友愛恭儉。邁從父弟MH,為劍南西川判官,卒於成都,歸葬於洛陽,路由京師,邁奏請至城東哭於其柩,許之。近代宰臣多自以為崇重,三服之親,或不過從而吊臨;而邁獨振薄俗,請臨弟喪,士君子是之。十二年九月,邁於政事堂中風,肩輿而歸,上表請罷官,不許,詔宰臣就第問疾。自是凡五上表,堅乞骸骨,詔曰:「卿操履貞方,器識淹茂,自居台輔,益見忠清。方藉謀猷,遽嬰疾疹,歲月滋久,章表屢聞,陳請再三,摠謙難奪。且備養賢之禮,宜遂優閒之秩,告免之誠,雖為懇至,俯從來奏,良用憮然。」乃除太子賓客。貞元十四年卒,時年六十,贈太子太傅,賻以布帛。邁再娶無子,以從父弟子紀為嗣。   崔損,字至無,博陵人。高祖行功已後,名位卑替。損大歷末進士擢第,登博學宏詞科,授秘書省校書郎,再授咸陽尉。外舅王翃為京兆尹,改大理評事,累遷兵部郎中。貞元十一年,遷右諫議大夫。會門下侍郎平章事趙憬卒,中書侍朗平章事盧邁風病請告,戶部尚書裴延齡素與損善,乃薦之於德宗。十二年,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給事中趙宗儒同日知政事,並賜金紫。初,二相有故,旬日中外顒望名德,損比無聲實,及制下之日,中外失望。性齷齪謹慎,每延英論事,未嘗有言。十四年秋,轉門下侍郎平章事。是歲,以昭陵舊宮為野火所焚,所司請修奉。「昭陵舊宮在山上,置來歲久,曾經野火燒爇,摧毀略盡,其宮尋移在瑤台寺左側。今屬通年,欲議修置,緣供水稍遠,百姓勞弊,今欲於見住行宮處修創,冀久遠便人。又為移改舊制,恐禮意未周,宜令宰臣百僚集議。」議者多云:「舊宮既焚,宜移就山下。」上意不欲遷移,只於山上重造,命損為八陵修奉使。於是獻、昭、乾、定、泰五陵造屋五百七十間,橋陵一百四十間,元陵三十間,唯建陵仍舊,但修葺而已。所緣陵寢中床蓐帷幄一事以上,帝親自閱視,然後授損送於陵所。   損以久疾在家,賜絹二百匹以為醫藥。南北兩省清要,損皆歷踐之,在位無稱於人者。身居宰相,母野殯,不言展墓,不議遷祔;姊為尼,沒於近寺,終喪不臨,士君子罪之。加以過為恭遜,接見便僻,不止於容身而已。自建中以後,宰相罕有久在位者,數歲罪黜;損用此中上意,竊大任者八年。上亦知物議鄙其持祿取容,然憐而厚之。貞元十九年卒,贈太子太傅,賻布帛五百端、米粟四百石。   齊抗,字遐舉,天寶中平陽太守浣之孫。父翱,一命卑官卒,以抗貴,累贈國子祭酒。抗少隱會稽剡中讀書,為文長於箋奏。大歷中,壽州刺史張鎰闢為判官,明閒吏事,敏於文學,鎰甚重之。建中初,鎰為江西觀察使,抗亦隨在幕府。三年,鎰自中書侍郎平章事出鎮鳳翔,奏抗為監察御史,仍為賓佐,幕中籌畫,多出於抗。   德宗在奉天,鎰為李楚琳所害。抗奔赴行在,拜侍御史,旬日改戶部員外郎。宰相蕭復為江淮宣慰使,以抗為判官。德宗還京,大盜之後,天下旱蝗,國用盡竭。鹽鐵轉運使元琇以抗有才用,奏授倉部郎中,條理江淮鹽務。貞元初,為水陸運副使,督江淮漕運以給京師。遷諫議大夫。歷處州刺史,轉潭州刺史、湖南都團練觀察使。入為給事中,又為河南尹,歷秘書監、太常卿,代鄭餘慶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先是每年吏部選人試判,別奏官考覆,第其上下;既考,中書門下復奏擇官覆定,浸以為便。抗乃奏曰:「吏部尚書、侍郎,已是朝廷精選,不宜別差考官重覆。」其年他官考判訖,俾吏部侍郎自覆,一歲遂除考判官,蓋抗所論奏也。故事,禮部侍郎掌貢舉,其親故即試於考功。謂之「別頭舉人」,抗亦奏罷之。尋奏省諸州府別駕、田曹、司田官及判司之雙曹者,復省中書省驅使官及諸胥吏。尋加修國史。抗雖讀書,無遠智大略,凡為官,必求至精,末乃滋彰,物論薄其隘刻。遇疾,上表請罷,改太子賓客,竟不任朝謝。貞元二十年卒,時年六十五,贈戶部尚書,又賜其家絹二百匹。   史臣曰:竇參朋黨,不顧君上之誡,斯為悖矣。齊映曲貢希用甚謬,而愛君蒞事,往往有長者之言。滋、邁家行修謹,臨事可稱,器雖齷齪,無廢為君子矣。而損、抗之比,夫何足雲,遽汙台槐,蓋時主之容易耳。   贊曰:物之同器,貴於弘通。竇阿齊佞,偏詖斯同。滋、邁之行,可以飾躬。康濟蒸民,胡為厥中。   列傳第八十七   ○徐浩 趙涓 子博宣 盧南史附  劉太真 李紓 邵說 於邵  崔元翰於公異 呂渭 子溫 恭 儉 讓   鄭雲逵 李益 李賀   徐浩,字季海,越州人。父嶠,官至洛州刺史。浩少舉明經,工草隸,以文學為張說所器重,調授魯山主簿。說薦為麗正殿校理,三遷右拾遺,仍為校理。幽州節度使張守珪奏在幕府,改監察御史。丁父憂,服除,授京兆司錄,以母憂去職。數年,調授河南司錄,歷河陽令,以善政稱。拜太子司議郎,遷金部員外郎,歷憲部郎中。安祿山反,出為襄陽太守、本郡防禦使,賜以金紫之服。肅宗即位,召拜中書舍人,時天下事殷,詔令多出於浩。浩屬詞贍給,又工楷隸,肅宗悅其能,加兼尚書左丞。玄宗傳位誥冊,皆浩為之,參兩宮文翰,寵遇罕與為比。除國子祭酒,坐事貶廬州長史。代宗征拜中書舍人、集賢殿學士,尋遷工部侍郎、嶺南節度觀察使、兼御史大夫,又為吏部侍郎、集賢殿學士。坐以妾弟冒選,托侍郎薛邕注授京尉,為御史大夫李棲筠所彈,坐貶明州別駕。   德宗即位,征拜彭王傅。建中三年,以疾卒,年八十,贈太子少師。初,浩以文雅稱;及授廣州,典選部,多積貨財,又嬖其妾侯莫陳氏,頗干政事,為時論所貶。   趙涓,冀州人也。幼有文學。天寶初,舉進士,補郾城尉,累授監察御史、右司員外郎。河南副元帥王縉奏充判官,授檢校兵部郎中、兼侍御史,遷給事中、太常少卿,出為衢州刺史。   永泰初,涓為監察御史。時禁中失火,燒屋室數十間,火發處與東宮稍近,代宗深疑之,涓為巡使,俾令即訊。涓周歷絰搦炕A按據跡狀,乃上直中官遺火所致也,推鞫明審,頗盡事情。既奏,代宗稱賞焉。德宗時在東宮,常感涓之究理詳細,及刺衢州,年考既深,又與觀察使韓滉不相得,滉奏免涓官,德宗見其名,謂宰臣曰:「豈非永泰初御史趙涓乎?」對曰:「然。」即拜尚書左丞。無何,知吏部選,扈從梁州。興元元年卒,贈戶部尚書。   子博宣,登進士第,文章俊拔,性率多酒。陳許節度使曲環闢為從事,賓筵之間多所忽略,環不能容。朝廷方討淮、蔡,環誣奏博宣受吳少誠賂為反間,又妄說國家休咎,扇惑軍情。時博宣權知舞陽縣事,詔令環決杖四十,流於康州,人皆以為枉。   先是,侍御史盧南史坐事貶信州員外司馬,至郡,准例得膃O一人,每月請紙筆錢,前後五年,計錢一千貫。南史以官閒冗,放吏歸,納其紙筆錢六十餘千。刺史姚驥劾奏南史,以為贓,又劾南史買鉛燒黃丹。德宗遣監察御史鄭楚相、刑部員外郎裴澥、大理評事陳正儀充三司使,同往按鞫。將行,並召於延英,謂之曰:「卿等必須詳審,無令漏罪銜冤。」三人將退,裴澥獨留,奏曰:「臣按姚驥奏狀,稱南史取膃O紙筆錢計贓六十餘貫,雖於公法有違,量事且非巨蠹。」上曰:「此事亦未為甚,未知燒鉛何如?」澥曰:「燒鉛為丹,格令不禁。准天寶十三載敕,鉛、銅、錫不許私家買賣貨易,蓋防私鑄錢,本亦不言燒鉛為丹。南史違敕買鉛,不得無罪。伏以陛下自登寶位,及天寶、大歷以來,未曾降三司使至江南;今忽錄此小事,令三司使往,非唯損耗州縣,亦恐遠處聞之,各懷憂懼。臣聞開元中張九齡為五嶺按察使,有錄事參軍告齡非法,朝廷止令大理評事往按。大歷中,鄂岳觀察使吳仲孺與轉運使判官劉長卿紛競,仲孺奏長卿犯贓二十萬貫,時止差監察御史苗伾就推。今姚驥所奏事狀無多,臣堪任此行,即請獨往,恐不須三司並行為使。」德宗忻然曰:「卿言是矣。」乃復召楚相、正儀與澥俱坐,謂之曰:「朕懵於理道,處事未精,適見裴澥所奏,深協事宜,亦不用三人總去,但行首一人行可也,卿等使宣付宰臣改敕。」德宗不務大體,以察為明,皆此類也。而博宣、南史坐誣枉擯逐,賴裴澥悟主,南史不至深罪,後得召還。   劉太真,宣州人。涉學,善屬文,少師事詞人蕭穎士。天寶末,舉進士。大歷中,為淮南節度使陳少游掌書記,征拜起居郎。累歷台閣,自中書舍人轉工部、刑部二侍郎。性怯懦詭隨。及轉禮部侍郎,掌貢舉,宰執姻族,方鎮子弟,先收擢之。又常敘少游勳績,擬之桓、文,大招物論。貞元五年,貶信州刺史,到州尋卒。   太真尤長於詩句,每出一篇,人皆諷誦。德宗文思俊拔,每有御制,即命朝臣畢和。貞元四年九月,賜宴曲江亭,帝為詩,序曰:   朕在位僅將十載,實賴忠賢左右,克致小康。是以擇三令節,錫茲宴賞,俾大夫、卿士得同歡洽也。夫共其戚者同其休,有其初者貴其終,咨爾群僚,頒朕不暇,樂而能節,職思其憂,鹹若時則,庶乎理矣。因重陽之會,聊示所懷。早衣對庭燎,躬化勤意誠。時此萬樞暇,適與佳節並。曲池絜寒流,芳菊舒金英。乾坤爽氣澄,台殿秋光清。朝野慶年豐,高會多歡聲。永懷無荒誡,良士同斯情。   因詔曰:「卿等重陽會宴,朕想歡洽,欣慰良多,情發於中,因制詩序。今賜卿等一本,可中書門下簡定文詞士三五十人應制,同用『清』字,明日內於延英門進來。」宰臣李泌等雖奉詔簡擇,難於取捨,由是百僚皆和。上自考其詩,以太真及李紓等四人為上等,鮑防、於邵等四人為次等,張濛、殷亮等二十三人為下等;而李晟、馬燧、李泌三宰相之詩,不加考第。   初,硃泚、懷光之亂,關輔荐饑,貞元三年以後,仍歲豐稔,人始復生人之樂。德宗詔曰:「比者卿士內外,朝夕公務,今方隅無事,蒸民小康,其正月晦日、三月三日、九月九日三節日,宜任文武百僚擇勝地追賞。每節宰相、常參官共賜錢五百貫文、翰林學士一百貫文,左右神威、神策等十軍各賜五百貫。金吾英武、威遠及諸衛將軍共賜二百貫,客省奏事共賜一百貫,委度支每節前五日支付,永為常制。」   李紓,字仲舒,禮部侍郎希言之子。少有文學。天寶末,拜秘書省校書郎。大歷初,吏部侍郎李季卿薦為左補闕,累遷司封員外郎、知制誥,改中書舍人。尋自虢州刺史征拜禮部侍郎。德宗居奉天,擇為同州刺史,尋棄州詣梁州行在,拜兵部侍郎。反正,兼知選事。李懷光誅,河東節度及諸軍會河中,詔往宣勞節度,使還,敷奏合旨,拜禮部侍郎。   紓通達,善詼諧,好接後進,厚自奉養,鮮華輿馬,以放達蘊藉稱。雖為大官,而佚游佐宴,不嘗自忘。嘗議享武成王不當視文宣廟,奏云:「准開元十九年敕,置齊太公廟,以張良配,太常卿及少卿、丞充三獻官。又按《開元禮》祝文云『皇帝遣某官昭告於齊太公、漢留侯』。至上元年,敕追贈太公為武成王,享祭之典,一同文宣王,有司因差太尉充獻官,兼御署祝板。伏以太公即周之太師,張良即漢之少傅,聖朝列於祀典,已極褒崇;今屈禮於至尊,施敬於臣佐,理或過當,神何敢歆。伏以文宣垂教,百代宗師,五常三綱,非其訓不明,有國有家,非其制不立,故孟軻稱『生人已來,一人而已』。由是正素王之位,加先聖之名,樂用宮懸,獻差太尉,尊師崇道,雅合政經。且太公述作止於《六韜》,勳業形於一代,豈宜擬諸盛德,均其殊禮!其祝文請不進署,『敢昭告』請改為『敬祭於』,『其昭告』請改為『致祭於留侯』,其獻官請准舊式,差太常卿已下充。」詔百僚進議。文武官上言,互有異同。詔曰:「帝德廣運,乃武乃文,文化武功,皇王之二柄,祀禮教敬,國章孔明。自今宜上將軍以下充獻官,余依紓所奏。」紓又奏詔為《興元紀功述》及郊廟樂章,諸所論著甚眾。卒於官,年六十二。貞元八年,贈禮部尚書。   邵說,相州安陽人。舉進士,為史思明判官,歷事思明、朝義,常掌兵事。朝義之敗,說降於軍前,郭子儀愛其才,留於幕下。累授長安令、秘書少監,遷吏部侍郎、太子詹事,以才幹稱。談者或以宰相許之,金吾將軍裴儆謂諫議大夫柳載曰:「以鄙夫所度,說得禍不久矣。且說與史思明父子定君臣之分,居劇官,掌兵柄,亡軀犯順,前後百戰,於賊庭掠名家子女以為婢僕者數十人,剽盜寶貨,不知紀極。力屈然後降,朝廷宥以不死。獲齒班序,無厚顏,而又遑遑求財,崇飾第宅,附托貴幸,以求大用,不知愧懼,而有得色,其能久乎!」建中三年,嚴郢得罪,說與郢厚善,勸硃泚抗疏申其冤,說為草其奏,上知之,貶說歸州刺史,竟卒於貶所。   於邵,字相門,其先家於代,今為京兆萬年人。曾祖筠,戶部尚書。邵天寶末進士登科,書判超絕,授崇文館校書郎。累歷使府,入為起居郎,再遷比部郎中,尚二十考第於吏部,以當稱。無何,出為道州刺史,未就道,轉巴州。時歲儉,夷獠數千相聚山澤,圍州掠眾,邵勵州兵以拒之。旬有二日,遣使說喻,盜邀邵面降,邵儒服出城,盜羅拜而降,圍解,節度使李抱玉以聞,超遷梓州,以疾不至,遷兵部郎中。西川節度使崔寧請留為支度副使。尋拜諫議大夫、知制誥,再遷禮部侍郎、史館修撰,為三司使。以撰上尊號冊,賜階三品,當時大詔令,皆出於邵。頃之,與御史中丞袁高、給事中蔣鎮雜理左丞薛邕詔獄。邵以為邕犯在赦前,奏出之,失旨,貶桂州長史。貞元初,除原王傅,後為太子賓客,與宰相陸贄不睦。八年,出為杭州刺史,以疾請告,坐貶衢州別駕,移江州別駕,卒年八十一。   邵性孝悌,內行修潔,老而彌篤。初,樊澤常舉賢良方正,邵一見之於京師,曰:「將相之材也。」不十五年,澤為節將。崔元翰年近五十,始舉進士,邵異其文,擢第甲科,且曰:「不十五年,當掌詔令。」竟如其言。獨孤授舉博學宏詞,吏部考為乙第,在中書覆升甲科,人稱其當。有集四十卷。   崔元翰者,博陵人。進士擢第,登博學宏詞制科,又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科,三舉皆升甲第,年已五十餘。李汧公鎮滑台,闢為從事。後北平王馬燧在太原,聞其名,致禮命之,又為燧府掌書記。入朝為太常博士、禮部員外郎。竇參輔政,用為知制誥,詔令溫雅,合於典謨。然性太剛褊簡傲,不能取容於時,每發言論,略無阿徇,忤執政旨,故掌誥二年,而官不遷。竟罷知制誥,守比部郎中。元翰苦心文章,時年七十餘,好學不倦。既介獨耿直,故少交遊,唯秉一操,伏膺翰墨。其對策及奏記、碑誌、師法班固、蔡伯喈,而致思精密。為時所擯,終於散位。   於公異者,吳人。登進士第,文章精拔,為時所稱。建中末,為李晟招討府掌書記。興元元年,收京城,公異為露布上行在云:「臣已肅清宮禁,祗奏寢園,鍾虡不移,廟貌如故。」德宗覽之,泣下不自勝,左右為之嗚咽。既而曰:「不知誰為之?」或對曰:「於公異之詞也。」上稱善久之。   公異初應進士時,與舉人陸贄不協;至是贄為翰林學士,聞上稱與,尤不悅。時議者言之,公異少時不為後母所容,自游宦成名,不歸鄉里;及貞元中陸贄為宰相,奏公異無素行,黜之。詔曰:「祠部員外郎於公異,頃以才名,升於省闥。其少也,為父母之所不容,宜其引慝在躬,孝行不匱,匿名跡於畎畝,候安否於門閭,俾其親之過不彰,庶其誠之至必感。安於棄斥,遊學遠方,忘其溫凊之戀,竟至存亡之隔,為人子者,忍至是乎!宜放歸田里,俾自循省。其舉公異官尚書左丞盧邁,宜奪俸兩月。」時中書舍人高郢薦監察御史元敦義,及睹公異譴逐,懼為所累,乃上疏首陳敦義虧於禮教,詔嘉郢之知過,俾敦義罷歸。公異竟名位不振,虓P軻而卒,人士惜其才,惡贄之褊急焉。   呂渭,字君載,河中人。父延之,越州刺史、浙江東道節度使。渭舉進士,累授婺州永康令、大理評事。浙西觀察使李涵闢為支使,再遷殿中侍御史。涵自御史大夫改太子少傅,渭上言:「涵父名少康,今涵為少傅,恐乖朝典。」由是特授渭司門員外郎。尋為御史台劾奏:「涵再任少卿,此時都不言;今為少傅,疑以散慢,乃為不可。」由是貶渭歙州司馬,改涵檢校工部尚書、兼光祿卿。   渭累授舒州刺史、吏部員外、駕部郎中、知制詔、中書舍人,母憂罷。服闋,授太子右庶子、禮部侍郎。中書省有柳樹,建中末枯死,興元元年車駕還京後,其樹再榮,人謂之瑞柳。渭試進士,取瑞柳為賦題,上聞而嘉之。渭又結附裴延齡之子操,舉進士,文詞非工,渭擢之登第,為正人嗤鄙。因入閣遺失請托文記,遂出為潭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湖南都團練觀察使,在任三歲,政甚煩碎。貞元十六年卒,年六十六,贈陝州大都督。子溫、恭、儉、讓。   溫,字化光,貞元末登進士第,與翰林學士韋執誼善。順宗在東宮,侍書王叔文勸太子招納時之英俊以自輔,溫與執誼尤為叔文所睠,起家再命拜左拾遺。二十年冬,副工部侍郎張薦為入吐蕃使,行至鳳翔,轉侍御史,賜緋袍牙笏。明年,德宗晏駕,順宗即位,張薦卒於青海,吐蕃以中國喪禍,留溫經年。時王叔文用事,故與溫同游東宮者,皆不次任用,溫在蕃中,悲歎久之。元和元年,使還,轉戶部員外郎。時柳宗元等九人坐叔文貶逐。唯溫以奉使免。   溫天才俊拔,文彩贍逸,為時流柳宗元、劉禹錫所稱。然性多險詐,好奇近利,與竇群、羊士諤趣尚相狎。群為韋夏卿所薦,自處士不數年至御史中丞,李吉甫尤奇待之。三年,吉甫為中官所惡,將出鎮揚州,溫欲乘其有間傾之。溫自司封員外郎轉刑部郎中,竇群請為知雜。吉甫以疾在第,召醫人陳登診視,夜宿於安邑里第。溫伺知之,詰旦,令吏捕登鞫問之,又奏劾吉甫交通術士。憲宗異之,召登面訊,其事皆虛,乃貶群為湖南觀察使,羊士諤資州刺史,溫均州刺史。朝議以所責太輕,群再貶黔南,溫貶道州刺史。五年,轉衡州,秩滿歸京,不得意,發疾卒。溫文體富艷,有丘明、班固之風,所著《凌煙閣功臣銘》、《張始興畫贊》、《移博士書》,頗為文士所賞,有文集十卷。   恭、儉皆至侍御史,讓至太子右庶子,皆有美才。自後吉甫再入中書,長慶以後,李德裕黨盛,呂氏諸子無至達官者。   鄭雲逵,滎陽人。大歷初,舉進士。性果誕敢言。客遊兩河,以畫干於硃泚,泚悅,乃表為節度掌書記、檢校祠部員外郎,仍以弟滔女妻之。泚將入覲,先令雲逵入奏;及泚至京,以事怒雲逵,奏貶莫州參軍。滔代泚後,請為判官。滔助田悅為逆,雲逵渝之不從,遂棄妻子馳歸長安,帝嘉其來,留於客省,超拜諫議大夫。奉天之難,雲逵奔赴行在,李晟以為行軍司馬,戎略多以咨之。歷秘書少監、給事中,尋拜大理卿,遷刑部、兵部二侍郎、遷御史中丞,充順宗山陵橋道置頓使。   雲逵初為硃泚判官,常忤同幕蔡庭玉;庭玉白泚,黜為莫州錄事參軍。滔復奏為判官,因深構庭玉於滔;滔為泚留後事,有請於泚,庭玉又輒隳之。又有判官硃體微,亦蒙泚親信,與庭玉常從容言於泚曰:「滔非長者,不可付以兵權。」滔竊知之。後滔南討有功,雲逵數激怒之,滔乃抗表論庭玉等離間骨肉;及滔叛,帝乃召泚以表示之,故歸罪於庭玉等以悅滔,滔亦終叛。三年,雲逵奏:其弟前太僕丞方逵,「受性凶悖,不知君親,眾惡備身,訓教莫及,結聚凶黨,江中劫人。臣亡父先臣昈杖至一百,終不能斃。張延賞任揚州日,亦曾犯延賞法,決殺復甦。至於常言,皆呼臣亡父先臣名,親戚所知,無可教語。昨聞於邠、寧、慶等州干謁節度及州縣乞丐,今見在武功縣南,西戎俯近,恐有異謀;若不冒死奏聞,必恐覆臣家族。」詔令京兆府錮身遞送黔州,付李模於僻遠州驅使,勿許東西。   雲逵元和元年拜右金吾衛大將軍,歲中改京兆尹。五年五月卒。   李益,肅宗朝宰相揆之族子。登進士第,長為歌詩。貞元末,與宗人李賀齊名。每作一篇,為教坊樂人以賂求取。唱為供奉歌詞。其《徵人歌》、《早行篇》,好事者畫為屏障;「回樂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之句,天下以為歌詞。然少有癡病,而多猜忌,防閒妻妾,過為苛酷,而有散灰扃戶之譚聞於時,故時謂妒癡為「李益疾」;以是久之不調,而流輩皆居顯位。益不得意,北遊河朔,幽州劉濟闢為從事,常與濟詩而有「不上望京樓」之句。   憲宗雅聞其名,自河北召還,用為秘書少監、集賢殿學士。自負才地,多所凌忽,為眾不容,諫官舉其幽州詩句,降居散秩。俄復用為秘書監,遷太子賓客、集賢學士判院事,轉右散騎常侍。太和初,以禮部尚書致仕,卒。   李賀,字長吉,宗室鄭王之後。父名晉肅,以是不應進士,韓愈為之作《諱辨》,賀竟不就試。手筆敏捷,尤長於歌篇。其文思體勢,如崇巖峭壁,萬仞崛起,當時文士從而效之,無能彷彿者。其樂府詞數十篇,至於雲韶樂工,無不諷誦。補太常寺協律郎,卒,時年二十四。   史臣曰:文學之士,代不乏才。永泰、貞元之間,如徐浩、趙涓諸公,可謂一時之秀也。然太真以畏懦聞,邵說以僭侈失,於公異、呂渭、李益皆有微累,故知全其德者罕矣。   贊曰:名以才顯,才兼德尊。徐、趙、劉、李,厥聲遠聞。邵、於、呂、鄭,其名久存。半乏全德,愧於後人。   列傳第八十八   ○趙憬 韋倫 賈耽 姜公輔   趙憬,字退翁,天水隴西人也。總章中吏部侍郎、同東西台三品仁本之曾孫。祖諠歷左司郎中。父道先,洪州錄事參軍。   憬少好學,志行修潔,不求聞達。寶應中,玄宗、肅宗梓宮未祔,有司議山陵制度。時西蕃入寇,天下饑饉,憬以褐衣上疏,宜遵儉制,時人稱之。後連為州從事,試江夏尉。累遷監察御史,隨牒籓府,歷殿中侍御史、太子舍人。居母憂,哀毀幾絕。服除,建中初,擢授水部員外郎。未拜,會湖南觀察使李承請為副使、檢校工部郎中,充職。歲余,承卒,遂知留後事。尋授潭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湖南觀察使,仍賜金紫。居二歲,受代歸京師,闔門靜居,不與人交。久之,特召對於別殿。憬多學問,有辭辯,敷奏稱旨,上悅,拜給事中。   貞元四年,回紇請結和親。詔以鹹安公主降回紇,命檢校右僕射關播充使。憬以本官兼御史中丞為副。前後使回紇者,多私繼繒絮,蕃中市馬回以規利。憬一無所市,人歎美之。使還,遷尚書左丞,綱轄省務,清勤奉職。竇參為宰相,惡其能,請出為同州刺史,上不從。   八年四月,竇參罷黜,憬與陸贄並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憬深於理道,常言:「為政之本,在於選賢能,務節儉,薄賦斂,寬刑罰。」對揚之際,必以此為言,乃獻《審官六議》曰:   臣謬登宰府,四年於茲,恭承德音,未嘗不以求賢為切。至於延薦,職在愚臣,雖當代天之工,且乏知人之鑒;漸積歲月,負於聖明,無補王猷,有妨賢路。況多疾恙,兼慮闕遺,頃奉表章,備陳肝膈。陛下以臣性拙直,身病可矜,不棄孱微,尚加委任。自此思省,報傚尤難,莫副堯、舜之心,空懷屍素之懼。伏惟陛下法象應期,聖神廣運,雲行雨施,皆發自然,訓誥典謨,悉經睿覽。臣所以不敢援引古昔,上煩天聰,且以用人之要,願伸鄙見。復念稽顙丹陛,仰對宸嚴,謇訥易窮,遽數難辯,理詳則塵瀆頗甚,言略則利害未宣。若默以求容,苟而竊位,縱天地之仁倖免,而中外之責何逃!非陛下用臣之意也。其所欲言者,皆陛下聖慮之內。臣以頂戴恩造,不知所為,身被風毒,漸覺沉痼,是以勤勤懇懇,切於愚誠也。   臣聞貞觀、開元之際,宰輔論事,或多上書,所冀獲盡情理。今臣酌前代之損益,體當時之通變,謹獻《審官六議》,伏惟閒宴時賜省覽。   其大指,議相,則曰:「宜博采眾賢,用為輔弼。今中外知其賢者,伏願陛下用之,識其能者任之,求其全材,恐不可得。」   議進用庶官,則曰:「異同之論,是非難辨。由考課難於實效,好惡雜於眾聲,所以訪之彌多,得之彌少。選士古今為難,拔十得五,賢愚猶半。陛下謂臣曰:『何必五也?十得二三斯可矣!』聖主思賢至是,而宰臣不能進之,臣之罪也。進賢在於廣任用,明殿最,舉大節,棄其小瑕,隨其所能,試之以事,用人之大綱也。」   議京諸司闕官,則曰:「當今要官多闕,閒官十無一二。文武任用,資序遞遷,要官本以材行,閒官多由恩澤。朝廷或將任,多擬要官則人少闕多,閒官則人多闕少;明當選拔者轉少,在優容者轉多,宜補闕員,務育材用。大廈永固,是棟樑榱桷之全也;聖朝致理,亦庶官群吏之能也。」   議中外考課官,則曰:「漢以數易長吏,謂之弊政。其有能理者,輒增秩賜金,或八九年、十餘年,乃入為九卿,或遷三輔。功績茂異,遂至丞相,其間不隔數官。今陛下內選庶僚,外委州府,課績高者,不次超升,致理之法,無逾於此。臣愚以為黜陟且立年限,若所居要重,未當遷移,就加爵秩。其餘進退,令知褒貶之必應,遲速之有常。如課績在中,年考及限,與之平轉。中外迭處,歷試其能,使無苟且之心,又無滯淹之慮。」   議舉遺滯,則曰:「官司既廣,必委宰輔以舉之;宰輔不能遍知,又詢於庶官;庶官不能遍知,又訪於眾人。眾聲囂然,互有臧否,十人舉之未信,一人毀之可疑,迨至於今,茲弊未改。其所以然者,非盡為愛憎也,苦於不審實而承聲言之。大凡常人之心,以稱人之善為清,以攻人之過為直,苟有除授,多生橫議。由是宰臣每將薦用,亦自重難,日往月來,未副聖意。宜須採聽時論,以所舉多者先用,必非大故,皆不棄之。」   議擢用諸使府僚屬,則曰:「諸使辟吏,各自精求,務於得人,將重府望。既經試效,能否可知,擢其賢能,置之朝列。或曰外使須才,固不可奪。臣知必不然也。屬者使府賓介,每有登朝,本使殊以為榮,自喜知人,且明公選。大凡才能之士,名位未達,多在方鎮。日月在上,誰不知之,思登闕庭,如望霄漢,宜須博采,無宜久滯。」上優詔答之。   時吏部侍郎杜黃裳為中貴讒譖及他過犯,御史中丞穆贊、京兆少尹韋武、萬年縣令李宣、長安令盧雲,皆為裴延齡構陷,將加斥逐。憬保護救解之,故多從輕貶。   初,憬廉察湖南,令狐峘、崔儆並為巡屬刺史。峘嘗歷中書舍人、禮部侍郎,儆久在朝列,所為或虧法令,憬每以正道制之。峘、儆密遣人數憬罪狀,毀之於朝。及憬為相,拔儆自大理卿為尚書右丞,峘先貶官為別駕,又擢為吉州刺史,時人多之。   憬與陸贄同知政事。贄恃久在禁庭,特承恩顧,以國政為己任,才週歲,轉憬為門下侍郎。憬由是深銜之,數以目疾請告,不甚當政事,因是不相協。裴延齡奸詐恣睢,滿朝側目。憬初與贄約於上前論之,及延英奏對,贄極言延齡奸邪誑誕之狀,不可任用。德宗不悅,形於顏色。憬默然無言,由是罷贄平章事,而憬當國矣。   時宰相賈耽、盧邁與憬三人。十二年春正月,耽、邁皆有假,故憬獨對於延英。上問曰:「近日起居注記何事?」憬對曰:「古者左史記言,人君動止,有實言隨即記錄,起居注是也。國朝永徽中,起居唯得對仗承旨,仗下後謀議皆不得聞,其記注唯編製敕,更無他事。所以長壽中姚□知政事,以為親承德音謨訓,若不宣旨,宰相、史官無以得書。□請宰相一人記錄所論軍國政事,謂之時政記,每月送史館。既而時政記又廢。」上曰:「君舉必書,義存勸誡。既嘗有時政記,宰臣宜依故事為之。」無何,憬卒,時政記亦不行。   憬特承恩顧,性清儉,雖為宰輔,居第僕使,類貧士大夫之家,所得俸入,先置私廟,而竟不立第捨田產。   其年八月,遇暴疾,信宿而卒,時年六十一。子元亮進憬遺表草曰:「臣叨荷聖慈,竊塵台鼎,年序頗久,績用無聞,負乘之敗已彰,覆餗之咎俄及。而天與之疾,福過生災,自今日卯時以來,稍加困重,針灸不及,藥餌奚施。奄然遊魂,終當就木,冥冥殘喘,豈忍辭天!號呼涕零,側息心斷,反風結草,誓報深恩,雖死猶生,豈孤素願。無任感恩,嗚咽痛恨之至。」德宗尤悼惜之,廢朝三日,冊贈太子太傅,賻帛五百端、米粟四百石,令鴻臚卿王權充冊吊使。   元亮官至左司郎中、侍御史知雜事卒。次子全亮,官至侍御史、桂管防禦判官。元亮兄宣亮、弟承亮,皆以門廕授官。   韋倫,開元、天寶中朔方節度使光乘之子。少以廕累授藍田縣尉。以吏事勤恪,楊國忠署為鑄錢內作使判官。國忠恃權寵,又邀名稱,多征諸州縣農人令鑄錢。農夫既非本色工匠,被所由抑令就役,多遭箠罰,人不聊生。倫白國忠曰:「鑄錢須得本色人,今抑百姓農人為之,尤費力無功,人且興謗。請厚懸市估價,募工曉者為之。」由是役使減少,而益鑄錢之數。天寶末,宮內土木之功無虛日,內作人吏因緣為奸,倫乃躬親閱視,省費減倍。改大理評事。   會安祿山反,車駕幸蜀,拜倫監察御史、劍南節度行軍司馬,兼充置頓使判官,尋改屯田員外、兼侍御史。時內官禁軍相次到蜀,所在侵暴,號為難理;倫清儉,率身以化之,蜀川鹹賴其理。竟遭中官毀譖,貶衡州司戶。屬東都、河南並陷賊,漕運路絕,度支使第五琦薦倫有理能,拜商州刺史,充荊襄等道租庸使。會襄州裨將康楚元、張嘉延聚眾為叛,凶黨萬餘人,自稱東楚義王。襄州刺史王政棄城遁走。嘉延又南襲破江陵,漢、沔饋運阻絕,朝廷旰食。倫乃調發兵甲駐鄧州界,凶黨有來降者,必厚加接待。數日後,楚元眾頗怠,倫進軍擊之。生擒楚元以獻,餘眾悉走散,收租庸錢物僅二百萬貫,並不失墜。荊、襄二州平。詔除崔光遠為襄州節度使,征倫為衛尉卿。旬日,又以本官兼寧州刺史、招討處置等使,尋又兼隴州刺史。   乾元三年,襄州大將張瑾殺節度使史翽作亂,乃以倫為襄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山南東道襄鄧等十州節度使。時李輔國秉權用事,節將除拜,皆出其門。倫既為朝廷公用,又不私謁輔國。倫受命未行,改秦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本州防禦使。時吐蕃、黨項歲歲入寇,邊將奔命不暇。倫至秦州,屢與虜戰。兵寡無援,頻致敗衄,連貶巴州長史、思州務川縣尉。   代宗即位,起為忠州刺史,歷台、饒二州。以中官呂太一於嶺南矯詔募兵為亂,乃以倫為韶州刺史、兼御史中丞、韶連柳三州都團練使。竟遭太一用賂反間,貶信州司馬、虔州司戶、隋州司戶、隨州司馬。遇赦,旅寓於洪州十數年。   德宗即位,選堪使絕域者,征倫拜太常少卿、兼御史中丞,持節充通和吐蕃使。倫至蕃中,初宣諭皇恩,次述國威德遠振,蕃人大悅,贊普入獻方物。使還,遷太常卿、兼御史大夫,加銀青光祿大夫。再入吐蕃,奉使稱旨,西蕃敬服。朝廷得失,數上疏言之。又為宰相盧杞所惡,改太子少保,累加開府儀同三司。涇師之亂,駕幸奉天。及盧杞、白志貞、趙贊等貶官,關播罷相為刑部尚書,倫於朝堂嗚咽而言曰:「宰相不能弼諧啟沃,使天下一至於此。仍為尚書,天下何由致理?」聞者敬憚之。從駕梁州,還京,又欲擢用盧杞為饒州刺史。倫又上表切言不可,深為忠正之士所稱歎。以年逾七十,表請休官,改太子少師致仕,封郢國公。時李楚琳以僕射兼衛尉卿,李忠誠以尚書兼少府監,倫上言曰:「楚琳凶逆,忠誠蕃戎丑類,不合廁列清班。」又表請置義倉以防水旱,擇賢良任之左右。又言吐蕃必無信約,專須防備,不可輕易。上每善遇之。   倫居家孝友,撫弟侄以慈愛稱。貞元十四年十二月卒,時年八十三,贈揚州都督。   賈耽,字敦詩,滄州南皮人。以兩經登第,調授貝州臨清縣尉。上疏論時政,授絳州正平尉。從事河東,檢校膳部員外郎、太原少尹、北都副留守。又檢校禮部郎中、節度副使,改汾州刺史。在郡七年,政績茂異。入為鴻臚卿,時左右威遠營隸鴻臚,耽仍領其使。大歷十四年十一月,檢校左散騎常侍、兼梁州刺史、御史大夫、山南西道節度使。   建中三年十一月,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山南東道節度使。德宗移幸梁州。興元元年二月,耽使行軍司馬樊澤奏事於行在,澤既覆命,方大宴諸將,有急牒至,言澤代耽為節度使,而召耽為工部尚書。耽得牒內懷中,宴飲不改容。及散,召樊澤,以詔授之曰:「詔以行軍為節度使,耽今即上路。」因告將吏使謁澤。牙將張獻甫曰:「天子巡幸山南,尚書使行軍奉表起居,而行軍敢自圖節鉞,潛奪尚書土地,此可謂事人不忠。軍中皆不伏,請殺樊澤。」耽曰:「公是何言歟!天子有命,即為節度使矣。耽今赴行在,便與公偕行。」即日離鎮,以獻甫自隨,軍中乃安。尋以本官為東都留守、東畿汝南防禦使。   貞元二年,改檢校右僕射、兼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使。是時淄青節度使李納雖去偽王號,外奉朝旨,而心常蓄併吞之謀。納兵士數千人自行營歸,路由滑州,大將請城外館之。耽曰:「與人鄰道,奈何野處其兵?」命館之城內,淄青將士皆心服之。耽善射好獵,每出畋不過百騎,往往獵於李納之境。納聞之,大喜,心畏其度量,不敢異圖。九年,征為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耽好地理學,凡四夷之使及使四夷還者,必與之從容,訊其山川土地之終始。是以九州之夷險,百蠻之土俗,區分指畫,備究源流。自吐蕃陷隴右積年,國家守於內地,舊時鎮戍,不可復知。耽乃畫隴右、山南圖,兼黃河經界遠近,聚其說為書十卷,表獻曰:   臣聞楚左史倚相能讀《九丘》,晉司空裴秀創為六體;《九丘》乃成賦之古經,六體則為圖之新意。臣雖愚昧,夙嘗師範,累蒙拔擢,遂忝台司。雖歷踐職任,誠多曠闕,而率土山川,不忘寤寐。其大圖外薄四海,內別九州,必藉精詳,乃可摹寫,見更纘集,續冀畢功。然而隴右一隅,久淪蕃寇,職方失其圖記,境土難以區分。輒扣課虛微,采掇輿議,畫《關中隴右及山南九州等圖》一軸。伏以洮、湟舊墟,連接監牧;甘、涼右地,控帶朔陲。岐路之偵候交通,軍鎮之備御衝要,莫不匠意就實,依稀像真。如聖恩遣將護邊,新書授律,則靈、慶之設險在目,原、會之封略可知。諸州諸軍,須論裡數人額;諸山諸水,須言首尾源流。圖上不可備書,憑據必資記注,謹撰《別錄》六卷。又黃河為四瀆之宗,西戎乃群羌之帥,臣並研尋史牒,翦棄浮詞,罄所聞知,編為四卷,通錄都成十卷。文義鄙樸,伏增慚悚。   德宗覽之稱善,賜廄馬一匹、銀采百匹、銀瓶盤各一。   至十七年,又撰成《海內華夷圖》及《古今郡國縣道四夷述》四十卷,表獻之,曰:   臣聞地以博厚載物,萬國棋布;海以委輸環外,百蠻繡錯。中夏則五服、九州,殊俗則七戎、六狄,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昔毋丘出師,東銘不耐;甘英奉使,西抵條支;奄蔡乃大澤無涯,罽賓則懸度作險。或道理回遠,或名號改移,古來通儒,罕遍詳究。臣弱冠之歲,好聞方言,筮仕之辰,注意地理,究觀研考,垂三十年。絕域之比鄰,異蕃之習俗,梯山獻琛之路,乘舶來朝之人,鹹究竟其源流,訪求其居處。闤闠之行賈,戎貊之遺老,莫不聽其言而掇其要。閭閻之瑣語,風謠之小說,亦收其是而芟其偽。   然殷、周以降,封略益明,承歷數者八家,渾區宇者五姓,聲教所及,惟唐為大。秦皇罷侯置守,長城起於臨洮;孝武卻地開邊,障塞限於雞鹿;東漢則哀牢請吏;西晉則裨離結轍;隋室列四郡於卑和海西,創三州於扶南江北,遼陽失律,因而棄之。高祖神堯皇帝誕膺天命,奄有四方。太宗繼明重熙,柔遠能邇,逾大磧通道,北至仙娥,於骨利干置玄闕州。高宗嗣守丕績,克廣前烈,遣單車繼詔,西越蔥山,於波刺斯立疾陵府。中宗復配天之業,不失舊物。睿宗含先天之量,惟新永圖。玄宗以大孝清內,以無為理外,大宛驥錄,歲充內廄,與貳師之窮兵黷武,豈同年哉!肅宗掃平氛昆,潤澤生人。代宗剷除殘孽,彝倫攸敘。   伏惟皇帝陛下,以上聖之姿,當太平之運,敦信明義,履信包元,惠養黎蒸,懷柔遐裔。故瀘南貢麗水之金,漠北獻余吾之馬,玄化洋溢,率士沾濡。   臣幼切磋於師友,長趨侍於軒墀,自揣孱愚,叨榮非據,鴻私莫答,夙夜兢惶。去興元元年,伏奉進止,令臣修撰國圖,旋即充使魏州、汴州,出鎮東洛、東都,間以眾務,不遂專門,績用尚虧,憂愧彌切。近乃力竭衰病,思殫所聞見,叢於丹青。謹令工人畫《海內華夷圖》一軸,廣三丈,從三丈三尺,率以一寸折成百里。別章甫左衽,奠高山大川。縮四極於纖縞,分百郡於作繢。宇宙雖廣,舒之不盈庭;舟車所通,覽之鹹在目。並撰《古今郡國縣道四夷述》四十卷,中國以《禹貢》為首,外夷以《班史》發源;郡縣紀其增減,蕃落敘其衰盛。前地理書以黔州屬酉陽,今則改入巴郡;前西戎志以安國為安息,今則改入康居。凡諸疏舛,悉從釐正。隴西、十地,播棄於永初之中;遼東、樂浪,陷屈於建安之際。曹公棄陘北,晉氏遷江南,緣邊累經侵盜,故墟日致堙毀。舊史撰錄,十得二三,今書搜補,所獲太半。《周禮職方》,以淄、時為幽州之浸,以華山為荊河之鎮,既有乖於《禹貢》,又不出於淹中,多聞闕疑,詎敢編次。其古郡國題以墨,今州縣題以硃,今古殊文,執習簡易。臣學謝小成,才非博物。伏波之聚米,開示眾軍;酇侯之圖書,方知厄塞。企慕前哲,嘗所寄心,輒罄庸陋,多慚紕繆。   優詔答之,賜錦彩二百匹、袍段六、錦帳二、銀瓶盤各一、銀榼二、馬一匹,進封魏國公。   順宗即位,檢校司空,守左僕射,知政事如故。時王叔文用事,政出群小,耽惡其亂政,屢移病乞骸,不許。耽性長者,不喜臧否人物。自居相位,凡十三年,雖不能以安危大計啟沃於人主,而常以檢身厲行以律人。每自朝歸第,接對賓客,終日無倦。至於家人近習,未嘗見其喜慍之色,古之淳德君子,何以加焉!   永貞元年十月卒,時年七十六。廢朝四日,冊贈太傅,謚曰元靖。   姜公輔,不知何許人。登進士第,為校書郎。應制策科高等,授左拾遺,召入翰林為學士。歲滿當改官,公輔上書自陳,以母老家貧,以府掾俸給稍優,乃求兼京兆尹戶曹參軍,特承恩顧。才高有器識,每對見言事,德宗多從之。   建中四年十月,涇師犯闕。德宗蒼黃自苑北便門出幸,公輔馬前諫曰:「硃泚嘗為涇原帥,得士心。昨以硃滔叛,坐奪兵權,泚常憂憤不得志。不如使人捕之,使陪鑾駕,忽群凶立之,必貽國患。臣頃曾陳奏,陛下苟不能坦懷待之,則殺之,養獸自貽其患,悔且無益。」德宗曰:「已無及矣!」從幸至奉天,拜諫議大夫,俄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從幸山南,車駕至城固縣,唐安公主薨。上之長女,昭德皇后所生,性聰敏仁孝,上所鍾愛。初,詔尚韋宥,未克禮會而遇播遷;及薨,上悲悼尤甚,詔所司厚其葬禮。公輔諫曰:「非久克復京城,公主必須歸葬,今於行路,且宜儉薄,以濟軍士。」德宗怒,謂翰林學士陸贄曰:「唐安夭亡,不欲於此為塋□,宜令造一磚塔安置,功費甚微,不合關宰相論列。姜公輔忽進表章,都無道理,但欲指朕過失,擬自取名。朕比擢拔為腹心,乃負朕如此!」贄對曰:「公輔官是諫議,職居宰衡,獻替固其職分。本立輔臣,置之左右,朝夕納誨,意在防微,微而弼之,乃其所也。陛下以造塔役費微小,非宰相所論之事。但問理之是非,豈論事之大小!若造塔為是,役雖大而作之何傷!若造塔為非,費雖小而言者何罪!」帝又曰:「卿未會朕意。朕以公輔才行,共宰相都不相當,在奉天時已欲罷免,後因公輔辭退,朕已面許。尋屬懷光背叛,遂且因循,容至山南。公輔知朕擬改官,所以固論造塔,賣直取名。據此用心,豈是良善!朕所惆悵者,只緣如此。」贄再三救護,帝怒不已,乃罷為左庶子。尋丁母憂,服闕,授右庶子,久之不遷。   洎陸贄知政事,以有翰林之舊,數告贄求官。贄密謂公輔曰:「予嘗見郴州竇相,言為公奏擬數矣,上旨不允,有怒公之言。」公輔恐懼,上疏乞罷官為道士,久之未報。後又廷奏,德宗問其故,公輔不敢洩贄,便以參言為對。帝怒,貶公輔為泉州別駕,又遣中使繼詔責竇參。順宗即位,起為吉州刺史,尋卒。憲宗朝,贈禮部尚書。   史臣曰:賈魏公以溫克長者,致位丞相,拒獻甫之請,畋李納之郊,則器略可知矣!韋郢公慷慨節義,困於讒邪,命矣夫!趙丞相區分檢裁,求為雅士,以爭權而陷陸贄,則前時以德報怨,其可信乎!公輔一言悟主,驟及台司;一言不合,禮遽疏薄,則加膝墜泉之間,君道可知矣!   贊曰:元靖訏謨,真謂純儒。手調鼎飪,心運地圖。姜躁趙險,並躍天衢。哀哉韋公,終困讒夫。   列傳第八十九   ○陸贄   陸贄,字敬輿,蘇州嘉興人。父侃,溧陽令,以贄貴,贈禮部尚書。贄少孤,特立不群,頗勤儒學。年十八登進士第,以博學宏詞登科,授華州鄭縣尉。罷秩,東歸省母,路由壽州,刺史張鎰有時名,贄往謁之。鎰初不甚知,留三日,再見與語,遂大稱賞,請結忘年之契。及辭,遺贄錢百萬,曰:「願備太夫人一日之膳。」贄不納,唯受新茶一串而已,曰:「敢不承君厚意。」又以書判拔萃,選授渭南縣主簿,遷監察御史。德宗在東宮時,素知贄名,乃召為翰林學士,轉祠部員外郎。贄性忠盡,既居近密,感人主重知,思有以效報,故政或有缺,鉅細必陳,由是顧待益厚。   建中四年,硃泚謀逆,從駕幸奉天。時天下叛亂,機務填委,征發指蹤,千端萬緒,一日之內,詔書數百。贄揮翰起草,思如泉注,初若不經思慮,既成之後,莫不曲盡事情,中於機會;胥吏簡札不暇,同捨皆伏其能。轉考功郎中,依前充職。嘗啟德宗曰:「今盜遍天下,輿駕播遷,陛下宜痛自引過,以感動人心。昔成湯以罪己勃興,楚昭以善言復國。陛下誠能不吝改過,以言謝天下,使書詔無忌,臣雖愚陋,可以仰副聖情,庶令反側之徒,革心向化。」德宗然之。故奉天所下書詔,雖武夫悍卒,無不揮涕感激,多贄所為也。   其年冬,議欲以新歲改元。而卜祝之流,皆以國家數鍾百六,凡事宜有變革,以應時數。上謂贄曰:「往年群臣請上尊號『聖神文武』四字,今緣寇難,諸事並宜改更,眾欲朕舊號之中更加一兩字,其事何如?」贄奏曰:「尊號之興,本非古制。行於安泰之日,已累謙沖;襲乎喪亂之時,尤傷事體。今者鑾輿播越,未復宮闈,宗社震驚,尚愆禋祀,中區多梗,大憝猶存。此乃人情向背之秋,天意去就之際,陛下宜深自懲勵,收攬群心,痛自貶損,以謝靈譴,不可近從末議,重益美名。」帝曰:「卿所奏陳,雖理體甚切,然時運必須小有改跡,亦不可執滯,卿更思量。」贄曰:「古之人君稱號,或稱皇稱帝,或稱王,但一字而已。至暴秦,乃兼皇帝二字,後代因之。及昏僻之君,乃有聖劉、天元之號。是知人主輕重,不在自稱,崇其號無補於徽猷;損其名不傷其德美。然而損之有謙光稽古之善,崇之獲矜能納諂之譏,得失不侔,居然可辨。況今時遭迍否,事屬傾危,尤宜懼思,以自貶抑。必也俯稽術數,須有變更。與其增美稱而失人心,不若黜舊號以祗天戒。天時人事,理必相符,人既好謙,天亦助順。陛下誠能斷自宸鑒,煥發德音,引咎降名,深示刻責,惟謙與順,一舉而二美從之。」德宗從之,但改興元年號而已。   初,德宗倉皇出幸,府藏委棄,凝冽之際,士眾多寒,服御之外,無尺縑丈帛。及賊泚解圍,諸籓貢奉繼至,乃於奉天行在貯貢物於廊下,仍題曰「瓊林」、「大盈」二庫名。贄諫曰:   「瓊林」、「大盈」,自古悉無其制,傳諸耆舊之說,皆雲創自開元。貴臣貪權,飾巧求媚,乃言:「郡邑貢賦所用,盍各區分:賦稅當委於有司,以給經用;貢獻宜歸於天子,以奉私求。」玄宗悅之。新是二庫,蕩心侈欲,萌柢於茲,迨乎失邦,終以餌寇。《記》曰:「貨悖而入,必悖而出。」豈其效歟!   陛下嗣位之初,務遵理道,敦行儉約,斥遠貪饕。雖內庫舊藏,未歸太府,而諸方曲獻,不入禁闈,清風肅然,海內丕變。近以寇逆亂常,鑾輿外幸,既屬憂危之運,宜增儆勵之誠。臣昨奉使軍營,出經行殿,忽睹右廓之下,榜列二庫之名,戄然若驚,不識所以。何者?天衢尚梗,師旅方殷,痛心呻吟之聲,噢咻未息;忠勤戰守之效,賞賚未行。諸道貢珍,遽私別庫,萬目所視,孰能忍情?竊揣軍情,或生觖望,或忿形謗讟,或丑肆謳謠,頗含思亂之情,亦有悔忠之意。是知氓俗昏鄙,識昧高卑,不可以尊極臨,而可以誠義感。   頃者六師初降,百物無儲,外扞兇徒,內防危堞,晝夜不息,殆將五旬。凍餓交侵,死傷相枕,畢命同力,竟夷大艱。良以陛下不厚其身,不私其欲,絕甘以同卒伍,輟食以啖功勞。無猛制人而不攜,懷所感也;無厚賞士而不怨,悉所無也。今者攻圍已解,衣食已豐,而謗讟方興,軍情稍沮,豈不以勇夫常性,嗜貨矜功,其患難既與之同憂,而好樂不與之同利,苟異恬默,能無怨咨!此理之常,故不足怪。《記》曰:「財散則民聚。」豈其效歟!陛下天資英聖,見善必遷,是將化蓄怨為銜恩,反過差為至當,促殄遺寇,永垂鴻名,大聖應機,固當不俟終日。   上嘉納之,令去其題署。   興元元年,李懷光異志已萌,欲激怒諸軍,上表論諸軍衣糧薄,神策衣糧厚,厚薄不均,難以驅戰,意在撓沮進軍。李晟密奏,恐其有變,上憂之,遣贄使懷光軍宣諭。使還,贄奏事曰:   賊泚稽誅,保聚宮苑,勢窮援絕,引日偷生。懷光總仗順之軍,乘制勝之氣,鼓行芟翦,易若摧枯。而乃寇奔不追,師老不用,諸帥每欲進取,懷光輒沮其謀。據茲事情,殊不可解。陛下意在全護,委曲聽從,觀其所為,亦未知感。若不別為規略,漸相制持,唯以姑息求安,終恐變故難測。此誠事機危迫之秋也,故不可以尋常容易處之。   今李晟奏請移軍,適遇臣銜命宣慰,懷光偶論此事,臣遂泛問所宜,懷光乃云:「李晟既欲別行,某亦都不要藉。」臣猶慮有翻覆,因美其軍強盛。懷光大自矜誇,轉有輕晟之意。臣又從容問云:「昨發離行在之日,未知有此商量;今日從此卻回,或恐聖旨顧問,事之可否,決定何如?」懷光已肆輕言,不可中變,遂云:「恩命許去,事亦無妨。」要約再三,非不詳審,雖欲追悔,固難為詞。伏望即以李晟表出付中書,敕下依奏,別賜懷光手詔,示以移軍事由。其手詔大意云:「昨得李晟奏,請移軍城東以分賊勢。朕緣未知利害,本欲委卿商量,適會陸贄從彼宣慰回,雲見卿論敘軍情,語及於此,仍言許去,事亦無妨,遂敕本軍允其所請。卿宜授以謀略,分路夾攻,務使葉齊,克平寇孽。」如此詞婉而直,理當而明,雖蓄異端,何由起怨?   臣初奉使諭旨,本緣糧料不均,偶屬移軍,事相諧會。又幸懷光詭對,且無阻絕之言,機宜合併。若有幽贊,一失其便,後何可追,幸垂裁察!   德宗初望懷光回意破賊,故晟屢奏移軍不許;及贄縷陳懷光反狀,乃可晟之奏,遂移軍東渭橋。而鄜坊節度李建徽、神策行營陽惠元猶在咸陽,贄慮懷光並建徽等軍,又奏曰:   懷光當管師徒,足以獨制凶寇,逗留未進,抑有他由。所患太強,不資傍助。比者又遣李晟、李建徽、陽惠元三節度之眾附麗其營,無益成功,只憂生事。何則?四軍懸壘,群帥異心,論勢力則懸絕高卑,據職名則不相統屬。懷光輕晟等兵微位下,而忿其制不從心。晟等疑懷光養寇蓄奸,而怨其事多陵己。端居則互防飛謗,欲戰則遞恐分功,齟齬不和,嫌釁遂構,俾之同處,必不兩全。強者惡積而後亡,弱者勢危而先覆,覆亡之禍,翹足可期。舊寇未平,新患方起,憂歎所切,實堪疚心。太上消慝於未萌,其次救失於始兆,況乎事情已露,禍難垂成,委而不謀,何以制亂?李晟見機慮變,先請移軍就東,建徽、惠元,勢轉孤弱,為其吞噬,理在必然。他日雖有良圖,亦恐不能自拔,拯其危急,唯在此時。今因李晟願行,便遣合軍同往,託言晟兵素少,慮為賊泚所邀,藉此兩軍,迭為掎角。仍先諭旨,密使促裝,詔書至營,即日進路。懷光意雖不欲,然亦計無所施。是謂先人有奪人之心,疾雷不及掩耳者也。   夫制軍馭將,所貴見情,離合疾徐,各有宜適。當離者合之則召亂,當合者離之則寡功;當疾而徐則失機,當徐而疾則漏策。得其要,契其時,然後舉無敗謀,措無危勢。而今者屯兵而不肯為用,聚將而罔能葉心,自為鯨鯢,變在朝夕。留之不足以相制,徒長歷階;析之各競於擅能,或成勳績。事有必應,斷無可疑。   德宗曰:「卿之所料極善。然李晟移軍,懷光心已惆悵,若更遣建徽、惠元就東,則使得為詞。且俟旬時。」晟至東渭橋,不旬日,懷光果奪兩節度兵,建徽單騎遁而獲免,惠元中路被執,害之。報至行在,人情大恐。翌日,移幸山南。贄練達兵機,率如此類。   二月,從幸梁州,轉諫議大夫,依前充學士。先是,鳳翔衙將李楚琳乘涇師之亂,殺節度使張鎰,歸款硃泚。及奉天解圍,楚琳遣使貢奉,時方艱阻,不獲已,命為鳳翔節度使。然德宗忿其弒逆,心不能容,才至漢中,欲令渾瑊代為節度。贄諫曰:「楚琳之罪,固不容誅,但以乘輿未復,大憝猶存,勤王之師,悉在畿內,急宣速告,晷刻是爭。商嶺則道迂且遙,駱谷復為賊所扼,僅通王命,唯在褒斜,此路若又阻艱,南北便成隔絕。以諸鎮危疑之勢,居二逆誘脅之中,恟ぼ群情,各懷向背。賊勝則往,我勝則來,其間事機,不容差跌。儻楚琳發憾,公肆猖狂,南塞要衝,東延巨猾,則我咽喉梗而心膂分矣,其勢豈不病哉!」上釋然開悟,乃善待楚琳使,優詔安慰其心。   德宗至梁,欲以谷口已北從臣賜號曰「奉天定難功臣」,谷口已南隨扈者曰「元從功臣」,不選朝官,一例俱賜。贄奏曰:「破賊扞難,武臣之效。至如宮闈近侍,班列員僚,但馳走從行而已,忽與介冑奮命之士,俱號功臣,伏恐武臣憤惋。」乃止。   李晟既收京城,遣中使宣付翰林院具錄先散失宮人名字,令草詔賜渾瑊,遣於奉天尋訪,以得為限,仍量與資糧送赴行在。贄不時奉詔,進狀論之曰:   頃以理道乖錯,禍亂薦鐘,陛下思咎懼災,裕人罪己,屢降大號,誓將更新。天下之人,垂涕相賀,懲忿釋怨,煦仁戴明,畢力同心,共平多難。止土崩於絕岸,收版蕩於橫流,殄寇清都,不失舊物。實由陛下至誠動於天地,深悔感於神人,故得百靈降康,兆庶歸德。苟不如此,自古何嘗有捐棄宮闕,失守宗祧,繼逆於赴難之師,再遷於蒙塵之日,不逾半歲,而復興大業者乎!   今渠魁始平,法駕將返,近自郊甸,遠周寰瀛,百役疲瘵之氓,重戰傷殘之卒,皆忍死扶病,傾耳聳肩,想聞德聲,翹望聖澤。陛下固當感上天悔禍之眷,荷列祖垂裕之休,念將士鋒刃之殃,愍黎元塗炭之酷。以致寇為戒,以居上為危,以務理為憂,以復宮為急。損之又損,尚懼汰侈之易滋;艱之惟艱,猶患戒慎之難久。謀始盡善,克終已稀;始而不謀,終則何有!夫以內人為號,蓋是中壺末流。天子之尊,富有宮掖,如此等輩,固繁有徒,但恐傷多,豈憂乏使!翦除元惡,曾未浹辰,奔賀往來,道途如織。何必自虧君德,首訪婦人,又令資裝速赴行在!萬目閱視,眾口流傳,恐非所以答慶賴之心,副惟新之望也。   夫事有先後,義有重輕,重者宜先,輕者宜後。武王克殷,有未及下車而為之者,有下車而為之者,蓋美其不失先後之宜也。自翠華播越,萬姓靡依,清廟震驚,三時乏祀,當今所務,莫大於斯。誠宜速遣大臣,馳傳先往,迎復神主,修整郊壇,展禋享之儀,申告謝之意。然後吊恤死義,慰犒有功,綏輯黎蒸,優問耆耋。安定反側,寬宥脅從;宣暢鬱堙,褒獎忠直;官失職之士,復廢業之人。是皆宜先,不可後也。至如崇飾服器,繕緝殿台,備耳目之娛,選巾櫛之侍,是皆宜後,不可先也。   散失內人,已經累月,既當離亂之際,必為將士所私。其人若稍有知,不求當自陳獻;其人若甚無識,求之適使憂虞。自因寇亂喪亡,頗有大於此者,一聞搜索,懷懼必多;餘孽尚繁,群情未一,因而善撫,猶恐危疑,若又懼之,於何不有!昔人所以掩絕纓而飲盜馬者,豈必忘其情愛,蓋知為君之體然也。以小妨大,明者不為。天下固多褻人,何必獨在於此。所令撰賜渾瑊詔書,未敢順旨。   帝遂不降詔,但遣使而已。   德宗還京,轉中書舍人,學士如故。初,贄受張鎰知,得居內職;及鎰為盧杞所排,贄常憂惴;及杞貶黜,始敢上書言事。德宗好文,益深顧遇。奉天解圍後,德宗言及違離宗廟,嗚咽流涕曰:「致寇之由,實朕之過。」贄亦流涕而對曰:「臣思致今日之患者,群臣之罪也。」贄意蓋為盧杞、趙贊等也。上欲掩杞之失,則曰:「雖朕德薄,致茲禍亂,亦運數前定,事不由人。」贄又極言杞等罪狀,上雖貌從,心頗不說。吳通微兄弟俱在翰林,亦承德宗寵遇,文章才器不迨贄;而能交結權幸,共短贄於上前。故劉從一、姜公輔自卑品蒼黃之中,皆登輔相;而贄為朋黨所擠,同職害其能,加以言事激切,動失上之歡心,故久之不為輔相。其於議論應對,明練理體,敷陳剖判,下筆如神,當時名流,無不推挹。   貞元初,李抱真入朝,從容奏曰:「陛下幸奉天、山南時,赦書至山東,宣諭之時,士卒無不感泣。臣即時見人情如此,知賊不足平也。」   時贄母韋氏在江東,上遣中使迎至京師,搢紳榮之。俄丁母憂,東歸洛陽,寓居嵩山豐樂寺。籓鎮賻贈及別陳餉遺,一無所取。與韋皋布衣時相善,唯西川致遺,奏而受之。贄父初葬蘇州,至是欲合葬。上遣中使護其柩車至洛,其禮遇如此。免喪,權知兵部侍郎,依前充學士。申謝日,贄伏地而泣,德宗為之改容敘慰。恩遇既隆,中外屬意為輔弼,而宰相竇參素忌贄,贄亦短參之所為,言參黷貨,由是與參不平。   七年,罷學士,正拜兵部侍郎,知貢舉。時崔元翰、梁肅文藝冠時,贄輸心於肅。肅與元翰推薦藝實之士,升第之日,雖眾望不愜,然一歲選士,才十四五,數年之內,居台省清近者十餘人。   八年四月,竇參得罪,以贄為中書侍郎、門下同平章事。贄久為邪黨所擠,困而得位,意在不負恩獎,悉心報國,以天下事為己任。上即位之初,用楊炎、盧杞秉政,樹立朋黨,排擯良善,卒致天下沸騰,鑾輿奔播。懲是之失,貞元已後,雖立輔臣,至於小官除擬,上必再三詳問,久之方下。及贄知政事,請許台省長官自薦屬官,仍保任之,事有曠敗,兼坐舉主。上許之,俄又宣旨曰:「外議云:『諸司所舉,多引用親黨,兼通賂遺,不得實才。』此法行之非便,今後卿等宜自選擇,勿用諸司延薦。」贄論奏曰:   臣實頑鄙,一無所堪,猥蒙任使,待罪宰相。雖懷竊位之懼,且乏知人之明,自揣庸虛,終難上報。唯知廣求才之路,使賢者各以匯征;啟至公之門,令職司皆得自達。既蒙允許,即宜宣行。南宮舉人,才至十數,或非台省舊吏,則是使府佐僚,累經薦延,多歷事任。論其資望,既不愧於班行;考其行能,又未聞於闕敗。遽以騰口,上煩聖聰,道之難行,亦可知矣!   陛下勤求理道,務徇物情,因謂舉薦非宜,復委宰臣揀擇。其為崇任輔弼,博采輿詞,可謂聖德之盛者。然於委任責成之道,聽言考實之方,閒邪存誠,猶恐有闕。陛下既納臣言而用之,旋聞橫議而止之,於臣謀不責成,於橫議不考實,此乃謀失者得以辭其罪,議曲者得以肆其誣。率是而行,觸類而長,固無必定之計,亦無必實之言。計不定則理道難成,言不實則小人得志。國家之病,常必由之。昔齊桓公問管仲害霸之事,對曰:「得賢不能任,害霸也;用而不能終,害霸也;與賢人謀事,而與小人議之,害霸也。」為小人者,不必悉懷險詖,故覆邦家。蓋以其意性回邪,趣向狹促,以沮議為出眾,以自異為不群,趨近利而昧遠圖,效小信而傷大道,況又言行難保,恣其非心者乎!   伏以宰輔,常制不過數人,人之所知,固有限極,不有遍諳諸士,備閱群才。若令悉命群官,理須展轉詢訪,是則變公舉為私薦,易明易て為暗投。儻如議者之言,所舉多有情故,舉於君上,且未絕私;薦於宰臣,安肯無詐!失人之弊,必又甚焉。所以承前命官,罕有不涉私謗,雖則秉鈞不一,或自行情,亦由私訪所親,轉為所賣。其弊非遠,聖鑒明知。今又將徇浮言,專任宰臣除吏,宰臣不遍諳識,踵前須訪於人。若訪親朋,則是悔其覆車,不易故轍;若訪於朝列,則是求其私薦,不如公舉之愈也。二者利害,惟陛下更詳擇焉。恐不如委任長官,慎揀僚屬,所揀既少,所求亦精,得賢有鑒識之名,失實當暗謬之責。人之常性,莫不愛身,況於台省長官,皆是當朝華選,孰肯徇私妄舉,以傷名取責者耶!所謂台省長官,即僕射、尚書、左右丞、侍郎及御史大夫、中丞是也。陛下比擇輔相,多亦出於其中。今之宰臣,則往日台省長官也;今之台省長官,乃將來之宰臣也,但是職名暫異,固非行業頓殊。豈有為長官之時不能舉一二屬吏,居宰臣之位則可擇千百具僚,物議悠悠,其惑斯甚。   夫求才貴廣,考課貴精。求廣在於各舉所知,長吏之薦擇是也;貴精在於按名責實,宰臣之序進是也。往者則天太后踐祚臨朝,欲收人心,尤務拔擢,弘委任之意,開汲引之門,進用不疑,求訪無倦,非但人得薦士,亦許自舉其才。所薦必行,所舉輒試,其於選士之道,豈不傷於容易哉!而課責既嚴,進退皆速,不肖者旋黜,才能者驟升,是以當代謂知人之明,累朝賴多士之用。此乃近於求才貴廣,考課貴精之效也。   陛下誕膺寶歷,思致理平,雖好賢之心,有逾於前哲,而得人之盛,未迨於往時。蓋由賞鑒獨任於聖聰,搜擇頗難於公舉,仍啟登延之路,罕施練核之方。遂使先進者漸益凋訛,後來者不相接續,施一令則謗沮互起,用一人則瘡磐立成。此乃失於選才太精,製法不一之患也。則天舉用之法,傷易而得人;陛下慎揀之規,太精而失士。陛下選任宰相,必異於庶官;精擇長官,必愈於末品。及至宰相獻規,長吏薦士,陛下即但納橫議,不稽始謀。是乃任以重者輕其言,待以輕者重其事,且又不辨所毀之虛實,不校所試之短長。人之多言,何所不至,是將使人無所措其手足,豈獨選任之道失其端而已乎!   上雖嘉其所陳,長官薦士之詔,竟追寢之。   國朝舊制,吏部選人,每年調集。自乾元已後,屬宿兵於野。歲或凶荒,遂三年一置選。由是選人停擁,其數猥多,文書不接,真偽難辨,吏緣為奸,注授乖濫,而有十年不得調者。贄奏吏部分內外官員為三分,計闕集人,每年置選。故選司之弊,十去七八,天下稱之。   贄與賈耽、盧邁、趙憬同知政事,百司有所申覆,皆更讓不言可否。舊例,宰臣當旬,秉筆決事,每十日一易,贄請准故事,令秉筆者以應之。又以河隴陷蕃已來,西北邊常以重兵守備,謂之防秋,皆河南、江淮諸鎮之軍也,更番往來,疲於戍役。贄以中原之兵,不習邊事,及扞虜戰賊,多有敗衄,又苦邊將名目太多,諸軍統制不一,緩急無以應敵,乃上疏論其事曰:   臣歷觀前代書史,皆謂鎮撫四夷,宰相之任,不揆闇劣,屢敢上言。誠以備邊御戎,國家之重事;理兵足食,備御之大經。兵不治則無可用之師,食不足則無可固之地。理兵在制置得所,足食在斂導有方。陛下幸聽愚言,先務積穀,人無加賦,官不費財,坐致邊儲,數逾百萬。諸鎮收糴,今已向終,分貯軍城,用防艱急,縱有寇戎之患,必無乏絕之憂。守此成規,以為永制,常收冗費,益贍邊農,則更經二年,可積十萬人三歲之糧矣。足食之原粗立,理兵之術未精,敢議籌量,庶備采擇。   伏以戎狄為患,自古有之,其於制御之方,得失之論,備存史籍,可得而言。大抵尊即序者,則曰「非德無以化要荒」,曾莫知威不立,則德不能馴也。樂武威者,則曰「非兵無以服凶獷」,曾莫知德不修,則兵不可恃也。務和親者,則曰「要結可以睦鄰好」,曾莫知我結之而彼復解也。美長城者,則曰「設險可以固邦國而扞寇仇」,曾莫知力不足,兵不堪,則險之不能有也。尚薄伐者,則曰「驅遏可以禁侵暴而省征徭,」曾莫知兵不銳,壘不完,則遏之不能勝,驅之不能去也。議邊之要,略盡於斯,雖互相譏評,然各有偏駁。聽一家之說,則例理可征;考歷代所行,則成敗異效。是由執常理以御其不常之勢,徇所見而昧於所遇之時。   夫中夏有盛衰,夷狄有強弱,事機有利害,措置有安危,故無必定之規,亦無長勝之法。夏後以序戎而聖化茂,古公以避狄而王業興;周城朔方而獫狁攘,秦築臨洮而宗社覆;漢武討匈奴而貽悔,太宗征突厥而致安;文、景約和親而不能弭患於當年,宣、元弘撫納而足以保寧於累葉。蓋以中夏之盛衰異勢,夷狄之強弱異時,事機之利害異情,措置之安危異便。知其事而不度其時則敗,附其時而不失其稱則成。形變不同,胡可專一!   夫以中國強盛,夷狄衰微,而能屈膝稱臣,歸心受制,拒之則阻其向化,威之則類於殺降,安得不存而撫之,即而序之也?又如中國強盛,夷狄衰微,而尚棄信奸盟,蔑恩肆毒,諭之不變,責之不懲,安得不取亂推亡,息人固境也?其有遇中國喪亡之弊,當夷狄強盛之時,圖之則彼釁未萌,御之則我力不足,安得不卑詞降禮,約好通和,啖之以親,紓其交禍?縱不必信,且無大侵,雖非御戎之善經,蓋時事亦有不得已也。儻或夷夏之勢,強弱適同,撫之不寧,威之不靖;力足以自保,不足以出攻,得不設險以固軍,訓師以待寇,來則薄伐以遏其深入,去則攘斥而戒於遠追?雖為安邊之令圖,蓋勢力亦有不得不然也。故夏之即序,周之於攘,太宗之翦亂,皆乘其時而善用其勢也。古公之避狄,文、景之和親,神堯之降禮,皆順其時而不失其稱也。秦皇之長城,漢武之窮討,皆知其事而不度其時者也。向若遇孔熾之勢,行即序之方,則見侮而不從矣!乘可取之資,懷畏避之志,則失機而養寇矣!有攘卻之力,用和親之謀,則示弱而勞費矣!當降屈之時,務翦伐之略,則召禍而危殆矣!故曰:知其事而不度其時則敗,附其時而不失其稱則成。是無必定之規,亦無長勝之法,得失著效,不其然歟!至於察安危之大情,計成敗之大數,百代之不變易者,蓋有之矣。其要在於失人肆欲則必蹶,任人從眾則必全,此乃古今所同,而物理之所壹也。   國家自祿山構亂、河隴用兵以來,肅宗中興,撤邊備以靖中邦,借外威以寧內難。於是吐蕃乘釁,吞噬無厭;回紇矜功,憑陵亦甚。中國不遑振旅,四十餘年。使傷耗遺氓,竭力蠶織,西輸賄幣,北償馬資,尚不足塞其煩言,滿其驕志。復乃遠征士馬,列戍疆陲,猶不能遏其奔沖,止其侵侮。小入則驅略黎庶,深入則震驚邦畿。時有議安邊策者,多務於所難而忽於所易,勉於所短而略於所長。遂使所易所長者,行之而其要不精;所難所短者,圖之而其功靡就。憂患未弭,職斯之由。   夫制敵行師,必量事勢,勢有難易,事有先後。力大而敵脆,則先其所難,是謂奪人之心,暫勞而永逸者也;力寡而敵堅,則先其所易,是謂固國之本,觀釁而後動者也。頃屬多故,人勞未瘳,而欲廣發師徒,深踐寇境,復其侵地,攻其堅城,前有勝負未必之虞,後有饋運不繼之患。儻或撓敗,適所以啟戎心而挫國威,以此為安邊之謀,可謂不量事勢而務於所難矣!   天之授者,有分事,無全功;地之產者,有物宜,無兼利。是以五方之俗,長短各殊。長者不可逾,短者不可企;勉所短而敵其所長必殆,用所長而乘其所短必安。強者,乃以水草為邑居,以射獵供飲茹,多馬而尤便馳突,輕生而不恥敗亡,此戎狄之所長也。戎狄之所長,乃中國之所短;而欲益兵蒐乘,角力爭驅,交鋒原野之間,決命尋常之內,以此為禦寇之術,可謂勉所短而校其所長矣!務所難,勉所短,勞費百倍,終於無成。雖果成之,不挫則廢,豈不以越天授而違地產,虧時勢以反物宜者哉!   將欲去危就安,息費從省,在慎守所易,精用所長而已。若乃擇將吏以撫寧眾庶,修紀律以訓齊師徒,耀德以佐威,能邇以柔遠;禁侵抄之暴以彰吾信,抑攻取之議以安戎心;彼求和則善待而勿與結盟,彼為寇則嚴備而不務報復,此當今之所易也。賤力而貴智,惡殺而好生,輕利而重人,忍小以全大,安其居而後動,俟其時而後行。是以修封疆,守要害,塹蹊隧,壘軍營,謹禁防,明斥候,務農以足食,練卒以蓄威,非萬全不謀,非百克不鬥。寇小至則張聲勢以遏其入,寇大至則謀其人以邀其歸;據險以乘之,多方以誤之。使其勇無所加,眾無所用;掠則靡獲,攻則不能;進有腹背受敵之虞,退有首尾難救之患,所謂乘其弊,不戰而屈人之兵,此中國之所長也。我之所長,乃戎狄之所短;我之所易,乃戎狄之所難。以長制短,則用力寡而見功多;以易敵難,則財不匱而事速就。捨此不務,而反為所乘,斯謂倒持戈矛,以暾L授寇者也!今則皆務之矣,猶且守封未固,寇戎未懲者,其病在於謀無定用,眾無適從。所任不必才,才者不必任;所聞不必實,實者不必聞;所信不必誠,誠者不必信;所行不必當,當者未必行。故令措置乖方,課責虧度;財匱於兵眾,力分於將多,怨生於不均,機失於遙制。臣請為陛下粗陳六者之失,惟明主慎聽而熟察之:   臣聞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武欲勝其敵,必先練其兵。練兵之中,所用復異。用之於救急,則權以紓難;用之於暫敵,則緩以應機。故事有便宜,而不拘常制;謀有奇詭,而不徇眾情。進退死生,唯將所命,此所謂攻討之兵也!用之於屯戍,則事資可久;勢異從權,非物理所愜不寧,非人情所欲不固。夫人情者,利焉則勸,習焉則安,保親戚則樂生,顧家業則忘死,故可以理術馭,不可以法制驅,此所謂鎮守之兵也。夫欲備封疆,御戎狄,非一朝一夕之事,固當選鎮守之兵以置焉。古之善選置者,必量其性習,辨其土宜,察其伎能,知其欲惡。用其力而不違其性,齊其俗而不易其宜;引其善而不責其所不能,禁其非而不處其所不欲。而又類其紀伍,安其室家,然後能使之樂其居,定其志,奮其氣勢,結其恩情。撫之以惠,則感而不驕;臨之以威,則肅而不怨。靡督課而人自為用,弛禁防而眾自不攜。故出則足兵,居則足食,守則固,戰則強。其術無他,便於人情而已矣!今者散征士卒,分戍邊陲,更代往來,以為守備。是則不量性習,不辨土宜,邀其所不能,強其所不欲。求廣其數而不考其用,將致其力而不察其情,斯可以為羽衛之儀,而無益於備御之實也。何者?窮邊之地,千里蕭條,寒風裂膚,驚沙慘目;與豺狼為鄰伍,以戰鬥為嬉游;晝則荷戈而耕,夜則倚烽而覘;日有剽害之慮,永無休暇之娛,地惡人勤,於斯為甚!自非生於其域,習於其風,幼而睹焉,長而安焉,不見樂土而遷焉,則罕能寧其居而狎其敵也。關東之地,百物阜殷,從軍之徒,尤被優養。慣於溫飽,狎於歡康,比諸邊隅,若異天地。聞絕塞荒陬之苦,則辛酸動容;聆強蕃勁虜之名,則懾駭奪氣。而乃使之去親族,捨園廬,甘其所辛酸,抗其所懾駭,將冀為用,不亦疏乎!矧又有休代之期,無統帥之馭,資奉若驕子,姑息如倩人,進不邀之以成功,退不處之以嚴憲。其來也鹹負得色,其止也莫有固心,屈指計歸,張頤待飼。徼倖者猶患還期之賒緩,常念戎丑之充斥;王師挫傷,則將乘其亂離,布路東潰,情志且爾,得之奚為?平居則殫耗資儲以奉浮冗之眾,臨難則拔棄城鎮以搖遠近之心,其弊豈惟無益哉!固亦將有所撓也。復有抵犯刑禁,謫徙軍城,意欲增戶實邊,兼令展效自贖。既是無良之類,且加懷土之情,思亂幸災,又甚戍卒。適足煩於防衛,諒無望於功庸,雖前代時或行之,固非良算之可遵者也。復有擁旄之帥,身不臨邊,但分偏師,俾守疆場。大抵軍中壯銳,元戎例選自隨,委其疲羸,乃配諸鎮。節將既居內地,精兵祗備紀綱,遂令守要御沖,常在寡弱之輩。寇戎每至,乃勢不支,入壘者才足閉關,在野者悉遭劫執,恣其芟蹂,盡其搜驅。比及都府聞知,虜已克獲旋返。且安邊之本,所切在兵,理兵若斯,可謂措置乖方矣!   夫賞以存勸,罰以示懲,勸以懋有庸,懲以威不恪。故賞罰之於馭眾也,猶繩墨之於曲直,權衡之揣重輕,輗軏之所以行車,銜勒之所以服馬也。馭眾而不用賞罰,則善惡相混而能否莫殊;用之而不當功過,則奸妄寵榮而忠實擯抑。夫如是,若聰明可衒,律度無章,則用與不用,其弊一也。自頃權移於下,柄失於朝,將之號令,既鮮克行之於軍,國之典章,又不能施之於將,務相遵養,苟度歲時。欲賞一有功,翻慮無功者反側;欲罰一有罪,復慮同惡者憂虞。罪以隱忍而不彰,功以嫌疑而不賞,姑息之道,乃至於斯。故使忘身效節者,獲誚於等夷;率眾先登者,取怨於士卒;僨軍蹙國者,不懷於愧畏;緩救失期者,自以為智能。褒貶既闕而不行,稱毀復紛然相亂,人雖欲善,誰為言之?況又公忠者,直己而不求於人,反罹困厄;敗撓者,行私而苟媚於眾,例獲優崇。此義士所以痛心,勇夫所以解體也。又有遇敵而所守不固,陳謀而其效靡成;將帥則以資糧不足為詞,有司復以供給無闕為解。既相執證,理合辨明,朝廷每為含糊,未嘗窮究曲直。措理者吞聲而靡訴,誣善者罔上而不慚。馭眾若斯,可謂課責虧度矣!   課責虧度,措置乖方,將不得竭其材,卒不得盡其力,屯集雖眾,戰陣莫前。虜每越境橫行,若涉無人之地;遞相推倚,無敢誰何,虛張賊勢上聞,則曰兵少不敵。朝廷莫之省察,惟務征發益師,無裨備御之功,重增供億之弊。閭井日耗,徵求日繁,以編戶傾家破產之資,兼有司榷鹽稅酒之利,總其所入,半以事邊,制用若斯,可謂財匱於兵眾矣!   今四夷之最強盛為中國甚患者,莫大於吐蕃,舉國勝兵之徒,才當中國十數大郡而已。其於內虞外備,亦與中國不殊,所能寇邊,數則蓋寡。且又器非犀利,甲不堅完,識迷韜鈐,藝乏趫敏。動則中國畏其眾而不敢抗,靜則中國憚其強而不敢侵,厥理何哉?良以中國之節制多門,蕃丑之統帥專一故也。夫統帥專則人心不分,人心不分則號令不貳,號令不貳則進退可齊,進退可齊則疾徐如意,疾徐如意則機會靡愆,機會靡愆則氣勢自壯!斯乃以少為眾,以弱為強,變化翕闢,在於反掌之內。是猶臂之使指,心之制形,若所任得人,則何敵之有!夫節制多門則人心不一,人心不一則號令不行,號令不行則進退難必,進退難必則疾徐失宜,疾徐失宜則機會不及,機會不及則氣勢自衰!斯乃勇廢為尪,眾散為弱,逗撓離析,兆乎戰陣之前。是猶一國三公,十羊九牧,欲令齊肅,其可得乎?開元、天寶之間,控御西北兩蕃,唯朔方、河西、隴右三節度而已,猶慮權分勢散,或使兼而領之。中興已來,未遑外討,僑隸四鎮於安定,權附隴右於扶風,所當西北兩蕃,亦朔方、涇原、隴右、河東節度而已,關東戍卒,至則屬焉。雖委任未盡得人,而措置尚存典制。自頃逆泚誘涇、隴之眾叛,懷光污朔方之軍,割裂誅鋤,所餘無幾。而又分朔方之地,建牙擁節者,凡三使焉。其餘鎮軍,數且四十,皆承特詔委寄,各降中貴監臨,人得抗衡,莫相稟屬。每俟邊書告急,方令計會用兵,既無軍法下臨,唯以客禮相待。是乃從容拯溺,揖讓救焚,冀無阽危,固亦難矣!夫兵,以氣勢為用者也,氣聚則盛,散則消;勢合則威,析則弱。今之邊備,勢弱氣消,建軍若斯,可謂力分於將多矣。   理戎之要,最在均齊,故軍法無貴賤之差,軍實無多少之異,是將所以同其志而盡其力也。如或誘其志意,勉其藝能,則當閱其材,程其勇,校其勞逸,度其安危,明申練覆優劣之科,以為衣食等級之制。使能者企及,否者息心,雖有薄厚之殊,而無觖望之釁。蓋所謂日省月試,餼稟均事,如權量之無情於物,萬人莫不安其分而服其平也。今者窮邊之地,長鎮之兵,皆百戰傷夷之餘,終年勤苦之劇,角其所能則練習,度其所處則孤危,考其服役則勞,察其臨敵則勇。然衣糧所給,唯止當身,例為妻子所分,常有凍餒之色。而關東戍卒,歲月踐更,不安危城,不習戎備,怯於應敵,懈於服勞。然衣糧所頒,厚逾數等,繼以茶藥之饋,益以蔬醬之資。豐約相形,懸絕斯甚。又有素非禁旅,本是邊軍,將校詭為媚詞,因請遙隸神策,不離舊所,唯改虛名,其於稟賜之饒,遂有三倍之益。此儔類所以忿恨,忠良所以憂嗟,疲人所以流亡,經費所以褊匱。夫事業未異,而給養有殊,人情之所不能甘也,況乎矯佞行而稟賜厚,績藝劣而衣食優,苟未忘懷,能無慍怒!不為戎首,則已可嘉,而欲使其協力同心,以攘寇難,雖有韓、白、孫、吳之將,臣知其必不能焉。養士若斯,可謂怨生於不均矣!   凡欲選任將帥,必先考察行能,然後指以所授之方,語以所委之事,令其自揣可否,自陳規模。須某色甲兵,藉某人參佐,要若干士馬,用若干資糧,某處置軍,某時成績,始終要領,悉俾經綸,於是觀其計謀,校其聲實。若謂材無足取,言不可行,則當退之於初,不宜貽慮於其後也。若謂志氣足任,方略可施,則當要之於終,不宜掣肘於其間也。夫如是,則疑者不使,使者不疑;勞神於選才,端拱於委任。既委其事,既足其求,然後可以核其否臧,行其賞罰。受賞者不以為濫,當罰者無得而辭,付授之柄既專,苟且之心自息。是以古之遣將帥者,君親推轂而命之曰:「自閫以外,將軍裁之。」又賜鈇鉞,示令專斷。故軍容不入國,國容不入軍,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誠謂機宜不可以遠決,號令不可以兩從,未有委任不專,而望其克敵成功者也。自頃邊軍去就,裁斷多出宸衷,選置戎臣,先求易制,多其部以分其力,輕其任以弱其心,雖有所懲,亦有所失。遂令分閫責成之義廢,死綏任咎之志衰,一則聽命,二亦聽命,爽於軍情亦聽命,乖於事宜亦聽命。若所置將帥,必取於承順無違,則如斯可矣;若有意平凶靖難,則不可。夫兩境相接,兩軍相持,事機之來,間不容息,蓄謀而俟,猶恐失之,臨時始謀,固已疏矣。況乎千里之遠,九重之深,陳述之難明,聽覽之不一,欲其事無遺策,雖聖者亦有所不能焉。設使謀慮能周,其如權變無及!戎虜馳突,迅如風飆,驛書上聞,旬月方報。守土者以兵寡不敢抗敵,分鎮者以無詔不肯出師,逗留之間,寇已奔逼,托於救援未至,各且閉壘自全。牧馬屯牛,鞠為椎剽;穡夫樵婦,罄作俘囚。雖詔諸鎮發兵,唯以虛聲應援,互相瞻顧,莫敢遮邀,賊既縱掠退歸,此乃陳功告捷。其敗喪則減百而為一,其捃獲則張百而成千。將帥既幸於總制在朝,不憂於罪累;陛下又以為大權由己,不究事情。用師若斯,可謂機失於遙制矣!   理兵而措置乖方,馭將而賞罰虧度,制用而財匱,建兵而力分,養士而怨生,用師而機失,此六者,疆場之蟊賊,軍旅之膏肓也。蟊賊不除,而但滋之以糞溉,膏肓不療,而唯啖之以滑甘,適足以養其害,速其災,欲求稼穡豐登,膚革充美,固不可得也。   臣愚謂宜罷諸道將士番替防秋之制,率因舊數而三分之:其一分委本道節度使募少壯願住邊城者以徙焉;其一分則本道但供衣糧,委關內、河東諸軍州募蕃、漢子弟願傅邊軍者以給焉;又一分亦令本道但出衣糧,加給應募之人,以資新徙之業。又令度支散於諸道和市耕牛,兼雇召工人,就諸軍城繕造器具。募人至者,每家給耕牛一頭,又給田農水火之器,皆令充備。初到之歲,與家口二人糧,並賜種子,勸之播植,待經一稔,俾自給家。若有餘糧,官為收糴,各酬倍價,務獎營田。既息踐更征發之煩,且無幸災苟免之弊。寇至則人自為戰,時至則家自力農。是乃兵不得不強,食不得不足,與夫倏來忽往,豈可同等而論哉!   臣又謂宜擇文武能臣一人為隴右元帥,應涇、隴、鳳翔、長武城、山南西道等節度管內兵馬,悉以屬焉;又擇一人為朔方元帥,應鄜坊、邠寧、靈夏等節度管內兵馬,悉以屬焉;又擇一人為河東元帥,河東、振武等節度管內兵馬,悉以屬焉。三帥各選臨邊要會之州以為理所,見置節度,有非要者,隨所便近而並之。唯元帥得置統軍,余並停罷。其三帥部內太原、鳳翔等府及諸郡戶口稍多者,慎揀良吏以為尹守,外奉師律,內課農桑,俾為軍糧,以壯戎府。理兵之宜既得,選帥之授既明,然後減奸濫虛浮之費以豐財,定衣糧等級之制以和眾,弘委任之道以宣其用,懸賞罰之典以考其成。而又慎守中國之所長,謹行當今之所易,則八利可致,六失可除。如是而戎狄不威懷,疆場不寧謐者,未之有也。諸侯軌道,庶類服從。如是而教令不行,天下不理者,亦未之有也。以陛下之英鑒,民心之思安,四方之小休,兩寇之方靜,加以頻年豐稔,所在積糧,此皆天贊國家,可以立制垂統之時也。時不久居,事不常兼,已過而追,雖悔無及。明主者,不以言為罪,不以人廢言,罄陳狂愚,惟所省擇。   德宗極深嘉納,優詔褒獎之。   贄在中書,政不便於時者,多所條奏。德宗雖不能皆可,而心頗重之。初,竇參既貶郴州,節度使劉士寧餉參絹數千匹。湖南觀察使李巽與參有隙,具事奏聞,德宗不悅。會右庶子薑公輔於上前聞奏,稱「竇參嘗語臣云:陛下怒臣未已」,德宗怒,再貶參,竟殺之。時議雲公輔奏竇參語得之於贄,雲參之死,贄有力焉。又素惡於公異、於邵,既輔政而逐之,談者亦以為厄。   戶部侍郎、判度支裴延齡,奸宄用事,天下嫉之如仇。以得幸於天子,無敢言者。贄獨以身當之,屢於延英面陳其不可,累上疏極言其弊。延齡日加譖毀。十年十二月,除太子賓客,罷知政事。贄性畏慎,及策免私居,朝謁之外,不通賓客,無所過從。十一年春,旱,邊軍芻粟不給,具事論訴;延齡言贄與張滂、李充等搖動軍情,語在《延齡傳》。德宗怒,將誅贄等四人,會諫議大夫陽城等極言論奏,乃貶贄為忠州別駕。   贄初入翰林,特承德宗異顧,歌詩戲狎,朝夕陪游。及出居艱阻之中,雖有宰臣,而謀猷參決,多出於贄,故當時目為「內相」。從幸山南,道途艱險,扈從不及,與帝相失,一夕不至,上喻軍士曰:「得贄者賞千金。」翌日贄謁見,上喜形顏色,其寵待如此。既與二吳不協,漸加浸潤,恩禮稍薄;及通玄敗,上知誣枉,遂復見用。贄以受人主殊遇,不敢愛身,事有不可,極言無隱。朋友規之,以為太峻,贄曰:「吾上不負天子,下不負吾所學,不恤其他。」精於吏事,斟酌決斷,不失錙銖。嘗以「詞詔所出,中書舍人之職,軍興之際,促迫應務,權令學士代之;朝野乂寧,合歸職分,其命將相制詔,卻付中書行譴。」又言「學士私臣,玄宗初令待詔,止於唱和文章而已」。物議是之。德宗以贄指斥通微、通玄,故不可其奏。   贄在忠州十年,常閉關靜處,人不識其面,復避謗,不著書。家居瘴鄉,人多癘疫,乃抄撮方書,為《陸氏集驗方》五十卷,行於代。初,贄秉政,貶駕部員外郎李吉甫為明州長史,量移忠州刺史。贄在忠州,與吉甫相遇,昆弟、門人鹹為贄憂,而吉甫忻然厚禮,都不銜前事,以宰相禮事之,猶恐其未信不安,日與贄相狎,若平生交契者。贄初猶慚懼,後乃深交。時論以吉甫為長者。後有薛延者,代吉甫為刺史,延朝辭日,德宗令宣旨慰安。而韋皋累上表請以贄代己。順宗即位,與陽城、鄭餘慶同詔征還。詔未至而贄卒,時年五十二,贈兵部尚書,謚曰宣。   子簡禮,登進士第,累辟使府。   史臣曰:近代論陸宣公,比漢之賈誼,而高邁之行,剛正之節,經國成務之要,激切仗義之心,初蒙天子重知,末塗淪躓,皆相類也。而誼止中大夫,贄及台鉉,不為不遇矣。昔公孫鞅挾三策說秦王,淳於髡以隱語見齊君,從古以還,正言不易。昔周昭戒急論議,正為此也。贄居珥筆之列,調飪之地,欲以片心除眾弊,獨手遏群邪,君上不亮其誠,群小共攻其短,欲無放逐,其可得乎!《詩》稱「其維哲人,告之話言」,又有「誨爾」、「聽我」之恨,此皆賢人君子,歎言不見用也。故堯咨禹拜,千載一時,攜手提耳,豈容易哉!   贊曰:良臣悟主,我有嘉猷。多僻之君,為善不周。忠言救失,啟沃曰讎。勿貽天問,蒼昊悠悠。   列傳第九十   ○韋皋 劉辟附   張建封 盧群   韋皋,字城武,京兆人。大歷初,以建陵挽郎調補華州參軍,累授使府監察御史。宰相張鎰出為鳳翊隴右節度使,奏皋為營田判官,得殿中侍御史,權知隴州行營留後事。   建中四年,涇師犯闕,德宗幸奉天,鳳翔兵馬使李楚琳殺張鎰,以府城叛歸於硃泚,隴州刺史郝通奔於楚琳。先是,硃泚自范陽入朝,以甲士自隨;後泚為鳳翔節度使,既罷,留范陽五百人戍隴州,而泚舊將牛雲光督之。時泚既以逆徒圍奉天,雲光因稱疾,請皋為帥,將謀亂,擒皋以赴泚。皋將翟曄伺知之,白皋為備;雲光知事洩,遂率其兵以奔泚。行及汧陽,遇泚家僮蘇玉將使於皋所,蘇玉謂雲光曰:「太尉已登寶位,使我持詔以韋皋為御史中丞,君可以兵歸隴州。皋若承命,即為吾人;如不受詔,彼書生,可以圖之,事無不濟矣。」乃反忭疾趨隴州。皋迎勞之,先納蘇玉,受其偽命,乃問雲光曰:「始不告而去,今又來,何也?」雲光曰:「前未知公心,故潛去;知公有新命,今乃復還。願與公戮力定功,同其生死。」皋曰:「善。」又謂雲光曰:「大使苟不懷詐,請納器甲,使城中無所危疑,乃可入。」雲光以書生待皋,且以為信然,乃盡付弓矢戈甲。皋既受之,乃內其兵。明日,皋犒宴蘇玉、雲光之卒於郡捨,伏甲於兩廊。酒既行,伏發,盡誅之,斬雲光、蘇玉首以徇。泚又使家僮劉海廣以皋為鳳翔節度使,皋斬海廣及從者三人,生一人,使報泚。於是詔以皋為御史大夫、隴州刺史,置奉義軍節度以旌之。皋遣從兄平及弇繼入奉天城,城中聞皋有備,士氣增倍。   皋乃築壇於廷,血牲與將士等盟曰:「上天不吊,國家多難,逆臣乘間,盜據宮闈。而李楚琳亦扇兇徒,傾陷城邑,酷虐所加,爰及本使,既不事上,安能恤下。皋是用激心憤氣,不遑底寧,誓與群公,竭誠王室。凡我同盟,一心協力,仗順除凶,先祖之靈,必當幽贊。言誠則志合,義感則心齊;粉骨糜軀,決無所顧。有渝此志,明神殛之,迨於子孫,亦罔遺類。皇天后土,當兆斯言。」又遣使入吐蕃求援。十一月,加檢校禮部尚書。興元元年,德宗還京,征為左金吾衛將軍,尋遷大將軍。   貞元元年,拜檢校戶部尚書,兼成都尹、御史大夫、劍南西川節度使,代張延賞。皋以雲南蠻眾數十萬,與吐蕃和好,蕃人入寇,必以蠻為前鋒。四年,皋遣判官崔佐時入南詔蠻,說令向化,以離吐蕃之助。佐時至蠻國羊咀咩城,其王異牟尋忻然接遇,請絕吐蕃,遣使朝貢。其年,遣東蠻鬼主驃傍、苴夢沖、苴烏等相率入朝。南蠻自巂州陷沒,臣屬吐蕃,絕朝貢者二十餘年,至是復通。   五年,皋遣大將王有道簡習精卒以入蕃界,與東蠻於故巂州台登北谷大破吐蕃青海、臘城二節度,斬首二千級,生擒籠官四十五人,其投崖谷而死者不可勝計。蕃將乞臧遮遮者,蕃之驍將也,久為邊患。自擒遮遮,城柵無不降,數年之內,終復巂州,以功加吏部尚書。九年,朝廷築鹽州城,慮為吐蕃掩襲,詔皋出兵牽維之。乃命大將董勉、張芬出西山及南道,破峨和城、通鶴軍。吐蕃南道元帥論莽熱率眾來援,又破之,殺傷數千人,焚定廉城。凡平堡柵五十餘所,以功進位檢校右僕射。皋又招撫西山羌女、訶陵、白狗、逋租、弱水、南王等八國酋長,入貢闕廷。十一年九月,加統押近界諸蠻、西山八國兼雲南安撫等使。十二年二月,就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三年,收復巂州城。十六年,皋命將出軍,累破吐蕃於黎、巂二州。吐蕃怒,遂大搜閱,築壘造舟,欲謀入寇,皋悉挫之。於是吐蕃酋帥兼監統曩貢、臘城等九節度嬰、籠官馬定德與其大將八十七人舉部落來降。定德有計略,習知兵法及山川地形,吐蕃每用兵,定德常乘驛計事,蕃中諸將稟其成算。至是,自以扞邊失律,懼得罪而歸心焉。   十七年,吐蕃昆明城管些蠻千餘戶又降。贊普以其眾外潰,遂北寇靈、朔,陷麟州。德宗遣使至成都府,令皋出兵深入蕃界。皋乃令鎮靜軍使陳洎等統兵萬人出三奇路,威戎軍使崔堯臣兵千人出龍溪石門路南,維保二州兵馬使仇冕、保霸二州刺史董振等兵二千趨吐蕃維州城中,北路兵馬使邢玼等四千趨吐蕃棲雞、老翁城,都將高倜、王英俊兵二千趨故松州,隴東兵馬使元膺兵八千人出南道雅、邛、黎、巂路。又令鎮南軍使韋良金兵一千三百續進,雅州經略使路惟明等兵三千趨吐蕃租、松等城,黎州經略使王有道兵二千人過大渡河,深入蕃界,巂州經略使陳孝陽、兵馬使何大海、韋義等及磨些蠻、東蠻二部落主苴那時等兵四千進攻昆明城、諾濟城。自八月出軍齊入,至十月破蕃兵十六萬,拔城七、軍鎮五、戶三千,擒生六千,斬首萬餘級,遂進攻維州。救軍再至,轉戰千里,蕃軍連敗。於是寇靈、朔之眾引而南下,贊普遣論莽熱以內大相兼東境五道節度兵馬都群牧大使,率雜虜十萬而來解維州之圍。蜀師萬人據險設伏以待之,先出千人挑戰。莽熱見我師之少,悉眾追之。發伏掩擊,鼓噪雷駭,蕃兵自潰,生擒論莽熱,虜眾十萬,殲夷者半。是歲十月,遣使獻論莽熱於朝;德宗數而釋之,賜第於崇仁裡。皋以功加檢校司徒,兼中書令,封南康郡王。   順宗即位,加檢校太尉。順宗久疾,不能臨朝聽政,宦者李忠言、侍棋待詔王叔文、侍書待詔王伾等三人頗干國政,高下在心。皋乃遣支度副使劉辟使於京師,辟私謁王叔文曰:「太尉使致誠於足下,若能致某都領劍南三川,必有以相酬;如不留意,亦有以奉報。」叔文大怒,將斬辟以徇;韋執誼固止之,辟乃私去。皋知王叔文人情不附,又知與韋執誼有隙,自以大臣可議社稷大計,乃上表請皇太子監國,曰:「臣聞上承宗廟,下鎮黎元,永固無疆,莫先儲兩。伏聞聖明以山陵未祔,哀毀逾制,心勞萬幾,伏計旬月之間,未甚痊復。皇太子睿質已長,淑問日彰,四海之心,實所倚賴。伏望權令皇太子監撫庶政,以俟聖躬痊平,一日萬幾,免令壅滯。」又上皇太子箋曰:   殿下體重離之德,當儲貳之重,所以克昌九廟,式固萬方,天下安危,繫於殿下。皋位居將相,志切匡扶,先朝獎知,早承恩顧。人臣之分,知無不為,願上答眷私,罄輸肝鬲。伏以聖上嗣膺鴻業,睿哲英明,攀感先朝,志存孝理。諒闇之際,方委大臣,但付託偶失於善人,而參決多虧於公政。今群小得志,隳紊紀綱,官以勢遷,政由情改,朋黨交構,熒惑宸聰。樹置腹心,遍於貴位;潛結左右,難在蕭牆。國賦散於權門,王稅不入天府,褻慢無忌,高下在心。貨賄流聞,遷轉失敘,先聖屏黜贓犯之類,鹹擢居省寺之間。至令忠臣隕涕,正人結舌,遐邇痛心,人知不可。伏恐奸雄乘便,因此謀動干戈,危殿下之家邦,傾太宗之王業。伏惟太宗櫛沐風雨,經營廟朝,將垂二百年,欲及千萬祀;而一朝使叔文奸佞之徒,侮弄朝政,恣其胸臆,坐致傾危。臣每思之,痛心疾首!伏望殿下斥逐群小,委任賢良,邥dぼ血誠,輸寫於此!   太子優令答之。而裴均、嚴綬箋表繼至,由是政歸太子,盡逐伾文之黨。是歲,暴疾卒,時年六十一,贈太師,廢朝五日。   皋在蜀二十一年,重賦斂以事月進,卒致蜀土虛竭,時論非之。其從事累官稍崇者,則奏為屬郡刺史,或又署在府幕,多不令還朝,蓋不欲洩所為於闕下故也。故劉辟因皋故態,圖不軌以求三川,歷階之作,蓋有由然。   皋兄聿,時為國子司業,劉辟與盧文若據西川叛,皋侄行式,先娶文若妹,而聿不奏。既收行式,以其妻沒官,詔御史台按聿,聿下獄。有司以行式妻在遠,不與兄同情,不當連坐,詔歸行式妻而釋聿。   劉辟者,貞元中進士擢第,宏詞登科,韋皋闢為從事,累遷至御史中丞、支度副使。永貞元年八月,韋皋卒,辟自為西川節度留後,率成都將校上表請降節鉞。朝廷不許,除給事中,便令赴闕。辟不奉詔。時憲宗初即位,以無事息人為務,遂授辟檢校工部尚書,充劍南西川節度使。辟益凶悖,出不臣之言,而求都統三川,與同幕盧文若相善,欲以文若為東川節度使,遂舉兵圍梓州。憲宗難於用兵,宰相杜黃裳奏:「劉辟一狂蹶書生耳,王師鼓行而俘之,兵不血刃。臣知神策軍使高崇文,驍果可任,舉必成功。」帝數日方從之。於是令高崇文、李元奕將神策京西行營兵相續進發,令與嚴礪、李康掎角相應以討之,仍許其自新。   元和元年正月,崇文出師。三月,收復東川。乃下詔曰:   朕聞皇祖玄元之誡曰:「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恭惟聖謨,常所祗服。故惟文誥有所不至,誠信有所未孚,始務安人,必能忍恥,朕之此志,亦可明征。近者德宗皇帝舉柔服之規,授宰衡之傑,弘我廟勝,遂康巴、庸,故得南詔入貢,西戎寢患。成績始究,元臣喪亡,劉辟乘此變故,坐邀符節。朕以成狂命者雖乖於理體,從權便者所冀於輯寧,竟乖卿士之謀,遂允幸求之志。朕之於辟,恩亦弘矣。曾不知恩,負牛羊之力,飽則逾凶;畜梟獍之心,馴之益悖。誑惑士伍,圍逼梓州;誘陷戎臣,塞絕劍路。師徒所至,燒劫無遺,干紀之辜,擢發難數。朕為人司牧,字彼黎元,如辟之罪,非朕敢捨,可削奪在身官爵。   六月,崇文破鹿頭關,進收漢州。九月,崇文收成都府。劉辟以數十騎遁走,投水不死;騎將酈定進入水,擒辟於成都府西洋灌田。盧文若先自刃其妻子,然後縋石投江,失其屍。辟檻送京師,在路飲食自若,以為不當死。及至京西臨皋驛,左右神策兵士迎之,以帛系首及手足,曳而入,乃驚曰:「何至於是?」或紿之曰:「國法當爾,無憂也。」是日,詔曰:「劉辟生於士族,敢蓄梟心,驅劫蜀人,拒扞王命。肆其狂逆,詿誤一州,俾我黎元,肝腦塗地。賊將崔綱等同惡相扇,至死不回,咸宜伏辜,以正刑典。劉辟男超郎等九人,並處斬。」辟入京城,上御興安樓受俘馘,令中使於樓下詰辟反狀。辟曰:「臣不敢反,五院子弟為惡,臣不能制。」又遣詰之曰:「朕遣中使送旌節官告,何故不受?」辟乃伏罪。令獻太廟、郊社,徇於市,即日戮於子城西南隅。   初,辟嘗病,見諸問疾者來,皆以手據地,倒行入辟口,辟因礫裂食之;惟盧文若至,則如平常。故尤與文若厚,竟以同惡俱赤族,不其怪歟!   張建封,字本立,兗州人。祖仁范,洪州南昌縣令,貞元初贈鄭州刺史。父玠,少豪俠,輕財重士。安祿山反,令偽將李庭偉率蕃兵脅下城邑,至魯郡;太守韓擇木具禮郊迎,置於郵館。玠率鄉豪張貴、孫邑、段絳等集兵將殺之。擇木怯懦,大懼;唯員外司兵張孚然其計,遂殺庭偉並其黨數十人,擇木方遣使奏聞。擇木、張孚俱受官賞,玠因遊蕩江南,不言其功。以建封貴,贈秘書監。   建封少頗屬文,好談論,慷慨負氣,以功名為己任。寶應中,李光弼鎮河南,時蘇、常等州草賊,寇掠郡邑,代宗遣中使馬日新與光弼將兵馬同征討之。建封乃見日新,自請說喻賊徒。日新從之,遂入虎窟、蒸裡等賊營,以利害禍福喻之。一夕,賊黨數千人並詣日新請降,遂悉放歸田里。   大歷初,道州刺史裴虯薦建封於觀察使韋之晉,闢為參謀,奏授左清道兵曹,不樂吏役而去。滑亳節度使令狐彰聞其名,辟之;彰既未曾朝覲,建封心不悅之,遂投刺於轉運使劉晏,自述其志,不願仕於彰也。晏奏試大理評事,勾當軍務。歲余,復罷歸。   建封素與馬燧友善,大歷十年,燧為河陽三城鎮遏使,闢為判官,奏授監察御史,賜緋魚袋。李靈曜反於梁、宋間,與田悅掎角,同為叛逆,燧與李忠臣同討平之,軍務多咨於建封。及燧為河東節度使,復奏建封為判官,特拜侍御史。建中初,燧薦之於朝,楊炎將用為度支郎中,盧杞惡之,出為岳州刺史。   時淮西節度使李希烈乘破滅梁崇義之勢,漸縱恣跋扈,壽州刺史崔昭數書疏往來。淮南節度使陳少游奏之,上遽召宰相令選壽州刺史。盧杞本惡建封,是日蒼黃,遂薦建封以代崔昭牧壽陽。李希烈稱兵,寇陷汝州,擒李元平,擊走胡德信、唐漢臣等,又摧破哥舒曜於襄城,連陷鄭、汴等州,李勉棄城而遁。涇師內逆,駕幸奉天,賊鋒益盛。淮南陳少游潛通希烈,尋稱偽號,改元,遣將楊豐繼偽赦書二道,令送少游及建封。至壽州,建封縛楊豐徇於軍中。適會中使自行在及使江南回者同至,建封集眾對中使斬豐於通衢,封偽赦書送行在,遠近震駭。陳少游聞之,既怒且懼。建封乃具奏少游與希烈往來事狀。希烈又偽署其黨杜少誠為淮南節度使,令先平壽州,趣江都。建封令其將賀蘭元均、邵怡等守霍丘秋柵。少誠竟不能侵軼,乃南掠蘄、黃等州,又為伊慎所挫衄。尋加建封兼御史中丞、本州團練使。車駕還京,陳少游憂憤而卒。   興元元年十二月,乃加兼御史大夫,充濠壽廬三州都團練觀察使。於是大修緝城池,悉心綏撫,遠近悅附,自是威望益重。李希烈選凶黨精悍者率勁卒以攻建封,曠日持久,無所克獲而去。及希烈平,進階封,賜一子正員官。   初,建中年,李涓以徐州歸附。涓尋卒,其後高承宗父子、獨孤華相繼為刺史。為賊侵削,貧困不能自存;又咽喉要地,據江淮運路,朝廷思擇重臣以鎮者久之。貞元四年,以建封為徐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徐泗濠節度、支度營田觀察使。既創置軍伍,建封觸事躬親;性寬厚,容納人過誤,而按據綱紀,不妄曲法貸人。每言事,忠義感激,人皆畏悅。七年,進位檢校禮部尚書。十二年,加檢校右僕射。十三年冬,入覲京師,德宗禮遇加等,特以雙日開延英召對,又令朝參入大夫班,以示殊寵。建封賦《朝天行》一章上獻,賜名馬珍玩頗厚。   時宦者主宮中市買,謂之宮市,抑買人物,稍不如本估。末年不復行文書,置白望數十百人於兩市及要鬧坊曲,閱人所賣物;但稱宮市,則斂手付與,真偽不復可辨,無敢問所從來及論價之高下者。率用直百錢物買人直數千物,仍索進奉門戶及腳價銀。人將物詣市,至有空手而歸者,名為宮市,其實奪之。嘗有農夫以驢馱柴,宦者市之,與絹數尺,又就索門戶,仍邀驢送柴至內。農夫啼泣,以所得絹與之,不肯受,曰:「須得爾驢。」農夫曰:「我有父母妻子,待此而後食;今與汝柴,而不取直而歸,汝尚不肯,我有死而已。」遂毆宦者。街使擒之以聞,乃黜宦者,賜農夫絹十匹。然宮市不為之改,諫宮御史表疏論列,皆不聽。吳湊以戚里為京兆尹,深言其弊。建封入覲,具奏之,德宗頗深嘉納;而戶部侍郎、判度支蘇弁希宦者之旨,因入奏事,上問之,弁對曰:「京師游手墮業者數千萬家,無土著生業,仰宮市取給。」上信之,凡言宮市者皆不聽用。詔書矜免百姓諸色逋賦,上問建封,對曰:「凡逋賦殘欠,皆是累積年月,無可徵收,雖蒙陛下憂恤,百姓亦無所裨益。」時河東節度使李說、華州刺史盧微,皆中風疾,口不能言,足不能行,但信任左右胥吏決遣之。建封皆悉聞奏,上深嘉納。又金吾大將軍李翰好伺察城中細事,加諸聞奏,冀求恩寵,人畏而惡之。建封亦奏之,乃下詔曰:「比來朝官或諸處過從,金吾皆有上聞。其間如素是親故,或曾同僚友,伏臘歲序,時有還往,亦是常禮,人情所通。自今以後,金吾不須聞。」   十四年春上巳,賜宰臣百僚宴於曲江亭,特令建封與宰相同座而食。貞元已後,籓帥入朝及還鎮,如馬燧、渾瑊、劉玄佐、李抱真、曲環之崇秩鴻勳,未有獲御制詩以送者,建封將還鎮,特賜詩曰:「牧守寄所重,才賢生為時。宣風自淮甸,授鉞膺籓維。入覲展遐戀,臨軒慰來思。忠誠在方寸,感激陳清詞。報國爾所尚,恤人予是資。歡宴不盡懷,車馬當還期。谷雨將應候,行春猶未遲。勿以千里遙,而雲無已知。」又令高品中使繼常所執鞭以賜之,曰:「以卿忠貞節義,歲寒不移,此鞭朕久執用,故以賜卿,表卿忠節也。」建封又獻詩一篇,以自警勵。   建封在彭城十年,軍州稱理。復又禮賢下士,無賢不肖,游其門者,皆禮遇之,天下名士向風延頸,其往如歸。貞元時,文人如許孟容、韓愈諸公,皆為之從事。   十六年,遇疾,連上表請速除代,方用韋夏卿為徐泗行軍司馬。未至而建封卒,時年六十六,冊贈司徒。子愔。   愔以廕授虢州參軍。初,建封卒,判官鄭通誠權知留後事。通誠懼軍士謀亂,適遇浙西兵遷鎮,通誠欲引入州城為援。事洩,三軍怒,五六千人斫甲仗庫取戈甲,執帶環繞衙城,請愔為留後。乃殺通誠、楊德宗、大將段伯熊、吉遂、曲澄、張秀等。軍眾請於朝廷,乞授愔旄節。初不之許,乃割濠、泗二州隸淮南,加杜佑同平章事以討徐州。既而泗州刺史張伾以兵攻埇橋,與徐軍接戰,伾大敗而還。朝廷不獲已,乃授愔起復右驍衛將軍同正,兼徐州刺史、御史中丞,充本州團練使,知徐州留後。仍以泗州刺史張伾為泗州留後,濠州刺史杜兼為濠州留後。正授武寧軍節度、檢校工部尚書。元和元年,被疾,上表請代,征為兵部尚書,以東都留守王紹為武寧軍節度代愔,復隸濠、泗二州於徐。徐軍喜復得二州,不敢為亂,而愔遂赴京師,未出界卒。愔在徐州七年,百姓稱理,詔贈右僕射。   盧群,字載初,范陽人。少好讀書,初學於太安山。淮南節度使陳少游聞其名,闢為從事。建中末,薦於朝廷,會李希烈反叛,詔諸將討之。以群為監察御史、江西行營糧料使。興元元年,江西節度、嗣曹王皋奏為判官。曹王移鎮江陵、襄陽,群皆從之,幕府之事,委以咨決,以正直聞。   貞元六年,入拜侍御史。有人誣告故尚父子儀嬖人張氏宅中有寶玉者,張氏兄弟又與尚父家子孫相告訴,詔促按其獄。群奏曰:「張氏以子儀在時分財,子弟不合爭奪。然張氏宅與子儀親仁宅,皆子儀家事。子儀有大勳,伏望陛下特赦而勿問,俾私自引退。」德宗從其言,時人嘉其識大體。累轉左司、職方、兵部三員外郎中。   淮西節度使吳少誠擅開決司、洧等水漕輓溉田,遣中使止之,少誠不奉詔。令群使蔡州詰之,少誠曰:「開大渠,大利於人。」群曰:「為臣之道,不合自專,雖便於人,須俟君命。且人臣須以恭恪為事,若事君不盡恭恪,即責下吏恭恪,固亦難矣。」凡數百千言,諭以君臣之分,忠順之義,少誠乃從命,即停工役。   群博涉,有口辨,好談論,與少誠言古今成敗之事,無不聳聽。又與唱和賦詩,自言以反側,常蒙隔在恩外,群於筵中醉而歌曰:「祥瑞不在鳳凰、麒麟,太平須得邊將、忠臣。衛、霍真誠奉主,貔虎十萬一身。江、河潛注息浪,蠻貊款塞無塵。但得百僚師長肝膽,不用三軍羅綺金銀。」少誠大感悅。群以奉使稱旨,俄遷檢校秘書監,兼御史中丞、義成軍節度行軍司馬。   貞元十六年四月,節度姚南仲歸朝,拜群義成軍節度、鄭滑觀察等使。先寓居鄭州,典質良田數頃;及為節度使至鎮,各與本地契書,分付所管令長,令召還本主,時論稱美。尋遇疾,其年十月卒,時年五十九,廢朝一日,贈工部尚書,賵賻布帛、米粟有差。   史臣曰:韋南康、張徐州,慷慨下位之中,橫身喪亂之際,力扶衰運,氣激壯圖,義風凜凜,聳動群丑,舂盜之喉,折賊之角,可謂忠矣!而韋公季年,惑賊辟之奸說,欲兼巴、益,則志未可量。徐州請覲,頗有規諫之言,所謂以道匡君,能以功名始終者。盧載初喻少誠,還地券,君子哉!三子之賢,不可多得。   贊曰:南康英壯,力匡交喪。張侯義烈,志平亂象。見危能振,蹈利無謗。韋德不周,張心可亮。   列傳第九十一   ○田承嗣 侄悅 子緒 緒子季安   田弘正 子布 牟 布子在宥   張孝忠 子茂昭 茂昭子克勤 弟茂宗 茂和 陳楚附   田承嗣,平州人,世事盧龍軍為裨校。祖璟,父守義,以豪俠聞於遼、碣。承嗣,開元末為軍使安祿山前鋒兵馬使,累俘斬奚、契丹功,補左清道府率,遷武衛將軍。祿山構逆,承嗣與張忠志等為前鋒,陷河洛。祿山敗,史朝義再陷洛陽,承嗣為前導,偽授魏州刺史。代宗遣朔方節度使僕固懷恩引回紇軍討平河朔。帝以二凶繼亂,郡邑傷殘,務在禁暴戢兵,屢行赦宥,凡為安、史詿誤者,一切不問。時懷恩陰圖不軌,慮賊平寵衰,欲留賊將為援,乃奏承嗣及李懷仙、張忠志、薛嵩等四人分帥河北諸郡,乃以承嗣檢校戶部尚書、鄭州刺史。俄遷魏州刺史、貝博滄瀛等州防禦使。居無何,授魏博節度使。   承嗣不習教義,沉猜好勇,雖外受朝旨,而陰圖自固。重加稅率,修繕兵甲;計戶口之眾寡,而老弱事耕稼,丁壯從征役,故數年之間,其眾十萬。仍選其魁偉強力者萬人以自衛,謂之衙兵。郡邑官吏,皆自署置。戶版不籍於天府,稅賦不入於朝廷,雖曰籓臣,實無臣節。代宗以黎元久罹寇虐,姑務優容,累加檢校尚書僕射、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雁門郡王,賜實封千戶。及升魏州為大都督府,以承嗣為長史,仍以其子華尚永樂公主,冀以結固其心,庶其悛革。而生於朔野,志性凶逆,每王人慰安,言詞不遜。   大歷八年,相衛節度使薛嵩卒,其弟崿欲邀旄節;及用李承昭代嵩,衙將裴志清謀亂逐崿,崿率眾歸於承嗣。十年,薛崿歸朝,承嗣使親黨扇惑相州將吏謀亂,遂將兵襲擊,謬稱救應。代宗遣中使孫知在使魏州宣慰,令各守封疆。承嗣不奉詔,遣大將盧子期攻洺州,楊光朝攻衛州。殺刺史薛雄,仍逼知在令巡磁、相二州,諷其大將割耳剺面,請承嗣為帥,知在不能詰。四月,詔曰:   田承嗣出自行間,策名邊戍,早參戎秩,效用無聞,嘗輔凶渠,驅馳有素。洎再平河朔,歸命轅門。朝廷俯念遺黎,久罹兵革。自祿山召禍,瀛、博流離;思明繼釁,趙、魏堙厄;以至農桑井邑,靡獲安居,骨肉室家,不能相保。念其凋瘵,思用撫寧,以其先布款誠,寄之為理。所以委授旄鉞之任,假以方面之榮,期爾知恩,庶能自效。崇資茂賞,首冠朝倫,列異姓之苴茅,登上公之禮命。子弟童稚,皆聯台閣之華;妻妾僕媵,並受國邑之號。人臣之寵,舉集其門;將相之權,兼領其職。   夫宰相者,所以盡忠,而乃據國家之封壤,仗國家之兵戈,安國家之黎人,調國家之徵賦。掩有資實,憑竊寵靈,內包凶邪,外示歸順。且相、衛之略,所管素殊,而逼脅軍人,使之翻潰。因其驚擾,便進軍師,事跡暴彰,奸邪可見。不然,豈志清之亂,曾未崇朝;子期、光朝,會於明日。足知先有成約,指期而來,是為蔑棄典刑,擅興戈甲。既雲相州騷擾,鄰境救災,旋又更取磁州,重行威虐。此實自矛盾,不究始終。三州既空,遠邇驚陷,更移兵馬,又赴洺州,實為暴惡不仁,窮極殘忍。   薛雄乃衛州刺史,固非本籓,忿其不附,橫加凌虐,一門盡屠,非復□類,酷烈無狀,人神所冤。又四州之地,皆列屯營,長史屬官,任情補署。精甲利刃,良馬勁兵,全實之資裝,農藏之積實,盡收魏府,罔有孑遺。其為蓋在無赦,欲行討問,正厥刑書。猶示含容,冀其遷善,抑於典憲,務在慰安。乃遣知在遠奉詔書,諭以深旨,乃命承昭副茲麾下,撫彼舊封。而承昭又遣親將劉渾先傳詔命。承嗣逡巡磁、相,仍劫知在偕行,先令侄悅權扇軍吏,至使引刀自割,抑令騰口相稽,當眾喧嘩,請歸承嗣。論其奸狀,足以為憑,此而可容,何者為罪?   承嗣宜貶永州刺史,仍許一幼男女從行,便路赴任。委河東節度使薛兼訓、成德軍節度使李寶臣、幽州節度留後硃滔、昭義節度李承昭、淄青節度李正己、淮西節度李忠臣、永平軍節度使李勉、汴宋節度田神玉等,掎角進軍。如承嗣不時就職,所在加討,按軍法處分。   詔下,承嗣懼;而麾下大將,復多攜貳,倉黃失圖。乃遣牙將郝光朝奉表請罪,乞束身歸朝。代宗重勞師旅,特恩詔允,並侄悅等悉復舊官,仍詔不須入覲。   十一年,汴將李靈曜據城叛,詔近鎮加兵。靈曜求援於魏。承嗣令田悅率眾五千赴之,為馬燧、李忠臣逆擊敗之;悅僅而獲免,兵士死者十七八,復詔誅之。十二年,承嗣復上章請罪,又赦之,復其官爵。承嗣有貝、博、魏、衛、相、磁、洺等七州,復為七州節度使,於是承嗣弟廷琳及從子悅、承嗣子綰、緒等皆復本官,仍令給事中杜亞宣諭,賜鐵券。   十三年九月,卒,時年七十五。有子十一人:維、朝、華、繹、綸、綰、緒、繪、純、紳、縉等。維為魏州刺史;朝,神武將軍;華,太常少卿、駙馬都尉,尚永樂公主,再尚新都公主;余子皆幼。而悅勇冠軍中,承嗣愛其才,及將卒,命悅知軍事,而諸子佐之。   悅初為魏博中軍兵馬使、檢校右散騎常侍、魏府左司馬。大歷十三年,承嗣卒,朝廷用悅為節度留後。驍勇有膂力,性殘忍好亂,而能外飾行義,傾財散施,人多附之,故得兵柄。尋拜檢校工部尚書、御史大夫,充魏博七州節度使。大歷末,悅尚恭順。建中初,黜陟使洪經綸至河北,方聞悅軍七萬。經綸素昧時機,先以符停其兵四萬,令歸農畝。悅偽亦順命,即依符罷之。既而大集所罷將士,激怒之曰:「爾等久在軍戎,各有父母妻子,既為黜陟使所罷,如何得衣食自資?」眾遂大哭。悅乃盡出其家財帛衣服以給之,各令還其部伍。自此魏博感悅而怨朝廷。   居無何,或謬稱車駕將東封,而李勉增廣汴州城。李正己聞而猜懼,以兵萬人屯曹州,遣使說悅,同為拒命。悅乃與正己、梁崇義等謀各阻兵,以判官王侑、扈萼、許士則為腹心,邢曹俊、孟希祐、李長春、符璘、康愔為爪牙。建中二年,鎮州李寶臣卒,子惟岳求襲節鉞。俄而淄青李正己卒,子納亦求節鉞。朝廷皆不允,遂與惟岳、李納同謀叛逆。時朝廷遣張孝忠等討恆州,悅將孟希祐率兵五千援之。又遣將康愔率兵八千圍邢州,楊朝光五千人營於邯鄲西北盧家砦,絕昭義糧餉之路,悅自將兵甲數萬繼進。邢州刺史李洪、臨洺將張伾,為賊所攻,御備將竭,詔河東節度使馬燧、河陽李芃,與昭義軍討悅。七月三日,師自壺關東下,收賊盧家砦,大破賊於雙岡;邢州解圍,悅眾遁走,保洹水。馬燧等三帥距悅軍三十里為壘,李納遣兵八千人助悅。   魏將邢曹俊者,承嗣之舊將,老而多智,頗知兵法,悅暱於扈萼,以曹俊為貝州刺史。及悅拒官軍於臨洺,大為王師所破,悅乃召曹俊而問計焉。曹俊曰:「兵法十倍則攻,尚書以逆犯順,勢且不侔。宜於堻═f置兵萬人以遏西師,則河北二十四州悉為尚書有矣。今於臨洺、武安設攻城之計,糧竭卒盡,危凶立至,未見其可也。」祐等以其異己,鹹譖毀,悅復令守貝州。   悅與淄青兵三萬餘人陣於洹水,馬燧等三帥與神策將李晟等來攻,悅之眾覆敗,死傷二萬計。悅收合殘卒奔魏州,至南郭外,大將李長春拒關不內,以俟官軍。三帥雖進,頓兵於魏州南平邑浮圖,鹹遲留不進,長春乃開門內之。悅持佩刀立於軍門,謂軍士百姓曰:「悅藉伯父余業,久與卿等同事,今既敗喪相繼,不敢圖全。然悅所以堅拒天誅者,特以淄青、恆冀二大人在日,為悅保薦於先朝,方獲承襲。今二帥雲亡,子弟求襲,悅既不能報效,以至興師。今軍旅敗亡,士民塗炭,此皆悅之罪也。以母親之故,不能自剄,公等當斬悅首以取功勳,無為俱死也!」乃自馬投地,眾皆憐之。或前撫持悅曰:「久蒙公恩,不忍聞此!今士民之眾,猶可一戰,生死以之。」悅收涕言曰:「諸公不以悅喪敗,猶願同心,悅縱身死,寧忘厚意於地下乎!」悅乃自割一髻,以為要誓,於是將士自斷其髻,結為兄弟,誓同生死。其將符璘、李再春、李瑤,悅從兄昂,相次以郡邑歸國。璘等家在魏州者,無少長悉為悅所害。悅觀城內兵仗罄乏,士眾衰減,甚為惶駭,乃復召邢曹俊與之謀。既至,完整徒旅,繕修營壁,人心復堅。經旬餘日,馬燧等進至城下。向使燧等乘勝長驅,襲其未備,則魏城屠之久矣!識者痛惜之。   會王武俊殺李惟岳,硃滔攻深州,下之,朝廷以武俊為恆州刺史,又以寶臣故將康日知為深趙二州觀察使。是以武俊怨賞功在日知下,硃滔怨不得深州,二將有憾於朝廷。悅知其可間,遣判官王侑、許士則使於北軍,說硃滔曰:「昨者司徒奉詔征伐,逕趨賊境。旬朔之內,拔束鹿,下深州,惟岳勢蹙,故王大夫獲殄凶渠,皆因司徒勝勢。又聞司徒離幽州日,有詔得惟岳郡縣,使隸本鎮;今割深州與日知,是國家無信於天下也。且今上英武獨斷,有秦皇、漢武之才,誅夷豪傑,欲掃除河朔,不令子孫嗣襲。又朝臣立功立事如劉晏輩,皆被屠滅。昨破梁崇義,殺三百餘口,投之漢江,此司徒之所明知也。如馬燧、抱真等破魏博後,朝廷必以儒德大臣以鎮之,則燕、趙之危可翹足而待也。若魏博全,則燕、趙無患,田尚書必以死報恩義。合從連衡,救災恤患,《春秋》之義也。春秋時諸侯有危者,桓公不能救則恥之。今司徒聲振宇宙,雄略命世,救鄰之急,非徒立義,且有利也。尚書以貝州奉司徒,命某送孔目,惟司徒熟計之。」滔既有貳於國,欣然從之。乃命判官王郢與許士則同往恆州說王武俊,仍許還武俊深州。武俊大喜,即令判官王巨源報滔,仍知深州事。武俊又說張孝忠同援悅,孝忠不從,恐為後患,乃遣小校鄭朅築壘於北境,以拒孝忠;仍令其子士真為恆、冀、深三州留後,以兵圍趙州。   三年五月,悅以救軍將至,率其眾出戰於御河之上,大敗而還。四月,硃滔、武俊蒐軍於寧晉縣,共步騎四萬。五月十四日,起軍南下,次宗城,滔判官鄭雲逵及弟方逵背滔歸馬燧。六月二十八日,滔、武俊之師至魏州,會神策將李懷光軍亦至。懷光銳氣不可遏,堅欲與賊戰,遂徑薄硃滔陣,殺千餘人。王武俊與騎將趙琳、趙萬敵等二千騎橫擊懷光陣,滔軍繼踵而進,禁軍大敗,人相蹈藉,投屍於河三十里,河水為之不流。馬燧等收軍保壘。是夜,王武俊決河水入王莽故河,欲隔官軍,水已深三尺,糧餉路絕。王師計無從出,乃遣人告硃滔曰:「鄙夫輒不自量,與諸人合戰。王大夫善戰,天下無敵;司徒五郎與王君圖之,放老夫歸鎮,必得聞奏,以河北之事委五郎。」時武俊戰勝,滔心忌之,即曰:「大夫二兄敗官軍,馬司徒卑屈若此,不宜迫人於險也。」武俊曰:「燧等連兵十萬,皆是國之名臣,一戰而北,貽國之恥,不知此等何面見天子耶!然吾不惜放還,但不行五十里,必反相拒。」燧等至魏縣,軍於河西;武俊等三將,壁於河東。兩軍相持,自七月至十月,勝負未決。   悅感硃滔救助,欲推為盟主。滔判官李子牟、武俊判官鄭儒等議曰:「古有戰國,連衡誓約以抗秦,請依週末七雄故事,並建國號為諸侯,用國家正朔。今年號不可改也。」於是硃滔稱冀王,悅稱魏王,武俊稱趙王,又請李納稱齊王。十一月一日,築壇於魏縣中,告天受之。滔為盟主,稱孤;武俊、悅、納稱寡人。滔以幽州為范陽府,恆州為真定府,魏州為大名府,鄆州為東平府,皆以長子為元帥。偽冊之日,其軍上有雲物稍異,馬燧等望而笑曰:「此雲無知,乃為賊瑞。」又其營地前三年土長高三尺餘,魏州戶曹韋稔為《土長頌》曰:「益土之兆也。」   四年十月,涇師犯闕,諸師各還本鎮。悅、滔、武俊互相疑惑,各去王號,遣使歸國。悅亦致書於抱真,遣使聞奏。興元元年正月,加悅檢校尚書右僕射,封濟陽王,使並如故。仍令給事中、兼御史大夫孔巢父往魏州宣慰。時悅阻兵四年,身雖驍猛,而性愎無謀。以故頻致破敗,士眾死者十七八。魏人苦於兵革,願息肩焉;聞巢父至,莫不舞忭。悅方宴巢父,為其從弟緒所殺。   緒,承嗣第六子。大歷末,授京兆府參軍。承嗣卒時,緒年幼稚。承嗣慮諸子不任軍政,以從子悅便弓馬,性狡黠,故任遇之,俾代為帥守。及緒年長,悅以承嗣委遇之厚,待緒等無間,令主衙軍。緒凶險多過,悅不忍,嘗笞而拘之。緒頗怨望,常俟釁隙。會興元元年,朝廷宥悅,仍令孔巢父往宣慰。悅既順命,門階徹警。悅宴巢父夜歸,緒率左右數十人先殺悅腹心蔡濟、扈崿、許士則等,挺劍而入。其兩弟止之;緒斬止者,遂徑升堂。悅方沉醉,緒手刃悅並悅妻高氏,又入別院殺悅母馬氏。自河北諸盜殘害骨肉,無酷於緒者。緒懼眾不附,奔出北門。邢曹俊、孟希祐等領徒數百追及之。遙呼之曰:「節度使須郎君為之,他人固不可也。」乃以緒歸衙,推為留後。明日,歸罪於扈崿,以其首徇;然後稟於孔巢父,遣使以聞。時緒兄綸居長,為亂兵所殺,遂以緒為留後。朝廷授緒銀青光祿大夫、魏州大都督府長史、兼御史大夫、魏博節度使。時硃滔率兵兼引回紇之眾南侵,緒遣兵助王武俊、李抱真,大破硃滔於涇城,以功授檢校工部尚書。貞元元年,以嘉誠公主出降緒,加駙馬都尉。尋遷檢校左僕射,封常山郡王,食邑三千戶。改封雁門郡王,食實封五百戶。尋加同平章事。   初,田悅性儉嗇,衣服飲食,皆有節度;而緒等兄弟,心常不足。緒既得志,頗縱豪侈,酒色無度。貞元十二年四月,暴卒,時年三十三,贈司空,賻賚加等。   子三人:季和、季直、季安。季和為澶州刺史;季直為衙將;季安最幼,為嫡嗣。   季安,字夔。母微賤,嘉誠公主蓄為己子,故寵異諸兄。年數歲,授左衛胄曹參軍,改著作佐郎、兼侍御史,充魏博節度副大使。累加至試光祿少卿、兼御史大夫。緒卒時,季安年才十五,軍人推為留後,朝廷因授起復左金吾衛將軍,兼魏州大都督府長史、魏博節度營田觀察處置等使。服闕,拜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右僕射,進位檢校司空,襲封雁門郡王。未幾,加金紫光祿大夫,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季安幼守父業,懼嘉誠之嚴,雖無他才能,亦粗修禮法。及公主薨,遂頗自恣,擊鞠、從禽色之娛。其軍中政務,大抵任徇情意,賓僚將校,言皆不從。免公主喪,加檢校司徒。元和中,王承宗擅襲戎帥,憲宗命吐突承璀為招撫使,會諸軍進討。季安亦遣大將率兵赴會,仍自供糧餉。師還,加太子太保。   季安性忍酷,無所畏懼。有進士丘絳者,嘗為田緒從事,及季安為帥,絳與同職侯臧不協,相持爭權。季安怒,斥絳為下縣尉;使人召還,先掘坎於路左,既至坎所,活排而瘞之,其凶暴如此!元和七年卒,時年三十二,贈太尉。子懷諫、懷禮、懷詢、懷讓。   懷諫母,元誼女。及季安卒,元氏召諸將欲立懷諫,眾皆唯唯。懷諫幼,未能御事,軍政無鉅細皆取決於私白身蔣士則,數以愛憎移易將校。衙軍怒,取前臨清鎮將田興為留後,遣懷諫歸第,殺蔣士則等十餘人。田興葬季安畢,送懷諫於京師,乃起復授右監門衛將軍,賜第一區,芻米甚厚。田氏自承嗣據魏州至懷諫,四世相傳襲四十九年,而田興代焉。   田弘正,本名興。祖延惲,魏博節度使承嗣之季父也,位終安東都護府司馬。延惲生廷玠,幼敦儒雅,不樂軍職,起家為平舒丞。遷樂壽、清池、束城、河間四縣令,所至以良吏稱。大歷中,累官至太府卿、滄州別駕,遷滄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充橫海軍使。承嗣與淄青李正己、恆州李寶臣不協,承嗣既令廷玠守滄州,而寶臣、硃滔兵攻擊,欲兼其土宇。廷玠嬰城固守,連年受敵,兵盡食竭,人易子而食,卒無叛者,卒能保全城守。朝廷嘉之,遷洺州刺史,又改相州。屬薛崿之亂,承嗣蠶食薛嵩所部。廷玠守正字民,不以宗門迴避而改節。建中初,族侄悅代承嗣領軍政,志圖凶逆,慮廷玠不從,召為節度副使。悅奸謀頗露,廷玠謂悅曰:「爾藉伯父遺業,可稟守朝廷法度,坐享富貴,何苦與恆、鄆同為叛臣?自兵亂已來,謀叛國家者,可以歷數,鮮有保完宗族者。爾若狂志不悛,可先殺我,無令我見田氏之赤族也。」乃謝病不出。悅過其第而謝之;廷玠杜門不納,將吏請納。建中三年,鬱憤而卒。   弘正,廷玠之第二子。少習儒書,頗通兵法,善騎射,勇而有禮,伯父承嗣愛重之。當季安之世,為衙內兵馬使。季安惟務侈靡,不恤軍務,屢行殺罰;弘正每從容規諷,軍中甚賴之。季安以人情歸附,乃出為臨清鎮將,欲捃摭其過害之。弘正假以風痺請告,灸灼滿身,季安謂其無能為。及季安病篤,其子懷諫幼騃,乃召弘正署其舊職。   季安卒,懷諫委家僮蔣士則改易軍政,人情不悅,鹹曰:「都知兵馬使田興,可為吾帥也!」衙兵數千詣興私第陳請,興拒關不出,眾呼噪不已。興出,眾環而拜,請入府署。興頓僕於地,久之。度終不免,乃令於軍中曰:「三軍不以興不肖,令主軍務,欲與諸軍前約,當聽命否?」鹹曰:「惟命是從!」興曰:「吾欲守天子法,以六州版籍請吏,勿犯副大使,可乎?」皆曰:「諾!」是日,入府視事,殺蔣士則十數人而已。晚自府歸第,其兄融責興曰:「爾卒不能自晦,取禍之道也!」翌日,具事上聞。憲宗嘉之,加興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工部尚書、魏州大都督府長史、兼御史大夫、上柱國、沂國公,充魏、博等州節度觀察、處置、支度、營田等使,仍賜名弘正。仍令中書舍人裴度使魏州宣慰,賜魏博三軍賞錢一百五十萬貫。   弘正既受節鉞,上表曰:   臣聞君臣父子,是謂大倫,爰立紀綱,以正上下。其或子不為子,臣不為臣,覆載莫可得容,幽明所宜共殛。臣家本邊塞,累代唐人;從乃祖乃父以來,沐文子文孫之化。臣幸因宗族,早列偏裨,驅馳戎馬之鄉,不睹朝廷之禮。惟忠與孝,天與臣心。常思奮不顧生,以身殉國,無由上達,私自感傷。豈意命偶昌時,事緣難故,白刃之下,謬見推崇。天慈遽臨,免書罪累,朝章薦及,仍委旂旄。錫封壤於全籓,列班榮於八座;君父之恩已極,絲毫之效未伸,但以靦冒知羞,低回自愧。是知功榮所著,必俟危亂之時;徼幸之來,卻在清平之日。循涯揣分,以寵為憂。伏自天寶已還,幽陵肇亂,山東奧壤,悉化戎墟。外撫車馬,內懷梟獍,官封代襲,刑賞自專,國家含垢匿瑕,垂六十載。臣每思此事,當食忘餐。若稍假天年,得奉宸算,兼弱攻昧,批亢搗虛;竭鷹犬之資,展獲禽之用,導揚和氣,洗滌偽風,然後退歸田園,以避賢路。臣懷此志,陛下察之!   優詔褒美。   弘正樂聞前代忠孝立功之事,於府捨起書樓,聚書萬餘卷,視事之隙,與賓佐講論古今言行可否。今河朔有《沂公史例》十卷,弘正客為弘正所著也。魏州自承嗣已來,館宇服玩有逾常制者,悉命徹毀之,以正膉j侈不居,乃視事於採訪使耤C賓僚參佐,請之於朝。頗好儒書,尤能史氏,《左傳》、《國史》,知其大略。   自弘正歸國,幽、恆、軍、蔡有齒寒之懼,屢遣客間說,多方誘阻,而弘正終始不移其操。裴度明理體,詞說雄辯;弘正聽其言,終夕不倦。遂深相結納,由是奉上之意逾謹。元和十年,朝廷用兵討吳元濟,弘正遣子布率兵三千進討,屢戰有功。李師道以弘正效忠,又襲其後,不敢顯助元濟,故絕其掎角之援,王師得致討焉。俄而王承宗叛,詔弘正以全師壓境。承宗懼,遣使求救於弘正,遂表其事,承宗遂納二子,獻德、棣二州以自解。   十三年,王師加兵於鄆,詔弘正與宣武、義成、武寧、橫海等五鎮之師會軍齊進。十一月,弘正自帥全師自楊劉渡河築壘,距鄆四十里。師道遣大將劉悟率重兵以抗弘正,結壘相望。前後合戰,魏軍大捷。而李醞、李光顏三面進攻,賊皆挫敗,其勢將危。十四年三月,劉悟以河上之眾倒戈入鄆,斬師道首,詣弘正請降。淄青十二州平,論功加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年八月,弘正入覲,憲宗待之隆異,對於麟德殿,參佐將校二百餘人皆有頒錫,進加檢校司徒、兼侍中,實封三百戶。仍以其兄檢校刑部尚書、相州刺史融為太子賓客,東都留司。弘正三上章,願留闕下,憲宗勞之曰:「昨韓弘至朝,稱疾懇辭戎務,朕不得不從。今卿復請留,意誠可尚,然魏土樂卿之政,鄰境服卿之威,為我長城,不可辭也。可亟歸籓。」弘正每懼有一旦之憂,嗣襲之風不革,兄弟子侄,悉仕於朝,憲宗皆擢居班列,硃紫盈庭,當時榮之。   十五年十月,鎮州王承宗卒,穆宗以弘正檢校司徒、兼中書令、鎮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成德軍節度、鎮冀深趙觀察等使。弘正以新與鎮人戰伐,有父兄之怨,乃以魏兵二千為衛從。十一月二十六日,至鎮州,時賜鎮州三軍賞錢一百萬貫,不時至,軍眾喧騰以為言。弘正親自撫喻,人情稍安。仍表請留魏兵為紀綱之僕,以持眾心,其糧賜請給於有司。時度支使崔倰不知大體,固阻其請,凡四上表不報。明年七月,歸卒於魏州,是月二十八日夜軍亂,弘正並家屬、參佐、將吏等三百餘口並遇害。穆宗聞之震悼,冊贈太尉,賵賻加等。弘正孝友慈惠,骨肉之恩甚厚。兄弟子侄在兩都者數十人,競為崇飾,日費約二十萬,魏、鎮州之財,皆輦屬於道。河北將卒心不平之,故不能盡變其俗,竟以此致亂。弘正子布、群、牟。   布,弘正第三子。始,弘正為田季安裨將,鎮臨清,布年尚幼,知季安身世必危,密白其父帥其所鎮之眾歸朝,弘正甚奇之。及弘正節制魏博,布掌親兵,國家討淮、蔡,布率偏師隸嚴綬,軍於唐州,授檢校秘書監、兼殿中侍御史。前後十八戰,破凌雲柵,下郾城,布皆有功,擢授御史中丞。時裴度為宣撫使,嘗觀兵於沱口,賊將董重質領驍騎遽至,布以二百騎突出溝中擊之;俄而諸軍大集,賊乃退去。淮西平,拜左金吾衛將軍、兼御史大夫。十三年,丁母憂,起復舊官。十五年冬,弘正移鎮成德軍,仍以布為河陽三城懷節度使,父子俱擁節旄,同日拜命。時韓弘亦與子公武俱為節度使,然人以忠勤多田氏。   長慶元年春,移鎮涇原。其秋,鎮州軍亂,害弘正,都知兵馬使王廷湊為留後。時魏博節度使李醞病不能軍,無以捍廷湊之亂;且以魏軍田氏舊旅,乃急詔布至,起復為魏博節度使,仍遷檢校工部尚書,令布乘傳之鎮。布喪服居堊室,去旌節導從之飾;及入魏州,居喪御事,動皆得禮。其祿俸月入百萬,一無所取,又籍魏中舊產,無鉅細計錢十餘萬貫,皆出之以頒軍士。牙將史憲誠出己麾下,謂必能輸誠報效,用為先鋒兵馬使,精銳悉委之。時屢有急詔促令進軍。十月,布以魏軍三萬七千討之,結壘於南宮縣之南。十二月,進軍,下賊二柵。時硃克融囚張弘靖,據幽州,與廷湊掎角拒命。河朔三鎮,素相連衡,憲誠陰有異志。而魏軍驕侈,怯於格戰,又屬雪寒,糧餉不給,以此愈無鬥志,憲誠從而間之。俄有詔分佈軍與李光顏合勢,東救深州,其眾自潰,多為憲誠所有,布得其眾八千。是月十日,還魏州。十一日,會諸將復議興師,而將卒益倨,鹹曰:「尚書能行河朔舊事,則死生以之;若使復戰,皆不能也。」布以憲誠離間,度眾終不為用,歎曰:「功無成矣!」即日,密表陳軍情,且稱遺表,略曰:「臣觀眾意,終負國恩,臣既無功,不敢忘死。伏願陛下速救光顏、元翼,不然,則義士忠臣,皆為河朔屠害。」奉表號哭,拜授其從事李石。乃入啟父靈,抽刀自刺,曰:「上以謝君父,下以示三軍。」言訖而絕。時議以布才雖不足,能以死謝家國,心志決烈,得燕、趙之古風焉。穆宗聞之駭歎,廢朝三日,詔曰:   故魏博節度使、起復寧遠將軍、檢校工部尚書、兼魏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賜紫金魚袋田布,朕以寡昧,臨御萬邦,威刑不能禁干紀之徒,道化不能馴多僻之俗,致使上公罹禍,田氏銜冤。爰整旅以徂征,每終食而浩歎,自茲吊伐,驟歷寒暄。雖良將銳師,率皆協力;而俟時觀釁,未即齊驅。嗟我誠臣,結其哀憤,引遷延之咎以自刻責,奮決烈之志以謝君親。白刃置於肝心,鴻毛論其生死,忠臣孝子,一舉兩全。晉稱卞氏之門,漢表屍鄉之節,比方於布,今古為鄰。況其臨命須臾,處之不撓;載形章表,益深衷悃。間使發緘,悼心疾首。從先臣於厚載,爾則無愧;睹遺像於麟閣,予何所堪!端拱崇名,職垂彝典,據斯以報,聊攄永懷。可贈尚書右僕射。   布子在宥,大中年為安南都護,頗立邊功。   群,太和八年為少府少監,充入吐蕃使,歷棣州刺史、安南都護。   牟,會昌初為豐州刺史、天德軍使,歷武寧軍節度使。大中朝為兗海節度使,移鎮天平軍。諸子皆以邊上立功,累更籓鎮,以忠義為談者所稱。   張孝忠,本奚之種類。曾祖靖,祖遜,代乙失活部落酋帥。父謐,開元中以眾歸國,授鴻臚卿同正,以孝忠貴,贈戶部尚書。孝忠以勇聞於燕、趙。時號張阿勞、王沒諾干,二人齊名。阿勞,孝忠本字;沒諾干,王武俊本字。孝忠形體魁偉,長六尺餘,性寬裕,事親恭孝。天寶末,以善射授內供奉。安祿山奏為偏將,破九姓突厥,先登陷陣,以功授果毅折衝。祿山、史思明繼陷河洛,孝忠皆為其前鋒。史朝義敗,入李寶臣帳下。上元中,奏授左領軍郎將,累加左金吾衛將軍同正、試殿中監,仍賜名孝忠,歷飛狐、高陽二軍使。李寶臣以孝忠謹重驍勇,甚委信之,以妻妹昧谷氏妻焉,仍悉以易州諸鎮兵馬令其統制。前後居城鎮十餘年,甚著威惠。   田承嗣之寇冀州也,寶臣俾孝忠以精騎數千御之。承嗣見其整肅,歎曰:「張阿勞在焉,冀州未易圖也!」乃焚營宵遁。及寶臣與硃滔戰於瓦橋,常慮滔來攻,故以孝忠為易州刺史,選精騎七千配焉,使扞幽州。奏授太子賓客、兼御史中丞,封范陽郡王。既而寶臣疑忌大將,殺李獻誠等四五人,使召孝忠,孝忠懼不往。寶臣使孝忠弟孝節召焉。孝忠命孝節覆命曰:「諸將無狀,連頸受戮,孝忠懼死不敢往,亦不敢叛,猶公之不覲於朝,慮禍而已,無他志也。」孝節泣曰:「兄不行,吾歸死矣!」孝忠曰:「偕往則並命,吾留無患也。」乃歸,果無患。   無幾,寶臣死,其子惟岳阻兵不受命,朝廷詔幽州節度使討之。滔以孝忠宿將善戰,有精兵八千在易州,慮軍興則撓其後,乃使判官蔡雄說孝忠曰:「惟岳小子驕貴,不達人事,輒拒朝命。滔奉命伐罪,使君何用助逆,不自求多福耶!今昭義、河東攻破田悅,淮西李僕射收下襄陽,梁崇義投井而卒,臨漢江而誅者五千人,即河南軍計日北首,趙、魏滅亡可見也。使君誠能去逆效順,必受重任,有先歸國之功矣!」孝忠然之,乃遣衙官隨雄報滔,又遣易州錄事參軍董稹入朝。德宗嘉之,授孝忠檢校工部尚書、恆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成德軍節度使,便令與滔合兵攻惟岳,仍賜實封二百戶。其弟孝義及孝忠三女已適人在恆州者,悉為惟岳所害。孝忠甚德滔之保薦,以其子茂和聘滔之女,契約甚密,遂合兵破惟岳之師於束鹿,惟岳遁歸恆州。滔請乘勝襲之,孝忠仍引軍西北,還營義豐,滔大駭。孝忠將佐曰:「尚書布赤心於硃司徒,相信至矣。今逆寇已潰,不終其功,竊所未喻。」孝忠曰:「本求破賊,賊已破矣。然恆州宿將尚多,迫之則困獸猶鬥,緩之必翻然改圖。又硃滔言大識淺,可以慮始,難與守成。吾壁義豐,坐待惟岳之殄滅耳!」既而硃滔屯束鹿,不敢進軍。月餘,王武俊果斬惟岳首以獻,如孝忠所料。後定州刺史楊政義以州降,孝忠遂有易、定之地。時既誅惟岳,分四州各置觀察使,武俊得恆州,康日知得深、趙二州,孝忠得易州。以成德軍額在恆州,孝忠既降政義,朝廷乃於定州置義武軍,以孝忠檢校兵部尚書,為義武軍節度、易定滄等州觀察等使。   及硃滔、王武俊謀叛,將救田悅於魏州,慮孝忠踵後,滔軍將發,復遣蔡雄往說之。孝忠曰:「李惟岳背國作逆,孝忠歸國,今為忠臣。孝忠性直,業已效忠,不復助逆矣!往與武俊同行,且孝忠與武俊俱出蕃部,少長相狎,深知其心僻,能翻覆語,司徒當記鄙言,忽有蹉跌,始相憶也!」滔又啖以金帛,終拒而不從。易定居二凶之間,四面受敵,孝忠修峻溝壘,感勵將士,竟不受二凶之熒惑,議者多之。又加檢校左僕射,實封至三百戶。後孝忠為硃滔侵逼,詔神策兵馬使李晟、中官竇文場率師援之。孝忠以女妻晟子憑,與晟戮力同心,整訓士眾,竟全易定,賊不敢深入。及上幸奉天,令大將楊榮國提銳卒六百從晟入關赴難,收京城,榮國有功。   興元元年正月,詔以本官同平章事。滄州本隸成德軍,既移隸義武,其刺史李固烈者,惟岳妻兄也,請還恆州。是歲,孝忠遣牙將程華往滄州交檢府藏。固烈輜車數十乘上路,滄州軍士呼曰:「士皆菜色,刺史不垂賑恤,乃梱載而歸,官物不可得也!」殺固烈而剽之。程華聞亂,由竇而遁,將士追之,謂曰:「固烈貪暴,已誅之矣,押牙且知州務。」孝忠即令攝刺史事。及硃滔、王武俊稱偽國,華與孝忠阻絕,不能相援。華嬰城拒賊,一州獲全,朝廷嘉之,乃拜華滄州刺史、御史中丞,充橫海軍使,仍改名日華,令每歲以滄州稅錢十二萬貫供義武軍。   貞元二年,河北蝗旱,米斗一千五百文。復大兵之後,民無蓄積,餓殍相枕。孝忠所食,豆而已,其下皆甘粗糲,人皆服其勤儉,孝忠為一時之賢將也。三年,加檢校司空,仍以其子茂宗尚義章公主。孝忠遣其妻鄧國夫人昧谷氏入朝,執親迎之禮。上嘉之,賞賚隆厚。五年七月,為將佐所惑,以兵入蔚州。尋詔歸鎮,仍以擅興削檢校司空。七年三月卒,時年六十二,廢朝三日,追封上谷郡王,贈太傅,再贈魏州大都督,冊贈太師,謚曰貞武。子茂昭、茂宗、茂和。   茂昭,本名升雲。幼有志氣,好儒書,以父廕累官至檢校工部尚書。貞元七年,孝忠卒,德宗以邕王諒為義武軍節度大使、易定觀察使;以升雲為定州刺史,起復左金吾衛大將軍,充節度觀察留後,仍賜名茂昭。九年正月,授節度使,累遷檢校僕射、司空。二十年十月,入朝,累陳奏河北及西北邊事,詞情忠切,德示聳聽,歎曰:「恨見卿之晚!」錫宴於麟德殿,賜良馬、甲第、器用、珍幣甚厚,仍以其第三男克禮尚晉康郡主。德宗方欲委之以邊任,明年晏駕,茂昭入臨於太極殿,每朝晡預列,聲哀氣咽,人皆獎其忠懇。順宗聽政,加中書門下平章事,且令還鎮,賜女樂二人,三表辭讓。及中使押犢車至第,茂昭立謂中使曰:「女樂出自禁中,非臣下所宜目睹。昔汾陽、咸寧、西平、北平嘗受此賜,不讓為宜。茂昭無四賢之功,述職入覲,人臣常禮,奈何當此寵賜!後有立功之臣,陛下何以加賞?」順宗聞之,深加禮異,允其所讓。又錫安仁裡第,亦固讓不受。元和二年,又請入覲,五上章懇切,憲宗許之。冬十月,至京師,留數月,詔令歸鎮。茂昭願奉朝請於闕下,不許;加太子太保,復令還鎮。   四年,王承宗叛,詔河東、河中、振武三鎮之師,合義武軍,為恆州北道招討。茂昭創廩廄,開道路,以待西軍。屬正月望夜,軍吏請曰:「舊例,上元前後三夜,不止行人,不閉裡門。今外道軍戎方集,請如軍令。」茂昭曰:「三鎮兵馬,官軍也,安得言外道!放燈一如常歲。」使長男克讓與諸軍分道並進。克讓渡木刀溝,與賊接戰屢勝。茂昭親擐甲冑,為諸軍前鋒,累獻戎捷,幾覆承宗。會朝廷洗雪承宗,乃詔班師,加檢校太尉,兼太子太傅。   自安、史之亂,兩河籓帥多阻命自固,父死子代,唯茂昭表請舉族還朝。鄰籓累遣遊客間說,茂昭志意堅決,拜表求代者數四。上乃命左庶子任迪簡為其行軍司馬,乘驛赴之。以兩郡之簿書、管鑰、符印付迪簡,遣其妻季氏、男克讓、克恭等先就路。將行,誡之曰:「吾使爾曹侍親出易者,庶後之子孫不為風俗所染,則吾無恨矣!」時五年冬也。行及晉州,拜檢校太尉、兼中書令,充河中晉絳慈隰等州節度觀察等使。十二月十二日,至京師。故事雙日不坐,是日特開延英殿對茂昭,五刻乃罷。又上表請遷祖考之骨墓於京兆。在朝兩月,未之鎮。六年二月,疽發於首,卒,時年五十。廢朝五日,冊贈太師,賻絹三千匹、布一千端、米粟三千碩,喪事所須官給,詔京兆尹監護,謚曰獻武。   憲宗念其忠藎,諸昆仲子侄皆居職秩,仍詔每年給絹二千匹,春秋分給。克讓、克恭官至諸衛大將軍。小男克勤,長慶中左武衛大將軍。時有赦文許一子五品官,克勤以子幼,請准近例回授外甥。狀至中書,下吏部員外郎判廢置,裴夷直斷曰:「一子官,恩在念功,貴於延賞;若無己子,許及宗男。今張克勤自有息男,妄以外甥奏請,移於他族,知是何人!儻涉賣官,實為亂法。雖援近日敕例,難破著定格文,國章既在必行,宅相恐難虛授。具狀上中書門下,克勤所請,望宜不允。」遂為定例。   茂宗以父廕累官至光祿少卿同正。貞元三年,許尚公主,拜銀青光祿大夫、本官駙馬都尉,以公主幼,待年十三。屬茂宗母亡,遺表請終嘉禮。德宗念茂昭之勳,即日授雲麾將軍,起復授左衛將軍同正、駙馬都尉。諫官蔣乂等論曰:「自古以來,未聞有駙馬起復而尚公主者。」上曰:「卿所言,古禮也;如今人家往往有借吉為婚嫁者,卿何苦固執?」又奏曰:「臣聞近日人家有不甚知禮教者,或女居父母服,家既貧乏,且無強近至親,即有借吉以就親者。至於男子借吉婚娶,從古未聞,今忽令駙馬起復成禮,實恐驚駭物聽。況公主年幼,更俟一年出降,時既未失,且合禮經。」太常博士韋彤、裴堪曰:「伏見駙馬都尉張茂宗猶在母喪,聖恩念其亡母遺表所請,許公主出降,仍令茂宗即吉就婚者。伏以夫婦之義,人倫大端,所以《關雎》冠於《詩》首者,王化所先也。天屬之親,孝行為本,所以齊斬五服之重者,人道之厚也。聖人知此二端為訓人之本,不可變也,故制婚禮,上以承宗廟,下以繼後嗣,至若墨衰奪情,事緣金革。若使茂宗釋衰服而衣冕裳,去堊室而為親迎,雖雲輟哀借吉,是亦以凶瀆嘉。伏願抑茂宗亡母之請,顧典章不易之義,待其終制,然後賜婚。」德宗不納,竟以義章公主降茂宗。自是以戚里之親,頗承恩顧。   元和中,為閒廄使。國家自貞觀中至於麟德,國馬四十萬匹在河、隴間。開元中尚有二十七萬,雜以牛羊雜畜,不啻百萬,置八使四十八監,占隴右、金城、平涼、天水四郡,幅員千里,自長安至隴右,置七馬坊,為會計都領。岐、隴間善水草及腴田,皆屬七馬坊。至麟德以後,西戎陷隴右,國馬盡散,監牧使與七馬坊名額盡廢,其地利因歸於閒廄使。寶應中,鳳翔節度使請以監牧賦給貧民為業,土著相承,十數年矣。又有別敕賜諸寺觀凡千餘頃。及茂宗掌閒廄,與中尉吐突承璀善,遂恃恩舉舊事,並以監牧地租歸閒廄司。茂宗又奏麟游縣有岐陽馬坊,按舊圖地方三百四十頃,制下閒廄司檢計。百姓紛紜論訴,節度使李惟簡具事上聞,詔監察御史孫革往按問之。革還奏曰:「天興縣東五里有隋故岐陽馬坊,地在其側,蓋因監為名,與今岐陽所指百姓侵佔處不相接,皆有明驗。」茂宗怒,恃有中助,誣革所奏不實。又令侍御史范傳式覆按,乃附茂宗,盡翻前奏,遂奪居人田業,皆屬閒廄,乃罷革官。長慶初,岐人論訴不已,詔御史按驗明白,乃復以其地還百姓,貶傳式官。   茂宗俄授左金吾衛大將軍。長慶二年,檢校工部尚書,兼兗州刺史、御史大夫,充兗海沂節度等使,加檢校兵部尚書。太和五年,入為左津吾衛大將軍,充左衛使,轉左龍武統軍卒。   茂和,元和中為左武衛將軍。裴度為淮西行營處置,用兵討吳元濟,建牙赴行營,奏用茂和為都押衙。茂和嘗以膽氣才略自讚於相府,故度奏用之。茂和慮度無功,淮、蔡不可平,乃辭之以疾。度怒甚,奏請斬茂和以勵行者。憲宗曰:「予以其家門忠順,為卿遠貶。」後復用為諸衛將軍,卒。   陳楚者,定州人,茂昭之甥。少有武干,為義勇牙將,事茂昭,每出征伐,必令典精卒。隨茂昭入朝,授諸衛大將軍。元和十二年,義武軍節度使渾鎬喪師,定州兵亂,乃除楚易定節度,令馳傳赴任。亂猶未彌,楚夜馳入州城。楚家世久在定州,軍中部校皆楚之舊卒,人情大悅,軍卒帖然。轉河陽三城懷節度使。前後亟立戰功,入為龍武統軍。長慶三年卒。   史臣曰:朝廷治亂,在法制當否,形勢得失而已。秦人叛上,法制失也;漢道勃興,形勢得也。臣觀開元之政舉,坐制百蠻;天寶之法衰,遂淪四海。玄宗一失其勢,橫流莫救,地分於群盜,身播於九夷。河朔二十餘州,竟為盜穴,諸田凶險,不近物情。而弘正、孝忠,頗達人臣之節,沂國力善無報,殆天意之好亂惡治歟!茂昭忠梗有禮,明禍福大端,近代之賢侯也!   贊曰:田宗不令,禍淫無應。謂天輔仁,胡覆弘正。茂昭知止,終以善勝。孰生厲階,上失威柄。   列傳第九十二   ○李寶臣 子惟岳 惟誠 惟簡 惟簡子元本  王武俊 子士真  士平士則士真子承宗 承元   王廷湊 子元逵 元逵子紹鼎 紹懿 紹鼎子景崇景崇子鎔   李寶臣,范陽城旁奚族也。故范陽將張敼_高之假子,故姓張,名忠志。幼善騎射,節度使安祿山選為射生官。天寶中,隨祿山入朝,玄宗留為射生子弟,出入禁中。及祿山叛,忠志遁歸范陽;祿山喜,錄為假子,姓安,常給事帳中。祿山兵將指闕,使忠志領驍騎八千人入太原,劫太原尹楊光翽。忠志挾光翽出太原,萬兵追之不敢近。祿山使董精甲,扼井陘路,軍於土門。安慶緒偽署為恆州刺史。九節度之師圍慶緒於相州,忠志懼,獻章歸國,肅宗因授恆州刺史。及史思明復渡河,偽授忠志工部尚書、恆州刺史、恆趙節度使,統眾三萬守常山。及思明敗,不受朝義之命,乃開土門路以內王師。河朔平定,忠志與李懷仙、薛嵩、田承嗣各舉其地歸國,皆賜鐵券,誓以不死。因授忠志開府儀同三司、檢校禮部尚書、恆州刺史,實封二百戶,仍舊為節度使。乃以恆州為成德軍,賜姓名曰李寶臣。   時寶臣有恆、定、易、趙、深、冀六州之地,後又得滄州,步卒五萬、馬五千匹,當時勇冠河朔諸帥。寶臣以七州自給,軍用殷積,招集亡命之徒,繕閱兵仗,與薛嵩、田承嗣、李正己、梁崇義等連結姻婭,互為表裡,意在以土地傳付子孫,不稟朝旨,自補官吏,不輸王賦。初,天寶中,天下州郡皆鑄銅為玄宗真容,擬佛之制。及安、史之亂,賊之所部,悉熔毀之,而恆州獨存,由是實封百戶。   初,寶臣、正己皆為承嗣所易。寶臣弟寶正娶承嗣女,在魏州與承嗣子維擊鞠,寶正馬馳駭,觸殺維。承嗣怒,縶寶正以告。寶臣謝為教不謹,緘杖令承嗣以示責,承嗣遂鞭殺之,由是交惡。   大歷十年,寶臣、正己更言承嗣之罪,請討之。代宗欲因其相圖,乃從其請。時幽州節度留後硃滔方恭順朝廷,詔滔與寶臣及太原之師攻其北,正己與滑亳、河陽、江淮之師攻其南。寶臣、正己會軍於棗強,椎牛釃酒,犒勞將士,仍頒優賞。寶臣軍賞厚,正己軍賞薄。既罷會,正己軍中咄咄有辭,正己聞,懼有變,即時引退。由是寶臣、硃滔共攻承嗣之滄州,連年未下。時承嗣使腹心將盧子期攻邢州,城將陷,寶臣發精卒赴救,擊敗之,擒子期來獻。河南諸將又大破田悅於陳留,正己收承嗣之德州,以重兵臨其境,指期進討。承嗣大懾,遂求解於寶臣,寶臣不許。   初,正己將發兵,使人至魏,承嗣囚之。及是,乃厚禮遣歸,發使與俱,具列境內戶口兵糧之數,悉以奉正己。且告曰:「承嗣老矣,今年八十有六,形體支離,無日月焉。己子不令,悅亦孱弱,不足保其後業。今之所有,為公守耳,曷足辱公師旅焉!」立使者於廷,南向,拜而授書。又圖正己形,焚香事之如神,謂人曰:「真聖人也!」正己聞之,且得其歡,乃止諸軍,莫敢進者。   承嗣止正己,無南軍之虞。又知范陽寶臣故里,生長其間,心常欲得之;乃勒石為讖,密瘞寶臣境內,使望氣者云:「此中有玉氣。」寶臣掘地得之,有文曰:「二帝同功勢萬全,將田作伴入幽、燕。」二帝,指寶臣、正己也。承嗣又使客諷之曰:「公與硃滔共舉,取吾滄州,設得之,當歸國,非公所有。誠能捨承嗣之罪,請以滄州奉獻,可不勞師而致,願取范陽以自效。公將騎為前驅,承嗣率步卒從,此萬全之勢。」寶臣喜,以為事合符命,遂與承嗣通謀,割州與之。寶臣乃密圖范陽,承嗣亦陳兵境上。寶臣謂硃滔使曰:「吾聞硃公貌如神,安得而識之?願因繪事而觀,可乎?」滔乃圖其形以示之。寶臣懸於射堂,命諸將熟視之,曰:「硃公信神人也!」他日,滔出軍,寶臣密選精卒劫之,戒其將曰:「取彼貌如射堂所懸者。」是時,二軍不相虞有變,滔與戰於瓦橋。滔適衣他服,以不識免。承嗣聞與滔交鋒,其釁已成,乃旋軍,使告寶臣曰:「河內有警急,不暇從公。石上讖文,吾戲為之耳!」寶臣慚怒而退。   遷左僕射,封隴西郡王、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德宗即位,拜司空,兼太子太傅。寶臣名位既高,自擅一方,專貯異志。妖人偽為讖語,言寶臣終有天位。寶臣乃為符瑞及靈芝硃草,作硃書符。又於深室齋戒築壇,上置金匜、玉斝,云「甘露神酒自出」。又偽刻玉為印,金填文字,告境內云:「天降靈瑞,非予所求,不祈而至。」將吏無敢言者。妖輩慮其詐發,乃曰:「相公須飲甘露湯,即天神降。」寶臣然之。妖人置堇湯中,飲之,三日而卒。   寶臣暮年,益多猜忌,以惟岳暗懦,諸將不服,即殺大將辛忠義、盧俶、定州刺史張南容、趙州刺史張彭老、許崇俊等二十餘人,家口沒入,自是諸將離心。建中二年春卒,時年六十四,廢朝三日,冊贈太保。子惟岳、惟誠、惟簡。   寶臣卒時,惟岳為行軍司馬,三軍推為留後,仍遣使上表求襲父任,朝旨不允。魏博節度使田悅上章保薦,請賜旄節,不許。惟岳乃與田悅、李正己同謀拒命,判官邵真泣諫,以為不可。惟岳暗懦,初雖聽從,終為左右所惑而止。而所與圖議,皆奸吏胡震、家人王他奴等,唯勸拒逆為事。   惟岳舅谷從政者,有智略。為寶臣所忌,稱病不出,至是知惟岳之謀,慮其覆宗,乃出諫惟岳曰:「今天下無事,遠方朝貢,主上神武,必致太平。如至不允,必至加兵。雖大夫恩及三軍,萬一不捷,孰為大夫用命者?又先朝相公與幽帥不協,今國家致討,必命硃滔為帥。彼嘗切齒,今遂復讎,可不懼乎!又頃者相公誅滅軍中將校,其子弟存者,口雖不言,心寧無憤?兵猶火也,不戢自焚。往者田承嗣佐安祿山、史思明謀亂天下,千征百戰。及頃年侵擾   洺、相等州,為官軍所敗,及貶永州,仰天垂泣。賴先相公佐佑保援,方獲赦宥,若雷霆不收,承嗣豈有生理!今田悅凶狂,何如承嗣名望?苟欲坐邀富貴,不料破家覆族。而況今之將校,罕有義心,因利乘便,必相傾陷。為大夫畫久長之計,莫若令惟誠知留後,大夫自速入朝。國家念先相公之功,見大夫順命,何求而不得?今與群逆為自危之計,非保家之道也。」惟岳亦素忌從政,皆不聽,竟與魏、齊謀叛。   既而惟岳大將張孝忠以郡歸國,朝廷以孝忠為成德軍節度使,仍詔硃滔與孝忠合勢討之。惟岳以精甲屯束鹿以抗之,田悅遣大將孟佑率兵五千助惟岳。建中三年正月,硃滔、孝忠大破恆州軍於束鹿,惟岳燒營而遁。惟岳大將趙州刺史康日知以郡歸國,惟岳乃令衙將衛常寧率士卒五千,兵馬使王武俊率騎軍八百同討日知。武俊既出恆州,謂常寧曰:「武俊盡心於本使,大夫信讒,頗相猜忌,所謂朝不謀夕,豈圖生路!且趙州用兵,捷與不捷,武俊不復入恆州矣!妻子任從屠滅,且以殘生往定州事張尚書去也,孰能持頸就戮!」常寧曰:「中丞以大夫不可事,且有詔書雲,斬大夫首者,以其官爵授。自大夫拒命已來,張尚書以易州歸國得節度使。今聞日知已得官爵。觀大夫事勢,終為硃滔所滅。此際轉禍為福,莫若倒戈入使府,誅大夫以取富貴也。況大夫暗昧,左右誑惑,其實易圖。事苟不捷,歸張尚書非晚。」武俊然之。三年閏正月,武俊與常寧自趙州回戈,達明至恆,武俊子士真應於內。武俊兵突入府署,遣虞任越劫擒惟岳,縊死於戟門外。又誅惟岳妻父鄭華及長慶、王他奴等二十餘人,傳首京師。   惟誠,惟岳異母兄,以父廕為殿中丞,累遷至檢校戶部員外郎。好儒書理道,寶臣愛之,委以軍事;性謙厚,以惟岳嫡嗣,讓而不受。同母妹嫁李正己子納。寶臣以其宗姓,請惟誠歸本姓,又令入仕於鄆州,為李納營田副使。歷兗、淄、濟、淮四州刺史,竟客死東平。   惟簡,寶臣第三子。初,王武俊既誅惟岳,又械惟簡送京師。德宗拘於客省,防伺甚峻。硃泚之亂,惟簡斬關而出,赴奉天。德宗嘉之,用為禁軍將。從渾瑊率師討賊,頻戰屢捷,加御史中丞。從幸山南,得「元從功臣」之號,封武安郡王。後授左神威大將軍,轉天威統軍。元和初,檢校戶部尚書、左金吾衛大將軍,充街使;俄拜鳳翔隴右節度使。元和十三年正月卒,贈尚書右僕射。   子元本,生於貴族,輕薄無行。初,張茂昭子克禮尚襄陽公主。長慶中,主縱恣不法,常遊行市裡。有士族子薛樞、薛渾者,俱得幸於主。尤愛渾,每詣渾家,謁渾母行事姑之禮。有吏誰何者,即以厚賂啖之。渾與元本皆少年,遂相誘掖;元本亦得幸於主,出入主第。張克禮不勝其忿,上表陳聞,乃召主幽於禁中。以元本功臣之後,得減死,杖六十,流象州。樞、渾以元本之故,亦從輕杖八十,長流崖州。   王武俊,契丹怒皆部落也。祖可訥干,父路俱。開元中,饒樂府都督李詩率其部落五千帳,與路俱南河襲冠帶,有詔褒美,從居薊。武俊初號沒諾干,年十五,能騎射。上元中,為史思明恆州刺史李寶臣裨將。寶應元年,王師入井陘。將平河朔,武俊謂寶臣曰:「以寡敵眾,以曲遇直,戰則離,守則潰,銳師遠鬥,庸可御乎?」寶臣遂徹警備,以恆、定、深、趙、易,充本軍先鋒兵馬使。   大歷十年,田承嗣因薛嵩死,兼有相、衛、磁、邢、洺五州。承嗣遣將盧子期寇磁州,詔令寶臣與李正己、李勉、李承昭、田神玉、硃滔、李抱真各出兵討之。諸軍與子期戰於清水,大破之。寶臣將有節生擒子期以獻。代宗嘉其功,使中貴人馬承倩繼詔宣勞。承倩將歸,止傳捨,寶臣親遺百縑。承倩詬詈,擲出道中;寶臣顧左右有愧色。還休府中,諸將散歸,寶臣潛伺屏間,獨武俊佩刀立於門下。召入,解刀與語曰:「見向者頑豎乎?」武俊曰:「今閣下有功尚爾,寇平後,天子以幅紙之詔召置京下,一匹夫耳,可乎?」寶臣曰:「為之若何?」武俊曰:「不如玩養承嗣,以為己資。」寶臣曰:「今與承嗣有釁矣,可推腹心哉?」武俊曰:「勢同患均,轉寇仇為父子,亥像頞﹛C若傳虛言,無益也。今中貴人劉清譚在驛,斬首送承嗣,立質妻孥矣!」寶臣曰:「恐不能如此。」武俊曰:「硃滔為國屯兵滄州,請擒送承嗣以取信。」許之。立選士二千,皆乘駿馬,通夜馳三百里,晨至滔營,掩其不備。滔軍出戰,大敗,擒類滔者,滔故得脫。自此寶臣與田承嗣、李正己更相為援,皆武俊萌之。   寶臣死,其子惟岳謀襲父位。寶臣舊將易州刺史張孝忠以州順命,遂以孝忠代寶臣。俾惟岳護喪歸京,惟岳不受命。建中三年正月,詔硃滔、張孝忠合軍討之。惟岳與武俊復統萬餘眾戰於束鹿。武俊率三千騎先進,為滔所敗,惟岳遁走。趙州刺史康日知遂以州順命,惟岳令武俊統兵擊之。日知遣人謂武俊曰:「惟岳孱微而無謀,何足同反!我城堅眾一,未可以歲月下。且惟岳恃田悅為援,前歲悅之丁男甲卒塗地於邢州城下,猶不能陷,況此城乎!」復給偽手詔招武俊,信之;遂倒兵入恆州,率數百騎入衙門。使謂惟岳曰:「大夫舉兵與魏、齊同惡,今田尚書已喪敗,李尚書為趙州所間,軍士自束鹿之役,傷痛軫心。硃僕射強兵宿境內,張尚書已授定州,三軍俱懼殞首喪家。聞有詔征大夫,宜亟赴命,不爾,禍在漏刻。」惟岳怖,遽睢盱。武俊子士真斬惟岳,持首而出。武俊殺不同己者十數人,遂定。傳首上聞,授武俊檢校秘書少監、兼御史大夫、恆州刺史、恆冀都團練觀察使,實封五百戶,以康日知為深趙團練觀察使。   時惟岳偽定州刺史楊政義以州順命,深州刺史楊榮國降硃滔,分兵鎮之。朝廷既以定州屬張孝忠.深州屬康日知。武俊怒失趙、定二州,且名位不滿其志。硃滔怒失深州,因誘武俊謀反,斥言朝廷,遂連率勁兵救田悅。時馬燧、李抱真、李芃、李晟方討田悅,敗悅於洹水。後連歲暴兵,然悅勢已蹙。至是武俊、硃滔復振起之。悅勢益張。   十一月,武俊使大將張鍾葵寇趙州,康日知擊敗之,斬首上獻。是日,武俊僭建國,稱趙王,又恆州為真定府,偽命官秩。硃滔、田悅、李納一同僭號,分據所部,各遣使勸誘蔡州李希烈同僭位號。四年三月,希烈既為周曾謀潰其腹心,或傳希烈已死,馬燧等四節度軍中聞之,歡聲震外。   六月,李抱真使辯客賈林詐降武俊。林至武俊壁曰:「是來傳詔,非降也。」武俊色動,征其說。林曰:「天子知大夫宿誠,及登壇建國之日,撫膺顧左右曰:『我本忠義,天子不省。』是後諸軍曾同表論列大夫。天子覽表動容,語使者曰:『朕前事誤,追無及已。朋友間失意尚可謝,朕四海主,毫芒安可復念哉!』」武俊曰:「僕虜將,尚知存撫百姓,天子固不專務殺人以安天下。今山東大兵者五,比戰勝,骨盡暴野,雖勝與誰守?今不憚歸國,以與諸侯盟約,虜性直,不欲曲在己。朝廷能降恩滌蕩之,僕首倡歸國,不從者,於以奉辭,則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朋友。此謀既行,河朔不五旬可定。」   十月,涇原兵犯闕,上幸奉天。京師問至,諸將退軍。李抱真將還潞澤,田悅說武俊與硃滔襲擊之。賈林復說武俊曰:「今退軍前輜重,後銳師,人心固一,不可圖也。且勝而得地,則利歸魏博;喪師,即成德大傷。大夫本部易、定、滄、趙四州,何不先復故地?」武俊遂北馬首,背田悅約。賈林復說武俊曰:「大夫冀邦豪族,不合謀據中華。且滔心幽險,王室強即藉大夫援之,卑即思有併吞。且河朔無冀國,唯趙、魏、燕耳!今硃滔稱冀,則窺大夫冀州,其兆已形矣。若滔力制山東,大夫須整臣禮;不從,即為所攻奪,此時臣滔乎?」武俊投袂作色曰:「二百年宗社,我尚不能臣,誰能臣田舍漢!」由此計定,遂南修好抱真,西連盟馬燧。會興元元年德宗罪己,大赦反側。二月,武俊集三軍,削偽國號。詔國子祭酒兼御史大夫董晉、中使王進傑,自行在至恆州宣命,授武俊檢校兵部尚書、成德軍節度使。三月,加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幽州、盧龍兩道節度使、琅邪郡王。   時硃泚偽冊滔為皇太弟,滔率幽、檀勁卒,誘回紇二千騎,已圍貝州數十日,將絕白馬津,南盜洛都,與泚合勢。時李懷光反,據河中;李希烈已陷大梁,南逼江、漢;李納尚反於齊,田緒未為用;李晟孤軍壁渭上。天子羽書所制者,天下才十二三,海內蕩析,人心失歸。賈林又說武俊與抱真合軍,同救魏博,為武俊陳利害曰:「硃滔此行,欲先平魏博,更逢田悅被害,人心不安。旬日不救,魏、貝必下,滔益數萬。張孝忠見魏、貝已拔,必臣硃滔。三道連衡,兼統回紇,長驅至此,家族可得免乎?常山不守,則昭義退保山西,河朔地盡入滔。今乘魏、貝未下,孝忠未附,公與昭義合軍破之,如掇遺耳!此計就,則聲振關中,京邑可坐復,鑾輿反正自公,則勳業無二也。」武俊歡然許之。兩軍議定,卜日同征。五月,武俊、抱真會軍於鉅鹿東。兩軍既交,滔震恐。抱真為方陣,武俊用奇兵,硃滔傾壘出戰。武俊不擐甲而馳之。滔望風奔潰,自相蹂踐,死者十四五。收其輜重、器甲、馬牛不可勝計,滔夜奔還幽州。武俊班師,表讓幽州盧龍節度使,許之。乃升恆州為大都督府,以武俊為長史,加檢校司徒,實封七百戶,余如故。   車駕還京,寵之逾厚。子尚貴主,子弟在孩稚者,皆賜官名。尋丁母憂,起復加左金吾上將軍同正;免喪,加開府儀同三司。十二年,上念舊勳,加檢校太尉,兼中書令。   十七年六月卒,時年六十七,廢朝五日,群臣詣延英門奉慰,如渾瑊故事。詔左庶子上公持節冊贈太師,賻絹三千匹、布千端、米粟三千碩。太常謚曰威烈,德宗曰:「武俊竭忠奉國,宜賜謚忠烈。」子士真、士清、士平、士則。士真嗣。   士真,武俊長子。少驍悍,冠於軍中,沉謀有斷。事李寶臣為帳中親將,仍以女妻之。寶臣末年,慮身後諸子闇弱,為諸將所奪,屢行誅戮,諸將離心。武俊官位雖卑,而勇略邁世;寶臣惜其才,不忍誅之。而士真密結寶臣左右,保護其父,以是獲免。   惟岳之世,尤加委任,武俊亦盡心匡佐。既兵敗束鹿,張孝忠、康日知以地歸國,受官賞;惟岳稍貯防疑,武俊謀自貶損,出入不過三兩人。左右謂惟岳曰:「先相公委任武俊,以遺大夫,兼有治命。今披肝膽為大夫者,武俊耳。又士真即大夫妹婿,保無異志。今勢危急,若不坦懷待之,若更如康日知,即大事去矣!」惟岳曰:「我待武俊自厚,不獨先公遺旨。」由是無疑,即令將兵攻趙州。士真更宿於府衙,與同職謀事。及武俊倒戈,士真等數人擒惟岳出衙,縊死之。武俊領節鉞,以士真為副大使。   建中年,武俊僭稱趙王於魏縣,以士真為司空、真定府留守,充元帥。及武俊破硃滔順命,以武俊兼幽州盧龍軍節度使,仍以士真為副使、檢校工部尚書。德宗還京,進位檢校兵部尚書,充德州刺史、德棣觀察使,封清河郡王。十七年,武俊卒,起復授左金吾衛大將軍同正、恆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成德軍節度、恆冀深趙德棣等州觀察等使。尋檢校尚書左僕射。順宗即位,進位檢校司空。   士真佐父立功,備歷艱苦;得位之後,恬然守善,雖自補屬吏,賦不上供,然歲貢貨財,名為進奉者,亦數十萬,比幽、魏二鎮,最為承順。元和元年,就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四年三月卒。子承宗、承元、承通、承迪、承榮。   士清,以父勳累加官至殿中少監同正。元和初,為冀州刺史、御史大夫,封北海郡王,早卒。   士平,以父勳補原王府咨議。貞元二年,選尚義陽公主,加秘書少監同正、附馬都尉。元和中,累遷至安州刺史。時公主縱恣不法,士平與之爭忿;憲宗怒,幽公主於禁中,士平幽於私第,不令出入。後釋之,出為安州刺史。坐與中貴交結,貶賀州司戶。時輕薄文士蔡南、獨孤申叔為義陽主歌詞,曰《團雪》、《散雪》等曲,言其游處離異之狀,往往歌於酒席。憲宗聞而惡之,欲廢進士科,令所司網捉搦,得南、申叔貶之,由是稍止。及盜殺宰相武元衡,旬日捕賊未獲。士平與兄士則庭奏盜主於承宗,既獲張晏等誅之,乃以士平為左金吾衛大將軍。及奪承宗官爵,仍以士平襲父實封。   士則,士平異母兄。承宗既立為節度使,不容諸父,乃奔於京師,用為神策大將軍。及承宗叛逆,盜殺宰相,士則請移貫京兆府。諸鎮兵討承宗,裴度言士則武俊子,其軍中必有懷之者,乃用士則為邢州刺史,兼本州團練使,從昭義節度使郗士美討賊,冀攜離承宗之黨,且許以節制。士則恃此,頗不受士美節制,行止以兵自衛;雖謁士美,而衛兵如故。吏呵止之,士則不能平,見於辭氣。士美惡之,密以狀聞,乃以張遵代還。   承宗,士真長子。河朔三鎮自置副大使,以嫡長為之。承宗累奏至鎮州大都督府右司馬、知州事、御史大夫,充都知兵馬使、副大使。   元和四年三月,士真卒;三軍推為留後,朝廷伺其變,累月不問。承宗懼,累上表陳謝。至八月,上令京兆少尹裴武往宣諭,承宗奉詔甚恭,且曰:「三軍見迫,不候朝旨,今請割德、棣二州上獻,以表丹懇。」由是起復雲麾將軍、左金吾衛大將軍同正、檢校工部尚書、鎮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成德軍節度、鎮冀深趙等州觀察等使。又以德州刺史薛昌朝檢校右散騎常侍、德州刺史、御史大夫,充保信軍節度、德棣觀察等使。   昌朝,故昭義節度使嵩之子,婚姻於王氏,入仕於成德軍,故為刺史。   承宗既獻二州,朝廷不欲別命將帥,且授其親將。保信旌節未至德州,承宗遣數百騎馳往德州,虜昌朝歸真定囚之。朝廷又加棣州刺史田渙充本州團練守捉使,冀漸離之。令中使景忠信往諭旨,令遣昌朝還鎮,承宗不奉詔。憲宗怒,下詔曰:「枉承宗頃在苫廬,潛窺戎鎮;而內外以事君之禮,逆而必誅,分土之儀,專則有辟。朕念其先祖嘗有茂勳,貸以私恩,抑於公議。使臣旁午以告諭,孽童俯伏以陳誠,願獻兩州,期無二事。朕欲收其後效,用以曲全,授節制於舊疆,齒勳賢於列位。況德、棣本非成德所管,昌朝又是承宗懿親,俾撫近鄰,斯誠厚渥,外雖兩鎮,中實一家。而承宗象恭懷奸,肖貌稔禍。欺裴武於得位之後,縲昌朝於受命之中。豺狼之心,飽之而愈發;梟獍之性,養之而益凶。加以表疏之中,悖慢斯甚。式遏亂略,期於無刑;恭行天誅,干於有制。可削承宗在身官爵。」詔左神策護軍中尉吐突承璀為左右神策、河中、河陽、浙西、宣歙等道赴鎮州行營兵馬招討處置等使,會諸道軍進討。神策兵馬使趙萬敵者,王武俊之騎將也,驍悍聞於燕、趙,具言進討必捷。承璀因得兵柄,與萬敵偕行。承璀至行營,威令不振,禁軍屢挫衄。都將酈定進前擒劉辟有功,號為驍將,又陷於賊。唯范陽節度使劉濟、易定節度使張茂昭至效忠赤,戰賊屢捷。而昭義節度使盧從史反覆難制,陰附於賊;憲宗密詔承璀擒之,送於京師。   五年七月,承宗遣巡官崔遂上表三封,乞自陳首,且歸過於盧從史。其略曰:   臣頃在苫廬,綿歷時序,恭守朝旨,罔敢闕違。復奉詔書,令獻州郡,迫以三軍之勢,不從孤臣之心。今天兵四臨,王命久絕,白刃之下,難避國刑;殷憂之中,轉積釁隙。中由盧從史首為亂階,興天下之兵,生海內之亂,既不忠於國,又不孝於家。當其聞父之喪,已變為臣之節,迫脅天使,瀆紊朝經。而乃幸臣居喪,敗臣求利,上敢欺於聖主,下不顧其死親;矯情徒見於封章,邪妄素萌於胸臆。今構禍者已就擒獲,抱冤者實冀辯明。況臣之一軍,素守忠義,橫被從史離間君臣,哀號轅門,痛隔恩外。伏冀陛下以天地之德,容納為心;弘好生之仁,許自新之路。順陽和而布澤,因雷雨以覃恩。追念祖父之前勞,俯觀臣子之來效,特開湯網,使樂堯年。   時朝廷以承璀宿師無功,國威日沮,頗憂。會承宗使至,宰臣商量,請行赦宥,乃全以六郡付之。承宗送薛昌朝入朝,授以右武衛將軍。   承宗以國家加兵不勝,誣從史奸計得行,雖上章表謙恭,而心無忌憚。十年,王師討吳元濟,承宗與李師道繼獻章表,請宥元濟。其牙將尹少卿奏事,因為元濟遊說。少卿至中書,見宰相論列,語意不遜;武元衡怒,叱出之,承宗益不順。自是與李師道奸計百端,以沮用兵。四月,遣盜燒河陰倉。六月,遣盜伏於靖安裡,殺宰相武元衡,京師震恐,大索旬日,天子為之旰食。是時,承宗、師道之盜,所在竊發,焚襄州佛寺,斬建陵門戟,燒獻陵寢宮,欲伏甲屠洛陽。憲宗赫怒,命田弘正出師臨其境,並鄰道六節度之眾討之。時方淮西用兵,國用虛竭,河北諸軍多觀望不進。獨昭義節度使郗士美率精兵壓賊壘,欲乘釁而取之,軍威甚盛。承宗懼,不敢犯。俄詔權罷河北用兵,併力淮西。   十二年十月,誅吳元濟,承宗始懼,求救於田弘正。十三年三月,弘正遣人送承宗男知感、知信及其牙將石汛等詣闕請命,令於客舍安置;又獻德、棣二州圖印,兼請入管內租稅,除補官吏。上以弘正表疏相繼,重違其意,乃下詔曰:   帝者承天子人,下臨萬國。觀乾坤覆載之施,常務其曲全;用德刑撫御之方,每先其弘貸。叛則必伐,服而捨之,訪於典謨,亦尚斯道。朕祗符前訓,纘嗣丕圖,底寧方隅,蕩滌氛祲。上以攄祖宗之宿憤,下以致黎庶之阜康,思厚者生,務去者殺。至於包荒藏慝,屈法伸恩,苟衷誠之可矜,則宥過而無大。   王承宗頃居喪紀,見賣於鄰封;後鄰籓城,受疑於朝野。國恩雖厚,時憲不容。戚實自貽,寵非我絕。百辟卿士,昌言在廷;四方諸侯,飛奏盈篋,競請致討,爭先出軍。尚復廣示招懷,務存容納,至於動眾,事豈願然!開境愍罹其殺傷,退捨為伏其士伍,取陷救溺,能無慘嗟!以其先祖武俊,有勞王室,書於甲令,銘在景鍾;雖再駕王師,再從人欲,而十代之宥,常切朕懷。   近以三朝稱慶,八表流澤,廣此鴻霈,開其自新。而承宗果能翻然改圖,披露忠懇,遠遣二子,進陳表章,緘圖印以上聞,獻德、棣之名部,發囷奉粟,並灶貢鹽,地願帥於職方,物請歸於司會。且天子所臨,莫非王土;析茲舊服,將表爾誠,諒由效順之心,悉見納忠之志,抑而不撫,何以示懷。朕念此方,亦猶赤子,一物失所,寢興靡寧;忍驅樂土之人,竟就陳原之戮!既克翦暴,常思止戈,予之此心,天地臨鑒。況常山師旅,舊有功勞,將改往以修來,誓酬恩而遷善,鑒精誠之俱切,俾渙汗而再敷。曠滌乃愆,斷於朕志;復此殊渥,當懷永圖。承宗可依前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吏部尚書、鎮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充成德軍節度、鎮冀深趙觀察等使。   仍令右丞崔從往鎮州宣慰。承宗素服俟命,乃以華州刺史鄭權為德州刺史,充橫海軍節度、德棣滄景觀察等使。明年,加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左僕射。是歲,李師道平,承宗奉法逾謹,請當管四州,每州置錄事參軍一員、判司三員,每縣令一員、主簿一員,吏補授皆聽朝旨。十五年十一月卒,贈侍中。子知感、知信在朝。   承元,士真第二子。兄承宗既領節鉞,奏承元為觀察支使、朝議郎、左金吾衛胄曹參軍,兼監察御史,年始十六。勸承宗以二千騎佐王師平李師道,承宗不能用其言。   元和十五年冬,承宗卒,秘不發喪,大將謀取帥於旁郡。時參謀崔燧密與握兵者謀,乃以祖母涼國夫人之命,告親兵及諸將,使拜承元。承元拜泣不受,諸將請之不已。承元曰:「天子使中貴人監軍,有事盍先與議。」及監軍至,因以諸將意贊之。承元謂諸將曰:「諸公未忘先德,不以承元齒幼,欲使領事。承元欲效忠於國,以奉先志,諸公能從之乎?」諸將許諾。遂於衙門都將所理視事,約左右不得呼留後,事無鉅細,決之參佐。密疏請帥,天子嘉之,授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工部尚書,兼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鄭滑觀察等使。鄰鎮以兩河近事諷之,承元不聽,諸將亦悔。及起居舍人柏耆繼詔宣諭滑州之命,兵士或拜或泣。承元與柏耆於館驛召諸將諭之,諸將號哭喧嘩。承元詰之曰:「諸公以先世之故,不欲承元失此,意甚隆厚;然奉詔遲留,其罪大矣!前者李師道未敗時,議赦其罪,時師道欲行,諸將止之,他日殺師道,亦諸將也!今公輩辛勿為師道之事,敢以拜請。」遂拜諸將,泣涕不自勝。承元乃盡出家財,籍其人以散之,酌其勤者擢之。牙將李寂等十數人固留承元,斬寂等,軍中始定。承元出鎮州,時年十八,所從將吏,有具器用貨幣而行者,承元悉命留之。承元昆弟及從父昆弟,授郡守者四人,登朝者四人,從事將校有勞者,亦皆擢用。祖母涼國夫人入朝,穆宗命內宮筵待,錫賚甚厚。   俄而王廷湊殺田弘正,據鎮州叛。移鎮鄜坊丹延節度使,便道請覲,穆宗器之,數召顧問。未幾,改鳳翔節度使。鳳翔西北界接涇原,無山谷之險,吐蕃由是徑往入寇。承元於要衝築壘,分兵千人守之,賜名曰臨汧城。詔襲岐國公,累加檢校左僕射。鳳翔城東,商旅所集,居人多以烽火相警,承元奏益城以環之。居鎮十年,加檢校司空、御史大夫,移授平盧軍節度、淄青登萊觀察等使。時均輸鹽法未嘗行於兩河,承元首請鹽法,歸之有司,自是兗、鄆諸鎮,皆稟均輸之法。承元寬惠有制,所理稱治。太和七年十二月,卒於平盧,時年三十三,冊贈司徒。   王廷湊,本回鶻阿布思之種族,世隸安東都護府。曾祖曰五哥之,事李寶臣父子。王武俊養為假子,驍果善鬥,武俊愛之。以軍功累授左武衛將軍同正,贈越州都督。祖末怛活,贈左散騎常侍。父升朝,贈禮部尚書。皆以廷湊貴加贈典。祖父世為王氏騎將,累遷右職。   廷湊沉勇寡言,雄猜有斷,為王承元衙內兵馬使。初,承元上稟朝旨,田弘正帥成德軍,國家賞錢一百萬貫,度支輦運不時至,軍情不悅。廷湊每抉其細故,激怒眾心。會弘正以魏兵二千為衙隊,左右有備不能間。長慶元年六月,魏軍還鎮。七月二十八日夜,廷湊乃結衙兵噪於府署;遲明,盡誅弘正與將吏家族三百餘人。廷湊自稱留後、知兵馬使,將吏逼監軍宋惟澄上章請授廷湊節鉞。穆宗怒,下詔征鄰道兵,仍以河東節度裴度充幽、鎮兩道招撫使,仍以弘正子涇原節度使布代李醞為魏博節度使,令率魏軍進討。又以承宗故將深州刺史牛元翼為成德軍節度使,下詔購誅廷湊。是月,鎮州大將王位等謀殺廷湊事洩,坐死者二千餘人。   時硃克融囚張弘靖,廷湊殺弘正,合從構逆謀,拒王命。兩鎮併力,討除慮難應接,詔朝臣議其可否。東川節度使王涯獻狀曰:「幽、鎮兩州,悖亂天紀,迷亭育之厚德,肆狼虎之非心。囚縶鼎臣,戕賊戎帥,毒流州郡,釁及賓僚。凡在有情,孰不痛憤?伏以國家文德誕敷,武功繼立,遠無不伏,邇無不安,矧茲二方,敢逆天理。臣竊料詔書朝下,諸鎮夕驅,以貔貅問罪之師,當猖狂失節之寇,傾山壓卵,決海灌熒,勢之相懸,不是過也。但常山、薊郡,虞、虢相依,一時興師,恐費財力。罪有輕重,事有後先,譬之攻堅,宜從易者。如聞范陽肇亂,出自一時,事非宿謀,跡亦可驗。鎮州構禍,殊匪偶然,扇諸屬城,以兵拒境。如此,則幽薊之眾,可示寬刑;鎮冀之戎,可資先討。況廷湊闒茸,不席父祖之資;成德分離,又多迫脅之勢。今以魏博思復仇之眾,昭義願盡敵之師,參之晉陽,輔以滄德,掎角而進,實若建瓴。盡屠其城,然後北首燕路,在朝廷不為失信,於軍勢實得機宜。臣之愚誠,切在於此。臣又聞用兵若鬥,先扼其喉。今瀛鄚、易定,兩賊之咽喉也。誠宜假之威柄,戍以重兵,俾其死生不相知,間諜無所入;而以大軍先進冀、趙,次臨井陘,此一舉萬全之勢也。」   於是命易定節度使開境以抗克融,諸軍三面進討。初,以滄德烏重胤獨當一面,重胤宿將,知不可進,頗遲留,乃以杜叔良代重胤。叔良有中官之援,朝辭日,大言云:「賊不足破。」時廷湊合幽薊之兵圍深州,梯沖雲合,牛元翼嬰城拒守。十一月,杜叔良為賊所敗,眾皆陷沒,僅以身免,乃以德州王日簡代之。裴度率眾屯承天軍,諸將挫敗,深州危急。乃以鳳翔節度使李光顏為忠武節度使,兼深冀節度,救深州,仍以中官楊永和監光顏軍。   國家自憲宗誅除群盜,帑藏虛竭;穆宗即位,賞賜過當;及幽、鎮共起,征發百端,財力殫竭。時諸鎮兵十五萬餘,才出其境,便仰給度支,置南北供軍院。既深入賊境,輦運艱阻,芻薪不繼,諸軍多分番樵采。俄而度支轉運車六百乘,盡為廷湊邀而虜之,兵食益困。賊圍深州數重,雖光顏之善將,亦無以施其方略。其供軍院布帛衣賜,往往不得至院,在途為諸軍強奪,而懸軍深斗者,率無支給。復又每軍遣內官一人監軍,悉選驍健者自衛,羸懦者即戰,以是屢多奔北。而廷湊、克融之眾,不過萬餘,而抗官軍十五萬者,良以統制不一,玩寇邀利故也。宰相崔祐甫不曉兵家,膠柱於常態,以至復失河朔。既無如之何,遂議休兵而赦廷湊。   二年正月,魏府牙將史憲誠誘其軍謀叛,田布不能止,其眾自潰於南宮。二月,詔赦廷湊,仍授檢校右散騎常侍、鎮州大都督府長史、成德軍節度、鎮冀深趙等州觀察等使;以牛元冀為山南東道節度使。遣兵部侍郎韓愈至鎮州宣慰,又遣中使銜命入深州,監元翼赴鎮。廷湊雖受命,而深州之圍不解。招撫使裴度與幽、鎮書,以大義責之;硃克融解圍而去,廷湊亦退捨。朝廷欲其稟命,並加克融檢校工部尚書。三月,元翼率十餘騎突圍出深州赴闕,深州將校臧平以城降。廷湊責其固守,殺將吏一百八十餘人。五月,遣中使楊再昌至鎮州,取牛元翼家族及田弘正骸骨。廷湊曰:「弘正骸骨,不知所在;元翼家族,請至秋發遣。」俄而元翼卒,廷湊乃盡屠其家,其酷毒如此。自獲赦宥,遂與硃克融、史憲誠連衡相應,謀拒朝廷。   太和初,滄州李全略死,其子同捷欲效河朔事,求代父任。文宗授以兗海節度使;同捷不奉詔,據郡構逆,以珍玩器幣妓女子弟投款於廷湊及幽州李載義。時載義初代克融,輸誠效順,盡送同捷所遣赴闕,詔征幽、魏、徐、兗之師進討。廷湊出兵撓魏北境,以援同捷。二年,下詔絕廷湊進奉。既魏博將丌志治以行營兵叛,倒戈攻魏州,諸軍擊志治,廷湊出兵應之。史憲誠危急,詔義武軍節度使李聽擊敗之,志治奔於廷湊。三年六月,誅李同捷。尋又何進滔殺史憲誠,據魏州。朝廷厭兵,誅之不果,遂授進滔魏博節度。八月,廷湊遣使詣闕請罪,朝廷因而赦之;依前檢校司徒、成德軍節度使。   鎮冀自李寶臣已來,雖惟岳、承宗繼叛,而猶親鄰畏法,期自新之路。而凶毒好亂,無君不仁,未如廷湊之甚也!又就加太子太傅、太原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八年十一月卒,冊贈太尉,累贈至太師。   子元逵,為鎮州右司馬,兼都知兵馬使。廷湊卒,三軍推主軍事,請命於朝。乃起復檢校工部尚書、鎮州大都督府長史、成德軍節度使,累遷檢校左僕射。元逵素懷忠順,頓革父風。及領籓垣,頗輸誠款,歲時貢奉,結轍於途,文宗嘉之。開成二年,詔以壽安公主出降,加駙馬都尉。元逵遣段氏姑詣闕納聘禮。段氏進食二千盤,並御衣戰馬、公主妝奩及私白身女口等,其從如雲,朝野榮之。會昌中,昭義節度使劉從諫卒,其子稹擅領軍政;武宗怒,誅之。命鄰籓分地而進討,以元逵為北面招討使。詔至之日,出師次趙州,與魏博何弘敬同收山東三州。元逵進攻邢州,俄而賊將裴問、高元武降元逵,王釗、安玉降何弘敬,並拔三郡。累遷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破劉稹功,加太傅、太原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食實封二百戶。太中十一年二月卒,冊贈太師,謚曰忠。子紹鼎、紹懿。   紹鼎,時為鎮州大都督府左司馬、知府事、節度副使、都知兵馬使。起復授檢校工部尚書、鎮府長史、成德軍節度、鎮深冀趙觀察等使,累加光祿大夫、尚書左僕射。其年七月卒,贈司空,賻布帛三百段、米粟二百碩,累贈司徒、太尉,又贈太傅。   子景胤、景崇、景敔;景崇為嫡,時年幼。   紹鼎卒,宣宗以昭王汭為鎮州大都督、成德軍節度副使,都知兵馬使、檢校右散騎常侍、鎮府左司馬、知府事、兼御史中丞,王紹懿本官充成德軍節度、觀察留後,仍賜紫金魚袋。尋正授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累加檢校右僕射、兼御史大夫、太原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又加檢校司空。卒,贈司徒。   景胤,初為成德軍中軍兵馬使、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太子賓客、監察御史。紹鼎卒,出為深州刺史、兼殿中侍御史,充本州團練守捉使。   景崇,於季父紹懿時為鎮州大都督府左司馬、知府事、都知兵馬使。紹鼎卒,三軍立紹懿。數月,疾篤。召景崇謂之曰:「亡兄以軍政托予,以俟汝成立。今危惙如此,殆將不救。汝雖少年,勉自負荷,下禮籓鄰,上奉朝旨,俾吾兄家業不墜,惟汝之才也!」言訖而卒。時監軍在席,奏其治命,上嘉之,詔起復忠武將軍、守左金吾衛將軍同正、檢校右散騎常侍,充成德軍節度觀察留後,仍賜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尋正授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   鹹通中,景崇以公主嫡孫,特承恩渥。季年,盜起徐方,王師進討,景崇令大將從諸軍。徐寇平,以功授檢校右僕射,封太原縣男,食邑三百戶。祖母章惠長公主薨,景崇居喪得禮,朝野稱之。起復左金吾衛上將軍同正,進位檢校司空。明年,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累加檢校太尉、趙國公,食邑三千戶,食實封二百戶,尋進封常山王。丁母秦國夫人憂,起復本官。乾符末,盜起河南,黃巢犯闕,駕幸劍南;景崇與定州節度使王處存馳檄籓鄰,以兵附處存入關討賊,奔問行在,貢輸相繼。關輔平定,以功真拜太尉。中和二年十二月卒。   子鎔,時年十歲,三軍推為留後,朝廷因授旄鉞,檢校工部尚書。時天子蒙塵,九州鼎沸,河東節度李克用虎視山東,方謀吞據;鎔以重賂結納,以修和好。晉軍討孟方立於邢州,鎔常奉以芻糧。及方立平,晉將李存孝侵鎔南部,鎔求援於幽州。幽帥李匡威率眾三萬赴之,存孝退去。景福元年,鎔乘存孝有間於其師,乃出兵攻堯山。晉帥遣大將李存質來援,大敗鎮人於堯山,死者萬計。晉人乘勝至趙州,鎔復求援於燕。二年,匡威率眾數萬來援。會邢州節度使李存孝背其帥據城自固,存孝單騎入鎮州,與鎔面相盟約。俄而李克用自率全師攻存孝,時匡威離鎮後,其弟匡籌奪據其位,匡威退無歸路。鎔感其援助之恩,乃迎入府城,築第以居之,事之如父;匡威亦盡心裨益,軍中之事,皆為訓練。是年五月,鎔過匡威第,陰遣部下伏甲劫鎔;鎔抱持之,鎔曰:「公誡止人勿倉卒!吾為晉人所困,賴公獲濟,猶吾父也,軍政請公帥之。」即並轡歸府署,鎮軍拒之,竟殺匡威。晉人知匡威死,克用自率師至城下;鎔出練二十萬犒勞,修好而退。   及汴宋節度使硃全忠領鄆、青三鎮,兵強天下,遣將葛從周、張存敬寇陷邢、洺二州,乘勝北掠燕、趙。俄而全忠率親兵薄於城下。鎔倉卒無備,謂賓佐曰:「勢危矣,計將安出?」判官周式者,率先而對曰:「敵人迫我,兵不能抗,此可以理說耳,請見梁帥圖之!」式即時出見全忠,全忠逆謂式曰:「爾不必言。王令朋附並汾,違盟爽信,敝賦業已及此,期於無捨!」式曰:「公言過矣!且公為唐室之桓、文,當以禮義而成霸業。乃欲窮兵黷武,困人於險難,天下其謂公何!」全忠喜,引式袂而慰之曰:「前言戲之耳!且君為王令計如何?」式曰:「但修好耳!」即復見鎔,請出牛酒貨幣以犒軍;仍以鎔子昭祚及牙將梁公儒、李弘規子各一人,從昭祚入官於大梁,全忠以女妻昭祚。   及全忠僭,天下無主;鎔不獲已,行其正朔。鎔累遷至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師、中書令,仍賜「敦睦保定大功臣」、上柱國、趙王,食邑一萬五千戶,食實封一千戶,襲食實封二百五十戶。偽梁加尚書令,及唐室中興,去偽尚書令之號。天祐七年,母魏國太夫人何氏卒,起復本官。十八年,為其大將王德明所殺,至於赤族。其後事在中興雲。   史臣曰:土運中微,群盜孔熾。寶臣附麗安、史,流毒中原,終竊土疆,為國蟊賊。加以武俊之狠狡,為其腹心,或叛或臣,見利忘義,蛇吞蝮吐,垂二百年。哀哉,王政不綱,以至於此。若使明皇不懈於開元之政,姚崇久握於阿衡,詎有柳城一胡,敢窺佐伯,況其下者哉!觀此無君,可為太息。   贊曰:鵂鶹為怪,必取其昏。人君失政,為盜啟門。牙旂金鉞,虎子狼孫。茫茫黔首,於何叫閽?   列傳第九十三   ○李懷仙 硃希彩附   硃滔 劉怦 子濟 澭 濟子總  程日華 子懷直懷直子權   李全略 子同捷   李懷仙,柳城胡人也。世事契丹,降將,守營州。祿山之叛,懷仙以裨將從陷河洛。安慶緒敗,又事史思明。善騎射,有智數。朝義時,偽授為燕京留守、范陽尹。寶應元年,元帥雍王統回紇諸兵收復東都,朝義渡河北走,乃令副元帥僕固懷恩率兵追之。時群凶瓦解,國威方振,賊黨聞懷恩至,望風納款。朝義以餘孽數千奔范陽,懷仙誘而擒之,斬首來獻。屬懷恩私慾樹黨以固兵權,乃保薦懷仙可用。代宗復授幽州大都督府長史、檢校侍中、幽州盧龍等軍節度使,與賊將薛嵩、田承嗣、張忠志等分河朔而帥之。既而懷恩叛逆,西蕃入寇,朝廷多故,懷仙等四將各招合遺孽,治兵繕邑;部下各數萬勁兵,文武將吏,擅自署置;貢賦不入於朝廷,雖稱籓臣,實非王臣也。朝廷初集,姑務懷安,以是不能制。懷仙大歷三年為其麾下兵馬使硃希彩所殺。   希彩自稱留後。恆州節度使張忠志以懷仙世舊,無辜覆族,遣將率眾討之;為希彩所敗。朝廷不獲已,宥之。以河南副元帥、黃門侍郎、同平章事王縉為幽州節度使,授希彩御史中丞,充幽州節度副使,權知軍州事,詔縉赴鎮。希彩聞縉之來,搜選卒伍,大陳戎備以逆之。縉晏然建旌節,而希彩迎謁甚恭。縉知終不可制,勞軍旬日而還。尋加希彩御史大夫,充幽州節度留後。十二月,加希彩幽州大都督府長史、幽州盧龍軍節度使。五年,封高密郡王。既得位,暴橫自恣,無禮於朝廷。七年,孔目官李瑗因人之怒,伺隙斬之,軍人立其兵馬使硃泚為留後。泚自有傳。   硃滔,賊泚之弟也。平州刺史硃希彩為幽州節度,以滔同姓,甚愛之,常令將腹心親兵。及泚為節度使,遂使滔將勁兵三千赴京師,請率先諸軍備塞。自祿山反後,山東范陽,外雖示順,實皆倔強不庭。泚首效臣節,代宗喜甚,命滔勒兵東入長安通化門,西出開遠門,出師勞還;未有兵還王城者,今而許之,蓋示優異。召滔對於三殿,代宗臨軒勞問。既而曰:「卿材孰與泚多?」滔曰:「各有長短。統御士眾,方略明辨,臣不及泚;臣年二十八,獲謁龍顏,泚長臣五歲,未朝鳳闕,此不及臣。」代宗愈喜。   大歷九年,泚朝覲,因乞留西征吐蕃。以滔試殿中監,權知幽州盧龍節度留後、兼御史大夫。及田承嗣反,與李寶臣、李正己等解磁州圍。建中二年,寶臣死,其子惟岳謀襲父位。滔與成德軍節度張孝忠征之,大破惟岳於束鹿。滔命偏師守束鹿,進圍深州。惟岳乃統萬餘眾及田悅援兵圍束鹿。惟岳將王武俊以騎三千方陳橫進。滔繪帛為狻猊象,使猛士百人蒙之,鼓噪奮馳,賊為驚亂,隨擊,大破之,惟岳焚營而遁。以功加檢校司徒,為幽州盧龍軍節度使,以德、棣二州隸焉。朝廷以康日知為深趙二州團練使,王武俊為恆冀二州團練使。滔怒失深州,武俊怒失寶臣故地,滔構武俊同己反。馬燧圍田悅於魏州,悅告急,滔與武俊遂連兵救悅,敗李懷光於愜山。三年十一月,滔僭稱大冀王,偽署百官,與李納、田悅、王武俊並稱王,南結李希烈。興元初,田悅、王武俊以硃泚據京師,滔兵強盛,首尾相應,田悅常謂武俊曰:「硃滔心險,不可堤防。」遂相率歸順。   泚既僭號,立滔為皇太弟,仍令以重賂招誘回紇,南攻魏、貝,即西入關。興元元年正月,滔驅率燕、薊之眾及回紇雜虜,號五萬,次南河,攻圍貝州。三月,田緒殺田悅,魏州亂。滔令大將馬實分兵逼魏州,營於王莽河。德宗在山南,慮二凶兵合,遣使授王武俊平章事,令與李抱真葉力擊滔。四月,恆、潞兩軍次涇城北,行營相距十里;抱真自率二百騎徑入武俊軍,面申盟約,結為兄弟。五月四日,進軍距貝州三十里而軍。翌日,滔令大將馬實、盧南史引回紇、契丹來挑戰,武俊遣騎將趙珍提精騎三百當之,抱真將王虔休掎角待之。武俊與其子士清自當回紇、契丹部落。兩軍既合,鼓噪震地,回紇恃捷,穿武俊陣而過。武俊乘騎勒馬不動,俟回紇引退,因而薄之,回紇勢不能止。武俊父子縱馬急擊,獲回紇三百騎。滔陣亂,東走,兩邊追斬,俘馘數萬計。遇夜,夾滔壘而軍。是夜,滔以殘眾千人奔德州,委棄戈甲山積。滔至瀛州,殺騎將蔡雄、揚布。以其前鋒先敗,又殺陰陽人尹少伯,以其言舉兵必勝故也。   六月,李晟收京城,硃泚、姚令言死。滔還幽州,為武俊所攻,僅不能軍,上章待罪。九月,詔曰:「硃滔累獻款疏,深效懇誠,省之惻然,良用憫歎!宜委武俊、抱真開示大信,深加曉諭。若誠心益固,善跡克彰,朕當掩釁錄勳,與之昭雪。」貞元元年,尋卒於位,時年四十,贈司徒。   劉怦,幽州昌平人也。父貢,嘗為廣邊大斗軍使。怦即硃滔姑之子,積軍功為雄武軍使,廣屯田,節用,以辦理稱。稍遷涿州刺史。居數年,硃滔將兵討田承嗣,奏署怦領留府事,以寬緩得眾心。時李寶臣為田承嗣間說,與之通謀。承嗣又以滄州與寶臣,乃以兵劫硃滔於瓦橋關,滔脫身走,乘勝欲襲取幽州。怦設方略鎮撫,寶臣不敢進,以功加御史中丞。   寶臣死,子惟岳拒朝命,德宗令滔與張孝忠同力討之。及惟岳平,滔怨朝廷違約不與深州,含怒不已。會王武俊亦怨割地深、趙,相謀叛,欲救田悅。怦時知幽州留後事,遣人繼書謂滔曰:「司徒位崇太尉,尊居宰相,恩寵冠籓臣之右,榮遇極矣!今昌平故里,朝廷改為尉卿、司徒裡,此亦大夫不朽之名也。但以忠順自持,則事無不濟。竊思近日,務大樂戰,不顧成敗,而家滅身屠者,安、史是也。暴亂易亡,今復何有?怦忝密親,世荷恩遇,默而無告,是負重知。惟司徒圖之,無貽後悔也!」滔雖不用其言,亦嘉其盡言,卒無疑貳。凡出征伐,必以怦總留後事。及僭稱大冀王,偽署怦為右僕射、范陽留守。及泚據京邑,召滔南河,至貝州,挫敗而還,兵甲盡喪。怦聞滔將至,悉蒐范陽兵甲,夾道排列二十餘里,以迎滔歸於府第,人皆嘉怦忠義。   貞元元年,滔卒,三軍推怦權撫軍府事。怦為眾所服,卒有其地。朝廷因授怦幽州大都督府長史、兼御史大夫、幽州盧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管內營田觀察、押奚契丹、經略盧龍軍使。居位三月,以貞元元年九月卒,年五十九,廢朝三日,贈兵部尚書,賜布帛有差。子濟繼為幽州節度使。   濟,怦之長子。初,母難產;既產,侍者初見濟是一大蛇,黑氣勃勃,莫不驚走。及長,頗異常童。所居室焚,人皆驚救,濟從容而出,眾異之。累歷本管州縣牧宰。及怦為節度使,以濟兼御史中丞,充行軍司馬。怦卒,軍人習河朔舊事,請濟代父為帥,朝廷姑務便安,因而從之。累加至檢校兵部尚書。   貞元五年,遷左僕射,充幽州節度使。時烏桓、鮮卑數寇邊,濟率軍擊走之;深入千餘里,虜獲不可勝紀,東北晏然。貞元中,朝廷優容籓鎮方甚,兩河擅自繼襲者,尤驕蹇不奉法。惟濟最務恭順,朝獻相繼,德宗亦以恩禮接之。尋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順宗即位,再遷檢校司徒。元和初,加兼侍中。及詔討王承宗,諸軍未進,濟獨率先前軍擊破之,生擒三百餘人,斬首千餘級,獻逆將於闕,優詔褒之。又為詩四韻上獻,以表忠憤之志。明年春,將大軍次瀛州,累攻樂壽、博陸、安平等縣,前後大獻俘獲。賞功頗厚,仍與子孫六品官者凡四人。未幾,有疾,會赦承宗,錄功拜兼中書令。濟在鎮二十餘年,雖輸忠款,竟不入覲。又謀殺其弟澭,澭歸國為信臣。及濟疾,次子總與濟親吏唐弘實通謀鴆殺濟,數日,乃發喪。時年五十四,詔贈太師,廢朝三日,賻禮有加,謚曰莊武。   弟源,貞元十六年八月,為檢校工部尚書,兼左武衛將軍。初,為涿州刺史,不受兄教令,濟奏之,貶漠州參軍,復不受詔。濟帥師至涿州,源出兵拒之,未合而自潰。濟擒源至幽州,上言請令入覲,故授官以征之。   澭,濟之異母弟也。喜讀書,工武藝,輕財愛士,得人死力。事硃滔,常陳逆順之理。後怦為盧龍軍節度使,病將卒,澭在父側,即以父命召兄濟自漠州至,竟得授節度使。濟常感澭奉己,   澭為瀛州刺史,亦許以澭代己任;其後濟乃以其子為副大使。澭既怒濟,遂請以所部西捍隴塞,拔其所部兵一千五百人、男女萬餘口直趨京師,在道無一人犯令者。德宗寵遇,特授秦州刺史,以普潤縣為理所。   及順宗傳位,稱太上皇,有山人羅令則詣澭言異端數百言,皆廢立之事,澭立命系之。令則又雲某之黨多矣,約以德宗山陵時伺便而動。澭械令則送京師,杖死之。後錄功,賜其額曰保義。其軍蕃戎畏之,不敢為寇,常有復河湟之志,議者壯之。元和二年十二月,卒。   總,濟之第二子也,性陰賊險譎。元和五年,濟奉詔討王承宗,使長子緄假為副使,領留務。時總為瀛州刺史,濟署為行營都兵馬使,屯軍饒陽,師久無功。總潛伺其隙,與判官張u、孔目官成國寶及帳內小將為謀,使詐自京至,曰:「朝廷以相公逗留不進,除副大使為節度使矣。」明日,又使人曰:「副大使旌節已到太原。」又使人走而呼曰:「旌節過代州。」舉軍驚恐。濟驚惶憤怒,不知所為,因殺主兵大將數十人及與緄素厚者。乃追緄,以張u兄皋代知留務。濟自朝至日晏不食,渴索飲,總因置毒而進之。濟死,緄行至涿州,總矯以父命杖殺之,總遂領軍務。朝廷不知其事,因授以斧鉞,累遷至檢校司空。   及王承宗再拒命,總遣兵取賊武強縣,遂駐軍持兩端,以利朝廷供饋賞賜。是時吳元濟尚存,王承宗方跋扈,易定孤危,憲宗暫務姑息,加總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及元濟就擒,李師道梟首,王承宗憂死,田弘正入鎮州,總既無黨援,懷懼,每謀自安之計。初,總弒逆後,每見父兄為祟,甚慘懼,乃於官署後置數百僧,厚給衣食,令晝夜乞恩謝罪。每公退,則憩於道場,若入他室,則恟惕不敢寐。晚年恐悸尤甚,故請落髮為僧,冀以脫禍,乃以判官張皋為留後。總以落髮,上表歸朝,穆宗授天平軍節度使;既聞落髮,乃賜紫,號大覺師。總行至易州界,暴卒。輟朝五日,贈太尉,擇日備禮冊命,賻絹布一千五百段、米粟五百石。   先是,元和初,王承宗阻兵,總父濟備陳征伐之術,請身先之。及出軍,累拔城邑,旋屬被病,不克成功。總既繼父,願述先志,且欲盡更河朔舊風。長慶初,累疏求入覲,兼請分割所理之地,然後歸朝。其意欲以幽、涿、營州為一道,請弘靖理之;瀛州、漠州為一道,請盧士玫理之;平、薊、媯、檀為一道,請薛平理之。仍籍軍中宿將盡薦於闕下,因望朝廷升獎,使幽薊之人皆有希羨爵祿之意。及疏上,穆宗且欲速得范陽,宰臣崔植、杜元穎又不為久大經略,但欲重弘靖所授,而未能省其使局,惟瀛、漠兩州許置觀察使,其他郡縣悉命弘靖統之。時總所薦將校,又俱在京師旅舍中,久而不問。如硃克融輩,僅至假衣丐食,日詣中書求官,不勝其困。及除弘靖,又命悉還本軍。克融輩雖得復歸,皆深懷觖望,其後果為叛亂。   總既以土地歸國,授其弟約及男等一十一人,領郡符,加命服者五人,升朝班,佐宿衛者六人。   程日華,定州安喜人,本單名華。父元皓,事安祿山為帳下將,從陷兩京,頗稱勇力,史思明時為定州刺史。華少事本軍,為張孝忠牙將。   初,李寶臣授恆州節度,吞削籓鄰,有恆、冀、深、趙、易、定、滄、德等八州。寶臣既卒,惟岳拒朝命,以圖繼襲。寶臣部將張孝忠以定州歸國,授成德軍節度使,令與硃滔討惟岳。及惟岳誅,朝廷以恆、冀授王武俊,深、趙授康日知,易、定、滄授張孝忠,分為三帥。時惟岳將李固烈守滄州,孝忠令華詣固烈交郡。固烈將歸真定,悉取滄州府藏,累乘而還。軍人怒,殺固烈,皆奪其財,相與詣華曰:「李使君貪鄙而死,軍州請押牙權領。」不獲已,從之。孝忠因授華知滄州事。未幾,硃滔合武俊謀叛,滄、定往來艱阻,二盜遂欲取滄州,多遣人遊說,又加兵攻圍,華俱不聽從,乘城自固。久之,錄事參軍李宇為華謀曰:「使君受圍累年,張尚書不能致援,論功獻捷,須至中山,所謂勞而無功者也。請為足下至京師,自以一州為使。」華即遣之。宇入闕,備陳華當二盜之間,疲於矢石。德宗深嘉之,拜華御史中丞、滄州刺史。復置橫海軍,以華為使。尋加工部尚書、御史大夫,賜名日華,仍歲給義武軍糧餉數萬。自是別為一使,孝忠唯有易、定二州而已。   武俊遣人說華歸己,華曰:「相公欲敝邑仍舊隸恆州,且借騎二百以抗賊,俟道路通即從命。」武俊喜,即以二百騎助之。華乃留其馬,遣人皆還。武俊怒其背約,又以硃滔方攻圍,慮為所有而止。及武俊歸國,河朔無事,日華即遣所留馬還武俊,別陳珍幣謝過,武俊歡然而釋。貞元四年卒,贈兵部尚書。子懷直。   懷直習河朔事,父卒,自知留後事。朝廷嘉父之忠,起復授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升橫海軍為節度,以懷直為留後。又於弓高縣置景州,管東光、景城二縣,以為屬郡。累加至檢校尚書右僕射。五年,起復正授節度觀察使。   懷直荒於畋獵,數日方還,不恤軍政,軍士不勝寒餒。其帳下將從父兄懷信因眾怒閉門不內,懷直因來朝覲,貞元九年也。德宗優容之,依前檢校右僕射,兼龍武統軍,賜安業裡甲第,妓女一人。既而懷信死,懷直子執恭知留後事,乃遣懷直歸滄州。十六年卒,年四十九,廢朝一日,贈揚州大都督。   執恭代襲父位,朝廷因而授之。元和六年入朝,憲宗禮遇遣之,加尚書左僕射。嘗夢滄州衙門樓額悉帖「權」字,遂奏請改名權。十三年,淮西賊平,籓方惕息,權以父子世襲如三鎮事例,心不自安,乃請入朝。十三年,至京師,表辭戎帥,因命華州刺史鄭權代之,以靖安裡私第側狹,賜地二十畝,令廣其居。尋遷檢校司空、邠州刺史、邠寧節度使。十四年十一月卒,贈司徒。權兄弟子侄在朝列宿衛者三十餘人。   李全略者,本姓王,名日簡。為鎮州小將,事王武俊。元和中,節度使王承宗沒,軍情不安,自拔歸朝,授代州刺史。及長慶初,鎮州軍亂,殺田弘正;穆宗為之旰食,以日簡嘗為鎮將,召問其計。日簡遂於御前極言利害,兼願有以自效,因授德州刺史,經略其事。明年,擢拜橫海軍節度使,賜姓李氏,名全略,以崇樹之。未幾,令子同捷入侍,兼進錢千萬。逾歲,同捷歸覲,乃奏請授滄州長史、知州事,兼主中軍兵馬;朝廷初不之許,後慮其有奇策,將副經略之旨,遂從之。及得請,全略乃陰結軍士,潛為久計,外示忠順,內畜奸謀。棣州刺史王稷善撫眾,且得其心,全略忌而殺之,仍孥戮其屬。凡所為事,大率類此。寶歷二年四月卒。   子同捷,初為副大使,居喪,擅領留後事,仍重賂籓鄰以求纘襲,朝廷知其所為,經年不問。屬昭愍晏駕,文宗即位,同捷冀易世之後,稍行恩貸,即令母弟同志、同巽入朝,令掌書記崔長奉表,備達懇誠,請從朝旨。詔授同捷檢校左散騎常侍、兗州刺史、兗海節度使;以天平節度使烏重胤為滄州節度以代之。詔下,同捷托以三軍乞留,拒命。乃命烏重胤率鄆、齊兵加討。又詔徐帥王智興、滑帥李聽、平盧康志睦、魏博史憲誠、易定張璠、幽州李載義等四面進攻。   同捷世行奸詐,自以嘗在成德軍為將校,燕、趙之師,可結為城社,乃以玉帛子女賂河北三鎮,以求旄鉞。李載義初受朝命,堅於效順,乃囚同捷侄及所賂玉帛妓女四十七人表獻。又表朝廷加載義左僕射、王廷湊司徒,以悅其心事。廷湊本蓄狼心,欲吞橫海,乃出兵於境以赴同捷。   王智興師次棣州,詔曰:「李同捷幸襲舊勳,不思纘緒,斬麻未幾,私行墨縗。毒殺忠良,擾惑部校,稽之國憲,難逭常刑。朕以頃在先朝,己稽中旨,實遵成命,未議改圖。乃由留務之權,授以戎帥;拔負海之陋,置之中華,推恩含垢,斯亦至矣!而同捷益懷迷執,閉境練兵,大詬鄰封,拒捍中使。遐邇憤怨,中外驚嗟,叛命既彰,大義當絕,事非獲已,良用憮然。其同捷在身官爵,並宜削奪,令諸軍進討。」俄而烏重胤卒,授神策節度使李寰代重胤出師,無功召還,乃加王智興平章事,充行營招撫使。史憲誠遣大將丌志沼與子唐帥兵二萬五千攻德州。太和二年九月,智興收棣州,因割隸淄青。時諸軍在野,朝廷特置供軍糧料使,日費浸多。兩河諸帥每有小捷,虛張俘級,以邀賞賚,實欲困朝廷而緩賊也;繒帛征馬,賜之無算。   同捷既窘,王廷湊援之不及,乃令人誘丌志沼,俾倒戈攻憲誠,許以代為魏博節度。志沼信其言而叛。憲誠告難,詔李聽以諸道兵攻之。志沼敗,奔於鎮州。李寰赴闕,又以李祐代為橫海節度。三年三月,詔諫議大夫柏耆軍前慰撫。四月,李祐收德州。同捷乞降於祐,祐疑其詐;柏耆請以騎兵三百入滄州,祐從之。耆徑入滄州,取同捷與其家屬赴京師。其月二十六日,至德州界,諜言廷湊兵來劫篡,耆乃斬同捷首,傳而獻捷,百僚稱賀。同捷母孫、妻崔、兒元逵等既獻,詔悉宥之,配於湖南安置。   史臣曰:國家崇樹籓屏,保界山河,得其人則區宇以寧,失其授則干戈勃起。若懷仙之輩,習亂河朔,志深狡蠹,忠義之談,罔經耳目;以暴亂為事業,以專殺為雄豪,或父子弟兄,或將帥卒伍,迭相屠滅,以成風俗。斯乃王道浸微,教化不及。惜哉蒸民,陷彼虎吻!其間劉總,粗貯臣誠,然而殺父兄以圖榮,落鬢髮而避禍;未旋踵而暴卒他境,斯謂報應之驗與!   贊曰:國法不綱,賊臣鴟張。雖曰父子,凶如虎狼。惡稔族滅,身屠地亡。蠢茲伏莽,污我彝章。   列傳第九十四   ○尚可孤 李觀 戴休顏 陽惠元 李元諒 韓游瑰 賈隱林 杜希全 尉遲勝 邢君牙 楊朝晟 張敬則   尚可孤,東部鮮卑宇文之別種也,代居松、漠之間。天寶末歸國,隸范陽節度安祿山,後事史思明。上元中歸順,累授左、右威衛二大將軍同正,充神策大將,以前後功改試太常卿,仍賜實封一百五十戶。魚朝恩之統禁軍,愛其勇,甚委遇之,俾為養子,奏姓魚氏,名智德,以禁兵三千鎮於扶風縣,後移武功。可孤在扶風、武功凡十餘年,士伍整肅,軍邑安之。朝恩死,賜可孤姓李氏,名嘉勳。會李希烈反叛,建中四年七月,除兼御史中丞、荊襄應援淮西使,仍復本姓名尚可孤,以所統之眾赴山南,累有戰功。   及涇原兵叛,詔征可孤軍至藍田,賊眾方盛,遂營於七盤,修城柵而居之。賊將仇敬等來寇,可孤頻擊破之,因收藍田縣。興元元年三月,遷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神策京畿渭南商州節度使。四月,仇敬又來寇,可孤率兵急擊,擒仇敬斬之,遂進軍與副元帥李晟決策攻討。五月,晟率可孤及駱元光之軍收京城,可孤之師為先鋒。京師平,以功升檢校右僕射,封馮翊郡王,增邑通前八百戶,實封二百戶。   可孤性謹願沉毅,既有勳勣,眾會之中,未嘗言功。賊平之後,營於白花亭,御眾公平,號令嚴整,時人稱焉。李晟甚親重之。及李懷光以河中叛,詔可孤帥師與諸軍進討,次於沙苑,遇疾,卒於軍。贈司徒,賻布帛米粟加等,喪葬所須,並令官給。   李觀,洛陽人,其先自趙郡徙焉,秋官員外郎敬仁侄孫也。少習武藝,沉厚寡言,有將帥識度。乾元中,以策干朔方節度使郭子儀;子儀善之,令佐坊州刺史吳胄,充防遏使。尋以憂免,居盩厔別業。廣德初,吐蕃入寇,鑾駕之陝,覲於盩厔,率鄉里子弟千餘人守黑水之西,戎人不敢近。會嶺南節度楊慎微將之鎮,以觀權謀,奏充偏將,俾總軍政。及徐浩、李勉繼領廣州,尤加信任,麾下兵甲悉委之。平馮崇道、硃泚時有功,累遷大將。李勉移鎮滑州,累奏授試殿中監,加開府儀同三司。追赴闕,授右龍武將軍。   建中末,涇師叛,觀時上直,領衛兵千餘人扈從奉天。詔都巡警訓練諸軍戍卒,三數日間,加召二千餘眾,列之通衢,整肅鼙鼓,城內因之增氣。德宗倚賴之,賜封二百戶;二子宏、寓,授八品京官。及駕出奉天,與令狐建、李升、韋清等鹹執羈靮,周旋艱險,皆著功勞。駕還京師,詔總後軍禁衛。   興元元年閏十月,拜四鎮北庭行軍涇原節度使、檢校兵部尚書。在鎮四年,雖無拓境之績,勵卒儲糧,訓整寧輯。及平涼之師會,渾瑊既無戎備,觀伺知狡謀,潛擇精兵五千要伏險道。及瑊遁歸,賴觀遊軍及李元諒之師表裡以免。帝優賞,賜賚甚厚,特詔褒美。其年,朝京師,除少府監、檢校工部尚書,以疾終。貞元四年,贈太子少傅。   戴休顏,夏州人。在軍伍以膽略稱。大歷中,為郭子儀部將,以戰功累遷至鹽州刺史。奉天之難,倍道以所部蕃漢三千人號泣赴難;德宗嘉之,賜實封二百戶。與渾瑊、杜希全、韓游瑰等捍御有功。車駕再幸梁、洋,留守奉天。及李懷光叛據咸陽,使誘休顏;休顏集三軍斬其使,嬰城自守。懷光大駭,遂自涇陽夜遁。其月,拜檢校工部尚書、奉天行營節度使。李晟收京師,乃與渾瑊破泚偏師,斬首三千級,休顏追賊至中渭橋。李晟既清宮闕,休顏與瑊等率兵赴岐陽邀擊泚餘眾。及策勳,加檢校右僕射,封至六百戶。七月,扈駕至京,特賜女樂、甲第以褒功伐,尋拜左龍武將軍。貞元元年卒,年五十九,廢朝一日,贈賻有差。   陽惠元,平州人。以材力從軍,隸平盧節度劉正臣。後與田神功、李忠臣等相繼泛海至青、齊間,忠勇多權略,稱為名將。又以兵隸神策,充神策京西兵馬使,鎮奉天。   初,大歷中,兩河平定,事多姑息。李正己有淄、青、齊、海、登、萊、沂、密、德、棣、曹、濮、徐、兗、鄆十五州之地,養兵十萬;李寶臣有恆、易、深、趙、滄、冀、定七州之地,有兵五萬;田承嗣有魏、博、相、衛、洺、貝、澶七州之地,有兵五萬;梁崇義有襄、鄧、均、房、復、郢六州之地,其眾二萬。皆始因叛亂得侯,各擅土宇,雖泛稟朝旨,而威刑爵賞,生殺自專,盤根結固,相為表裡。朝廷常示大信,不為拘限,緩之則嫌釁自作,急之則合謀。或聞詔旨將增一城,浚一池,必皆怨怒有辭,則為之罷役;而自於境內治兵繕壘以自固。凡歷三朝,殆二十年,國家不敢興拳石撮土之役。   代宗性寬柔無怒,一切從之。凡河朔諸道健步奏計者,必獲賜賚。及德宗即位,嚴察神斷,自誅劉文喜之後,知朝法不可犯,四盜俱不自安。奏計者空還,無所賞賜,歸者多怨。或傳說飛語,雲帝欲東封,汴州奏以城隘狹,增築城郭。李正己聞之,移兵萬人屯於曹州,田悅亦加兵河上;河南大擾,羽書警急。乃詔移京西戎兵萬二千人以備關東。帝御望春樓親誓師以遣之,曰:「嗚呼!東鄙之警,事非獲已。唯爾將校群士,各以忠節,勤於王家;南赴蜀門,西定涇壘,甲冑不解,瘡痍未平;今載用爾分鎮於周、鄭之郊,敬聽明命。夫王者之師,有征無戰,稽諸理道,用正邦國。宜勵乃戈甲,保固城池,以德和人,以義制事。將備其侵軼,不用越境攻取,戢而後動,可謂正矣!今外夷來庭,方春生植,品物資始,農桑是時。俾爾將士,暴露中野,我心痛悼,郁如焚灼。嗟爾有眾,其悉予懷。」士卒多泣下。及賜宴,諸將列坐;酒至,神策將士皆不飲,帝使問之。惠元時為都將,對曰:「臣初發奉天,本軍帥張巨濟與臣等約曰:『斯役也,將策大勳,建大名。凱旋之日,當共為歡;苟未戎捷,無以飲酒。』故臣等不敢違約而飲。」既發,有司供餼於道路,他軍無孑遺,唯惠元一軍瓶罍不發。上稱歎久之,降璽書慰勞。   及田悅反,詔惠元領禁兵三千與諸將討伐,戰御河,奪三橋,皆惠元之功也。尋加檢校工部尚書,攝貝州刺史,令以兵屬李懷光。建中四年冬,自河朔與懷光同赴國難,解奉天之圍。明年二月,懷光背國叛逆,惠元義不受污,脫身奔竄奉天。會乘輿南幸,懷光怒惠元之逸,令其將冉宗以百餘騎追及於好畤縣。惠元計窮,父子三人並投人家井中,冉宗並出而害之。興元元年,贈右僕射,仍賻絹百匹。惠元男尚食奉御晟,贈殿中監,左衛兵曹參軍皓贈邠州刺史,褒死難也。   李元諒,本駱元光,姓安氏,其先安息人也。少為宦官駱奉先所養,冒姓駱氏。元諒長大美須,勇敢多計。少從軍,備宿衛,積勞試太子詹事。鎮國軍節度使李懷讓署奏鎮國軍副使,俾領州事。元諒嘗在潼關領軍,積十數年,軍士皆畏服。   德宗居奉天,賊泚遣偽將何望之輕騎襲華州,刺史董晉棄州走;望之遂據城,將聚兵以絕東道。元諒自潼關將所部,仍令義兵因其未設備,逕攻望之。遂拔華州,望之走歸。元諒乃修城隍器械召募,不數日,得兵萬餘人,軍益振。以功加御史中丞。賊泚數遣兵來寇,輒擊卻之。是時,尚可孤守藍田,與元諒掎角;賊東不能逾渭南,元諒功居多。無幾,遷華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潼關防禦、鎮國軍節度使,尋加檢校工部尚書。   興元元年五月,詔元諒與副元帥李晟進收京邑。兵次於滻西,賊悉眾來攻,元諒先士卒奮擊,大敗之。進軍至苑東,與晟力戰,壞苑垣而入,賊聯戰皆敗,遂復京師。元諒讓功於晟,出屯於章敬佛寺。帝還宮,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實封七百戶,賜甲第、女樂,仍與一子六品正員官。   李懷光反於河中,絕河津。詔元諒與副元帥馬燧、渾瑊同討之。時賊將徐庭光以銳兵守長春宮,元諒遣使招之。庭光素輕易元諒,且慢罵之;又以優胡為戲於城上,辱元諒先祖。元諒深以為恥。及馬燧以河東兵至,庭光降於馬燧,詔以庭光為試殿中監、兼御史大夫。河中平,燧待庭光益厚。元諒因遇庭光於軍門,命左右劫而斬之,乃詣燧匍匐請罪。燧盛怒,將殺元諒;久之,以其功高,乃止。德宗以元諒專殺,慮有章疏,先令宰相諭諫官勿論。   貞元三年,詔元諒將本軍從渾瑊與吐蕃會盟於平涼。元諒謂瑊曰:「本奉詔,令營於潘原堡,以應援侍中。竊思潘原去平涼六七十里,蕃情多詐,倘有急變,何由應赴?請次侍中為營。」瑊以違詔,固止之。元諒竟與瑊同進。瑊營距盟所二十里,元諒營次之,壕柵深固。及瑊赴會,乃戒嚴部伍,結陣營中。是日,虜果伏甲,乘瑊無備竊發。時士大夫皆朝服就執,軍士死者十七八。瑊單馬奔還,群虜追躡,瑊營將李朝彩不能整眾,多已奔散;瑊至,空營而已。賴元諒之軍嚴固;瑊既入營,虜皆散去。是日無元諒軍,瑊幾不免。元諒乃整軍,先遣輜重,次與瑊俱申號令,嚴其部伍而還,時謂元諒有將帥之風。德宗嘉之,賜良馬十匹,金銀器、錦彩等甚厚。丁母憂,加右金吾衛上將軍,起復本官。帝念其勳勞,又賜姓李氏,改名元諒。   四年春,加隴右節度支度營田觀察、臨洮軍使,移鎮良原。良原古城多摧圮,隴東要地,虜入寇,常牧馬休兵於此。元諒遠烽堠,培城補堞,身率軍士,與同勞逸。芟林薙草,斬荊榛,俟乾,盡焚之,方數十里,皆為美田。勸軍士樹藝,歲收粟菽數十萬斛,生殖之業,陶冶必備。仍距城築台,上彀車弩,為城守備益固。無幾,又進築新城,以據便地。虜每寇掠,輒擊卻之,涇、隴由是乂安,虜深憚之。以疾,貞元九年十一月,卒於良原,年六十二。帝甚悼惜,廢朝三日,贈司空,賻布帛米粟有差。   韓游瑰,河西靈武人。仕本軍,累歷偏裨,積功至邠寧節度使。德宗出幸奉天,衛兵未集,游瑰與慶州刺史論惟明合兵三千人赴難,自乾陵北過赴醴泉以拒泚。會有人自京城來,言賊信宿當至,上遽令追游瑰等軍伍。才入壁,泚黨果至。乃出斗城下,小不利,乃退入城。賊急奪門,游瑰與賊隔門血戰,會暝方解。自是賊日攻城,游瑰、惟明乘城拒守,躬當矢石,不暇寢息,赴難之功,游瑰首焉。   李懷光反,從駕山南。德宗以禁軍無職局,六軍特置統軍一員,秩從二品,以游瑰、惟明、賈隱林等分典從駕禁兵。李晟移軍東渭橋,與駱元光、尚可孤分扼京東要路;渾瑊與游瑰、戴休顏分典京西要路,掎角進攻。興元元年,檢校刑部尚書、兼御史大夫,例授「奉天定難功臣」。李晟收京城,游瑰三將亦破賊於咸陽。德宗自興元還京,渾瑊與游瑰、休顏三將從;李晟、尚可孤、駱元光三將奉迎,論功行封,與瑊等相次,還鎮邠寧。   三年,以子欽緒與妖賊李廣弘同謀不軌,時游瑰鎮長武城,事將發,欽緒奔於邠州;邠州將吏械送京師。游瑰以子大逆,請代歸,固欲詣闕,詔不許。游瑰鎖系欽緒二子送京師,請從坐,上亦宥之。十二月,游瑰入朝,素服待罪,入朝堂;遽命釋之,勞遇如故,復令還鎮。初,游瑰入覲,邠州將吏以其子謀叛,又御軍無政,謂必受代,餞送之禮甚薄。及游瑰見上,盛論邊事,請築豐義城以備蕃寇,上以特達,委用如初。及還鎮,軍中懼不自安。大將范希朝善將兵,名聞軍中;游瑰畏其逼己,將因事誅之。希朝懼,出奔鳳翔。上素知名,召入宿衛。及游瑰遣五百人築豐義城,兩板而潰。又寧州戍卒數百人,縱掠而叛。其無方略,失士心,皆此類也。自寧州卒叛,吐蕃入寇,游瑰自率眾戍寧州。   四年七月,除將軍張獻甫代游瑰,不俟獻甫至,又不告眾知,乃輕騎夜出歸朝。將卒素驕,聞獻甫嚴急,因其無帥,縱兵大掠,且圍監軍楊明義第,請奏范希朝為帥。都虞侯楊朝晟初逃難郊外,翌日聞請希朝,乃復入城,與軍眾曰:「所請甚愜,我來賀也。」叛卒稍安。朝晟乃與諸將密謀,晨率甲兵而出,召叛卒告曰:「前請者不獲,張尚書來,昨日已入邠州。汝等謀叛,皆當死。吾不盡殺,誰為賊首,各言之,以罪歸之,余悉不問。」於眾中唱二百餘人,立斬之,軍城方定。上聞軍情慾希朝,乃授寧州刺史,為獻甫邠寧之副。游瑰至京,授右龍武統軍。十四年卒。   李廣弘者,或雲宗室親王之胤。落髮為僧,自雲見五嶽、四瀆神,己當為人主。貞元三年,自邠州至京師,有市人董昌者,通導廣弘,捨於資敬寺尼智因之室。智因本宮人。董昌以酒食結殿前射生將韓欽緒、李政諫、南珍霞,神策將魏修、李參,前越州參軍劉昉、陸緩、陸絳、陸充、徐綱等,同謀為逆。廣弘言岳瀆神言,可以十月十日舉事,必捷。自欽緒已下,皆有署置為宰相,以智因尼為後。謀於舉事日,夜令欽緒擊鼓於凌霄門,焚飛龍廄捨草積;又令珍霞盜擊街鼓,集城中人;又令政諫、修、參等領射生、神策兵內應;事克,縱剽五日,朝官悉殺之。事未發,魏修、李參上變,令內官王希遷等捕其黨與斬之,德宗因禁止諸色人不得輒入寺觀。   賈隱林者,滑州牙將也。建中初,為本軍兵馬使,令率兵宿衛。硃泚之亂,諸軍未集,隱林率眾扈從。性質樸,在奉天,賊急攻城,隱林與侯仲莊逐急救應,難險備至。既而懷光軍至,逆賊解圍,從臣稱慶。隱林抃舞畢,奏曰:「賊泚奔遁,臣下大慶,此皆宗社無疆之休。然陛下性靈太急,不能容忍,若舊性未改,賊雖奔亡,臣恐憂未艾也。」上不以為忤,甚稱之。累官至檢校右散騎常侍,封武威郡王。將幸山南而卒,贈左僕射,賜其家實封三百戶,賻絹百匹、米百碩,喪葬官給。   杜希全,京兆醴泉人也。少從軍,嘗為郭尚父子儀裨將,積功至朔方軍節度使;軍令嚴肅,士卒皆悅服。初,德宗居奉天,希全首將所部與鹽州刺史戴休顏、夏州刺史時常春合兵赴難。軍已次漠谷,為賊泚邀擊,乘高縱礧,又以大弩射之,傷者眾。德宗令出兵援之,不得進;希全退次邠州。以赴難功,加檢校戶部尚書、行在都知兵馬使。從幸梁州。帝還京師,遷太子少師、檢校右僕射,兼靈州大都督、御史大夫、受降定遠城天德軍,靈鹽豐夏等州節度支度營田觀察押蕃落等使、余姚郡王。   希全將赴靈州,當獻《體要》八章,多所規諫。德宗深納之,乃著《君臣箴》以賜之,其辭曰:   夫惟德惠人,惟辟奉天,從諫則聖,共理惟賢。皇立有極,駿命不易,總萬機以成務,齊六合之殊致。一心不能獨鑒,一目不能周視,敷求哲人,式序在位。於戲!君之任臣,必求一德;臣之事君,鹹思正直。何啟沃之所宜,自古今而未得?且以讜言者逆耳,讒諛者伺側,故下情未通,而上聽已惑;俾夫忠賢,敗於凶慝。譬彼輕舟,烝徒楫之;亦有和羹,宰夫膳之。孰雲理國,不自得師,覆車之軌,予其懲而。高以下升,和由甘受,惟君無良,亦臣之咎。聞諸辛毗,牽裾魏後,則有禽息,竭忠碎首,勉思獻替,以平可否。勿謂無傷,自微而彰;勿謂何害,積小成大。事有隱而必見,令既出而焉悔!鼓鍾在宮,聲聞於外,浩然涉水,朕未有艾。將負扆以虛心,期盡忠而納誨。在昔稷、契,實匡舜、禹;近茲魏徵,佑我文祖,君臣協德,混一區宇。肆予寡昧,獲纘丕緒,臣哉鄰哉,爾翼爾輔。   高秋始肅,我武惟揚,輟此禁衛,殿於大邦。戀闕方甚,嘉言乃昌,是規是諫,金玉其相。辭高理要,入德知方,總彼千慮,備於八章,宣父有言,啟予者商。殷有盤銘,周有欹器,或誡以辭,或警以事。披圖演義,發於爾志,與金鏡而高懸,將座右而同置。人皆有初,鮮慎厥終,汝其夙夜,期保朕躬。無曰爾身在外,而爾誠不通,一言之應,千里攸同。導彼遐徐,達余四聰,華夷仰德,時乃之功。既往既來,懷賢忡忡,唱予和汝,式示深衷。   尋兼本管及夏綏節度都統,加太子少師。希全以鹽州地當要害,自貞元三年西蕃劫盟之後,州城陷虜;自是塞外無保障,靈武勢隔,西通鄜坊,甚為邊患,朝議是之。九年,詔曰:   設險守國,《易象》垂文,有備無患,先王令典。況修復舊制,安固疆裡,偃甲息人,必在於此。   鹽州地當衝要,遠介朔陲,東達銀夏,西援靈武,密邇延慶,保扞王畿。乃者城池失守,制備無據,千里庭障,烽燧不接,三隅要害,役戍其勤。若非興集師徒,繕修壁壘,設攻守之具,務耕戰之方,則封內多虞,諸華屢警,由中及外,皆靡寧居。深惟永圖,豈忘終食!顧以薄德,至化未孚,既不能復前古之治,致四夷之守,與其臨事而重擾,豈若先備而即安!是用弘久遠之謀,修五原之壘,使邊城有守,中夏克寧,不有暫勞,安能永逸?   宜令左右神策及朔方河中絳邠寧慶兵馬副元帥渾瑊、朔方靈鹽豐夏綏銀節度都統杜希全、邠寧節度使張獻甫、神策行營節度使邢君牙、銀夏節度使韓潭、鄜坊節度使王棲曜、振武節度使范希朝,各於所部簡練將士,令三萬五千人同赴鹽州。神策將軍張昌宜權知鹽州事,應板築雜役,取六千人充。其鹽州防秋將士,率三年滿更代,仍委杜彥先具名奏聞,悉與改轉。   朕情非己欲,志在靖人。咨爾將相之臣,忠良之士,輸誠奉命,陳力忘憂,勉茂功勳,永安疆場。必集兵事,實惟眾心,各相率勵,以副朕志。   凡役六千人,二旬而畢。時將板築,仍詔涇原、劍南、山南諸軍深討吐蕃以牽制之,由是板築之時,虜不及犯塞。城畢,中外稱賀。由是靈武、銀夏、河西稍安,虜不敢深入。   希全久鎮河西,晚節倚邊多恣橫,帝嘗寬之。豐州剌史李景略威名出其右,希全深忌之,疑畏代己,乃誣奏景略;德宗不得已為貶之。素病風眩,暴戾益甚。判官監察御史李起頗忤之,希全又誣奏殺之。將吏皆重足脅息。貞元十年正月卒,廢朝三日,贈司空。   尉遲勝,本于闐王珪之長子,少嗣位。天寶中來朝,獻名馬、美玉,玄宗嘉之,妻以宗室女,授右威衛將軍、毗沙府都督,還國。與西安節度使高仙芝同擊破薩毗播仙,以功加銀青光祿大夫、鴻臚卿,改光祿卿,皆同正。   至德初,聞安祿山反,勝乃命弟曜行國事,自率兵五千赴難。國人留勝,以少女為質而後行。肅宗待之甚厚,授特進,兼殿中監。廣德中,拜驃騎大將軍、毗沙府都督、于闐王,令還國。勝固請留宿衛,加開府儀同三司,封武都王,實封百戶。勝請以本國王授曜,詔從之。勝乃於京師修行裡盛飾林亭,以待賓客,好事者多訪之。   建中末,從幸奉天,為兼御史中丞。駕在興元,勝為右領軍將軍,俄遷右威衛大將軍,歷睦王傅。   貞元初,曜遣使上疏,稱:「有國以來,代嫡承嗣,兄勝既讓國,請傳勝子銳。」上乃以銳為檢校光祿卿、兼毗沙府長史還。固辭,且言曰:「曜久行國事,人皆悅服。銳生於京華,不習國俗,不可遣往。」因授韶王諮議。兄弟讓國,人多稱之。府除,以勝為原王傅。卒。時年六十四。貞元十年,贈涼州都督。子銳嗣。   邢君牙,瀛州樂壽人也。少從軍於幽薊、平盧,以戰功歷果毅折衝郎將,充平盧兵馬使。安祿山反,隨平盧節度使侯希逸過海,至青、徐間。田神功之討劉展,君牙又從神功戰伐有功,歷將軍、試光祿卿。神功既為兗鄆節度使,令君牙領防秋兵入鎮好畤。屬吐蕃陵犯,代宗幸陝,君牙隸屬禁軍扈從。後又以戰功加鴻臚卿,累封河間郡公。   建中初,河北諸節帥叛,李晟率禁軍助馬燧等征之。晟以君牙為都虞候,累於武安、襄國、洹水、魏縣、清豐討賊有功,君牙擒生斬級居多。屬德宗幸奉天,晟率君牙統所部兵,倍道兼程,來赴國難。及駐軍咸陽,移營渭橋,軍中之事,晟惟與君牙商之,他人莫可得而聞也。收復宮闕,驟加御史大夫、檢校常侍。既而晟為鳳翔、涇原元帥,數出軍巡邊,常令君牙掌知留後,軍府安悅。貞元三年,晟以太尉、中書令歸朝,君牙代為鳳翔尹、鳳翔隴州都防禦觀察使,尋遷右神策行營節度、鳳翔隴州觀察使,加檢校工部尚書。吐蕃連歲犯邊,君牙且耕且戰,以為守備,西戎竟不能為大患。尋加檢校右僕射。貞元十四年卒,時年七十一,廢朝一日,贈司空,賻布帛米粟有差。   楊朝晟,字叔明,夏州朔方人。初,在朔方為部軍前鋒,常有功,授甘泉果毅。建中初,從李懷光討劉文喜於涇州,斬獲擒生居多,授驃騎大將軍,稍遷右先鋒兵馬使。後李納寇徐州,從唐朝臣征討,常冠軍鋒,以功授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子賓客。   上在奉天,李懷光自山東赴難,以朝晟為右廂兵馬使,將千餘人下咸陽,以挫硃泚。加御史中丞,實封一百五十戶。及懷光反於河中,朝晟被脅在軍。上幸梁、洋,韓游瑰退於邠寧,懷光以嘗在邠寧,迫制如屬城,以賊黨張昕在邠州總後務。昕懼難作,乃大索軍資,征卒乘,約明潛發,歸於懷光。時朝晟父懷賓為游瑰將,夜後以數十騎斬昕及同謀者。游瑰即日使懷賓奉表聞奏,上召勞問,授兼御史中丞,正授游瑰邠寧節度使。間諜至河中,朝晟聞其事,泣告懷光曰:「父立功於國,子合誅戮,不可主兵。」懷光遂系之。及諸軍進圍河中,韓游瑰營於長春宮,懷賓身當戰伐。及懷光平,上念其忠,俾副元帥渾瑊特原朝晟,用為游瑰都虞候。時父子同軍,皆為開府、賓客、御史中丞,異姓王,榮於軍中。   後詔征游瑰宿衛,以張獻甫代之。獻甫在道,軍中有裴滿者,扇亂劫朝晟,朝晟陽許之,密計斬三百餘人。獻甫入,改御史大夫。九年,城鹽州,徵兵以護外境,朝晟分統士馬鎮木波堡。獻甫卒,詔以朝晟代之。其年,丁母憂,起復左金吾大將軍同正、邠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十三年春,朝晟奏:「方渠、合道、木波,皆賊路也,請城其地以備之。」詔問:「須兵幾何?」朝晟奏曰:「臣部下兵自可集事,不煩外助。」復問:「前築鹽州,凡興師七萬,今何其易也?」朝晟曰:「鹽州之役,咸集諸軍,番戎盡知之。今臣境迫虜,若大興兵,即番戎來寇;來寇則戰,戰則無暇城矣!今請密發軍士,不十日至塞下,未旬而功畢,番人始知,已無奈何。」上從之。已事,軍還至馬嶺,吐蕃始來,數日而退。   初,軍次方渠,無水,師旅囂然。遽有青蛇乘高而下,視其跡,水隨而流,朝晟命築防環之,遂為渟泉。軍人仰飲以足,圖其事上聞,詔置祠焉。免喪,加檢校工部尚書。是夏,以防秋移軍寧州,遘疾,旬餘而卒。   張敬則者,不知何許人,本名昌,後賜名敬則。初助劉玄佐,累有軍功,官至鳳翔節度使。常有復河湟之志,遣大將野詩良輔發銳卒至隴西,番戎大駭。元和二年六月卒。   史臣曰:有唐中否,逆寇勃興,天王窘以蒙塵,諸侯忠而赴難。可孤生居沙漠,挺然懷效命之風;功冠貔貅,屹爾有不矜之色。李觀文儒之胄,樂習兵戎,戴聖主著定難之勳,救渾瑊於會盟之變。休顏斬使嬰城,懷光股慄;惠元窮蹙自致,天子軫悼。元諒退兵章敬,力戰讓功,雅有器度。及不忍小忿,專殺庭光,請罪軍門,壯哉烈士!其下諸將,郁有勞能。勝生異域,推位讓國,堅留宿衛,顧慕華風;居中土者,豈不思廉讓耶!斯乃高祖之基,太宗之業,貽厥孫謀,不徒虛語。   贊曰:建中失國,嘯聚氛慝。景命載延,群雄畢力。歌鍾甲第,珪組繁錫。凡百人臣,忠為令德。   列傳第九十五   ○劉玄佐 子士寧 士幹 李萬榮附  董晉 陸長源 劉全諒  李忠臣李希烈 吳少誠 弟少陽 少陽子元濟附   劉玄佐,本名洽,滑州匡城人也。少倜儻,不理生業;為縣捕盜吏,違法,為令所笞,僅死,乃亡命從軍。大歷中,為永平軍衙將。李靈曜據汴州,洽將兵乘其無備,逕入宋州,遂詔以州隸永平軍,節度使李勉奏署宋州刺史。建中二年,加兼御史中丞、亳穎節度等使。   李正己死,子納匿喪謀叛,而李洧以徐州歸順,納遣兵圍之。詔洽與諸軍援洧,與賊接戰,大破之,斬首萬餘級。由是轉輸路通,加御史大夫。又收濮州,降其將楊令暉,分兵挾之,徇濮陽,降其將高彥昭,以通濮陽津。遷尚書,累封四百戶,兼曹濮觀察使,尋加淄青兗鄆招討使,又加汴滑都統副使。李希烈攻汴州,德宗在奉天,連戰,賊稍卻。興元初,進加檢校左僕射,加平章事。希烈圍寧陵,洽大將劉昌言堅守不下。希烈攻陳州,洽遣昌言與諸軍救之,大敗賊黨,獲其將翟崇暉。希烈棄汴州,洽率軍收汴,詔加汴宋節度。無幾,授本管及陳州諸軍行營都統,賜名玄佐。是歲來朝,又拜涇原四鎮北庭等道兵馬副元帥,檢校司空,益封八百戶。   玄佐性豪侈,輕財重義,厚賞軍士,故百姓益困。是以汴之卒,始於李忠臣,訖於玄佐,而日益驕恣,多逐殺將帥,以利剽劫。又寵任小吏張士南及養子樂士朝,財物鉅萬。士朝通玄佐嬖妾。玄佐在鎮,李納每使來,必重贈遺,飾美女名樂,從其游娛,故多得其陰事,常先為備,故納憚其心計。貞元三年三月,薨於位,年五十八,廢朝三日,贈太傅。將佐初匿喪,稱疾俟代,帝亦為隱,數日乃發喪。子士寧、士干。   初,將佐匿喪,既發,帝遣問所欲立:「吳湊可乎?」監軍孟介、行軍盧瑗皆曰「便」。及湊次汜水,柩將遷,請備儀;瑗不許,又令留什物俟新使,將士大怒。玄佐子婿及親兵乃以三月晦夜激怒三軍。明晨,衙兵皆甲冑,擁士寧登重榻,衣以墨縗,呼為留後。軍士執城將曹金岸、浚儀令李邁,曰:「爾等皆請吳湊者!」遂臠之,唯盧瑗獲免。士寧乃以財物分賜將士,請之為帥,孟介以聞。帝召宰臣問計,竇參曰:「今汴人挾李納以邀命,若不許,懼合於納。」遂從之,授士寧起復金吾衛將軍同正、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等使。士寧位未定時,遣使通王武俊、劉濟、田緒,以士寧未受詔於國,皆留之。   士寧初授節制,諸將多不悅服。性忍暴淫亂,或彎弓挺刃,手殺人於杯案間,悉烝父之妓妾,又強取人之婦女,好裸觀婦人。每出畋獵,數日方還,軍府苦之。其大將李萬榮與其父玄佐同里閈,少相善,寬厚得眾心;士寧疑之,去其兵權,令攝汴州事。萬榮深怨之,將伺其隙逐之。十年正月,士寧以眾二萬畋於城南,兵既出,萬榮晨入士寧廨捨,召其所留心腹兵千餘人,矯謂之曰:「有詔征大夫入朝,俾吾掌留務,汝輩人賜錢三千貫,無他憂也。」兵士皆拜。萬榮既約親兵於內,又召各營兵於外,以是言令之,軍士皆聽命。萬榮乃分兵閉城門,馳使白士寧曰:「詔征大夫,宜速即路;若遷延不行,當傳首以獻。」士寧知眾不為用,計無所出,乃將五百騎走歸京師。比至中牟,亡走大半;至東都,所餘僮隸婢妾數十人而已。既至京師,詔令歸第服喪,禁絕出入。萬榮乃斬士寧所親之將辛液、白英賢以令於軍,凡賞軍士錢二十萬貫,詔令籍沒士寧家財以分賞焉。遂授萬榮宣武軍兵馬留後。   初,萬榮遣兵三千備秋於京西,有親兵三百,前為劉士寧所驕者,日益橫。萬榮惡之,悉置行籍中,由是深怨萬榮。大將韓惟清、張彥琳請將往,不許;萬榮令其子乃將之,未發。惟清、彥琳不得志,因親兵銜怨,乃作亂,共攻萬榮。萬榮分兵擊之,叛卒兵械少,戰不勝,乃劫轉運財貨及居人而潰,殺傷千餘人。叛兵四出,多投宋州,刺史劉逸准厚撫之。韓惟清走鄭州,張彥琳走東都,以束身歸罪,宥以不死,並流竄焉。萬榮悉捕逃叛將卒妻孥數千人,皆誅之。萬榮誅叛卒之後,人心恟ぼ不安,軍卒數人呼於市曰:「今夜大兵四面至,城當破。」眾驚駭。萬榮悉捕得,或雲士寧所教,萬榮斬之以聞;遂以士寧廢處郴州。十一年五月,授萬榮宣武軍節度使。其年八月,萬榮病,遂署其子乃為司馬。乃勒大將李湛、伊婁兌、張伾往外鎮,尋皆令殺之。兌、伾皆已死,惟李湛至尉氏,尉氏鎮將郝忠節不肯殺湛。是夜軍士逐出李乃,遂執送京師。萬榮以其日病卒。乃至京師,付京兆府杖殺。   劉士干,玄佐養子,前為太府少卿。有樂士朝者,亦為玄佐養子,因冒劉姓,與士干有隙。及玄佐卒,或雲為士朝所鴆。士干知之,及至京師,遣奴持刀於喪位,語士朝曰:「有弔客至。」因誘殺之。賜士干死。   董晉,字混成,河中盧鄉人。明經及第。至德初,肅宗自靈武幸彭原,晉上書謁見,授校書郎、翰林待制,再轉衛尉丞,出為汾州司馬。未幾,刺史崔圓改淮南節度,奏晉以本官攝殿中侍御史,充判官,尋歸台,授本官,遷侍御史、主客員外郎、祠部郎中。大歷中,兵部侍郎李涵送崇徽公主使回紇,奏晉為判官。使還,拜司勳郎中。歷秘書太府太常少卿監、左金吾將軍。旬日,德宗嗣位,改太常卿,遷右散騎常侍,兼御史中丞知台事。以清勤謹慎,故驟遷右職。尋為華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潼關防禦使。久之,加兼御史大夫。硃泚僭逆於京師,使凶黨仇敬、何望之侵逼華州,晉奔遁赴行在,授國子祭酒,尋令往恆州宣慰。從車駕還京師,遷左金吾衛大將軍,改尚書左丞。時右丞元琇領度支使,為韓滉所擠貶黜,晉嫉之,見宰相極言非罪,舉朝稱之。復拜太常卿。   五年,遷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時政事決在竇參,晉但奉詔書,領然諾而已。金吾衛將軍沈房有弟喪,公除,衣慘服入閣。上問宰相,對曰:「准式,朝官有週年已下喪者,諸騑縵,不合衣淺色。」帝曰:「南班安得有之?」對曰:「因循而然。」又問晉冠冕之制,對曰:「古人服冠冕者,動有佩玉之響,所以節步也。《禮》云『堂上接武,堂下布武』,至恭也;步武有常,君前之禮,進趨而已。今或奔走以致顛仆,非恭慎也。在式,朝官皆是綾袍袱,五品已上金玉帶,取其文彩畫飭,以奉上也。是以禹惡衣食而致美乎黻冕,君親一致。昔尚書郎含香,老萊彩服,皆此義也。服絁縵,非制也。」上深然之,遂詔曰:「常參官入閣,不得趨走;週期已下喪者,禁慘服朝會。」又令服本品綾袍金玉帶。晉明於禮學如此。   竇參驕滿既甚,帝漸惡之。八年,參諷晉奏其侄給事中竇申為吏部侍郎,帝正色曰:「豈不是竇參遣卿奏也?」晉不敢隱。因問參過失,晉具奏之。旬日,參貶官,晉憂懼,累上表辭位。九年夏,改禮部尚書、兵部尚書、東都留守、東都畿汝州都防禦使。   會汴州節度李萬榮疾甚,其子乃為亂,以晉為檢校左僕射、同平章事,兼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營田、汴宋觀察使。晉既受命,唯將幕官傔從等十數人,都不召集兵馬。既至鄭州,宣武軍迎候將吏無至者。晉左右及鄭州官吏皆懼,共勸晉云:「鄧惟恭承萬榮疾病之甚,遂總領軍州事。今相公到此,尚不使人迎候,其情狀豈可料;即恐須且遲回,以候事勢。」晉曰:「奉詔為汴州節度使,即合准敕赴官,何可妄為逗留!」人皆憂其不測,晉獨恬然。未至汴州十數里,鄧惟恭方來迎候,晉俾其不下馬;既入,乃委惟恭以軍政,眾服晉明於事體機變,而未測其深淺。   初,萬榮逐劉士寧,代為節度使,委兵於惟恭,以其同鄉里。及疾甚,李乃將為亂,惟恭乃與監軍同謀縛乃,送歸朝廷。惟恭自以當便代居其位,故不遣候吏,以疑懼晉心,冀其不敢進。不意晉之速至。晉已近,方遽出迎之。然心常怏怏,竟以驕盈慢法,潛圖不軌,配流嶺南。   朝廷恐晉柔懦,尋以汝州刺史陸長源為晉行軍司馬。晉謙恭簡儉,每事因循多可,故亂兵粗安。長源好更張雲為,數請改易舊事,務從削刻。晉初皆然之,及案牘已成,晉乃命且罷。又委錢谷支計於判官孟叔度。叔度輕佻,好慢易軍人,皆惡之。晉十五年二月卒,年七十六,廢朝三日,贈太傅,賜布帛有差。卒後未十日,汴州大亂,殺長源、叔度等。   陸長源,字泳之,開元、天寶中尚書左丞、太子詹事餘慶之孫,西河太守璪之子。長源淑書史。乾元中,陷河北諸賊,因佐昭義軍節度薛嵩卒後。久之,歷建、信二州刺史。浙西節度韓滉兼領江、淮轉運,奏長源檢校郎中、兼中丞,充轉運副使。罷為都官郎中,改萬年縣令,出為汝州刺史。   貞元十二年,授檢校禮部尚書、宣武軍行軍司馬,汴州政事,皆決斷之。性輕佻,言論容易,恃才傲物,所在人畏而惡之。及至汴州,欲以峻法繩驕兵;而董晉判官楊凝、孟叔度亦縱恣淫湎,眾情共怒。晉性寬緩,事務因循,以收士心。長源每事守法,晉或苟且,長源輒執而正之。   及晉卒,令長源知留後事。長源揚言曰:「將士多弛慢,不守憲章,當以法繩之。」由是人人恐懼。加以叔度苛刻,多縱聲色,數至樂營與諸婦人嬉戲,自稱孟郎,眾皆薄之。舊例,使長薨,放散佈帛於三軍制服。至是,人請服,長源初固不允,軍人求之不已,長源等議給其布直。叔度高其鹽價而賤為布直,每人不過得鹽三二斤,軍情大變。或勸長源,故事有大變,皆賞三軍,三軍乃安。長源曰:「不可使我同河北賊,以錢買健兒取旌節。」兵士怨怒滋甚,乃執長源及叔度等臠而食之,斯須骨肉糜散。長源死之日,詔下以為節度使,及聞其死,中外惜之,贈尚書右僕射。   劉全諒,懷州武涉人也。父客奴,由征行家於幽州之昌平。少有武藝,從平盧軍。開元中,有室韋首領段普恪,恃驍勇,數苦邊。節度使薛楚玉以客奴有膽氣,令抗普恪。客奴單騎襲之,斬首以獻,自白身授左驍衛將軍,充游奕使,自是數有戰功。性忠謹,為軍人所信。天寶末,安祿山反,詔以安西節度封常清為范陽節度,以平盧節度副使呂知誨為平盧節度,以太原尹王承業為河東節度。祿山既僭位於東都,遣腹心韓朝陽等招誘知誨;知誨遂受逆命,誘殺安東副都護、保定軍使馬靈察,祿山遂署知誨為平盧節度使。客奴與平盧諸將同議,取知誨殺之;仍遣與安東將王玄志遙相應援,馳以奏聞。十五載四月,授客奴柳城郡太守、攝御史大夫、平盧節度支度營田陸運、押兩蕃、渤海黑水四府經略及平盧軍使,仍賜名正臣。又以王玄志為安東副大都護、攝御史中丞、保定軍及營田使。正臣仍領兵平盧來襲范陽,未至,為逆賊將史思明等大敗之。正臣奔歸,為王玄志所鴆而卒。逆賊署徐歸道平盧節度,王玄志與平盧將侯希逸等又襲殺歸道。大歷九年,追贈正臣工部尚書。   全諒本名逸准,以父勳授別駕、長史。建中初,劉玄佐為宋亳節度使,召署為牙將,以勇果騎射聞。玄佐以宗侄厚遇之,累署都知兵馬使,試太僕卿、兼御史中丞。玄佐卒,子士寧代為節度使,疑宋州刺史翟良佐不附己,陽言出巡,至宋州,遽以逸准代良佐為刺史。及董晉卒,兵亂,殺陸長源,監軍俱文珍與大將密召逸准赴汴州,令知留後。朝廷因授以檢校工部尚書、汴州刺史,兼宣武軍節度觀察等使,仍賜名全諒。貞元十五年二月卒,年四十九,廢朝一日,贈右僕射。   李忠臣,本姓董,名秦,平盧人也,世家於幽州薊縣。自雲曾祖文昱,棣州刺史;祖玄獎,安東都護府錄事參軍;父神嶠,河內府折衝。忠臣少從軍,在卒伍之中,材力冠異。事幽州節度薛楚玉、張守珪、安祿山等,頻委征討,積勞至折衝郎將、將軍同正、平盧軍先鋒使。   及祿山反,與其倫輩密議,殺偽節度呂知誨,立劉正臣為節度,以忠臣為兵馬使。攻長楊,戰獨山,襲榆關、北平,殺賊將申子貢、榮先欽,擒周釗送京師,忠臣功多。又從正臣破漁陽,逆將李歸仁、李鹹、白秀芝等來拒戰,約數十合,並摧破之;無何,潼關失守,郭子儀、李光弼退師,忠臣乃引軍北歸。奚王阿篤孤初以眾與正臣合,後詐言請以萬餘騎同收范陽,至後城南,中夜反攻,忠臣與戰,遂至溫泉山,破之;擒大首領阿布離,斬以祭纛釁鼓。正臣卒,又與眾議以安東都護王玄志為節度使。   至德二載正月,玄志令忠臣以步卒三千自雍奴為葦筏過海。賊將石帝庭、烏承洽來拒;忠臣與董竭忠退之,轉戰累日,遂收魯城、河間、景城等,大獲資糧,以赴本軍。復與大將田神功率兵討平原、樂安郡,下之;擒偽刺史臧瑜等。防河招討使李銑承製以忠臣為德州刺史。屬史思明歸順,河南節度張鎬令忠臣以兵赴鄆州,與諸軍使收河南州縣。又與裨將陽惠元大破賊將王福德於舒捨口,肅宗累下詔慰諭,仍令鎮濮州,尋移韋城。   乾元元年九月,改光祿卿同正。其年,與郭子儀等九節度圍安慶緒於相州。明年二月,諸軍潰歸,忠臣亦退。至滎陽,賊將敬   釭來襲官船,忠臣大破之,獲米二百餘艘,以資汴州軍士。尋拜濮州刺史、緣河守捉使,移鎮杏園渡。及史思明陷汴州,節度使許叔冀與忠臣併力屈降賊。思明撫忠臣背曰:「吾比只有左手,今得公,兼有右手矣!」與俱寇河陽。數日,忠臣夜以五百人斫其營,突圍歸。李光弼以聞,詔加開府儀同三司、殿中監同正,賜實封二百戶。召至京師,賜姓李氏,名忠臣,封隴西郡公,賜良馬、莊宅、銀器、彩物等。   時陝西、神策兩節度郭英乂、衛伯玉鎮陝州,以忠臣為兩軍節度兵馬使。魚朝恩亦在陝,俾忠臣與賊將李歸仁、李感義等戰於永寧、莎柵;前後數十陣,皆摧破之。會淮西節度王仲升為賊所擒,寶應元年七月,拜忠臣太常卿同正、兼御史中丞、淮西十一州節度。尋加安州刺史,仍鎮蔡州。其年,令忠臣會元帥諸軍收復東都。二年六月,就加御史大夫。時回紇可汗既歸其國,留判官安恪、石帝庭於河陽守禦財物,因此招聚亡命為寇,道路壅隔,詔忠臣討平之。   永泰元年,吐蕃犯西陲,京師戒嚴。代宗命中使追兵,諸道多不時赴難。使至淮西,忠臣方會鞠,即令整師飾駕。監軍大將固請曰:「軍行須擇吉日。」忠臣奮臂於眾曰:「焉有父母遇寇難,待揀好日,方救患乎!」即日進發。自此方隅有警,忠臣必先期而至。由是代宗嘉其忠節,加本道觀察使,寵賜頗厚。及同華節度周智光舉兵反,詔忠臣與神策將李太清等討平之。大歷三年,加檢校工部尚書,實封通前三百戶。五年,加蔡州刺史。七年,檢校右僕射、知省事。李靈曜之叛,田承嗣使侄悅援之,忠臣與諸軍大破悅等,汴州平。十一年十二月,加檢校司空平章事、汴州刺史。   忠臣性貪殘好色,將吏妻女多被誘脅以通之。又軍無紀綱,所至縱暴,人不堪命。而以妹婿張惠光為衙將,恃勢凶虐,軍中苦之;數有言於忠臣,不之信也。俄以惠光為節度副使,令惠光子為衙將,陵橫甚於其父。忠臣所信任大將李希烈,素善騎射,群情所伏,因眾心之怒,以十四年三月,與少將丁皓、賈子華、監軍判官蔣知璋等舉兵斬惠光父子,以脅逐忠臣。單騎赴京師,朝廷方寵武臣,不之責也,依前檢校司空、平章事,留京師奉朝請。   建中初,嘗因奏對,德宗謂之曰:「卿耳甚大,真貴人也。」忠臣對曰:「臣聞驢耳甚大,龍耳甚小;臣耳雖大,乃驢耳也。」上說之。時常侍張涉承恩用事,坐受財賄事露,帝將以法繩之——涉,即帝在春宮時侍講也。忠臣奏曰:「陛下貴為天子,而先生以乏財抵法,以愚臣觀之,非先生之過也。」帝意解,但令歸田里。前湖南觀察辛京杲嘗以忿怒杖殺部曲,有司劾奏京杲殺人當死,從之。忠臣奏曰:「京杲合死久矣!儒生;上問之,對曰:「渠柏叔某於某處戰死,兄弟某於某處戰死,渠嘗從行,獨不死,是以知渠合死久矣。」上亦憫然,不令加罪,改授王傅而已。   忠臣木強率直,不識書,不喜儒生;及罷兵權,官位崇重,常鬱鬱不得志。及硃泚反,以為偽司空、兼侍中。泚率兵逼奉天,命忠臣京城留守。泚敗,忠臣走樊川別業,李晟下將士擒忠臣至,系之有司。興元元年,並其子並誅斬之,時年六十九,籍沒其家。   李希烈,遼西人。父大定。希烈少從平盧軍,後隨李忠臣過海至河南。寶應初,忠臣為淮西節度,署希烈為偏裨,累授將軍、試光祿卿、殿中監。忠臣兼領汴州,希烈為左廂都虞候,加開府儀同三司。大歷末,忠臣軍政不修,事多委妹婿張惠光,為押衙,弄權縱恣,人怨。與少將丁皓等斬惠光父子,忠臣奔赴朝廷。詔以忻王為淮西節度副大使,授希烈蔡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淮西節度留後,令滑亳節度李勉兼領汴州。   德宗即位後月餘,加御史大夫,充淮西節度支度營田觀察使,又改淮西節度淮寧軍以寵之。建中元年,又加檢校禮部尚書。會山南東道節度梁崇義拒捍朝命,迫脅使臣,二年六月,詔諸軍節度率兵討之;加希烈南平郡王,兼漢北都知諸兵馬招撫處置使。希烈破崇義眾,遂討平之。錄希烈功,加檢校右僕射、同平章事,賜實封五百戶。淄青節度李正己又謀不軌,三年秋,加希烈檢校司空,兼淄青兗鄆登萊齊等州節度支度營田、新羅、渤海兩蕃使,令討襲正己。希烈遂率所部三萬人移居許州,聲言遣使往青州招諭李納,其實潛與交通,又移牒汴州令備供擬,將與納同為亂。李勉以其道路合自陳留,乃除道具饌以待之,希烈不從,乃大慢罵。自是志意縱肆,言多悖慢,日遣使交通河北諸賊帥等。是歲長至日,硃滔、田悅、王武俊、李納各僭稱王,滔使至希烈,希烈亦僭稱建興王、天下都元帥。   四年,希烈遣其將襲陷汝州,執李元平而去,東都大擾亂。朝廷猶為含容,遣太子太師顏真卿往宣慰。真卿發後數日,以龍武將軍哥舒曜為東都兼汝州行營兵馬節度。希烈既見真卿,但肆凶言,令左右慢罵,指斥朝廷。又遣逆黨董待名、韓霜露、劉敬宗、陳質、翟暉等四人伺外,侵抄州縣,官軍皆為其所敗,荊南節度張伯儀全軍覆沒。又令周曾、王玢、姚憺、呂從賁、康琳等來襲曜,曾、玢、憺等謀回軍據蔡州襲討希烈,事洩,並遇害。神策軍使白志貞又獻策謀,令嘗為節度、都團練使者各出家僮部曲一人及馬,令劉德信總之討希烈。尋詔李勉為淮西招討使,哥舒曜為副。至四月,曜率眾屯襄城,頻與賊戰,皆不勝。八月,希烈率眾二萬圍襄城,李勉又令將唐漢臣率兵與劉德信同為曜之影援,皆望風敗衄。希烈凶逆既甚,帝乃命舒王為荊襄、江西、沔鄂等道節度諸軍行營兵馬都元帥,大開幕府,文武僚屬之盛,前後出師,未有其比。又令涇原諸道出兵,皆赴襄城。軍未發,會涇州兵亂,車駕幸奉天。其日,希烈大破曜軍於襄城,曜遁歸東都,賊因乘勝攻陷汴州,李勉奔歸宋州。   希烈性慘毒酷,每對戰陣殺人,流血盈前,而言笑飲饌自若,以此人畏而服從其教令,盡其死力。其攻汴州,驅百姓,令運木土築壘道,又怒其未就,乃驅以填之,謂之濕梢。既入汴州,於是僭號曰武成,以孫廣、鄭賁、李綬、李元平為宰相;以汴州為大梁府,李清虛為尹,署百官。遣兵東討,至寧陵,竟為劉洽所拒,不得前。又遣將翟暉率精卒襲陳州,為劉洽、李納大破之,生擒暉以獻。諸軍乘勝進攻汴州,希烈遁歸蔡州,擒其偽署將相鄭賁、劉敬宗等。李皋、樊澤、曲環、張建封又四面討襲之,累拔其郡縣,希烈敗衄。貞元二年三月,因食牛肉遇疾,其將陳仙奇令醫人陳仙甫置藥以毒之而死。妻男骨肉兄弟共一十七人,並誅之。   初,希烈於唐州得像一頭,以為瑞應,又上蔡、襄城獲其珍寶,乃是爛車釭及滑石偽印也。   陳仙奇者,起於行間,性忠果。自希烈死,朝廷授淮西節度,頗竭誠節。未幾,為別將吳少誠所殺,贈太子太保,賻布帛、米粟有差,喪事官給。   吳少誠,幽州潞縣人。父為魏博節度都虞候。少誠以父勳授一子官,釋褐王府戶曹。後至荊南,節度使庾准奇之,留為衙門將。准入覲,從至襄漢,見梁崇義不遵憲度,知有異志,少誠密計有成擒之略,將自陳於闕下。屬李希烈初授節制,銳意立功,見少誠計慮,乃以少誠所見錄奏,有詔慰飭,不次封通義郡王。未幾,崇義違命,希烈受制專征,以少誠為前鋒。崇義平,賜實封五千戶。後希烈叛,少誠頗為其用。希烈死,少誠等初推陳仙奇統戎事,朝廷已命仙奇,尋為少誠所殺,眾推少誠知留務。朝廷遂授以申光蔡等州節度觀察兵馬留後,尋正授節度。   少誠善為治,勤儉無私,日事完聚,不奉朝廷。貞元三年,判官鄭常及大將楊冀謀逐少誠以聽命於朝,試校書郎劉涉假為手詔數十,潛致於大將,欲因少誠之出,閉城門以拒之。屬少誠將出餞中使,常、冀等遂謀舉事;臨發,為人所告,常、冀先遇害。其將李嘉節等各持假詔請罪,少誠悉宥之。其大將宋炅、曹齊奔歸京師。   十五年,陳許節度曲環卒,少誠擅出兵攻掠臨穎縣,節度留後上官兌遣兵赴救,臨穎鎮使韋清與少誠通,救兵三千餘人,悉擒縛而去。九月,遂圍許州。尋下詔削奪少誠官爵,分遣十六道兵馬進討。十二月,官軍敗衄於小殷河。明年正月,夏州節度使韓全義為淮蔡招討處置使,北路行營諸軍將士,並取全義指揮,陳許節度留後上官兌充副使。五月,全義與少誠將吳秀、吳少陽等戰於   殷水南,官軍覆敗。七月,全義頓軍於五樓行營,為賊所乘,大潰,全義與都監軍使賈秀英、賈國良等夜遁,遂城守殷水。汴宋、徐泗、淄青兵馬直趣陳州,列營四面。少誠兵逼殷水五、六里下營,韓全義諸軍又退保陳州。其汴州、河陽等兵各私歸本道,陳許將孟元陽與神策兵各率所部留軍殷水。全義斬昭義、滑州、河陽、河中都將凡四人,然竟未嘗整陣交鋒,而王師累挫潰。少誠尋引兵退歸蔡州。遂下詔洗雪,復其官爵,累加檢校僕射。順宗即位,加同中書門平章事。元和初,遷檢校司空,依前平章事。元和四年十一月卒,年六十,廢朝三日,贈司徒。   吳少陽,本滄州清池人。初,吳少誠父翔在魏博軍中,與少陽相愛。及少誠知淮西留守,乃厚以金帛取少陽至,則名以堂弟,署為軍職,累奏官爵,出入少誠家,情旨甚暱。少陽度少誠猜忍,懼為所害,乃請出外以任防捍之任,少誠乃表為申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凡五年。少陽頗寬易,而少誠之眾悅附焉。及少誠病亟,家僮單于熊兒者,偽以少誠意取少陽至,時少誠已不知人,乃偽署少陽攝副使、知軍州事。少誠子元慶,年二十餘,先為軍職,兼御史中丞,少陽密害之。及少誠死,少陽自為留後。時王承宗求繼士真,不受詔;憲宗怒,以討承宗,不欲兵連兩河,乃詔遂王宥遙領彰義軍節度大使,以少陽為留後。遂授彰義軍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少陽據蔡州凡五年,不朝覲。汝南多廣野大澤,得豢馬畜,時奪掠壽州茶山之利,內則數匿亡命,以富實其軍。又屢以牧馬來獻,詔因善之。元和九年九月卒,贈右僕射。   吳元濟,少陽長子也。初為試協律郎、兼監察御史、攝蔡州刺史。及父死,不發喪,以病聞,因假為少陽表,請元濟主兵務。帝遣醫工候之,即稱少陽疾愈,不見而還。先是,少陽判官蘇兆、楊元卿及其將侯惟清嘗同為少陽畫朝覲計;及元濟自領軍,凶狠無義,唯暱軍中凶悍之徒。素不便兆,縊殺之,歸其屍於家,械侯惟清而囚之。時朝廷誤聞惟清已死,贈兵部尚書,贈蘇兆以右僕射。楊元卿先奏事在京師,得盡言經略淮西事於宰相李吉甫。始,少陽以病聞,元卿請凡淮西使在道路者,所在留止之。及少陽卒,凡四十日,不為輟朝,但易將加兵於外以待。其邸吏無何妄傳董重質已殺元濟,並屠其家;李吉甫遽請對拜賀,乃輟朝。數日,知元濟尚在。時賊陰計已成,群眾四出,狂悍而不可遏,屠舞陽,焚葉縣,攻掠魯山、襄城。汝州、許州及陽翟人多逃伏山谷荊棘間,為其殺傷驅剽者千里,關東大恐。   十月,以陳州刺史李光顏為忠武軍節度使,又以山南東道節度使嚴綬充申光蔡等州招撫使,仍令內常侍崔潭峻監綬軍。十年正月,綬軍臨賊西境。詔曰:   吳元濟逆絕人理,反易天常;不居父喪,擅領軍政。諭以詔旨,曾無謙恭,熒惑一方之人,迫脅三軍之眾。以少陽嘗經任使,為之軫悼,命申弔祭,臨遣使臣。陵虐封疆,遂致稽阻,絕朝廷之理,忘父子之恩。旋又掩寇舞陽,傷殘吏卒,焚燒葉縣,騷擾閭閻,恣行奪攘,無所畏忌。朕念賞延之義,重傷籓帥之門,尚欲納於忠順之途,處在顯榮之地。未能飭怒,猶為包荒,再降詔書,俾申招撫。而毒螫滋甚,奸心靡悛,壽春西南,又陷鎮柵,窮凶稔惡,縱暴延災。覆載之所不容,人神之所共棄,良非獲已,致此興戎。吳元濟在身官爵,並宜令削奪。令宣武、大寧、淮南、宣歙等道兵馬合勢,山南東道及魏博、荊南、江西、劍南東川兵馬與鄂岳許會,東都防禦使與懷鄭汝節度及義成兵馬掎角相應,同期進討。   二月,綬兵為賊所襲,敗於磁丘,退保唐州。四月,光顏破賊黨,元濟遣人求援於鎮州王承宗、淄鄆李師道;二帥上表於朝廷,請赦元濟之罪,朝旨不從。自是兩河賊帥所在竊發,冀以沮撓王師。五月,承宗、師道遣盜燒河陰倉,詔御史中丞裴度於軍前宣喻,觀用兵形勢。度還奏曰:「臣觀諸將,唯光顏勇義盡心,必有成功。」上意甚悅。翌日,光顏奏大破賊於時曲,上曰:「度知光顏,可謂至矣!」乃以度兼刑部侍郎。自是中外相賀,決不赦賊,征天下兵環申、蔡之郊,大小十餘鎮。六月,承宗、師道遣盜伏於京城,殺宰相武元衡、中丞裴度;衡先死,度重傷而免。憲宗特怒,即命度為宰相,淮右用兵之事,一以委之。七月,李師道遣嵩山僧圓淨結山賊與留邸兵,欲焚燒東都,先事敗而禍弭。嚴綬退罷,乃以汴州節度使韓弘為淮右行營兵馬都統;以高霞寓有名,用為唐鄧節度。   十一年春,諸軍雲合,惟李光顏、懷汝節度烏重胤心無顧望,旦夕血戰,繼獻戎捷。六月,高霞寓為賊所擊,敗於鐵城,退保新興柵。時諸軍勝負皆不實聞,多虛稱克捷;及霞寓敗,中外恟ぼ。宰相諫官屢以罷兵為請,唯裴度堅於破賊。尋以袁滋代霞寓為唐鄧帥,滋柔懦不能軍。十二年正月,袁滋復貶,閒廄使李醞表請軍前自效,乃用醞為唐鄧帥以代滋。醞軍壓境,拔賊文城柵,擒柵將吳秀琳,又獲賊將李祐。李光顏亦拔賊郾城。元濟始懼,盡發左右及守城卒,屬董重質以抗光顏、重胤。   六月,元濟乞降,為群賊所制,不能自拔。上以元兇已蹙,兵未臨於賊城,輓饋日殫,因延英問計於宰相。裴度曰:「賊力已困,但群帥不一,故未能決降。」上曰:「卿決能行乎?」曰:「臣誓不與賊偕全。」七月,詔以度為彰義軍節度使,兼申光蔡四面行營招撫使,以郾城為行在,蔡州為節度所。八月,度至郾城,激勵士眾,軍士喜度至,以賞罰必行,皆願輸罄;每出勞,軍士有流涕者。   時李醞營文城柵,既得吳秀琳、李祐,知其可用,委信無疑,日夜與計事於帳中。祐曰:「元濟勁軍,多在洄曲西境防捍,而守蔡者皆市人疲耄之卒,可以乘虛掩襲,直抵懸匏,比賊將聞之,元濟成擒矣!」醞然之,咨於裴度。度曰:「兵非出奇不勝,常侍良圖也。」十一月,醞夜出軍,令李祐率勁騎三千為前鋒,田進誠三千為後軍,醞自率三千為中軍。其月十日夜,至蔡州城下,坎牆而畢登,賊不之覺。十一日,攻衙城,擒元濟並其家屬以聞。   初,元濟之叛,恃其凶狠,然治軍無紀綱。其將趙昌洪、凌朝江、董重質等各權兵外寇。李師道鄆州之鹽,城往來寧陵、雍丘之間,韓弘知而不禁。淮右自少誠阻兵已來,三十餘年,王師加討,未嘗及其城下,嘗走韓全義,敗於□,故驕悍無所顧忌。且恃城池重固,有陂浸阻回,故以天下兵環攻三年,所克者一縣而已。及黜高霞寓、李遜、袁滋,諸軍始進。又得陰山府沙阤驍騎、邯鄲勇卒,光顏、重胤之奮命,及丞相臨統,破諸將首尾之計,力擒元惡。   申、蔡之始,人劫於希烈、少誠之虐法,而忘其所歸。數十年之後,長者衰喪,而壯者安於毒暴而恬於搏噬。地既少馬,而廣畜騾,乘之教戰,謂之騾子軍。尤稱勇悍,而甲仗皆畫為雷公星文,以為厭勝;而少誠能以奸謀固眾心。   初,韓全義敗於殷水,蔡兵於全義帳中得公卿間問訊書,少誠束而諭眾曰:「朝廷公卿以此書托全義,收蔡州日,乞一將士妻女以為婢妄。」以此激怒其眾,絕其歸向之心。是以蔡人有老死不聞天子恩宥者,故堅為賊用。地雖中州,人心過於夷貊,乃至搜閱天下豪銳,三年而後屈者,彼非將才而力備,蓋勢驅性習,不知教義之所致也。   元濟至京,憲宗御興安門受浮,百僚樓前稱賀,乃獻廟社,徇於兩京,斬之於獨柳,時年三十五。其夜失其首。妻沈氏,沒入掖庭;弟二人、子三人,流於江陵誅之;判官劉協庶七人皆斬。光、蔡等州平,始復為王土矣。   史臣曰:治亂,勢也,勢亂不能卒治。長源以法繩驕軍,禍不旋踵;則董公之寬柔不無謂。古之名將,以陰謀怨望,鮮全其族者。董秦始奮忠義,多長者言,宜其顯赫,及失意挾邪,俄被淮陰之戮,惜哉!吳少誠為希烈之亂胎,雖謀奪其軍,及嗣而滅。而元濟效希烈之狂悖,謂無天地,人之凶險,一至於斯!是知王者御治之道,其可忽諸!   贊曰:聖哲之君,慎名與器。不軌之臣,得寵則戾。董怨而族,吳悖而菹。好亂樂禍,可監前車。   列傳第九十六   ○薛播 鮑防 李自良 李說 嚴綬 蕭昕 杜亞 王緯 李若初 於頎盧徵楊憑 鄭元 杜兼 裴玢 薛伾   薛播,河中寶鼎人,中書舍人文思曾孫也。父元暉,什邡令,以播贈工部郎中。播,天寶中舉進士,補校書郎,累授萬年縣丞、武功令、殿中侍御史、刑部員外郎、萬年令。播溫敏,善與人交,李棲筠、常袞、崔祐甫皆引擢之。及祐甫輔政,用為中書舍人。出汝州刺史,以公事貶泉州刺史。尋除晉州刺史,河南尹,遷尚書左丞,轉禮部侍郎。遇疾,貞元三年卒,贈禮部尚書。   初,播伯父元曖終於隰城丞,其妻濟南林氏,丹陽太守洋之妹,有母儀令德,博涉《五經》,善屬文,所為篇章,時人多諷詠之。元曖卒後,其子彥輔、彥國、彥偉、彥雲及播兄據、襯疆酋t幼,悉為林氏所訓導,以至成立,鹹致文學之名。開元、天寶中二十年間,彥輔、據等七人並舉進士,連中科名,衣冠榮之。   鮑防,襄州人。幼孤貧,篤志好學,善屬文。天寶末舉進士,為漸東觀察使薛兼訓從事,累至殿中侍御史。入為職方員外郎,改太原少尹,正拜節度使。入為御史大夫,歷福建、江西觀察使,征拜左散騎常侍。扈從奉天,除禮部侍郎,尋遷工部尚書致仕。   防歷洪、福、京兆,皆有政聲,唯總戎非所宜,而謬執兵柄。以太原革車胡騎雄雜,而回鶻深入寇,防出拒戰,為虜所敗。為禮部侍郎時,嘗遇知雜侍御史竇參於通衢,導騎不時引避,僕人為參所鞭;及參秉政,遽令致仕。防謂親友曰:「吾與蕭昕之子齒,而與昕同日懸車,非朽邁之致,以余忿見廢。」防文學舊人,歷職中外,不因罪戾,而為俗吏所擯,竟以憤終。眾頗憫防而咎參,故參之敗不旋踵,非不幸也。   李自良,兗州泗水人。初,祿山之亂,自良從兗鄆節度使能元皓,以戰功累授右衛率。後從袁參討袁晁陳莊賊,積功至試殿中監,隸浙江東道節度使薛兼訓。兼訓移鎮太原,自良從行,授河東軍節度押衙。兼訓卒,鮑防代,又事防為牙將。會回鶻入寇,防令大將焦伯瑜、杜榮國將兵擊之。自良謂防曰:「回鶻遠來求戰,未可與爭鋒。但於歸路築二壘,以兵守之,堅壁不動,虜求戰不得,師老自旋。俟其返忭,即乘之,縱不甚捷,虜必狼狽矣。二壘\厄其歸路,策之上也。」防不從,促伯瑜等逆戰,遇虜於百井。伯瑜等大敗而還,由是稍知名。馬燧代防為帥,署奏自良代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仍為軍候。自良勤恪有謀,燧深委信之。建中年,田悅叛,燧與抱真東討;自良常為河東大將,摧鋒陷陣,破田悅。及討李懷光於河中,自良專河東軍都將,前後戰績居多。燧之立功名,由自良協輔之力也。   貞元三年,從燧入朝,罷燧兵權,德宗欲以自良代燧。自良懇辭事燧久,不欲代為軍帥,物議多之,乃授右龍武大將軍。德宗以河東密邇胡戎,難於擇帥,翌日,自良謝,上謂之曰:「卿於馬燧存軍中事分,誠為得禮,然北門之寄,無易於卿。」即日拜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支度營田觀察使。在鎮九年,以簡儉守職,軍民胥悅。雖出身戎伍,動必循法,略不以暴戾加人。十一年五月,卒於軍,年六十三,上甚嗟惜之,廢朝一日,贈左僕射,賻布帛米粟有差。   李說,淮安王神通之裔也。父遇,天寶中為御史中丞。說以門廕歷仕,累佐使幕。馬燧為河陽三城、太原節度,皆闢為從事。累轉御史郎官,御史中丞,太原少尹,出為汾州刺史。節度使李自良復奏為太原少尹、檢校庶子、兼中丞。   貞元十一年五月,自良病,凡六日而卒。匿喪,陽言病甚,數日發喪。先是,都虞候張瑤久在軍,素得士心,嘗請假遷葬,自良未許。至是,說與監軍王定遠謀,乃給瑤假,以大將毛朝陽代瑤,然後遣使告自良病。中使第五國珍自雲、朔使還,過太原,聞自良病,中使遲留信宿。自良卒,國珍急馳至京,先說使至。乃下制以通王領河東節度大使,以說為行軍司馬,充節度留後、北都副留守;仍令國珍繼說官告及軍府將吏部內刺史等敕書三十餘通往太原宣賜,軍中始定。   定遠恃立說之功,頗恣縱橫,軍政皆自專決,仍請賜印。監軍有印,自定遠始也。定遠既得印,益暴,將吏輒自補授,說浸不歡,遂成嫌隙。是歲七月,定遠署虞候田宏為列將,以代彭令茵。令茵不伏,揚言曰:「超補列將,非功不可,宏有何功,敢代予任!」定遠聞而含怒,召令茵斬之,埋於馬糞之中。家人請屍,不與,三軍皆怨。說具以事聞。德宗以定遠有奉天扈從之功,恕死停任。制未至,定遠怒說奏聞,趨府謀殺說,升堂未坐,抽刀刺說,說走而獲免。定遠馳至府門,召集將吏,於箱中陳敕牒官告二十餘軸,示諸將曰:「有敕,令李景略知留後,遣說赴京,公等皆有恩命。」指箱中示之,諸將方拜抃,大將馬良輔呼而麾眾曰:「箱中皆監軍舊官告,非恩命也,不可受,但備急變爾。」定遠知事敗,走登乾陽樓,召其部下將卒,多不之應。比夜,定遠墜城下槎蘗,傷而不死。尋有詔削奪,長流崖州。大將高迪等同其謀,說皆斬之。尋正拜河東節度使,檢校禮部尚書。   說在鎮六年,初勤心吏職,後遇疾,言語行步蹇澀,不能錄軍府之政,悉監軍主之。又為孔目吏宋季等欺誑,軍政事多隳紊,如此累年。十六年十月卒,年六十一,廢朝一日,贈左僕射。   是月,制以河東節度行軍司馬鄭儋檢校工部尚書,兼太原尹、御史大夫、河東節度度支營田觀察等使、北都留守,在任不期年而卒。   嚴綬,蜀人。曾祖方約,利州司功。祖挹之,符離尉。父丹,殿中侍御史。綬,大歷中登進士第,累佐使府。貞元中,由侍御史充宣翕團練副使,深為其使劉贊委遇,政事多所咨訪。十二年,贊卒,綬掌宣歙留務,傾府藏以進獻,由是有恩,召為尚書刑部員外郎。天下賓佐進獻,自綬始也。   未幾,河東節度使李說嬰疾,事多曠弛,行軍司馬鄭儋代綜軍政;既而說卒,因授儋河東節度使。是時姑息四方諸侯,未嘗特命帥守,物故即用行軍司馬為帥,冀軍情厭伏。儋既為帥,德宗選朝士可以代儋為行軍司馬者。因綬前日進獻,上頗記之,故命檢校司封郎中,充河東行軍司馬。不週歲,儋卒,遷綬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工部尚書,兼太原尹、御中大夫、北都留守,充河東節度支度營田觀察處置等使。元和元年,楊惠琳叛於夏州,劉辟叛於成都,綬表請出師討伐。綬悉選精甲,付牙將李光顏兄弟,光顏累立戰功。蜀、夏平,加綬檢校尚書左僕射。尋拜司空,進階金紫,封扶風郡公。綬在鎮九年,以寬惠為政,士馬蕃息,境內稱治。   四年,入拜尚書右僕射。綬雖名家子,為吏有方略,然銳於勢利,不存名節,人士以此薄之。嘗預百僚廊下食,上令中使馬江朝賜櫻桃。綬居兩班之首,在方鎮時識江朝,敘語次,不覺屈膝而拜,御史大夫高郢亦從而拜。是日,為御史所劾,綬待罪於朝,命釋之。翌日,責江朝,降官一等。尋出鎮荊南,進封鄭國公。有漵州蠻首張伯靖者,殺長吏,據辰、錦等州,連九洞以自固,詔綬出兵討之。綬遣部將李忠烈繼書曉諭,盡招降之。   九年,吳元濟叛,朝議加兵,以綬有弘恕之稱,可委以戎柄,乃授山南東道節度使,尋加淮西招撫使。綬自帥師壓賊境,無威略以制寇;到軍日,遽發公藏以賞士卒,累年蓄積,一旦而盡。又厚賂中貴人以招聲援。師徒萬餘,閉壁而已,經年無尺寸功。裴度見上,屢言綬非將帥之才,不可責以戎事,乃拜太子少保代歸。尋檢校司空。久之,進位太傅,食封至三千戶。長慶二年五月卒,年七十七,詔贈太保。   綬材器不逾常品,事兄嫂過謹,為時所稱。常以寬柔自持,位躋上公,年至大耋,前後統臨三鎮,皆號雄籓,所親士親睹為將相者凡九人,其貴壽如此。   蕭昕,河南人。少補崇文進士。開元十九年,首舉博學宏辭,授陽武縣主簿。天寶初,復舉宏辭,授壽安尉,再遷左拾遺。昕嘗與布衣張鎬友善,館而禮之,表薦之曰:「如鎬者,用之則為王者師,不用則幽谷一叟爾。」玄宗擢鎬拾遺,不數年,出入將相。及安祿山反,昕舉贊善大夫來瑱堪任將帥;思明之亂,瑱功居多。累遷憲部員外郎,為副元帥哥舒翰掌書記。潼關敗,間道入蜀,遷司門郎中。尋兼安陸長史,為河南等道都統判官。遷中書舍人,兼揚府司馬,佐軍仍舊,入拜本官,累遷秘書監。代宗幸陝,昕出武關詣行在,轉國子祭酒。大歷初,持節吊回鶻。時回鶻恃功,廷詰昕曰:「祿山、思明之亂,非我無以平定,唐國奈何市馬而失信,不時歸價?」眾皆失色。昕答曰:「國家自平寇難,賞功無絲毫之遺,況鄰國乎!且僕固懷恩,我之叛臣,乃者爾助為亂,聯西戎而犯郊畿;及吐蕃敗走,回紇悔懼,啟顙乞和。非大唐存念舊功,則當匹馬不得出塞矣!是回紇自絕,非我失信。」回紇慚退,加禮以歸,為常侍。十二年。硃泚之亂,徒步出城,泚急求之,亡竄山谷間。至奉天,遷太子少傅。貞元初,兼禮部尚書,尋復知貢舉。五年,致仕。七年,卒於家,年九十,廢朝,謚曰懿。   杜亞,字次公,自雲京兆人也。少頗涉學,善言物理及歷代成敗之事。至德初,於靈武獻封章,言政事,授校書郎。其年,杜鴻漸為河西節度,闢為從事,累授評事、御史。後入朝,歷工、戶、兵、吏四員外郎。永泰末,劍南叛亂,鴻漸以宰相出領山、劍副元帥,以亞及楊炎並為判官。使還,授吏部郎中、諫議大夫。炎為禮部郎中、知制誥、中書舍人。亞自以才用合當柄任,雖為諫議大夫,而心不悅。李棲筠承恩,眾望必為宰相,亞厚結之。元載得罪,亞與劉晏、李涵等七人同鞫訊之。載死之翌日,亞遷給事中、河北宣慰使。宰相常袞亦不悅亞,歲余,出為洪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江西都團練觀察使。   德宗初嗣位,勵精求賢,令中使召亞。亞自揣必以宰輔見征,乃促程而進,累路與人言議,語及行宰相事方面,或以公事諮祈,亞皆納之。既至,帝微知之,不悅;又奏對辭旨疏闊,出為陝州觀察使兼轉運使。尋遷河中、晉、絳等州防禦觀察使。楊炎作相,劉晏得罪,亞坐貶睦州刺史。   興元初,召拜刑部侍郎。出為揚州長史、兼御史大夫、淮南節度觀察使。時承陳少游徵稅煩重,奢侈僭濫之後,又新遭王紹亂兵剽掠;淮南之人,望亞之至,革剷舊弊,冀以康寧。亞自以材當公輔之選,而聯出外職,志頗不適,政事多委參佐,招引賓客,談論而已。揚州官河填淤,漕輓堙塞,又僑寄衣冠及工商等多侵衢造宅,行旅擁弊。亞乃開拓疏啟,公私悅賴,而盛為奢侈。江南風俗,春中有競渡之戲,方舟並進,以急趨疾進者為勝。亞乃令以漆塗船底,貴其速進;又為綺羅之服,塗之以油,令舟子衣之,入水而不濡。亞本書生,奢縱如此,朝廷亟聞之。   貞元五年,以戶部侍郎竇覦為淮南節度代亞。亞猶以舊望,竇覦甚畏之。改檢校吏部尚書,判東都尚書省事,充東都留守、都防禦使。既病風,尚建利以固寵,奏請開苑內地為營田,以資軍糧;減度支每年所給,從之。亞不躬親部署,但委判官張薦、楊晪。初,奏請取荒地營田,其苑內地堪耕食者,先為留司中官及軍人等開墾已盡。晉計急,乃取軍中雜錢舉息與畿內百姓,每至田收之際,多令軍人車牛散入村鄉,收斂百姓所得菽粟將還軍。民家略盡,無可輸稅,人多艱食,由是大致流散。乃厚賂中官,令奏河南尹無政,亞自此亦規求兼領河南尹,事不果。帝漸知虛誕,乃以禮部尚書董晉代為東都留守,召亞還京師。既風疾漸深,又患腳膝,不任朝謁。貞元十四年卒於家,年七十四,贈太子少傅。   王緯,字文卿,太原人也。祖景,司門員外、萊州刺史。父之鹹,長安尉;與昆弟之賁、之渙皆善屬文。之鹹以緯貴,故累贈刺史。緯舉明經,又書判入等,歷長安尉,出佐使府,授御史郎官,入朝為金部員外郎、劍南租庸使、檢校司封郎中、彭州刺史、檢校庶子、兼御史中丞、西川節度營田副使。初,大歷中,路嗣恭為江西觀察使,陷害判官李泌,將誅之;緯亦為路嗣恭判官,說諭救解,獲免。貞元三年,泌為相,擢授緯給事中。未數日,又擢為潤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浙江西道都團練觀察使。十年,加御史大夫,兼諸道鹽鐵轉運使。三歲,加檢校工部尚書。緯性勤儉,歷官清潔,而傷於苛碎,多用削刻之吏,督察巡屬,人不聊生。貞元十四年卒,年七十一,廢朝一日,贈太子少保。   李若初,趙郡人。貞觀中并州長史、工部侍郎弘節之曾孫也。祖道謙,太府卿。若初少孤貧,初為轉運使劉晏下微冗散職;晏判官包佶重其勤干,以女妻之。歷陳州太康令。刺史李芃初蒞官,若初獻計,請收斂羨餘錢物,交結權貴,芃厚遇之。累歲,芃遷河陽三城使,奏若初為從事,軍中之事,多以委之。累授檢校郎中、兼中丞、懷州刺史。轉虢州刺史,坐公事為觀察使劾奏,免歸。久之,出為衢州刺史,遷福州刺史、兼御史中丞、福建都團練使。尋遷越州刺史、浙江東道都團練觀察使。十四年秋,代王緯為潤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浙江都團練觀察、諸道鹽鐵轉運使。善於吏道,性嚴強,力束斂下,吏人甚畏服。方整理鹽法,頗有次敘。貞元十五年,遇疾卒,廢朝一日,贈禮部尚書。   於頎,字休明,河南人也。父庭謂,濟王府倉曹,累贈尚書左僕射。頎少以吏事聞,累授京兆府士曹,為尹史翽所賞重。翽出鎮襄、漢,奏為御史,充判官。翽為亂兵所殺,頎挺出收葬遺骸,時人義之。度支使第五琦署為河東租庸使,累授鳳翔少尹、度支郎中、兼御史中丞、轉運租庸糧料鹽鐵等使。頎因奏移轉運汴州院於河陰,以汴州累遇兵亂,散失錢帛故也。元載為諸道營田使,又署為郎官,令於東都、汝州開置屯田。歷戶部侍郎、秘書少監、京兆尹、太府卿,代杜濟為京兆尹。   及為大官,好任機數,專候權要,朝列中無勢利者,視之蔑如也。曲事元載,親暱之。而為政苛細無大體;丁所生母憂罷。及載得罪後,出為鄭州刺史,遷河南尹,以無政績代還。時征汾州刺史劉暹。暹剛腸嫉惡,歷典數州,皆為廉使畏懼。宰相盧杞恐暹為御史大夫,虧沮己之所見,遽稱薦頎為御史大夫,以其柔佞易制也。從幸奉天,改左散騎常侍,歷左千牛上將軍,徙大理卿、太子少保、工部尚書。因入朝仆地,為金吾仗衛掖起,改太子少師致仕。貞元十五年卒,時年七十四。   盧徵,范陽人也,家於鄭之中牟。少涉獵書記。永泰中,江淮轉運使劉晏闢為從事,委以腹心之任,累授殿中侍御史。晏得罪,貶珍州司戶。元琇亦晏之門人,興元中,為戶部侍郎、判度支,薦徵為京兆司錄、度支員外。琇得罪,坐貶為信州長史。遷信州刺史。入為右司郎中,驟遷給事中。戶部侍郎竇參深遇之,方倚以自代。貞元八年春,同州刺史闕,參請以尚書左丞趙憬補之,特詔用徵,以間參腹心也。數歲,轉華州刺史。徵冀復入用,深結托中貴,厚遺之。故事,同、華以近地人貧,每正至端午降誕,所獻甚薄;徵遂竭其財賦,每有所進獻,輒加常數,人不堪命。疾病臥理者數年,貞元十六年卒,時年六十四。   楊憑,字虛受,弘農人。舉進士,累佐使府。征為監察御史,不樂檢束,遂求免。累遷起居舍人、左司員外郎、禮部兵部郎中、太常少卿、湖南江西觀察使,入為左散騎常侍、刑部侍郎、京兆尹。憑工文辭,少負氣節;與母弟凝、凌相友愛,皆有時名。重交遊,尚然諾,與穆質、許孟容、李鄘、王仲舒為友,故時人稱楊、穆、許、李之友,仲舒以後進慕而入焉。性尚簡傲,不能接下,以此人多怨之。及歷二鎮,尤事奢侈。   元和四年,拜京兆尹,為御史中丞李夷簡劾奏憑前為江西觀察使贓罪及他不法事,敕付御史台覆按,刑部尚書李鄘、大理卿趙昌同鞫問台中。又捕得憑前江西判官、監察御史楊瑗繫於台,覆命大理少卿胡□、左司員外郎胡證、侍御史韋顗同推鞫之。詔曰:「楊憑頃在先朝,委以籓鎮,累更選用,位列大官。近者憲司奏劾,暴揚前事,計錢累萬,曾不報聞,蒙蔽之罪,於何逃責?又營建居室,制度過差,侈靡之風,傷我儉德。以其自尹京邑,人頗懷之,將議刑書,是加愍惻。宜從遐譴,以誡百僚,可守賀州臨賀縣尉同正,仍馳驛發遣。」先是,憑在江西,夷簡自御史出,官在巡屬。憑頗疏縱,不顧接之。夷簡常切齒。及憑歸朝,修第於永寧裡,功作並興,又廣蓄妓妾於永樂裡之別宅,時人大以為言。夷簡乘眾議,舉劾前事,且言修營之僭,將欲殺之。及下獄,置對數日,未得其事。夷簡持之益急,上聞,且貶焉,追舊從事以驗。自貞元以來居方鎮者,為德宗所姑息,故窮極僭奢,無所畏忌。及憲宗即位,以法制臨下,夷簡首舉憑罪,故時議以為宜;然繩之太過,物論又譏其深切矣。   鄭元,舉進士第,累遷御史中丞。貞元中為河中節度使杜確行軍司馬。確卒,遂繼為節度使,入拜尚書左丞。元和二年,轉戶部侍郎、兼御史大夫、判度支。三年春,遷刑部尚書,兼京兆尹。九月,復判度支,依前刑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元性嚴毅,有威斷,更踐劇任,時稱其能。元和四年,以疾辭職,守本官,逾月卒。   杜兼,京兆人,貞觀中宰相杜正倫五代孫。舉進士,累辟諸府從事,拜濠州刺史。兼性浮險,豪侈矜氣。屬貞元中德宗厭兵革,姑息戎鎮,至軍郡刺史,亦難於更代。兼探上情,遂練卒修武,占召勁勇三千人以上聞,乃恣凶威。錄事參軍韋賞、團練判官陸楚,皆以守職論事忤兼,兼密誣奏二人通謀,扇動軍中。忽有制使至,兼率官吏迎於驛中,前呼韋賞、陸楚出,宣制杖殺之。賞進士擢第,楚兗公象先之孫,皆名家,有士林之譽;一朝以無罪受戮,郡中股慄,天下冤歎之。又誣奏李籓,將殺之,語在籓事中。故兼所至,人側目焉。元和初,入為刑部、吏部郎中,拜給事中,除金商防禦使,旋授河南少尹、知府事,尋正拜河南尹。皆杜佑在相位所借護也。元和四年,卒於官。   裴玢,京兆人。五代祖疏勒國王綽,武德中來朝,授鷹揚大將軍,封天郡公,因留闕下,遂為京兆人。玢初為金吾將軍論惟明   傔,德宗幸奉天,以戰功封忠義郡王。惟明鎮鄜坊,累署玢為都虞候。後節度王棲曜卒,中軍將何朝宗謀作亂,中夜縱火,玢匿身不救火,遲明而擒朝宗。德宗發三司使按問,竟斬朝宗及行軍司馬崔輅,以同州刺史劉公濟為節度使,以玢為坊州長史、兼侍御史,充行軍司馬。明年,公濟卒,拜玢鄜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節度觀察等使。三年,改授山南西道節度觀察等使。   玢歷二鎮,頗以公清苦節為政;不交權幸,不務貢獻,蔬食敝衣,居處才避風雨,而廩庫饒實,三軍百姓安業,近代將帥無比焉。及綿疾辭位,請歸長安。元和七年卒,年六十五,贈尚書左僕射,謚曰節。   薛伾,勝州刺史渙之子。尚父汾陽王召置麾下,著名於諸將間。左僕射李揆使西蕃,伾為將從役。時賊泚之難,昆夷赴義,伾馳騎鄉導,至於武功,擢授左威衛將軍。使絕域者前後數四,累遷左金吾衛大將軍、檢校工部尚書、兼將作監,出為鄜坊觀察使。元和八年,卒於官,贈潞州大都督。   史臣曰:薛播溫敏有文,鮑防董戎無術,李、嚴太原之政,可謂美矣。蕭昕抱則哲之知,杜亞懷非次之望。王緯清潔而傷苛碎,若初善理而性剛嚴。於頎好任機權,趨附勢利。盧徵厚斂貨賄,結托中人。楊憑好奢,鄭元有斷。杜兼殺戮端士,怙亂邀君。裴玢發奸謀,安民和眾。而玢敝衣糲食,不交權幸,帑庾鹹實,郡邑以寧。若夫君子無求備於人,捨短從長,彰善癉惡,則裴玢之善,抑之更揚;杜兼之惡,欲蓋而彰耳。   列傳第九十七   ○杜黃裳 高郢 子定   杜佑 子式方 從郁 式方子悰 從郁子牧   杜黃裳,字遵素,京兆杜陵人也。登進士第、宏辭科,杜鴻漸深器重之。為郭子儀朔方從事,子儀入朝,令黃裳主留務於朔方。邠將李懷光與監軍陰謀代子儀,乃為偽詔書,欲誅大將溫儒雅等。黃裳立辨其偽,以告懷光,懷光流汗伏罪。諸將有難制者,黃裳矯子儀命盡出之,數月而亂不作。後入為台省官,為裴延齡所惡,十年不遷。貞元末,為太常卿。王叔文之竊權,黃裳終不造其門。嘗語其子婿韋執誼,令率百官請皇太子監國,執誼遽曰:「丈人才得一官,可復開口議禁中事耶!」黃裳勃然曰:「黃裳受恩三朝,豈可以一官見買!」即拂衣而出。尋拜平章事。   邠州節度使韓全義曾居討伐之任,無功,黃裳奏罷之。劉闢作亂,議者以劍南險固,不宜生事;唯黃裳堅請討除,憲宗從之。又奏請不以中官為監軍,只委高崇文為使。黃裳自經營伐蜀,以至成功,指授崇文,無不懸合。崇文素憚劉邿l,黃裳使人謂崇文曰:「若不奮命,當以劉澭代之。」由是得崇文之死力。既平辟,宰臣入賀,帝目黃裳曰:「此卿之功也。」後與憲宗語及方鎮除授,黃裳奏曰:「德宗自艱難之後,事多姑息。貞元中,每帥守物故,必先命中使偵伺其軍動息,其副貳大將中有物望者,必厚賂近臣以求見用,帝必隨其稱美而命之,以是因循,方鎮罕有特命帥守者。陛下宜熟思貞元故事,稍以法度整肅諸侯,則天下何憂不治!」憲宗然其言。由是用兵誅蜀、夏之後,不容籓臣蹇傲,克復兩河,威令復振,蓋黃裳啟其衷也。黃裳有經畫之才,達於權變,然檢身律物,寡廉潔之譽,以是居鼎職不久。二年正月,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河中尹、河中晉絳等州節度使。八月,封邠國公。三年九月,卒於河中,年七十一,贈司徒,謚曰宣。   黃裳性雅淡寬恕,心雖從長,口不忤物。始為卿士,女嫁韋執誼,深不為執誼所稱;及執誼譴逐,黃裳終保全之,洎死嶺表,請歸其喪,以辦葬事。及是被疾,醫人誤進其藥,疾甚而不怒。然為宰相,除授不分流品,或官以賂遷,時論惜之。   黃裳歿後,賄賂事發。八年四月,御史台奏:「前永樂令吳憑為僧鑒虛受托,與故司空杜黃裳,於故州邠寧節度使高崇文處納賂四萬五千貫,並付黃裳男載,按問引伏。」敕曰:「吳憑曾佐使府,忝履宦途,自宜畏法惜身,豈得為人通貸!事關非道,理合懲愆,宜配流昭州。其付杜載錢物,宰輔之任,寵寄實深,致茲貨財,不能拒絕,已令按問,悉合徵收,貴全終始之恩,俾弘寬大之典。其所取錢物,並宜矜免,杜載等並釋放。」   載為太子僕,長慶中,遷太僕少卿、兼御史中丞,充入吐蕃使。   載弟勝,登進士第,大中朝位給事中。勝子廷堅,亦進士擢第。   高郢,字公楚,其先渤海蓨人。九歲通《春秋》,能屬文。天寶末,盜據京邑,父伯祥先為好畤尉,抵賊禁,將加極刑。郢時年十五,被發解衣,請代其父,賊黨義之,乃俱釋。後舉進士擢第,應制舉,登茂才異行科,授華陰尉。嘗以魯不合用天子禮樂,乃引《公羊傳》,著《魯議》,見稱於時,由是授咸陽尉。   郭子儀節制朔方,闢為掌書記。子儀嘗怒從事張曇,奏殺之;郢極言爭救,忤子儀旨,奏貶猗氏丞。李懷光節制邠寧,奏為從事,累轉副元帥判官、檢校禮部郎中。懷光背叛,將歸河中,郢言:「西迎大駕,豈非忠乎!」懷光忿而不聽。及歸鎮,又欲悉眾而西。時渾瑊軍孤,群帥未集,郢與李鄘誓死駐之。屬懷光長子□候郢,郢乃諭以逆順曰:「人臣所宜效順。且自天寶以來阻兵者,今復誰在?況國家自有天命,非獨人力。今若恃眾西向,自絕於天,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安知三軍不有奔潰者乎?」李□震懼,流淚氣索。明年春,郢與都知兵馬使呂鳴岳、都虞候張延英同謀間道上表;及受密詔,事洩,二將立死。懷光乃大集將卒,白刃盈庭,引郢詰之。郢挺然抗辭,無所慚隱,憤氣感發,觀者淚下,懷光慚沮而止。德宗還京,命諫議大夫孔巢父、中人啖守盈赴河中宣慰懷光,授以太保;而懷光怒,激其親兵詬詈,殺守盈及巢父。巢父之被刃也,委於地,郢就而撫之。乃懷光被誅,馬燧辟郢為掌書記。   未幾,征拜主客員外,遷刑部郎中,改中書舍人。凡九歲,拜禮部侍郎。時應進士舉者,多務朋游,馳逐聲名;每歲冬,州府薦送後,唯追奉宴集,罕肄其業。郢性剛正,尤嫉其風,既領職,拒絕請托,雖同列通熟,無敢言者。志在經藝,專考程試。凡掌貢部三歲,進幽獨,抑浮華,朋濫之風,翕然一變。拜太常卿。貞元十九年冬,進位銀青光祿大夫,守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順宗即位,轉刑部尚書,為韋執誼等所憚。尋罷知政事,以本官判吏部尚書事。明年,出鎮華州。   元和元年冬,復拜太常卿,尋除御史大夫。數月,轉兵部尚書。逾月,再表乞骸,不許。又上言曰:「臣聞勞生佚老,天理自然,蠕動翾飛,日入皆息。自非貢禹之守經據古,趙喜之正身匪懈,韓暨之志節高潔,山濤之道德模表,縱過常期,詎為貪冒。其有當仁不讓,急病忘身,豈止君命,猶宜身舉。臣郢不才,久辱高位,無任由衷瀝懇之至。」乃授尚書右僕射致仕。六年七月卒,年七十二。贈太子太保,謚曰貞。   郢性恭慎廉潔,罕與人交遊,守官奉法勤恪,掌誥累年,家無制草。或謂之曰:「前輩皆留制集,公焚之何也?」曰:「王言不可存私家。」時人重其慎密。與鄭珣瑜並命拜相;未幾,德宗升遐。時同在相位,杜佑以宿舊居上,而韋執誼由朋黨專柄。順宗風恙方甚,樞機不宣,而王叔文以翰林學士兼戶部侍郎,充度支副使。是時政事,王叔文謀議,王伾通導,李忠言宣下,韋執誼奉行。珣瑜自受命,憂形顏色,至是以勢不可奪,因稱疾不起。郢則因循,竟無所發,以至於罷。物論定此為優劣焉。子定嗣。   定,幼聰警絕倫,年七歲時,讀《尚書·湯誓》,問郢曰:「奈何以臣伐君?」郢曰:「應天順人,不為非道。」又問曰:「用命賞於祖,不用命戮於社,是順人乎?」父不能對。仕至京兆參軍。小字董二,人以幼慧,多以字稱之。尤精《王氏易》,嘗為《易圖》,合入出以畫八卦,上圓下方,合則重,轉則演,七轉而六十四卦六甲八節備焉。著《易外傳》二十二卷。   杜佑,字君卿,京兆萬年人。曾祖行敏,荊、益二州都督府長史、南陽郡公。祖愨,右司員外郎、詳正學士。父希望,歷鴻臚卿、恆州刺史、西河太守,贈右僕射。佑以廕入仕,補濟南郡參軍、剡縣丞。時潤州刺史韋元甫嘗受恩於希望,佑謁見,元甫未之知,以故人子待之。他日,元甫視事,有疑獄不能決。佑時在旁,元甫試訊於佑;佑口對響應,皆得其要。元甫奇之,乃奏為司法參軍。元甫為浙西觀察、淮南節度,皆闢為從事,深所委信。累官至檢校主客員外郎,入為工部郎中,充江西青苗使,轉撫州刺史。改御史中丞,充容管經略使。楊炎入相,徵入朝,歷工部、金部二郎中,並充水陸轉運使,改度支郎中,兼和糴等使。時方軍興,饋運之務,悉委於佑;遷戶部侍郎、判度支。為盧杞所惡,出為蘇州刺史。佑母在,杞以蘇州憂闕授之。佑不行,俄換饒州刺史。未幾,兼御史大夫,充嶺南節度使。時德宗在興元。朝廷故事,執政往往遺脫;舊嶺南節度,常兼五管經略使,佑獨不兼。故五管不屬嶺南,自佑始也。   貞元三年,征為尚書左丞,又出為陝州觀察使,遷檢校禮部尚書、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淮南節度使。丁母憂,特詔起復,累轉刑部尚書、檢校右僕射。十六年,徐州節度使張建封卒,其子愔為三軍所立,詔佑以淮南節制檢校左僕射、同平章事,兼徐泗節度使,委以討伐。佑乃大具舟艦,遣將孟准先當之。准渡淮而敗,佑杖之,固境不敢進。及詔以徐州授愔,而加佑兼濠、泗等州觀察使。在揚州開設營壘三十餘所,士馬修葺。然於賓僚間依阿無制,判官南宮僔、李亞、鄭元均爭權,頗紊軍政,德宗知之,並竄於嶺外。   十九年入朝,拜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充太清宮使。德宗崩,佑攝塚宰,尋進位檢校司徒,充度支鹽鐵等使,依前平章事。旋又加弘文館大學士。時王叔文為副使,佑雖總統,而權歸叔文。叔文敗,又奏李巽為副使,頗有所立。順宗崩,佑復攝塚宰,尋讓金谷之務,引李巽自代。先是,度支以制用惜費,漸權百司之職,廣署吏員,繁而難理;佑始奏營繕歸之將作,木炭歸之司農,染練歸之少府,綱條頗整,公議多之,朝廷允其議。   元和元年,冊拜司徒、同平章事,封岐國公。時河西黨項潛導吐蕃入寇,邊將邀功,亟請擊之。佑上疏論之曰:   臣伏見黨項與西戎潛通,屢有降人指陳事跡,而公卿廷議,以為誠當謹兵戎,備侵軼,益發甲卒,邀其寇暴。此蓋未達事機,匹夫之常論也。   夫蠻夷猾夏,唐虞已然。周宣中興,獫狁為害,但命南仲往城朔方,追之太原,及境而止,誠不欲弊中國而怒遠夷也。秦平六國,恃其兵力,北築長城,以拒匈奴;西逐諸羌,出於塞外。勞力擾人,結怨階亂,中國未靜,白徒競起,海內雲擾,實生謫戍。漢武因文、景之富,命將興師,遂至戶口減半,竟下哀痛之詔罷田輪台。前史書之,尚嘉其先迷而後復。蓋聖王之理天下也,唯務綏靜蒸人,西至流沙,東漸於海,在南與北,亦存聲教。不以遠物為珍,匪求遐方之貢,豈疲內而事外,終得少而失多。故前代納忠之臣,並有匡君之議。淮南王請息師於閩越,賈捐之願棄地於珠崖,安危利害,高懸前史。   昔馮奉世矯漢帝之詔,擊莎車,傳其王首於京師,威震西域。宣帝大悅,議加爵土之賞。蕭望之獨以為矯制違命,雖有功效,不可為法;恐後之奉使者爭逐發兵,為國家生事,述理明白,其言遂行。國家自天後已來,突厥默啜兵強氣勇,屢寇邊城,為害頗甚。開元初,邊將郝靈佺親捕斬之,傳首闕下,自以為功,代莫與二,坐望榮寵。宋璟為相,慮武臣邀功,為國生事,止授以郎將。由是訖開元之盛,無人復議開邊,中國遂寧,外夷亦靜。此皆成敗可征,鑒戒非遠。   且黨項小蕃,雜處中國,本懷我德,當示撫綏。間者邊將非廉,亟有侵刻,或利其善馬,或取其子女,便賄方物,征發役徒。勞苦既多,叛亡遂起,或與北狄通使,或與西戎寇邊,有為使然,固當懲革。《傳》曰:「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管子》曰:「國家無使勇猛者為邊境。」此誠聖哲識微知著之遠略也。今戎丑方強,邊備未實,誠宜慎擇良將,誡之完葺,使保誠信,絕其求取,用示懷柔。來則懲御,去則謹備,自然懷柔,革其奸謀,何必遽圖興師,坐致勞費!   陛下上聖君人,覆育群類,動必師古,謀無不臧。伏望堅保永圖,置兵衽席,天下幸甚!臣識昧經綸,學慚博究,竊鼎鉉之寵任,為朝廷之老臣,恩深莫倫,志懇思報,臧否備閱,芻蕘上陳,有瀆旒扆,伏深惶悚。   上深嘉納。   歲余,請致仕,詔不許,但令三五日一入中書,平章政事。每入奏事,憲宗優禮之;不名,常呼司徒。佑城南樊川有佳林亭,卉木幽邃,佑每與公卿宴集其間,廣陳妓樂。諸子鹹居朝列,當時貴盛,莫之與比。元和七年,被疾,六月,復乞骸骨。表四上,情理切至,憲宗不獲已,許之。詔曰:   宣力濟時,為臣之懿躅;辭榮告老,行己之高風。況乎任重公台,義深翼贊,秉沖讓之志,堅金石之誠。敦諭既勤,所執彌固,則當遂其衷懇,進以崇名;尚齒優賢,斯王化之本也。   金紫光祿大夫、守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充弘文館大學士、太清宮使、上柱國、岐國公、食邑三千戶杜佑,巖廊上才,邦國茂器;蘊經通之識,履溫厚之姿,寬裕本乎性情,謀猷彰乎事業。博聞強學,知歷代沿革之宜;為政惠人,審群黎利病之要。由是再司邦用,累歷籓方,出總戎麾,入和鼎實,聿膺重寄,歷事先朝,左右朕躬,夙夜不懈。命以詔冊,登之上公,肅恭在廷,華發承弁。茲可謂國之元老,人之具瞻者也。   朕纘承丕業,思弘景化,選勞求舊,期致時邕,方伸引翼之儀,遽抗懸車之請。而又固辭年疾,乞就休閒,已而復來,星琯屢變,有不可抑,良用耿然。永惟古先哲王,君臣之際,臣有耆艾以求其退,君有優賜以徇其情;乃輟鄧禹敷教之功,仍增王祥輔導之秩,俾養浩然之氣,安於敬止之鄉,庶乎怡神葆和,永綏福履。仍加階級,以厚寵章,可光祿大夫、守太保致仕,宜朝朔望。   是日,上遣中使就佑第賜絹五百匹、錢五百千。其年十一月薨,壽七十八,廢朝三日,冊贈太傅,謚曰安簡。   佑性敦厚強力,尤精吏職,雖外示寬和,而持身有術。為政弘易,不尚皦察,掌計治民,物便而濟,馭戎應變,即非所長。性嗜學,該涉古今,以富國安人之術為己任。初開元末,劉秩采經史百家之言,取《周禮》六官所職,撰分門書三十五卷,號曰《政典》,大為時賢稱賞;房琯以為才過劉更生。佑得其書,尋味厥旨,以為條目未盡,因而廣之,加以開元禮、樂,書成二百卷,號曰《通典》。貞元十七年,自淮南使人詣闕獻之,曰:   臣聞太上立德,不可庶幾;其次立功,遂行當代;其次立言,見志後學。由是往哲遞相祖述,將施有政,用乂邦家。臣本以門資,幼登官序,仕非遊藝,才不逮人,徒懷自強,頗玩墳籍。雖履歷叨幸,或職劇務殷,竊惜光陰,未嘗輕廢。夫《孝經》、《尚書》、《毛詩》、《周易》、《三傳》,皆父子君臣之要道;十倫五教之宏綱,如日月之下臨,天地之大德,百王是式,終古攸遵。然多記言,罕存法制;愚管窺測,莫達高深,輒肆荒虛,誠為億度。每念懵學,莫探政經,略觀歷代眾賢著論,多陳紊失之弊,或闕匡拯之方。臣既庸淺,寧詳損益,未原其始,莫暢其終。尚賴周氏典禮,秦皇蕩滅不盡,縱有繁雜,且用準繩。至於往昔是非,可為來今龜鏡,布在方冊,亦粗研尋。自頃纘修,年逾三紀,識寡思拙,心昧辭蕪。圖籍實多,事目非少,將事功畢,罔愧乖疏,固不足發揮大猷,但竭愚盡慮而已。書凡九門,計貳百卷,不敢不具上獻,庶明鄙志所之,塵瀆聖聰,兢惶無措。   優詔嘉之,命藏書府。其書大傳於時,禮樂刑政之源,千載如指諸掌,大為士君子所稱。   佑性勤而無倦,雖位極將相,手不釋卷。質明視事,接對賓客,夜則燈下讀書,孜孜不怠。與賓佐談論,人憚其辯而伏其博,設有疑誤,亦能質正。始終言行,無所玷缺,唯在淮南時,妻梁氏亡後,升嬖妾李氏為正室,封密國夫人,親族子弟言之不從,時論非之。   三子,師損嗣,位終司農少卿。   式方,字考元。以廕授揚府參軍,轉常州晉陵尉。浙西觀察使王緯闢為從事,入為太子通事舍人,改太常寺主簿。明練鍾律,有所考定,深為高郢所賞。時父作鎮揚州,家財鉅萬,甲第在安仁裡,杜城有別墅,亭館林池,為城南之最。昆仲皆在朝廷,與時賢游從,樂而有節。既而佑入中書,出為昭應令。丁父憂,服闋,遷司農少卿,賜金紫,加正議大夫、太僕卿。時少子忭選尚公主,式方以右戚移病不視事。久之,穆宗即位,轉兼御史中丞,充桂管觀察都防禦使。長慶二年三月,卒於位,贈禮部尚書。   式方性孝友,弟兄尤睦。季弟從郁,少多疾病,式方每躬自煎調,藥膳水飲,非經式方之手,不入於口。及從郁夭喪,終年號泣,殆不勝情,士友多之。   子惲、憓、忭、恂。惲嗣,富平尉;憓,興平尉。   忭,以廕三遷太子司議郎。元和九年,選尚公主,召見於麟德殿。尋尚岐陽公主,加銀青光祿大夫、殿中少監、駙馬都尉。岐陽,憲宗長女,郭妃之所生。   自頃選尚,多於貴戚,或武臣節將之家。於時翰林學士獨孤郁,權德輿之女婿,時德輿作相,郁避嫌辭內職。上頗重學士,不獲已許之,且歎德輿有佳婿,遂令宰臣於卿士家選尚文雅之士可居清列者。初於文學後進中選擇,皆辭疾不應,唯悰願焉。累遷至司農卿。太和六年,轉京兆尹。七年,檢校刑部尚書,出為鳳翔尹、鳳翔隴右節度。丁內艱,八年,起復授忠武軍節度使、陳許蔡觀察等使,就加兵部尚書。開成初,入為工部尚書、判度支。屬岐陽公主薨,久而未謝。文宗怪之,問左右。戶部侍郎李玨對曰:「近日駙馬為公主服斬衰三年,所以士族之家不願為國戚者,半為此也。杜忭未謝,拘此服紀也。」上愕然曰:「予初不知。」乃詔曰:「制服輕重,必由典禮。如聞往者駙馬為公主服三年,緣情之義,殊非故實,違經之制,今乃聞知。宜令行杖周,永為通制。」三年,改戶部尚書,兼判戶部度支事。會昌中,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尋加左僕射。   大中初,出鎮西川,降先沒吐蕃維州。州即古西戎地也,其地南界江陽,岷山連嶺而西,不知其極;北望隴山,積雪如玉:東望成都,若在井底。地接石紐山,夏禹生於石紐山是也。其州在岷山之孤峰,三面臨江。天寶後,河、隴繼陷,惟此州在焉。吐蕃利其險要,二十年間,設計得之,遂據其城,因號曰「無憂城」,吐蕃由是不虞邛、蜀之兵。先是,李德裕鎮西川,維州吐蕃首領悉怛謀以城來降,德裕奏之;執政者與德裕不協,遽勒還其城。至是復收之,亦不因兵刃,乃人情所歸也。俄復入相,加司空,繼加司徒,歷鎮重籓。至是加太傅、邠國公。忭無他才,常延接寒素,甘食竊位而已。   從郁,以廕貞元末再遷太子司議郎。元和初,轉左補闕。諫官崔群、韋貫之、獨孤郁等以從郁宰相子,不合為諫官,乃降授左拾遺。群等復執曰:「拾遺之與補闕,雖資品有殊,皆名諫列。父為宰相,子為諫官,若政有得失,不可使子論父。」乃改為秘書丞,終駕部員外郎。   子牧、顗,俱登進士第。顗後病目而卒。   牧,字牧之,既以進士擢第,又制舉登乙第,解褐弘文館校書郎,試左武衛兵曹參軍。沈傳師廉察江西宣州,辟牧為從事、試大理評事。又為淮南節度推官、監察御史裡行,轉掌書記。俄真拜監察御史,分司東都,以弟顗病目棄官。授宣州團練判官、殿中侍御史、內供奉。遷左補闕、史館修撰,轉膳部、比部員外郎,並兼史職。出牧黃、池、睦三郡,復遷司勳員外郎、史館修撰,轉吏部員外郎。又以弟病免歸。授湖州刺史,入拜考功郎中、知制誥,歲中遷中書舍人。牧好讀書,工詩為文,嘗自負經緯才略。武宗朝誅昆夷、鮮卑,牧上宰相書論兵事,言「胡戎入寇,在秋冬之間,盛夏無備,宜五六月中擊胡為便」。李德裕稱之。注曹公所定《孫武十三篇》行於代。   牧從兄忭隆盛於時,牧居下位,心常不樂。將及知命,得病,自為墓誌、祭文。又嘗夢人告曰:「爾改名畢。」逾月,奴自家來,告曰:「炊將熟而甑裂。」牧曰:「皆不祥也。」俄又夢書行紙曰:「皎皎白駒,在彼空谷。」寤寢而歎曰:「此過隙也。吾生於角,徵還於角,為第八宮,吾之甚厄也。予自湖守遷舍人,木還角,足矣。」其年,以疾終於安仁裡,年五十。有集二十卷,曰《杜氏樊川集》,行於代。子德祥,官至丞郎。   史臣曰:黃裳以道致君,持誠奉主;辨懷光之詐,罷全義之征。討賊辟之凶,舉無遺算;葬執誼之柩,豈曰不仁。郢天縱之性,總丱之年,代父命於臨刑,孝也;懷光之亂,王人被傷,撫巢父於賊庭,義也;抑浮濫之流,考藝文之士,盡搜幽滯,大變時風,正也;保止足之名,辭榮辱之路,高避世利,遐躅昔賢,智也。忠孝全矣,仁智備矣!此二子者,皆臨大節而不可奪也。佑承廕入仕,讞獄受知,博古該今,輸忠效用;位居極品,榮逮子孫,操修之報,不亦宜哉!及其賓僚紊法,嬖妾受封,事重因循,難乎語於正矣!牧之文章,忭之長厚,能否既異,才位不倫,命矣夫!   贊曰:貞公壯節,臨難奮發。言行無玷,斯為明哲。戡亂阜俗,時泰位隆。國之名臣,鄭公、岐公。   列傳第九十八   ○裴□ 李吉甫 李籓 權德輿 子璩   裴□字,弘中,河東聞喜人。垂拱中宰相居道七代孫。□弱冠舉進士。貞元中,制舉賢良極諫,對策第一,授美原縣尉。秩滿,籓府交辟,皆不就。拜監察御史,轉殿中侍御史、尚書禮部考功二員外郎。時吏部侍郎鄭珣瑜請□考詞判,□守正不受請托,考核皆務才實。   元和初,召入翰林為學士,轉考功郎中、知制誥,尋遷中書舍人。李吉甫自翰林承旨拜平章事,詔將下之夕,感出涕。謂□曰:「吉甫自尚書郎流落遠地,十餘年方歸,便入禁署,今才滿歲,後進人物,罕所接識。宰相之職,宜選擢賢俊,今則懵然莫知能否。卿多精鑒,今之才傑,為我言之。」□取筆疏其名氏,得三十餘人。數月之內,選用略盡,當時翕然稱吉甫有得人之稱。三年,詔舉賢良,時有皇甫湜對策,其言激切;牛僧孺、李宗閔亦苦詆時政。考官楊於陵、韋貫之升三子之策皆上第,□居中覆視,無所同異。及為貴幸泣訴,請罪於上,憲宗不得已,出於陵、貫之官,罷□翰林學士,除戶部侍郎。然憲宗知□好直,信任彌厚。   其年秋,李吉甫出鎮淮南,遂以□代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明年,加集賢院大學士、監修國史。□奏:「集賢御書院,請准《六典》,登朝官五品已上為學士,六品已下為直學士;自非登朝官,不問品秩,並為校理;其餘名目一切勒停。史館請登朝官入館者,並為修撰;非登朝官,並為直史館。仍永為常式。」皆從之。   元和五年,中風病。憲宗甚嗟惜,中使旁午致問,至於藥膳進退,皆令疏陳。疾益痼,罷為兵部尚書,仍進階銀青。明年,改太子賓客。卒,廢朝,賻禮有加,贈太子少傅。   初,□在翰林承旨,屬憲宗初平吳、蜀,勵精思理,機密之務,一以關□。□小心敬慎,甚稱中旨。及作相之後,懇請旌別淑慝,杜絕蹊徑,齊整法度,考課吏理,皆蒙垂意聽納。吐突承璀自春宮侍憲宗,恩顧莫二。承璀承間欲有所關說,憲宗憚□,誡勿復言,在禁中常以官呼□而不名。楊於陵為嶺南節度使,與監軍許遂振不和,遂振誣奏於陵,憲宗令追與慢官。□曰:「以遂振故罪一籓臣,不可。」請授吏部侍郎。嚴綬在太原,其政事一出監軍李輔光,綬但拱手而已,□具奏其事,請以李鄘代之。   王士真死,其子承宗以河北故事請代父為帥。憲宗意速於太平,且頻蕩寇孽,謂其地可取。吐突承璀恃恩,謀撓□權,遂伺君意,請自征討。盧從史陰苞逆節,內與承宗相結約,而外請興師,以圖厚利。□一一陳其不可,且言:「武俊有大功於朝,前授李師道而後奪承宗,是賞罰不一,無以沮勸天下。」逗留半歲,憲宗不決,承璀之策竟行。及師臨賊境,從史果攜貳,承璀數督戰,從史益驕倨反覆,官軍病之。時王師久暴露無功,上意亦怠。   後從史遣其衙門將王翊元入奏,□延與語,微動其心,且喻以為臣之節,翊元因吐誠言從史惡稔可圖之狀。□遣再往,比復還,遂得其大將烏重胤等要領。□因從容啟言:「從史暴戾,有無君之心。今聞其視承璀如嬰孩,往來神策壁壘間,益自恃不嚴,是天亡之時也。若不因其機而致之,後雖興師,未可以歲月破也。」憲宗初愕然,熟思其計,方許之。□因請密其謀,憲宗曰:「此唯李絳、梁守謙知之。」時絳承旨翰林,守謙掌密命。後承璀竟擒從史,平上黨,其年秋班師。□以「承璀首唱用兵,今還無功,陛下縱念舊勞,不能加顯戮,亦請貶黜以謝天下」。遂罷承璀兵柄。   先是,天下百姓輸賦於州府:一曰上供,二曰送使,三曰留州。建中初定兩稅,時貸重錢輕;是後貨輕錢重,齊人所出,固已倍其初征。而其留州送使,所在長吏又降省估使就實估,以自封殖而重賦於人。及□為相,奏請:「天下留州、送使物,一切令依省估。其所在觀察使,仍以其所蒞之郡租賦自給;若不足,然後征於支郡。」其諸州送使額,悉變為上供,故江淮稍息肩。   □雖年少,驟居相位,而器局峻整,有法度,雖大僚前輩,其造請不敢干以私。諫官言時政得失,舊事,操權者多不悅其舉職。□在中書,有獨孤郁、李正辭、嚴休復自拾遺轉補闕,及參謝之際,□廷語之曰:「獨孤與李二補闕,孜孜獻納,今之遷轉,可謂酬勞愧矣。嚴補闕官業,或異於斯,昨者進擬,不無疑緩。」休復悚恧而退。□在翰林,舉李絳、崔群同掌密命;及在相位,用韋貫之、裴度知制誥,擢李夷簡為御史中丞,其後繼踵入相,鹹著名跡。其餘量材賦職,皆葉人望,選任之精,前後莫及。議者謂□作相,才與時會,知無不為,於時朝無幸人,百度浸理;而再周遘疾,以至休謝,公論惜之。   李吉甫,字弘憲,趙郡人。父棲筠,代宗朝為御史大夫,名重於時,國史有傳。吉甫少好學,能屬文。年二十七,為太常博士,該洽多聞,尤精國朝故實,沿革折衷,時多稱之。遷屯田員外郎,博士如故,改駕部員外。宰臣李泌、竇參推重其才,接遇頗厚。及陸贄為相,出為明州員外長史;久之遇赦,起為忠州刺史。時贄已謫在忠州,議者謂吉甫必逞憾於贄,重構其罪;及吉甫到部,與贄甚歡,未嘗以宿嫌介意。六年不徙官,以疾罷免。尋授柳州刺史,遷饒州。先是,州城以頻喪四牧,廢而不居,物怪變異,郡人信驗;吉甫至,發城門管鑰,剪荊榛而居之,後人乃安。   憲宗嗣位,征拜考功郎中、知制誥。既至闕下,旋召入翰林為學士,轉中書舍人,賜紫。憲宗初即位,中書小吏滑渙與知樞密中使劉光琦暱善,頗竊朝權,吉甫請去之。劉辟反,帝命誅討之;計未決,吉甫密贊其謀,兼請廣徵江淮之師,由三峽路入,以分蜀寇之力。事皆允從,由是甚見親信。二年春,杜黃裳出鎮,擢吉甫為中書侍郎、平章事。吉甫性聰敏,詳練物務,自員外郎出官,留滯江淮十五餘年,備詳閭裡疾苦。及是為相,患方鎮貪恣,乃上言使屬郡刺史得自為政。敘進群材,甚有美稱。   三年秋,裴均為僕射、判度支,交結權幸,欲求宰相。先是,制策試直言極諫科,其中有譏刺時政,忤犯權幸者,因此均黨揚言皆執政教指,冀以搖動吉甫,賴諫官李約、獨孤郁、李正辭、蕭俛密疏陳奏,帝意乃解。吉甫早歲知獎羊士諤,擢為監察御史;又司封員外郎呂溫有詞藝,吉甫亦眷接之。竇群亦與羊、呂善。群初拜御史中丞,奏請士諤為侍御史,溫為郎中、知雜事。吉甫怒其不先關白,而所請又有超資者,持之數日不行,因而有隙。群遂伺得日者陳克明出入吉甫家,密捕以聞;憲宗詰之,無奸狀。吉甫以裴□久在翰林,憲宗親信,必當大用,遂密薦□代己,因自圖出鎮。其年九月,拜檢校兵部尚書,兼中書侍郎、平章事,充淮南節度使,上御通化門樓餞之。在揚州,每有朝廷得失,軍國利害,皆密疏論列。又於高郵縣築堤為塘,溉田數千頃,人受其惠。   五年冬,裴□病免。明年正月,授吉甫金紫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監修國史、上柱國、趙國公。及再入相,請減省職員並諸色出身胥吏等,及量定中外官俸料,時以為當。京城諸僧有以莊磑免稅者,吉甫奏曰:「錢米所征,素有定額,寬緇徒有餘之力,配貧下無告之民,必不可許。」憲宗乃止。又請歸普潤軍於涇原。   七年,京兆尹元義方奏:「永昌公主准禮令起祠堂,請其制度。」初,貞元中,義陽、義章二公主鹹於墓所造祠堂一百二十間,費錢數萬;及永昌之制,上令義方減舊制之半。吉甫奏曰:「伏以永昌公主,稚年夭枉,舉代同悲,況於聖情,固所鍾念。然陛下猶減製造之半,示折衷之規,昭儉訓人,實越今古。臣以祠堂之設,禮典無文,德宗皇帝恩出一時,事因習俗,當時人間不無竊議。昔漢章帝時,欲為光武原陵、明帝顯節陵,各起邑屋,東平王蒼上疏言其不可。——東平王即光武之愛子,明帝之愛弟。賢王之心,豈惜費於父兄哉!誠以非禮之事,人君所當慎也。今者,依義陽公主起祠堂,臣恐不如量置墓戶,以充守奉。」翌日,上謂吉甫曰:「卿昨所奏罷祠堂事,深愜朕心。朕初疑其冗費,緣未知故實,是以量減。覽卿所陳,方知無據。然朕不欲破二十戶百姓,當揀官戶委之。」吉甫拜賀。上曰:「卿,此豈是難事!有關朕身,不便於時者,苟聞之則改,此豈足多耶!卿但勤匡正,無謂朕不能行也。」   七年七月,上御延英,顧謂吉甫曰:「朕近日畋游悉廢,唯喜讀書。昨於《代宗實錄》中,見其時綱紀未振,朝廷多事,亦有所鑒誡。向後見卿先人事跡,深可嘉歎。」吉甫降階跪奏曰:「臣先父伏事代宗,盡心盡節,迫於流運,不待聖時,臣之血誠,常所追恨。陛下耽悅文史,聽覽日新,見臣先父忠於前朝,著在實錄,今日特賜褒揚,先父雖在九泉,如睹白日。」因俯伏流涕,上慰諭之。   八年十月,上御延英殿,問時政記記何事。時吉甫監修國史,先對曰:「是宰相記天子事以授史官之實錄也。古者,右史記言,今起居舍人是;左史記事,今起居郎是。永徽中,宰相姚□監修國史,慮造膝之言,或不可聞,因請隨奏對而記於仗下,以授於史官,今時政記是也。」上曰:「間或不修,何也?」曰:「面奉德音,未及施行,總謂機密,故不可書以送史官;其間有謀議出於臣下者,又不可自書以付史官;及已行者,制令昭然,天下皆得聞知,即史官之記,不待書以授也。且臣觀時政記者,姚□修之於長壽,及□罷而事寢;賈耽、齊抗修之於貞元,及耽、抗罷而事廢。然則關時政化者,不虛美,不隱惡,謂之良史也。」   是月,回紇部落南過磧,取西城柳谷路討吐蕃。西城防禦使周懷義表至,朝廷大恐,以為回紇聲言討吐蕃,意是入寇。吉甫奏曰:「回紇入寇,且當漸絕和事,不應便來犯邊,但須設備,不足為慮。」因請自夏州至天德,復置廢館一十一所,以通緩急。又請發夏州騎士五百人,營於經略故城,應援驛使,兼護黨項。九年,請於經略故城置宥州。六胡州以在靈鹽界,開元中廢六州。曰:「國家舊置宥州,以寬宥為名,領諸降戶。天寶末,宥州寄理於經略軍,蓋以地居其中,可以總統蕃部,北以應接天德,南援夏州。今經略遙隸靈武,又不置軍鎮,非舊制也。」憲宗從其奏,復置宥州,詔曰:「天寶中宥州寄理於經略軍,寶應已來,因循遂廢。由是昆夷屢擾,黨項靡依,蕃部之人,撫懷莫及。朕方弘遠略,思復舊規,宜於經略軍置宥州,仍為上州,於郭下置延恩縣,為上縣,屬夏綏銀觀察使。」   淮西節度使吳少陽卒,其子元濟請襲父位。吉甫以為淮西內地,不同河朔,且四境無黨援,國家常宿數十萬兵以為守禦,宜因時而取之。頗葉上旨,始為經度淮西之謀。   元和九年冬,暴病卒,年五十七。憲宗傷悼久之,遣中使臨吊;常贈之外,內出絹五百匹以恤其家,再贈司空。吉甫初為相,頗洽時情,及淮南再征,中外延望風采。秉政之後,視聽時有所蔽,人心疑憚之‥時負公望者慮為吉甫所忌,多避畏。憲宗潛知其事,未週歲,遂擢用李絳,大與絳不協;而絳性剛評,訐於上前,互有爭論,人多直絳。然性畏慎,雖其不悅者,亦無所傷。服物食味,必極珍美,而不殖財產,京師一宅之外,無他第墅,公論以此重之。有司謚曰敬憲;及會議,度支郎中張仲方駁之,以為太優。憲宗怒,貶仲方,賜吉甫謚曰忠懿。   吉甫嘗討論《易象》異義,附於一行集注之下;及綴錄東漢、魏、晉、周、隋故事,訖其成敗損益大端,目為《六代略》,凡三十卷。分天下諸鎮,紀其山川險易故事,各寫其圖於篇首,為五十四卷,號為《元和郡國圖》。又與史官等錄當時戶賦兵籍,號為《國計簿》,凡十卷。纂《六典》諸職為《百司舉要》一卷。皆奏上之,行於代。子德修、德裕。   李籓,字叔翰,趙郡人。曾祖至遠,天後時李昭德薦為天官侍郎,不詣昭德謝恩,時昭德怒,奏黜為壁州刺史。祖畬,開元時為考功郎中,事母孝謹,母卒,不勝喪死。至遠、畬皆以志行名重一時。父承,為湖南觀察使,亦有名。   籓少恬淡修檢,雅容儀,好學。父卒,家富於財,親族吊者,有挈去不禁,愈務散施,不數年而貧。年四十餘未仕,讀書揚州,困於自給,妻子怨尤之,晏如也。杜亞居守東都,以故人子署為從事。洛中盜發,有誣牙將令狐運者,亞信之,拷掠竟罪。籓知其冤,爭之不從,遂辭出。後獲真盜宋瞿曇,籓益知名。   張建封在徐州,闢為從事,居幕中,謙謙未嘗論細微。杜兼為濠州刺史,帶使職,建封病革,兼疾驅到府,陰有冀望。籓與同列省建封,出而泣語兼曰:「僕射公奄忽如此,公宜在州防遏,今棄州此來,欲何也?宜疾去!不若此,當奏聞。」兼錯愕不虞,遂徑歸。建封死,兼悔所志不就,怨籓甚。既歸揚州,兼因誣奏籓建封死時搖動軍中。德宗大怒,密詔杜佑殺之。佑素重籓,懷詔旬日不忍發,因引籓論釋氏,曰:「因報之事,信有之否?」籓曰:「信然。」曰:「審如此,君宜遇事無恐。」因出詔。籓覽之,無動色,曰:「某與兼信為報也。」佑曰:「慎勿出口,吾已密論,持百口保君矣。」德宗得佑解,怒不釋,亟追籓赴闕。及召見,望其儀形,曰:「此豈作惡事人耶!」乃釋然,除秘書郎。   王紹持權,邀籓一相見即用,終不就。王仲舒、韋成季、呂洞輩為郎官,朋黨輝赫,日會聚歌酒,慕籓名,強致同會,籓不得已一至。仲舒輩好為訛語俳戲,後召籓,堅不去,曰:「吾與仲舒輩終日,不曉所與言何也。」後果敗。遷主客員外郎,尋換右司。時順宗冊廣陵王淳為皇太子,兵部尚書王純請改名紹,時議非之,皆云:「皇太子亦人臣也,東宮之臣改之宜也,非其屬而改之,諂也。如純輩豈為以禮事上耶!」籓謂人曰:「歷代故事,皆自不識大體之臣而失之,因不可復正,無足怪也。」及太子即位,憲宗是也。宰相改郡縣名以避上名,唯監察御史韋淳不改。既而有詔以陸淳為給事中,改名質;淳不得已改名貫之,議者嘉之。   籓尋改吏部員外郎。元和初,遷吏部郎中,掌曹事,為使所蔽,濫用官闕,黜為著作郎。轉國子司業,遷給事中。制敕有不可,遂於黃敕後批之。吏曰:「宜別連白紙。」籓曰:「別以白紙,是文狀,豈曰批敕耶!」裴□言於帝,以為有宰相器,屬鄭絪罷免,遂拜籓門下侍郎、同平章事。籓性忠藎,事無不言,上重之,以為無隱。   四年冬,顧謂宰臣曰:「前代帝王理天下,或家給人足,或國貧下困,其故何也?」籓對曰:「古人云:『儉以足用。』蓋足用繫於儉約。誠使人君不貴珠玉,唯務耕桑,則人無淫巧,俗自敦本,百姓既足,君孰與不足!自然帑藏充羨,稼穡豐登。若人君竭民力,貴異物,上行下效,風俗日奢,去本務末,衣食益乏,則百姓不足!君孰與足!自然國貧家困,盜賊乘隙而作矣!今陛下永鑒前古,思躋富庶,躬尚勤儉,自當理平。伏願以知之為非艱,保之為急務,宮室輿馬,衣服器玩,必務損之又損,示人變風,則天下幸甚。」帝曰:「儉約之事,是我誠心;貧富之由,如卿所說。唯當上下相勖,以保此道,似有逾濫,極言箴規,此固深期於卿等也。」籓等拜賀而退。   帝又問曰:「禳災祈福之說,其事信否?」籓對曰:「臣竊觀自古聖達,皆不禱祠。故楚昭王有疾,卜者謂河為祟,昭王以河不在楚,非所獲罪,孔子以為知天道。仲尼病,子路請禱,仲尼以為神道助順,繫於所行,己既全德,無愧屋漏。故答子路云:『丘之禱久矣。』《書》云:『惠迪吉,從逆凶。』言順道則吉,從逆則凶。《詩》云:『自求多福。』則禍福之來,鹹應行事,若苟為非道,則何福可求?是以漢文帝每有祭祀,使有司敬而不祈,其見超然,可謂盛德。若使神明無知,則安能降福;必其有知,則私己求媚之事,君子尚不可悅也,況於明神乎!由此言之,則履信思順,自天祐之,苟異於此,實難致福。故堯、舜之德,唯在修己以安百姓。管仲云:『義於人者和於神。』蓋以人為神主,故但務安人而已。虢公求神,以致危亡,王莽妄祈,以速漢兵,古今明誡,書傳所紀。伏望陛下每以漢文、孔子之意為準,則百福具臻。」帝深嘉之。   時河東節度使王鍔用錢數千萬賂遺權幸,求兼宰相。籓與權德輿在中書,有密旨曰:「王鍔可兼宰相,宜即擬來。」籓遂以筆塗「兼相」字,卻奏上云:「不可。」德輿失色曰:「縱不可,宜別作奏,豈可以筆塗詔耶!」曰:「勢迫矣!出今日,便不可止。日又暮,何暇別作奏!」事果寢。李吉甫自揚州再入相,數日,罷籓為詹事。後數月,上思籓,召對,復有所論列。元和六年,出為華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未行卒,年五十八,贈戶部尚書。籓為相材能不及裴□,孤峻頗後韋貫之,然人物清規,亦其流也。   權德輿,字載之,天水略陽人。父皋,字士繇,後秦尚書翼之後。少以進士補貝州臨清尉。安祿山以幽州長史充河北按察使,假其才名,表為薊縣尉,署從事。皋陰察祿山有異志,畏其猜虐,不可以潔退,欲潛去,又慮禍及老母。天寶十四年,祿山使皋獻戎俘,自京師回,過福昌。福昌尉仲謨,皋從父妹婿也,密以計約之。比至河陽,詐以疾亟召謨,謨至,皋示已喑,瞪謨而瞑。謨乃勉哀而哭,手自含襲,既逸皋而葬其棺,人無知者。從吏以詔書還,皋母初不知,聞皋之死,慟哭傷行路。祿山不疑其詐死,許其母歸。皋時微服匿跡,候母於淇門;既得侍其母,乃奉母晝夜南去,及渡江,祿山已反矣。由是名聞天下。淮南採訪使高適表皋試大理評事,充判官。屬永王璘亂,多劫士大夫以自從,皋懼見迫,又變名易服以免。玄宗在蜀,聞而嘉之,除監察御史。會丁母喪,因家洪州。時南北隔絕,或逾歲不聞詔命。有中使奉宣至洪州,經時未復,過有求取,州縣苦之。時有王遘為南昌令,將執按之,因見皋白其事;皋不言,久之,垂涕曰:「方今何由可致一敕使,而遽有此言。」因掩涕而起,遘遽拜謝之。浙西節度使顏真卿表皋為行軍司馬,詔征為起居舍人,又以疾辭。嘗曰:「本自全吾志,豈受此之名耶!」李季卿為江淮黜陟使,奏皋節行,改著作郎,復不起。兩京蹂於胡騎,士君子多以家渡江東,知名之士如李華、柳識兄弟者,皆仰皋之德而友善之。大歷三年,卒於家,年四十六。元和中謚曰貞孝。   初,皋卒,韓洄、王定為服朋友之喪,李華為其墓表,以為分天下善惡,一人而已。前贈秘書監,至是因子德輿為相,立家廟。至元和十二年,復贈太子太保。   德輿生四歲,能屬詩;七歲居父喪,以孝聞;十五為文數百篇,編為《童蒙集》十卷,名聲日大。韓洄黜陟河南,闢為從事,試秘書省校書郎。貞元初,復為江西觀察使李兼判官,再遷監察御史。府罷,杜佑、裴胄皆奏請,二表同日至京。德宗雅聞其名,征為太常博士,轉左補闕。八年,關東大水,上疏請降詔恤隱,遂命奚陟等四人使。   裴延齡以巧幸判度支,九年,自司農少卿除戶部侍郎,仍判度支。德輿上疏曰:   臣伏以爵人於朝,與眾共之,況經費之司,安危所繫。延齡頃自權判,逮今間歲,不稱之聲,日甚於初。群情眾口,喧於朝市,不敢悉煩聖聽,今謹略舉所聞。多雲以常賦正額支用未盡者,便為剩利,以為己功。又重破官錢買常平先所收市雜物,遂以再給估價,用充別貯利錢。又雲邊上諸軍皆至懸闕,自今春已來,並不支糧。伏以疆場之事,所虞非細,誠聖謨前定,終事切有司。陛下必以延齡孤貞獨立,為時所抑,丑正有黨,結此流言,何不以新收剩利,征其本末,為分析條奏?又擇朝賢信臣,與中使一人巡覆邊軍,察其資儲有無虛實。倘延齡受任已來,精心勤力,每事省約,別收羨餘,於正數各有區分,邊軍儲蓄,實猶可支,身自斂怨,為國惜費;自宜更示優獎,以洗群疑,明書厥勞,昭示天下。如或言者非謬,罔上實多,豈以邦國重務,委之非據!臣職在諫曹,合采群議,正拜已來,今已旬日,道路云云,無不言此。豈京師士庶之眾,愚智之多,合而為黨,共有仇嫉。陛下亦宜稍回聖鑒,俯察群心。況臣之事君,如子事父;今當聖明不諱之代,若猶愛身隱情,是不忠不孝,莫大之罪。敢瀝肝血,伏待刑書。   十年,遷起居舍人。歲中,兼知制誥。轉駕部員外郎、司勳郎中,職如舊。遷中書舍人。是時,德宗親覽庶政,重難除授,凡命於朝,多補自御札。始,德輿知制誥,給事有徐岱,舍人有高郢;居數歲,岱卒,郢知禮部貢舉,獨德輿直禁垣,數旬始歸。嘗上疏請除兩省宮,德宗曰:「非不知卿之勞苦,禁掖清切,須得如卿者,所以久難其人。」德輿居西掖八年,其間獨掌者數歲。貞元十七年冬,以本官知禮部貢舉。來年,真拜侍郎,凡三歲掌貢士,至今號為得人。轉戶部侍郎。元和初,歷兵部、吏部侍郎,坐郎吏誤用官闕,改太子賓客,復為兵部侍郎,遷太常卿。   五年冬,宰相裴□寢疾,德輿拜禮部尚書、平章事,與李籓同作相。河中節度王鍔來朝,貴幸多譽鍔者,上將加平章事,李籓堅執以為不可。德輿繼奏曰:「夫平章事,非序進而得,國朝方鎮帶宰相者,蓋有大忠大勳。大歷已來,又有跋扈難制者,不得已而與之。今王鍔無大忠勳,又非姑息之時,欲假此名,實恐不可!」上從之。   運糧使董溪、於皋謨盜用官錢,詔流嶺南。行至湖外,密令中使皆殺之。他日,德輿上疏曰:   竊以董溪等,當陛下憂山東用兵時,領糧料供軍重務,聖心委付,不比尋常;敢負恩私,恣其贓犯,使之萬死,不足塞責。弘寬大之典,流竄太輕,陛下合改正罪名,兼責臣等疏略。但詔令已下,四方聞知,不書明刑,有此處分,竊觀眾情,有所未喻。伏自陛下臨御已來,每事以誠,實與天地合德,與四時同符,萬方之人,沐浴皇澤。至如於、董所犯,合正典章,明下詔書,與眾同棄,即人各懼法,人各謹身。   臣誠知其罪不容誅,又是已過之事,不合論辯,上煩聖聰。伏以陛下聖德聖姿,度越前古,頃所下一詔,舉一事,皆合理本,皆順人心。伏慮他時更有此比,但要有司窮鞫,審定罪名,或致之極法,或使自盡,罰一勸百,孰不甘心!巍巍聖朝,事體非細,臣每於延英奏對,退思陛下求理之言,生逢盛明,感涕自賀。況以愚滯樸訥,聖鑒所知,伏惟恕臣迂疏,察臣丹懇。   及李吉甫自淮南詔征,未一年,上又繼用李絳。時上求理方切,軍國無大小,一付中書。吉甫、絳議政頗有異同,或於上前論事,形於言色;其有詣於理者,德輿亦不能為發明,時人以此譏之。竟以循默而罷,復守本官。尋以檢校吏部尚書為東都留守,後拜太常卿,改刑部尚書。先是,許孟容、蔣乂等奉詔刪定格敕。孟容等尋改他官,乂獨成三十卷,表獻之,留中不出。德輿請下刑部,與侍郎劉伯芻等考定,復為三十卷奏上。十一年,復以檢校吏部尚書出鎮興元。十三年八月,有疾,詔許歸闕,道卒,年六十。贈左僕射,謚曰文。   德輿自貞元至元和三十年間,羽儀朝行,性直亮寬恕,動作語言,一無外飾,蘊藉風流,為時稱向。於述作特盛,《六經》百氏,游泳漸漬,其文雅正而弘博,王侯將相洎當時名人薨歿,以銘紀為請者什八九,時人以為宗匠焉。尤嗜讀書,無寸景暫倦,有文集五十卷,行於代。子璩,中書舍人。   史臣曰:裴□精鑒默識,舉賢任能,啟沃帝心,弼諧王道。如崔群、裴度、韋貫之輩,鹹登將相,皆□之薦達。立言立事,知無不為。吉甫該洽典經,詳練故實,仗裴□之抽擢,致朝倫之式序。吉甫知□之能別髦彥,□知吉甫之善任賢良,相須而成,不忌不克。叔翰修身慎行,力學承家,批制敕有夕郎之風,塗御書見宰執之器;而乃輕財散施,天爵是期,偉哉,自待之意也!德輿孝悌力學,髫齔有聞,疏延齡恣行巧佞,論皋謨不書明刑,三十年羽儀朝行,實皋之餘慶所鍾。此四子者,所謂經緯之臣,又何慚於王佐矣!   贊曰:二李秉鈞,信為名臣。甫柔而黨,籓俊而純。裴公鑒裁,朝無屈人。權之藻思,文質彬彬。   列傳第九十九   ○於休烈 子肅 肅子敖 敖子琮   令狐峘 歸崇敬 子登 登子融  奚陟 張薦 子又新 希復 希復子讀   蔣乂 子系 伸   柳登 弟冕子璟沈傳師 子詢   於休烈,河南人也。高祖志寧,貞觀中任左僕射,為十八學士。父默成,沛縣令,早卒。休烈至性貞愨,機鑒敏悟。自幼好學,善屬文,與會稽賀朝、萬齊融、延陵包融為文詞之友,齊名一時。舉進士,又應制策登科,授秘書省正字。累遷右補闕、起居郎、集賢殿學士,轉比部員外郎,郎中。楊國忠輔政,排不附己者,出為中部郡太守。   值祿山構難,肅宗踐祚,休烈自中部赴行在,擢拜給事中。遷太常少卿,知禮儀事,兼修國史。肅宗自鳳翔還京,勵精聽受,嘗謂休烈曰:「君舉必書,良史也。朕有過失,卿書之否?」對曰:「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有德之君,不忘規過,臣不勝大慶。」時中原蕩覆,典章殆盡,無史籍檢尋。休烈奏曰:「《國史》一百六卷,《開元實錄》四十七卷,起居注並余書三千六百八十二卷,並在興慶宮史館。京城陷賊後,皆被焚燒。且《國史》、《實錄》,聖朝大典,修撰多時,今並無本。伏望下御史台推勘史館所由,令府縣招訪。有人別收得《國史》、《實錄》,如送官司,重加購賞。若是史官收得,仍赦其罪。得一部,超授官資,得一卷賞絹十匹。」數月之內,唯得一兩卷。前修史官工部侍郎韋述陷賊,入東京,至是以其家藏《國史》一百一十三卷送於官。   肅宗以太常鐘磬,自隋已來,所傳五音,或有不調,乾元初謂休烈曰:「古者聖人作樂,以應天地之和,以合陰陽之序,則人不夭扎,物不疵癘。且金石絲竹,樂之器也。比親享郊廟,每聽懸樂,宮商不備,或鐘磬失度。可盡將鐘磬來,朕當於內自定。」太常集樂工考試,數日審知差錯,然後令別鑄造磨刻。及事畢,上臨殿親試考擊,皆合五音,群臣稱慶。   休烈尋轉工部侍郎、修國史,獻《五代帝王論》,帝甚嘉之。宰相李揆矜能忌賢,以休烈修國史與己齊列,嫉之,奏為國子祭酒,權留史館修撰以下之。休烈恬然自持,殊不介意。舊儀,元正冬至,百官不於光順門朝賀皇后,乾元元年,張皇后遂行此禮。休烈奏曰:「《周禮》有命夫朝人主,命婦朝女君。自顯慶已來,則天皇后始行此禮。其日,命婦又朝光順門,與百官雜處,殊為失禮。」肅宗詔停之。   代宗即位,甄別名品,宰臣元載稱之,乃拜右散騎常侍,依前兼修國史,尋加禮儀使。遷工部侍郎。又改檢校工部尚書,兼判太常卿事,正拜工部尚書,累封東海郡公,加金紫光祿大夫。在朝凡三十餘年,歷掌清要,家無提石之蓄。恭儉溫仁,未嘗以喜慍形於顏色。而親賢下士,推轂後進,雖位崇年高,曾無倦色。篤好墳籍,手不釋卷,以至於終。大歷七年卒,年八十一。有集十卷行於代。   嗣子益,次子肅,相繼為翰林學士。   是歲春,休烈妻韋氏卒。上以休烈父子儒行著聞,特詔贈韋氏國夫人,葬日給鹵簿鼓吹。及聞休烈卒,追悼久之,褒贈尚書左僕射,賻絹百匹、布五十端,遣謁者內常侍吳承倩就私第宣慰。儒者之榮,少有其比。   肅官至給事中。肅子敖。   敖字蹈中,以家世文史盛名。少為時彥所稱,志行修謹。登進士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湖南觀察使楊憑闢為從事;府罷,鳳翔節度使李鄘、鄂岳觀察使呂元膺相繼辟召。自協律郎、大理評事試監察御史,元和六年,真拜監察御史,轉殿中,歷倉部司勳二員外、萬年令,拜右司郎中,出為商州刺史。長慶四年,入為吏部郎中。其年,遷給事中。   昭愍初即位,李逢吉用事,與翰林學士李紳素不葉,遂誣紳以不測之罪,逐於嶺外。紳同職駕部郎中知制誥龐嚴、司封員外郎知制誥蔣防,坐紳黨左遷信、汀等州刺史。黜詔下,敖封還詔書。時人以為與嚴相善,訴其非罪,皆曰:「於給事犯宰執之怒,伸龐、蔣之屈,不亦仁乎?」及駁奏出,乃是論龐嚴貶黜太輕,中外無不大噱,而逢吉由是獎之。尋轉工部侍郎,遷刑部,出為宣歙觀察使、兼御史中丞。   敖溫裕長者,與物無忤,居官亦未嘗有立。周踐台閣,三為列曹侍郎,謹順自容而已。太和四年八月卒,年六十六,贈禮部尚書。   四子:球、珪、瑰、琮,皆登進士第。   琮,落拓有大志,雖以門資為吏,久不見用。大中朝,駙馬都尉鄭顥以琮世故,獨以器度奇之。會有詔於士族中選人才尚公主,衣冠多避之。顥謂琮曰:「子人才甚佳,但不護細行,為世譽所抑,久而不調,能應此命乎?」琮然之。會李籓知貢舉,顥托之登第;其年遂升諫列,尚廣德公主,拜駙馬都尉。累踐台閣,揚歷籓府。乾符中同平章事。   黃寇犯京師,僖宗出幸,琮病不能從。既僭號,起琮為相。琮以疾辭。迫脅不已,琮曰:「吾病亟矣,死在旦夕。加以唐室親姻,義不受命,死即甘心。」竟為賊所害,而赦公主。主視琮受禍,謂賊曰:「妾李氏女也,義不獨存,願與於公並命。」賊不許,公主入室自縊而卒。廣德閨門有禮,鹹通、乾符中譽在人口。於族內外冠婚喪祭,主必自預行禮,諸婦班而見之,尊卑答勞,鹹有儀法,為時所稱。珪、球皆至清顯。   令狐峘,德棻之玄孫。登進士第。祿山之亂,隱居南山豹林谷,谷中有堨憪O墅。司徒楊綰未仕時,避亂南山,止於峘捨。峘博學,貫通群書,有口辯,綰甚稱之。及綰為禮部侍郎,修國史,乃引峘入史館。自華原尉拜右拾遺,累遷起居舍人,皆兼史職,修《玄宗實錄》一百卷、《代宗實錄》四十卷。著述雖勤,屬大亂之後,起居注亡失,峘纂開元、天寶事,雖得諸家文集,編其詔策,名臣傳記十無三四,後人以漏落處多,不稱良史。大歷八年,改刑部員外郎。   德宗即位,將厚奉元陵,峘上疏諫曰:   臣聞《傳》曰:「近臣盡規」,《禮記》曰:「事君有犯而無隱」。臣幸偶昌運,謬參近列,敢竭狂愚,庶裨分寸,伏惟陛下詳察。   臣讀《漢書·劉向傳》,見論王者山陵之誡,良史稱歎,萬古芬芳。何者?聖賢之心,勤儉是務,必求諸道,不作無益。故舜葬蒼梧,不變其肆;禹葬會稽,不改其列。周武葬於畢陌,無丘□之處;漢文葬於霸陵,因山谷之勢。禹非不忠也,啟非不順也,周公非不悌也,景帝非不孝也,其奉君親,皆從微薄。昔宋文公始為厚葬,用蜃炭,益車馬,其臣華元、樂舉,《春秋》書為不臣。秦始皇葬驪山,魚膏為燈燭,水銀為江海,珍寶之藏,不可勝計,千載非之。宋桓魋為石槨,夫子曰:「不如速朽」。子游問喪具,夫子曰:「稱家之有無」。張釋之對孝文曰:「使其中無可欲,雖無石槨,又何戚焉?」漢文帝霸陵皆以瓦器,不以金銀為飾。由是觀之,有德者葬逾薄,無德者葬逾厚,昭然可睹矣!   陛下自臨御天下,聖政日新。進忠去邪,減膳節用,不珍雲物之瑞,不近鷹犬之娛。有司給物,悉依元估,利於人也。遠方底貢,唯供祀事,薄於己也。故澤州奏慶雲,詔曰:「以時和為嘉祥」;邕州奏金坑,詔曰:「以不貪為寶」。恭惟聖慮,無非至理。而獨六月一日制節文云「應緣山陵制度,務從優厚,當竭帑藏,以供費用」者,此誠仁孝之德,切於聖衷。伏以尊親之義,貴於合禮。陛下每下明詔,發德音,皆比蹤唐、虞,超邁周、漢。豈取悅凡常之目,有違賢哲之心,與失德之君競其奢侈者也?臣又伏讀遺詔曰:「其喪儀制度,務從儉約,不得以金銀錦彩為飾。」陛下恭順先志,動無違者。若制度優厚,豈顧命之意耶?   伏惟陛下遠覽虞、夏、周、漢之制,深惟夫子、張釋之之誡,虔奉先旨,俯遵禮經,為萬代法,天下幸甚!今赦書雖已頒行,諸條尚猶未出,此時奉遺制,敷聖理,固未晚也。伏望速詔有司,悉從古禮。臣聞愚夫之言,明主擇焉。況臣忝職史官,親逢睿德,恥同華元、樂舉之為不臣也,願以舜、禹之理,紀聖猷也。夙夜懇迫,不敢不言,抵犯聖明,實憂罪譴。言行身黜,雖死猶生。   優詔答曰:「朕頃議山陵,心方迷謬,忘遵先旨,遂有優厚之文。卿聞見該通,識度弘遠,深知不可,形於至言。援引古今,依據經禮,非唯中朕之病,抑亦成朕之躬。免朕獲不子之名,皆卿之力也。敢不聞義而徙,收之桑榆,奉以始終,期無失墜。古之遺直,何以加焉!」   初,大歷中,劉晏為吏部尚書,楊炎為侍郎,晏用峘判吏部南曹事。峘荷晏之舉,每分闕,必擇其善者送晏,不善者送炎,炎心不平之。及建中初,堨戭兜妊”肣式A炎為宰相,不念舊事。有士子杜封者,故相鴻漸子,求補弘文生。炎嘗出杜氏門下,托封於峘。峘謂使者曰:「相公誠憐封,欲成一名,乞署封名下一字,峘得以志之。」炎不意峘賣,即署名托封。峘以炎所署奏論,言宰相迫臣以私,臣若從之,則負陛下,不從則炎當害臣。德宗出疏問炎,炎具言其事,德宗怒甚,曰:「此奸人,無可奈何!」欲決杖流之,炎苦救解,貶衡州別駕。遷衡州刺史。   貞元中,李泌輔政,召拜右庶子、史館修撰。性既僻異,動失人和。在史館,與同職孔述睿等爭忿細故,數侵述睿。述睿長者,讓而不爭。無何,泌卒,竇參秉政,惡其為人,貶吉州別駕。久之,授吉州刺史。   齊映廉察江西,行部過吉州。故事,刺史始見觀察使,皆戎服趨庭致禮;映雖嘗為宰相,然驟達後進,峘自恃前輩,有以過映,不欲以戎服謁。入告其妻韋氏,恥抹首趨庭。謂峘曰:「卿自視何如人,白頭走小生前,卿如不以此禮見映,雖黜死,我亦無恨。」   峘曰「諾」,即以客禮謁之。映雖不言,深以為憾。映至州,奏峘糾前政過失,鞫之無狀,不宜按部臨人,貶衢州別駕。衢州刺史田敦,峘知舉時進士門生也。初峘當貢部,放榜日貶逐,與敦不相面。敦聞峘來,喜曰:「始見座主。」迎謁之禮甚厚。敦月分俸之半以奉峘。峘在衢州殆十年。順宗即位,以秘書少監征,既至而卒。   元和三年,峘子太僕寺丞丕,始獻峘所撰《代宗實錄》四十卷。初,堨憪之鶞c貶,監修國史奏峘所撰實錄一分,請於貶所畢功。至是方奏,以功贈工部尚書。   歸崇敬,字正禮,蘇州吳郡人也。曾祖奧,以崇敬故,追贈秘書監。祖樂,贈房州刺史。父待聘,亦贈秘書監。   崇敬少勤學,以經業擢第。遭喪哀毀,以孝聞,調授四門助教。天寶末,對策高第,授左拾遺,改秘書郎。遷起居郎、贊善大夫,兼史館修撰,又加集賢殿校理。以家貧求為外職,歷同州、潤州長史,會玄宗、肅宗二帝山陵,參掌禮儀,遷主客員外郎。又兼史館修撰,改膳部郎中。   崇敬以百官朔望朝服褲褶非古,上疏云:「按三代典禮,兩漢史籍,並無褲褶之制,亦未詳所起之由。隋代已來,始有服者。事不師古,伏請停罷。」從之。   又諫:「東都太廟,不合置木主。謹按典禮,虞主用桑,練主用栗。作桑主則埋栗主,作栗主則埋桑主,所以神無二主,天無二日,土無二王也。東都太廟,是則天皇后所建,以置武氏木主。中宗去其主而存其廟,蓋將以備行幸遷都之置也。且殷人屢遷,前八後五,則前後遷都一十三度,不可每都而別立神主也。議者或云:『東都神主已曾虔奉而禮之,豈可一朝廢之乎?』且虞祭則立桑主而虔祀,練祭則立栗主而埋桑主,豈桑主不曾虔祀而乃埋之?又所闕之主,何須更作?作之不時,恐非禮也。」   又議云:「每年春秋二時釋奠文宣王,祝板御署訖,北面揖,臣以為禮太重。謹按《大戴禮》,師尚父授周武王丹書,武王東面而立。今署祝板,伏請准武王東面之禮,輕重庶得其中。」   時有術士巨彭祖上疏云:「大唐土德,千年合符,請每四季郊祀天地。」詔禮官儒者議之。崇敬議曰:「按舊禮,立春之日,迎春於東郊,祭青帝。立夏之日,迎夏於南郊,祭赤帝。先立秋十八日,迎黃靈於中地,祀黃帝。秋、冬各於其方。黃帝於五行為土王,在四季生於火,故火用事之末而祭之,三季則否。漢、魏、周、隋,共行此禮。國家土德乘時,亦以每歲六月土王之日,祀黃帝於南郊,以后土配,所謂合禮。今彭祖請用四季祠祀,多憑緯候之說,且據陰陽之說。事涉不經,恐難行用。」又議祭五人帝不稱臣云:「太昊五帝,人帝也,於國家即為前後之禮,無君臣之義。若於人帝而稱臣,則於天帝復何稱也?議者或云:『五人帝列於《月令》,分配五時。』則五神、五音、五祀、五蟲、五臭、五穀皆備,以備其時之色數,非謂別有尊崇也。」又請太祖景皇帝配天,事已具《禮儀志》。自是國典大禮,崇敬常參議焉。   大歷初,以新羅王卒,授崇敬倉部郎中、兼御史中丞,賜紫金魚袋,充弔祭、冊立新羅使。至海中流,波濤迅急,舟船壞漏,眾鹹驚駭。舟人請以小艇載崇敬避禍,崇敬曰:「舟中凡數十百人,我何獨濟?」逡巡,波濤稍息,竟免為害。故事,使新羅者,至海東多有所求,或攜資帛而往,貿易貨物,規以為利。崇敬一皆絕之,東夷稱重其德。使還,授國子司業,兼集賢學士。與諸儒官同修《通志》,崇敬知《禮儀志》,眾稱允當。   時皇太子欲以仲秋之月,於國學行齒胄之禮。崇敬以國學及官名不稱,請改國學之制,兼更其名,曰:   《禮記·王制》曰,天子學曰「辟雍」。又《五經通義》云:「辟雍,養老教學之所也。」以形制言之,雍,壅也;辟,璧也,壅水環之,圓如璧形。以義理言之,辟,明也;雍,和也,言以禮樂明和天下。《禮記》亦謂之澤宮。《射義》云:天子將祭,必先習射於澤宮。故前代文士,亦呼雲璧池,亦曰璧沼,亦謂之學省。後漢光武立明堂、辟雍、靈台,謂之三雍宮。至明帝,躬行養老於其中。晉武帝亦作明堂、辟雍、靈台,親臨辟雍,行鄉飲酒之禮。又別立國子學,以殊士庶。永嘉南遷,唯有國子學,不立辟雍。北齊立國子寺,隋初亦然。至煬帝大業十三年,改為國子監。今國家富有四海,聲明文物之盛,唯辟雍獨闕,伏請改國子監為辟雍省。   又以:   祭酒之名,非學官所宜。按《周禮》:「師氏掌以義詔王,教國子。」請改祭酒為太師氏,位正三品。又司業者,義在《禮記》,云「樂正司業」。正,長也,言樂官之長,司主此業。《爾雅》云:「大板謂之業。」按《詩·周頌》:「設業設虡,崇牙樹羽。」則業是懸鐘磬之栒虡也。今太學既不教樂,於義則無所取,請改司業一為左師,一為右師,位正四品。   又以:   《五經》六籍,古先哲王致理之式也。國家創業,制取賢之法,立明經,發微言於眾學,釋回增美,選賢與能。自艱難已來,取人頗易,考試不求其文義,及第先取於帖經,遂使專門業廢,請益無從,師資禮虧,傳受義絕。今請以《禮記》、《左傳》為大經;《周禮》、《儀禮》、《毛詩》為中經;《尚書》、《周易》為小經,各置博士一員。其《公羊》、《穀梁》文疏少,請共准一中經,通置博士一員。所擇博士,兼通《孝經》、《論語》,依憑章疏,講解分明,注引旁通,問十得九;兼德行純潔,文詞雅正,儀形規範,可為師表者。令四品以上各舉所知。在外者給驛,年七十已上者蒲輪。其國子、太學、四門、三館,各立五經博士,品秩上下,生徒之數,各有差。其舊博士、助教、直講、經直及律館、算館助教,請皆罷省。   其教授之法,學生至監,謁同業師。其所執贄,脯脩一束、清酒一壺,衫布一段,其色隨師所服。師出中門,延入與坐,割脩斟酒,三爵而止。乃發篋出經,摳衣前請。師為依經辨理,略舉一隅,然後就室。每朝、晡二時請益,師亦二時居講堂,說釋道義,發明大體,兼教以文行忠信之道,示以孝悌睦友之義。旬省月試,時考歲貢。以生徒及第多少,為博士考課上下。其有不率教,者,則檟楚撲之。國子不率教者,則申禮部,移為太學。太學之不變者,移之四門。四門之不變者,歸本州之學。州學之不變者,復本役,終身不齒。雖率教九年而學不成者,亦歸之州學。   其禮部考試之法,請無帖經,但於所習經中問大義二十,得十八為通;兼《論語》、《孝經》各問十得八,兼讀所問文注義疏,必令通熟者為一通。又於本經問時務策三道,通二為及第。其中有孝行聞於鄉閭者,舉解具言於習業之下。省試之日,觀其所實,義少兩道,亦請兼收。其天下鄉貢,亦如之。習業考試,並以明經為名。得第者,授官之資與進士同。若此,則教義日深,而禮讓興;禮讓興,則強不犯弱,眾不暴寡。此由太學而來者也。   詔下尚書集百僚定議以聞。議者以為省者,禁也,非外司所宜名。《周禮》代掌其職者曰氏,國學非代官,不宜曰太師氏。其餘大抵以習俗既久,重難改作,其事不行。   會國學胥吏以餐錢差舛,御史台按問,坐貶饒州司馬。建中初,又拜國子司業。尋選為翰林學士,遷左散騎常侍,加銀青光祿大夫。尋兼普王元帥參謀,累加光祿大夫。以兩河叛渙之徒初稟朝命,令崇敬以本官兼御史大夫持節宣慰,奉使稱旨。及還,上表請歸拜墓,許之,賜以繒帛,儒者榮之。尋加特進、檢校戶部尚書,遷工部尚書,並依前翰林學士,充皇太子侍讀。累表辭,以年老乞骸骨,改兵部尚書致仕。貞元十五年卒,時年八十,廢朝一日,贈左僕射。子登嗣。   登,字沖之。雅實弘厚,事紀母以孝稱。大歷七年,舉孝廉高第,補四門助教。貞元初,復登賢良科,自美原尉拜右拾遺。時裴延齡以奸佞有恩,欲為相,諫議大夫陽城上疏切直,德宗赫怒。右補闕熊執易等亦以危言忤旨。初執易草疏成,示登,登愕然曰:「願寄一名。雷電之下,安忍令足下獨當!」自是同列切諫。登每聯署其奏,無所迴避,時人稱重。轉右補闕、起居舍人,三任十五年。同列嘗出其下者,多以馳騖至顯官,而登與右拾遺蔣武,退然自守,不以淹速介意。後遷兵部員外郎,充皇子侍讀,尋加史館修撰。   順宗初,以東朝舊恩,超拜給事中,旋賜金紫,仍錫衫笏焉。遷工部侍郎。與孟簡、劉伯芻、蕭俛受詔同翻譯《大乘本生心地觀經》。又為東宮及諸王侍讀,獻《龍樓箴》以諷。久之,改左散騎常侍。因中謝,憲宗問時所切,登以納諫為對,時論美之。轉兵部侍郎,兼判國子祭酒事,遷工部尚書。元和十五年卒,年六十七,贈太子少保。   登有文學,工草隸。寬博容物。嘗使僮飼馬,馬蹄踶,僮怒,擊折馬足,登知而不責。晚年頗好服食,有饋金石之藥者,且雲先嘗之矣,登服之不疑。藥發毒幾死,方訊雲未之嘗;他人為之怒,登視之無慍色。常慕陸象先之為人,議者亦以為近之。子融嗣。   融,進士擢第,自監察拾遺入省,拜工部員外郎,遷考功員外。六年,轉工部郎中,充翰林學士。八年,正拜舍人。九年,轉戶部侍郎。開成元年,兼御史中丞。湖南觀察使盧周仁違敕進羨餘錢十萬貫。融奏曰:「天下一家,何非君土?中外財賦,皆陛下府庫也。周仁輒陳小利,妄設異端,言南方火災,恐成灰燼,進於京國,姑徇私誠。入財貨以希恩,待朝廷而何淺!臣恐天下放效,以羨餘為名,因緣刻剝,生人受弊。周仁請行重責,以例列籓。其所進錢,請還湖南,代貧下租稅。」詔周仁所進於河陰院收貯,以備水旱。金部員外郎韓益判度支案,子弟受人賂三千餘貫,半是擬贓。上問融曰:「韓益所犯,與盧元中、姚康孰甚?」對曰:「元中與康枉破官錢三萬餘貫,益所取受人事,比之殊輕。」乃貶梧州司戶。   尋遷京兆尹。時府司物力不充,特敕賜錢五萬貫;府司以所賜之半還司農寺菜錢,融因對言之。上以融學家,因問「『蔬糲』字有賴音,何也?『糲』是飯之極粗者耶?」融以義類對之。時兩公主出降,府司供帳事殷,又俯近上巳,曲江賜宴奏請改日。上曰:「去年重陽,取九月十九日,未失重陽之意,今改取十三日可也。」既而李固言作相,素不悅融,罷尹。月餘,授秘書監。俄而固言罷,楊嗣復輔政,以融權知兵部侍郎。一年內拜吏部。三年檢校禮部尚書、興元尹、兼御史大夫,充山南西道節度使。   融子仁晦、仁翰、仁憲、仁召、仁澤,皆登進士第。鹹通中並至達官。   奚陟,字殷卿,亳州人也。祖翰繹,天寶中弋陽郡太守。陟少好讀書,登進士第,又登制舉文詞清麗科,授弘文館校書,尋拜大理評事。佐入吐蕃使,不行,授左拾遺。丁父母憂,哀毀過禮,親朋愍之。車駕幸興元,召拜起居郎、翰林學士。辭以疾病,久不赴職,改太子司議郎。歷金部、吏部員外郎、左司郎中,彌綸省闥。又累奉使,皆稱旨。   貞元八年,擢拜中書舍人。是歲,江南、淮西大雨為災,令陟勞問巡慰,所在人安悅之。中書省故事,姑息胥徒,以常在宰相左右也,陟皆以公道處之。先是右省雜給,率分等第,皆據職田頃畝,即主書所受與右史等。陟乃約以料錢為率,自是主書所得減拾遺。時中書令李晟所請紙筆雜給,皆不受;但告雜事舍人,令且貯之,他日便悉以遺舍人。前例,雜事舍人自攜私入,陟以所得均分省內官。又躬親庶務,下至園蔬,皆悉自點閱,人以為難,陟處之無倦。遷刑部侍郎。   裴延齡惡京兆尹李充有能政,專意陷害之,誣奏充結陸贄,數厚賂遺金帛。充既貶官,又奏充比者妄破用京兆府錢谷至多,請令比部勾覆,以比部郎中崔元翰陷充,怨惡贄也。詔許之。元翰曲附延齡,劾治府史。府史到者,雖無過犯,皆笞決以立威,時論喧然。陟乃躬自閱視府案,具得其實,奏言:「據度支奏,京兆府貞元九年兩稅及已前諸色羨餘錢,共六十八萬餘貫,李充並妄破用。今所勾勘,一千二百貫已來是諸縣供館驛加破,及在諸色人戶腹內合收,其觔斗共三十二萬石,唯三百餘石諸色輸納所由欠折,其餘並是准敕及度支符牒,給用已盡。」陟之寬平守法,多如此類。元翰既不遂其志,因此憤恚而卒。   陟尋以本官知吏部選事,銓綜平允,有能名,遷吏部侍郎。所蒞之官,時以為稱職。貞元十五年卒,年五十五,贈禮部尚書。   張薦,字孝舉,深州陸澤人。祖翾,字文成,聰警絕綸,書無不覽。為兒童時,夢紫色大鳥,五彩成文,降於家庭。其祖謂之曰:「五色赤文,鳳也;紫文,趯翾也,為鳳之佐,吾兒當以文章瑞於明廷。」因以為名字。初登進士第,對策尤工,考功員外郎謇味道賞之曰:「如此生,天下無雙矣!」調授岐王府參軍。又應下筆成章及才高位下、詞標文苑等科。翾凡應八舉,皆登甲科。再授長安尉,遷鴻臚丞。凡四參選,判策為銓府之最。員外郎員半千謂人曰:「張子之文如青錢,萬簡萬中,未聞退時。」時流重之,目為「青錢學士」。然性褊躁,不持士行,尤為端士所惡,姚崇甚薄之。開元初,澄正風俗,翾為御史李全交所糾,言翾語多譏刺,時坐貶嶺南。刑部尚書李日知奏論,乃追敕移於近處。開元中,入為司門員外郎卒。翾下筆敏速,著述尤多,言頗詼諧。是時天下知名,無賢不肖,皆記誦其文。天後朝,中使馬仙童陷默啜,默啜謂仙童曰:「張文成在否?」曰:「近自御史貶官。」默啜曰:「國有此人而不用,漢無能為也。」新羅、日本東夷諸蕃,尤重其文,每遣使入朝,必重出金貝以購其文,其才名遠播如此。   薦少精史傳,顏真卿一見歎賞之。天寶中,浙西觀察使李涵表薦其才可當史任,乃詔授左司御率府兵曹參軍。既至闕下,以母老疾,竟不拜命。母喪闋,禮部侍郎於邵舉前事以聞,召充史館修撰,兼陽翟尉。硃泚之亂,變姓名伏匿城中,因著《史遁先生傳》。德宗還宮,擢拜左拾遺。貞元元年冬,上親郊。時初克復,簿籍多失,禮文錯亂,乃以薦為太常博士,參典禮儀。四年,回紇和親,以檢校右僕射、刑部尚書關播充使,送鹹安公主入蕃,以薦為判官,轉殿中侍御史。使還,轉工部員外郎,改戶部本司郎中。十一年,拜諫議大夫,仍充中館修撰。   時裴延齡恃寵,譖毀士大夫。薦欲上書論之,屢揚言未果。延齡聞之怒,奏曰:「諫官論朝政得失,史官書人君善惡,則領史職者不宜兼諫議。」德宗以為然。薦為諫議月餘,改秘書少監。延齡排擯不已,會差使冊回紇毗伽懷信可汗及弔祭,乃命薦兼御史中丞,入回紇。二十年,吐蕃贊普死,以薦為工部侍郎、兼御史大夫,充入吐蕃弔祭使。涉蕃界二千餘里,至赤嶺東被病,歿於紇壁驛,吐蕃傳其柩以歸。順宗即位,凶問至,詔贈禮部尚書。   薦自拾遺至侍郎,僅二十年,皆兼史館修撰。三使絕域,皆兼憲職。以博洽多能,敏於占對被選。有文集三十卷,及所撰《五服圖》、《宰輔略》、《靈怪集》、《江左寓居錄》等,並傳於時。子又新、希復,皆登進士第。   又新,幼工文,善於傅會。長慶中,宰相李逢吉用事,翰林學士李紳深為穆宗所寵,逢吉惡之;求朝臣中凶險敢言者掎摭紳陰事,俾暴揚於搢紳間。又新與拾遺李續之、劉棲楚,尤蒙逢吉睠待,指為鷹犬。穆宗崩,昭愍初即位,又新等構紳,敗端州司馬,朝臣表賀,又至中書賀宰相。及門,門者止之曰:「請少留,緣張補闕在齋內與相公談。」俄而又新揮汗而出,旅揖群官曰:「端溪之事,又新不敢多讓。」人皆辟易憚之。與續之等七人,時號「八關十六子」。   寶歷三年,逢吉出為山南東道節度使,請又新為副使,李續之為行軍司馬。逢吉為宰相時,用門下省主事田伾。伾犯贓亡命,逢吉保之於外。及罷相,裴度發其事,逢吉坐罰俸。又詔曰:「朕在億兆人之上,不令而人化,不言而人信者,法也。法行則君主重,法廢則朝廷輕。田伾常掛亡命之章,偷請養賢之祿,跡在搜捕,公行人間,而更冒選吏曹,顯擬郡佐。及黃樞覆驗,烏府追擒,證逮皆明,奸狀盡得。三移憲牒,一無申陳。眾狀滿前,群議溢耳,終則步健不至,琅璫空來。蔑視紀綱,頗同侮謔,顧茲參畫,負我上台。閱視連名,伊爾二子,又新可汀州刺史,李續之可涪州刺史。」及逢吉致仕,李訓用事,復召二子為尚書郎。訓貶,復貶而卒。   希復子讀,登進士第,有俊才。累官至中書舍人、禮部侍郎,典貢舉,時稱得士。位終尚書左丞。   蔣乂,字德源,常州義興人也。祖瑰,太子洗馬,開元中弘文館學士。 父將明,累遷至左司郎中、國子司業、集賢殿學士、副知院事,代為名儒。而乂, 史官吳兢之外孫,以外捨富墳史,幼便記覽不倦。七歲時,誦庾信《哀江南賦》,數遍而成誦在口,以聰悟強力,聞於親黨間。弱冠博通群籍,而史才尤長。其父在集賢時,以兵亂之後,圖籍溷雜,乃白執政,請攜乂入院,令整比之。宰相張鎰見而奇之,乃署為集賢小職。乂編次逾年,於亂中勒成部帙,得二萬餘卷,再遷王屋尉,充太常禮院修撰。貞元九年,轉右拾遺,充史館修撰。   十三年,以故河中節度使張茂昭弟光祿少卿同正茂宗尚義章公主,茂宗方居母喪,有詔起復雲麾將軍成禮。詔下,乂上疏諫曰:「墨縗之禮,本緣金革。從古已來,未有駙馬起復尚主者。既乖典禮,且違人情,切恐不可。」上令中使宣諭云:「茂宗母臨亡有請,重違其心。」乂又拜疏,辭逾激切。德宗於延英特召入對,上曰:「卿所言,古禮也。朕聞如今人家,往往有借吉為婚嫁者,卿何苦固執?」對曰:「臣聞裡俗有不甚知禮法者,或女居父母服內,家既貧匱,旁無至親,即有借吉以就禮者。男子借吉而娶,臣未嘗聞之。況陛下臨御已來,每事憲章典禮。建中年郡縣主出降,皆詔有司依禮,不用俗儀,天下慶戴。忽今駙馬起復成禮,實恐驚駭物聽。臣或聞公主年甚幼小,即更俟一年出降,時既未失,且合禮經,實天下幸甚!」上曰:「卿言甚善,更俟商量。」俄而韋彤、裴堪諫疏繼入,上不悅,促令奉行前詔,然上心頗重乂。   上嘗登凌煙閣,見左壁頹剝,文字殘缺,每行僅有三五字,命錄之以問宰臣。宰臣遽受宣,無以對;即令召乂至,對曰:「此聖歷中《侍臣圖贊》,臣皆記憶。」即於御前口誦,以補其缺,不失一字。上歎曰:「虞世南暗寫《列女傳》,無以加也。」十八年,遷起居舍人,轉司勳員外郎,皆兼史職。時集賢學士甚眾,會詔問神策軍建置之由。相府討求,不知所出,諸學士悉不能對,乃訪於乂。乂徵引根源,事甚詳悉,宰臣高郢、鄭珣瑜相對曰:「集賢有人矣!」翌日,詔兼判集賢院事。父子代為學士,儒者榮之。時順宗祔廟,將行祧遷之禮,詔公卿議。鹹云:「中宗中興之主,不當遷。」乂建議云:「中宗既正位柩前,乃受母后篡奪,五王翼戴,方復大業。此乃由我失之,因人得之,止可同於返正,不得號為中興。」群議紛然,竟依乂所執。   元和二年,遷兵部郎中。與許孟容、韋貫之等受詔刪定制敕,成三十卷,奏行用。改秘書少監,復兼史館修撰。尋奉詔與獨孤郁、韋處厚同修《德宗實錄》。五年,書成奏御,以功拜右諫議大夫。明年監修國史裴□罷相,李吉甫再入,以乂□之修撰,改授太常少卿。久之,遷秘書監。   乂性樸直,不能事人,或遇權臣專政,輒數歲不遷官。在朝垂三十年,前後每有大政事、大議論,宰執不能裁決者,必召以咨訪。乂徵引典故,以參時事,多合其宜,然亦以此自滯。而好學不倦,老而彌篤,雖甚寒暑,手不釋卷。旁通百家,尤精歷代沿革。家藏書一萬五千卷。本名武,因憲宗召對,奏曰,「陛下已誅群寇,偃武修文,臣名於義未允,請改名乂。」上忻然從之。時帝方用兵兩河,乂亦因此諷諭耳。乂居史任二十年,所著《大唐宰輔錄》七十卷、《凌煙閣功臣》、《秦府十八學士》、《史臣》等傳四十卷。長慶元年卒,年七十五,贈禮部尚書,謚曰懿。子系、伸、偕、仙、佶。   系,太和初授昭應尉,直史館。二年,拜右拾遺、史館修撰,典實有父風。與同職沈傳師、鄭浣、陳夷行、李漢等受詔撰《憲宗實錄》。四年,書成奏御,轉尚書工部員外,遷本司郎中,仍兼史職。宰相宋申錫為北軍羅織,罪在不測,系與諫官崔玄亮泣諫於玉階之下,申錫亦減死,時論稱之。開成中,轉諫議大夫。武宗朝,李德裕用事,惡李漢,以系與漢僚婿,出為桂管都護御觀察使。中宗即位,征拜給事中、集賢殿學士、判院事。轉吏部侍郎,改左丞。出為興元節度使,入為刑部尚書。俄檢校戶部尚書、鳳翔尹,充鳳翔隴節度使,入為兵部尚書。以弟伸為丞相,懇辭朝秩,檢校尚書左僕射、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封淮陽縣開國公,食邑五百戶。   伸,登進士第,歷佐使府。大中初入朝,右補闕、史館修撰,轉中書舍人,召入翰林為學士。自員外郎中,至戶部侍郎、學士承旨,轉兵部侍郎。大中末,中書侍郎、平章事。   仙、佶,皆至刺史。   偕,有史才,以父任歷官左拾遺、史館修撰,轉補闕。鹹通中,與同職盧耽、牛叢等受詔修《文宗實錄》。   蔣氏世以儒史稱,不以文藻為事,唯伸及系子兆有文才,登進士第,然不為文士所譽。與柳氏、沈氏父子相繼修國史實錄,時推良史,京師雲《蔣氏日曆》,士族靡不家藏焉。   柳登,字成伯,河東人。父芳,肅宗朝史官,與同職韋述受詔添修吳兢所撰《國史》;殺青未竟而述亡,芳緒述凡例,勒成《國史》一百三十卷。上自高祖,下止乾元,而敘天寶後事,絕無倫類,取捨非工,不為史氏所稱。然芳勤於記注,含毫罔倦。屬安、史亂離,國史散落,編綴所聞,率多闕漏。上元中坐事徙黔中,遇內官高力士亦貶巫州,遇諸途。芳以所疑禁中事,咨於力士。力士說開元、天寶中時政事,芳隨口志之。又以《國史》已成,經於奏御,不可復改,乃別撰《唐歷》四十卷,以力士所傳,載於年歷之下。芳自永寧尉、直史館,轉拾遺、補闕、員外郎,皆居史任,位終右司郎中、集賢學士。   登少嗜學,與弟冕鹹以該博著稱。登年六十餘,方從宦游,累遷至膳部郎中。元和初,為大理少卿,與刑部侍郎許孟容等七人,奉詔刪定開元已後敕格。再遷右庶子,以衰病改秘書監,不拜,授右散騎常侍致仕。長慶二年卒,時九十餘,輟朝一日,贈工部尚書。弟冕。   冕,文史兼該,長於吏職。貞元初,為太常博士。二年,昭德王皇后之喪,論皇太子服紀。左補闕穆質請依禮週期而除,冕與同職張薦等奏議曰:   准《開元禮》,子為母齊衰三年,此王公已下服紀。皇太子為皇后喪服,國禮無聞。昔晉武帝元皇后崩,其時亦疑太子所服。杜元凱奏議曰:「古者天子三年之喪,既葬除服。魏氏革命,亦以既葬為節。故天子諸侯之禮,嘗已具矣,惡其害己而削去其節。今其存者唯《士喪禮》一篇,戴勝之記錯雜其內,亦難以取正。皇太子配二尊,與國為體,固宜卒哭而除服。」於是山濤、魏舒並同其議,晉朝從之。歷代遵行,垂之不朽。   臣謹按實錄,文德皇后以貞觀十年九月崩,十一月葬,至十一年正月,除晉王,治為并州都督。晉王即高宗在籓所封,文德皇后幼子,據其命官,當已除之義也。今請皇太子依魏、晉故事,為大行皇后喪服,葬而虞,虞而卒哭,卒哭而除,心喪終制,庶存厭降之禮。   事下中書,宰臣召問禮官曰:「《語》云:『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今豈可令皇太子衰服侍膳,至於既葬乎?准令,群臣齊衰,給假三十日即公除。約於此制,更審議之。」張薦曰:「請依宋、齊間皇后為父母服三十日公除例,為皇太子喪服之節。」三十日公除詣於正內,則服墨慘,歸至本院,衰麻如故。穆質曰:「杜元凱既葬除服之論,不足為法。臣愚以為遵三年之制則太重,從三十日之變太輕,唯行古之道,以週年為定。」詔宰臣與禮官定可否。宰臣以穆質所奏問博士,冕對曰:「准《禮》,三年喪,無貴賤一也。豈有以父母貴賤而差降喪服之節乎?且《禮》有公門脫齊衰,《開元禮》皇后為父母服十三月,其稟朝旨,十三日而除;皇太子為外祖父母服五月,其從朝旨,則五日而除。所以然者,恐喪服侍奉,有傷至尊之意也。故從權制,昭著國章,公門脫衰,義亦在此,豈皆為金革乎?皇太子今若抑哀,公除墨慘朝覲,歸至本院,依舊衰麻,酌於變通,庶可傳繼。」宰臣然其議,遂命太常卿鄭叔則草奏,以冕議為是。而穆質堅執前義,請依古禮,不妨太子墨衰於內也。宰臣齊映、劉滋參酌群議,請依叔則之議,制從之。及董晉為太常卿,德宗謂之曰:「皇太子所行周服,非朕本意,有諫官橫論之。今熟計之,即禮官請依魏、晉故事,斯甚折衷。」明年冬,上以太子久在喪,合至正月晦受吉服,欲以其年十一月釋衰麻,以及新正稱慶。有司皆論不可,乃止。   六年十一月,上親行郊享。上重慎祀典,每事依禮。時冕為吏部郎中,攝太常博士,與司封郎中徐岱、倉部郎中陸質、工部郎中張薦,皆攝禮官,同修郊祀儀注,以備顧問。初,詔以皇太子亞獻終獻,當受誓戒否,冕對曰:「准《開元禮》有之,然誓詞云『不供其職,國有常刑』,今太子受誓,請改云『各揚其職,肅奉常儀』。」上又問升郊廟去劍履,及象劍尺寸之度,祝文輕重之宜,冕據禮經沿革聞奏,上甚嘉之。   冕言事頗切,執政不便之,出為婺州刺史。十三年,兼御史中丞、福州刺史,充福建都團練觀察使。冕在福州,奏置萬安監牧,於泉州界置群牧五,悉索部內馬五千七百匹、驢騾牛八百頭、羊三千口,以為監牧之資。人情大擾,期年,無所滋息,詔罷之。以政無狀,詔以閻濟美代歸而卒。子璟,登進士第,亦以著述知名。   璟,寶歷初登進士第,三遷監察御史。時郊廟告祭,差攝三公行事,多以雜品;璟時監察,奏曰:「准開元二十三年敕,宗廟大祠,宜差左右丞相、嗣王、特進、少保、少傅、尚書、賓客、御史大夫。又二十五年敕,太廟五享,差丞相、師傅、尚書、嗣、郡王通攝,余司不在差限。又元和四年敕,太廟告祭攝官,太尉以宰相充,其攝司空、司徒,以僕射、尚書、師傅充,余司不在差限。比來吏部因循,不守前後敕文,用人稍輕。請自今年冬季,勒吏部准開元、元和敕例差官。」從之。再遷度支員外郎,轉吏部。開成初,換庫部員外郎、知制誥,尋以本官充翰林學士。   初,璟祖芳精於譜學,永泰中按宗正譜牒,自武德已來宗枝昭穆相承,撰皇室譜二十卷,號曰《永泰新譜》,自後無人修續。   璟因召對,言及圖譜事,文宗曰:「卿祖嘗為皇家圖譜,朕昨觀之,甚為詳悉。卿檢永泰後試修續之。」璟依芳舊式,續德宗後事,成十卷,以附前譜,仍詔戶部供紙筆廚料。五年,拜中書舍人充職。武宗朝,轉禮部侍郎,再司貢籍,時號得人。子韜亦以進士擢第。   沈傳師,字子言,吳人。父既濟,博通群籍,史筆尤工,吏部侍郎楊炎見而稱之。建中初,炎為宰相,薦既濟才堪史任,召拜左拾遺、史館修撰。既濟以吳兢撰《國史》,以則天事立本紀,奏議非之曰:   史氏之作,本乎懲勸,以正君臣,以維家邦。前端千古,後法萬代,使其生不敢差,死不妄懼。緯人倫而經世道,為百王准的;不止屬辭比事,以日系月而已。故善惡之道,在乎勸誡;勸誡之柄,存乎褒貶。是以《春秋》之義,尊卑輕重升降,幾微彷彿,雖一字二字,必有微旨存焉。況鴻名大統,其可以貸乎?   伏以則天皇后,初以聰明睿哲,內輔時政,厥功茂矣。及弘道之際,孝和以長君嗣位,而太后以專制臨朝;俄又廢帝,或幽或徙。既而握圖稱菉,移運革名,牝司燕啄之蹤,難乎備述。其後五王建策,皇運復興,議名之際,得無降損。必將義以親隱,禮從國諱,苟不及損,當如其常,安可橫絕彝典,超居帝籍?昔仲尼有言,必也正名,故夏、殷二代為帝者三十世矣,而周人通名之曰王;吳、楚、越之君為王者百餘年,而《春秋》書之為子。蓋高下自乎彼,而是非稽乎我。過者抑之,不及者援之,不為弱減,不為僭奪。握中持平,不振不傾,使其求不可得,而蓋不可掩,斯古君子所以慎其名也。   夫則天體自坤順,位居乾極,以柔乘剛,天紀倒張,進以強有,退非德讓。今史臣追書,當稱之太后,不宜曰「上」。孝和雖迫母后之命,降居籓邸,而體元繼代,本吾君也,史臣追書,宜稱曰「皇帝」,不宜曰「廬陵王」。睿宗在景龍已前,天命未集,徒稟後制,假臨大寶,於倫非次,於義無名,史臣書之,宜曰「相王」,未宜曰「帝」。若以得失既往,遂而不舉,則是非褒貶,安所辨正,載筆執簡,謂之何哉?則天廢國家歷數,用周正朔,廢國家太廟,立周七廟。鼎命革矣,徽號易矣,旂裳服色,既已殊矣!今安得以周氏年歷而列為《唐書》帝紀?征諸禮經,是謂亂名。且孝和繼天踐祚,在太后之前,而敘年制紀,居太后之下;方之躋僖。是謂不智,詳今考古,並未為可。   或曰:班、馬良史也,編述漢事,立高後以續帝載,豈有非之者乎?答曰:昔高後稱制,因其曠嗣,獨有分王諸呂,負於漢約,無遷鼎革命之甚。況其時孝惠已歿,孝文在下,宮中二子,非劉氏種,不紀呂後,將紀誰焉?雖雲其然,議者猶為不可,況遷鼎革命者乎?   或曰:若天後不紀,帝緒缺矣,則二十二年行事,何所繫乎?曰:孝和以始年登大位,以季年復舊業,雖尊名中奪,而天命未改,足以首事,足以表年,何所拘閡,裂為二紀?昔魯昭之出也,《春秋》歲書其居,曰「公在乾侯」。且君在,雖失位,不敢廢也。今請並《天後紀》合《孝和紀》,每於歲首,必書孝和所在以統之,書曰某年春正月,皇帝在房陵,太后行某事,改某制云云。則紀稱孝和,而事述太后,俾名不失正,而禮不違常;名禮兩得,人無間矣!其姓氏名諱,入宮之由,歷位之資,才藝智略,年辰崩葬,別纂錄入《皇后傳》,列於廢後王庶人之下,題其篇曰「則天順聖武後」雲。   事雖不行,而史氏稱之。   德宗初即位,銳於求理。建中二年夏,敕中書、門下兩省,分置待詔官三十員,以見官前任及同正試攝九品已上,擇文學理道、韜鈐法度之深者為之,各准品秩給俸錢,廩餼、干力、什器、館宇之設,以公錢為之本,收息以贍用。物論以為兩省皆名侍臣,足備顧問,無勞別置冗員。既濟上疏論之曰:   臣伏以陛下今日之理,患在官煩,不患員少;患在不問,不患無人。且中書、門下兩省常侍、諫議、補闕、拾遺,總四十員,及常參待制之官,日有兩人,皆備顧問,亦不少矣。中有二十一員,尚闕人未充,他司缺職,累倍其數。陛下若謂見官非才,不足與議,則當選求能者,以代其人。若欲務廣聰明,畢收淹滯,則當擇其可者,先補缺員。則朝無曠官,俸不徒費。且夫置錢息利,是有司權宜,非陛下經理之法。今官三十員,皆給俸錢,干力及廚廩什器、建造膃t,約計一月不減百萬,以他司息例准之,當以錢二千萬為之本,方獲百萬之利。若均本配人,當復除二百戶,或許其入流。反覆計之,所損滋甚。當今關輔大病,皆為百司息錢,傷人破產,積於府縣。實思改革,以正本源。又臣嘗計天下財賦耗篸之大者,唯二事焉:最多者兵資,次多者官俸。其餘雜費,十不當二事之一。所以黎人重困,杼軸猶空。方期緝熙,必藉裁減。今四方形勢,兵罷未得,資費之廣,蓋非獲已。陛下躬行儉約,節用愛人,豈俾閒官,復為冗食?籍舊而置,猶可省也,若之何加焉?陛下必以製出不可改,請重難慎擇,遷延寢罷。   其事竟不得行。既而楊炎譴逐,既濟坐貶處州司戶。後復入朝,位終禮部員外郎。   傳師擢進士,登制科乙第,授太子校書郎、鄠縣尉,直史館,轉左拾遺、左補闕,並兼史職。遷司門員外郎、知制誥,召充翰林學士。歷司勳、兵部郎中,遷中書舍人。性恬退無競,時翰林未有承旨,次當傳師為之,固稱疾,宣召不起,乞以本官兼史職。俄兼御史中丞,出為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入為尚書右丞。出為洪州刺史、江南西道觀察使,轉宣州刺史、宣歙池觀察使。入為吏部侍郎。太和元年卒,年五十九,贈吏部尚書。   初,傳師父既濟撰《建中實錄》十卷,為時所稱。傳師在史館,預修《憲宗實錄》未成,廉察湖南,特詔繼一分史稿,成於理所。   有子樞、詢,皆登進士第。   詢歷清顯,中書舍人、翰林學士、禮部侍郎。鹹通中,檢校戶部尚書、潞州長史、昭義節度使。為政簡易,性本恬和。奴歸秦者,通詢侍者,詢將戮之未果;奴結牙將為亂,夜攻府第,詢舉家遇害。   史臣曰:前代以史為學者,率不偶於時,多罹放逐,其故何哉?誠以褒貶是非在於手,賢愚輕重繫乎言,君子道微,俗多忌諱,一言切己,嫉之如仇。所以峘、薦坎壈於仕塗,沈、柳不登於顯貫,後之載筆執簡者,可以為之痛心!道在必伸,物不終否,子孫藉其餘祐,多至公卿者,蓋有天道存焉!   贊曰:褒貶以言,孔道是模。誅亂以筆,亦有董狐。邦家大典,班、馬何辜?懲惡勸善,史不可無。   列傳第一百 德宗順宗諸子   ○舒王誼 通王諶 虔王諒 肅王詳 文敬太子謜 資王謙 代王諲 昭王誡欽王諤 珍王諴 郯王經 均王緯 漵王縱 莒王紓 密王綢 郇王綜 邵王約宋王結 集王緗 冀王絿 和王綺 衡王絢 欽王績 會王纁 福王綰 珍王繕 撫王曨 岳王緄 袁王紳 桂王綸 翼王綽 蘄王緝   德宗皇帝十一子:昭德皇后王氏生順宗皇帝;舒王誼,昭靖太子之子;文敬太子,順宗之子;諸妃生通王已下八王,本錄不載母氏。   舒王誼,本名謨,代宗第三子昭靖太子邈之子也。以其最幼,德宗憐之,命之為子。大歷十四年六月,封舒王,拜開府儀同三司,與通王、虔王同日封。仍詔所司,其開府俸料,逐月進內,尋以軍興罷支。建中元年,領四鎮北庭行軍、涇原節度大使;以涇州刺史孟皞為節度留後。以誼愛弟之子,諸王之長,軍國大事,欲其更踐,必委試之。   明年,尚父郭子儀病篤,上御紫宸,命誼持制書省之。誼冠遠遊冠,絳紗袍,乘象輅,駕駟馬,飛龍騎士三百人隨之。國府之官,皆褲褶騎而導前,鹵簿備引而不樂,在遏密故也。及門,郭氏子弟迎拜於外,王不答拜。子儀臥不能興,以手叩頭謝恩已。王解冠珮,以常服傳詔勞問之。   三年,蔡帥李希烈叛,詔哥舒曜討之。八月,希烈自帥眾三萬,圍哥舒曜於襄城,又詔河南都統李勉援之。勉捨襄城,令大將唐漢臣等選勁兵,逕襲許州以解圍。漢臣未至許,上遣中使追之,責以違詔,亟旋師,為賊所乘,漢臣之眾大敗。勉恐東都危急,乃分兵數千赴洛,又為賊所隔。賊眾急攻汴、滑,勉走宋州,朝廷大聳,乃詔誼為揚州大都督,持節荊襄、江西、沔鄂等道節度,兼諸軍行營兵馬元帥,改名誼。又以哥舒翰聲近,士卒竊議,改封普王,令統攝諸軍,進攻希烈。仍以兵部侍郎蕭復為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元帥府統軍長史。舊例有行軍長史,以復父名衡,特更之。又以新除潭州觀察使孔巢父為右庶子、兼御史大夫,充行軍司馬;以山南東道節度行軍司馬、檢校兵部郎中、兼御史中丞樊澤為諫議大夫、兼御史中丞、行軍右司馬。刑部員外郎劉從一為吏部郎中、兼中丞;侍御史韋儹為工部郎中、兼中丞,並充元帥府判官。兵部員外郎高參為本司郎中,充元帥府掌書記。以右金吾大將軍渾瑊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為中軍虞候。江西節度使嗣曹王皋為前軍兵馬使,鄂岳團練使李兼為之副。山南東道節度使賈耽為中軍兵馬使。荊南節度使張伯儀充後軍兵馬使。以左神武軍使王價檢校太子賓客;左衛將軍高承謙檢校太子詹事;前司農少卿郭曙檢校左庶子,前秘書省著作郎常願為秘書少監,並充元帥府押衙。制下未行,涇原兵亂而止。   德宗初聞兵士出怨言,不得賞設,乃令誼與翰林學士姜公輔傳詔安撫,許以厚賞。行及內門,兵已陣於闕前;誼狼狽而還,遂奉德宗出幸奉天。賊之攻城,誼晝夜傳詔,慰勞諸軍,僅不解帶者月餘。從車駕還宮,復封舒王、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大都督如故。永貞元年十月薨,廢朝三日。   通王諶,德宗第三子也。大歷十四年封,制授開府儀同三司。貞元九年十月,領宣武軍節度大使、汴宋等州觀察支度營田等使,以宣武都知兵馬使李萬榮為留後,王不出閣。十一年,河東帥李自良卒,以諶為河東節度大使,以行軍司馬李說知府事,充留後,亦不出閣。   虔王諒,德宗第四子。大歷十四年封,授開府儀同三司。貞元二年,領蔡州節度大使、申光蔡觀察等使,以大將吳少誠為留後。十年,領朔方靈鹽節度大使、靈州大都督,以朔方行軍司馬李欒為靈府左司馬,知府事,朔方留後。十一年九月,橫海大將程懷信逐其帥懷直。十月,以諒領橫海節度大使、滄景觀察等使,以都知兵馬使程懷信為留後,王不出閣。十六年,徐帥張建封卒,徐軍亂,又以諒領徐州節度大使、徐泗濠觀察處置等使,以建封子愔為留後。   肅王詳,德宗第五子。大歷十四年六月封。建中三年十月薨,時年四歲,廢朝三日,贈揚州大都督。性聰惠,上猶憐之,追念無已,不令起墳墓,詔如西域法,議層磚造塔。禮儀使判官、司門郎中李巖上言曰:「墳墓之義,經典有常,自古至今,無聞異制。層磚起塔,始於天竺,名曰『浮圖』,行之中華,竊恐非禮。況肅王天屬,名位尊崇,喪葬之儀,存乎簡冊,舉而不法,垂訓非輕。伏請准令造墳,庶遵典禮。」詔從之。   文敬太子謜,順宗之子。德宗愛之,命為子。貞元四年,封邕王,授開府儀同三司。七年,定州張孝忠卒,以謜領義武軍節度大使、易定觀察等使,以定州刺史張茂昭為留後。十年六月,潞帥李抱真卒,又以謜領昭義節度大使、澤潞邢洺名磁觀察等使,以潞將王虔休為潞府司馬、知留後。十五年十月薨,時年十八,廢朝三日,贈文敬太子,所司備禮冊命。其年十二月,葬於昭應,有陵無號。發引之日,百官送於通化門外,列位哭送。是日風雪寒甚,近歲未有。詔置陵署令丞。   資王謙,德宗第七子。大歷十四年封。   代王諲,德宗第八子。本封縉雲郡王,早薨。建中二年,追封代王。   昭王誡,德宗第九子。貞元二十一年封。   欽王諤,德宗第十子。順宗即位,詔曰:「王者之制,子弟畢封,所以固籓輔而重社稷,古今之通義也。第十弟諤等,寬簡忠厚,生知孝敬,行皆由禮,志不違仁。樂善本於性情,好賢宗於師傅。纘修六藝,達人倫風化之源;博習群言,知惠和睦友之道。溫恭朝夕,允茂厥猷,克有嘉聞,宜封土宇。諤可封欽王。第十一弟可封珍王。   珍王諴,德宗第十一子,與欽王同制封。   德宗仁孝,動循法度,雖子弟姑妹之親,無所假借。建中初,詔親王子弟帶開府朝秩者,出就本班。又以公主、郡縣主出降,與舅姑抗禮。詔曰:「冠婚之義,人倫大經。昔唐堯降嬪,帝乙歸妹。迨於漢氏,同姓主之。爰自近古,禮教陵夷,公郡法度,僭差殊制。姻族闕齒序之義,舅姑有拜下之禮,自家刑國,多愧古人。今縣主有行,將俟嘉令,俾親執棗栗,以見舅姑;敬遵宗婦之儀,降就家人之禮。事資變革,以抑浮華。其令禮儀使與禮官博士,約古今舊儀及《開元禮》,詳定公主、郡縣主出降、覿見之文儀以聞。」   初,開元中置禮會院於崇仁裡。自兵興已來,廢而不修,故公、郡、縣主不時降嫁,殆三十年,至有華發而猶丱者,雖居內館,而不獲覲見十六年矣。凡皇族子弟,皆散棄無位,或流落他縣,湮沉不齒錄,無異匹庶。及德宗即位,敘用枝屬,以時婚嫁,公族老幼,莫不悲感。初即位,將謁太廟,始與公、郡、縣主相見於大次中,尊者展其敬,幼者申其愛,歔欷哭泣之聲聞於朝,公卿陪列者為之淒然。每將有大禮,必與諸父昆弟同其齋次。及岳陽、信寧、宜芳、永順、朗陵、陽安、襄城、德清、南華、元城、新鄉等十一縣主同月出降,敕所司大小之物,必周其用。至於櫛、纚、笄、總,皆經於心,各給錢三百萬,使中官主之,以買田業,不得侈用。其衣服之飾,使內司計造,不在此數。是時所司度人用一籠花,計錢七十萬。帝曰:「籠花首飾,婦禮不可闕,然用費太廣,即無謂也。宜損之又損之。」及三萬而止。帝謂主等曰:「吾非有所愛,但不欲無益之費耳。」各以餘錢六十萬賜之,以備他用。   舊例,皇姬下嫁,舅姑返拜而婦不答。及是制下,禮官定制曰:「既成婚於禮會院,明晨,舅坐於堂東階西向,姑南向,婦執笄,盛以棗栗,升自西階,再拜,跪奠於舅席前。退降受v,盛以腶修。升,北面再拜,跪奠於姑席前。降,東面拜婿之伯叔兄弟姊妹。已而謝恩於光順門,婿之親族亦隨之,然後會宴於十六宅。」是日,縣主皆如其制。初,贈司徒沈易良之妻崔氏,即太后之季父母也,帝每見之,方屣而靴,召王、韋二美人出拜。敕崔氏坐受勿答。故戚屬之間,罔不憚其敬,不肅而遵禮法焉。   順宗二十三子:莊憲皇后王氏生憲宗皇帝;王昭儀生郯王經;趙昭儀生宋王結;王昭儀生郇王綜;王昭訓生衡王絢;余十八王,本錄不載母氏。   郯王經,本名渙,順宗次子。始封建康郡王,貞元二十一年封。太和八年薨。   均王緯,本名沔,順宗第三子。始封洋川郡王,貞元二十一年進封。   漵王縱,本名洵,順宗第四子。初授殿中監,封臨淮郡王,貞元二十一年進封。   莒王紓,本名浼,順宗第五子。初授秘書監,封弘農郡王。貞元二十一年進封。太和八年薨。   密王綢,本名泳,順宗第六子。始封漢東郡王,貞元二十一年進封。元和二年九月薨。   郇王綜,本名湜,順宗第七子。初授少府監,封晉陵郡王,貞元二十一年進封。元和三年四月薨。   邵王約,本名漵,順宗第八子。初授國子祭酒,封高平郡王,貞元二十一年進封。   宋王結,本名滋,順宗第九子。始封雲安郡王,貞元二十一年進封。長慶二年薨。   集王緗,貞元二十一年封。長慶二年薨。   冀王絿,本名淮,順宗第十子。初授太常卿,封宣城郡王,貞元二十一年進封。太和九年薨。   和王綺,本名湑,順宗第十一子。始封德陽郡王,貞元二十一年進封。太和七年薨。   衡王絢,順宗第十二子。貞元二十一年封。寶歷二年薨。   欽王績,順宗第十三子。貞元二十一年封。   會王纁,順宗第十四子。貞元二十一年封。元和五年十一月薨。   福王綰,本名浥,順宗第十五子。母莊憲王皇后,憲宗同出。初授光祿卿,封河東郡王,貞元二十一年進封。鹹通元年,特冊拜司空。明年薨。   珍王繕,本名況,順宗第十六子。初授衛尉卿,封洛交郡王,貞元二十一年進封。   撫王曨,順宗第十七子。貞元二十一年封。鹹通四年,特冊拜司空。五年,冊司徒。乾符三年,冊太尉。其年薨。   岳王緄,順宗第十八子。貞元二十一年封。太和二年薨。   袁王紳,順宗第十九子。貞元二十一年封。太和十四年薨。   桂王綸,順宗第二十子。貞元二十一年封。太和九年薨。   翼王綽,順宗第二十一子。貞元二十一年封。鹹通二年薨。   蘄王緝,順宗第二十二子。鹹通八年封。   史臣曰:夫聖人君臨宇縣,肇啟邦基,莫不受命上玄,膺名帝菉。自太昊已降,五運相推,迄於殷湯,歷數綿永。但設均平之化,未聞封建之名。洎乎周、漢,始以子弟建侯樹屏,以作維城。及王室浸微,遂有莽、卓之亂。唐室自艱難已後,兩河兵革屢興,諸王雖封,竟不出閣,夫帝王居寰宇之尊,撫億兆之眾,但能平一理道,夙夜嚴恭,任賢使能,設官分職,自然四海樂推。天命所祐,縱無封建,亦鴻基永固,安俟嬰孺鎮重哉?   贊曰:孝文秉禮,道弘籓邸。睦族展親,儀刑戚里。自閣臨籓,所謂周爰。無如惡鳥,終懷籠樊。   列傳第一百一   ○高崇文 子承簡   伊慎 硃忠亮 劉昌裔 范希朝 王鍔 子稷  閻巨源 孟元陽 趙昌   高崇文,其先渤海人。崇文生幽州,樸厚寡言,少從平盧軍。貞元中,隨韓全義鎮長武城,治軍有聲。五年夏,吐蕃三萬寇寧州,崇文率甲士三千救之,戰於佛堂原,大破之,死者過半。韓全義入覲,崇文掌行營節度留務,遷兼御史中丞。十四年,為長武城使,積粟練兵,軍聲大振。   永貞元年冬,劉辟阻兵,朝議討伐,宰臣杜黃裳以為獨任崇文,可以成功。元和元年春,拜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充左神策行營節度使,兼統左右神策、奉天麟游諸鎮兵以討辟。時宿將專征者甚眾,人人自謂當選,及詔出大驚。崇文在長武城,練卒五千,常若寇至。及是,中使至長武,卯時宣命,而辰時出師五千,器用無闕者。軍至興元,軍中有折逆旅之匕箸,斬之以徇。西從閬中入,遂卻劍門之師,解梓潼之圍,賊將邢泚遁歸。屯軍梓州,因拜崇文為東川節度使。先是,劉辟攻陷東川,擒節度使李康;及崇文克梓州,乃歸康求雪己罪,崇文以康敗軍失守,遂斬之。   成都北一百五十里有鹿頭山,扼兩川之要,闢築城以守,又連八柵,張掎角之勢以拒王師。是日,破賊二萬於鹿頭城下,大雨如注,不克登,乃止。明日,又破於萬勝堆。堆在鹿頭之東,使驍將高霞寓親鼓,士扳緣而上,矢石如雨;又命敢死士連登,奪其堆,燒其柵,柵中之賊殲焉。遂據堆下瞰鹿頭城,城中人物可數。凡八大戰皆大捷,賊搖心矣。   八月,阿跌光顏與崇文約,到行營愆一日。懼誅,乃深入以自贖,故軍於鹿頭西大河之口,以斷賊糧道,賊大駭。是日,賊綿江柵將李文悅以三千人歸順,尋而鹿頭將仇良輔舉城降者眾二萬。辟之男方叔、子婿蘇強,先監良輔軍,是日械系送京師,降卒投戈面縛者彌十數里,遂長驅而直指成都。德陽等縣城皆鎮以重兵,莫不望旗率服,師無留行。辟大懼,以親兵及逆黨盧文若繼重寶西走吐蕃。吐蕃素受其賂,且將啟之。崇文遣高霞寓、酈定進倍道追之,至羊灌田及焉。辟自投岷江,擒於湧湍之中。西蜀平,乃檻辟送京師伏法。文若赴水死。王師入成都,介士屯於大逵,軍令嚴肅,珍寶山積,市井不移,無秋毫之犯。   先是,賊將邢泚以兵二萬為鹿頭之援,既降又貳,斬之以徇。衣冠陷逆者,皆匍匐衙門請命,崇文條奏全活之。制授崇文檢校司空,兼成都尹,充劍南西川節度、管內度支營田觀察處置、統押近界諸蠻,西山八國雲南安撫等使。改封南平郡王,食實封三百戶,詔刻石紀功於鹿頭山下。   崇文不通文字,厭大府案牘諮稟之繁,且以優富之地,無所陳力,乞居塞上以扞邊戍,懇疏累上。二年冬,制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邠州刺史、邠寧慶三州節度觀察等使,仍充京西都統。恃其功而侈心大作,帑藏之富,百工之巧,舉而自隨,蜀都一罄。以不習朝儀,憚於入覲,優詔令便道之鎮。居三年,大修戎備。元和四年卒,年六十四,廢朝三日,贈司徒,謚曰威武,配享憲宗廟庭。   子承簡,少為忠武軍部將,後入神策軍。以父征劉辟,拜嘉王傅。裴度征淮、蔡,奏承簡以本官兼御史中丞,為其軍都押衙。淮西平,詔以郾城、上蔡、遂平三縣為殷州,治郾城,用承簡為刺史。尋轉邢州刺史,值觀察使責時賦急,承簡代數百戶出其租。   遷宋州刺史,屬汴州逐其帥,以部將李絺行帥事。絺遣其將責宋官私財物,承簡執而囚之。自是汴使來者,輒系之,一日並出斬於軍門之外,威震郡中。及絺兵大至,宋州凡三城,已陷南一城,承簡保北兩城以拒,凡十餘戰。會徐州救兵至,絺為汴將李質執之,傳送京師,兵圍宋者即遁去。授承簡檢校左散騎常侍、充海沂密等州節度觀察處置等使。   俄遷檢校工部尚書、義成軍節度、鄭滑穎等州觀察處置等使。就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入拜右金吾衛大將軍,充右街使。復出為邠寧慶等州節度觀察處置等使。先是,羌虜多以秋月犯西邊,承簡請軍寧州以備之。因疾,上言乞入覲,即隨表詣闕。太和元年八月,行至永壽縣傳捨卒,贈司空。   崇文孫駢,歷位崇顯,終淮南節度使,自有傳。   伊慎,兗州人。善騎射,始為果毅。喪母,將營合祔,不識其父之墓。晝夜號哭,未浹日,夢寐有指導焉。遂發□,果得舊記驗。   大歷八年,江西節度使路嗣恭討嶺南哥舒晃之亂,以慎為先鋒,直逼賊壘,疾戰破之,斬首三千級,由是復始興之地。未幾,與諸將追斬晃於泔溪,函首獻於闕下。嗣恭表慎功,授連州長史,知當州團練副使,三遷江州別駕。   討梁崇義之歲,慎以江西牙將從李希烈,摧鋒陷敵,功又居多。江漢既平,希烈愛慎之材,數遺善馬,意欲縻之,慎以計遁,歸命本道。明年,希烈果反。嗣曹王皋始至鍾陵,大集將吏,得慎而壯之。大集兵將,繕理舟師。希烈懼慎為曹王所任,遺慎七屬之甲,詐為慎書行間焉。上遣中使即軍以詰之,曹王乃抗疏論雪。上章未報,會賊兵溯江來寇,曹王乃召慎勉之令戰,大破三千餘眾,朝廷始信其不貳。累破蔡山柵,取蘄州,降其將李良。又攻黃梅縣,殺賊將韓霜露,斬首千餘級。優詔褒異,授試太子詹事,封南充郡王,又兼御史中丞、蘄州刺史,充節度都知兵馬使。   建中末,車駕在梁、洋,鹽鐵使包佶以金幣溯江將進獻,次於蘄口。時賊已屠汴州,遣驍將杜少誠將步騎萬餘來寇黃梅,以絕江道。慎兵七千,遇於永安戍。慎列樹三柵,相去數里,偃旗臥鼓。於中柵聲鼓,三柵悉兵以擊,賊軍大亂,少誠脫身以免,斬級不可勝數,江路遂通。又破苟莽柵,進兵圍安州。賊阻溳水,攻之不能下。希烈遣其甥劉戒虛將騎八千來援,慎分兵迎擊,戰於應山,擒戒虛,縛示城下,遂開門請罪。以功拜安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仍賜實封一百戶。希烈又遣將援隋州,慎擊之於厲鄉,走康叔夜,斬首五千級。希烈死,李惠登為賊守隋州,慎飛書招諭,惠登遂以城降。因密奏惠登可用,詔授隋州刺史。   貞元十五年,以慎為安黃等州節度、管內支度營田觀察等使。十六年,吳少誠阻命,詔以本道步騎五千,兼統荊南、湖南、江西三道兵,當其一面。於申州城南前後破賊數千,以例加檢校刑部尚書。二十一年,於安黃置奉義軍額,以為奉義軍節度使、檢校右僕射。憲宗即位,入真拜右僕射。元和二年,轉檢校左僕射,兼右金吾衛大將軍。以賂第五從直求鎮河中,為從直所奏,貶右衛將軍。數月,復為檢校尚書右僕射,兼右衛上將軍。元和六年卒,年六十八,贈太子太保。   硃忠亮,本名士明,沛州浚儀人。初事薛嵩為將。大歷中,詔鎮普潤縣,掌屯田。硃泚之亂,以麾下四十騎奔奉天。德宗嘉之,封東陽郡王,為「奉天定難功臣」。及大駕南幸,為虜騎所獲,繫於長安。賊平,李晟釋之,薦於渾瑊,署定平鎮都虞候。鎮使李朝采卒,遂代之。憲宗即位,加御史大夫。築臨涇城有勞,特加檢校工部尚書、涇原四鎮節度使,仍賜名。涇土舊俗多賣子,忠亮以俸錢贖而還其親者約二百人。元和八年卒,贈右僕射。   劉昌裔,太原陽曲人。少游三蜀。楊琳之亂,昌裔說其歸順。及琳授洺州刺史,以昌裔為從事,琳死乃去。   曲環將幽隴兵收濮州也,闢為判官。詔授監察御史,累加至檢校兵部尚書,賜紫,兼中丞,充營田副使。貞元十五年,環鎮許州,卒,詔上官兌知節度留後。吳少誠攻許州,兌領事,欲棄城走。昌裔追止之曰:「留後既受詔,宜以死守城。況城中士馬足以破賊,但堅壁不戰,不過五七日,賊勢必衰,我以全制之可也。」兌然之。賊日夕攻急,堞壞不得修,昌裔令造戰棚木柵以待;募壯士破營,得突將千人,鑿城分出,大破之,因立戰棚木柵於城上,城以故不陷。兵馬使安國寧與兌不善,謀反以城降賊;事洩,昌裔密計斬之。即召其麾下千餘人食之,賞縑二匹,伏兵諸要巷,令持縑者悉斬之,無一人得脫。十六年,以全陳許功,以兌為節度使,昌裔為陳州刺史。   韓全義之敗殷水也,與諸道兵皆走保陳州;求捨,昌裔登城謂曰:「天子命公討蔡州,今來陳州,義不敢納,請捨城外。」而從千騎入全義營,持牛酒勞軍。全義不自意,驚喜歎服。十八年,改充陳許行軍司馬。明年,兌卒,詔昌裔為許州刺史,充陳許節度使,再加檢校右僕射。   元和八年五月,許州大水,壞廬舍,漂溺居人。六月,征昌裔加檢校左僕射,兼左龍武統軍。初,昌裔以老疾而軍府無政,因其水敗軍府,上乃促令韓皋代之。昌裔赴召,至長樂驛,聞有是命,乃上言風眩,請歸私第,許之。其年卒,贈潞州大都督。   范希朝,字致君,河中虞鄉人。建中年,為邠寧虞候,戎政修舉,事節度使韓游瑰。及德宗幸奉天,希朝戰守有功,累加兼中丞,為寧州刺史。游瑰入覲,自奉天歸邠州,以希朝素整肅有聲,畏其逼己,求其過,將殺之。希朝懼,奔鳳翔。德宗聞之,趣召至京師,置於左神策軍中。游瑰歿,邠州諸將列名上請希朝為節度,德宗許之。希朝讓於張獻甫,曰:「臣始逼而來,終代其任,非所以防凱覦安反側也。」詔嘉之,以獻甫統邠寧。數日,除希朝振武節度使,就加檢校禮部尚書。   振武有黨項、室韋,交居川阜,凌犯為盜,日入慝作,謂之「刮城門」。居人懼駭,鮮有寧日。希朝周知要害,置堡柵,斥候嚴密,人遂獲安。異蕃雖鼠竊狗盜,必殺無赦,戎虜甚憚之,曰:「有張光晟,苦我久矣,今聞是乃更姓名而來。」其見畏如此。蕃落之俗,有長帥至,必效奇駝名馬,雖廉者猶曰當從俗,以致其歡,希朝一無所受。積十四年,皆保塞而不為橫。單于城中舊少樹,希朝於他處市柳子,命軍人種之,俄遂成林,居人賴之。貞元末,累表請修朝覲。時節將不以他故自述職者,惟希朝一人,德宗大悅。既至,拜檢校右僕射,兼右金吾大將軍。   順宗時,王叔文黨用事,將授韓泰以兵柄;利希朝老疾易制,乃命為左神策、京西諸城鎮行營節度使,鎮奉天,而以泰為副,欲因代之,叔文敗而罷。憲宗即位,復以檢校僕射為右金吾,出拜檢校司空,充朔方靈鹽節度使。   突厥別部有沙陀者,北方推其勇勁,希朝誘致之,自甘州舉族來歸,眾且萬人。其後以之討賊,所至有功,遷河東節度使。率師討鎮州無功。既耄且疾,事不理,除左龍武統軍,以太子太保致仕。元和九年卒,贈太子太師。   希朝近代號為名將,人多比之趙充國。及張茂昭擊王承宗,幾覆,希朝玩寇不前,物議罪之。   王鍔,字昆吾,自言太原人。本湖南團練營將。初,楊炎貶道州司馬,鍔候炎於路,炎與言異之。後嗣曹王皋為團練使,擢任鍔,頗便之。使招邵州武岡叛將王國良有功,表為邵州刺史。及皋改江西節度使,李希烈南侵,皋請鍔以勁兵三千鎮尋陽。後皋自以全軍臨九江,既襲得蘄州,盡以眾渡,乃表鍔為江州刺史、兼中丞,充都虞候,因以鍔從。小心習事,善探得軍府情狀,至於言語動靜,鉅細畢以白皋。皋亦推心委之,雖家宴妻女之會,鍔或在焉。鍔感皋之知,事無所避。   後皋攻安州,使伊慎盛兵圍之;賊懼,請皋使至城中以約降,皋使鍔懸而入。既成約,殺不從者以出。明日城開,皋以其眾入。伊慎以賊恟懼,由其圍也,不下鍔,鍔稱疾避之。及皋為荊南節度使,表鍔為江陵少尹、兼中丞,欲列於賓倅。馬彝、裴泰鄙鍔請去,乃復以為都虞候。   明年,從皋至京師,皋稱鍔於德宗曰:「鍔雖文用小不足,他皆可以試驗。」遂拜鴻臚少卿。尋除容管經略使,凡八年,溪洞安之。遷廣州刺史、御史大夫、嶺南節度使。廣人與夷人雜處,地征薄而叢求於川市。鍔能計居人之業而榷其利,所得與兩稅相埒。鍔以兩稅錢上供時進及供奉外,余皆自入。西南大海中諸國舶至,則盡沒其利,由是鍔家財富於公藏。日發十餘艇,重以犀象珠貝,稱商貸而出諸境。周以歲時,循環不絕,凡八年,京師權門多富鍔之財。拜刑部尚書。時淮南節度使杜佑屢請代,乃以鍔檢校兵部尚書,充淮南副節度使。鍔始見佑,以趨拜悅佑,退坐司馬膍ヾC數日,詔杜佑以鍔代之。   鍔明習簿領,善小數以持下,吏或有奸,鍔畢究之。嘗聽理,有遺匿名書於前者,左右取以授鍔,鍔內之靴中,靴中先有他書以雜之。及吏退,鍔探取他書焚之,人信其以所匿名者焚也。既歸省所告者,異日乃以他微事連其所告者,固窮按驗之以譎眾,下吏以為神明。鍔長於部領,程作有法,軍州所用竹木,其餘碎屑無所棄,皆復為用。掾曹簾壞,吏以新簾易之,鍔察知,以故者付舡坊以替箬,其他率如此。每有饗宴,輒錄其餘以備後用,或雲賣之,收利皆自歸,故鍔錢流衍天下。在鎮四年,累至司空。   元和二年來朝,真拜左僕射,未幾除檢校司徒、河中節度。居三年,兼太子太傅,移鎮太原。時方討鎮州,鍔緝綏訓練,軍府稱理。鍔受符節居方面凡二十餘年。九年,加同平章事。十年卒,年七十六,贈太尉。鍔將卒,約束後事甚明,如知其死日。   鍔附太原王翃為從子,以婚閥自炫,炫子弟多附鍔以致名宦。又嘗讀《春秋左氏傳》,自稱儒者,人皆笑之。   子稷,歷官鴻臚少卿。鍔在籓鎮,稷嘗留京師,以家財奉權要,視官高下以進賂,不待白其父而行之。廣治第宅,嘗奏請藉坊以益之,作復垣洞穴,實金錢於其中。貴官清品,溺其賞宴而游,不憚清議。及父卒,為奴所告稷換鍔遺表,隱沒所進錢物。上令鞫其奴於內仗,又發中使就東都驗責其家財。宰臣裴度苦諫,於是罷其使而殺奴。稷長慶二年為德州刺史,廣繼金寶僕妾以行。節度使李全略利其貨而圖之,故致本州軍亂,殺稷,其室女為全略所虜,以妓媵處之。   稷子叔泰。開成四年,滄州節度使劉約上言:「王稷為李全略所殺,家無遺類。稷男叔泰,時年五歲,郡人宋忠獻匿之獲免,乃收養之,今已成長。臣獎其義,忠獻已補職,叔泰津送以聞。」文宗詔曰:「王鍔累朝宣力,王稷一旦捐軀,須錄孤遺,微申憫念。王叔泰委吏部與九品官,令奉祭。」   閻巨源,貞元十九年以勝州刺史攝振武行軍司馬。屬希朝入覲,遂代為節度。以材力進,無他智能。初不知書而好文,其言輒乖誤,時人多摭其談說以為戲,然以寬厚為將卒所懷。後為邠寧節度使、檢校左僕射。元和九年卒。   孟元陽,起於陳許軍中,理戎整肅,勤事,善部署。曲環之為節度,元陽已為大將,環使董作西華屯。元陽盛夏芒戺立稻田中,須役者退而後就捨,故其田歲無不稔,軍中足食。環卒,吳少誠寇許州,元陽城守;外無救兵,攻圍甚急,而終不能傅其城,賊乃罷兵。韓全義五樓之敗,諸軍多私歸,元陽及神策都將蘇元策、宣州都將王干各率部留軍殷水,破賊二千餘人。兵罷,加御史大夫。元和初,拜河陽節度、檢校尚書。五年,拜右僕射、昭義節度,入為右羽林統軍,封趙國公。俄拜左金吾大將軍,復除統軍。元和九年卒,贈揚州大都督。   趙昌,字洪祚,天水人。祖不器,父居貞,皆有名於時。李承昭為昭義節度,辟昌在幕府。貞元七年,為虔州刺史。屬安南都護為夷獠所逐,拜安南都護,夷人率化。十年,因屋壞傷脛,懇疏乞還,以檢校兵部郎中裴泰代之,入拜國子祭酒。及泰為首領所逐,德宗詔昌問狀。昌時年七十二,而精健如少年者,德宗奇之,覆命為都護,南人相賀。   憲宗即位,加檢校工部尚書,尋轉戶部尚書,充嶺南節度。元和三年,遷鎮荊南,征為太子賓客。及得見,拜工部尚書、兼大理卿。歲余,讓卿守本官。六年,除華州刺史,辭於麟德殿。時年八十餘,趨拜輕捷,召對詳明,上退而歎異,宣宰臣密訪其頤養之道以奏焉。在郡三年,入為太子少保。九年卒,年八十五,贈揚州大都督,謚曰成。   史臣曰:高崇文以律貞師,勤於軍政,戎麾指蜀,遽立奇功,可謂近朝之良將也。伊慎、硃忠亮、劉昌裔、范希朝、閻巨源、孟元陽、趙昌等,各立功立事,亦一時之名臣。王鍔明可照奸,忠能奉主,此乃垂名於後也。至若竹頭木屑,曾無棄遺,作事有程,儉而足用,則又士君子之為也。如賤收貴出,務積珠金,唯利是求,多財為累,則與夫清白遺子孫者遠矣!凡百在位,得不鑒之。   贊曰:崇文之功,顯於西蜀。伊慎之忠,見乎南服。硃、劉、范、閻,各有其目。元陽、趙昌,不無遺躅。惟彼太原,戰勳可錄。累在多財,子孫不祿。   列傳第一百二   ○馬璘 郝廷玉 王棲曜 子茂元   劉昌 子士涇  李景略 張萬福 高固 郝玼 段佐 史敬奉 野詩良輔附   馬璘,扶風人也。祖正會,右威衛將軍。父晟,右司御率府兵曹參軍。璘少孤,落拓不事生業。年二十餘,讀《馬援傳》至「大丈夫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而歸」,慨然歎曰:「豈使吾祖勳業墜於地乎!」開元末,杖劍從戎,自效於安西。以前後奇功,累遷至左金吾衛將軍同正。   至德初,王室多難,璘統甲士三千,自二庭赴於鳳翔。肅宗奇之,委以東討。殄寇陝郊,破賊河陽,皆立殊效。嘗從李光弼攻賊洛陽,史朝義自領精卒,拒王師於北邙,營壘如山,旌甲耀日,諸將愕眙不敢動。璘獨率所部橫戈而出,入賊陣者數四,賊因披靡潰去。副元帥李光弼壯之,曰:「吾用兵三十年,未見以少擊眾,有雄捷如馬將軍者。」遷試太常卿。   明年,蕃賊寇邊,詔璘赴援河西。廣德初,僕固懷恩不順,誘吐蕃入寇,代宗避狄陝州。璘即日自河右轉斗戎虜間,至於鳳翔。時蕃軍雲合,鳳翔節度使孫志直方閉城自守;璘乃持滿外向,突入懸門,不解甲,背城出戰,吐蕃奔潰。璘以勁騎追擊,俘斬數千計,血流於野,由是雄名益振。代宗還宮,召見慰勞之,授兼御史中丞。   永泰初,拜四鎮行營節度,兼南道和蕃使,委之禁旅,俾清殘寇。俄遷四鎮、北庭行營節度及邠寧節度使、兼御史大夫,旋加檢校工部尚書。以犬戎浸驕,歲犯郊境,涇州最鄰戎虜,乃詔璘移鎮涇州,兼權知鳳翔隴右節度副使、涇原節度、涇州刺史,四鎮、北庭行營節度使如故。復以鄭、滑二州隸之。璘詞氣慷慨,以破虜為己任。既至涇州,分建營堡,繕完戰守之具,頻破吐蕃,以其生口俘馘來獻,前後破吐蕃約三萬餘眾。在涇州令寬而肅,人皆樂為之用。鎮守凡八年,雖無拓境之功,而城堡獲全,虜不敢犯,加檢校右僕射。上甚重之,遷檢校左僕射知省事,詔宰臣百僚於尚書省送上,進封扶風郡王。   璘雖生於士族,少無學術,忠而能勇,武干絕倫,艱難之中,頗立忠節,中興之猛將也。年五十六,大歷十二年卒,德宗悼之,廢朝,贈司徒。   璘久將邊軍,屬西蕃寇擾,國家倚為屏翰。前後賜與無算,積聚家財,不知紀極。在京師治第捨,尤為宏侈。天寶中,貴戚勳家,已務奢靡,而垣屋猶存制度。然衛公李靖家廟,已為嬖臣楊氏馬廄矣。及安、史大亂之後,法度隳弛,內臣戎帥,競務奢豪,亭館第捨,力窮乃止,時謂「木妖」。璘之第,經始中堂,費錢二十萬貫,他室降等無幾。及璘卒於軍,子弟護喪歸京師,士庶觀其中堂,或假稱故吏,爭往赴吊者數十百人。德宗在東宮,宿聞其事;及踐祚,條舉格令,第捨不得逾制,仍詔毀璘中堂及內官劉忠翼之第;璘之家園,進屬官司。自後公卿賜宴,多於璘之山池。子弟無行,家財尋盡。   郝廷玉者,驍勇善格鬥,事太尉李光弼,為帳中愛將。乾元中,史思明再陷洛陽,光弼拔東都之師保河陽。時三城壁壘不完,芻糧不支旬日;賊將安太清等率兵數萬,四面急攻。光弼懼賊勢西犯河、潼,極力保孟津以掎其後,晝夜嬰城,血戰不解,將士夷傷。光弼召諸將訊之曰:「賊黨何面難抗?」或對曰:「西北隅最為勍敵。」乃亟召廷玉謂之曰:「凶渠攻西北者難奈,爾為我決勝而還。」辭曰:「廷玉所領,步卒也,願得騎軍五百。」光弼以精騎三百授之。光弼法令嚴峻,是日戰不利而還者,不解甲斬之。廷玉奮命先登,流矢雨集,馬傷不能軍而退。光弼登堞見之,駭然曰:「廷玉奔還,吾事敗矣!」促令左右取廷玉首來。廷玉見使者曰:「馬中毒箭,非敗也。」光弼命易馬而復,逕騎沖賊陣,馳突數四。俄而賊黨大敗於河壖,廷玉擒賊將徐璜而還。由是賊解中迣璊妊礡A信宿退去。前後以戰功累授開府儀同三司,試太常卿,封安邊郡王。從光弼鎮徐州。光弼薨,代宗用為神策將軍。   永泰初,僕固懷恩誘吐蕃、回紇入犯京畿,分命諸將屯於要害,廷玉與馬璘率五千人屯於渭橋西窯底。觀軍容使魚朝恩以廷玉善陣,欲觀其教閱。廷玉乃於營內列部伍,鳴鼓角而出,分而為陣,箕張翼舒,乍離乍合,坐作進退,其眾如一。朝恩歎曰:「吾在兵間十餘年,始見郝將軍之訓練耳。治戎若此,豈有前敵耶?」廷玉淒然謝曰:「此非末校所長,臨淮王之遺法也。太尉善御軍,賞罰當功過。每校旗之日,軍士小不如令,必斬之以徇,由是人皆自效,而赴蹈馳突,有心破膽裂者。太尉薨變已來,無復校旗之事,此不足軍容見賞。」   王縉為河南副元帥,詔以廷玉為其都知兵馬使,累授秦州刺史。大歷八年卒,追錄舊勳,贈工部尚書。   王棲曜,濮州濮陽人也。初游鄉學。天寶末,安祿山叛,尚衡起義兵討之,以棲曜為牙將。下兗、鄆諸縣,軍威稍振。進為衙前總管。初,逆將邢超然據曹州,棲曜攻之。超然乘城號令,棲曜曰:「彼可取也!」一箭殞之,城中氣懾,遂拔曹州。及衡居節制,授右威衛將軍、先鋒游奕使。隨衡入朝,授試金吾衛將軍。   上元元年,王璵為浙東節度使,奏為馬軍兵馬使。廣德中,草賊袁晁起亂台州,連結郡縣,積眾二十萬,盡有浙江之地。御史中丞袁參東討,奏棲曜與李長為偏將,聯日十餘戰,生擒袁晁,收復郡邑十六,授常州別駕、浙西都知兵馬使。   時江左兵荒,詔內常侍馬日新領汴滑軍五千鎮之。日新貪暴,賊蕭庭蘭乘人怨訴,逐之而劫其眾。時棲曜游奕近郊,為賊所脅,進圍蘇州。棲曜因其懈怠,挺身登城,率城中兵復出擊賊,其眾大潰。遷試金吾大將軍。   李靈曜叛於汴州,浙西觀察使李涵俾棲曜將兵四千為河南掎角。以功加銀青光祿大夫,累加至御史中丞。李希烈既陷汴州,乘勝東侵,連陷陳留、雍丘,頓軍寧陵,期襲宋州。浙西節度使韓滉命棲曜將強弩數千,夜入寧陵。希烈不之知,晨朝,弩矢及希烈坐幄,希烈驚曰:「此江、淮弩士入矣!」遂不敢東去。   貞元初,拜左龍武大將軍,旋授鄜坊、丹延節度觀察使、檢校禮部尚書、兼御史大夫。貞元十九年卒於位。子茂元。   茂元,幼有勇略,從父征伐知名。元和中,為右神策將軍。太和中,檢校工部尚書、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在安南招懷蠻落,頗立政能。南中多異貨,茂元積聚家財鉅萬計。李訓之敗,中官利其財,掎摭其事,言茂元因王涯、鄭注見用。茂元懼,罄家財以賂兩軍,以是授忠武軍節度、陳許觀察使。會昌中,為河陽節度使。是時河北諸軍討劉稹,茂元亦以本軍屯天井,賊未平而卒。   劉昌,字公明,汴州開封人也。出自行間,少學騎射。及安祿山反,昌始從河南節度張介然,授易州遂城府左果毅。及史朝義遣將圍宋州;昌在圍中,連月不解,城中食盡,賊垂將陷之。刺史李岑計蹙,昌為之謀曰:「今河陽有李光弼制勝,且江、淮足兵,此廩中有數千斤曲,可以屑食。計援兵不二十日當至。東南隅之敵,眾以為危,昌請守之。」昌遂被鎧持盾登城,陳逆順以告諭賊,賊眾畏服。後十五日,副元帥李光弼救軍至,賊乃宵潰。光弼聞其謀,召置軍中,超授試左金吾衛郎將。光弼卒,宰臣王縉令歸宋州,為牙門將。轉太僕卿,兼許州別駕。   李靈曜據汴州叛,刺史李僧惠將受靈曜牽制;昌密遣曾神表潛說僧惠。僧惠召昌問計,昌泣陳其逆順;僧惠感之,乃使神表繼表詣闕,請討靈曜,遂翦靈曜左翼。汴州平,李忠臣嫉僧惠功,遂欲殺昌,昌潛遁。及劉玄佐為刺史,乃復其職。又轉太常卿,兼華州別駕。玄佐尋為宋亳穎宣武軍節度使;昌自下軍為左廂兵馬使。   李納反,以師收考城,充行營諸軍馬步都虞候,加檢校太子詹事、兼御史中丞。明年,玄佐圍濮州,昌攝濮州刺史。李希烈既陷汴州,玄佐遣將高翼以精兵五千保援襄邑;城陷,翼赴水死。自宋及江、淮,人心震恐。時昌以三千人守寧陵,希烈率五萬眾陣於城下;昌深塹以遏地道,凡四十五日,不解甲冑,躬勵士卒,大破希烈。希烈解圍攻陳州,刺史李公廉計窮,昌從劉玄佐以浙西兵合三萬人救之。至陳州西五十里與賊遇,昌晨壓其陣,及未成列,大破之,生擒其將翟曜。希烈退保蔡州,自此不復侵軼。詔加檢校左散騎常侍。隨玄佐收汴州,加檢校工部尚書,增實封通前二百戶。丁母憂,起復加金吾衛大將軍,贈其母梁國夫人。   貞元三年,玄佐朝京師,上因以宣武士眾八千委昌北出五原。軍中有前卻沮事,昌繼斬三百人,遂行。尋以本官授京西北行營節度使。歲余,授涇州刺史,充四鎮、北庭行營,兼涇原節度支度營田等使。昌躬率士眾,力耕三年,軍食豐羨,名聞闕下。復築連雲堡,受詔城平涼,以扼彈箏峽口。昌命徒庀事,旬餘而畢。又於平涼西別築胡谷堡,名曰彰信。平涼當四會之沖,居北地之要,分兵援戍,遏其要衝,遂以保寧邊鄙,加檢校右僕射。   昌初至平涼劫盟之所,收聚亡歿將士骸骨坎瘞之,因感夢於昌,有愧謝之意。昌上聞,德宗下詔深自克責,遣秘書少監孔述睿及中使以御饌、內造衣服數百襲,令昌收其骸骨,分為大將三十人,將士百人,各具棺槥衣服,葬於淺水原。建二塚,大將曰「旌義塚」,將士曰「懷忠塚」。詔翰林學士撰銘志祭文。昌盛陳兵設,幕次具牢饌祭之。昌及大將皆素服臨之,焚其衣服紙錢,別立二石堆。題以塚名。諸道師徒,莫不感泣。   昌在西邊僅十五年,強本節用,軍儲豐羨。及嬰疾,約以是日赴京求醫,未發而卒,年六十四,廢朝一日,贈司空。子士涇。   士涇,德宗朝尚主,官至少列十餘年,家富於財。結托中貴,交通權幸。憲宗朝,遷太府卿。制下,給事中韋弘景等封還制書,言士涇不合居九卿,辭語激切。憲宗謂弘景曰:「士涇父有功於國,又是戚屬,制書宜下。」弘景奉詔。士涇善胡琴,多游權幸之門,以此為之助,時論鄙之。   李景略,幽州良鄉人也。大父楷固。父承悅,檀州刺史、密雲軍使。景略以門廕補幽州功曹。大歷末,寓居河中,闔門讀書。李懷光為朔方節度,招在幕府。五原有偏將張光者,挾私殺妻,前後不能斷。光富於財貨,獄吏不能劾。景略訊其實,光竟伏法。既而亭午有女厲被發血身,膝行前謝而去。左右有識光妻者,曰:「光之妻也。」因授大理司直,遷監察御史。及懷光屯軍咸陽,反狀始萌。景略時說懷光請復宮闕,迎大駕,懷光不從。景略出軍門慟哭曰;「誰知此軍一日陷於不義。」軍士相顧甚義之,因退歸私家。   尋為靈武節度杜希全辟在幕府,轉殿中侍御史,兼豐州刺史、西受降城使。豐州北扼回紇,回紇使來中國,豐乃其通道。前為刺史者多懦弱,虜使至則敵禮抗坐。時回紇遣梅錄將軍隨中官薛盈珍入朝,景略欲以氣制之。郊迎,傳言欲先見中使,梅錄初未喻。景略既見盈珍,乃使謂梅錄曰:「知可汗初沒,欲申吊禮。」乃登高□位以待之。梅錄俯僂前哭,景略因撫之曰:「可汗棄代,助爾號慕。」虜之驕容威氣,索然盡矣,遂以父行呼景略。自此回紇使至景略,皆拜之於庭,由是有威名。杜希全忌之,上表誣奏,貶袁州司馬。希全死,征為左羽林將軍,對於延英殿,奏對衎潔,有大臣風彩。   時河東李說有疾,詔以景略為太原少尹、節度行軍司馬。時方鎮節度使少徵入換代者,皆死亡乃命焉,行軍司馬盡簡自上意。受命之日,人心以屬。景略居疑帥之地,勢已難處。回紇使梅錄將軍入朝,說置宴會,梅錄爭上下坐,說不能遏,景略叱之。梅錄,前過豐州者也,識景略語音,疾趨前拜曰:「非豐州李端公耶?不拜麾下久矣,何其瘠也。」又拜,遂命之居次坐。將吏賓客顧景略,悉加嚴憚。說心不平,厚賂中尉竇文場,將去景略,使為內應。   歲余,風言回紇將南下陰山,豐州宜得其人。上素知景略在邊時事。上方軫慮,文場在旁,言景略堪為邊任,乃以景略為豐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天德軍西受降城都防禦使。迫塞苦寒,土地鹵瘠,俗貧難處。景略節用約己,與士同甘苦,將卒安之。鑿鹹應、永清二渠,溉田數百頃,公私利焉。廩儲備,器械具,政令肅,智略明。二歲後,軍聲雄冠北邊,回紇畏之,天下皆惜其理未盡景略之能。貞元二十年,卒於鎮,年五十五,贈工部尚書。   張萬福,魏州元城人。自曾祖至其父,皆明經,止縣令州佐。萬福以父祖業儒皆不達,不喜為書生,學騎射。年十七八,從軍遼東有功,為將而還。累攝舒廬壽三州刺史、舒廬壽三州都團練使。州送租賦詣京師,至穎州界為盜所奪,萬福領輕兵馳入穎州界討之。賊不意萬福至,忙迫不得戰,萬福悉聚而誅之,盡得其所亡物,並得前後所掠人妻子、財物、牛馬等萬計,悉還其家;不能自致者,萬福給船乘以遣之。   尋真拜壽州刺史、淮南節度副使。為節度使崔圓所忌,失刺史,改鴻臚卿;以節度副使將千人鎮壽州,萬福不以為恨。   許杲以平盧行軍司馬將卒三千人駐濠州不去,有窺淮南意。圓令萬福攝濠州刺史。杲聞,即提卒去,止當塗陳莊。賊陷舒州,圓又以萬福為舒州刺史,督淮南岸盜賊,連破其黨。   大歷三年,召赴京師,代宗謂曰:「聞卿名久,欲一識卿面,且將累卿以許杲。」萬福拜謝,因前奏曰:「陛下以一許杲召臣,如河北諸將叛,欲以屬何人?」代宗笑謂曰:「且與吾了許杲事,方當大用卿。」以為和州刺史、行營防禦使,督淮南岸盜賊。至州,杲懼,移軍上元。杲至楚州大掠,節度使韋元甫命萬福追討之。未至淮陰,杲為其將康自勸所逐。自勸擁兵繼掠,循淮而東,萬福倍道追而殺之,免者十二三,盡得其虜掠金帛婦人等,皆送致其家。元甫將厚賞將士,萬福曰:「官健常虛費衣糧,無所事,今乃一小賴之,不足過賞,請用三之一。」代宗發詔以勞之,賜衣一襲、宮錦十雙。   久之,詔以本鎮之兵千五百人防秋西京。萬福詣揚州交所領兵,會元甫死,諸將皆願得萬福為帥,監軍使米重耀亦請萬福知節度事。萬福曰:「某非幸人,勿以此相待。」遂去之。帶利州刺史鎮咸陽,因留宿衛。   李正己反,將斷江、淮路,令兵守埇橋、渦口。江、淮進奏舡千餘隻,泊渦下不敢過。德宗以萬福為濠州刺史,召見謂曰:「先帝改卿名『正』者,所以褒卿也。朕以為江、淮草木亦知卿威名,若從先帝所改,恐賊不知是卿也。」復賜名萬福。馳至渦口,立馬岸上,發進奉舡,淄青兵馬倚岸睥睨不敢動,諸道舡繼進。改泗州刺史。魏州饑,父子相賣,餓死者接道。萬福曰:「魏州吾鄉里,安可不救?」令其兄子將米百車往饟之。又使人於汴口,魏人自賣者,給車牛贖而遣之。   為杜亞所忌,征拜右金吾將軍。召見,德宗驚曰:「杜亞言卿昏耄,卿乃如是健耶!」詔圖形於凌煙閣,數賜酒饌衣服,並敕度支藉口畜給其費。及陽城等於延英門外請對論事,伏閣不去。德宗大怒,不可測。萬福揚言曰:「國有直臣,天下太平矣!萬福年已八十,見此盛事。」閣前遍揖城等,天下益重其名。   貞元二十一年,以左散騎常侍致仕。其年五月卒,年九十。萬福自始從軍至卒,祿食七十餘年,未嘗病一日,典九郡皆有惠愛。在泗州時,遇德宗幸奉天,李希烈反,陳少游悉令管內刺史送妻子在揚州以為質。萬福獨不送,謂使者曰:「為某白相公,萬福妻老且醜,不足煩相公寄意。」終不之遣,由是為人所稱。   高固,高祖侃,永徽中,為北庭安撫使,有生擒車鼻可汗之功,官至安東都護,事具前錄。固生微賤,為叔父所賣,展轉為渾瑊家奴,號曰黃芩。性敏惠,有膂力,善騎射,好讀《左氏春秋》。瑊大愛之,養如己子,以乳母之女妻之,遂以固名,取《左氏傳》高固之名也。   少隨瑊從戎於朔方,德宗幸奉天,固猶在瑊麾下。是時,賊兵已突入東壅門,固引甲士亂揮長刀,連斫數賊,拽車塞闔,一以當百,賊乃退去。眾鹹壯之。以功封渤海郡王。李懷光既反,德宗再幸梁漢。懷光發跡邠寧,至是,使留後張昕取將士萬餘人以資援河中。固時在軍中,乃伺便突入張昕帳中,斬首以徇。拜檢校右散騎常侍、前軍兵馬使。貞元十七年,節度使楊朝晟卒,軍中請固為帥,德宗念固功,因授檢校工部尚書。順宗即位,就加檢校禮部尚書。憲宗朝,進檢校右僕射。數年受代,入為統軍,轉檢校左僕射,兼右羽林統軍。元和四年七月卒,贈陝州大都督。   郝玼者,涇原之戍將也。貞元中,為臨涇鎮將,勇敢無敵,聲振虜庭。玼以臨涇地居險要,當虜要衝,白其帥曰:「臨涇草木豐茂,宜畜牧,西蕃入寇,每屯其地,請完壘益軍,以折虜之入寇。」前帥不從。及段佐節制涇原,深然其策。元和三年,佐請築臨涇城,朝廷從之。仍以為行涼州,詔玼為刺史以戍之。自此西蕃入寇,不過臨涇。   玼出自行間,前無堅敵。在邊三十年,每戰得蕃俘,必刳剔而歸其屍,蕃人畏之如神。贊普下令國人曰:「有生得郝玼者,賞之以等身金。」蕃中兒啼者,呼玼名以怖之。十三年,檢校左散騎常侍、渭州刺史、御史大夫,充涇原行營節度、平涼鎮遏都知兵馬使,封保定郡王。吐蕃畏其威,綱紀欲圖之,朝廷慮失驍將,移授慶州刺史,竟終牖下。   段佐者,亦以勇敢知名。少事汾陽王子儀為牙將,從征邊朔,績效居多。貞元末,為涇原節度使,練卒保邊,亦為西蕃畏憚。累至檢校工部尚書、右神策大將軍。元和五年卒。   史敬奉,靈武人,少事本軍為牙將。元和十四年,敬奉大破吐蕃於鹽州城下,賜實封五十戶。先是,西戎頻歲犯邊,敬奉白節度杜叔良請兵三千,備一月糧,深入蕃界;叔良以二千五百人授之。敬奉既行十餘日,人莫知其所向,皆謂吐蕃盡殺之矣。乃由他道深入,突出蕃眾之後。戎人驚潰,敬奉率眾大破之,殺戮不可勝紀,驅其餘眾於蘆河,獲羊馬駝牛萬數。   敬奉形甚短小,若不能勝衣。至於野外馳逐,能擒奔馬,自執鞍勒,隨鞍躍上,然後羈帶,矛矢在手,前無強敵。甥侄及僮使僅二百人,每以自隨;臨入敵,輒分其隊為四五,隨逐水草,每數日各不相知;及相遇,已皆有獲虜矣。   與鳳翔將野詩良輔、涇原將郝玼各以名雄邊上。吐蕃嘗謂漢使曰:「唐國既與吐蕃和好,何妄語也!」問曰:「何謂?」曰:「若不妄語,何因遣野詩良輔作隴州刺史?」其畏憚如此。   史臣曰:自盜起中原,河、隴陷虜,犬戎作梗,屢犯郊畿。謀臣運策以竭精,武士荷戈而不暇。如璘、昌之材力,扼腕奮命,欲吞虜於胸中;郝、史驍雄,斬將搴旗,將申威於塞外。而竟不能北逾白道,西出蕭關,俾十九郡生民,竟淪左銗禲A僅能自保,功何取焉!雖運使時然,亦將略有所未至。棲曜、萬福之節概,景略之負氣,壯哉!   贊曰:馬、劉、史、郝,氣雄邊朔。力扞獯虜,終慚衛、霍。萬福義勇,景略氣豪。為人所忌,慷慨徒勞。   列傳第一百三   ○姚南仲 劉乃  子伯芻 孫寬夫 端夫 曾孫允章附  袁高 段平仲 薛存誠 子廷老 廷老子保遜 保遜子昭緯   盧坦   姚南仲,華州下邽人。乾元初,制科登第,授太子校書,歷高陵、昭應、萬年三縣尉。遷右拾遺,轉右補闕。大歷十三年,貞懿皇后獨孤氏崩,代宗悼惜不已,令於近城為陵墓,冀朝夕臨望於目前。南仲上疏諫曰:   伏聞貞懿皇后今於城東章敬寺北以起陵廟,臣不知有司之請乎,陛下之意乎,陰陽家流希旨乎?臣愚以為非所宜也。謹具疏陳論,伏願暫留天睠而省察焉。   臣聞人臣宅於家,君上宅於國。長安城,是陛下皇居也,其可穿鑿興動,建陵墓於其側乎?此非宜一也。   夫葬者藏也,欲人之不得見也。是以古帝前王葬后妃,莫不憑丘原,遠郊郭。今則西臨宮闕,南迫康莊,若使近而可見,死而復生,雖在西宮待之可也。如骨肉歸土,魂無不之,章敬之北,竟何所益?視之兆庶,則彰溺愛;垂之萬代,則累明德,此非所宜二也。   夫帝王者,居高明,燭幽滯。先皇所以因龍首建望春,蓋為此也。今若起陵目前,動傷宸慮,天心一傷,數日不平。且匹夫向隅,滿堂為之不樂;萬乘不樂,人其可歡心乎?又暇日起歌,動鍾於內,此地皆聞,此非宜三也。   伏以貞懿皇后,坤德合天,母慈逮下,陛下以切軫旒扆,久俟蓍龜。始謚之以貞懿,終待之以褻近,臣竊惑焉,非所以稱述後德,光被下泉也。今國人皆曰:「貞懿皇后之陵邇於城下者,主上將日省而時望焉。」斯有損於聖德,無益於貞懿。將欲寵之,而反辱之,此非宜四也。   凡此數事,實玷大猷,天下咸知,伏惟陛下熟計而取其長也。陛下方將偃武靖人,一誤於此,其傷實多。臣恐君子是非,史官褒貶,大明忽虧於掩蝕,至德翻後於堯、舜,不其惜哉!今指日尚遙,改卜何害?抑皇情之殊眷,成貞懿之美號。   疏奏,帝甚嘉之,賜緋魚袋,特加五品階,宣付史館。   與宰相常袞善,袞貶官,南仲坐出為海鹽縣令。浙江東、西道觀察使韓滉闢為推官,奏授殿中侍御史、內供奉,充支使。尋征還,歷左司兵部員外,轉郎中,遷御史中丞、給事中、同州刺史、陝虢觀察使。   貞元十五年,代李復為鄭滑節度使。監軍薛盈珍恃勢奪軍政,南仲數為盈珍讒毀,德宗頗疑之。十六年,盈珍遣小使程務盈馳驛奉表,誣奏南仲陰事。南仲裨將曹文洽亦入奏事京師,伺知盈珍表中語。文洽私懷憤怒,遂晨夜兼道追務盈,至長樂驛及之,與同捨宿;中夜殺務盈,沉盈珍表於廁中,乃自殺。日旰,驛吏辟門,見血流塗地,旁得文洽二緘,一告於南仲,一表理南仲之冤,且陳首殺務盈。上聞其事,頗駭異之。南仲慮釁深,遂乞入朝。德宗曰:「盈珍擾軍政耶?」南仲對曰:「勇珍不擾軍政,臣自隳陛下法耳。如盈珍輩所在有之,雖羊、杜復生,撫百姓,御三軍,必不能成愷悌父母之政,師律善陣之制矣。」上默然久之。授尚書右僕射。貞元十九年七月,終於位,年七十四,贈太子太保,謚曰貞。   劉乃,字永夷,洺州廣平人。高祖武干,武德初拜侍中,即中書侍郎林甫從祖兄子也。父如璠,昫山丞,以乃貴,贈民部郎中。乃少聰穎志學,暗記《六經》,日數千言。及長,文章清雅,為當時推重。天寶中,舉進士,尋丁父艱,居喪以孝聞。既終制,從調選曹。乃常以文部選才未為盡善,遂致書於知銓舍人宋昱曰:   《虞書》稱:「知人則哲,能官人則惠。」巍巍唐、虞,舉以為難。今夫文部,既始之以掄材,終之以授位,是則知人官人,斯為重任。昔在禹、稷、皋陶之眾聖,猶曰載采有九德,考績以九載。近代主司,獨委一二小塚宰,察言於一幅之判,觀行於一揖之內,古今遲速,何不侔之甚哉!夫判者,以狹詞短韻,語有定規為體,亦猶以一小冶而鼓眾金,雖欲為鼎為鏞,不可得也。故曰:判之在文,至侷促者。夫銓者,必以崇衣冠,自媒耀為賢,斯又士之醜行,君子所病。若引文公、尼父登之於銓廷,則雖圖書《易象》之大訓,以判體挫之,曾不及徐、庾。雖有至德,以喋喋取之,曾不若嗇夫。嗚呼!彼干霄蔽日,誠巨樹也,當求尺寸之材,必後於椓杙。龍吟武嘯,誠希聲也,若尚頰舌之感,必下於蛙黽。觀察之際,猶不悲夫!執事慮過龜策,文合雅誥,豈拘以瑣瑣故事,曲折因循哉?誠能先資以政事,次征以文學,退觀其理家,進察其臨節,則厖鴻深沉之事,亦可以窺其門戶矣!   其載,補剡縣尉,改會稽尉。宣州觀察使殷日用奏為判官,宣慰使李季卿又以表薦,連授大理評事、兼監察御史。轉運使劉晏奏令巡覆江西,多所蠲免。改殿中侍御史、檢校倉部員外、民部郎中,並充浙西留後。佐晏徵賦,頗有裨益,晏甚任之。   大歷十二年,元載既誅,以乃久在職,召拜司門員外郎。十四年,崔祐甫秉政,素與乃友善。會加郭子儀尚父,以冊禮久廢,至是復行之。祐甫令兩省官撰冊文,未稱旨;召乃至閣草之,立就。詞義典裁,祐甫歎賞久之。數日,擢為給事中,尋遷權知兵部侍郎。及楊炎、盧杞為相,意多醜正,以故五歲不遷。建中四年夏,但真拜而已。   其冬,涇師作亂,駕幸奉天。乃臥疾在私第,賊泚遣使以甘言誘之,乃稱疾篤。又令其偽宰相蔣鎮自來招誘,乃托喑疾,灸灼遍身。鎮再至,知不可劫脅,乃歎息曰:「鎮亦嘗忝列曹郎,苟不能死,以至於斯,寧以自辱膻腥,復欲污穢賢哲乎?」歔欷而退。及聞輿駕再幸梁州,乃自投於床,搏膺呼天,因是危惙,絕食數日而卒,時年六十。德宗還京,聞乃之忠烈,追贈禮部尚書。子伯芻。   伯芻,字素芝,登進士第,志行修謹。淮南杜佑闢為從事,府罷,屏居吳中。久之,征拜右補闕,遷主客員外郎。以過從友人飲噱,為韋執誼密奏,貶虔州掾曹,復為考功員外郎裴□善其應對機捷,遷考功郎中、集賢院學士,轉給事中。裴□罷相,為太子賓客,未幾而卒。李吉甫復入相,與□宿嫌,不加贈官;伯芻上疏論之,贈□太子少傅。伯芻妻,□從姨也。或讒於吉甫,此以論奏。伯芻懼,亟請散地,因出為虢州刺史。吉甫卒,裴度擢為刑部侍郎,俄知吏部選事。元和十年,以左常侍致仕,卒,年六十一,贈工部尚書。伯芻風姿古雅,涉學,善談笑,而動與時適,論者稍薄之。   子寬夫,登進士第,歷諸府從事。寶歷中,入為監察御史。嘗上言曰:「近日攝祭多差王府官僚,位望既輕,有乖嚴敬。伏請今後攝太尉,差尚書省三品已上及保傅賓詹等官;如人少,即令丞郎通攝之。」俄轉左補闕。少列陳岵進注《維摩經》,得濠州刺史。寬夫與同列,因對論之,言岵因供奉僧進經以圖郡牧。敬宗怒謂宰相曰:「陳岵不因僧得郡,諫官安得此言,須推排頭首來。」寬夫奏曰:「昨論陳岵之時,不記發言前後,唯握筆草狀,即是微臣。今論事不當,臣合當罪。若尋究推排,恐傷事體。」帝嘉其引過,欣然釋之。   寬夫弟端夫,為太常博士,駁韋綬謚議知名。寬夫子允章、煥章。   允章登進士第,累官至翰林學士承旨、禮部侍郎。鹹通九年,知貢舉,出為鄂州觀察使、檢校工部尚書,後遷東都留守。黃巢犯洛陽,允章不能拒,賊不之害,坐是廢於家。以疾卒。   袁高,字公頤,恕己之孫。少慷慨,慕名節。登進士第,累辟使府,有贊佐裨益之譽。代宗登極,徵入朝,累官至給事中、御史中丞。建中二年,擢為京畿觀察使。以論事失旨,貶韶州長史,復拜為給事中。   貞元元年,德宗復用吉州長史盧杞為饒州刺史,令高草詔書。高執詞頭以謁宰相盧翰、劉從一曰:「盧杞作相三年,矯詐陰賊,退斥忠良。朋附者咳唾立至青雲、睚眥者顧盼已擠溝壑。傲很明德,反易天常,播越鑾輿,瘡痍天下,皆杞之為也。爰免族戮,雖示貶黜,尋已稍遷近地,若更授大郡,恐失天下之望。惟相公執奏之,事尚可救。」翰、從一不悅,改命舍人草之。詔出,執之不下,仍上奏曰:「盧杞為政,窮極兇惡。三軍將校,願食其肉;百辟卿士,嫉之若讎。」遺補陳京、趙需、裴佶、宇文炫、盧景亮、張薦等上疏論奏。次日,又上疏。高又於正殿奏云:「陛下用盧杞獨秉鈞軸,前後三年,棄斥忠良,附下罔上,使陛下越在草莽,皆杞之過。且漢時三光失序,雨旱不時,皆宰相請罪,小者免官,大者刑戮。杞罪合至死,陛下好生惡殺,赦杞萬死,唯貶新州司馬,旋復遷移。今除刺史,是失天下之望。伏惟聖意裁擇。」上謂曰:「盧杞有不逮,是朕之過。」復奏曰;「盧杞奸臣,常懷詭詐,非是不逮。」上曰:「朕已有赦。高曰:「赦乃赦其罪,不宜授刺史。且赦文至優黎民,今饒州大郡,若命奸臣作牧,是一州蒼生,獨受其弊。望引常參官顧問,並擇謹厚中官,令采聽於眾。若億兆之人異臣之言,臣當萬死。」於是,諫官爭論於上前,上良久謂曰:「若與盧杞刺史太優,與上佐可乎?」曰:「可矣!」遂追饒州制。翌日,遣使宣慰高云:「朕思卿言深理切,當依卿所奏。」太子少保韋倫、太府卿張獻恭等奏:「袁高所奏至當,高是陛下一良臣,望加優異。」   貞元二年,上以關輔祿山之後,百姓貧乏,田疇荒穢,詔諸道進耕牛,待諸道觀察使各選揀牛進貢,委京兆府勸課民戶,勘責有地無牛百姓,量其地著,以牛均給之。其田五十畝已下人,不在給限。高上疏論之:「聖慈所憂,切在貧下。有田不滿五十畝者尤是貧人,請量三兩家共給牛一頭,以濟農事。」疏奏,從之。尋卒於官,年六十,中外歎惜。憲宗朝,宰臣李吉甫嘗言高之忠鯁,詔贈禮部尚書。   段平仲,字秉庸,武威人。隋人部尚書段達六代孫也。登進士第。杜佑、李復相繼鎮淮南,皆表平仲為掌書記。復移鎮華州、滑州,仍為從事。入朝為監察御史。平仲磊落尚氣節,嗜酒傲言。時德宗春秋高,多自聽斷。由是庶務壅隔,事或不理,中外畏上嚴察,無敢言者。平仲嘗謂人曰:「主上聰明神武,臣下畏懼不言,自循默耳。如平仲一得召見,必當大有開悟。」貞元十四年,京師旱,詔擇御史、郎官各一人,發廩賑恤。平仲與考功員外陳歸當奉使,因辭得對,乃入近御座,粗陳本事。上察平仲意有所蓄,以歸在側不言。及奏事畢退,平仲獨不退,欲有奏啟;上因兼留歸問之,聲色甚厲,雜以他語。平仲錯愕,都不得言因誤稱其名。上怒,叱出之。平仲蒼黃,又誤趨御障後,歸下階連呼,乃得出。由是坐廢七年,然亦因此名顯。   後除屯田膳部二員外郎、東都留守判官,累拜右司郎中。元和初,遷諫議大夫。內官吐突承璀為招討使,征鎮州,無功而還。平仲與呂元膺抗疏論列,請加黜責。轉給事中。自在要近,朝廷有得失,未嘗不論奏,時人推其狷直。轉尚書左丞,以疾改太子左庶子卒。   薛存誠,字資明,河東人。父勝,能文,嘗作《拔河賦》,詞致瀏亮,為時所稱。存誠進士擢第,累辟使府,入朝為監察御史,知館驛。元和初,王師討劉辟,郵傳多事,上特令中官為館驛使。存誠密表論奏,以為有傷公體。會諫官亦論奏,上乃罷之。轉殿中侍御史,遷度支員外郎。裴□作相,用為起居郎,轉司勳員外、刑部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改兵部郎中、給事中。瓊林庫使奏占工徒太廣,存誠以為此皆奸人竄名,以避征役,不可許。咸陽縣尉袁儋與軍鎮相競,軍人無理,遂肆侵誣,儋反受罰。二敕繼至,存誠皆執之。上聞甚悅,命中使嘉慰之,由是擢拜御史中丞。   僧鑒虛者,自貞元中交結權倖,招懷賂遺,倚中人為城社,吏不敢繩。會於□、杜黃裳家私事發,連逮鑒虛下獄。存誠案鞫得奸贓數十萬,獄成,當大辟。中外權要,更於上前保救,上宣令釋放,存誠不奉詔。明日,又令中使詣台宣旨曰:「朕要此僧面詰之,非赦之也。」存誠附中使奏曰:「鑒虛罪款已具,陛下若召而赦之,請先殺臣,然後可取。不然,臣期不奉詔。」上嘉其有守,從之,鑒虛竟笞死。洪州監軍高重昌誣奏信州刺史李位謀大逆,追赴京師。上令付仗內鞫問。存誠一日三表,請付位於御史台。及推案無狀,位竟得雪。   未幾,再授給事中。數月,中丞闕,上思存誠前效,謂宰相持憲無以易存誠,遂復為御史中丞。未視事,暴卒。憲宗深惜之,贈刑部侍郎。存誠性和易,於人無所不容,及當官御事,即確乎不拔,士友以是稱重之。子廷老。   廷老謹正有父風,而性通銳。寶歷中為右拾遺。敬宗荒恣,宮中造清思院新殿,用銅鏡三千片、黃白金薄十萬番。廷老與同僚入閣奏事曰:「臣伏見近日除拜,往往不由中書進擬,或是宣出。伏恐綱紀漸壞,奸邪恣行。」敬宗厲聲曰:「更諫何事?」舒元褒對曰:「近日宮中修造太多。」上色變曰:「何處修造?」元褒不能對,廷老進曰:「臣等職是諫官,凡有所聞,即合論奏。莫知修造之所,但見運瓦木絕多,即知有用。乞陛下勿罪臣言。」帝曰:「所奏已知。」尋加史館修撰。   時李逢吉秉權,惡廷老言太切直。鄭權因鄭注得廣州節度,權至鎮,盡以公家珍寶赴京師以酬恩地。廷老上疏請按權罪,中人由是切齒。又論逢吉黨人張權輿、程昔范不宜居諫列,逢吉大怒。廷老告滿十旬,逢吉乃出廷老為臨晉縣令。   文宗即位,入為殿中侍御史。太和四年,以本官充翰林學士,與同職李讓夷相善。廷老之入內署,讓夷薦挈之。廷老性放逸嗜酒,不持檢操,終日酣醉,文宗知之不悅。五年,罷職,守本官,讓夷亦坐廷老罷職,守職方員外郎。廷老尋拜刑部員外郎,轉郎中,遷給事中。開成三年卒。廷老當官舉職,不求虛譽,侃侃於公卿之間,甚有正人風望。贈刑部侍郎。   子保遜,登進士第,位亦至給事中。   保遜子昭緯,乾寧中為禮部侍郎,貢舉得人,文章秀麗。為崔胤所惡,出為磎州刺史,卒。   盧坦,字保衡,河南洛陽人,其先自范陽徙焉。父巒,贈鄭州刺史。坦嘗為義成軍判官,節度使李復疾篤,監軍使薛盈珍慮變,遽封府庫,入其麾下五百人於使牙,軍中恟ぼ;坦密言於盈珍促收之。及復卒,袒護喪歸東都。後為壽安令。   時河南尹徵賦限窮,而縣人訴以機織未就;坦請延十日,府不許。坦令戶人但織而輸,勿顧限也,違之不過罰令俸耳。既成而輸,坦亦坐罰,由是知名。累遷至庫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會李錡反,有司請毀錡祖父廟墓。坦常為錡從事,乃上言曰:「淮安王神通有功於草昧。且古之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況以錡故累五代祖乎?」乃不毀。因賜神通墓五戶,以備灑掃。及武元衡為宰相,以坦為中丞,李元素為大夫,命坦分司東都,未幾歸台。裴均為僕射,在班逾位,坦請退之,均不受。坦曰:「姚南仲為僕射,例如此。」均曰:「南仲何人?」坦曰:「南仲是守正而不交權幸者也。」尋罷為右庶子,時人歸咎於均。旬月,出為宣歙池觀察使。三年,入為刑部侍郎、鹽鐵轉運使,改戶部侍郎、判度支。   元和八年,西受降城為河徙浸毀,宰相李吉甫請移兵於天德故城。坦與李絳葉議,以為:「西城張仁願所築,制匈奴上策。城當磧口,居虜要衝,美水豐草,邊防所利。今河流之決,不過退就二三里,奈何捨萬代安永之策,徇一時省費之謀?況天德故城僻處確瘠,其北枕山,與河絕遠,烽候警備,不相統接。虜之唐突,勢無由知,是無故而蹙國二百里,非所利也。」及城使周懷義奏利害,與坦議同。事竟不行。未幾,出為劍南東川節度使。在鎮累年,後請收閏月軍吏糧料,以助軍行營,人多非之。貞元十二年九月卒,年六十九,贈禮部尚書。   史臣曰:古之諍臣,有死於言者。其次,引裾折檻,不改其操,亦難矣哉!袁高之執盧杞,存誠之戮鑒虛,有古人之遺風焉!平仲觸鱗之氣,糾其謬歟?文洽奪章,以攄府憤;永夷絕食,不飲盜泉,節義之士也。南仲非葬之言,盧坦西城之議,量之深也。如數子,道為時無君子,乃是厚誣。   贊曰:靈草指佞,諫臣匡失。惟袁與薛,人中屈軼。寬夫雀躍,廷老鴻軒。姚、盧啟奏,君子之言。   列傳第一百四   ○孔巢父 從子戡 戣 戢  許孟容 中元膺 劉棲楚 張宿 熊望 柏耆   孔巢父,冀州人,字弱翁。父如珪,海州司戶參軍,以巢父贈工部郎中。巢父早勤文史,少時與韓准、裴政、李白、張叔明、陶沔隱於徂來山,時號「竹溪六逸」。永王璘起兵江淮,聞其賢,以從事辟之。巢父知其必敗,側身潛遁,由是知名。   廣德中,李季卿為江淮宣撫使,薦巢父,授左衛兵曹參軍。大歷初,澤潞節度使李抱玉奏為賓幕,累授監察御史,轉殿中、檢校庫部員外郎,出授歸州刺史。建中初,涇原節度留後孟皞表巢父試秘書少監,兼御史中丞、行軍司馬。尋拜汾州刺史,入為諫議大夫,出為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未行,會普王為荊襄副元帥,以巢父為元帥府行軍司馬,兼御史大夫。   尋屬涇師之難,從德宗幸奉天,遷給事中、河中陝華等州招討使。累獻破賊之謀,德宗甚賞之。尋兼御史大夫,充魏博宣慰使。巢父博辯多智,對田悅之眾,陳逆順利害君臣之道,士眾欣悚喜抃,曰:「不圖今日復睹王化!」及就宴,悅酒酣,自矜其騎射之藝、拳勇之略,因曰:「若蒙見用,無堅不摧。」巢父謂之曰:「若如公言而不早歸國者,但為一好賊耳。」悅曰:「為賊既曰好賊,為臣當作功臣。」巢父曰:「國方有虞,待子而息。」悅起謝焉。悅背叛日久,其下厭亂,且喜巢父之至。數日,田承嗣之子緒以失職怨望,因人心之搖動,遂構謀殺悅,而與大將邢曹俊等稟命於巢父。巢父因其眾意,令田緒權知軍務,以紓其難。   興元元年,李懷光擁兵河中。七月,復以巢父兼御史大夫,充宣慰使。既傳詔旨,懷光以巢父嘗使魏博,田悅死於帳下,恐禍及。又朔方蕃渾之眾數千,皆在行列,頗驕悖不肅。聞罷懷光兵權,時懷光素服待命,巢父不止之。眾鹹忿恚,咄嗟曰:「太尉盡無官矣!」方宣詔,喧噪,懷光亦不禁止,巢父、守盈並遇害。上聞之震悼,贈尚書左僕射,仍詔收河中日備禮葬祭。賜其家布帛米粟甚厚,仍授子正員官。從子戡、戣、戢。   戡,巢父兄岑父之子。方嚴有家法,重然諾,尚忠義。盧從史鎮澤潞,闢為書記。從史浸驕,與王承宗、田緒陰相連結,欲效河朔事以固其位。戡每秉筆至不軌之言,極諫以為不可,從史怒戡,歲余,謝病歸洛陽。李吉甫鎮揚州,召為賓佐。從史知之,上疏論列,請行貶逐。憲宗不得已,授衛尉丞,分司洛陽。初,貞元中籓帥誣奏從事者,皆不驗理,便行降黜。及戡詔下,給事中呂元膺執之,上令中使慰喻元膺,制書方下。戡不調而卒,贈駕部員外郎。   戣,字君嚴。登進士第,鄭滑節度使盧群闢為從事。群卒,命戣權掌留務,監軍使以氣凌之,戣無所屈降。入為侍御史,累轉尚書郎。元和初,改諫議大夫,侃然忠讜,有諫臣體。上疏論時政四條,帝意嘉納。   六年十月,內官劉希光受將軍孫□賂二十萬貫,以求方鎮。事敗,賜希光死。時吐突承璀以出軍無功,諫官論列,坐希光事出為淮南監軍使。太子通事舍人李涉知上待承璀意未衰,欲投匭上疏,論承璀有功,希光無事,久委心腹,不宜遽棄。戣為匭使,得涉副章,不受,面詰責之。涉乃進疏於光順門。戣極論其與中官交結,言甚激切。詔貶涉為陝州司倉。幸臣聞之側目,人為危之。   戣高步公卿間,以方嚴見憚。俄兼太子侍讀,遷吏部侍郎,轉左丞。   九年,信州刺史李位為州將韋岳讒譖於本使監軍高重謙,言位結聚術士,以圖不軌。追位至京師,鞫於禁中。戣奏曰:「刺史得罪,合歸法司按問,不合劾於內仗。」乃出付御史台。戣與三司訊鞫,得其狀。位好黃老道,時修齋菉,與山人王恭合煉藥物,別無逆狀。以岳誣告,決殺。貶位建州司馬。時非戣論諫,罪在不測,人士稱之。愈為中官所惡,尋出為華州刺史、潼關防禦等使。入為大理卿,改國子祭酒。   十二年,嶺南節度使崔詠卒,三軍請帥,宰相奏擬皆不稱旨。因入對,上謂裴度曰:「嘗有上疏論南海進蚶菜者,詞甚忠正,此人何在,卿第求之。」度退訪之。或曰祭酒孔戣嘗論此事,度征疏進之。即日授廣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嶺南節度使。   戣剛正清儉,在南海,請刺史俸料之外,絕其取索。先是帥南海者,京師權要多托買南人為奴婢,戣不受托。至郡,禁絕賣女口。先是准詔禱南海神,多令從事代祠。戣每受詔,自犯風波而往。韓愈在潮州,作詩以美之。時桂管經略使楊旻、桂仲武、裴行立等騷動生蠻,以求功伐,遂至嶺表累歲用兵。唯戣以清儉為理,不務邀功,交、廣大理。   穆宗即位,召為吏部侍郎。長慶中,或告戣在南海時家人受賂,上不之責,改右散騎常侍。二年,轉尚書左丞。累請老,詔以禮部尚書致仕,優詔褒美。仍令所司歲致羊酒,如漢禮征士故事。長慶四年正月卒,時年七十三。   子遵孺、溫裕,皆登進士第。大中已後,迭居顯職。溫裕位京兆尹、天平軍節度使。遵孺子緯,自有傳。   戢,字方舉,戣母弟也。以季父巢父死難,德宗嘉其忠,詔與一子正員官,因授戢修武尉。以長兄戡未仕,固乞回授。舉明經登第,判入高等,授秘書省校書郎、陽翟尉,入拜監察御史,轉殿中,分司東都。時昭義節度判官徐玟,以狡慝助成從史之惡。從史既得罪,孟元陽為昭義節度,復欲用玟為賓佐,戢遂牒澤潞收玟以俟命,然後列狀上聞,竟流玟播州。轉侍御史、庫部員外郎。   初,涇師之亂,硃泚署彭偃為舍人。至是偃子充符為鄜坊從事,或薦其才,執事者召至京師。戢謂京兆尹裴武曰:「硃泚為偽詔,指斥乘輿,皆彭偃之詞也。悖逆之子,不能鳥竄獸伏,乃違道以干譽,子盍效季孫行父之逐莒僕,以勉事君者。」武即日逐充符。   遷京兆尹,出為汝州刺史、大理卿。出為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時兄戣為嶺南,兄弟皆居節鎮,朝野榮之。入為右散騎常侍,拜京兆尹。時累月亢旱,深軫聖情。戢自禱雨於曲池,是夕大雨。文宗甚悅,詔兼御史大夫。大和三年正月卒,贈工部尚書。   子溫業,登進士第。大中後,歷位通顯。溫業子晦。   許孟容,字公范,京兆長安人也。父鳴謙,究通《易象》,官至撫州刺史,贈禮部尚書。孟容少以文詞知名,舉進士甲科,後究《王氏易》登科,授秘書省校書郎。趙贊為荊、襄等道黜陟使,表為判官。貞元初,徐州節度使張建封闢為從事,四遷侍御史。李納屯兵境上,揚言入寇。建封遣將吏數輩告諭,不聽。於是遣孟容單車詣納,為陳逆順禍福之計。納即日發使追兵,因請修好。遂表孟容為濠州刺史。無幾,德宗知其才,征為禮部員外郎。   有公主之子,請補弘文、崇文館諸生,孟容舉令式不許。主訴於上,命中使問狀。孟容執奏,竟得遷本曹郎中。德宗降誕日,御麟德殿,命孟容等登座,與釋、老之徒講論。十四年,轉兵部郎中。未滿歲,遷給事中。   十七年夏,好畤縣風雹傷麥,上命品官覆視,不實,詔罰京兆尹顧少連已下。敕出,孟容執奏曰:「府縣上事不實,罪止奪俸停官,其於弘宥,已是殊澤。但陛下使品官覆視後,更擇憲官一人,再令驗察,覆視轉審,隱欺益明。事宜觀聽,法歸綱紀。臣受官中謝日,伏請詔敕有須詳議者,則乞停留晷刻,得以奏陳。此敕既非急,宣可以少駐。」詔雖不許,公議是之。   十八年,浙江東道觀察使裴肅卒,以攝副使齊總為衢州刺史。時總為肅剝下進奉以希恩,遽授大郡,物議喧然。詔出,孟容執奏曰:「陛下比者以兵戎之地,或有不獲已超授者。今衢州無他虞,齊總無殊績,忽此超授,群情驚駭。總是浙東判官,今詔敕稱權知留後,攝都團練副使,向來無此敕命。便用此詔,尤恐不可。若總必有可錄,陛下須要酬勞,即明書課最,超一兩資與改。今舉朝之人,不知總之功能,衢州浙東大郡,總自大理評事兼監察御史授之,使遐邇不甘,兇惡騰口。如臣言不切,乞陛下暫停此詔,密使人聽察,必賀聖朝無私。今齊總詔謹隨狀封進。」尋有諫官論列,乃留中不下。德宗召孟容對於延英,諭之曰:「使百執事皆如卿,朕何憂也。」自給事中袁高論盧杞後,未嘗有可否,及聞孟容之奏,四方皆感上之聽納,嘉孟容之當官。   十九年夏旱,孟容上疏曰:   臣伏聞陛下數月已來,齋居損膳,為兆庶心疲,又敕有司,走於群望,牲於百神,而密雲不雨,首種未入。豈觴醪有闕,祈祝非誠,為陰陽適然,豐歉前定,何聖意精至,甘澤未答也?臣歷觀自古天人交感事,未有不由百姓利病之急者、切者,邦家教令之大者、遠者。京師是萬國所會,強幹弱枝,自古通規。其一年稅錢及地租,出入一百萬貫。臣伏冀陛下即日下令,全放免之;其次,三分放二。且使旱涸之際,免更流亡。若播種無望,征斂如舊,則必愁怨遷徙,不顧墳墓矣。臣愚以為德音一發,膏澤立應,變災為福,期在斯須。戶部所收掌錢,非度支歲計,本防緩急別用。今此炎旱,直支一百餘萬貫,代京兆百姓一年差科,實陛下巍巍睿謀,天下鼓舞歌揚者也。復更省察庶政之中,有流移征防,當還而未還者,徒役禁錮,當釋而未釋者,逋懸饋送,當免而未免者,沉滯鬱抑,當伸而未伸者,有一於此,則特降明命,令有司條列,三日內聞奏。其當還、當釋、當免、當伸者,下詔之日,所在即時施行。臣愚以為如此而神不監,歲不稔,古未之有。   事雖不行,物議嘉之。貞元末,坐裴延齡、李齊運等讒謗流貶者,動十數年不量移,故因旱歉,孟容奏此以諷。然終貞元世,罕有遷移者。   孟容以諷諭太切,改太常少卿。元和初,遷刑部侍郎、尚書右丞。四年,拜京兆尹,賜紫。神策吏李昱假貸長安富人錢八千貫,滿三歲不償。孟容遣吏收捕械系,剋日命還之,曰:「不及期當死。」自興元已後,禁軍有功,又中貴之尤有渥恩者,方得護軍。故軍士日益縱橫,府縣不能制。孟容剛正不懼,以法繩之,一軍盡驚,冤訴於上。立命中使宣旨,令送本軍,孟容系之不遣。中使再至,乃執奏曰:「臣誠知不奉詔當誅,然臣職司輦轂,合為陛下彈抑豪強。錢未盡輸,昱不可得。」上以其守正,許之。自此豪右斂跡,威望大震。改兵部侍郎。俄以本官權知禮部貢舉,頗抑浮華,選擇才藝。出為河南尹,亦有威名。俄知禮部選事,征拜吏部侍郎。   會十年六月,盜殺宰相武元衡,並傷議臣裴度。時淮夷逆命,凶威方熾,王師問罪,未有成功。言事者繼上章疏請罷兵。是時盜賊竊發,人情甚惑,獨孟容詣中書雪涕而言曰:「昔漢廷有一汲黯,奸臣尚為寢謀。今主上英明,朝廷未有過失,而狂賊敢爾無狀,寧謂國無人乎?然轉禍為福,此其時也。莫若上聞,起裴中丞為相,令主兵柄,大索賊黨,窮其奸源。」後數日,度果為相,而下詔行誅。時孟容議論人物,有大臣風彩。由太常卿為尚書左丞,奉詔宣慰汴宋陳許河陽行營諸軍,俄拜東都留守。元和十三年四月卒,年七十六,贈太子少保,謚曰憲。   孟容方勁,富有文學。其折衷禮法,考詳訓典,甚堅正,論者稱焉。而又好推轂,樂善拔士,士多歸之。   呂元膺,字景夫,鄆州東平人。曾祖紹宗,右拾遺。祖霈,殿中侍御史。父長卿,右衛倉曹參軍,以元膺贈秘書監。   元膺質度瑰偉,有公侯之器。建中初,策賢良對問第,授同州安邑尉。同州刺史侯□聞其名,闢為長春宮判官。屬浦賊侵軼,□失所,元膺遂潛跡不務進取。   貞元初,論惟明節制渭北,延在賓席,自是名達於朝廷。惟明卒,王棲曜代領其鎮。德宗俾棲曜留署使職,咨以軍政。累轉殿中侍御史,徵入,真拜本官,轉侍御史。丁繼母憂,服闋,除右司員外郎。出為蘄州刺史,頗著恩信。嘗歲終閱郡獄囚,囚有自告者曰:「某有父母在,明日元正不得相見。」因泣下。元膺憫焉,盡脫其械縱之,與為期。守吏曰:「賊不可縱。」元膺曰:「吾以忠信待之。」及期,無後到者。由是群盜感義,相引而去。   元和初,征拜右司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遷諫議大夫、給事中。規諫駁議,大舉其職。及鎮州王承宗之叛,憲宗將以吐突丞璀為招討處置使。元膺與給事中穆質、孟簡,兵部侍郎許孟容等八人抗論不可,且曰:「承璀雖貴寵,然內臣也。若為帥總兵,恐不為諸將所伏。」指諭明切,憲宗納之,為改使號,然猶專戎柄,無功而還。出為同州刺史,及中謝,上問時政得失,元膺論奏,辭氣激切,上嘉之。翌日謂宰相曰:「元膺有讜言直氣,宜留在左右,使言得失,卿等以為何如?」李籓、裴□賀曰:「陛下納諫,超冠百王,乃宗社無疆之休。臣等不能廣求端士,又不能數進忠言,孤負聖心,合當罪戾。請留元膺給事左右。」尋兼皇太子侍讀,賜以金紫。   尋拜御史中丞。未幾,除鄂岳觀察使,入為尚書左丞。度支使潘孟陽與太府卿王遂迭相奏論,孟陽除散騎常侍,遂為鄧州刺史,皆假以美詞。元膺封還詔書,請明示枉直。江西觀察使裴堪奏虔州刺史李將順贓狀,朝廷不覆按,遽貶將順道州司戶。元膺曰:「廉使奏刺史贓罪,不覆檢即謫去,縱堪之詞足信,亦不可為天下法。」又封詔書,請發御史按問,宰臣不能奪。代權德輿為東都留守、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都畿防禦使。舊例,留守賜旗甲,與方鎮同。及元膺受任不賜,朝論以淮西用兵,特用元膺守洛,不宜削其儀制,以沮威望,諫官論列,援華、汝、壽三州例。上曰:「此數處並宜不賜。」留守不賜旗甲,自元膺始。   十年七月,鄆州李師道留邸伏甲謀亂。初,師道於東都置邸院,兵諜雜以往來,吏不敢辨。因吳元濟北犯,郊畿多警,防禦兵盡戍伊闕。師道伏甲百餘於邸院,將焚宮室而肆殺掠。已烹牛饗眾,明日將出。會小將李再興告變,元膺追兵伊闕,圍之,半月無敢進攻者。防禦判官王茂元殺一人而後進。或有毀其墉而入者,賊眾突出,圍兵奔駭。賊乃團結,以其孥偕行。出長夏門,轉掠郊墅,奪牛馬,東濟伊水,望山而去。元膺誡境上兵重購以捕之。數月,有山棚賣鹿於市。賊過,山棚乃召集其黨,引官兵圍於谷中,盡獲之。窮理其魁,乃中岳寺僧圓淨,年八十餘,嘗為史思明將,偉悍過人。初執之,使折其脛,錘之不折。圓淨罵曰:「腳猶不解折,乃稱健兒乎!」自置其足教折之。臨刑歎曰:「誤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死者凡數十人。留守防禦將二人,都亭驛卒五人,甘水驛卒三人,皆潛受其職署而為之耳目,自始謀及將敗無知者。初,師道多買田於伊闕、陸渾之間,凡十餘處,故以捨山棚而衣食之。有訾嘉珍、門察者,潛部分之,以屬圓淨。以師道錢千萬偽理佛寺,期以嘉珍竊發時舉火於山中,集二縣山棚人作亂。及窮按之,嘉珍、門察皆稱害武元衡者。元膺以聞,送之上都,賞告變人楊進、李再興錦彩三百匹、宅一區,授之郎將。無膺因請募山河子弟以衛宮城,從之。盜發之日,都城震恐,留守兵寡弱,不可倚,而元膺坐皇城門,指使部分,氣意自若,以故居人帖然。   數年,改河中尹,充河中節度等使。時方鎮多事姑息,元膺獨以堅正自處,監軍使洎往來中貴,無不敬憚。入拜吏部侍郎,因疾固讓,改太子賓客。元和十五年二月卒,年七十二,贈吏部尚書。   元膺學識深遠,處事得體,正色立朝,有台輔之望。初游京師時,故相齊映謂人曰:「吾不及識婁、郝,殆斯人之類乎!」其業官行己,始終無缺雲。   劉棲楚,出於寒微,為吏鎮州,王承宗甚奇之。後有薦於李逢吉,自鄧掾擢為拾遺。性果敢。逢吉以為鷹犬之用,欲中傷裴度及殺李紳。   敬宗即位,畋游稍多,坐朝常晚。棲楚出班,以額叩龍墀出血,苦諫曰:「臣歷觀前王,嗣位之初,莫不躬勤庶政,坐以待旦。陛下即位已來,放情嗜寢,樂色忘憂,安臥宮闈,日晏方起。西宮密邇,未過山陵,鼓吹之聲,日喧於外。伏以憲宗皇帝、大行皇帝,皆是長君,恪勤庶政,四方猶有叛亂。陛下運當少主,即位未幾,惡德布聞,臣慮福祚之不長也。臣忝諫官,致陛下有此,請碎首以謝!」遂以額叩龍墀,久之不已。宰臣李逢吉出位宣曰:「劉棲楚休叩頭,候詔旨。」棲楚捧首而起,因更陳論,磕頭見血。上為之動容,以袖連揮令出。棲楚又云:「不可臣奏,臣即碎首死。」中書侍郎牛僧孺復宣示而出,敬宗為之動容。   無何,遷起居郎,至諫議。俄又宣授刑部侍郎。丞郎宣授,未之有也。改京兆尹,摧抑豪右,甚有鉤距,人多比之於西漢趙廣漢者。後恃權寵,常以詞氣凌宰相韋處厚,遂出為桂州觀察使。逾年,卒於任,時大和元年九月。   張宿者,布衣諸生也。憲宗為廣陵王時,因軍使張茂宗薦達,出入邸第。及上在東宮,宿時入謁,辯譎敢言。洎監撫之際,驟承顧擢,授左拾遺。以舊恩數召對禁中,機事不密,貶郴州郴縣丞。十餘年徵入,歷贊善大夫、左補闕、比部員外郎。宰相李逢吉惡之,數於上前言其狡譎,不可保信,乃用為濠州刺史。制下,宿自理乞留,乃追制。上欲以為諫議大夫,逢吉奏曰:「諫議職重,當以能可否朝政者為之。宿細人,不足以污賢者位。陛下必須用宿,請先去臣即可。」上不悅。又逢吉與裴度是非不同,上方委度討伐,乃出逢吉為劍南東川節度。乃用宿權知諫議大夫,俄而內使宣授。   初,宰相崔群、王涯奏曰:「諫議大夫前時亦有拔自山林、起於卒伍者,其例則少,用皆有由。或道義彰明,不求聞達;或山林卓異,出於群萃。以此選求,是愜公議。或事跡未著,恩由一時,雖有例超升,即時議未允。宿本非文辭入用,望實稍輕。驟加不次之榮,翻恐以身為累。臣等所以累有論諫,依資且與郎中,事冀適中,非於此人情有厚薄,請授職方郎中。」上命如初,群等乃請權知,尋又宣援。宿怨執政擯己,頗加讒毀。依附皇甫鎛等,傷害清正之士,陰事中要,以圖進取。   十三年正月,充淄青宣慰使,至東都,暴病卒,於是正人相賀。詔贈秘書監。   熊望者,登進士第。粗有文詞,而性憸險。有口辯,往往得游公卿間,率以大言詭意,指抉時政。既由此而得進士第,務進不已。而京兆尹劉棲楚以不次驟居清貫,廣樹朋黨,門庭無晝夜填委不息。望出入棲楚之門,為伺密機,陰佐計畫,人無知者。昭愍嬉游之隙,學為歌詩。以翰林學士崇重,不可褻狎,乃議別置東頭學士,以備曲宴賦詩,令采卑官才堪任學士者為之。棲楚以望名薦送,事未行而昭愍崩。   文宗即位,韋處厚輔政,大去奸黨。既逐棲楚,又詔曰:「孔門高懸百行,由至順者,其身必榮;朝廷廣設眾官,踐正途者,其道必達。前鄉貢進士熊望,因緣薄伎,偷冀褻幸。營居中之密職,擾惑朝經;鼓逼下之囂聲,因依邪隙。及眾議波湧,累月不寧;司門驗繻,累月至四。考覆謬妄,乃非坦途。朕大啟康莊,以端群望,俾示投荒之典,用正向方之流。可漳州司戶。」   柏耆者,將軍良器之子。素負志略,學縱橫家流。會王承宗以常山叛,朝廷厭兵,欲以恩澤撫之。耆於蔡州行營以畫干裴度,請以朝旨奉使鎮州,乃自處士授左拾遺。既見承宗,以大義陳說。承宗泣下,請質二男,獻兩郡,由是知名。   元和十年,王承宗歸國,移鎮滑州,朝廷賜成德軍賞錢一百萬貫,令諫議大夫鄭覃宣慰軍人,賞錢未至,浩浩然騰口。穆宗詔耆往諭旨。耆至,令承宗集三軍,宣導上旨,眾心乃安。轉兵部郎中。   太和初,遷諫議大夫。俄而,李同捷叛,兩河籓帥加兵滄、德,宿師於野連年。同捷窮蹙求降。耆既宣諭訖,與節度使李祐謀。耆乃帥數百騎入滄州,取同捷赴京。滄、德平。諸將害耆邀功,爭上表論列。文宗不獲已,貶循州司戶判官,沈亞之貶虔州南康尉。內官馬國亮又奏耆於同捷處取婢九人,再命長流愛州,尋賜死。   史臣曰:人臣事君,犯顏匡政,不避死亡之誅。議者以為徇名,臣惡其訐也。如許京兆之劾軍吏,呂尚書之封詔書,詞義可觀,聳動人聽,以為沽激,傷善何多!而棲楚、張宿之徒,鷹犬下材,為人鳴吠,誠可丑也。柏耆恃縱橫之算,欲俯拾卿相,忘身蹈利,旋踵而誅,宜哉!巢父使不辱命,志在致君,遭罹喪亂,竟陷虎吻。而戣、戢諸子,世載忠貞,大中之後,郁為昌族。為善之利,豈虛言哉!   贊曰:君子重義,小人殉利。巢殞耆誅,其道即異。許、呂封駁,照耀黃扉。死而可作,吾誰與歸?   列傳第一百五   ○穆寧 子贊 質 員 賞   崔邠 弟鄯 郾 鄲  竇群 兄常 牟弟庠鞏   李遜 弟建   薛戎 弟放   穆寧,懷州河內人也。父元休,以文學著。撰《洪範外傳》十篇,開元中獻之。玄宗賜帛,授偃師縣丞、安陽令。   寧清慎剛正,重交遊,以氣節自任。少以明經調授鹽山尉。是時,安祿山始叛,偽署劉道玄為景城守,寧唱義起兵,斬道玄首。傳檄郡邑,多有應者。賊將史思明來寇郡,寧以攝東光令將兵御之。思明遣使說誘,寧立斬之。郡懼賊怨深,後大兵至,奪寧兵及攝縣。初,寧佐採訪使巡按,常過平原,與太守顏真卿密揣祿山必叛。至是,真卿亦唱義,舉郡兵以拒祿山。會間使持書遺真卿曰:「夫子為衛君乎?」更無他詞。真卿得書大喜,因奏署大理評事、河北採訪支使。寧以長子屬母弟曰:「惟爾所適,苟不乏嗣,吾無累矣。」因往平原,謂真卿曰:「先人有嗣矣!古所謂死有輕於鴻毛者,寧是也。願佐公以定危難。」真卿深然之。其後,寧計或不行,真卿迫蹙,棄郡,夜渡河而南,見肅宗於鳳翔。帝問拒賊之狀,真卿曰:「臣不用穆寧之言,功業不成。」帝奇之,發驛召寧,將以右職待之。會真卿以抗直失旨,事遂止。   上元二年,累官至殿中侍御史,佐鹽鐵轉運使。副元帥李光弼以餉運不繼,或惡寧者,誣譖於光弼,光弼揚言欲殺寧。寧直抵徐州見光弼,喻以大義,不為撓折。光弼深重之,寧得行其職。寶應初,轉侍御史,為河南轉運租庸鹽鐵等副使。明年,遷戶部員外郎。無幾,加兼御史中丞,為河南、江南轉運使。廣德初,加庫部郎中。是時河運不通,漕挽由漢、沔自商山達京師。選鎮夏口者,詔以寧為鄂州刺史、鄂岳沔都團練使,及淮西鄂岳租庸鹽鐵沿江轉運使,賜金紫。時淮西節度使李忠臣貪暴不奉法,設防戍以稅商賈,又縱兵士剽劫,行人殆絕。與寧夾淮為理,憚寧威名,寇盜輒止。沔州別駕薛彥偉坐事忤旨,寧仗之致死。寧坐貶虔州司馬,重貶昭州平集尉。   大歷四年,起授監察御史,領轉運留後事於淄青。間一年,改檢校司封郎中、兼侍御史,領轉運留後事於江西。明年,拜檢校秘書少監,兼和州刺史,理有善政。居無何,官罷。代寧者以天寶版籍校見戶,誣以逋亡多,坐貶泉州司戶。寧子贊,守闕三年告冤。詔遣御史按覆,而人戶增倍,詔書召寧,除右諭德。寧強毅,不能事權貴。執政者以為不附己,且憚其難制,故處之散位。寧默默不得志,且曰:「時不我容,我不時殉,則非吾之進也,在於退乎!」辭病居家,請告幾十旬者數矣。親友強之,復一朝請。上居奉天,寧詣行在,拜秘書少監。興元初,改右庶子。德宗還京師,寧曰:「可以行吾志矣。」因移病,罷歸東都。貞元六年,就拜秘書監致仕。   寧好學,善教諸子,家道以嚴稱。事寡姊以悌聞。通達體命,未嘗服藥。每誡諸子曰:「吾聞君子之事親,養志為大,直道而已。慎無為諂,吾之志也。」貞元十年十月卒,時年七十九。四子:贊、質、員、賞。   贊,字相明,釋褐為濟源主簿。時父寧為和州刺史,以剛直不屈於廉使,遂被誣奏,貶泉州司戶參軍。贊奔赴闕庭,號泣上訴。詔御史覆問,寧方得雪。詔曰:「令子申父之冤,憲臣奉君之命,楚劍不沖於牛鬥,秦台自洗於塵埃。」由是知名。累遷京兆兵曹參軍、殿中侍御史,轉侍御史,分司東都。   時陝州觀察使盧岳妾裴氏,以有子,岳妻分財不及,訴於官,贊鞫其事。御史中丞盧n佐之,令深繩裴罪。贊持平不許。宰臣竇參與n善,參、n俱持權,怒贊以小事不受指使,遂下贊獄。侍御史杜倫希其意,誣贊受裴之金,鞭其使以成其獄,甚急。贊弟賞,馳詣闕,撾登聞鼓。詔三司使覆理無驗,出為郴州刺史。參敗,征拜刑部郎中。因次對,德宗嘉其才,擢為御史中丞。時裴延齡判度支,以奸巧承恩。屬吏有贓犯,贊鞫理承伏。延齡請曲法出之,贊三執不許,以款狀聞。延齡誣贊不平,貶饒州別駕。丁母憂,再轉虔、常二州刺史。   憲宗即位,拜宣州刺史、御史中丞,充宣歙觀察使,所蒞皆有政聲。永貞元年十一月卒,時年五十八,贈工部尚書。   贊與弟質、員、賞以家行人材為搢紳所仰。贊官達,父母尚無恙,家法清嚴。贊兄弟奉指使,笞責如僮僕,贊最孝謹。   質強直,應制策入第三等。其所條對,至今傳之。自補闕至給事中,時政得失,未嘗不先論諫。元和初,掌賦使院多擅禁系戶人,而有笞掠至死者。質乃論奏鹽鐵轉運司應決私鹽,系囚須與州府長吏監決。自是刑名畫一。憲宗以王承宗叛,用內官吐突承璀為招討使。質率同列伏閣論奏,言自古無以中官為將帥者。上雖改其名,心頗不悅,尋改質為太子左庶子。五年,坐與楊憑善,出為開州刺史。未幾卒。   員工文辭,尚節義。杜亞為東都留守,闢為從事、檢校員外郎。早卒,有文集十卷。   質兄弟俱有令譽而和粹,世以「滋味」目之:贊俗而有格,為酪;質美而多入,為酥;員為醍醐;賞為乳腐。近代士大夫言家法者,以穆氏為高。   崔邠,字處仁,清河武城人。祖結,父倕,官卑。邠少舉進士,又登賢良方正科。貞元中授渭南尉。遷拾遺、補闕。常疏論裴延齡,為時所知。以兵部員外郎知制誥至中書舍人,凡七年。又權知吏部選事。明年,為禮部侍郎,轉吏部侍郎,賜以金紫。   邠溫裕沉密,尤敦清儉。上亦器重之。裴□將引為相,病難於承答,事竟寢。兄弟同時奉朝請者四人,頗以孝敬怡睦聞。後改太常卿,知吏部尚書銓事。故事,太常卿初上,大閱《四部樂》於署,觀者縱焉。邠自私第去帽,親導母輿,公卿逢者回騎避之,衢路以為榮。居母憂,歲余卒,元和十年三月也,時年六十二。贈吏部尚書,謚曰文簡。   弟鄯、郾、鄲等六人。子璀、璜,璀子彥融,皆登進士第,歷位台閣。   鄯少有文學,舉進士。元和中,歷監察御史。太和元年十月,自太子詹事拜左金吾衛大將軍。鄯昆弟六人,仕官皆至三品。邠、郾、鄲三人,知貢舉,掌銓衡。冠族聞望,為時名德。   鄯太和九年冬,為左金吾大將軍,無病暴亡。不旬日有訓、注之亂,其亂始自金吾。君子乃知鄯之亡,崔氏積善之征也。贈禮部尚書。子瑄。   郾,字廣略。舉進士,平判入等,授集賢殿校書郎。三命升朝,為監察御史、刑部員外郎。資質秀偉,神情重雅,人望而愛之,終不可捨,不知者以為事高簡,拘靜默耳。居內憂,釋服為吏部員外。奸吏不敢欺,孤寒無援者未嘗留滯,銓敘之美,為時所稱。再遷左司郎中。   元和十三年,鄭餘慶為禮儀詳定使,選時有禮學者共事,以郾為詳定判官、吏部郎中。十五年,遷諫議大夫。   穆宗即位,荒於禽酒,坐朝常晚。郾與同列鄭覃等延英切諫。穆宗甚嘉之,畋游稍簡。長慶中,轉給事中。   昭愍即位,選侍講學士,轉中書舍人。入思政殿謝恩,奏曰:「陛下用臣為侍講,半歲有餘,未嘗問臣經義。今蒙轉改,實慚屍素,有愧厚恩。」帝曰:「朕機務稍閒,即當請益。」高鉞曰:「陛下意雖樂善,既未延接儒生,天下之人,寧知重道?」帝深引咎,賜之錦彩。郾退,與同列高重抄撮《六經》嘉言要道,區分事類,凡十卷,名曰《諸經纂要》,冀人主易於省覽。上嘉之,賜錦彩二百匹、銀器等。   其年轉禮部侍郎,東都試舉人。凡兩歲掌貢士,平心閱試,賞拔藝能,所擢者無非名士,至大中、鹹通之代,為輔相名卿者十數人。出為陝州觀察使。舊弊有上供不足,奪吏俸以益之,歲八十萬,郾以廉使常用之直代之。居二年,政績聞於朝。遷鄂岳安黃等州觀察使。又五年,移浙西道都團練觀察使,至,用寬政安疲人。及居鄂渚,則峻法嚴刑,未常貰一死罪。江湖之間,萑蒲是叢,因造蒙沖小艦,上下千里,期月而盡獲群盜。凡三按廉車,率由清簡少事,財用有餘,遂寧泰。開成元年卒,年六十九,贈吏部尚書,謚曰德。   郾與兄邠、弟鄲等皆有令譽。而郾疏財恢廓,昆仲所不及。子瑤、瑰、瑾、珮、璆。   瑤,太和三年登進士第,出佐籓方,入升朝列,累至中書舍人。大中六年,知貢舉,旋拜禮部侍郎。出為浙西觀察使,又遷鄂州刺史、鄂岳觀察使,終於位。瑰、珮、璆官至郎署給諫。   謹,大中十年登進士第,累居使府,歷尚書郎、知制誥。鹹通十三年,知貢舉,選拔頗為得人。尋拜禮部侍郎,出為湖南觀察使。   鄲,登進士第,累遷監察御史,三遷考功郎中。太和三年,以本官充翰林學士,轉中書舍人。六年,罷學士。八年,為工部侍郎、集賢殿學士,權知禮部,真拜兵部侍郎,本官判吏部東銓事。   文宗勤於政道,每苦選曹訛弊,延英謂宰臣曰:「吏部殊不選才,安得摭實無濫,可釐革否?」李石對曰:「令錄可以商量,他官且宜循舊。」上曰:「循舊如配官耳,賢不肖安能甄別?」帝召三銓謂之曰:「卿等比選令錄,如何注擬?」鄲對曰:「資敘相當,問其為治之術,視可否而擬之。」帝曰:「依資合得,而才劣者何授?」對曰:「與邊遠慢官。」帝曰:「如以不肖之才治邊民,則疾苦可知也。凡朝廷求理,遠近皆須得人。苟非其才,人受其弊矣。」尋拜吏部侍郎。   開成二年,出為宣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宣歙觀察使。四年,入為太常卿。七月,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尋加中書侍郎、銀青光祿大夫。會昌初,李德裕用事,與鄲弟兄素善。鄲在相位累年,歷方鎮、太子師保卒。   竇群,字丹列,扶風平陵人。祖亶,同昌郡司馬。父叔向,以工詩稱,代宗朝,官至左拾遺。群兄常、牟,弟鞏,皆登進士第,唯群獨為處士,隱居毗陵,以節操聞。及母卒,嚙一指置棺中,因廬墓次終喪。後學《春秋》於啖助之門人盧庇者,著書三十四卷,號《史記名臣疏》。貞元中,蘇州刺史韋夏卿以丘園茂異薦,兼獻其書,不報。及夏卿入為吏部侍郎,改京兆尹,中謝日,因對復薦群。征拜左拾遺,遷侍御史,充入蕃使秘書監張薦判官。群因入對,奏曰:「陛下即位二十年,始自草澤擢臣為拾遺,是難其進也。今陛下以二十年難進之臣,用為和蕃判官,一何易也?」德宗異其言,留之,復為侍御史。   王叔文之黨柳宗元、劉禹錫皆慢群,群不附之。其黨議欲貶群官,韋執誼止之。群嘗謁王叔文,叔文命撤榻而進。群揖之曰:「夫事有不可知者。」叔文曰:「如何?」群曰:「去年李實伐恩恃貴,傾動一時,此時公逡巡路旁,乃江南一吏耳。今公已處實形勢,又安得不慮路旁有公者乎?」叔文雖異其言,竟不之用。   憲宗即位,轉膳部員外,兼侍御史知雜,出為唐州刺史。節度使於□素聞其名,既謁見,群危言激切,□甚悅。奏留充山南東道節度副使、檢校兵部郎中,兼御史中丞,賜紫金魚袋。宰相武元衡、李吉甫皆愛重之,召入為吏部郎中。元衡輔政,舉群代己為中丞。群奏刑部郎中呂溫、羊士諤為御史。吉甫以羊、呂險躁,持之數日不下,群等怒怨吉甫。   三年八月,吉甫罷相,出鎮淮南,群等欲因失恩傾之。吉甫嘗召術士陳登宿於安邑里第。翌日,群令吏捕登考劾,偽構吉甫陰事,密以上聞。帝召登面訊之,立辯其偽。憲宗怒,將誅群等,吉甫救之,出為湖南觀察使。數日,改黔州刺史、黔州觀察使。在黔中,屬大水壞其城郭,復築其城,征督溪洞諸蠻。程作頗急,於是,辰、錦生蠻乘險作亂,群討之不能定。六年九月,貶開州刺史。在郡二年,改容州刺史、容管經略觀察使。九年,詔還朝,至衡州病卒,時年五十。   群性狠戾,頗復恩讎,臨事不顧生死。是時徵入,雲欲大用,人皆懼駭,聞其卒方安。二子:謙余、審余。   兄常,字中行,大歷十四年登進士第,居廣陵之柳楊。結廬種樹,不求苟進,以講學著書為事,凡二十年不出。貞元十四年,鎮州節度使王武俊聞其賢,遣人致聘,闢為掌書記,不就。其年,杜佑鎮淮南,奏授校書郎,為節度參謀。元和六年,自湖南判官入為侍御史,轉水部員外郎。出為朗州刺史,歷固陵、潯陽、臨川三郡守。入為國子祭酒,求致仕。寶歷元年卒,時年七十。子弘余,會昌中為黃州刺史。   牟,字貽周。貞元二年登進士第,試秘書省校書郎、東都留守巡官。歷河陽、昭義從事,檢校水部郎中,賜緋,再為留守判官。入為都官郎中,出為澤州刺史,入為國子祭酒。長慶二年卒,時年七十四。子周余,大中年秘書監。   牟弟庠,字胃卿,釋褐國子主簿。吏部侍郎韓皋出鎮武昌,闢為推官。皋移鎮浙西,奏庠為節度副使、殿中侍御史,遷澤州刺史。又為宣歙副使,除奉天令、登州刺史、東都留守判官,歷信、婺二州刺史。卒年六十三。子繇、載。   鞏,字友封,元和二年登進士第。袁滋鎮滑州,闢為從事。滋改荊、襄二鎮,皆從之,掌管記之任。平盧薛平又闢為副使。入朝,拜侍御史,歷司勳員外、刑部郎中。元稹觀察浙東,奉為副使、檢校秘書少監,兼御史中丞,賜金紫。稹移鎮武昌,鞏又從之。鞏能五言詩,昆仲之間,與牟詩俱為時所賞重。性溫雅,多不能持論,士友言議之際,吻動而不發,白居易等目為「囁嚅翁」。終於鄂渚,時年六十。子六人,景余、師裕最知名。   李遜,字友道,後魏申公發之後,於趙郡謂之申公房。曾祖進德,太子中允。祖珍玉,昌明令。父震,雅州別駕。世寓於荊州之石首。   遜登進士第,辟襄陽掌書記。復從事於湖南,主其留務,頗有聲績,累拜池、濠二州刺史。先是,濠州之都將楊騰,削刻士卒,州兵三千人謀殺騰。騰覺之,走揚州,家屬皆死。濠兵不自戢,因行攘剽。及遜至郡,余亂未殄。徐驅其間,為陳逆順利害之勢,眾皆釋甲請罪,因以寧息。觀察使旨限外征役,皆不從。入拜虞部郎中。   元和初,出為衢州刺史。以政績殊尤,遷越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浙東都團練觀察使。先是,貞元初,皇甫政鎮浙東,嘗福建兵亂,逐觀察使吳詵。政以所鎮實壓閩境,請權益兵三千,俟賊平而罷。賊平向三十年,而所益兵仍舊。遜視事數日,舉奏停之。遜為政以均一貧富、扶弱抑強為己任,故所至稱理。   九年,入為給事中。遜以舊制只日視事對群臣,遜奏論曰:「事君之義,有犯無隱。陳誠啟沃,不必擇辰。今群臣敷奏,乃候只日,是畢歲臣下睹天顏、獻可否能幾何?」憲宗嘉之,乃許不擇時奏對。俄遷戶部侍郎。   元和十年,拜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節度、觀察等使。襄陽前領八郡,唐、鄧、隋在焉。是時方討吳元濟,朝議以唐、蔡鄰接,遂以鄧隸唐州,三郡別為節制,命高霞寓領之,專俟攻討。遜以五州賦餉之。   時孫代嚴綬鎮襄陽。綬以八州兵討賊在唐州。既而綬以無功罷兵柄,命高霞寓代綬將兵於唐州,其襄陽軍隸於霞寓。軍士家口在襄州者,遜厚撫之,士卒多捨霞寓亡歸。既而霞寓為賊所敗,乃移過於遜,言供饋不時。霞寓本出禁軍,內官皆佐之。既貶官,中人皆言遜撓霞寓軍,所以致敗。上令中使至襄州聽察曲直,奏言遜不直,乃左授太子賓客分司,又降為恩王傅。   十三年,李師道效順,命遜為左散騎常侍,馳赴東平諭之。師道得詔意動,即請效順,旋為其下所惑而止。遜還,未幾,除京兆尹,改國子祭酒。   十四年,拜許州刺史,充忠武節度、陳許殷蔡等州觀察處置等使。是時,新罹兵戰,難遽完緝。及遜至,集大軍與之約束,嚴具示賞罰必信,號令數百言,士皆感悅。   長慶元年,幽、鎮繼亂。遜請身先討賊,不許。但命以兵一萬,會於行營。遜奉詔,即日發兵,故先諸軍而至,由是進位檢校吏部尚書。尋改鳳翔節度使,行至京師,以疾陳乞,改刑部尚書。長慶三年正月卒,年六十三,廢朝一日,贈右僕射。   遜幼孤,寓居江陵。與其弟建,皆安貧苦,易衣並食,講習不倦。遜兄造,知二弟賢,日為營丐,成其志業。建先遜一年卒。兄弟同致休顯,士君子多之。謚曰恭肅。造早卒。   建,字杓直,家素清貧,無舊業。與兄造、遜於荊南躬耕致養,嗜學力文。舉進士,選授秘書省校書郎。德宗聞其名,用為右拾遺、翰林學士。元和六年,坐事罷職,降詹事府司直。高郢為御史大夫,奏為殿中侍御史,遷兵部郎中、知制誥。自以草詔思遲,不願司文翰,改京兆尹。與宰相韋貫之友善。貫之罷相,建亦出為澧州刺史。征拜太常少卿,尋以本官知禮部貢舉。建取捨非其人,又惑於請托,故其年選士不精,坐罰俸料。明年,除禮部侍郎,竟以人情不洽,改為刑部。   建名位雖顯,以廉儉自處,家不理垣屋,士友推之。長慶二年二月卒,贈工部尚書。三子:訥、恪、樸。訥最知名,官至華州刺史、檢校尚書右僕射。   薛戎,字元夫,河中寶鼎人。少有學術,不求聞達,居於毗陵之陽羨山。年餘四十,不易其操。江西觀察使李衡闢為從事,使者三返方應。故相齊映代衡,又留署職,府罷歸山。福建觀察使柳冕表為從事,累月,轉殿中侍御史。會泉州闕刺史,冕署戎權領州事。   是時,姚南仲節制鄭滑,從事馬總以其道直為監軍使誣奏,貶泉州別駕。冕附會權勢,欲構成總罪,使戎按問曲成之。戎以總無辜,不從冕意,別白其狀。戎還自泉州,冕盛氣據衙而見賓客。戎遂歷東廂從容而入。冕度勢未可屈,徐起以見,一揖而退。又構其罪以狀聞,置戎於佛寺,環以武夫,恣其侵辱,如是累月,誘令成總之罪。操心如一,竟不動搖。杜佑鎮淮南,知戎之冤,乃上其表,發書諭冕,戎難方解,遂辭職寓居於江湖間。   後閻濟美為福建觀察使,備聞其事,奏充副使。又隨濟美移鎮浙東,改侍御史,入拜刑部員外郎。出為河南令,累改衢、湖、常三州刺史,遷浙東觀察使。所蒞皆以政績聞。居數歲,以疾辭官。長慶元年十月卒,贈左散騎常侍。   戎檢身處約,不務虛名。俸入之餘,散於宗族。身歿之後,人無譏焉。兄弟五人,季弟放最知名。   放登進士第,性端厚寡言,於是非不甚系意。累佐籓府,蒞事幹敏。官至試大理評事,擢拜右拾遺,轉補闕,歷水部、兵部二員外,遷兵部郎中。   遇憲宗以儲皇好書,求端士輔導經義,選充皇太子侍讀。及穆宗嗣位,未聽政間,放多在左右,密參機命。穆宗常謂放曰:「小子初承大寶,懼不克荷,先生宜為相,以匡不逮。」放叩頭曰:「臣實庸淺,獲侍冕旒,固不足猥塵大位。輔弼之任,自有賢能。」其言無矯飾,皆此類也。穆宗深嘉其誠,因召對思政殿,賜以金紫之服。轉工部侍郎、集賢學士。雖任非峻切,而恩顧轉隆。轉刑部侍郎,職如故。   穆宗常謂侍臣曰:「朕欲習學經史,何先?」放對曰:「經者,先聖之至言,仲尼之所發明,皆天人之極致,誠萬代不刊之典也。史記前代成敗得失之跡,亦足鑒其興亡。然得失相參,是非無准的,固不可為經典比也。」帝曰:「《六經》所尚不一,志學之士,白首不能盡通,如何得其要?」對曰:「《論語》者《六經》之菁華,《孝經》者人倫之本。窮理執要,真可謂聖人至言。是以漢朝《論語》首列學官,光武令虎賁之士皆習《孝經》,玄宗親為《孝經》註解,皆使當時大理,四海乂寧。蓋人知孝慈,氣感和樂之所致也。」上曰:「聖人以孝為至德要道,其信然乎!」轉兵部侍郎、禮部尚書,判院事。   放閨門之內,尤推孝睦,孤孀百口,家貧每不給贍,常苦俸薄。放因召對,懇求外任。其時偶以節制無闕,乃授以廉問。及鎮江西,惟用清潔為理,一方之人,至今思之。寶歷元年,卒於江西觀察使,廢朝一日。   史臣曰:穆秘監之剛正不奪,如寒松倚巖,千丈勁節。而竇容州之敢決,如鷙鳥逐雀,英氣動人,巖穴之流,罕能及此。然矯激過當,君子不為。如塤如篪,不通不介,士行之美,崔氏諸子有焉。建、遜之貞方,戎、放之道義,元和已來,稱為令族,宜哉!   贊曰:穆之贊、質,竇之常、群,跡參時傑,氣爽人文。二李英英,四崔濟濟。薛氏三門,難兄難弟。   列傳第一百六   ○於□ 韓弘 子公武 弘弟充 李質附   王智興 子晏平 晏宰   於□,字允元,河南人也,周太師燕文公謹之後也。始以廕補千牛,調授華陰尉,黜陟使劉灣闢為判官。又以櫟陽主簿攝監察御史,充入蕃使判官。再遷司門員外郎,兼侍御史,賜紫。充入西蕃計會使,將命稱旨,時論以為有出疆專對之能。歷長安縣令、駕部郎中。   出為湖州刺史。因行縣至長城方山,其下有水曰西湖,南朝疏鑿,溉田三千頃,久堙廢。□命設堤塘以復之,歲獲粳稻蒲魚之利,人賴以濟。州境陸地褊狹,其送終者往往不掩其棺槥,□葬朽骨凡十餘所。改蘇州刺史,浚溝瀆,整街衢,至今賴之。吳俗事鬼,□疾其淫祀廢生業,神宇皆撤去,唯吳太伯、伍員等三數廟存焉。雖為政有績,然橫暴已甚,追憾湖州舊尉,封杖以計強決之。觀察使王緯奏其事,德宗不省。及後□累遷,乃與緯書曰:「一蒙惡奏,三度改官。」由大理卿遷陝虢觀察使。自以為得志,益恣威虐。官吏日加科罰,其惴恐重足一跡。掾姚峴不勝其虐,與其弟泛舟於河,遂自投而死。   貞元十四年,為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節度觀察。地與蔡州鄰。吳少誠之叛,□率兵赴唐州,收吳房、朗山縣,又破賊於濯神溝。於是廣軍籍,募戰士,器甲犀利,僩然專有漢南之地。小失意者,皆以軍法從事。因請升襄州為大都督府,府比鄆、魏。時德宗方姑息方鎮,聞□事狀,亦無可奈何,但允順而已。□奏請無不從。於是公然聚斂,恣意虐殺,專以凌上威下為務。鄧州刺史元洪,□誣以贓罪奏聞,朝旨不得已為流端州,命中使監焉。至隋州棗陽縣,□命部將領士卒數百人,劫洪至襄州,拘留之。中使奔歸京師。德宗怒,笞之數十。□又表洪其責太重,復降中使景忠信宣旨慰諭。遂除洪吉州長史,然後洪獲赴謫所。又怒判官薛正倫,奏貶峽州長史。及敕下,□怒已解,復奏請為判官,德宗皆從之。正倫卒,未殯,□以兵圍其宅,令孽男逼娶其嫡女。□累遷至左僕射、平章事、燕國公。俄而不奉詔旨,擅總兵據南陽,朝廷幾為之旰食。   及憲宗即位,威肅四方,□稍戒懼。以第四子季友求尚主。憲宗以長女永昌公主降焉。其第二子方,屢諷其父歸朝入覲,冊拜司空、平章事。   元和中,內官梁守謙掌樞密,頗招權利。有梁正言者,勇於射利,自言與守謙宗盟情厚,□子敏與之遊處。正言取□財賄,言賂守謙,以求出鎮。久之無效,敏責其貨於正言。乃誘正言之僮,支解棄於溷中。八年春,敏奴王再榮詣銀台門告其事,即日捕□孔目官沈璧、家僮十餘人,於內侍獄鞫問。尋出付台獄,詔御史中丞薛存誠、刑部侍郎王播、大理卿武少儀為三司使按問,乃搜死奴於其第,獲之。□率其男贊善大夫正、駙馬都尉季友,素服單騎,將赴闕下,待罪於建福門。門司不納,退於街南,負牆而立,遣人進表。閣門使以無引不受,日沒方歸。明日,復待罪於建福門。宰相喻令還第,貶為恩王傅。敏長流雷州,錮身發遣。殿中少監、駙馬都尉季友,追奪兩任官階,令其家循省。左贊善大夫正、秘書丞方並停見任。孔目官沈璧決四十,配流封州。奴犀牛與劉干同手殺人,宜付京兆府決殺。敏行至商山賜死。梁正言、僧鑒虛並付京兆府決殺。□其年十月,改授太子賓客。   十年,王師討淮、蔡,諸侯貢財助軍。□進銀七千兩、金五百兩、玉帶二,詔不納,復還之。十三年,□表求致仕。宰臣擬授太子少保,御筆改為太子賓客。其年八月卒,贈太保,謚曰「厲」。其子季友從獵苑中,訴於穆宗,賜謚曰「思」。右丞張正甫封敕,請還本謚。   右補闕高鉞上疏論之曰:   夫謚者,所以懲惡勸善,激濁揚清,使忠臣義士知勸,亂臣賊子知懼。雖竊位於當時,死加惡謚者,所以懲暴戾,垂沮勸。孔子修《春秋》,亂臣賊子懼,蓋為此也。垂范如此而不能救,況又隳其典法乎?   臣風聞此事是徐泗節度使李愬奏請。李愬勳臣節將,陛下寵其勳勞,賜其爵祿、車服、第宅則可,若亂朝廷典法,將何以沮勸?仲尼曰:「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名器,君之所司,若以假人,與之政也,政亡則國家從之。□頃鎮襄、漢,殺戮不辜,恣行兇暴。移軍襄、鄧,迫脅朝廷,擅留逐臣,徼遮天使。當先朝嗣位之始,貴安反側,以靖四方。倖免鈇鉞之誅,得全腰領而斃,誠宜謚之「繆厲」,以沮凶邪,豈可曲加美名,以惠奸宄。如此,則是於□生為奸臣,死獲美謚,竊恐天下有識之士,謂聖朝無人,有此倒置。伏請速追前詔,卻依太常謚為厲,使朝典無虧,國章不濫。   太常博士王彥威又疏曰:   古之聖王立謚法者,所以彰善惡、垂勸誡。使一字之褒,賞逾紱冕;一言之貶,辱過朝市。此有國之典禮,陛下勸懲之大柄也。□頃擁節旄,肆行暴虐,人神共憤,法令不容。擅興全師,僭為正樂,侵辱中使,擅止制囚,殺戮不辜,誅求無度,臣故定謚為厲。今陛下不忍,改賜為「思」,誠出聖慈,實害聖政。伏以陛下自臨宸扆,懋建大中,聞善若驚,從諫不倦。況當統天立極之始,所謂執法慎名之時,一垂恩光,大啟僥倖。且如□之不法,然而陛下不忍加懲,臣恐今後不逞之徒如□者眾矣!死援□例,陛下何以處之?是恩曲於前而弊生於後。若以李吉甫有賜謚之例,則甫之為相也,有犯上殺人之罪乎?以□況之,恐非倫類。如以□常入財助國,改過來覲,兩使絕域,可以贖論,夫傷物害人,剝下奉上,納賄求幸,尤不可長其漸焉。   自兩河宿兵,垂七十年,王師憓征,瘡磐未息。及張茂昭以易定入覲,程權以滄景歸朝,故恩禮殊尤,以勸來者。而於□以文吏之職,居腹心之地,而倔強犯命,不獲已而入朝,豈茂昭之比乎!縱有入財使遠之勤,何以掩其惡跡!伏望陛下恩由義斷,澤以禮成,褒貶道存,僥倖路絕,則天下幸甚。   疏奏不報,竟謚為思。   長慶中,以戚里勳家諸貴引用於方,復至和王傅,家富於財。方交結遊俠,務於速進。元稹作相,欲以其策平河朔群盜,方以策畫干稹。而李逢吉之黨欲傾裴度,乃令人告稹欲結客刺度。事下法司,按鞫無狀,而方竟坐誅。   韓弘,穎川人。其祖、父無聞,世居滑之匡城。少孤,依母族。劉玄佐即其舅也。事玄佐為州掾,累奏試大理評事。玄佐卒,子士寧被逐。弘出汴州,為宋州南城將。劉全諒時為都知兵馬使。貞元十五年,全諒卒,汴軍懷玄佐之惠,又以弘長厚,共請為留後,環監軍使請表其事,朝廷亦以玄佐故許之。自試大理評事檢校工部尚書、汴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宣武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宋亳汴穎觀察等使。   時吳少誠遣人至汴,密與劉全諒謀,因曲環卒襲陳許。會全諒卒,其人在傳捨,弘喜獲節鉞,即斬其人以聞。立出軍三千,助禁軍共討少誠。汴州自劉士寧之後,軍益驕恣,及陸長源遇害,頗輕主帥。其為亂魁黨數十百人。弘視事數月,皆知其人。有部將劉鍔者,凶卒之魁也。弘欲大振威望。一日,引短兵於衙門,召鍔與其黨三百,數其罪,盡斬之以徇,血流道中。弘對賓僚言笑自若。自是訖弘入朝,二十餘年,軍眾十萬,無敢怙亂者。累授檢校左右僕射、司空。憲宗即位,加同平章事。時王鍔檢校司空、平章事。致書於宰臣武元衡,恥在王鍔之下。憲宗方欲用形勢以臨淮西,乃授以司徒、平章事,班在鍔上。及用嚴綬為招討,為賊所敗,弘方鎮汴州,當兩河賊之衝要,朝廷慮其異志,欲以兵柄授之,而令李光顏、烏重胤實當旗鼓。乃授弘淮西諸軍行營都統,令兵部郎中、知制誥李程宣賜官告。弘實不離理所,唯令其子公武率師三千隸李光顏軍。弘雖居統帥,常不欲諸軍立功,陰為逗撓之計。每聞獻捷,輒數日不怡,其危國邀功如是。吳元濟誅,以統帥功,加檢校司徒、兼侍中,封許國公,罷行營都統。   十四年,誅李師道,收復河南二州,弘大懼。其年七月,盡攜汴之牙校千餘人入覲。對於便殿,拜舞之際,以其足疾,命中使掖之。宴賜加等,預冊徽號大禮。進絹三十五萬匹、騑三萬匹、銀器二百七十件。三上章堅辭戎務,願留京師奉朝請。詔曰:   納大忠,樹嘉績,為臣所以明極節;錫殊寵,進高秩,有國所以待元臣。況乎邦教誕敷,王言總會,百辟攸憲,四方式瞻。永念於懷,久虛其位,載揚成命,僉曰休哉。   宣武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汴宋亳穎等州觀察處置等使、開府儀同三司、守司徒、兼侍中、使持節汴州諸軍事、汴州刺史、上柱國、許國公、食邑三千戶韓弘,降神挺材,積厚成器;中蘊深閎之量,外標嚴重之姿。有匡國濟時之心,推誠不耀;有夷凶禁暴之略,仗義益彰。自鎮浚郊,二十餘載,師徒稟訓而鹹肅,吏士奉法而愈明。俗臻和平,人用庶富,威聲之重,隱若山崇。   屬者,淮濆濯征,命統群帥,克殄殘孽,惟乃有指蹤之功。及齊境興妖,分師進討,遂梟元惡,惟乃有略地之效。既聞旋旆,俄請執珪,深陳魏闕之誠,遠繼韓侯之志。朝天有慶,就日方伸。又抗表章,固辭戎旅,三加敦諭,所守彌堅。於蕃於宣,諒切於注意;我弼我輔,難違其衷懇。式遂良願,載兼上司。論道之榮,因之以齊八政;中樞之長,升之以贊萬務。玄袞赤舄,備於寵光;不有其人,孰膺斯任?可守司徒、兼中書令。   乃以吏部尚書張弘靖兼平章事,代弘鎮宣武。   憲宗崩,以弘攝塚宰。十五年六月,以本官兼河中尹、河中晉絳節度觀察等使。時弘弟充為鄭滑節度使,子公武為鄜坊節度使。父子兄弟,皆秉節鉞,人臣之寵,冠絕一時。二年,請老乞罷戎鎮,三表從之。依前守司徒、中書令。其年十二月病卒,時年五十八。贈太尉,賻絹二千匹、布七百端、米粟千碩。   初,弘鎮大梁二十餘載,四州徵賦皆為己有,未嘗上供。有私錢百萬貫、粟三百萬斛、馬七千匹,兵械稱是。專務聚財積粟,峻法樹威。而莊重寡言,沉謀勇斷,鄰封如吳少誠、李師道輩皆憚之。詔使宣諭,弘多倨待。及齊、蔡賊平,勢屈入覲,兩朝寵待加等,弘竟以名位始終,人臣之幸也。時公武已卒,弘孫紹宗嗣。   公武自宣武馬步都虞候將兵誅蔡,賊平,檢校右散騎常侍、鄜州刺史、鄜坊等州節度使。丁所生憂,起復金吾將軍,仍舊職。十四年,父弘入朝,公武乞罷節度,入為右金吾將軍。既而弘出鎮河中,季父充移鎮宣武,公武歎曰:「二父聯居重鎮,吾以孺子當執金吾職,家門之盛,懼不克勝。」堅辭宿衛,改右驍衛將軍。性頗恭遜,不以富貴自處。弘罷河中,居崇裡第;公武居宣陽裡之北門,因省父,無疾暴卒,贈戶部尚書。   充依舅劉玄佐,歷河陽、昭義牙將。及兄弘節制宣武,召歸主親兵,奏授御史大夫。弘頗酷法,人人不自保。充獨謙恭執禮,未嘗懈怠,由是遍得士心。然以親逼權重,常不自安。元和六年,因獵近郊,單騎歸於洛陽。時朝廷方姑息弘,亦憐充之無異志,擢拜右金吾衛將軍。十二月,轉大將軍,歷少府監。十五年,代侄公武為鄜坊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   長慶二年,幽、鎮、魏復亂。朝廷以王承元有冀卒數千在滑州,恐封疆相接,復相勸誘。命充與承元更換所守,檢校左僕射。是歲,汴州節度使李願被三軍所逐,立都將李絺既為留後。朝廷以充久在汴州,從心悅附,命充為宣武節度使,兼統義成之師往討絺。會絺疽發腦,屬兵於紀綱李質。質以計誅首亂,送絺歸京師。充遂不戰而入大梁。時陳許李光顏亦奉詔討絺,軍於尉氏,意欲必先收汴,因大肆俘掠。汴州監軍使姚文壽亦欲招許下之師。充在中牟聞其謀,率眾徑至城下。汴人素懷充來,皆踴躍相賀,無復疑貳。詔加檢校司空。詔割穎州隸滑州。充既安堵,密籍部伍間,得嘗構惡者千餘人。一日下令,並父母妻子立出之,敢逡巡境內者斬!自是軍政大理,汴人無不愛戴。   四年八月,例加司徒。詔未至,暴疾卒,時年五十五。贈司徒,謚曰肅。充雖內外皆將家,素不事豪侈,常以簡約自持。臨機決策,動無遺悔,善將者多之。   李質者,汴之牙將。李絺既為留後,倚質為心腹。及朝廷以絺為郡守,志邀節鉞,質勸喻不從。會絺疽發首,乃與監軍姚文壽謀,斬絺傳首京師。有詔以韓充鎮汴。充未至,質權知軍州事。使衙牙兵二千人,皆日給酒食,物力為之損屈。充將至,質曰:「若韓公始至,頓去二千人日膳,人情必大去;若不除之,後當無繼。不可留此弊以遺吾帥。」遂處分停日膳而後迎充。召為金吾將軍,長慶三年四月卒。   王智興,字匡諫,懷州溫縣人也。曾祖靖,左武衛將軍。祖瑰,右金吾衛將軍。父縉,太子詹事。   智興少驍銳,為徐州衙卒,事刺史李洧。及李納謀叛,欲害洧。洧遂以徐州歸國。納怒,以兵攻徐甚急。智興健行,不四五日繼表京師求援。德宗發朔方軍五千人隨智興赴之,淄青圍解。自是,智興常以徐軍抗納,累歷滕、豐、沛、狄四鎮將。自是二十餘年為徐將。   元和中,王師誅吳元濟,李師道與蔡賊謀撓沮王師,頻出軍侵徐,徐帥李願以所部步騎悉委智興以抗之。鄆將王朝晏以兵攻沛,智興擊敗之。賊又令姚海率勁兵二萬圍豐,攻城甚急。智興復擊敗之。於賊壁獲美妾,智興懼軍士爭之,乃曰:「軍中有女子,安得不敗?此雖無罪,違軍法也。」即斬之以徇。累官至侍御史、本軍都押衙。   十三年,王師誅李師道,智興率徐軍八千會諸道之師進擊。與陳許之軍大破賊於金鄉,拔魚台,俘斬萬計,以功遷御史中丞。賊平,授沂州刺史。   長慶初,河朔復亂,徵兵進討。穆宗素知智興善將,遷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充武寧軍節度副使、河北行營都知兵馬使。   初,召智興以徐軍三千渡河,徐之勁卒皆在部下。節度使崔群慮其旋軍難制,密表請追赴闕,授以他官。事未行,會赦王廷湊,諸道班師。智興先期入境,群頗憂疑,令府僚迎勞,且誡之曰:「兵士悉輸甲仗於外,副使以十騎入城。」智興既首處,賓僚聞之心動,率歸師斬關而入,殺軍中異己者十餘人。然後詣衛謝群曰:「此軍情也。」群治裝赴闕,智興遣兵士援送群家屬至埇橋。遂掠鹽鐵院緡幣及汴路進奉物,商旅貲貨,率十取七八。逐濠州刺史侯弘度。弘度棄城走。朝廷以罷兵,力不能加討,遂授智興檢校工部尚書、徐州刺史、御史大夫,充武寧軍節度、徐泗濠觀察使。自是智興務積財賄,以賂權勢,賈其聲譽,用度不足,稅泗口以裒益之。累加至檢校僕射、司空。   太和初,李同捷據滄德叛,智興上章,請躬督士卒討賊。從之。乃出全軍三萬,自備五月糧餉,朝廷嘉之。加檢校司徒、同平章事,兼滄德行營招撫使。初,同捷狂桀犯命,濟之以王廷湊,王師經年無功。及智興拔棣州,賊大懼,諸軍稍務進取。以智興首功,加守太傅,封雁門郡王。賊平入朝,上賜宴麟德殿,賞賜珍玩名馬,進位侍中,改許州刺史、忠武軍節度、陳許蔡等州觀察使。   太和七年,改授河中尹、河中節度、晉磁隰觀察等使。智興因入朝。九年五月,改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宋亳汴穎觀察等使。   開成元年七月卒,年七十九。贈太尉,不視朝三日。葬於洛陽榆林之北原,四鎮將校會葬者千人。   智興九子:晏平、晏宰、晏皋、晏實、晏恭、晏逸、晏深、晏斌、晏韜,而晏平、晏宰最知名。   晏平幼從父征伐,以討李同捷功,授檢校右散騎常侍、靈州大都督府長史、朔方靈鹽節度。丁父憂,奔歸洛陽。晏平居官貪黷,去鎮日,擅將征馬四百餘匹及兵仗七千事自衛,為憲司所糾。減死,長流康州。以父喪,未赴流所,告於河北三鎮。三帥上表救解,請從昭雪,改授撫州司馬。給事中韋溫、薛廷老、盧弘宣封還制書,改永州司戶。韋溫又執不下,文宗令中使宣諭方行。   晏宰於昆仲間最稱偉器,大中後,歷上黨、太原節度使。扞回鶻、黨項,屢立邊功。   晏皋仕至左威衛將軍。   史臣曰:於燕公以儒家子,逢時擾攘,不持士范,非義非俠,健者不為,末塗淪躓,固其宜矣。韓、王二帥,乘險蹈利,犯上無君,豺狼噬人,鵂鶹幸夜,爵祿過當,其可已乎?謂之功臣,恐多慚色。   贊曰:於子清狂,輕犯彝章。韓虐王剽,專恣一方。元和赫斯,揮劍披攘。擇肉之倫,爪距摧藏。   列傳第一百七   ○王翃 兄翊   郗士美 李鄘 子柱 柱子磎  辛秘 馬躑野偌漱彥威   王翃,太原晉陽人也。兄翊,乾元中累官至京兆少尹。性謙柔,淡於聲利。自商州刺史遷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觀察等使。入朝,充北蕃宣慰使,稱職。代宗素重之,及即位,目為純臣。遷刑部侍郎、御史中丞。居憲司,雖不能舉振綱條,然以謹重知名。大歷二年卒。   翊為侍郎時,翃自折衝授辰州刺史,遷朗州,有威望智術,所蒞立名。大歷五年遷容州刺史、容管經略使。   自安、史之亂,頻詔征發嶺南兵募,隸南陽魯炅軍。炅與賊戰於葉縣,大敗,餘眾離散。嶺南溪洞夷獠,乘此相恐為亂,其首領梁崇牽,自號「平南十道大都統」。及其黨覃問等,誘西原賊張侯、夏永攻陷城邑,據容州。前後經略使陳仁琇、李抗、侯令儀、耿慎惑、元結、長孫全緒等,雖容州刺史,皆寄理籐州,或寄梧州。   及翃至籐州,言於眾曰:「吾為容州刺史,安得寄理他邑!」乃出私財募將健,許奏以好爵,以是人各盡力。不數月,斬賊魁歐陽珪。馳於廣州,見節度使李勉,求兵為援。勉曰:「容州陷賊已久,群獠方強,卒難圖也。若務速攻,只自敗耳,郡不可復也。」翃請曰:「大夫如未暇出師,但請移牒諸州,揚言出千兵援助,冀藉聲勢,成萬一之功。」勉然之。翃乃以手札告諭義州刺史陳仁璀、籐州刺史李曉庭等,同盟約討賊。翃復募三千餘人。力戰,日數合。節度使牒止翃用兵。翃慮惑將士,匿其牒,奮起士卒,大破賊數萬眾,擒其帥梁崇牽。賊遁數百里外,盡復容州故境。翃發使以聞,奏置順州,以遏余寇。前後大小百餘戰,生擒賊帥上獻者七十餘人。累加銀青光祿大夫、兼御史中丞,充招討處置使。   翃又令其將張利用、李實等分兵討襲西原。遂收復鬱林諸州,部內漸安。後因哥舒晃殺節度使呂崇賁,嶺南復亂。翃遣大將李實悉所管兵赴援廣州。西原賊率覃問復招合夷獠曰:「容州兵馬盡赴廣州,郡可圖也。」於是悉眾來襲。翃知其來,伏兵御之,生擒覃問,其眾大敗。代宗聞而壯之,遣中使慰勞,加金紫光祿大夫。   時西蕃入寇河中,元帥郭子儀統兵備之。乃征翃為河中少尹,充節度留後,領子儀之務。有悍將凌正者,橫暴擾軍政,約其徒夜噪斬關以逐翃。有告者,翃縮夜漏數刻,以差其期。賊驚而遁,卒誅正,軍城乂安。   歷汾州刺史、京兆尹。屬發涇原兵討李希烈,軍次滻水。翃備供頓,肉敗糧臭,眾怒以叛。翃奔至奉天,加御史大夫,改將作監,從幸山南。車駕還京,改大理卿。出為福州刺史、福建觀察使,入為太子賓客。   貞元十二年,檢校禮部尚書,代董晉為東都留守,判尚書省事、東畿汝防禦使。凡開置二十餘屯,市勁筋良鐵以為兵器,簡練士卒,軍政頗修。無何,吳少誠阻命,翃賦車籍甲,不待完繕,東畿之人賴之。十八年卒,時七十餘,贈禮部尚書。   郗士美,字和夫,高平金鄉人也。父純,字高卿,為李邕、張九齡等知遇,尤以詞學見推。與顏真卿、蕭穎士、李華皆相友善。舉進士,繼以書判制策,三中高第,登朝歷拾遺、補闕、員外、郎中、諫議大夫、中書舍人。處事不回,為元載所忌。魚朝恩署牙將李琮為兩街功德使。琮暴橫,於銀台門毀辱京兆尹崔昭。純詣元載抗論,以為國恥,請速論奏。載不從,遂以疾辭。退歸東洛凡十年,自號「伊川田父。」清名高節,稱於天下。及德宗即位,崔祐甫作相,召拜左庶子、集賢學士。到京,以年老乞身,表三上。除太子詹事致仕,東歸洛陽。德宗召見,屢加褒歎,賜以金紫。公卿大夫皆賦詩祖送於都門,搢紳以為美談。有文集六十卷行於世。   士美少好學,善記覽。父友顏真卿、蕭穎士輩嘗與之討論經傳,應對如流。既而相謂曰:「吾曹異日,當交於二郗之間矣。」未冠,為陽翟丞。李抱真鎮潞州,闢為從事,雅有參贊之績。其後易二帥,皆詔士美佐之。   由坊州刺史為黔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持節黔中經略招討觀察鹽鐵等使。時溪州賊帥向子琪連結夷獠,控據山洞,眾號七八千。士美設奇略討平之。詔書勞慰,加檢校右散騎堂侍,封高平郡公,再遷京兆尹。每別殿延問,必咨訪大政。出為鄂州觀察使。   貞元十八年,伊慎有功,特授安黃節度。二十年,慎來朝,其子宥主留事,朝廷未能去。會宥母卒於京師,利主軍權,不時發喪。士美命從事托以他故過其境。宥果迎之,告以凶問,先備肩籃,即日遣之。   元和五年,拜河南尹。明年三月,檢校工部尚書、潞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昭義節度。前政之豐給浮費,至皆減損,號令嚴肅。   及朝廷討王承宗,士美遣兵馬使王獻領勁兵一萬為先鋒。獻兇惡恃亂,逗撓不進;遽令召至,數其罪斬之。下令曰:「敢後出者斬!」士美親鼓之。兵既合,而賊軍大敗,下三營,環柏鄉,屢以捷聞。上大悅曰:「吾故知士美能辦吾事。」於時四面七、八鎮兵共十餘萬,以環鎮、冀,未有首功,多犯法。士美兵士勇敢畏法,威聲甚振。承宗大懼,指期有破亡之勢,會詔班師,至今兩河間稱之。   十二年,以疾征為工部尚書。稍間,拜忠武節度使、檢校刑部尚書。至鎮逾月,寢疾。元和十四年九月卒,年六十四。贈尚書左僕射,謚曰景。   士美善與人交,然諾之際豁如也,當時名稱翕然。   李鄘,字建侯,江夏人。北海太守邕之侄孫。父暄,官至起居舍人。鄘大歷中舉進士,又以書判高等,授秘書正字。為李懷光所辟,累遷監察御史。及懷光據蒲津叛,鄘與母、妻陷賊中。恐禍及親,因偽白懷光曰:「兄病在洛,請母往視之。」懷光許焉,且戒妻子無得從。鄘皆遣行。後懷光知,責之。對曰:「鄘名隸軍籍,不得隨侍老母,奈何不使婦隨姑行也。」懷光無以罪之。時與故相高郢同在賊廷,乃密奏賊軍虛實及攻取之勢。德宗賜手詔以勞之。後事洩,懷光嚴兵召郢與鄘詰責。鄘詞激氣壯,三軍義之。懷光不敢殺,囚之獄中。懷光死,馬燧就獄致禮,表為河東從事。尋以言不行,歸養洛中。襄州節度使嗣曹王皋致禮延辟,署從事,奏兼殿中侍御史。入為吏部員外郎。   徐州張建封卒,其子愔為將校所迫,俾領軍務。詔擇臨難不懾者,即其軍以諭之,遂命鄘為徐州宣慰使。鄘直抵其軍,召將士,傳朝旨,陳禍福,脫監軍使桎梏,令復其位。凶黨不敢犯。及愔上表稱兵馬留後,鄘以為非詔令所加,不宜稱號,立使削去,方受其表。遷吏部郎中。   順宗登極,拜御史中丞,遷京兆尹、尚書右丞。元和初,以京師多盜,復選為京兆尹,擒奸禁暴,威望甚著。尋拜檢校禮部尚書、鳳翔尹、鳳翔隴右節度使。是鎮承前命帥,多用武將,有「神策行營」之號。初受命,必詣軍修謁。鄘既受命,表陳其不可,詔遂去「神策行營」字,但為鳳翔隴右節度。未幾,遷鎮太原,入為刑部尚書、兼御史大夫、諸道鹽鐵轉運使。   五年冬,出為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使。鄘前在兩鎮,皆以剛嚴操下,遽變舊制,人情不安,故未幾即改去。至淮南數歲,就加檢校左僕射,政嚴事理,府廩充積。   及王師征淮夷,鄆寇李師道表裡相援。鄘發楚、壽等州二萬餘兵,分壓賊境,日費甚廣,未嘗請於有司。時憲宗以兵興,國用不足,命鹽鐵副使程異乘驛諭江淮諸道,俾助軍用。鄘以境內富實,乃大籍府庫,一年所蓄之外,鹹貢於朝廷。諸道以鄘為倡首,悉索以獻,自此王師無匱乏之憂。   先是,吐突承璀監淮南軍,貴寵莫貳。鄘亦以剛嚴素著,而差相敬憚,未嘗稍失。承璀歸,遂引以為相。十二年,征拜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鄘出入顯重,素不以公輔自許,年侵勢過,頗安外鎮。登祖筵,聞樂而泣下,曰:「宰相之任,非吾所長也。」行頗緩,至京師,又辭疾歸第。既未朝謁,亦不領政事,竟以疾辭,改授戶部尚書。俄換檢校左僕射,兼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尋以太子少傅致仕。元和十五年八月卒,贈太子太保,謚曰肅。   鄘強直無私飾,與楊憑、穆質、許孟容、王仲舒友善,皆任氣自負。然鄘當官嚴重,為吏以峻法立操,所至稱理,而剛決少恩。鎮揚州七年,令行禁止。擒擿生殺,一委軍吏,參佐束手,居人頗陷非法,物議以此少之。子柱,官至浙東觀察使。   柱子磎,字景望,博學多通,文章秀絕。大中十三年,一舉登進士第。歸仁晦鎮大梁,穆仁裕鎮河陽,自監察、殿中相次奏為從事。入為尚書水部員外郎,累遷吏部郎中,兼史館修撰,拜翰林學士、中書舍人。廣明中,分司洛下。遇巢、讓之亂,逃於河橋。光啟中,避亂淮海,有偽襄王詔命,磎皆不從。   王鐸鎮滑台,杖策詣之。鐸表薦於朝。昭宗雅重之,復召入翰林為學士,拜戶部侍郎,遷禮部尚書。   景福二年十月,與韋昭度並命中書門下平章事。宣制日,水部郎中、知制誥劉崇魯掠其麻哭之,奏云:「李磎奸邪,挾附權幸,以忝學士,不合為相。」時宰臣崔昭緯與昭度及磎素不相協,密遣崇魯沮之也,乃左授太子少師。磎因上十章及《納諫論》三篇自雪,且數崇魯之惡。議者重其才而鄙其訟。昭宗素愛其才,而急於大用。至乾寧初,又上第十一表,乃覆命為相。數月,與昭度同為王行瑜等所殺。   磎自在台省,聚書至多,手不釋卷,時人號曰「李書樓」。所撰文章及註解書傳之闕疑,僅百餘卷,經亂悉亡。王行瑜死,德音昭雪,贈司徒,謚曰文。   子沇,字東濟,有俊才。與父同日遇害,詔贈禮部員外郎。   辛秘,隴西人。少嗜學。貞元年中,累登《五經》、《開元禮》科,選授華原尉,判入高等,調補長安尉。高郢為太常卿,嘉其禮學,奏授太常博士。遷祠部、兵部員外郎,仍兼博士。山陵及郊丘二禮儀使,皆署為判官。當時推其達禮。   元和初,拜湖州刺史。未幾,屬李錡命,將收支郡,遂令大將監守五郡。蘇常杭睦四州刺史,或以戰敗,或被拘執。賊黨以秘儒者,甚易之。秘密遣衙門將丘知二勒兵數百人,候賊將動,逆戰大破之。知二中流矢墜馬,起而復戰,斬其將,焚其營,一州遂安。賊平,以功賜金紫,由是僉以秘材堪將帥。   及太原節度范希朝領全師出討王承宗,征秘為河東行軍司馬,委以留務。尋召拜左司郎中,出為汝州刺史。   九年,征拜諫議大夫,改常州刺史,選為河南尹。蒞職修政,有可稱者。   十二年,拜檢校工部尚書,代郗士美為潞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充昭義軍節度、澤潞磁洺邢等州觀察使。是時以再討王承宗,澤潞壓境,凋費尤甚。朝議以兵革之後,思能完復者,遂以命秘。凡四歲,府庫積錢七十萬貫,餱糧器械稱是。   及歸,道病,先自為墓誌。將歿,又為書一通,命緘致几上。其家發之,皆送終遵儉之旨。久歷重任,無豐財厚產,為時所稱。元和十五年十二月卒,年六十四。贈左僕射,謚曰昭。   馬禳A字會元,扶風人。少孤貧好學。性剛直,不妄交遊。貞元中,姚南仲鎮滑台,闢為從事。南仲與監軍使不葉,監軍誣奏南仲不法。及罷免,襲介S泉州別駕,監軍入掌樞密。福建觀察使柳冕希旨欲殺禳A從事穆贊鞫禳A贊稱無罪,聾閫K死。後量移恩王傅。   元和初,遷虔州刺史。四年,兼御史中丞,充嶺南都護、本管經略使。霽偏屁ョA長於政術。在南海累年,清廉不撓,夷獠便之。於漢所立銅柱之處,以銅一千五百斤特鑄二柱,刻書唐德,以繼伏波之跡。以綏蠻功,就加金紫。   八年,轉桂州刺史、桂管經略觀察使,入為刑部侍郎。裴度宣慰淮西,奏為制置副使。吳元濟誅,度留鬚畢{,知彰義軍留後。尋檢校工部尚書、蔡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淮西節度使。聽H申、光、蔡等州久陷賊寇,人不知法,威刑勸導,鹹令率化。奏改彰義軍曰淮西,賊之偽跡,一皆削蕩。   十三年,轉許州刺史、忠武軍節度、陳許殷等州觀察處置等使。明年,改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   十四年,遷檢校刑部尚書、鄆州刺史、天平軍節度、鄆曹濮等州觀察等使,就加檢校尚書左僕射。入為戶部尚書。長慶三年卒,贈右僕射。   鑑z道素優,軍政多暇,公務之餘,手不釋卷。所著《奏議集》、《年歷》、《通歷》、《子鈔》等書百餘卷,行於世。   韋弘景,京兆人,後周逍遙公□之後。祖嗣立,終宣州司戶。父堯,終洋州興道令。弘景貞元中始舉進士,為汴州、浙東從事。   元和三年,拜左拾遺,充集賢殿學士,轉左補闕。尋召入翰林為學士。普潤鎮使蘇光榮為涇原節度使,弘景草麻,漏敘光榮之功,罷學士,改司門員外郎,轉吏部員外、左司郎中,改吏部度支郎中。張仲方貶李吉甫謚,上怒,貶仲方。弘景坐與仲方善,出為綿州刺史。宰相李夷簡出鎮淮南,奏為副使,賜以金紫。入為京兆少尹,遷給事中。   劉士涇以駙馬交通邪幸,穆宗用為太僕卿。弘景與給事薛存慶封還詔書,諭士涇曰:「伏以司僕正卿,位居九列。在周之命,伯冏其人,所以惟月膺名,像河稱重。漢朝亦以石慶之謹願,陳萬年之行潔,皆踐斯職,謂之大僚。今士涇戚里常人,班敘散秩,以父任將帥,家富貲財,聲名不在於士林,行義無聞於朝野,忽長卿寺,有瀆官常。以親則人物未賢,以勳則寵待常厚,今叨顯任,誠謂謬官。《傳》曰:『惟名與器,不可假人。』蓋士涇之謂。臣等職司違失,實在守官。其劉士涇新除太僕卿敕,未敢行下。」穆宗遣宰臣宣諭,弘景等固執如前。宰臣不得已,改衛尉少卿。穆宗復遣諭弘景曰:「士涇父昌有邊功,士涇為少列十餘年,又尚雲安公主,宜有加恩。朕思賞勞睦親之意,竟行前命。」穆宗怒,乃令弘景使安南、邕、容宣慰,時認翕然推重。   時蕭俛以清直在位,弘景議論,常所輔助。遷刑部侍郎,轉吏部侍郎,銓綜平允,權邪憚其嚴勁,不敢干以非道。掌選二歲,改陝虢觀察使。歲滿,征拜尚書左丞,駁吏部授官不當者六十人。弘景素以鯁亮稱,及居綱轄之地,郎吏望風修整。會吏部員外郎楊虞卿以公事為下吏所訕,獄未能辨,詔下弘景與憲司就尚書省詳讞。虞卿多朋游,人多向附之。弘景素所不悅,時已請告在第,及准詔就召,以公服來謁。弘景謂之曰:「有敕推公。」虞卿失容自退。轉禮部尚書,充東都留守,判東都尚書省事。繕完宮室,至今賴之。   太和五年五月卒,年六十六,贈尚書左僕射。弘景歷官行事,始終以直道自立,議論操持,無所阿附,當時風教,尤為倚賴。自長慶已來,目為名卿。   王彥威,太原人。世儒家,少孤貧苦學,尤通《三禮》。無由自達,元和中游京師,求為太常散吏。卿知其書生,補充檢討官。彥威於禮閣掇拾自隋已來朝廷沿革、吉凶五禮,以類區分,成三十卷獻之,號曰《元和新禮》,由是知名,特授太常博士。   憲宗晏駕,未定謚。淮南節度使李夷簡以憲宗功高列聖,宜特稱祖,穆宗下禮官議。彥威奏曰:「據禮經,三代之制,始封之君,謂之太祖。太祖之外,又祖有功而宗有德,故夏後氏祖顓頊而宗禹,殷人祖契而宗湯,周人郊祀後稷,祖文王而宗武王。自東漢魏晉,漸違經意,沿革不一。子孫以推美為先,自始祖已下並有建祖之制。蓋非典訓,不可法也。國朝祖宗制度,本於《周禮》,以景皇帝為太祖,又祖神堯而宗太宗。自高宗已降,但稱宗。謂之尊名,可為成法。不然,則太宗造有區夏,理致昇平;玄宗掃清內難,翊戴聖父;肅宗龍飛靈武,收復兩都,此者應天順人,撥亂返正,至於廟號,亦但稱宗。謹按經義,祖者始也,宗者尊也,故《傳》曰:『始封必為祖。』《書》曰:『德高可宗,故號高宗。』今宜本三代之定制,去魏、晉之亂法,守貞觀、開元之憲章,而擬議大名,垂以為訓。大行廟號,宜稱宗。」制從之。   故事,祔廟之禮,先告於太極殿,然後奉神主赴太廟。祔禮畢,不再告於太極殿。時憲宗祔廟禮畢,執政詳舊典,令有司再告祔享禮畢於太極殿。彥威執議以為不可,執政怒。會宗正寺進祝版,誤以憲宗為睿宗。執政銜其強,奏祝版參差,博士之罪,彥威坐削一階,奪兩季俸。彥威殊不低回,每議禮事,守正不阿附,君子稱之。累轉司封員外郎中。弘文館舊不置學士,文宗特置一員以待彥威。尋使魏博宣慰,特賜金紫。五年,遷諫議大夫。朝廷自誅李師道,收復淄青十二州,未定戶籍。乃命彥威充十二州勘定兩稅使。朝法振舉,人不以為煩。以本官兼史館修撰。   彥威通悉典故,宿儒碩學皆讓之。時以僕射上事儀注,前後不定,中丞李漢奏定,朝議未以為允。中書門下奏請依元和七年已前儀注,左右僕射上日,請受諸司四品六品丞郎已下拜。彥威奏論曰:「臣謹按《開元禮》:凡受冊官,並與卑官答拜。國朝官品,令三師三公正一品,尚書令正二品,並是冊拜授官。上之日,亦無受朝官再拜之文。僕射班次三公,又是尚書令副貳之職,雖端揆之重,有異百寮,然與群官比肩事主。《禮》曰『非其臣即答拜之』。又曰『大夫之臣不稽首』。非尊家臣,以避君也。即僕射上日受常參官拜,事頗非儀。況元和七年已經奏議,酌為定制,編在國章。近年上儀,又有受拜之禮,禮文乍變,物論未安,請依元和七年敕為定。」時李程為左僕射,宰執難於改革,雖不從其議,論者稱之。   興平縣人上官興,因醉殺人亡竄,吏執其父下獄,興自首請罪,以出其父。京兆尹杜悰、御史中丞宇文鼎,以其首罪免父,有光孝義,請減死配流。彥威與諫官上言曰:「殺人者死,百王共守。若許殺人不死,是教殺人。興雖免父,不合減死。」詔竟許決流。彥威詣中書投宰相面論,語訐氣盛。執政怒,左授河南少尹。未幾,改司農卿。李宗閔重之。既秉政,授青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平盧軍節度、淄青等觀察使。開成元年,召拜戶部侍郎,尋判度支。   彥威儒學雖優,亦勤吏事,然貨泉之柄,素非所長,性既剛訐,自恃有餘。嘗紫宸廷奏曰:「臣自計司按見管錢谷文簿,皆量入以為出,使經費必足,無所刻削。且百口之家,猶有歲蓄,而軍用錢物,一切通用,悉隨色額佔定,終歲支給,無毫釐之差。倘臣一旦愚迷,欲自欺竊,亦不可得也。」名曰《度支占額圖》。既而又進《供軍圖》曰:「起至德、乾元之際,迄於永貞、元和之初,天下有觀察者十,節度二十有九,防禦者四,經略者三。掎角之師,犬牙相制,大都通邑,無不有兵,都計中外各額,至八十餘萬。長慶戶口凡三百三十五萬,而兵額約九十九萬,通計三戶資一兵。今計天下租賦,一歲所入,總不過三千五百餘萬,而上供之數三之一焉。三萬之中,二給衣賜。自留州留使兵士衣賜之外,其餘四十萬眾,仰給度支。伏以時逢理安,運屬神聖,然而兵不可弭,食哉惟時。憂勤之端,兵食是切。臣謬司邦計,虔奉睿圖,輒纂事功,庶裨聖覽。」又纂集國初已來至貞元帝代功臣,如《左氏傳》體敘事,號曰《唐典》,進之。   彥威既掌利權,心希大用。時內官仇士良、魚弘志禁中用事。先是左右神策軍多以所賜衣物於度支中估,判使多曲從,厚給其價。開成初,有詔禁止,然趨利者猶希意從其請托。至是,彥威大結私恩,凡內官請托,無不如意,物議鄙其躁妄。復修王播舊事,貢奉羨餘,殆無虛日。會邊軍上訴衣賜不時,兼之朽故。宰臣惡其所為,令攝度支人吏付台推訊。彥威略不介懷,入司視事。及人吏受罰,左授衛尉卿,停務,方還私第。   三年七月,檢校禮部尚書,代殷侑為許州刺史,充忠武軍節度、陳許殷觀察等使。會昌中,入為兵部侍郎,歷方鎮,檢校兵部尚書。卒,贈僕射,謚曰靖。   史臣曰:世以治軍戎,決權變,非儒者之事。而王翃、郗士美釋銙{掖之儒衣,奮將軍之旗鼓,俾士赴湯火,威振籓籬,何其壯也!所謂非秦無人,吾謀適不用也。二子遭遇英主,伸其效用,宜哉!李建侯不屈於賊庭,馬會元見伸於貝錦,臨危挺操,所謂貞臣,將相之榮,固其宜矣。辛潞州之特達,韋僕射之峻整,王尚書之果敢,皆一時之偉器也。若以道自牧,求福不回,即能臣也。而彥威欲為巧宦,不亦疏乎?   贊曰:見危致命,臨難不恐。士美、建侯,仁者之勇。弘景陸離,駁正黃扉。貪名喪道,狂哉彥威。   列傳第一百八   ○武元衡 從父弟儒衡   鄭餘慶 子瀚 瀚子允謨 茂休 處誨 從讜韋貫之 兄綬 弟纁 子澳   武元衡,字伯蒼,河南緱氏人。曾祖載德,天後從父弟,官至湖州刺史。祖平一,善屬文,終考功員外郎、修文館學士,事在《逸人傳》。父就,殿中侍御史,以元衡貴,追贈吏部侍郎。元衡進士登第,累辟使府,至監察御史。後為華原縣令。時畿輔有鎮軍督將恃恩矜功者,多撓吏民。元衡苦之,乃稱病去官。放情事外,沉浮宴詠者久之。德宗知其才,召授比部員外郎。一歲,遷左司郎中。時以詳整稱重。   貞元二十年,遷御史中丞。嘗因延英對罷,德宗目送之,指示左右曰:「元衡真宰相器也。」   順宗即位,以病不親政事。王叔文等使其黨以權利誘元衡,元衡拒之。時奉德宗山陵,元衡為儀仗使。監察御史劉禹錫,叔文之黨也,求充儀仗判官。元衡不與,其黨滋不悅。數日,罷元衡為右庶子。憲宗即位,始冊為皇太子,元衡贊引,因識之。及登極,復拜御史中丞。持平無私,綱條悉舉,人甚稱重。尋遷戶部侍郎。元和二年正月,拜門下侍郎、平章事,賜金紫,兼判戶部事。上為太子時,知其進退守正,及是用為宰相,甚禮信之。   初,浙西節度李錡請入覲,乃拜為右僕射,令入朝。既而又稱疾,請至歲暮。上問宰臣,鄭絪請如錡奏。元衡曰:「不可。且錡自請入朝,詔既許之,即又稱疾,是可否在錡。今陛下新臨大寶,天下屬耳目,若使奸臣得遂其私,則威令從茲去矣。」上以為然,遽追之。錡果計窮而反。   先是,高崇文平蜀,因授以節度使。崇文理軍有法,而不知州縣之政。上難其代者,乃以元衡代崇文,拜檢校吏部尚書,兼門下侍郎、平章事,充劍南西川節度使。將行,上御安福門以臨慰之。高崇文既發成都,盡載其軍資、金帛、帟幕、伎樂、工巧以行。元衡至,則庶事節約,務以便人。比三年,公私稍濟。撫蠻夷,約束明具,不輒生事。重慎端謹,雖淡於接物,而開府極一時之選。八年,征還。至駱谷,重拜門下侍郎、平章事。   時李吉甫、李絳情不相葉,各以事理曲直於上前。元衡居中,無所違附,上稱為長者。及吉甫卒,上方討淮、蔡,悉以機務委之。時王承宗遣使奏事,請赦吳元濟。請事於宰相,辭禮悖慢,元衡叱之。承宗因飛章詆元衡,咎怨頗結。元衡宅在靜安裡,十年六月三日,將朝,出裡東門,有暗中叱使滅燭者,導騎訶之,賊射之,中肩。又有匿樹陰突出者,以棓擊元衡左股。其徒馭已為賊所格奔逸,賊乃持元衡馬,東南行十餘步害之,批其顱骨懷去。及眾呼偕至,持火照之,見元衡已踣於血中,即元衡宅東北隅牆之外。時夜漏未盡,陌上多朝騎及行人,鋪卒連呼十餘里,皆雲賊殺宰相,聲達朝堂,百官恟ぼ,未知死者誰也。須臾,元衡馬走至,遇人始辨之。既明,仗至紫宸門,有司以元衡遇害聞。上震驚,卻朝而坐延英,召見宰相。惋慟者久之,為之再不食。冊贈司徒,贈賻布帛五百匹、粟四百碩,輟朝五日,謚曰忠愍。   元衡工五言詩,好事者傳之,往往被於管弦。   初,八年,元衡自蜀再輔政,時太白犯上相,歷執法。占者言:「今之三相皆不利,始輕末重。」月餘,李絳以足疾免。明年十月,李吉甫以暴疾卒。至是,元衡為盜所害,年五十八。始元衡與吉甫齊年,又同日為宰相。及出鎮,分領揚、益。及吉甫再入,元衡亦還。吉甫先一年以元衡生月卒,元衡後一年以吉甫生月卒。吉凶之數,若符會焉。先是,長安謠曰「打麥麥打三三三」,既而旋其袖曰「舞了也」。解者謂:「打麥」者,打麥時也;「麥打」者,蓋謂暗中突擊也;「三三三」,謂六月三日也;「舞了也」,謂元衡之卒也。自是京師大恐,城門加衛兵,察其出入,物色伺之。其偉狀異制、燕趙之音者,多執訊之。元衡從父弟儒衡。   儒衡,字庭碩。才度俊偉,氣直貌莊,言不妄發,與人交友,終始不渝。相國鄭餘慶不事華潔,後進趨其門者多垢衣敗服,以望其知。而儒衡謁見,未嘗輒易所好,但與之正言直論,餘慶因亦重之。憲宗以元衡橫死王事,嘗嗟惜之,故待儒衡甚厚。累遷戶部郎中。十二年,權知諫議大夫事,尋兼知制誥。皇甫鎛以宰相領度支,剝下以媚上,無敢言其罪者。儒衡上疏論列,鎛密訴其事,帝曰:「勿以儒衡上疏,卿將報怨耶!」鎛不復敢言。   儒衡氣岸高雅,論事有風彩,群邪惡之。尤為宰相令狐楚所忌。元和末年,垂將大用,楚畏其明俊,欲以計沮之,以離其寵。有狄兼謨者,梁公仁傑之後,時為襄陽從事。楚乃自草制詞,召狄兼謨為拾遺,曰:「朕聽政餘暇,躬覽國書,知奸臣擅權之由,見母后竊位之事。我國家神器大寶,將遂傳於他人。洪惟昊穹,降鑒儲祉,誕生仁傑,保佑中宗,使絕維更張,明辟乃復。宜福胄胤,與國無窮。」及兼謨製出,儒衡泣訴於御前,言其祖平一在天後朝辭榮終老,當時不以為累。憲宗再三撫慰之。自是薄楚之為人。然儒衡守道不回,嫉惡太甚,終不至大任。尋正拜中書舍人。時元稹依倚內官,得知制誥,儒衡深鄙之。會食瓜閣下,蠅集於上,儒衡以扇揮之曰:「適從何處來,而遽集於此?」同僚失色,儒衡意氣自若。遷禮部侍郎。長慶四年卒,年五十六。   鄭餘慶,字居業,滎陽人。祖長裕,官至國子司業,終穎川太守。長裕弟少微,為中書舍人、刑部侍郎。兄弟有名於當時。父慈,與元德秀友善,官至太子舍人。   餘慶少勤學,善屬文。大歷中舉進士。建中末,山南節度使嚴震闢為從事,累官殿中侍御史,丁父憂罷。貞元初入朝,歷左司、兵部員外郎,庫部郎中。八年,選為翰林學士。   十三年六月,遷工部侍郎,知吏部選事。時有玄法寺僧法湊為寺眾所訢,萬年縣尉盧伯達斷還俗,後又復為僧,伯達上表論之。詔中丞宇文邈、刑部侍郎張彧、大理卿鄭雲逵等三司,與功德使判官諸葛述同按鞫。時議述胥吏,不合與憲臣等同入省按事。餘慶上疏論列,當時翕然稱重。   十四年,拜中書侍郎、平章事。餘慶通究《六經》深旨,奏對之際,多以古義傅之。與度支使於素善,每奏事餘慶皆議可之。未幾,以罪貶。時又歲旱人饑,德宗與宰臣議,將賑給禁衛六軍。事未行,為中書吏所洩,餘慶貶郴州司馬,凡六載。順宗登極,征拜尚書左丞。   憲宗嗣位之月,又擢守本官、平章事。未幾,屬夏州將楊惠琳阻命,宰臣等論奏,多議兵事。餘慶復以古義上言,夏州軍士皆仰給縣官,又有「介馬萬蹄」之語。時議以餘慶雖好古博雅而未適時。有主書滑渙,久司中書簿籍,與內官典樞密劉光琦情通。宰相議事,與光琦異同者,令渙達意,未嘗不遂所欲。宰相杜佑、鄭絪皆姑息之。議者雲佑私呼為滑八,四方書幣貲貨,充集其門,弟泳官至刺史。及餘慶再入中書,與同僚集議。渙指陳是非,餘慶怒其僭,叱之。尋而餘慶罷相,為太子賓客。其年八月,渙贓污發,賜死。上浸聞餘慶叱渙事,甚重之,乃改為國子祭酒,尋拜河南尹。三年,檢校兵部尚書,兼東都留守。六年四月,正拜兵部尚書。   餘慶再為相,罷免皆非大過,尤以清儉為時所稱。洎中外踐更,郁為耆德,朝廷得失,言成准的。時京兆尹元義方、戶部侍郎判度支盧坦,皆以勳官前任至三品,據令合立門戟,各請戟立於其第。時義方以加上柱國、坦以前任宣州觀察使請戟。近代立戟者,率有銀青階,而義方只據勳官,有司不詳覆而給之,議者非之,台司將劾而未果。會餘慶自東都來,發論大以為不可。由是,台司移牒詰禮部,左司郎中陸則、禮部員外崔備皆罰俸,奪元、盧之門戟。   餘慶受詔撰《惠昭太子哀冊》,其辭甚工。有醫工崔環,自淮南小將為黃州司馬。敕至南省,餘慶執之封還,以為諸道散將無故授正員五品官,是開僥倖之路,且無闕可供。言或過理,由是稍忤時權,改太子少傅,兼判太常卿事。初德宗自山南還宮,關輔有懷光、吐蕃之虞,都下驚憂,遂詔太常集樂去大鼓。至是,餘慶始奏復用大鼓。   九年,拜檢校右僕射,兼興元尹,充山南西道節度觀察使,三歲受代。   十二年,除太子少師。尋以年及懸車,請致仕,詔不許。時累有恩赦敘階,及天子親謁郊廟,行事官等皆得以恩授三品五品,不復計考,其使府賓吏,又以軍功借賜命服而後入拜者十八九。由是,在朝衣綠者甚少,郎官諫官有被紫垂金者。又丞郎中謝洎郎官出使,多賜章服,以示加恩。於是寵章尤濫,當時不以服章為貴,遂詔餘慶詳格令,立制條,奏以聞。   十三年,拜尚書左僕射。自兵興以來,處左右端揆之位者多非其人,及餘慶以名臣居之,人情美洽。憲宗以餘慶諳練典章,朝廷禮樂制度有乖故事,專委餘慶參酌施行,遂用為詳定使。餘慶復奏刑部侍郎韓愈、禮部侍郎李程為副使,左司郎中崔郾、吏部郎中陳珮、刑部員外郎楊嗣復、禮部員外郎庾敬休,並充詳定判官。朝廷儀制、吉凶五禮,鹹有損益焉。改鳳翔尹、鳳翔隴節度使。   十四年,兼太子少師、檢校司空,封滎陽郡公,兼判國子祭酒事。以太學荒毀日久,生徒不振,奏率文官俸給修兩京國子監。   及穆宗登極,以師傅之舊,進位檢校司徒,優禮甚至。元和十五年十一月卒,詔曰:「故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徒、兼太子少師、上柱國、滎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鄭餘慶,始以衣冠禮樂,行於山東,餘力文章,遂成志學。出入清近,盈五十年。再秉台衡,屢分戎律。凡所要職,無不踐更。貴而能貧,卑以自牧。謇諤聞於台閣,柔睦化於閨門。受命有考父之恭,待士比公孫之廣。焚書逸禮,盡可口傳;古史舊章,如因心匠。朕方咨稟,庶罔昏逾。神將祝予,痛悼何及!乞言既阻,賵禮宜優,可贈太保。」時年七十五,謚曰貞。   餘慶砥名礪行,不失儒者之道;清儉率素,終始不渝。四朝居將相之任,出入垂五十年,祿賜所得,分給親黨,其家頗類寒素。自至德已來,方鎮除授,必遣中使領旌節就第宣賜,皆厚以金帛遣之。求媚者唯恐其數不廣,故王人一來,有獲錢數百萬者。餘慶每受方任,天子必誡其使曰:「餘慶家貧,不得妄有求取。」專欲振起儒教,後生謁見者,率以經學諷之。而周其所急,理家理身,極其儉薄。及修官政,則喜開廣。鎮岐下一歲,戎事可觀。又創立儒宮以來,學者雖行己可學,而往往近於沽激,故當時議者不全德許之。上以家素清貧,不辦喪事,宜令所司特給一月俸料,以充賻贈,用示哀榮。有文集、表疏、碑誌、詩賦共五十卷行於世。   兄承慶,官不顯。弟膺甫,官至主客員外郎中、楚懷鄭三州刺史。次弟具瞻、羽客、時然,皆官至縣令賓佐。餘慶子瀚。   翰本名涵,以文宗籓邸時名同,改名瀚。貞元十年舉進士。以父謫官,累年不任。自秘書省校書郎遷洛陽尉,充集賢院修撰。改長安尉、集賢校理。轉太常寺主簿,職仍故。遷太常博士,改右補闕。獻疏切直,人為危之。及餘慶入朝,憲宗謂餘慶曰:「卿之令子,朕之直臣,可更相賀。」遂遷起居舍人,改考功員外郎。刺史有驅迫人吏上言政績,請刊石紀政者,瀚探得其情,條責廉使,巧跡遂露,人服其敏識。時餘慶為僕射,請改省郎。乃換國子博士、史館修撰。丁母憂,除喪,拜考功郎中。復丁內艱,終制,退居汜上。長慶中,征為司封郎中、史館修撰,累遷中書舍人。   文宗登極,擢為翰林侍講學士。上命撰《經史要錄》二十卷。書成,上喜其精博,因摘所上書語類。上親自發問,瀚應對無滯,錫以金紫。太和二年,遷禮部侍郎。典貢舉二年,選拔造秀,時號得人。轉兵部侍郎,改吏部,出為河南尹,皆著能名。入為左丞,旋拜刑部尚書,兼判左丞事。出為山南西道節度觀察使,檢校戶部尚書、興元尹、兼御史大夫。餘慶之鎮興元,創立儒宮,開設學館,至瀚之來,復繼前美。開成四年閏正月,以戶部尚書征。詔下之日,卒於興元,年六十四,贈右僕射,謚曰宣。有文集、制誥共三十卷,行於世。浣四子:允謨、茂諶、處誨、從讜。   允謨,以廕累官台省,歷蜀、彭、濠、晉四州刺史,位終太子右庶子。   茂諶,避國諱改茂休,開成二年登進士第,四遷太常博士、兵部員外郎、吏部郎中、絳州刺史,位終秘書監。   處誨,字延美,於昆仲間文章拔秀,早為士友所推。太和八年登進士第。釋褐秘府,轉監察、拾遺、尚書郎、給事中。累遷工部、刑部侍郎,出為越州刺史、浙東觀察使、檢校刑部尚書、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觀察等使,卒於汴。處誨族父朗。初朗為定州節度使時,處誨為工部侍郎,因早朝假寐於待漏院,忽夢己為浙東觀察使,經過汴州,而朗為汴帥,留連飲餞,仰視屋棟,飾以黃土,賓從皆所識。明年,朗果自定州鎮宣武,辟韋重掌書記。重將行,處誨告以所夢。明年,處誨轉刑部侍郎。其年秋,授浙東觀察使。行及潼關,朗遣從事迎勞,仍致手書,令先疏所夢。比至汴,宴於清暑亭,賓佐悉符夢中。朗仰視屋棟曰:「此亦黃土也。」四座感歎移時。後五年,朗卒,處誨繼為汴州節度使,乃賦詩一章,刻於膍ヾA以盡思朗之悲。處誨方雅好古,且勤於著述,撰集至多。為校書郎時,撰次《明皇雜錄》三篇,行於世。   從讜,字正求,會昌二年登進士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歷拾遺、補闕、尚書郎、知制誥。故相令狐﹛B魏扶,皆父貢舉門生,為之延譽,尋遷中書舍人。鹹通三年,知貢舉,拜禮部侍郎,轉刑部,改吏部侍郎。典選平允,時無屈人。垂將作輔,以權臣請托不行,改檢校刑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觀察等使。逾年,乞還,不允,改檢校兵部尚書、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觀察等使。期年報政,美聲流聞。當途者懼其大用,改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   五管為南詔蠻所擾,天下徵兵,時有龐勳之亂,不暇邊事。從讜在鎮,北兵寡弱,夷獠棼然,乃擇其土豪,授之右職,禦侮扞城,皆得其效。雖郡邑屢陷,而交、廣晏然。俄而懿宗厭代,從讜以久在番禺,不樂風土,思歸戀闕,形於賦詠,累上章求為分司散秩。僖宗征還,用為刑部尚書。尋以本官同平章事。   乾符中,盜起河南,天下騷動。陰山府沙陀都督李國昌部族方強,虎視北邊。屬靈州防禦使段文楚軍儲不繼,郡兵乏食,乃密引沙陀部攻城,殺文楚,遂據振武軍雲、朔等州。又令其子克章、克用大合諸部,南侵忻、代。前帥竇瀚、李侃、李蔚相繼以重臣鎮並部,皆不能遏。俄而康傳圭為三軍所殺,軍士益驕,矜功責賞,勸為噪聚。加以河南、河北七道兵帥,雲合都下,人不聊生,沙陀連陷城邑,朝廷難於擇帥。僖宗欲以宰臣臨制之,詔曰:「開府儀同三司、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充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上柱國、滎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鄭從讜:自處鈞衡,屢來麟鳳,才高應變,動必研機。朕以北門興王故地,以爾嘗施惠化,尚有去思。方當用武之時,暫輟調元之職,佇殲凶丑,副我憂勤。可檢校司空、司平章事、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兼行營招討等使。」制下,許自擇參佐。乃奏長安令王調為副使,兵部員外郎、史館修撰劉崇龜為節度判官,前司勳員外郎、史館修撰趙崇為觀察判官,前進士劉崇魯充推官,前左拾遺李渥充掌書記,前長安尉崔澤充支使。開幕之盛,冠於一時。時中朝瞻望者,目太原為「小朝廷」,言名人之多也。時新承軍亂之後,殺掠攻剽,無日無之。   從讜貌溫而氣勁,沉機善斷,奸無遁情。凡凶謀盜發,無不落其彀中,以是群豪惕息。舊府城都虞候張彥球者,前帥令率兵三千逐沙陀於百井,中路而還,縱兵破鑰,殺故帥康傳圭。及從讜至,搜索其魁誅之。知彥球意善,有方略,召之開喻,坦然無疑,悉以兵柄委之。   廣明初,李鈞、李涿繼率本道之師出雁門,為沙陀所敗。十二月,黃巢犯長安,僖宗出幸。傳詔謂從讜曰:「卿志安封域,權總戎麾,夷夏具瞻,社稷全賴。今月五日,草賊黃巢奔沖;十六日,駐蹕梁、漢。上慚九廟,下愧萬方。籓閫乍聞,痛憤應切。專差供奉官劉全及往彼慰喻。卿宜差點本道兵士,酌量多少,付北面副招討使諸葛爽,俾令入援。」從讜承詔雪涕,團結戎伍,遣牙將論安、後院軍使硃玫率步騎五千,從諸葛爽入關赴難。時中和元年五月也。   論安軍次離石。是月,沙陀李克用軍奄至,營於汾東,稱奉詔赴難入關。從讜具廩餼犒勞,信宿不發。克用傅城而呼曰:「本軍將南下,欲與相公面言。」從讜登城謂之曰:「僕射父子,鹹通以來,舊激忠義,血戰為國,天下之人受賜。老夫歷事累朝,位忝將相,今日群盜擾攘,輿駕奔播,蕩覆神州,不能荷戈討賊,以酬聖獎,老夫之罪也。然多難圖勳,是僕射立功立事之時也。所恨受命守籓,不敢辱命,無以仰陪戎棨。若僕射終以君親為念,破賊之後,車駕還宮,卻得待罪闕庭,是所願也。唯僕射自愛。」克用拜謝而去。然雜虜不戢,肆掠近甸。從讜遣大將王蟾、薛威出師追擊之。翌日,契苾部救兵至,沙陀大敗而還。   初,論安率師入關,至陰地,以數百卒擅歸,從讜集諸部校斬之於鞠場,並以兵眾付硃玫赴難。時鄭畋亦以宰相鎮鳳翔,與從讜宗人,同年登進士。畋亦舉兵岐下,以遏賊巢。廣明首唱仗義,斷賊首尾,逆徒名為「二鄭」。國威復振,二儒帥之功也。   二年十一月,代北監軍使陳景思奉詔赦沙陀部,許討賊自贖。由是沙陀五部數萬人南下,不敢蹈境。乃自嵐、石沿河而南,唯李克用以數百騎臨城敘別。從讜遺之名馬、器幣而訣。三年,克用破賊立功,授河東節度代從讜。還至榆次,遣使致禮,謂從讜曰:「予家尊在雁門,且還覲省。相公徐治行裝,勿遽首途。」從讜承詔,即日牒監軍使周從寓請知兵馬留後事。書記劉崇魯知觀察留後事,戒之曰:「俟面李公,按籍而還。」   五月十五日,從讜離太原。時京城雖復,車駕未還,道途多寇。行次絳州,唐彥謙為刺史,留駐數月。冬,詔使追赴行在,復輔政,歷司空、司徒,正拜侍中。光啟末,固辭機務,以疾還第。卒。有司謚曰文忠。   從讜知人善任,性不驕矜,故所至有聲績。在太原時,大將張彥球強傑難制,前後帥守以疑間貽釁,故軍旅不寧。及從讜撫封四年,知其才用可委,開懷任遇,得其死力。故抗虜全城,多彥球之效也。累奏為行軍司馬。及再秉政,用為金吾將軍,累郡刺史。在絳州時,彥謙判官陸扆嗜學有才思,寓於郡齋,日與之談宴,無間先後。乃稱之於朝,位至清顯。在汴時,以兄處誨嘗為鎮帥,歿於是郡,訖一政受代,不於公署舉樂,其友悌知禮,操履如此。國之名臣,文忠有焉。   韋貫之,本名純,以憲宗廟諱,遂以字稱。八代祖□,仕周,號逍遙公。父肇,官至吏部侍郎,有重名於時。貫之即其第二子。少舉進士。貞元初,登賢良科,授校書郎。秩滿,從調判入等,再轉長安縣丞。   德宗末年,京兆尹李實權移宰相,言其可否,必數日而詔行。人有以貫之名薦於實者,答曰:「是其人居與吾同裡,亟聞其賢,但吾得識其面而進於上。」舉笏示說者曰:「實已記其名氏矣。」說者喜,驟以其語告於貫之,且曰:「子今日詣實而明日受賀矣。」貫之唯唯,數歲終不往,然是後竟不遷。   永貞中,始除監察御史。上書舉季弟纁自代,時議不以為私。轉右補闕,而纁代為監察。元和元年,杜從郁為左補闕,貫之與崔群奏論,尋降為左拾遺。又論遺、補雖品不同,皆是諫官。父為宰相,子為諫官,若政有得失,不可使子論父。改為秘書丞。   後與中書舍人張弘靖考制策,第其名者十八人,其後多以文稱。轉禮部員外郎。新羅人金忠義以機巧進,至少府監,廕其子為兩館生。貫之持其籍不與,曰:「工商之子,不當仕。」忠義以藝通權幸,為請者非一,貫之持之愈堅。既而疏陳忠義不宜污朝籍,詞理懇切,竟罷去之。改吏部員外郎。三年,復策賢良之士,又命貫之與戶部侍郎楊於陵、左司郎中鄭敬、都官郎中李益同為考策官。貫之奏居上第者三人,言實指切時病,不顧忌諱,雖同考策者皆難其詞直,貫之獨署其奏。遂出為果州刺史,道中黜巴州刺史。俄征為都官郎中、知制誥。逾年,拜中書舍人,改禮部侍郎。凡二年,所選士大抵抑浮華,先行實,由是趨競者稍息。轉尚書右丞,中謝日,面賜金紫。   明年,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淮西之役,鎮州盜竊發輦下,殺宰相武元衡,傷御史中丞裴度。及度為相,二寇並征,議者以物力不可。貫之請釋鎮以養威,攻蔡以專力。上方急於太平,未可其奏。貫之進言:「陛下豈不知建中之事乎?天下之兵,始於蔡急魏應,齊趙同惡。德宗率天下兵,命李抱真、馬燧急攻之,物力用屈,於是硃泚乘之為亂,硃滔隨而向闕,致使梁、漢為府,奉天有行,皆陛下所聞見。非他,不能忍待次第,速於撲滅故也。陛下獨不能寬歲月,俟拔蔡而圖鎮邪?」上深然之,而業已下伐鎮詔。後滅蔡而鎮自服,如其策焉。   初,王師征蔡,以汴帥韓弘為都統,又命汝帥烏重胤、許帥李光顏合兵而進。貫之以為諸將四面討賊,各稅進取,今若置統督,復令二帥連營,則持重養威,未可以歲月下也。貫之議不從,四年而始克蔡。尋遷中書侍郎。同列以張仲素、段文昌進名為學士,貫之阻之,以行止未正,不宜在內庭。   貫之為相,嚴身律下,以清流品為先,故門無雜賓。有張宿者,有口辯,得幸於憲宗,擢為左補闕。將使淄青,宰臣裴度欲為請章服。貫之曰:「此人得幸,何要假其恩寵耶?」其事遂寢。宿深銜之,卒為所構,誣以朋黨,罷為吏部侍郎。不涉旬,出為湖南觀察使。弟虢州刺史纁,亦貶遠郡。時兩河留兵,國用不足,命鹽鐵副使程異使諸道督課財賦。異所至方鎮,皆諷令捃拾進獻。貫之謂兩稅外,不忍橫賦加人,所獻未滿異意,遂率屬內六州留錢以繼獻。由是罷為太子詹事,分司東都。   上即位,擢為河南尹,征拜工部尚書。未行,長慶元年卒於東都,年六十二,詔贈尚書右僕射。   貫之自布衣至貴位,居室無改易。歷重位二十年,苞苴寶玉,不敢到門。性沉厚寡言,與人交,終歲無款曲,未曾偽詞以悅人。身歿之後,家無羨財。有文集三十卷。   伯兄綬,德宗朝為翰林學士。貞元之政,多參決於內署。綬所議論,常合中道,然畏慎致傷,晚得心疾,故不極其用。   纁有精識奧學,為士林所器。閨門之內,名教相樂。故韋氏兄弟令稱,推於一時。纁累官至太常少卿。   貫之子澳、潾。   澳,字子斐,太和六年擢進士第,又以弘詞登科。性貞退寡慾,登第後十年不仕。伯兄溫,與御史中丞高元裕友善。溫請用澳為御史,謂澳曰:「高二十九持憲綱,欲與汝相面,汝必得御史。」澳不答。溫曰:「高君端士,汝不可輕。」澳曰:「然恐無呈身御史。」竟不詣元裕之門。   周墀鎮鄭滑,闢為從事。墀輔政,以澳為考功員外郎、史館修撰。墀初作相,私謂澳曰:「才小任重,何以相救?」澳曰:「荷公重知,願公無權足矣。」墀愕然,不喻其旨。澳曰:「爵賞刑罰,非公共欲行者,願不以喜怒憎愛行之。但令百司群官各舉其職,則公斂衽於廟堂之上,天下自理,何要權耶?」墀深然之。不週歲,以本官知制誥。尋召充翰林學士,累遷戶部、兵部侍郎、學士承旨。與同僚蕭寘深為宣宗所遇,每二人同直,無不召見,詢訪時事。每有邦國刑政大事,中使傳宣草詞,澳心欲論諫,即曰:「此一事,須降御札,方敢施行。」遲留至旦,必論其可否。上旨多從之。出為京兆尹,不避權豪,亦師璟憚。   會判戶部宰相蕭鄴改判度支,澳於延英對。上曰:「戶部闕判使。」澳對以府事。上言「戶部闕判使」者三,又曰:「卿意何如?」澳對曰:「臣近年心力減耗,不奈繁劇,累曾陳乞一小鎮,聖慈未垂矜允。」上默然不樂其奏。澳甥柳玭知其對,謂澳曰:「舅之獎遇,特承聖知,延英奏對,恐未得中。」澳曰:「吾不為時相所信,忽自宸旨委以使務,必以吾他歧得之,何以自明?我意不錯。爾須知時事漸不堪,是吾徒貪爵位所致,爾宜志之!」   大中十二年,檢校工部尚書,兼孟州刺史,充河陽三城懷孟澤節度等使,辭於內殿。上曰:「卿自求便,我不去卿。」在河陽累年,中使王居方使魏州,令傳詔旨謂澳曰:「久別無恙,知卿奉道,得何藥術,可具居方口奏。」澳因中使上章陳謝,又曰:「方士殊不可聽,金石有毒,切不宜服食。」帝嘉其忠,將召之,而帝厭代。   懿宗即位,遷檢校戶部尚書,兼青州刺史、平戶節度觀察處置等使。入為戶部侍郎,轉吏部,絟綜平允,不受請托。為執政所惡,出為邠州刺史、邠寧節度使。宰相杜審權素不悅於澳,會吏部發澳時簿籍,吏緣為奸,坐罷鎮,以秘書監分司東都。嘗戲吟云:「若將韋鑒同殷鑒,錯認容身作保身。」此句聞於京師,權幸尤怒之。上表求致仕,宰相疑其怨望,拜河南尹。製出,累上章辭疾,以松檟在秦川,求歸樊川別業,許之。逾年,復授戶部侍郎。以疾不拜而卒。贈戶部尚書,謚曰貞。   潾亦登進士第,無位而卒。潾子庾、庠、序、雍、郊。   庾登進士第,累佐使府,入朝為御史,累遷兵部郎中、諫議大夫。從僖宗幸蜀,改中書舍人,累拜刑部侍郎,判戶部事。車駕還京,充頓遞使,至鳳翔病卒。   序、雍、郊皆登進士第。序、雍官至尚書郎。郊文學尤高,累歷清顯。自禮部員外郎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昭宗末,召充翰林學士,累官戶部侍郎、學士承旨,卒。   史臣曰:二武朗拔精裁,為時羽儀,嫉惡太甚,遭罹不幸,   倳刃喋血,誠可哀哉!令狐中傷,為惡滋甚,君子之行,其若是乎?鄭貞公博雅好古,一代儒宗。文忠致君,無忝乃祖,衣冠之盛,近代罕儔。韋氏三宗,世多才俊。純、纁忠懿,為時元龜,作輔論兵,言皆體國。澳之貞亮,不替祖風。三代謚貞,考行無愧。   贊曰:後族崢嶸,平一辭榮。高風襲慶,鍾在二衡。猗與貞公,繼以文忠。純、纁文雅,綽有父風。   列傳第一百九   ○衛次公 子洙   鄭絪 子祗德 祗德子顥   韋處厚 崔群 路隨 父泌   衛次公,字從周,河東人。器韻和雅,弱冠舉進士。禮部侍郎潘炎目為國器,擢居上第。參選調禮部侍郎盧翰嘉其才,補崇文館校書郎,改渭南尉。次公善鼓琴,京兆尹李齊運使其子交歡,意欲次公授之琴。次公拒之,由是終身未嘗操弦。   嚴震之鎮興元,闢為從事,授監察,轉殿中侍御史。貞元八年,征為左補闕,尋兼翰林學士。二十一年正月,德宗升遐,時東宮疾恙方甚,倉卒召學士鄭絪等至金鑾殿。中人或云:「內中商量,所立未定。」眾人未對。次公遽言曰:「皇太子雖有疾,地居塚嫡,內外系心。必不得已,當立廣陵王。若有異圖,禍難未已。」絪等隨而唱之,眾議方定。   及順宗在諒闇,外有王叔文輩操權樹黨,無復經制。次公與鄭絪同處內廷,多所匡正。   轉司勳員外郎。久之,以本官知制誥,賜紫金魚袋,仍為學士,權知中書舍人。尋知禮部貢舉,斥浮華,進貞實,不為時力所搖。真拜中書舍人,仍充史館修撰,遷兵部侍郎、知制誥,復兼翰林學士。與鄭絪善,會鄭絪罷相,次公左授太子賓客,改尚書右丞,兼判戶部事,拜陝、虢等州都防禦觀察處置等使。請蠲錢三百萬,人得蘇息,政聞於朝。征為兵部侍郎。選人李勣、徐有功之孫,名在黜中,次公召而謂之曰:「子之祖先,勳在王府,豈限常格。」並優秩而遣之。改尚書左丞,恩顧頗厚。上方命為相,已命翰林學士王涯草詔。時淮夷宿兵歲久,次公累疏請罷。會有捷書至,相詔方出,憲宗令追之。遂出為淮南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兼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   元和十三年十月,受代歸朝,道次病卒。贈太子少保,年六十六,謚曰敬。次公自少入仕,歷大寮,節操趨尚,始終如一,為眾推重。   子洙,登進士第,尚憲宗女臨真公主。累官至給事中、駙馬都尉、工部侍郎。   鄭絪,字文明。父羨,池州刺史。絪少有奇志,好學,善屬文。大歷中,有儒學高名如張參、蔣乂、楊綰、常袞,皆相知重。絪擢進士第,登宏詞科,授秘書省校書郎、鄠縣尉。張延賞鎮西川,闢為書記,入除補闕、起居郎,兼史職。無幾,擢為翰林,轉司勳員外郎、知制誥。德宗朝,在內職十三年,小心兢謙,上遇之頗厚。   貞元末,德宗晏駕,順宗初即位,遺詔不時宣下。絪與同列衛次公密申正論,中人不敢違。及王伾、王叔文朋黨擅權之際,絪又能守道中立。憲宗監國,遷中書舍人,依前學士。俄拜中書侍郎、平章事,加集賢殿大學士,轉門下侍郎、弘文館大學士。   憲宗初,勵精求理,絪與杜黃裳同當國柄。黃裳多所關決,首建議誅惠琳、斬劉辟及他制置。絪謙默多無所事,由是貶秩為太子賓客。出為嶺南節度觀察等使、廣州刺史、檢校禮部尚書。以廉政稱。為工部尚書,轉太常卿,又為同州刺史、長春宮使,改東都留守。入歷兵部尚書,旋為河中節度使。太和二年,入為御史大夫、檢校左僕射、兼太子少保。   絪以文學進,恬淡,踐歷華顯,出入中外者逾四十年。所居雖無赫奕之稱,而守道敦篤,耽悅墳典,與當時博聞好古之士,為講論名理之遊,時人皆仰其耆德焉。及文宗即位,以年力衰耄,累表陳乞,遂以太子太傅致仕。三年十月卒,年七十八,贈司空,謚曰宣。子祗德。   祗德子顥,登進士第,始綬弘文館校書。遷右拾遺、內供奉,詔授銀青光祿大夫,遷起居郎。尚宣宗女萬壽公主,拜駙馬都尉。歷尚書郎、給事中、禮部侍郎。典貢士二年,振拔滯才,至今稱之。遷刑部、吏部侍郎。大中十三年,檢校禮部尚書、河南尹。   顥居戚里,有器度。大中時,恩澤無對。及宣宗棄代,追感恩遇,嘗為詩序曰:「去年壽昌節,赴麟德殿上壽,回憩於長興裡第。昏然晝寢,夢與十數人納涼於別館。館宇蕭灑,相與聯句。予為數聯,同游甚稱賞。既寤,不全記諸聯,唯省十字云『石門霧露白,玉殿莓苔青』,乃書之於楹。私怪語不祥,不敢言於人。不數日,宣宗不豫,廢朝會,及宮車上仙,方悟其事。追惟顧遇,續石門之句為十韻云:『間歲流虹節,歸軒出禁扃。奔波陶畏景,蕭灑夢殊庭。境象非曾到,崇嚴昔未經。日車烏斂翼,風動鶴飄翎。異苑人爭集,涼台筆不停。石門霧露白,玉殿莓苔青。若匪災先兆,何當思入冥。御鑢虛仗馬,華蓋負雲亭。白日成千古,金滕閟九齡。小臣哀絕筆,湖上泣青萍。』」未幾,顥亦卒。   韋處厚,字德載,京兆人。父萬,監察御史,為荊南節度參謀。處厚本名淳,避憲宗諱,改名處厚。幼有至性,事繼母以孝聞。居父母憂,廬於墓次。既免喪,游長安。通《五經》,博覽史籍,而文思贍逸。   元和初,登進士第,應賢良方正,擢居異等,授秘書省校書郎。裴□以宰相監修國史,奏以本官充直館,改咸陽縣尉,遷右拾遺,並兼史職。修《德宗實錄》五十卷上之,時稱信史。轉左補闕、禮部考功二員外。早為宰相韋貫之所重,時貫之以議兵不合旨出官,處厚坐友善,出為開州刺史。入拜戶部郎中,俄以本官知制誥。穆宗以其學有師法,召入翰林,為侍講學士,換諫議大夫,改中書舍人,侍講如故。   時張平叔以便佞詼諧,他門捷進,自京兆少尹為鴻臚卿、判度支,不數月,宣授戶部侍郎。平叔以征利中穆宗意,欲希大任。以榷鹽舊法,為弊年深,欲官自糶鹽,可富國強兵,勸農積貨,疏利害十八條。詔下其奏,令公卿議。處厚抗論不可,以平叔條奏不周,經慮未盡,以為利者返害,為簡者至煩,乃取其條目尤不可者,發十難以詰之。時平叔傾巧有恩,自謂言無不允。及處厚條件駁奏,穆宗稱善,令示平叔。平叔詞屈無以答,其事遂寢。   處厚以幼主荒怠,不親政務,既居納誨之地,宜有以啟導性靈,乃銓擇經義雅言,以類相從,為二十卷,謂之《六經法言》,獻之。錫以繒帛銀器,仍賜金紫。以《憲宗實錄》未成,詔處厚與路隨兼充史館修撰。實錄未成,許二人分日入內,仍放常參。處厚俄又權兵部侍郎。   敬宗嗣位,李逢吉用事,素惡李紳,乃構成其罪,禍將不測。處厚與紳皆以孤進,同年進士,心頗傷之,乃上疏曰:   臣竊聞朋黨議論,以李紳貶黜尚輕。臣受恩至深,職備顧問,事關聖德,不合不言。紳先朝獎用,擢在翰林,無過可書,無罪可戮。今群黨得志,讒嫉大興。詢於人情,皆甚歎駭。《詩》云:「萋兮菲兮,成是貝錦。彼譖人者,亦已太甚。」又曰:「讒言罔極,交亂四國。」自古帝王,未有遠君子近小人而致太平者。古人云:「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李紳是前朝任使,縱有罪愆,猶宜洗釁滌瑕,念舊忘過,以成無改之美。今逢吉門下故吏,遍滿朝行,侵毀加誣,何詞不有?所貶如此,猶為太輕。蓋曾參有投杼之疑,先師有拾塵之戒。伏望陛下斷自聖慮,不惑奸邪,則天下幸甚!建中之初,山東向化,只緣宰相朋黨,上負朝廷。楊炎為元載復讎,盧杞為劉晏報怨,兵連禍結,天下不平。伏乞聖明,察臣愚懇。   帝悟其事,紳得減死,貶端州司馬。   處厚正拜兵部侍郎,謝恩于思政殿。時昭愍狂恣,屢出畋游。每月坐朝不三四日。處厚因謝,從容奏曰:「臣有大罪,伏乞面首。」帝曰:「何也?」處厚對曰:「臣前為諫官,不能先朝死諫,縱先聖好畋及色,以至不壽,臣合當誅。然所以不死諫者,亦為陛下此時在春宮,年已十五。今則陛下皇子始一歲矣,臣安得更避死亡之誅?」上深感悟其意,賜錦彩一百匹、銀器四事。   寶歷元年四月,群臣上尊號,御殿受冊肆赦。李逢吉以李紳之故,所撰赦文但雲左降官已經量移者與量移,不言未量移者,蓋欲紳不受恩例。處厚上疏曰:「伏見赦文節目中,左降官有不該恩澤者。在宥之體,有所未弘。臣聞物議皆言逢吉恐李紳量移,故有此節。若如此,則應是近年流貶官,因李紳一人皆不得量移。事體至大,豈敢不言?李紳先朝獎任,曾在內廷,自經貶官,未蒙恩宥。古人云:『人君當記人之功,忘人之過。』管仲拘囚,齊桓舉為國相;冶長縲紲,仲尼選為密親。有罪猶宜滌蕩,無辜豈可終累?況鴻名大號,冊禮重儀,天地百靈之所鑒臨,億兆八紘之所瞻戴。恩澤不廣,實非所宜。臣與逢吉素無讎嫌,與李紳本非親黨,所論者全大體,所陳者在至公,伏乞聖慈察臣肝膽。倘蒙允許,仍望宣付宰臣,應近年左降官,並編入赦條,令准舊例,得量移近處。」帝覽奏其事,乃追改赦文,紳方沾恩例。處厚為翰林承旨學士,每立視草,愜會聖旨。常奉急命於宣州征鷹鷙及楊、益、兩浙索奇文綾錦,皆抗疏不奉命,且引前時赦書為證,帝皆可其奏。   寶歷季年,急變中起。文宗底綏內難,詔命將降,未有所定。處厚聞難奔赴,昌言曰:「《春秋》之法,大義滅親,內惡必書,以明逆順。正名討罪,於義何嫌?安可依違,有所避諱!」遂奉籓教行焉。是夕,詔命制置及踐祚禮儀,不暇責所司,皆出於處厚之議。及禮行之後,皆葉舊章。以佐命功,旋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修國史,加銀青光祿大夫,進爵靈昌郡公。處厚在相位,務在濟時,不為身計。中外補授,鹹得其宜。   初,貞元中,宰相齊抗奏減冗員,罷諸州別駕,其在京百司,當入別駕者,多處之朝列。元和以來,兩河用兵,偏裨立功者,往往擢在周行。率以儲采王官雜補之,皆盛服趨朝,硃紫填擁。久次當進,及受代閒居者,常數十人,趨中書及宰相私第,摩肩候謁,繁於辭語。及處厚秉政,復奏置六雄、十望、十緊、三十四州別駕以處之。而清流不雜,朝政清肅。   文宗勤於聽政,然浮於決斷,宰相奏事得請,往往中變。處厚常獨論奏曰:「陛下不以臣等不肖,用為宰相,參議大政。凡有奏請,初蒙聽納,尋易聖懷。若出自宸衷,即示臣等不信;若出於橫議,臣等何名鼎司?且裴度元勳宿德,歷輔四朝,孜孜竭誠,人望所屬,陛下固宜親重。竇易直良厚,忠事先朝,陛下固當委信。微臣才薄,首蒙陛下擢用,非出他門,言既不從,臣宜先退。」即趨下再拜陳乞。上矍然曰:「何至此耶!卿之志業,朕素自知,登庸作輔,百職斯舉。縱朕有所失,安可遽辭,以彰吾薄德?」處厚謝之而去,出延英門,復令召還。謂曰:「凡卿所欲言,並宜啟論。」處厚因對彰善癉惡,歸之法制,凡數百言。又裴度勳高望重,為人盡心切直,宜久任,可壯國威。帝皆聽納。自是宰臣敷奏,人不敢橫議。   俄而滄州李同捷叛,朝廷加兵。魏博史憲誠,中懷向背,裴度以宿舊自任,待憲誠於不疑。嘗遣親吏請事至中書。處厚謂曰:「晉公以百口於上前保爾使主,處厚則不然,但仰俟所為,自有朝典耳。」憲誠聞之大懼,自此輸竭,竟有功於滄州。又嘗以理財制用為國之本,撰《太和國計》二十卷以獻。李載義累破滄、鎮兩軍,兵士每有俘執,多遣刳剔。處厚以書喻之,載義深然其旨。自此滄、鎮所獲生口,配隸遠地,前後全活數百千人。   處厚居家循易,如不克任。至於廷諍敷啟,及馭轄待胥吏,勁確嶷然不可奪。質狀非魁偉,如甚懦者;而庶僚請事,畏惕相顧,雖與語移晷,不敢私謁。急於用才,酷嗜文學。嘗病前古有以浮議坐廢者,故推擇群材,往往棄瑕錄用,亦為時所譏。雅信釋氏因果,晚年尤甚。聚書逾萬卷,多手自刊校。奉詔修《元和實錄》,未絕筆,其統例取捨,皆處厚創起焉。太和二年十二月,因延英奏對,造膝之際,忽奏「臣病作」,遽退。文宗命中官扶出,歸第一夕而卒,年五十六,贈司空。   處厚當國柄二週歲,啟沃之謀,頗協時譽,鹹共惜之。   崔群,字敦詩,清河武城人,山東著姓。十九登進士第,又制策登科,授秘書省校書郎,累遷右補闕。元和初,召為翰林學士,歷中書舍人。群在內職,常以讜言正論聞於時。憲宗嘉賞,降宣旨云:「自今後學士進狀,並取崔群連署,然後進來。」群以禁密之司,動為故事,自爾學士或惡直丑正,則其下學士無由上言。群堅不奉詔,三疏論奏方允。   元和七年,惠昭太子薨,穆宗時為遂王,憲宗以澧王居長,又多內助,將建儲貳,命群與澧王作讓表。群上言曰:「大凡己合當之,則有陳讓之儀;己不合當,因何遽有讓表?今遂王嫡長,所宜正位青宮。」竟從其奏。時魏博節度使田季安進絹五千匹,充助修開業寺。群以為事實無名,體尤不可,請止其所進。群前後所論多愜旨,無不聽納。遷禮部侍郎,選拔才行,鹹為公當。轉戶部侍郎。   二年七月,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四年,誅李師道,上顧謂宰臣曰:「李師古雖自襲祖父,然朝廷待之始終。其妻於師道即嫂叔也,雖雲逆族,若量罪輕重,亦宜降等。又李宗奭雖抵嚴憲,其情比之大逆,亦有不同。其妻士族也,今其子女俱在掖廷,於法皆似稍深。卿等留意否?」群對曰:「聖情仁惻,罪止元兇。其妻近屬,倘獲寬宥,實合弘煦之道。」於是師古妻裴氏、女宜娘,詔出於鄧州安置。宗奭妻韋氏及男女,先沒掖廷,並釋放;其奴婢、資貨皆復賜之。又鹽鐵福建院官權長孺坐贓,詔付京兆府決殺。長孺母劉氏求哀於宰相,群因入對言之。憲宗愍其母耄年,乃曰:「朕將屈法赦長孺何如?」群曰:「陛下仁惻即赦之,當速令中使宣諭。如待正敕,即無及也。」長孺竟得免死長流。群之啟奏平恕,多此類也。   時憲宗急於蕩寇,頗獎聚斂之臣。故籓府由是希旨,往往捃拾,目為進奉。處州刺史苗稷進羨餘錢七千貫,群議以為違詔,受之則失信於天下,請卻賜本州,代貧下租稅。時論美之。   度支使皇甫鎛陰結權幸,以求宰相,群累疏其奸邪。嘗因對面論,語及天寶、開元中事,群曰:「安危在出令,存亡系所任。玄宗用姚崇、宋璟、張九齡、韓休、李元紘、杜暹則理;用林甫、楊國忠則亂。人皆以天寶十五年祿山自范陽起兵,是理亂分時,臣以為開元二十年罷賢相張九齡,專任奸臣李林甫,理亂自此已分矣。用人得失,所繫非小。」詞意激切,左右為之感動。鎛深恨之。而憲宗終用鎛為宰相。無何,群臣議上尊號,皇甫鎛欲加「孝德」兩字,群曰:「有睿聖,則孝德在其中矣。」竟為鎛所構。憲宗不樂,出為湖南觀察都團練使。   穆宗即位,征拜吏部侍郎,召見別殿,謂群曰:「我升儲位,知卿為羽翼。」群曰:「先帝之意,元在陛下。頃者授陛下淮西節度使,臣奉命草制,且曰:『能辨南陽之牘,允符東海之貴。』若不知先帝深旨,臣豈敢輕言?」數日,拜御史中丞。浹旬,授檢校兵部尚書,兼徐州刺史、武寧軍節度、徐泗濠觀察等使。   初,幽、鎮逆命,詔授沂州刺史王智興為武寧軍節度副使,領徐州兵討伐。群以智興早得士心,表請因授智興旄鉞,竟寢不報。智興自河北回戈,城內皆是父兄,開關延入,群為智興所逐。朝廷坐其失守,授秘書監,分司東都。未幾,改華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復改宣州刺史、歙池等州都團練觀察等使,征拜兵部尚書。久之,改檢校吏部尚書、江陵尹、荊南節度觀察使。逾歲,改檢校右僕射,兼太常卿。太和五年,拜檢校左僕射,兼吏部尚書。六年八月卒,年六十一,冊贈司空。   群有沖識精裁,為時賢相。清議以儉素之節,其終不及厥初。群年未冠舉進士,陸贄知舉,訪於梁肅,議其登第有才行者,肅曰:「崔群雖少年,他日必至公輔。」果如其言。   群弟於,登進士,官至郎署,有令名。   子充,亦以文學進,歷三署,終東都留守。   路隨,字南式,其先陽平人。高祖節,高宗朝為越王府東閣祭酒。曾祖惟恕,官至睦州刺史。祖俊之,仕終太子通事舍人。   父泌,字安期,少好學,通《五經》,尤嗜《詩》、《易》、《左氏春秋》,能諷其章句,皆究深旨。博涉史傳,工五言詩。性端亮寡言,以孝悌聞於宗族。建中末,以長安尉從調,舉李益、韋綬等書判同居高第,泌授城門郎。屬德宗違難奉天,泌時在京師,棄妻子潛詣行在所。又從幸梁州,排潰軍而出,再為流矢所中,裂裳濡血。以策說渾瑊,瑊深重之,闢為從事。瑊討懷光,累奏為副元帥判官、檢校戶部郎中、兼御史中丞。河中平,隨瑊與吐蕃會盟於平涼,因劫盟陷蕃。在絕域累年,棲心於釋氏之教,為贊普所重,待以賓禮,卒於戎鹿。   貞元十九年,吐蕃遺邊將書求和。隨哀泣上疏,願允其請。表三上,德宗命中使諭旨。朝廷懲其宿詐,俟更要於後信,訖數歲不報。元和中,蕃使復款塞,隨復五獻封章,請修和好。又上書於宰執哀訴。裴□、李籓皆協力敷奏,憲宗可之。命祠部郎中徐復報聘,乃特於詔中疏平涼陷蕃者名氏,令歸中國。吐蕃因復等還,遣使來朝。遂以泌及鄭叔矩之喪與銘及遺錄至,朝野傷歎。憲宗憫之,贈絳州刺史,賜絹二百匹。至葬日,委所在官給喪事。泌累贈太子少保。   泌陷蕃之歲,隨方在孩提;後稍長成,知父在蕃,乃日夜啼號,坐必西向,饌不食肉,母氏言其形貌肖先君,遂終身不照鏡。後以通經調授潤州參軍,為李錡所困。使知市事,隨翛然坐市中,一不介意。韋夏卿為東都留守,聞而辟之,由是聲名日振。元和五年,邊吏以訃至。隨居喪,益以孝聞。服闋,擢拜左補闕。   會李絳諷上納諫,憲宗皇帝曰:「諫官路隨、韋處厚章疏相繼,朕常深用其言。」自是識者敬伏焉。俄遷起居郎,轉司勳員外郎。自補闕至司勳員外,皆充史館修撰。穆宗即位,遷司勳郎中,賜緋魚袋。與韋處厚同入翰林為侍講學士。采三代皇王興衰,著《六經法言》二十卷奏之。拜諫議大夫,依前侍講學士。將修《憲宗實錄》,覆命兼充史職。敬宗登極,拜中書舍人、翰林學士,仍賜紫。有以金帛謝除制者,必叱而卻之曰:「吾以公事接私財耶?」終無所納。文宗即位,韋處厚入相,隨代為承旨,轉兵部侍郎、知制誥。太和二年,處厚薨,隨代為相,拜中書侍郎,加監修國史。初,韓愈撰《順宗實錄》,說禁中事頗切直內官惡之,往往於上前言其不實,累朝有詔改修。及隨進《憲宗實錄》後,文宗復令改正永貞時事,隨奏曰:   臣昨面奉聖旨,以《順宗實錄》頗非詳實,委臣等重加刊正,畢日聞奏。臣自奉宣命,取史本欲加筆削。近見衛尉卿周居巢、諫議大夫王彥威、給事中李固言、史官蘇景胤等各上章疏,具陳刊改非甚便宜。又聞班行如此議論頗眾。臣伏以史冊之作,勸誡所存,事有當書,理宜歸實。匹夫美惡尚不可誣,人君得失無容虛載。聖旨以前件《實錄》記貞元末數事,稍非摭實,蓋出傳聞,審知差舛,便令刊正。頃因坐日,屢形聖言,通計前後,至於數四。臣及宗閔、僧孺亦以永貞已來,歲月至近,禁中行事,在外固難詳知。陛下所言,皆是接於耳目。既聞乖謬,因述古今,引前史直不疑盜嫂之言,及第五倫撾公之說,皆多此比類,難盡信書。所冀睿鑒詳於聽言,深宮慎於行事。持此比類,上開聰明,特蒙降察,稍恕前謬。由是近垂宣命,令有改修。   臣等伏以貞觀已來,累朝實錄有經重撰,不敢固辭。但欲粗刪深誤,亦固盡存諸說。宗閔、僧孺相與商量,緣此書成於韓愈,今史官李漢、蔣系皆愈之子婿,若遣參撰,或致私嫌。以臣既職監修,盍令詳正,及經奏請,事遂施行。今者庶僚競言,不知本起,表章交奏,似有他疑。臣雖至昧,容非自請。既迫群議,輒冒上聞。縱臣果獲修成,必懼終為時累。且韓愈所書,亦非己出,元和之後,已是相循。縱其密親,豈害公理?使歸本職,實謂正名。其《實錄》伏望條示舊記最錯誤者,宣付史官,委之修定。則冀聖祖垂休,永無慚於傳信。下臣非據,獲減戾於侵官。彰清朝立政之方,表公器不私之義。流言自弭,時論攸宜。   詔曰:「其《實錄》中所書德宗、順宗朝禁中事,尋訪根柢,蓋起謬傳,諒非信史。宜令史官詳正刊去,其他不要更修。余依所奏。」   四年,轉門下侍郎,加崇文館大學士。七年,兼太子太師,備禮冊拜。表上史官所修憲宗穆宗《實錄》。八年,辭疾,不得謝。會李德裕連貶至袁州長史,隨不署奏狀,始為鄭注所忌。九年四月,拜檢校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浙江西道觀察等使。   太和九年七月,遘疾於路,薨於揚子江之中流,年六十。冊贈太保,謚曰貞。   隨有學行大度,為諫官能直言,在內廷匡益。自寶歷初為承旨學士,即參大政矣。後十五年在相位。宗閔、德裕朋黨交興,攘臂於其間;李訓、鄭注始終奸詐,接武於其後。而隨藏器韜光,隆污一致,可謂得君子中庸而常居之也。   史臣曰:衛次公、鄭絪、韋處厚、崔群、路隨等,皆以文學飾身,致位崇極。兼之忠讜,垂名簡書,茲實有足多也。絪有其位,有其時,懷獨善之謀,晦眾濟之道,左遷非不幸也。次公因獻捷之書,輟已成之詔,命也夫。處厚危言切議,振士友之急,稱同列之善,君子哉!   贊曰:衛、鄭、韋、路,兼之博陵。文學政事,為時所稱。   列傳卷第一百一十   ○韓愈 張籍 孟郊 唐衢 李翱 宇文籍 劉禹錫 柳宗元 韓辭   韓愈,字退之,昌黎人。父仲卿,無名位。愈生三歲而孤,養於從父兄。愈自以孤子,幼刻苦學儒,不俟獎勵。大歷、貞元之間,文字多尚古學,效楊雄、董仲舒之述作,而獨孤及、梁肅最稱淵奧,儒林推重。愈從其徒游,銳意鑽仰,欲自振於一代。洎舉進士,投文於公卿間,故相鄭餘慶頗為之延譽,由是知名於時。尋登進士第。   宰相董晉出鎮大梁,闢為巡官。府除,徐州張建封又請為其賓佐。愈發言真率,無所畏避,操行堅正,拙於世務。調授四門博士,轉監察御史。德宗晚年,政出多門,宰相不專機務。宮市之弊,諫官論之不聽。愈嘗上章數千言極論之,不聽,怒貶為連州山陽令,量移江陵府掾曹。   元和初,召為國子博士,遷都官員外郎。時華州刺史閻濟美以公事停華陰令柳澗縣務,俾攝掾曹。居數月,濟美罷郡,出居公館,澗遂諷百姓遮道索前年軍頓役直。後刺史趙昌按得澗罪以聞,貶房州司馬。愈因使過華,知其事,以為刺史相黨,上疏理澗,留中不下。詔監察御史李宗奭按驗,得澗贓狀,再貶澗封溪尉。以愈妄論,復為國子博士。愈自以才高,累被擯黜,作《進學解》以自喻曰:   國子先生晨入太學,召諸生立館下,誨之曰:「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于思,毀於隨。方今聖賢相逢,治具華張。拔去凶邪,登崇俊良。佔小善者率以錄,名一藝者無不庸。爬羅剔抉,刮垢磨光。蓋有幸而獲選,孰雲多而不揚?諸生業患不能精,無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無患有司之不公!」   言未既,有笑於列者曰:「先生欺予哉!弟子事先生,於茲有年矣。先生口不絕吟於六藝之文,手不停披於百家之編。記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鉤其玄。貪多務得,細大不捐。燒膏油以繼晷,常矻矻以窮年。先生之業,可謂勤矣。牴排異端,攘斥佛、老;補苴罅漏,張皇幽眇;尋墜緒之茫茫,獨旁搜而遠紹;障百川而東之,回狂瀾於既倒。先生之於儒,可謂有勞矣。沉浸醲郁,含英咀華,作為文章,其書滿家。上規姚、姒,渾渾無涯;《周誥》、《殷盤》,佶屈聱牙;《春秋》謹嚴,《左氏》浮誇;《易》奇而法,《詩》正而葩;下迨《莊》、《騷》,太史所錄,子雲、相如,同工異曲。先生之於文,可謂閎其中而肆其外矣。少始知學,勇於敢為;長通於方,左右具宜。先生之於為人,可謂成矣。然而公不見信於人,私不見助於友;跋前躓後,動輒得咎。暫為御史,遂竄南夷;三為博士,冗不見治。命與仇謀,取敗幾時。冬暖而兒號寒,年豐而妻啼饑。頭童齒豁,竟死何裨?不知慮此,而反教人為!」   先生曰:「吁,子來前!夫大木為杗,細木為桷,MM櫨侏儒,椳闑扂楔,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硃溲馬勃,敗鼓之皮,俱收並蓄,待用無遺者,醫師之良也。登明選公,雜進巧拙,紆餘為妍,卓犖為傑,校短量長,唯器是適者,宰相之方也。昔者,孟軻好辯,孔道以明,轍環天下,卒老於行。苟卿守正,大論是弘,逃讒於楚,廢死蘭陵。是二儒者,吐辭為經,舉足為法,絕類離倫,優入聖域,其遇於世何如也?今先生學雖勤,不由其統;言雖多,不要其中;文雖奇,不濟於用;行雖修,不顯於眾。猶且月費俸錢,歲靡廩粟,子不知耕,婦不知織,乘馬從徒,安坐而食,踵常塗之促促,窺陳編以盜竊。然而聖主不加誅,宰臣不見斥,此非其幸哉!動而得謗,名亦隨之。投閒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財賄之有無,計班資之崇庳,忘己量之所稱,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謂詰匠氏之不以杙為楹,而訾醫師以昌陽引年,欲進其豨苓也。」   執政覽其文而憐之,以其有史才,改比部郎中、史館修撰。逾歲,轉考功郎中、知制誥,拜中書舍人。   俄有不悅愈者,摭其舊事,言愈前左降為江陵掾曹,荊南節度使裴均館之頗厚,均子鍔凡鄙,近者鍔還省父,愈為序餞鍔,仍呼其字。此論喧於朝列,坐是改太子右庶子。   元和十二年八月,宰臣裴度為淮西宣慰處置使,兼彰義軍節度使,請愈為行軍司馬,仍賜金紫。淮、蔡平,十二月隨度還朝,以功授刑部侍郎,仍詔愈撰《平淮西碑》,其辭多敘裴度事。時先入蔡州擒吳元濟,李愬功第一,愬不平之。愬妻出入禁中,因訴碑辭不實,詔令磨愈文。憲宗命翰林學士段文昌重撰文勒石。   鳳翔法門寺有護國真身塔,塔內有釋迦文佛指骨一節,其書本傳法,三十年一開,開則歲豐人泰。十四年正月,上令中使杜英奇押宮人三十人,持香花赴臨皋驛迎佛骨。自光順門入大內,留禁中三日,乃送諸寺。王公士庶,奔走捨施,唯恐在後。百姓有廢業破產、燒頂灼臂而求供養者。愈素不喜佛,上疏諫曰:   伏以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後漢時始流入中國,上古未嘗有也。昔黃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歲;少昊在位八十年,年百歲;顓頊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歲;帝嚳在位七十年,年百五歲;帝堯在位九十八年,年百一十八歲;帝舜及禹年皆百歲。此時天下太平,百姓安樂壽考,然而中國未有佛也。其後殷湯亦年百歲,湯孫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年,書史不言其壽,推其年數,蓋亦俱不減百歲。周文王年九十七歲,武王年九十三歲,穆王在位百年。此時佛法亦未至中國,非因事佛而致此也。   漢明帝時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耳。其後亂亡相繼,運祚不長。宋、齊、梁、陳、元魏已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唯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後三度捨身施佛,宗廟之祭,不用牲牢,晝日一食,止於菜果。其後竟為侯景所逼,餓死台城,國亦尋滅。事佛求福,乃更得禍。由此觀之,佛不足信,亦可知矣。   高祖始受隋禪,則議除之。當時群臣識見不遠,不能深究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闡聖明,以救斯弊,其事遂止。臣嘗恨焉!伏惟皇帝陛下,神聖英武,數千百年以來未有倫比。即位之初,即不許度人為僧尼、道士,又不許別立寺觀。臣當時以為高祖之志,必行於陛下之手。今縱未能即行,豈可恣之轉令盛也!   今聞陛下令群僧迎佛骨於鳳翔,御樓以觀,舁入大內,令諸寺遞迎供養。臣雖至愚,必知陛下不惑於佛,作此崇奉以祈福祥也。直以年豐人樂,徇人之心,為京都士庶設詭異之觀、戲玩之具耳。安有聖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難曉,苟見陛下如此,將謂真心信佛。皆雲天子大聖,猶一心敬信;百姓微賤,於佛豈合惜身命。所以灼頂燔指,百十為群,解衣散錢,自朝至暮。轉相倣傚,唯恐後時,老幼奔波,棄其生業。若不即加禁遏,更歷諸寺,必有斷臂臠身以為供養者。傷風敗俗,傳笑四方,非細事也。   佛本夷狄之人,與中國言語不通,衣服殊制。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行,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假如其身尚在,奉其國命,來朝京師,陛下容而接之,不過宣政一見,禮賓一設,賜衣一襲,衛而出之於境,不令惑於眾也。況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穢之餘,豈宜以入宮禁!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古之諸侯,行吊於國,尚令巫祝先以桃矷A祓除不祥,然後進吊。今無故取朽穢之物,親臨觀之,巫祝不先,桃秅ㄔ峞A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舉其失,臣實恥之。乞以此骨付之水火,永絕根本,斷天下之疑,絕後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聖人之所作為,出於尋常萬萬也,豈不盛哉!豈不快哉!佛如有靈,能作禍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鑒臨,臣不怨悔。   疏奏,憲宗怒甚。間一日,出疏以示宰臣,將加極法。裴度、崔群奏曰:「韓愈上忤尊聽,誠宜得罪,然而非內懷忠懇,不避黜責,豈能至此?伏乞稍賜寬容,以來諫者。」上曰:「愈言我奉佛太過,我猶為容之。至謂東漢奉佛之後,帝王鹹致夭促,何言之乖刺也?愈為人臣,敢爾狂妄,固不可赦!」於是人情驚惋,乃至國戚諸貴,亦以罪愈太重,因事言之,乃貶為潮州刺史。   愈至潮陽,上表曰:   臣今年正月十四日,蒙恩授潮州刺史,即日馳驛就路。經涉嶺海,水陸萬里。臣所領州,在廣府極東。去廣府雖雲二千里,然來往動皆逾月。過海口,下惡水,濤瀧壯猛,難計期程,颶風鱷魚,患禍不測。州南近界,漲海連天,毒霧瘴氛,日夕發作。臣少多病,年才五十,發白齒落,理不久長。加以罪犯至重,所處又極遠惡,憂惶慚悸,死亡無日。單立一身,朝無親黨,居蠻夷之地,與魍魅同群。苟非陛下哀而念之,誰肯為臣言者。   臣受性愚陋,人事多所不通,唯酷好學問文章,未嘗一日暫廢,實為時輩推許。臣於當時之文,亦未有過人者。至於論述陛下功德,與《詩》、《書》相表裡。作為歌詩,薦之郊廟,紀太山之封,鏤白玉之牒;鋪張對天之宏休,揚厲無前之偉跡;編於《詩》、《書》之策而無愧,措於天地之間而無虧。雖使古人復生,臣未肯多讓。伏以大唐受命有天下,四海之內,莫不臣妾南北東西,地各萬里。自天寶之後,政治少懈,文致未優,武克不綱。孽臣奸隸,外順內悖;父死子代,以祖以孫。如古諸侯,自擅其地,不朝不貢,六七十年。四聖傳序,以至陛下,躬親聽斷,干戈所麾,無不從順。宜定樂章,以告神明;東巡泰山,奏功皇天,使永永萬年,服我成烈。當此之際,所謂千載一時,不可逢之嘉會。而臣負罪嬰釁,自拘海島,慼慼嗟嗟,日與死迫;曾不得奏薄伎於從官之內、隸御之間,窮思畢精,以贖前過。懷痛窮天,死不閉目!瞻望宸極,魂神飛去。伏惟陛下,天地父母,哀而憐之。   憲宗謂宰臣曰:「昨得韓愈到潮州表,因思其所諫佛骨事,大是愛我,我豈不知!然愈為人臣,不當言人主事佛乃年促也。我以是惡其容易。」上欲復用愈,故先語及,觀宰臣之奏對。而皇甫鎛惡愈狷直,恐其復用,率先對曰:「愈終大狂疏,且可量移一郡。」乃授袁州刺史。   初,愈至潮陽,既視事,詢吏民疾苦,皆曰:「郡西湫水有鱷魚,卵而化,長數丈,食民畜產將盡,以是民貧。」居數日,愈往視之,令判官秦濟砲一豚一羊,投之湫水,祝之曰:   前代德薄之君,棄楚、越之地,則鱷魚涵泳於此可也。今天子神聖,四海之外,撫而有之。況揚州之境,刺史縣令之所治,出貢賦以共天地宗廟之祀,鱷魚豈可與刺史雜處此土哉?刺史受天子命,令守此土,而鱷魚睅然不安溪潭,食民畜熊鹿獐豕,以肥其身,以繁其卵,與刺史爭為長。刺史雖駑弱,安肯為鱷魚低首而下哉!今潮州大海在其南,鯨鵬之大,蝦蟹之細,無不容,鱷魚朝發而夕至。今與鱷魚約,三日乃至七日,如頑而不徙,須為物害,則刺史選材伎壯夫,操勁弓毒矢,與鱷魚從事矣!   祝之夕,有暴風雷起於湫中。數日,湫水盡涸,徙於舊湫西六十里。自是潮人無鱷患。   袁州之俗,男女隸於人者,逾約則沒入出錢之家。愈至,設法贖其所沒男女,歸其父母。仍削其俗法,不許隸人。   十五年,征為國子祭酒,轉兵部侍郎。會鎮州殺田弘正,立王廷湊,令愈往鎮州宣諭。愈既至,集軍民,諭以逆順。辭情切至,廷湊畏重之。改吏部侍郎。轉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以不台參,為御史中丞李紳所劾。愈不伏,言准敕仍不台參。紳、愈性皆褊僻,移刺往來,紛然不止,乃出紳為浙西觀察使,愈亦罷尹為兵部侍郎。及紳面辭赴鎮,泣涕陳敘。穆宗憐之,乃追制以紳為兵部侍郎,愈復為吏部侍郎。長慶四年十二月卒,時年五十七,贈禮部尚書,謚曰文。   愈性弘通,與人交,榮悴不易。少時與洛陽人孟郊、東郡人張籍友善。二人名位未振,愈不避寒暑,稱薦於公卿間,而籍終成科第,榮於祿仕。後雖通貴,每退公之隙,則相與談宴,論文賦詩,如平昔焉。而觀諸權門豪士,如僕隸焉,瞪然不顧。而頗能誘厲後進,館之者十六七,雖晨炊不給,怡然不介意。大抵以興起名教,弘獎仁義為事。凡嫁內外及友朋孤女僅十人。   常以為自魏、晉已還,為文者多拘偶對,而經誥之指歸,遷、雄之氣格,不復振起矣。故愈所為,文,務反近體;抒意立言,自成一家新語。後學之士,取為師法。當時作者甚眾,無以過之,故世稱「韓文」焉。然時有恃才肆意,亦有盩孔、孟之旨。若南人妄以柳宗元為羅池神,而愈撰碑以實之;李賀父名晉,不應進士,而愈為賀作《諱辨》,令舉進士;又為《毛穎傳》,譏戲不近人情:此文章之甚紕繆者。時謂愈有史筆,及撰《順宗實錄》,繁簡不當,敘事拙於取捨,頗為當代所非。穆宗、文宗嘗詔史臣添改,時愈婿李漢、蔣繫在顯位,諸公難之。而韋處厚竟別撰《順宗實錄》三卷。有文集四十卷,李漢為之序。   子昶,亦登進士第。   張籍者,貞元中登進士第。性詭激,能為古體詩,有警策之句傳於時。調補太常寺太祝,轉國子助教、秘書郎。以詩名當代,公卿裴度、令狐楚,才名如白居易、元稹,皆與之遊,而韓愈尤重之。累授國子博士、水部員外郎,轉水部郎中,卒。世謂之張水部雲。   孟郊者,少隱於嵩山,稱處士。李翱分司洛中,與之遊。薦於留守鄭餘慶,闢為賓佐。性孤僻寡合,韓愈一見以為忘形之契,常稱其字曰東野,與之唱和於文酒之間。鄭餘慶鎮興元,又奏為從事,辟書下而卒。餘慶給錢數萬葬送,贍給其妻子者累年。   唐衢者,應進士,久而不第。能為歌詩,意多感發。見人文章有所傷歎者,讀訖必哭,涕泗不能已。每與人言論,既相別,發聲一號,音辭哀切,聞之者莫不淒然泣下。嘗客遊太原,屬戎帥軍宴,衢得預會。酒酣言事,抗音而哭,一席不樂,為之罷會,故世稱唐衢善哭。左拾遺白居易遺之詩曰:「賈誼哭時事,阮籍哭路歧。唐生今亦哭,異代同其悲。唐生者何人?五十寒且饑。不悲口無食,不悲身無衣。所悲忠與義,悲甚則哭之。太尉擊賊日,尚書叱盜時。大夫死凶寇,諫議謫蠻夷。每見如此事,聲發涕輒隨。我亦君之徒,鬱鬱何所為?不能發聲哭,轉作樂府辭。」其為名流稱重若此。竟不登一命而卒。   李翱,字習之,涼武昭王之後。父楚金,貝州司法參軍。翱幼勤於儒學,博雅好古,為文尚氣質。貞元十四年登進士第,授校書郎。三遷至京兆府司錄參軍。元和初,轉國子博士、史館修撰。   十四年,太常丞王涇上疏請去太廟朔望上食,詔百官議。議者以《開元禮》,太廟每歲礿、祠、蒸、嘗、臘,凡五享。天寶末,玄宗令尚食每月朔望具常饌,令宮闈令上食於太廟,後遂為常。由是朔望不視朝,比之大祠。翱奏議曰:   《國語》曰:王者日祭。《禮記》曰:王立七廟,皆月祭之。《周禮》時祭,礿祠蒸嘗。漢氏皆雜而用之。蓋遭秦火,《詩》、《書》、《禮經》燼滅;編殘簡缺,漢乃求之。先儒穿鑿,各伸己見,皆托古聖賢之名,以信其語,故所記各不同也。古者廟有寢而不墓祭;秦、漢始建寢廟於園陵,而上食焉。國家因之而不改。《貞觀》、《開元禮》並無宗廟日祭、月祭之禮,蓋以日祭、月祭,既已行於陵寢矣。故太廟之中,每歲五饗六告而已。不然者,房玄齡、魏徵輩皆一代名臣,窮極經史,豈不見《國語》、《禮記》有日祭、月祭之詞乎?斯足以明矣。   伏以太廟之饗,籩豆牲牢,三代之通禮,是貴誠之義也。園陵之奠,改用常饌;秦、漢之權制,乃食味之道也。今朔望上食於太廟,豈非用常褻味而貴多品乎?且非《禮》所謂「至敬不饗味而貴氣臭」之義也。《傳》稱:屈到嗜芰,有疾,召其宗老而屬之曰:「祭我必以芰。」及祭,薦芰,其子違命去芰而用羊,饋籩豆脯醢,君子是之。言事祖考之義,當以禮為重,不以其生存所嗜為獻,蓋明非食味也。然則薦常饌於太廟,無乃與芰為比乎?且非三代聖王之所行也。況祭器不陳俎豆,祭官不命三公,執事者唯宮闈令與宗正卿而已。謂之上食也,安得以為祭乎?且時享於太廟,有司攝事,祝文曰:「孝曾孫皇帝臣某,謹遣太尉臣名,敢昭告於高祖神堯皇帝、祖妣太穆皇后竇氏。時惟孟春,永懷罔極。謹以一元大武、柔毛剛鬣、明粢薌萁、嘉蔬嘉薦醴齊,敬脩時享,以申追慕。」此祝辭也。前享七日質明,太尉誓百官於尚書省曰:「某月某日時享於太廟,各揚其職。不供其事,國有常刑。」凡陪享之官,散齋四日,致齋三日,然後可以為祭也。宗廟之禮,非敢擅議,雖有知者,其誰敢言?故六十餘年行之不廢。今聖朝以弓矢既橐,禮樂為大,故下百僚,可得詳議。臣等以為《貞觀》、《開元禮》並無太廟上食之文,以禮斷情,罷之可也。至若陵寢上食,采《國語》、《禮記》日祭、月祭之詞,因秦、漢之制,修而存之,以廣孝道可也。如此,則經義可據,故事不遺。大禮既明,永息異論,可以繼二帝三王,而為萬代法。與其瀆禮越古,貴因循而憚改作,猶天地之相遠也。   知禮者是之,事竟不行。   翱性剛急,論議無所避。執政雖重其學,而惡其激訐,故久次不遷。翱以史官記事不實,奏狀曰:「臣謬得秉筆史館,以記注為職。夫勸善懲惡,正言直筆,紀聖朝功德,述忠賢事業,載奸臣醜行,以傳無窮者,史官之任也。凡人事跡,非大善大惡,則眾人無由得知,舊例皆訪於人,又取行狀謚議,以為依據。今之作行狀者,多是其門生故吏,莫不虛加仁義禮智,妄言忠肅惠和。此不唯其處心不實,苟欲虛美於受恩之地耳。蓋為文者,又非游、夏、遷、雄之列,務於華而忘其實,溺於文而棄其理。故為文則失《六經》之古風,紀事則非史遷之實錄。臣今請作行狀者,但指事實,直載事功。假如作《魏徵傳》,但記其諫諍之辭,足以為正直;段秀實但記其倒用司農印以追逆兵,以象笏擊硃泚,足以為忠烈。若考功視行狀,不依此者不得受。依此,則考功下太常,牒史館,然後定謚。伏乞以臣此奏下考功。」從之。尋權知職方員外郎。十五年六月,授考功員外郎,並兼史職。   翱與李景儉友善。初,景儉拜諫議大夫,舉翱自代。至是,景儉貶黜,七月,出翱為朗州刺史。俄而景儉復為諫議大夫,翱亦入為禮部郎中。翱自負辭藝,以為合知制誥,以久未如志,鬱鬱不樂。因入中書謁宰相,面數李逢吉之過失。逢吉不之校。翱心不自安,乃請告。滿百日,有司准例停官,逢吉奏授廬州刺史。太和初,入朝為諫議大夫,尋以本官知制誥。三年二月,拜中書舍人。   初,諫議大夫柏耆將使滄州軍前宣諭,翱嘗贊成此行。柏耆尋以擅入滄州得罪,翱坐謬舉,左授少府少監。俄出為鄭州刺史。五年,出為桂州刺史、御史中丞,充桂管都防禦使。七年,改授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八年,征為刑部侍郎。九年,轉戶部侍郎。七月,檢校戶部尚書、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節度使。會昌中,卒於鎮,謚曰文。   宇文籍,字夏龜。父滔,官卑。少好學,尤通《春秋》。竇群自處士征為右拾遺,表籍自代,由是知名。登進士第。宰相武元衡出鎮西蜀,奏為從事。以咸陽尉直史館,與韓愈同修《順宗實錄》,遷監察御史。王承宗叛,詔捕其弟駙馬都尉承系,其賓客中有為誤識者。又蘇表以破淮西策干宰相武元衡,元衡不用。以籍舊從事,令召表訊之,籍因與表狎。元衡怒,坐貶江陵府戶曹參軍。至任,節度使孫簡知重之,欲令兼幕府職事。籍辭曰:「籍以君命譴黜,亦當以君命升。假榮偷獎,非所願也。」後考滿,連辟籓府,入為侍御史,轉著作郎,遷駕部員外郎、史館修撰。與韋處厚、韋表微、路隨、沈傳師同修《憲宗實錄》。俄以本官知制誥,轉庫部郎中。太和中,遷諫議大夫,專掌史筆,罷知制誥。   籍性簡淡寡合,耽玩經史,精於著述,而風望峻整,為時輩推重。太和二年正月卒,時年五十九,贈工部侍郎。子監,大中初登進士第。   劉禹錫,字夢得,彭城人。祖雲。父漵,仕歷州縣令佐,世以儒學稱。禹錫貞元九年擢進士第,又登宏辭科。禹錫精於古文,善五言詩,今體文章復多才麗。從事淮南節度使杜佑幕,典記室,尤加禮異。從佑入朝,為監察御史。與吏部郎中韋執誼相善。   貞元末,王叔文於東宮用事,後輩務進,多附麗之。禹錫尤為叔文知獎,以宰相器待之。順宗即位,久疾不任政事,禁中文誥,皆出於叔文。引禹錫及柳宗元入禁中,與之圖議,言無不從。轉屯田員外郎、判度支鹽鐵案,兼崇陵使判官。頗怙威權,中傷端士。宗元素不悅武元衡,時武元衡為御史中丞,乃左授右庶子。侍御史竇群奏禹錫挾邪亂政,不宜在朝。群即日罷官。韓皋憑藉貴門,不附叔文黨,出為湖南觀察使。既任喜怒凌人,京師人士不敢指名,道路以目,時號「二王、劉、柳。」   叔文敗,坐貶連州刺史。在道,貶朗州司馬。地居西南夷,士風僻陋,舉目殊俗,無可與言者。禹錫在朗州十年,唯以文章吟詠,陶冶情性。蠻俗好巫,每淫祠鼓舞,必歌俚辭。禹錫或從事於其間,乃依騷人之作,為新辭以教巫祝。故武陵溪洞間夷歌,率多禹錫之辭也。   初,禹錫、宗元等八人犯眾怒,憲宗亦怒,故再貶。制有「逢恩不原」之令。然執政惜其才,欲洗滌痕累,漸序用之。會程異復掌轉運,有詔以韓皋及禹錫等為遠郡刺史。屬武元衡在中書,諫官十餘人論列,言不可復用而止。   禹錫積歲在湘、澧間,鬱悒不怡,因讀《張九齡文集》,乃敘其意曰:「世稱曲江為相,建言放臣不宜於善地,多徙五溪不毛之鄉。今讀其文章,自內職牧始,安有瘴癘之歎,自退相守荊州,有拘囚之思。托諷禽鳥,寄辭草樹,郁然與騷人同風。嗟夫,身出於遐陬,一失意而不能堪,矧華人士族,而必致丑地,然後快意哉!議者以曲江為良臣,識胡雛有反相,羞與凡器同列,密啟廷諍,雖古哲人不及。而燕翼無似,終為餒魂。豈忮心失恕,陰謫最大,雖二美莫贖耶?不然,何袁公一言明楚獄而鍾祉四葉。以是相較,神可誣乎?」   元和十年,自武陵召還,宰相復欲置之郎署。時禹錫作《游玄都觀詠看花君子詩》,語涉譏刺,執政不悅,復出為播州刺史。詔下,御史中丞裴度奏曰:「劉禹錫有母,年八十餘。今播州西南極遠,猿狖所居,人跡罕至。禹錫誠合得罪,然其老母必去不得,則與此子為死別,臣恐傷陛下孝理之風。伏請屈法,稍移近處。」憲宗曰:「夫為人子,每事尤須謹慎,常恐貽親之憂。今禹錫所坐,更合重於他人,卿豈可以此論之?」度無以對。良久,帝改容而言曰:「朕所言,是責人子之事,然終不欲傷其所親之心。」乃改授連州刺史。去京師又十餘年。連刺數郡。   太和二年,自和州刺史征還,拜主客郎中。禹錫銜前事未已,復作《游玄都觀詩序》曰:「予貞元二十一年為尚書屯田員外郎,時此觀中未有花木。是歲出牧連州,尋貶朗州司馬。居十年,召還京師,人人皆言有道士手植紅桃滿觀,如爍晨霞,遂有詩以志一時之事。旋又出牧,於今十有四年,得為主客郎中。重遊茲觀,蕩然無復一樹,唯兔葵燕麥動搖於春風,因再題二十八字,以俟後游。」其前篇有「玄都觀裡桃千樹,總是劉郎去後栽」之句,後篇有「種桃道士今何在,前度劉郎又到來」之句,人嘉其才而薄其行。禹錫甚怒武元衡、李逢吉,而裴度稍知之。太和中,度在中書,欲令知制誥。執政又聞《詩序》,滋不悅。累轉禮部郎中、集賢院學士。度罷知政事,禹錫求分司東都。終以恃才褊心,不得久處朝列。六月,授蘇州刺史,就賜金紫。秩滿入朝,授汝州刺史,遷太子賓客,分司東都。   禹錫晚年與少傅白居易友善,詩筆文章,時無在其右者。常與禹錫唱和往來,因集其詩而序之曰:「彭城劉夢得,詩豪者也。其鋒森然,少敢當者。予不量力,往往犯之。夫合應者聲同,交爭者力敵。一往一復,欲罷不能。由是每制一篇,先於視草,視竟則興作,興作則文成。一二年來,日尋筆硯,同和贈答,不覺滋多。太和三年春以前,紙墨所存者,凡一百三十八首。其餘乘興仗醉,率然口號者,不在此數。因命小侄龜兒編勒成兩軸。仍寫二本,一付龜兒,一授夢得小男侖郎,各令收藏,附兩家文集。予頃與元微之唱和頗多,或在人口。嘗戲微之云:『僕與足下二十年來為文友詩敵,幸也!亦不幸也。吟詠情性,播揚名聲,其適遺形,其樂忘老,幸也!然江南士女語才子者,多雲元、白,以子之故,使僕不得獨步於吳、越間,此亦不幸也!今垂老復遇夢得,非重不幸耶?』夢得夢得,文之神妙,莫先於詩。若妙與神,則吾豈敢?如夢得『雪裡高山頭白早,海中仙果子生遲』,『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之句之類,真謂神妙矣!在在處處,應有靈物護持,豈止兩家子弟秘藏而已!」其為名流許與如此。夢得嘗為《西塞懷古》、《金陵五題》等詩,江南文士稱為佳作,雖名位不達,公卿大僚多與之交。   開成初,復為太子賓客分司,俄授同州刺史。秩滿,檢校禮部尚書、太子賓客分司。會昌二年七月卒,時年七十一,贈戶部尚書。   子承雍,登進士第,亦有才藻。   柳宗元,字子厚,河東人。後魏侍中濟陰公之系孫。曾伯祖奭,高祖朝宰相。父鎮,太常博士,終侍御史。宗元少聰警絕眾,尤精《西漢詩騷》。下筆構思,與古為侔。精裁密緻,璨若珠貝。當時流輩鹹推之。登進士第,應舉宏辭,授校書郎、藍田尉。貞元十九年,為監察御史。   順宗即位,王叔文、韋執誼用事,尤奇待宗元。與監察呂溫密引禁中,與之圖事。轉尚書禮部員外郎。叔文欲大用之,會居位不久,叔文敗,與同輩七人俱貶。宗元為邵州刺史。在道,再貶永州司馬。既罹竄逐,涉履蠻瘴,崎嶇堙厄,蘊騷人之郁悼。寫情敘事,動必以文。為騷文十數篇,覽之者為之淒惻。   元和十年,例移為柳州刺史。昌朗州司馬劉禹錫得播州刺史,制書下,宗元謂所親曰:「禹錫有母年高,今為郡蠻方,西南絕域,往復萬里,如何與母偕行?如母子異方,便為永訣。吾於禹錫為執友,胡忍見其若是?」即草章奏,請以柳州授禹錫,自往播州。會裴度亦奏其事,禹錫終易連州。   柳州土俗,以男女質錢,過期則沒入錢主,宗元革其鄉法。其已沒者,仍出私錢贖之,歸其父母。江嶺間為進士者,不遠數千里皆隨宗元師法;凡經其門,必為名士。著述之盛,名動於時,時號柳州雲。有文集四十卷。   元和十四年十月五日卒,時年四十七。子週六、周七,才三四歲。觀察使裴行立為營護其喪及妻子還於京師,時人義之。   韋辭,字踐之。祖召卿,洛陽丞。父翃,官至侍御史。辭少以兩經擢第,判入等,為秘書省校書郎。貞元末,東都留守韋夏卿闢為從事。後累佐使府,皆以參畫稱職。元和九年,自藍田令入拜侍御史,以事累出為朗州刺史,再貶江州司馬。   長慶初,韋處厚、路隨以公望居顯要,素知辭有文學理行,亟稱薦之。擢為戶部員外,轉刑部郎中,充京西北和糴使。尋為戶部郎中、兼御史中丞,充鹽鐵副使,轉吏部郎中。文宗即位,韋處厚執政,且以澄汰浮華、登用藝實為事,乃以辭與李翱同拜中書舍人。   辭素無清藻,文筆不過中才,然處事端實,游官無黨。與李翱特相善,俱擅文學高名。疏達自用,不事檢操。處厚以激時用,頗不厭公論;辭亦倦於潤色,苦求外任。乃出為潭州刺史、御史中丞、湖南觀察使。在鎮二年,吏民稱治。大和四年卒,時年五十八,贈右散騎常侍。   史臣曰:貞元、太和之間,以文學聳動搢紳之伍者,宗元、禹錫而已。其巧麗淵博,屬辭比事,誠一代之宏才。如俾之詠歌帝載,黼藻王言,足以平揖古賢,氣吞時輩。而蹈道不謹,暱比小人,自致流離,前隳素業。故君子群而不黨,戒懼慎獨,正為此也。韓、李二文公,於陵遲之末,遑遑仁義;有志於持世范,欲以人文化成,而道未果也。至若抑楊、墨,排釋、老,雖於道未弘,亦端士之用心也。   贊曰:天地經綸,無出斯文。愈、翱揮翰,語切典墳。犧雞斷尾,害馬敗群。僻塗自噬,劉、柳諸君。   列傳第一百一十一   ○李光進 弟光顏   烏重胤 王沛 子逢   李珙 李祐 董重質 楊元卿 子延宗   劉悟 子從諫 孫稹   劉沔 石雄   李光進,本河曲部落稽阿跌之族也。父良臣,襲雞田州刺史,隸朔方軍。光進姊適舍利葛旃,殺僕固瑒而事河東節度使辛雲京。光進兄弟少依葛旃,因家於太原。   光進勇毅果敢,其武藝兵略次於葛旃。肅宗自靈武觀兵,光進從郭子儀破賊,收兩京,累有戰功。至德中,授代州刺史,封范陽郡公,食邑二百戶。上元初,郭子儀為朔方節度,以軍討大同、橫野、清夷,范陽及河北殘寇,用光進為都知兵馬使。尋遷渭北節度使。永泰初,進封武威郡王。大歷四年,檢校戶部尚書,知省事。未幾,又轉檢校刑部尚書、兼太子太保。是歲冬十月,葬母於京城之南原,將相致祭者凡四十四幄,窮極奢靡,城內士庶,觀者如堵。   元和四年,王承宗反。范希朝引師救易定,表光進為步都虞候,戰於木刀溝,光進有功。六年,拜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工部尚書,充單于大都護、振武節度使。詔以光進夙有誠節,克著茂勳,賜姓李氏。其弟光顏除洺州刺史,充本州團練使。兄弟恩澤同時,人皆歎異。八年,遷靈武節度使。光進嘗從馬燧救臨洺,戰洹水,收河中,皆有功。前後軍中之職,無所不歷;中丞、大夫悉曾兼帶。先是救易定之師,光進、光顏皆在其行,故軍中呼光進為大大夫,光顏為小大夫。十年七月卒。   光進兄弟少以孝睦推於軍中。及居母喪,三年不歸寢室。光顏先娶妻,其母委以家事。母卒,光進始娶。光顏使其妻奉管籥、家籍、財物,歸於其姒。光進命反之,且謂光顏曰:「新婦逮事母,嘗命以主家,不可改也。」因相持泣良久,乃如初。卒時年六十五,贈尚書左僕射。   光顏與兄光進以葛旃善騎射,兄弟自幼皆師之,葛旃獨許光顏之勇健,己不能逮。及長,從河東軍為裨將,討李懷光、楊惠琳,皆有功。後隨高崇文平蜀,搴旗斬將,出入如神,由是稍稍知名。自憲宗元和已來,歷授代、洺二州刺史、兼御史大夫。   九年,將討淮、蔡,九月,遷陳州刺史,充忠武軍都知兵馬使。逾月,遷忠武軍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會朝廷征天下兵,環申、蔡而討吳元濟,詔光顏以本軍獨當一面。光顏於是引兵臨殷水,抗洄曲。明年五月,破元濟之師於時曲。初,賊眾晨壓光顏之壘而陣,光顏不得出,乃自毀其柵之左右,出騎以突之。光顏將數騎冒堅而沖之,出入者數四。賊眾盡識,矢集於身如蝟。其子攬光顏馬鞅,止其深入。光顏舉刃叱之,乃退。於是人爭奮躍。賊乃大潰,死者數千人。捷聲至京師,人人相賀。時伐蔡之師,大小凡十餘鎮,自裴度使還,唯奏光顏勇而知義,終不辱命。至是,果立功焉。是歲十一月,光顏又與懷汝節度烏重胤同破元濟之眾於小殷河,平其柵。   初,都統韓弘令諸軍齊攻賊城,賊又徑攻烏重胤之壘。重胤御之,中數槍,馳請救於光顏。光顏以小殷橋賊之堡也,乘其無備,使田穎、宋朝隱襲而取之。乃平其城塹,由是克救重胤。韓弘以光顏違令,取穎及朝隱將戮之。穎及朝隱勇而材,軍中皆惋惜之。光顏畏弘不敢留。會中使景忠信至,知其情,乃矯詔令所在械系之。走馬入見,具以本末聞。憲宗赦忠信矯詔罪,令即往釋穎及朝隱。弘及光顏迭以表論。憲宗謂弘使曰:「穎等違都統令,固當處死。但光顏以其襲賊有功,亦可宥之。軍有三令五申,宜捨此以收來效。」及以詔諭弘,弘不悅。十一年,光顏連敗元濟之眾,拔賊凌雲柵,憲宗大悅,賜其告捷者奴婢銀錦。進位檢校尚書左僕射。   十二年四月,光顏敗元濟之眾三萬於郾城。其將張伯良奔於蔡州,殺其賊什二三,獲馬千匹,器甲三萬聯,皆畫雷公符。仍書云:「速破城北軍。」尋而郾城守將鄧懷金請以城降。光顏許之,而收郾城。   初,鄧懷金以官軍圍青陵城,絕其歸路,懷金懼,謀於郾城令董昌齡。昌齡母素誡其子令降,昌齡因此勸懷金歸款於光顏,且曰:「城中之人,父母妻子皆質於蔡州,如不屈而降,則家盡屠矣。請來攻城,我則舉烽求救。救兵將至,官軍逆擊之必敗,此時當以城降。」光顏從之,賊果敗走。於是昌齡執印,帥吏列於門外,懷金與諸將素服倒戈列於門內;光顏受降,乃入羅城,其城自壞五十餘步。   時韓弘為汴帥,驕矜倔強。常倚賊勢索朝廷姑息,惡光顏力戰,陰圖撓屈,計無所施。遂舉大梁城求得一美婦人,教以歌舞絃管六博之藝,飾之以珠翠金玉衣服之具,計費數百萬,命使者送遺光顏,冀一見悅惑而怠於軍政也。使者即繼書先造光顏壘曰:「本使令公德公私愛,憂公暴露,欲進一妓,以慰公征役之思,謹以候命。」光顏曰:「今日已暮,明旦納焉。」詰朝,光顏乃大宴軍士;三軍咸集,命使者進妓。妓至,則容止端麗,殆非人間所有,一座皆驚。光顏乃於座上謂來使曰:「令公憐光顏離家室久,捨美妓見贈,誠有以荷德也。然光顏受國家恩深,誓不與逆賊同生日月下。今戰卒數萬,皆背妻子,蹈白刃,光顏奈何以女色為樂?」言訖,涕泣嗚咽。堂下兵士數萬,皆感激流涕。乃厚以縑帛酬其來使,俾領其妓自席上而回,謂使者曰:「為光顏多謝令公。光顏事君許國之心,死無貳矣!」自此兵眾之心,彌加激勵。   及裴度至行營,率賓從於方城沱口觀板築、五溝。賊遽至,注弩挺刃,勢將及度。光顏決戰於前以卻之。時光顏預慮其來,先使田布以二百騎伏於溝中,出賊不意交擊之,度方獲免。布又先扼其溝中歸路,賊多棄騎越溝,相牽墜壓而死者千餘人。是日微光顏之救,度幾陷矣。是月,賊知光顏勇冠諸將,乃悉其眾出當光顏之師。時李愬乘其無備,急引兵襲蔡州,拔之,獲元濟。董重質棄洄曲軍,入城降愬。光顏知之,躍馬入賊營,大呼以降,賊眾萬餘人,皆解甲投戈請命。賊平,加檢校司空。   十三年春,命中官宴光顏於居第,賜芻米二十餘車。憲宗又御麟德殿召對,賜金帶錦彩。朝廷東討李師道,授光顏義成軍節度使。至鎮,尋赴行營。數旬之內,再敗賊軍於濮陽,殺戮數千人,進軍深入。   十四年,西蕃入寇,移授邠寧節度使。時鹽州為吐蕃所毀,命李文悅為刺史,令光顏充勾當修築鹽州城使。仍許以陳許六千人隨赴邠寧。是歲,吐蕃侵涇原。自田縉鎮夏州,以貪猥侵撓黨項羌,乃引吐蕃入寇。及蕃軍攻涇州,邊將郝玼血戰始退。初,光顏聞賊攻涇州,料兵赴救,邠師喧然曰:「人給五十千而不識戰陣,彼何人也!常額衣資不得而前蹈白刃,此何人也!」憤聲恟ぼ不可遏。光顏素得士心,曲為陳說大義,言發涕流。三軍感之,亦泣下,乃欣然即路,擊賊退之。   穆宗即位,就加特進,仍與一子四品正員官。尋詔赴闕,賜開化裡第,進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穆宗以光顏功冠諸將,故召赴闕,宴賜優給。已而帶平章復鎮,所以報勳臣也。   長慶初,遷鳳翔節度使,依前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歲末,復授許州節度使。朝廷以光顏昔鎮陳許,頗得士心,將討鎮、冀,故有此拜。赴鎮日,宰相百僚以故事送別於章敬寺,穆宗御通化門臨送之,賜錦彩、銀器、良馬、玉帶等物。二年,討王廷湊,命光顏兼深州行營諸軍節度使。光顏既受命而行,懸軍討賊,艱於饋運。朝廷又以滄、景、德、棣等州俾之兼管,以其鄰賊之郡,可便飛挽。光顏以朝廷制置乖方,賊帥連結,未可朝夕平定,事若差跌,即前功悉棄,乃懇辭兼鎮。尋以疾作,表祈歸鎮。朝廷果討賊無功而赦廷湊。四年,敬宗即位,正拜司徒。   汴州李絺逐其帥叛,詔光顏率陳許之師討之。營於尉氏,俄而誅絺。遷太原尹、北京留守、河東節度使,進階開府儀同三司,仍於正衙受冊司徒兼侍中。二年九月卒,年六十六,廢朝三日,贈太尉,謚曰忠。   烏重胤,潞州牙將也。元和中,王承宗叛,王師加討。潞帥盧從史雖出軍,而密與賊通。時神策行營吐突承璀與從史軍相近,承璀與重胤謀,縛從史於帳下。是日,重胤戒嚴,潞軍無敢動者。憲宗賞其功,授潞府左司馬,遷懷州刺史,兼充河陽三城節度使。會討淮、蔡,用重胤壓境,仍割汝州隸河陽。自王師討淮西三年,重胤與李光顏掎角相應,大小百餘戰,以至元濟誅。就加檢校尚書右僕射,轉司空。蔡將有李端者,過殷河降重胤。其妻為賊束縛於樹,臠食至死,將絕,猶呼其夫曰:「善事烏僕射。」其得人心如此。   元和十三年,代鄭權為橫海軍節度使。既至鎮,上言曰:「臣以河朔能拒朝命者,其大略可見。蓋刺史失其職,反使鎮將領兵事。若刺史各得職分,又有鎮兵,則節將雖有祿山、思明之奸,豈能據一州為叛哉?所以河朔六十年能拒朝命者,只以奪刺史、縣令之職,自作威福故也。臣所管德、棣、景三州,已舉公牒,各還刺史職事訖,應在州兵,並令刺史收管。又景州本是弓高縣,請卻廢為縣,歸化縣本是草市,請廢縣依舊屬德州。」詔並從之。由是法制修立,各歸名分。   及屯軍深州,重胤以朝廷制置失宜,賊方憑凌,未可輕進,觀望累月。穆宗急於誅叛,遂以杜叔良代之,以重胤檢校司徒,兼興元尹,充山南西道節度使。召至京師,復以本官為天平軍節度、鄆曹濮等州觀察等使。李同捷據滄州,請襲父位,朝廷不從。議者慮狡童拒命,欲以重臣代。乃移鎮兗海,加太子太師、平章事,俾兼領滄景節度,仍舊割齊州隸之,蓋望不勞師而底定。製出旬日,重胤卒,贈太尉。   重胤出自行間,及為長帥,赤心奉上。能與下同甘苦,所至立功,未嘗矜伐。而善待賓寮,禮分同至,當時名士,鹹願依之。身歿之日,軍士二十餘人,皆割股肉以為祭酹,雖古之名將,無以加焉。   子漢弘嗣,起復授左領軍衛將軍。漢弘上表乞終服紀,文宗嘉詔從之。服闋,方授官。   王沛,許州人。年十八,有勇決。許州節度使上官兌奇其才,以女妻之,署為牙門將。及兌卒,子婿田偁迫脅兌子,欲邀襲位,懼監軍使不順其事,將結謀伏兵以圖之。沛竊知其謀,密告監軍,因盡擒其黨於伏匿之所。監軍范日用以其事聞,德宗乃以陳許行軍司馬劉昌裔總統其軍,賜沛手詔,令護兌之子赴上都。既至,召見,德宗謂之曰:「據卿忠義,寵宜加等。但昌裔所奏,只請加監察御史,朕意殊為不足。卿速歸,便宣付昌裔,更令奏來。」遂驛騎而還。未至許州,拜開府儀同三司、兼御史中丞,依前本職。   吳元濟反,李光顏受命攻討,奇沛節概,署行營兵馬使,別統勁兵屯於近郊。及軍合,連破蔡寇。頻詔進軍,諸將觀望,無敢先渡殷河。沛率兵五千,夜渡殷河合流口,逕扼賊喉而成城。自是,河陽、宣武、太原、魏博等軍繼渡,掎角進攻郾城。沛先結壘與賊對,賊將鄧懷金率眾面縛而降。蔡賊平。沛隨李光顏入朝,光顏具陳沛功,加御史大夫。   既還鎮,光顏受詔討鄆寇。及李師道誅,詔分許州兵戍於邠,以沛為都將,救鹽州,擊退吐蕃。以功加寧州刺史,遷陳州。李絺反,詔沛兼忠武節度副使,率師討絺。絺平,加檢校右散騎常侍,遷兗海沂密節度、觀察等使。此邦新造,人情獷驁,沛明申法令,選蒐軍政,期年大理。明年,改檢校工部尚書,充忠武軍節度、陳許蔡觀察等使。卒於鎮,贈右僕射。子逢。   逢,少沉勇,從父征伐有功,為忠武都知兵馬使。太和中,入宿衛,歷諸衛將軍。從石雄、劉沔破回紇於天德。性果決,用法嚴。其時有二千人不上陣,官賜賞給,逢皆不與。或非之,逢曰:「健兒向前冒白刃,若無功而賞,其如冒刃者何?」王宰攻劉稹,逢領陳許七千人屯翼城,代田令昭。賊平,檢校左散騎常侍。累遷至忠武軍節度、陳許觀察等使。   李珙,山東甲姓,代修婚姻。至珙,不好讀書,唯以弓馬為務。長六尺餘,氣貌魁岸。嘗詣澤潞謁李抱真,異之,將選為衙門將,旋以酒酣使氣,復欲棄之。都將王虔休謂抱真曰:「李珙,奇士也,若不能用,不如殺之,無為他人所得。」   抱真死,虔休為帥,乃依虔休,累為昭義大將。吐突承璀之擒盧從史,烏重胤實預其謀,珙初不知,將救從史。聞重胤受朝旨,乃觀望不進,重胤以此德之。後領河陽,乃置於麾下。然朝廷以與從史厚善,竟出為北邊一校。   元和十年,征淮西,重胤懇表為諸道行營都虞候,詔特從之,俄以母憂去職。服闋,除右武衛上將軍。長慶四年八月卒,年六十四,廢朝一日。   李祐,本蔡州牙將。事吳元濟,驍勇善戰。自王師討淮西,祐為行營將,每抗官軍,皆憚之。元和十二年,為李愬所擒。愬知祐有膽略,釋其死,厚遇之。推誠定分,與同寢食,往往帳中密語,達曙不寐。人有耳屬於外者,但屢聞祐感泣聲。而軍中以前時為祐殺傷者多,營壘諸卒會議,皆恨不殺祐。愬以眾情歸怨,慮不能全,因送祐於京師,乃上表救之。憲宗特恕,遂遣祐賜愬。愬大喜,即以三千精兵付之。祐聽言,無有所疑,竟以祐破蔡,擒元濟。以功授神武將軍,遷金吾將軍、檢校左散騎常侍、夏州刺史、御史大夫、夏綏銀宥節度使。   寶歷初,入為右金吾大將軍。尋以吐蕃入寇,出為涇州刺史、涇原節度使。太和初,討李同捷,遷檢校戶部尚書、滄州刺史、滄德景節度使。太和三年五月卒。   董重質,本淮西牙將,吳少誠之子婿也。性勇悍,識軍機,善用兵。及元濟拒命,重質又為謀主,領大軍當王師,連歲不拔,皆重質之謀也。元和十二年,宰相裴度督兵淮西,至郾城,元濟乃悉發左右及守城之卒,委重質而拒度。時李愬乘虛入蔡。既擒元濟,重質之家在蔡,愬乃安恤之,仍使其子持書禮以召重質。重質見其子,知城已陷,及元濟囚窘之狀,乃慨然以單騎歸愬,白衣叩伏。愬揖登階,以賓禮與之食。憲宗欲殺之,愬奏許以不死而來降,請免之,且乞於本軍驅使。於是,貶春州司戶參軍。   明年,轉太子少詹事,委武寧軍收管驅使,仍加金紫。十五年,徵入,授左神武軍將軍,知軍事,兼御史中丞。仍賜金帛,與有功者等。尋授鹽州刺史,又遷左右神策及諸道劍南西川行營節度使、檢校左散騎常侍。太和四年,又轉夏綏銀宥節度使。五年,就加檢校工部尚書。重質訓兵立法,羌戎畏服。八年八月卒,贈尚書右僕射。   楊元卿,祖子華,德州安陵縣丞。父寓,申州鍾山縣令。元卿少孤,慷慨有才略。及冠,尚漂蕩江嶺之表,縱游放言,人謂之狂生。時吳少誠專蔡州,朝廷姑息之。元卿白衣謁見,署以劇縣,旋闢為從事,奏授試大理評事。亦事少陽,後奏轉監察裡行。因上奏,宰相李吉甫深加慰納,自是一歲或再隨奏至京師。元卿每與少陽言,諭以大義。乃為凶黨所構,賴節度判官蘇肇保持,故免。元卿潛奉朝廷,內耗少陽之事。   及少陽死,其子元濟繼立。元卿說曰:「先尚書性吝,諸將皆饑寒。今須布惠以自固也。府中有無,元卿熟知之,曷若散聘諸道,卑辭厚禮,以丈人行呼群帥,庶幾一助,而諸將大獲矣。元卿願將留後表上聞,朝廷安得不從哉?」元濟許之。元卿即日離蔡,以賊勢盈虛條奏,潛請詔諸道拘留使者。及元濟覺,元卿妻陳氏並四男並為元濟所殺,同圬一射垛。蘇肇以保持元卿,亦同日被害。詔授元卿岳王府司馬,尋遷太子僕射。   元和十三年,授蔡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未行,改授光祿少卿。初,朝廷比令元卿與李愬會議,於唐州東境選要便處,權置行蔡州。如百姓官健有歸順者,便准敕優恤,必令全活。既而召見,元卿遽奏請借度支錢,及言事頗多不合旨。宰相裴度亦以諸將討賊三年,功成在旦暮,如更分土地與元卿,即恐相侵生事,故罷前命而改授焉。是歲,既平淮西,元卿奏曰:「淮西甚有寶貨及犀帶,臣知之,往取必得。」上曰:「朕本討賊,為人除害,今賊平人安,則我求之得矣。寶貨犀帶,非所求也,勿復此言。」是月,詔授左金吾衛將軍。未幾,改汾州刺史,復征為左金吾衛將軍。   長慶初,易置鎮、魏守臣。元卿詣宰相深陳利害,並具表其事。後穆宗感悟,賜白玉帶,旋授檢校左散騎常侍、涇州刺史、涇原渭節度觀察等使,兼充四鎮北庭行軍。元卿乃奏置屯田五千頃,每屯築牆高數仞,鍵閉牢密,卒然寇至,盡可保守。加檢校工部尚書。營田成,復加使號。居六年,涇人論奏,為立德政碑,移授懷州刺史,充河陽三城節度觀察等使。太和五年,就加檢校司空,進階光祿大夫,以其營田納粟二十萬石,以裨經費故也。是歲,改授汴宋亳觀察等使。凡所廢置,皆有弘益,詔並從之。年七十,寢疾,歸洛陽,詔授太子太保。是歲八月卒,廢朝三日,贈司徒。元卿始以毀家效順,累授方鎮。然性險巧,所至好聚斂,善結交,涇人得情,亦由此也。   子延宗,開成中為磁州刺史,坐謀逐河陽節度使以自立,為其黨所告,台司推鞫得實,誅之。   劉悟,正臣之孫也。正臣本名客奴。天寶末,祿山叛,平盧軍節度使柳知晦受賊偽署。客奴時職居牙門,襲殺知晦,馳章以聞。授平盧軍節度使,賜名正臣。   悟少有勇力。叔逸准為汴帥,積緡錢數百萬於洛中;悟輒破扃鐍,悉盜用之。既而懼,亡歸李師古。始亦未甚知,後因擊球馳突,沖師古馬僕,師古怒,將斬之。悟猛以氣語押觸師古,師古奇而免之。因令管壯士,將後軍,累署衙門右職,奏授淄青節度都知兵馬使、兼監察御史。   元和末,憲宗既平淮西,下詔誅師道。遣悟將兵拒魏博軍,而數促悟戰。悟未及進,馳使召之。悟度使來必殺己,乃偽疾不出,令都虞候往迎之。使者亦果以誠告其人,云「奉命殺悟以代悟」。都虞候即時先還,悟劾之得其實,乃召諸將與謀曰:「魏博田弘正兵強,出戰必敗,不出則死。今天子所誅者,司空一人而已,悟與公等皆為所驅迫,使就其死。何如殺其來使,整戈以取鄆,立大功,轉危亡為富貴耶!」眾鹹曰:「善,唯都將所命!」悟於是立斬其使,以兵取鄆,圍其內城,兼以火攻其門。不數刻,擒師道並男二人,並斬其首以獻。擢拜悟檢校工部尚書、兼御史大夫、義成軍節度使,封彭城郡王,仍賜實封五百戶,錢二萬貫,莊、宅各一區。十五年正月入覲,又加檢校兵部尚書,余如故。   穆宗即位,以恩例遷檢校尚書右僕射。是歲十月,移鎮澤潞,旋以本官兼平章事。   長慶元年,幽州大將硃克融叛,囚其帥張弘靖,朝廷求名將以鎮漁陽。乃加悟檢校司空、平章事,充盧龍軍節度使。悟以幽州方亂,未克進討,請授之節鉞,徐圖之。乃復以悟為澤潞節度,拜檢校司徒,兼太子太傅,依前平章事。時監軍劉承偕頗恃恩權,常對眾辱悟;又縱其下亂法,悟不能平。異日有中使至,承偕宴之,請悟,悟欲往。左右皆曰:「往則必為其困辱矣!」軍眾因亂,悟不止之。乃擒承偕至牙門,殺其二僕,欲並害承偕,悟救之獲免。朝廷不獲已,貶承偕。自是悟頗縱恣,欲效河朔三鎮。朝廷失意不逞之徒,多投寄潞州以求援。往往奏章論事,辭旨不遜。   寶歷元年九月病卒,贈太尉。遺表請以其子從諫繼纘戎事。敬宗下大臣議。僕射李絳以澤潞內地,與三鎮事理不同,不可許。宰相李逢吉、中尉王守澄受其賂,曲為奏請。   從諫自將作監主簿,起復雲麾將軍,守金吾衛大將軍同正、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充昭義節度副大使,知節度觀察等留後。二年,加金吾上將軍、檢校工部尚書,充昭義節度等使。文宗即位,進檢校司空。六年十二月入覲。七年春歸籓,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九年,李訓事敗,宰相王涯等四人被禍。時涯兼掌邦計,雖不與李訓同謀,然不自異於其間,既死非其罪。從諫素德涯之私恩,心頗不平,四上章請涯等罪名,仇士良輩深憚之。是時中官頗橫,天子不能制。朝臣日憂陷族,賴從諫論列,而鄭覃、李石方能粗秉朝政。   先是,有蕭洪者,詐稱太后弟,因仇士良保任,許之厚賂。及洪累授方鎮,納賂不滿士良之志,士良怒,遣人上書論洪非太后之親,又以蕭本者為太后弟。從諫深知內宮之故,乃自潞府飛章論之曰:「臣聞造偽以亂真者,匹夫知之尚不可,況天下皆知乎?執疏以為親者,在匹夫之家尚不可,況處大國之朝乎?臣受國恩深,奉公心切,知有此失,安敢不言!伏唯皇帝陛下仁及萬方,孝敦九族,而推心無黨,唯理是求。微臣所以不避直言,切論深事。伏見金吾將軍蕭本,稱是太后親弟,受此官榮。今喧然國都,迨聞籓府,自上及下,異口同音,皆言蕭弘是真,蕭本是偽。臣傍聽眾論,遍察群情,鹹思發明,以正名分。今年二月,其蕭弘投臣當道,求臣上聞,自言:比者福建觀察使唐扶及監軍劉行立具審根源,已曾論奏。其時屬蕭本得為外戚,來自左軍,台司既不敢研窮,聖意遂勒還鄉里。自茲議論,轉益沸騰。臣亦令潛問左軍,榷論大體,而士良推至公之道,發不黨之言。蓋蕭本自度孤危,妄有憑恃。伏以名居國舅,位列朝班,而真偽不分,中外所恥。切慮皇太后受此罔惑,已有恩情,若含垢於一時,終取笑於千古。伏乞追蕭弘赴闕,與蕭本對推,細詰根源,必辨真偽。」詔令三司使推按。帝以二蕭雖詐,托名太后之宗,不欲誅之,俱流嶺表。從諫進位檢校司徒。會昌三年卒。   大將郭誼等匿喪,用其侄稹權領軍務。時宰相李德裕用事,素惡從諫之奸回,奏請劉稹護喪歸洛,以聽朝旨。稹竟叛。德裕用中丞李回奉使河朔,說令三鎮加兵討稹;乃削奪稹官,命徐許滑孟魏鎮幽並八鎮之師,四面進攻。四年,郭誼斬稹,傳首京師。   從諫妻裴氏。初,稹拒命,裴氏召集大將妻同宴,以酒為壽,泣下不能已。諸婦請命,裴曰:「新婦各與汝夫文字,勿忘先相公之拔擢,莫效李丕背恩,走投國家。子母為托,故悲不能已也。」諸婦亦泣下,故潞將叛志益堅。稹死,裴亦以此極刑。稹族屬昆仲九人,皆誅。   劉沔,許州牙將也。少事李光顏為帳中親將。元和末,光顏討吳元濟,常用沔為前鋒。蔡將有董重質者,守洄曲,其部下乘騾即戰,號「騾子軍」,最為勁悍,官軍常警備之。沔驍銳善騎射,每與騾軍接戰,必冒刃陷堅,俘馘而還,故忠武一軍,破賊第一。淮、蔡平,隨光顏入朝。憲宗留宿衛,歷三將軍。歷鹽州刺史、天德軍防禦使,在西北邊累立奇效。   太和末,河西黨項羌叛。沔以天德之師屢誅其酋渠,移授振武節度使,檢校右散騎常侍、單于大都護。開成中,黨項雜虜大擾河西。沔率吐渾、契苾、沙阤三部落等諸族萬人、馬三千騎,逕至銀、夏討襲,大破之。俘獲萬計,告捷而還。以功加檢校戶部尚書。會昌初,回紇部饑,烏介可汗奉太和公主至漢南求食。過杷頭峰,犯雲、朔、北川。朝廷以太原重地,控扼諸戎,乃移沔河東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太原尹、北京留守。詔與幽州張仲武協力招撫回鶻,竟破虜寇,迎公主還宮。以功進位檢校司空,尋改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使。   四年,潞帥劉從諫卒,子稹匿喪,擅主留務,要求旌鉞。武宗怒,命忠武節度使王宰、徐州節度李彥佐等,充潞府西南面招撫使。遂復授沔太原節度,充潞府北面招討使。沔與張仲武不協,方徵兵幽州,乃移沔為鄭滑節度使,進位檢校司徒。既而以疾求歸洛陽,授太子太保,卒。   初,沔為忠武小校,從李光顏討淮西,為捉生將。前後遇賊血戰,鋒刃所傷,幾死者數四。嘗傷重臥草中,月黑不知歸路,昏然而睡,夢人授之雙燭,曰:「子方大貴,此行無患,可持此而還。」既行,炯然有雙光在前。自後破虜危難,每行常有此光。及罷鎮後,雙光息。五年,李德裕出鎮,罷沔為太子太保。明年,以太子太保致仕卒。   石雄,徐州牙校也。王智興之討李同捷,以雄為石廂捉生兵馬使。勇敢善戰,氣凌三軍。自智興以兵臨賊境,率先收棣州,雄先驅渡河,前無堅陣。徐人伏雄之撫待,惡智興之虐,欲逐之而立雄。智興以軍在賊境,懼其變生,因其立功,請授一郡刺史。朝廷征赴京師,授壁州刺史。智興尋殺雄之素相善諸將士百餘人,仍奏雄搖動軍情,請行誅戮。文宗雅知其能,惜之,乃長流白州。   太和中,河西黨項擾亂,選求武士。乃召還,隸振武劉沔軍為裨將,累立破羌之功。文宗以智興故,未甚提擢,而李紳、李德裕以崔群舊將,素嘉之。   會昌初,回鶻寇天德,詔命劉沔為招撫回鶻使。三年,回鶻大掠雲、朔北邊,牙於五原。沔以太原之師屯於雲州。沔謂雄曰:「黠虜離散,不足驅除。國家以公主之故,不欲急攻。今觀其所為,氣凌我輩。若稟朝旨,或恐依違。我輩捍邊,但能除患,專之可也。公可選驍健,乘其不意,逕趨虜帳,彼以疾雷之勢,不暇枝梧,必棄公主亡竄。事苟不捷,吾自繼進,亦無患也。」雄受教,自選勁騎,得沙阤李國昌三部落,兼契苾拓拔雜虜三千騎,月暗夜發馬邑,逕趨烏介之牙。時虜帳逼振武,雄既入城,登堞視其眾寡。見氈車數十,從者皆衣硃碧,類華人服飾。雄令諜者訊之:「此何大人?」虜曰:「此公主帳也。」雄喻其人曰:「國家兵馬欲取可汗。公主至此,家國也,須謀歸路。俟兵合時不得動帳幕。」雄乃大率城內牛馬雜畜及大鼓,夜穴城為十餘門。遲明,城上立旗幟炬火,乃於諸門縱其牛畜,鼓噪從之,直犯烏介牙帳。炬火燭天,鼓噪動地,可汗惶駭莫測,率騎而奔。雄率勁騎追至殺胡山,急擊之。斬首萬級,生擒五千,羊馬車帳皆委之而去。遂迎公主還太原。以功加檢校左散騎常侍、豐州刺名、兼御史大夫、天德防禦等使。   雄沉勇徇義,臨財甚廉。每破賊立功,朝廷特有賜與,皆不入私室;置於軍門,首取一分,余並分給,以此軍士感義,皆思奮發。累遷檢校左僕射、河中尹、河中晉絳節度使。   俄而昭義劉從諫卒,其子稹擅主軍務,朝議問罪。令徐帥李彥佐為潞府西南面招撫使,以晉州刺史李丕為副。時王宰在萬善柵,劉沔在石會,相顧未進。雄受代之翌日,越烏嶺,破賊五砦,斬獲千計。武宗聞捷大悅,謂侍臣曰:「今之義而有勇,罕有雄之比者。」雄既率先破賊,不旬日,王宰收天井關,何弘敬、王元逵亦收磁洺等郡。先是潞州狂人折腰於市,謂人曰:「雄七千人至矣。」劉從諫捕而誅之。及稹危蹙,大將郭誼密款請斬稹歸朝,軍中疑其詐。雄倡言曰:「賊稹之叛,郭誼為謀主。今請斬稹,即誼自謀,又何疑焉?」武宗亦以狂人之言,詔雄以七千兵受降。雄即徑馳潞州降誼,盡擒其黨與。賊平,進加檢校司空。   王宰,智興之子,於雄不足,雄以轅門子弟善禮之。然討潞之役,雄有始卒之功,宰心惡之。及李德裕罷相,宰黨排擯雄,罷鎮。既而聞德裕貶,發疾而卒。   史臣曰:古所謂名將者,不必蒙輪拔距之材,拉虎批熊之力;要當以義終始,好謀而成。而阿跌昆仲,稟氣陰山,率多令范。讓家權於主婦,拒美妓於奸臣;章武恢復之功,義師之效也。重胤忠於事上,仁於撫下,淮、蔡之役,勳亞光顏;殿邦之臣也,不可多得。王沛之擒僚婿,李祐之執賊渠,皆因事立功,轉禍為福。智則智矣,仁者不為!而劉悟自恃太尤,世邀纘襲,至於赤族,報亦晚耶!雄、沔負羽邊城,聲馳沙漠,奉迎貴主,摧破昆戎,不亦壯乎!雄能感於知己,不為無義,美哉!   贊曰:淮、鄆砥平,義將輸誠。二凶受縛,亦其同惡。毀義棄忠,必殄爾宗。孰稱善將?劉沔、石雄。   列傳第一百一十二   ○潘孟陽 李翛 王遂 曹華 韋綬 鄭權 盧士玫 韓全義 高霞寓 高瑀崔戎 陸亙 張正甫 子毅夫 毅夫子禕   潘孟陽,禮部侍郎炎之子也。孟陽以父廕進,登博學宏辭科。累遷殿中侍御史,降為司議郎。孟陽母,劉晏女也。公卿多父友及外祖賓從,故得薦用,累至兵部郎中。   德宗末,王紹以恩幸,數稱孟陽之材,因擢授權知戶部侍郎,年未四十。順宗即位,永貞內禪,王叔文誅,杜佑始專判度支,請孟陽代叔文為副。時憲宗新即位,乃命孟陽巡江淮省財賦,仍加鹽鐵轉運副使,且察東南鎮之政理。時孟陽以氣豪權重,領行從三四百人,所歷鎮府,但務游賞,與婦女為夜飲。至鹽鐵轉運院,廣納財賄,補吏職而已。及歸,大失人望,罷為大理卿。三年,出為華州刺史,遷梓州刺史、劍南東川節度使。與武元衡有舊,元衡作相,復召為戶部侍郎、判度支,兼京北五城營田使,以和糴使韓重華為副。太府卿王遂與孟陽不協,議以營田非便,持之不下,孟陽忿憾形於言。二人俱請對,上怒不許,乃罷孟陽為左散騎常侍。明年,復拜戶部侍郎。   孟陽氣尚豪俊,不拘小節。居第頗極華峻。憲宗微行至樂游原,見其宏敞,工猶未已,問之。左右以孟陽對,孟陽懼而罷工作。性喜宴,公卿朝士多與之遊,時指怒者不一。俄以風緩不能行,改左散騎常侍。元和十年八月卒,贈兵部尚書。憲宗每事求理,常發江淮宣慰使,左司郎中鄭敬奉使。辭,上誡之曰:「朕宮中用度,一匹已上皆有簿籍,唯賑恤貧民,無所計算。卿經明行修,今登車傳命,宜體吾懷,勿學潘孟陽奉使,所至但務酣飲、遊山寺而已。」其為人主所薄如此!   李翛,不知何許人。起於寒賤,以莊憲皇后妹婿,元和已來驟階仕進。以恩澤至坊州、絳州刺史。無他才,性纖巧承迎。常飾廚傳以奉往來中使及禁軍中尉賓客,以求善譽。治民蒞事,粗有政能。上以為才,召拜司農卿,遷京兆尹。   十年,莊憲太后崩,翛為山陵橋道置頓使。恃能惜費,每事減損。靈駕至灞橋頓,從官多不得食。及至渭城北門,門壞。先是,橋道司請改造渭城北門,計錢三萬。翛以勞費不從,令深鑿軌道以通靈駕。掘土既深,旁柱皆懸,因而頓壞,所不及邅輬車者數步而已。初欲壞城之東北墉,以出靈駕,中人皆不可,乃停駕,徹去壞門土木而後行。翛懼,誣奏邅輬軸折,山陵使李逢吉令御史封其車軸,自陵還,奏請免翛官。上以用兵務集財賦,以翛前後進奉,不之責,但罰俸而已。逢吉極言其罪,乃削銀青階。翌日,復賜金紫。自此,朝廷端士,多遭譖毀,義士為之側目。時宿師於野,饋運不集。浙西重鎮,號為殷阜,乃以翛為潤州刺史、浙西觀察使,令設法鳩聚財貨。淮西用兵,頗賴其賦。十四年,以病求還京師,未朝謁而卒。   王遂,宰相方慶之孫也。以吏能聞於時。尤長於興利,銳於操下,法頗嚴酷。累遷至鄧州刺史。以曉達錢谷,入為太府卿。潘孟陽判度支,與遂私憾,互有爭論。遂為西北供軍使,言營田非便,與孟陽會議相非,各求請對。上怒,俱不見,出遂為柳州刺史。遂親吏韋行素、柳季常請課料於兩池務。屬遂罷務,季常等為吏所誣,各笞四十。遂柳州製出,左丞呂元膺執奏曰:「遂以補吏犯贓,法當從坐。其除官制云『清能業官』,據遂犯狀,不宜有『清』字。柳州大郡,出守為優。謹封還制書。」上令喻之,方行。數年,用兵淮西。天子藉錢谷吏以集財賦,知遂強幹,乃用為宣州刺史、宣歙觀察使。淮、蔡平,王師東討,召拜光祿卿,充淄青行營諸軍糧料使。以光祿職當祠祭,改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   初,師之出也,歲計兵食三百萬石。及鄆賊誅,遂進羨餘一百萬,上以為能。時分師道所據十二州為三鎮,乃以遂為沂州刺史、沂兗海等州觀察使。   遂性狷忿,不存大體。而軍州民吏,久染污俗,率多獷戾,而遂數因公事訾詈將卒曰「反虜」,將卒不勝其忿。牙將王弁乘人心怨怒,十四年七月,遂方宴集,弁噪集其徒,害遂於席,判官張實、李甫等同遇害。及曹華代遂至鎮,盡擒亂黨王弁等誅之。   遂器用不弘,僻於聚斂,而非兼撫之才。但峻威刑,以繩亂俗。其所制笞杖,率逾常制。遂既死,監軍使封其杖進呈。上令出示於朝,以誡廉使。   曹華,宋州楚丘人,仕宣武軍為牙校。貞元末,吳少誠叛,本軍以華驍果有智算,用為襄城戍將。蔡賊攻襄城,華屢敗之,德宗特賜旗甲。元和九年,以功授寧州刺史。未行而吳元濟叛,朝廷命河陽帥烏重胤討賊。重胤請華為懷汝節度行營副使。前後數十戰,大破賊於青陵城。賊平,授棣州刺史,封陳留郡王。棣鄰於鄆,賊屢侵逼,華招募群盜之勁者,補之軍卒,分據要路。其後,賊至皆擊敗之,鄆人不敢北顧。及李師道誅,分所管十二州為三鎮。王遂為沂兗海觀察使,褊刻不能馭眾,為牙將王弁所害,朝廷遂授華左散騎常侍、沂州刺史、沂海兗觀察使。   華至鎮,視事三日,宴將吏,伏甲士千人於幕下。群校既集,華喻之曰:「吾受命廉問,奉聖旨,以鄆州將士分割三處,有道途轉徙之勞。今有頒給,北州兵稍厚。鄆州士卒處右,州兵處左,冀易以區別。」分定,並令州兵出外。既出闔門,乃謂鄆卒曰:「天子深知鄆人之勞,然前害主帥者,不能免罪。」甲士自幕中出,周環之,凡鄆一千二百人,立斬於庭,血流成渠。是日,門屏之間,有赤霧高丈餘,久之方散。自是海、沂之人,重足股慄,無敢為盜者。   華惡沂之地褊,請移理於兗,許之。初,李正己盜有青、鄆十二州,傳襲四世,垂五十年,人俗頑驁,不知禮教。華令將吏曰:「鄒、魯儒者之鄉,不宜忘於禮義。」乃躬禮儒士,習俎豆之容,春秋釋奠於孔子廟,立學講經,儒冠四集。出家財贍給,俾成名入仕,其往者如歸。   及鎮州軍亂,殺田弘正,華表請以本軍進討,就加檢校工部尚書,升兗海為武寧節度,賜之節鉞。李絺叛於大梁,華不俟命赴討。絺方遣兵三千人取宋州,華逆擊敗之。由是,宋、亳不從絺亂。絺平,以功加檢校尚書右僕射。以河朔拒命,移華為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使。長慶三年七月,卒於鎮,時年六十九。   華雖出自戎行,而動必由禮。尤重士大夫,未嘗以富貴驕人;下迨僕隸走使之徒,必待之以誠信,人以為難。贈司空。   韋綬,字子章,京兆人。少有至性,喪父,刺血寫佛經。初為長安縣尉,遭硃泚之亂,變服乘驢赴奉天。於□鎮襄陽,闢為賓佐。嘗因言政,面刺□之縱恣。入朝為工部員外,轉屯田郎中。元和十年,改職方郎中,充太子諸王侍讀,再遷諫議大夫。   時穆宗在東宮,方幼好戲。綬講書之隙,頗以嘲誚悅之。嘗密繼家所造食,入宮餉太子。憲宗嘗召對,綬奏曰:「太子學書,至『依』字,輒去旁『人』。臣問之,太子云:『君父以此字可天下奏事,臣子不合全書。』」上益嘉太子之賢,賜綬錦彩。綬無威儀,時以人間鄙說戲言以取悅太子。太子因入侍,道綬語。憲宗不悅,謂侍臣曰:「凡侍讀者,當以經義輔導太子,納之輒物,而綬語及此,予何望耶?」乃罷侍讀,出為虔州刺史。   穆宗即位,以師友之恩,召為尚書右丞,兼集賢院學士,甚承恩顧,出入禁中。綬以七月六日是穆宗載誕節,請以是日百官詣光順門賀太后,然後上皇帝壽。時政道頗僻,敕出,人不敢議。久之,宰臣奏古無生日稱賀之儀,其事終寢。綬在集賢,遇重陽,賜宰臣百官曲江宴;綬請與集賢學士別為一會,從之。長慶元年三月,轉禮部尚書,判集賢院事。   帝嘗問:「禳災祈福,其可必乎?」綬對曰:「昔宋景公以一善言而法星退之三捨,此禳災以德也。漢文帝除秘祝,每於祠祭,盡敬而已,言無所祈,以明福不可以求致也。而二君卒能變已變之災,享自致之福,著於史傳,其理甚明。如失德以祈災消,媚神以祈福至,神苟有知,當因以致譴,非祈禳之道也。」時人主失德,綬因以諷之。   二年十月,檢校戶部尚書、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辭日,請門戟十二,自將赴鎮。又訴家貧,請賜錢二百萬。又面乞授子元弼官。上皆可之。綬御事無術,洎臨戎鎮,庶政隳紊。二年八月卒,贈尚書右僕射。博士劉端夫請謚為「通」,殿中侍御史孟琯上言以為非當。博士權安請謚為「繆」,竟不施行。   鄭權,滎陽開封人也。登進士第,釋褐涇原從事。節度使劉昌符病亟,請入覲,度軍情必變,以權寬厚容眾,俾主留務。及昌符上路,兵果亂。權挺身入白刃中,抗辭喻以逆順。因殺其首亂者數人,三軍畏伏。德宗聞而嘉之。時天子厭兵,籓鎮將吏得軍情者,多超授官爵。自試衛佐擢授行軍司馬、御史中丞。入朝為倉部郎中,累遷至河南尹。十一年,代李遜為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十二年,轉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使。十三年,遷德州刺史、德棣滄景節度使。   時朝廷用兵討李師道,權以德、棣之兵臨境。奏於平原、安德二縣之間置歸化縣,以集降民。滄州刺史李宗奭與權不協,每事多違,不稟節制。權奏之,上令中使追之。宗奭諷州兵留己,上言懼亂,未敢離郡,乃以烏重胤鎮橫海,代權歸朝。滄州將吏懼,共逐宗奭。宗奭方奔歸京師。詔以悖慢之罪,斬於獨柳之下。其弟宗爽,長流汀州。授權邠寧節度。會天德軍使上章論宗奭之冤,為權誣奏,權降授原王傅。尋遷右金吾衛大將軍,充左街使。   穆宗即位,改左散騎常侍,充入回鶻告哀使。憚其遠役,辭以足疾,不獲免,肩輿而行。權器度魁偉,有辭辯。既至虜廷,與虜主爭論曲直,言辭激壯,可汗深敬異之。   長慶元年使還。出為河南尹,入拜工部侍郎,遷本曹尚書。以家人數多,俸入不足,求為鎮守。旬月,檢校右僕射、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初,權出鎮,有中人之助。南海多珍貨,權頗積聚以遺之,大為朝士所嗤。四年十月卒。   盧士玫,山東右族,以文儒進。性端厚,與物無競,雅有令聞。始為吏部員外郎,稱職,轉郎中、京兆少尹。奉憲宗園寢,刑簡事集,時論推其有才,權知京兆尹事。會幽州劉總願釋兵柄入朝,請用張弘靖代己。復請析瀛、漠兩州,用士玫為帥,朝廷一皆從之。士玫遂授檢校右常侍,充瀛、漠兩州都防禦觀察使。   無何,幽州亂,害賓佐,縶弘靖,取裨將硃克融領軍務,遣兵襲瀛、漠。朝廷慮防禦之名不足抗凶逆,即日除士玫檢校工部尚書,充瀛漠節度使。士玫亦罄家財助軍用,堅拒叛徒者累月。竟以官軍救之不至,又瀛漠之卒親愛多在幽州,遂為其下陰導克融之兵以潰。士玫及從事皆被拘執,送幽州,囚於賓館。及朝廷宥克融之罪,士玫方得歸東洛。尋拜太子賓客,留司洛中,旋除虢州刺史,復為賓客。寶歷元年七月卒,贈工部尚書。   韓全義,出自行間,少從禁軍,事竇文場。及文場為中尉,用全義為帳中偏將,典禁兵在長武城。貞元十三年,為神策行營節度、長武城使,代韓潭為夏綏銀宥節度,詔以長武兵赴鎮。全義貪而無勇,短於撫御。制未下,軍中知之,相與謀曰:「夏州沙磧之地,無耕蠶生業。盛夏移徙,吾所不能。」是夜,戍卒鼓噪為亂,全義逾城而免,殺其親將王棲巖、趙虔曜等。賴都虞候高崇文誅其亂首而止之,全義方獲赴鎮。   明年,吳少誠拒命,詔征十七鎮之師討之。時軍無統帥,兵無多少,皆以內官監之,師之進退不由主將。十五年冬,王師為賊所敗於小殷河。德宗以文場素待全義,乃用為蔡州四面行營招討使,仍以陳許節度使上官兌副之。諸鎮之師,皆取全義節度。全義將略非所長,能以巧佞財賄結中貴人,以被薦用。及師臨賊境,又制在監軍,每議兵出,一帳之中,中人十數,紛然爭論莫決。蔡賊聞之,屢求決戰。十六年五月,遇賊於殷水南廣利城。旗鼓未交,諸軍大潰,為賊所乘。全義退保五樓,賊對壘相望。潰兵未集,乃與監軍賈英秀、賈國良等保殷水縣。賊距殷水五六里而軍,全義懼其凌突,退保陳州。其汴宋、河北之軍,皆亡歸本鎮,唯陳許將孟元陽、神策將蘇光榮等數千人守殷水。全義誘潞州大將夏侯仲宣、滑將時昂、河陽將權文度、河中將郭湘等誅之。由是軍情稍固。少誠知王師無能為,致書幣以告監軍,願求昭洗。德宗召大臣議,宰相賈耽曰:「昨全義五樓退軍,賊不追擊者,應望國家恩貸。臣伏恐須開生路。」上然之。又得監軍等奏,即下制洗滌,加其爵秩。   十七年,全義自陳州班師,而中人掩其敗跡,上待之如初。全義武臣,不達朝儀,托以足疾,不任謁見。全義司馬崔放入對,德宗勞問,放引過,言招撫無功。德宗曰:「全義為招討使,招得吳少誠歸國,其功大矣。何必殺人乃為功耶!」旋命還鎮,令中使就第賜宴,錫繼頗厚。自還至辭,都不謁見而去。議者以隳敗法制,從古已還,未如貞元之甚。憲宗在籓,常惡其事。及即位,全義懼,求入覲,詔以太子太保致仕。其年七月卒。   高霞寓,范陽人。祖仙,父棲鶴,皆以孝聞。凡五代同爨。德宗朝,採訪使洪經綸奏旌表其門閭,鄉里稱美其事。霞寓少讀《左氏春秋》及孫、吳《兵法》,好大言,頗以節概自許。   貞元中,徒步造長武城使高崇文,待以猶子之分,擢授軍職,累奏憲宗,甚見委信。元和初,詔授兼御史大夫,從崇文將兵擊劉辟,連戰皆克,下鹿頭城,降李文悅、仇良輔。蜀平,以功拜彭州刺史,尋繼崇文為長武城使,封感義郡王。元和五年,以左威衛將軍隨吐突承璀擊王承宗,又加左散騎常侍。明年,改豐州刺史、三城都團練防禦使。六遷至檢校工部尚書。   元和十年,朝廷討吳元濟,以霞寓宿將,乃析山南東道為兩鎮,以霞寓為唐鄧隋節度使。   霞寓雖稱勇敢,素昧機略;至於統制,尤非所長。及達所部,乃率兵趣蕭陂,與賊決戰。既小勝,又進至文城柵。賊軍偽敗而退,霞寓逐之不已,因為伏兵所掩,王師大衄,霞寓僅以身免。坐貶歸州刺史。後以恩例,征為右衛大將軍。   十三年,出為振武節度使,入為左武衛大將軍。長慶元年,授邠寧節度使。三年,就加檢校右僕射。四年,加檢校司空,又加司徒。   寶歷二年,疽發首,不能理事,求歸闕下。其夏,授右金吾衛大將軍、檢校司徒,途次奉天而卒,年五十五,贈太保。   霞寓卒伍常材,始因宦官進用,遂階節將。位望既高,言多不遜。朝廷知之,欲議移罷。霞寓頗懷憂恐,捨私第為佛寺,上言請額為「懷恩」,用資聖福。大率奸妄凶狡如此。又非斥朝列,侮慢僚屬,鄙辭俚語,日聞於時。   高瑀,渤海蓨人。少好論兵,釋褐右金吾胄曹,累辟諸府從事,歷陳、蔡二郡刺史,入為太僕卿。太和初,忠武節度使王沛卒,物議以陳許軍四征有功,必自擇帥;或以禁軍之將得之。宰相裴度、韋處厚議瑀深沉方雅,曾刺陳、蔡,人懷良政,又熟忠武軍情,欲請用瑀。事未聞,陳許表至,果請瑀為帥,乃授檢校左散騎常侍、許州刺史、忠武節度使。自大歷已來,節制之除拜,多出禁軍中尉。凡命一帥,必廣輸重賂。禁軍將校當為帥者,自無家財,必取資於人;得鎮之後,則膏血疲民以償之。及瑀之拜,以內外公議,搢紳相慶曰:「韋公作相,債帥鮮矣!」   三年,就加檢校工部尚書。比年水旱,人民荐饑。瑀召集州民,繞郭立堤塘一百八十里,蓄洩既均,人無饑年。加檢校右僕射。六年,移授徐州刺史、武寧軍節度等使。議者以徐泗王智興之後,軍士驕恣,宜得雄帥鎮之。乃以太府卿崔珙代瑀,征為刑部尚書。以疾求分司,拜太子少傅。其月,復授檢校右僕射、陳許蔡節度使。八年六月卒,贈司空。   瑀性寬和,有體量,為官雖無赫赫之譽,所至皆理,尤得士心,論者美之。   崔戎,字可大。高伯祖玄暐,神龍初有大功,封博陵郡王。祖嬰,郢州刺史。父貞固,太原榆次尉。戎舉兩經登科,授太子校書,調判入等,授藍田主薄,為籓鎮名公交辟。   裴度領太原,署為參謀。時王承宗據鎮州叛,度請戎單車往諭之,承宗感泣受教。入為殿中侍御史,累拜吏部郎中,遷諫議大夫。尋為劍南東、西兩川宣慰使。西州承蠻寇之後,戎既宣撫,兼再定徵稅,廢置得所,公私便之。還,拜給事中,駁奏為當時所稱。改華州刺史,遷兗海沂密都團練觀察等使。將行,州人戀惜遮道,至有解靴斷斯n者。理兗一年,大和八年五月卒,贈禮部尚書。   陸亙,字景山,吳郡人。祖元明,睦州司馬。父持詮,惠陵台令。亙以書判授集賢殿正字、華原縣尉。應制舉,授萬年縣丞。自京兆府兵曹參軍拜太常博士。寺有禮生孟真,久於其事,凡吉凶大儀,禮官不能達,率訪真。真亦賴是須要姑息。元和七年,冊皇太子,將撰儀注,真亦欲參預;亙笞之,由是禮儀不專於胥吏。自虞部員外郎出為鄧州刺史。其後入為戶部郎中、秘書少監、太常少卿,歷刺兗、蔡、虢、蘇四郡。遷越州刺史、浙東團練觀察等使。移宣歙觀察使,加御史大夫。太和八年九月卒,年七十一,贈禮部尚書。   亙強明嚴毅,所至稱理。初赴兗州,延英面奏曰:「凡節度使握兵分屯屬郡者,刺史不能制,遂為一州之弊,宜有處分。」因詔天下兵分屯屬郡者,隸於刺史。越之永喜郡,城於海閆,常陷寇境,集官吏廩祿之半,以代常賦,因循相踵,吏返為幸。亙按舉贓罪,表請郡守以降,增給其俸,人皆賴之。   張正甫,字踐方,南陽人。曾祖大禮,坊州刺史。祖紹貞,尚書右丞。父泚,蘇州司馬。正甫登進士第,從樊澤為襄陽從事,累轉監察御史。於□代澤,辟留正甫。正甫堅辭之,遂誣奏貶郴州長史。後由邕府征拜殿中侍御史,遷戶部員外郎,轉司封員外、兼侍御史知雜事。遷戶部郎中,改河南尹。由尚書右丞為同州刺史,入拜左散騎常侍、集賢殿學士判院事。轉工部尚書。五年,檢校兵部尚書、太子詹事。明年,以吏部尚書致仕。正甫仁而端亮,蒞官清強。居外任,所至稱理。太和八年九月卒,年八十三,累贈太師。子毅夫。   毅夫,登進士第。初正甫兄式,大歷中進士登第,繼之以正甫,式子元夫、傑夫、征夫又相次登科。太和中,文章之盛,世共稱之。元夫,太和初兵部郎中、知制誥,遷中書舍人,出為汝州刺史。毅夫位至戶部侍郎、弘文館學士判院事。諸群從登第者數人,而毅夫子禕最知名。   禕,字冠章,釋褐汴州從事、戶部判官,入為藍田尉、集賢校理。趙隱鎮浙西,劉鄴鎮淮南,皆闢為賓佐。入為監察御史,遷左補闕。乾符中,詔入翰林為學士,累官至中書舍人。黃巢犯京師,從僖宗幸蜀,拜工部侍郎,判戶部事。奉使江淮還,為當塗者不協,改太子賓客、左散騎常侍,轉吏部侍郎,歷刑部、兵部尚書。從昭宗在華,為韓建所構,貶衡州司馬。昭宗還京,征拜禮部尚書、太常卿,充禮儀使,遷兵部尚書。   禕苦心為文,老而益壯。為刑部時,劉鄴子覃,當巢寇時避禍於金吾將軍張直方之第,被害。僖宗還京,而惡覃者以托附逆黨,死不以義,下三司詳罪。禕上章申理,言覃父子並命於賊廷,豈附逆耶?其家竟獲洗雪,覃亦贈官。其行義始終,皆如此類。   史臣曰:孟陽、王遂儒雅之曹,才有可稱,竟以財媚時君,陷為俗吏。蹈道之論,可不懼耶!全義官由妄進,霞寓位以卒升,勇毅不足以啟行,謀慮不足以應變,敗亡之辱,不亦宜乎?朝無責帥之刑,蓋自恥也。權、瑀長者,末塗喪真,雖牽於食貧,純則偽矣。   贊曰:蘊仁則哲,蘊利則狂。搢紳之胤,勿效潘、王。全義逃責,貞元失策。霞寓薄刑,元和復興。   列傳第一百一十三   ○孟簡 胡證 崔元略 子鉉 鉉子沆 元略弟元受 元式 元儒  杜元穎崔弘禮 李虞仲 王質 盧簡辭 兄簡能 弟弘正 簡求 簡能 子知猷簡求子嗣業 汝弼   孟簡,字幾道,平昌人。天後時同州刺史詵之孫。工詩有名。擢進士第,登宏辭科,累官至倉部員外郎。戶部侍郎王叔文竊政,簡為子司,多不附之;叔文惡之雖甚,亦不至擯斥。尋遷司封郎中。元和四年,超拜諫議大夫,知匭事。簡明於內典。六年,詔與給事中劉伯芻、工部侍郎歸登、右補闕蕭俛等,同就醴泉佛寺翻譯《大乘本生心地觀經》,簡最擅其理。   王承宗叛,詔以吐突承璀為招討使。簡抗疏論之,坐語訐,出為常州刺史。八年,就加金紫光祿大夫。簡始到郡,開古孟瀆,長四十一里,灌溉沃壤四千餘頃,為廉使舉其課績,是有就加之命。是歲,征拜為給事中。九年,出為越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浙東觀察使。承李遜抑遏士族、恣縱編戶之後,及簡為政,一皆反之,而農估多受其弊,當時以為兩未可也。十二年,入為戶部侍郎。十三年,代崔元略為御史中丞,仍兼戶部侍郎。是歲,出為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十四年,敕於谷城縣置群牧,命曰「臨漢監」,令簡充使。簡奏請均州鄖鄉縣鎮遏使趙潔充本縣令,台司奏有虧刑典,罰一月俸。是歲,改授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十五年,穆宗即位,貶吉州司馬員外置同正員。初,簡在襄陽,以腹心吏陸翰知上都進奏,委以關通中貴。翰持簡陰事,漸不可制。簡怒,追至州,以土囊殺之,且欲滅口。翰子弟詣闕,進狀訴冤,且告簡贓狀。御史台按驗,獲簡賂吐突承璀錢帛等共計七千餘貫匹,事狀明白,故再貶之。長慶元年大赦,量移睦州刺史。二年,移常州刺史。三年,入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其年十二月卒。   簡性俊拔尚義。早歲交友先歿者,視其孤,每厚於周恤,議者以為有前輩風。然溺於浮圖之教,為儒曹所誚。   胡證,字啟中,河東人。父瑱,伯父玫,登進士第。證,貞元中繼登科,咸寧王渾瑊闢為河中從事。自殿中侍御史拜韶州刺史,以母年高不可適遠,改授太子舍人。襄陽節度使於□請為掌書記,檢校祠部員外郎。   元和四年,由侍御史歷左司員外郎、長安縣令、戶部郎中。田弘正以魏博內屬,請除副貳,乃兼御史中丞,充魏博節度副使,仍兼左庶子。入遷左諫議大夫。   九年,以黨項寇邊,以證有安邊才略,乃授單于都護、御史大夫、振武軍節度使。前任將帥非統馭之才,邊事曠廢,朝廷故特用證以鎮。十三年,征為金吾大將軍,依前兼御史大夫。十四年,充京西、京北巡邊使,訪其利害以聞。   長慶元年,太和公主出降回紇,詔以本官檢校工部尚書充和親使。舊制,以使車出境,有行人私覿之禮,官不能給,召富家子納貲於使者而命之官。及證將行,首請釐革,儉受省費,以絕鬻官之門。行及漠南,虜騎繼至,狼心犬態,一日千狀,欲以戎服變革華服,又欲以王姬疾驅徑路。證抗志不拔,守漢儀,黜夷法,竟不辱君命。使還,拜工部侍郎。   敬宗即位之初,檢校戶部尚書,守京兆尹。數月,遷左散騎常侍。寶歷初,拜戶部尚書、判度支,上表乞免,願效籓服。二年,檢校兵部尚書、廣州刺史,充嶺南節度使。太和二年,以疾上表求還京師。是歲十月卒於嶺南,時年七十一,廢朝一日,贈左僕射。   廣州有海之利,貨貝狎至。證善蓄積,務華侈,厚自奉養,童奴數百,於京城修行裡起第,連亙閭巷。嶺表奇貨,道途不絕,京邑推為富家。證素與賈餗善,及李訓事敗,禁軍利其財,稱證子殷匿餗,乃破其家。一日之內,家財並盡。軍人執殷入左軍,仇士良命斬之以徇。時殷弟湘為太原從事,忽白晝見綠衣人無首,血流被地,入於室,湘惡之。翌日,殷凶問至,而湘獲免。   崔元略,博陵人。祖渾之。父儆,貞元中官至尚書左丞。元略舉進士,歷佐使府。元和八年,拜殿中侍御史。十二年,遷刑部郎中、知台雜事,擢拜御史中丞。元和十三年,以李夷簡自西川征拜御史大夫,乃命元略留司東台。尋除京兆少尹,知府事,仍加金紫。數月,真拜京兆尹。明年,改左散騎常侍。   穆宗即位,命元略使黨項宣撫。辭疾不行,出為黔南觀察使、兼御史中丞。初,元略受命使黨項,意宰臣以私憾排斥,頗出怨言。宰相崔植奏曰:「比以聖意切在安撫黨項,乃差元略往使。受命之後,苦不樂行,言辭之間,頗乖去就。豈有身忝重恩,不思報效?苟非便己,即不肯行。須有薄懲,以肅在位,請出為黔中觀察使。」初,崔植任吏部郎中,元略任刑部郎中知雜。時中丞改京兆尹,物議以植有風憲之望。元略因入閣,妄稱植失儀,命御史彈之。時二人皆進擬為中丞,中旨果授元略,植深銜之。及植為相,元略以左散騎常侍使於黨項;元略意植之見排,辭疾不行。被譴出。逾年,轉鄂州刺史、鄂岳都團練觀察使。長慶四年,入為大理卿。   敬宗即位,復為京兆尹,尋兼御史大夫。以誤征畿甸經赦免放緡錢萬七千貫,為侍御史蕭澈彈劾。有詔刑部郎中趙元亮、大理正元從質、侍御史溫造充三司覆理。元略有中助,止於削兼大夫。初,元略有宰相望,及是事,望益減。   寶歷元年,遷戶部侍郎。議者以元略版圖之拜,出於宣授。時諫官有疏,指言內常侍崔潭峻方有權寵,元略以諸父事之,故雖被彈劾,而遽遷顯要。元略亦上章自辨,且曰:「一昨府縣條疏,台司舉劾,孤立無黨,謗言益彰,不謂詔出宸衷,恩延望外。處南宮之重位,列左戶之清班,豈臣庸虛,敢自干冒。天心所擇,雖驚特進之恩;眾口相非,乃致因緣之說。」詔答之曰:「朕所命官,豈非公選?卿能稱職,奚恤人言!」然元略終不能逃父事潭峻之名。   寶歷二年四月,京兆府以元略前任尹日為橋道使,造東渭橋時,被本典鄭位、判官鄭復虛長物價,抬估給用,不還人工價直,率斂工匠破用,計贓二萬一千七百九貫。敕云:「元略不能檢下,有涉慢官,罰一月俸料。」時劉棲楚自為京兆尹,有覬覦相位之意。元賂方在次對,又多游裴度門,棲楚恐礙己,以計摧之,乃按舉山陵時錢物以污之。   太和三年,轉戶部尚書。四年,判度支。五年,檢校吏部尚書。出為東都留守、畿汝等防禦使。是歲,又遷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使。十二月卒,廢朝三日,贈尚書左僕射。子鉉。   鉉,字台碩,登進士第。三辟諸侯府,荊南、西蜀掌書記。會昌初,入為左拾遺,再遷員外郎,知制誥,召入翰林,充學士。累遷戶部侍郎承旨。會昌末,以本官同平章事。為同列李德裕所嫉,罷相,為陝虢觀察使、檢校刑部尚書。   宣宗即位,遷檢校兵部尚書、河中尹、博陵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大中三年,召拜御中大夫,尋加正議大夫、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累遷金紫光祿大夫,守左僕射、門下侍郎、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博陵縣開國公,食邑至二千戶。七年,以館中學士崔谻翩B薛逢等撰《續會要》四十卷,獻之。九年,檢校司徒、揚州大都督長史,進封魏國公、淮南節度使。宣宗於太液亭賦詩宴餞,有「七載秉鈞調四序」之句,儒者榮之。   鹹通初,移鎮襄州。鹹通八年,徐州戍將龐勳自桂管擅還,道途剽掠。鉉時為荊南節度,聞徐州軍至湖南,盡率州兵,點募丁壯,分扼江、湘要害,欲盡擒之。徐寇聞之,逾嶺自江西、淮右北渡,朝議壯之。卒於江陵。   子沆、汀、潭、沂。   沆,登進士第,官至員外郎,知制誥,拜中書舍人。坐事貶循州司戶。乾符初,復拜舍人,尋遷禮部侍郎,典貢舉。選名士十數人,多至卿相。乾符末,本官同平章事。遇京國盜據,從駕不及而卒。沂後官亦隆顯。   元略弟元受、元式、元儒。   元受登進士第,高陵尉,直史館。元和初,於皋謨為河北行營糧料使。元受與韋岵、薛巽、王湘等皆為皋謨判官,分督供饋。既罷兵,或以皋謨隱沒贓罪,除名賜死。元受從坐,皆逐嶺表,竟坎壈不達而卒。子鈞、鉶、銖相繼登進士第,辟諸侯府。   元式,會昌三年檢校左散騎常侍、河中尹、河中晉絳觀察使。四年,檢校禮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六年,入為刑部尚書。宣宗朝領度支,以本官同平章事。   元儒,元和五年登進士第。   元式子鍇,仕至京兆尹。   杜元穎,萊公如晦裔孫也。父佐,官卑。元穎,貞元末進士登第,再辟使府。元和中為左拾遺、右補闕,召入翰林,充學士。手筆敏速,憲宗稱之。吳元濟平,以書詔之勤,賜緋魚袋。轉司勳員外郎,知制誥。穆宗即位,召對思政殿,賜金紫,超拜中書舍人。其年冬,拜戶部侍郎承旨。長慶元年三月,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上柱國、建安男。元穎自穆宗登極,自補闕至侍郎,不週歲居輔相之地。辭臣速達,未有如元穎之比也。   三年冬,帶平章事出鎮蜀州,穆宗御安福門臨餞。昭愍即位,童心多僻,務為奢侈,而元穎求蜀中珍異玩好之具,貢奉相繼,以固恩寵。以故箕斂刻削,工作無虛日,軍民嗟怨,流聞於朝。太和三年,南詔蠻攻陷戎、巂等州,逕犯成都。兵及城下,一無備擬,方率左右固牙城而已。蠻兵大掠蜀城玉帛、子女、工巧之具而去。是時,蠻三道而來,東道攻梓州,郭釗御之而退。時元穎幾陷,賴郭釗擊敗其眾,方還。蠻驅蜀人至大渡河,謂之曰;「此南吾境,放爾哭別鄉國。」數萬士女,一時慟哭,風日為之慘淒。哭已,赴水而死者千餘。怨毒之聲,累年不息。蠻首領泬顛遣人上表曰:「蠻軍比修職貢,遽敢侵邊?但杜元穎不恤三軍,令入蠻疆作賊;移文報彼,都不見信。故蜀部軍人,繼為鄉導,蓋蜀人怨苦之深,祈我此行,誅虐帥也。誅之不遂,無以慰蜀士之心,願陛下誅之。」監軍小使張士謙至,備言元穎之咎。坐貶循州司馬,判官崔璜連州司馬,紇干臮郢州長史,盧並唐州司馬,皆以佐元穎無狀也。六年,卒於貶所。臨終,上表乞贈官,贈湖州刺史。   元穎弟元絳,位終太子賓客。絳子審權,位至宰相,自有傳。   崔弘禮,字從周,博陵人。北齊懷遠之七伐孫。祖育,常州江陰令。父孚,湖州長城令。弘禮風貌魁偉,磊落有大志。舉進士,累佐蕃府,官至侍御史。   元和中,呂元膺為東都留守,以弘禮為從事。時淮西吳少陽初死,吳元濟阻兵拒命,山東反側之徒,為之影援;東結李師道,謀襲東洛,以脅朝廷。弘禮為元膺籌畫,部分兵眾,以固東都,卒亦無患。累除汾州、棣州刺史。會田弘正請入覲,請副使,乃授弘禮衛州刺史,充魏博節度副使,歷鄭州刺史。b####長慶元年,劉總入覲,張弘靖移鎮范陽,復加弘禮檢校左散騎常侍, 充幽州盧龍軍節度副使。未及境,幽、鎮兵亂,改為絳州刺史。明年,汴州李絺反,急詔追弘禮為河南尹、兼御史大夫、東都畿汝都防禦副使。絺平,遷河陽節度使。整練戈矛,頗壯戎備。又上言請於秦渠下辟荒田三百頃,歲收粟二萬斛,詔皆從之。以疾連表請代。數歲,拜檢校戶部尚書、華州刺史。會天平軍節度使烏重胤卒,朝廷難其人,復以弘禮為天平軍節度使,仍詔即日乘遞赴鎮。   文宗即位,就加檢校左僕射。理鄆三載,改授東都留守,仍遷刑部尚書。詔赴闕,以疾未至。太和四年十月,復除留守。是歲十二月卒,年六十四,贈司空。   弘禮少時,專以倜儻意氣自任;通涉兵書,留心軍旋之要,用此累更選用,歷踐籓鎮。所居無可尚之績,雖繕完有素,然善治生蓄積,物議少之。   李虞仲,字見之,趙郡人。祖震,大理丞。父端,登進士第,工詩。大歷中,與韓翃、錢起、盧綸等文詠唱和,馳名都下,號「大歷十才子」。時郭尚父少子曖尚代宗女昇平公主,賢明有才思,尤喜詩人,而端等十人,多在曖之門下。每宴集賦詩,公主坐視簾中,詩之美者,賞百縑。曖因拜官,會十子曰:「詩先成者賞。」時端先獻,警句云:「薰香荀令偏憐小,傅粉何郎不解愁。」主即以百縑賞之。錢起曰:「李校書誠有才,此篇宿構也。願賦一韻正之,請以起姓為韻。」端即襞箋而獻曰:「方塘似鏡草芊芊,初月如鉤未上弦。新開金埒教調馬,舊賜銅山許鑄錢。」曖曰:「此愈工也。」起等始服。端自校書郎移疾江南,授杭州司馬而卒。   虞仲亦工詩。元和初,登進士第,又以制策登科,授弘文校書。從事荊南,入為太常博士,遷兵部員外、司勳郎中。寶歷中,考制策甚精,轉兵部郎中,知制誥,拜中書舍人。太和四年,出為華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入拜左散騎常侍,兼秘書監。八年,轉尚書右丞。九年,為兵部侍郎,尋改吏部。開成元年四月卒,時年六十五。   虞仲簡淡寡慾,立性方雅,奕代文學,達而不矜,士友重之。   王質,字華卿,太原祁人。五代祖通,字仲淹,隋末大儒,號文中子。通生福祚,終上蔡主簿。福祚生勉,登進士第,制策登科,位終寶鼎令。勉生怡,終渝州司戶。怡生潛,揚州天長丞。質則潛之第五子。少負志操,以家世官卑,思立名於世,以大其門。寓居壽春,躬耕以養母,專以講學為事,門人受業者大集其門。年甫強仕,不求聞達,親友規之曰:「以華卿之才,取名位如俯拾地芥耳,安自苦於亹茸者乎?揚名顯親,非耕稼可致也。」質乃白於母,請赴鄉舉。元和六年,登進士甲科。釋褐嶺南管記,歷佐淮蔡、許昌、梓潼、興元四府,累奏兼監察御史。入朝為殿中,遷侍御史、戶部員外郎。為舊府延薦、檢校司封郎中,賜金紫,充興元節度副使。入為戶部郎中,遷諫議大夫。   太和中,王守澄構陷宰相宋申錫。文宗怒,欲加極法。質與常侍崔玄亮雨泣切諫,請付外推,申錫方從輕典。質為中人側目,執政出為虢州刺史。質射策時,深為李吉甫所器;及德裕為相,甚禮之,事必咨決。尋召為給事中、河南尹。八年,為宣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宣歙團練觀察使。在政三年。開成元年十二月,無疾暴卒,時年六十八,贈左散騎常侍,謚曰定。   質清廉方雅,為政有聲。雖權臣待之厚,而行己有素,不涉朋比之議。在宣城辟崔□、劉濩、裴夷直、趙丱為從事,皆一代名流。視其所與,人士重之。子曰慶存。   盧簡辭,字子策,范陽人,後徙家於蒲。祖翰。父綸,天寶末舉進士,遇亂不第,奉親避地於鄱陽,與郡人吉中孚為林泉之友。大歷初,還京師,宰相王縉奏為集賢學士、秘書省校書郎。王縉兄弟有詩名於世,縉既官重,凡所延辟,皆辭人名士,以綸能詩,禮待逾厚。會縉得罪,坐累。久之,調陝府戶曹、河南密縣令。建中初,為昭應令。硃泚之亂,咸寧王渾瑊充京城西面副元帥,乃拔綸為元帥判官、檢校金部郎中。貞元中,吉中孚為翰林學士、戶部侍郎,典邦賦,薦綸於朝。會丁家艱,而中孚卒。太府卿韋渠牟得幸於德宗,綸即渠牟之甥也,數稱綸之才。德宗召之內殿,令和御制詩,超拜戶部郎中。方欲委之掌誥,居無何,卒。   初,大歷中,詩人李端、錢起、韓翃輩能為五言詩;而辭情捷麗,綸作尤工。至貞元末,錢、李諸公凋落,綸嘗為《懷舊詩》五十韻,敘其事曰:「吾與吉侍郎中孚、司空郎中曙、苗員外發、崔補闕峒、耿拾遺湋、李校書端,風塵追游,向三十載。數公皆負當時盛稱榮耀,未幾,俱沉下泉。傷悼之際,常暢博士追感前事,賦詩五十韻見寄。輒有所酬,以申悲舊,兼寄夏侯審侍御。」其歷言諸子云:「侍郎文章宗,傑出淮楚靈。掌賦若吹籟,司言如建瓴。郎中善慶余,雅韻與琴清。鬱鬱松帶雪,蕭蕭鴻入冥。員外貞貴儒,弱冠被華纓。月香飄桂實,乳溜瀝瓊英。補闕思沖融,巾拂藝亦精。彩蝶戲方圃,瑞雲滋翠屏。拾遺興難侔,逸調曠無程。九醞貯彌潔,三花寒轉馨。校書才智雄,舉世一娉婷。賭墅鬼神變,屬辭鸞鳳驚。差肩曳長裾,總轡奉和鈴。共賦瑤台雪,同觀金谷笙。倚天方比劍,沉水忽如瓶。君持玉盤珠,寫我懷袖盈。讀罷涕交頤,願言躋百齡。」綸之才思,皆此類也。文宗好文,尤重綸詩,嘗問侍臣曰:「《盧綸集》幾卷?有子弟否?」李德裕對曰:「綸有四男,皆登進士第,今員外郎簡能、侍御史簡辭是也。」即遣中使詣其家,令進文集。簡能盡以所集五百篇上獻,優詔嘉之。   簡辭,元和六年登第,三辟諸侯府。長慶末,入朝為監察,轉侍御史。文雅之餘,尤精法律,歷朝簿籍,靡不經懷。寶歷中,故京兆尹黎干男煟詣台治父葉縣舊業,台司莫知本末。簡辭曰:「干坐魚朝恩黨誅,田產籍沒。大歷已來,多少赦令,豈有雪朝恩、黎干節文?況其田產分給百姓,將及百年,而煟恃中助而冒論耶!」乃移汝州刺史裴通,准大歷元年敕給百姓。又福建鹽鐵院官盧昂坐贓三十萬,簡辭按之,於其家得金床、瑟瑟枕大如斗。昭愍見之曰:「此宮中所無,而盧昂為吏可知也!」尋轉考功員外郎,轉郎中。太和中,坐事自太僕卿出為衢州刺史。會昌中,入為刑部侍郎,轉戶部。大中初,轉兵部侍郎、檢校工部尚書、許州刺史、御史大夫、忠武軍節度使,遷檢校刑部尚書、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卒。簡辭兄簡能。   簡能,字子拙,登第後再辟籓府,入為監察御史。太和九年,由駕部員外檢校司封郎中,充鳳翔節度判官。時鄭注得幸,李訓與之謀誅宦官,俾注鎮鳳翔,仍妙選當時才俊以為賓佐。簡能與蕭俛弟傑、錢起子可復,皆為訓所選,從注。及訓敗,注誅。簡能、蕭傑等四人皆為監軍使所害。   簡辭弟弘正、簡求。   弘正,字子強,元和末登進士第,累辟使府掌書記。入朝為監察御史、侍御史。太和中,華州刺史宇文鼎、戶部員外盧允中坐贓,弘正按之。文宗怒,將殺鼎,弘正奏曰:「鼎歷持綱憲,繩糾之官,今為近輔刺史,以贓污聞,死固常典。但取受之首,罪在允中,監司之責,鼎當連坐。」文宗釋之,鼎方減等。三遷兵部郎中、給事中。   會昌末,王師討劉稹。時詔河北三帥收山東州郡。俄而何弘敬、王元逵得邢、洺、磁三郡。宰臣奏議曰:「山東三郡,以賊稹未誅,宜且立留後。如弘敬、元逵有所陳請,則朝廷難以依違。」上曰:「然,誰可任者?」李德裕曰:「給事中盧弘正嘗為昭義判官,性又通敏,推擇攸宜。」即命為邢洺磁團練觀察留後。未行而稹誅,乃令弘正銜命宣諭河北三鎮。使還,拜工部侍郎。   大中初,轉戶部侍郎,充鹽鐵轉運使。前是,安邑、解縣兩池鹽法積弊,課入不充。弘正令判官司空輿至池務檢察,特立新法,仍奏輿為兩池使。三年,課入加倍,其法至今賴之。檢校戶部尚書,出為徐州刺史、武寧軍節度使、徐泗濠觀察等使。徐方自智興之後,軍士驕怠,有銀刀都,尤勞姑息,前後屢逐主帥。弘正在鎮期年,皆去其首惡,喻之忠義。訖於受代,軍旋無譁。鎮徐四年,遷檢校兵部尚書、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宋亳穎觀察等使,卒於鎮。   簡求,字子臧,長慶元年登進士第,釋褐江西王仲舒從事。又從元稹為浙東、江夏二府掌書記。裴度鎮襄陽,保厘洛都,皆闢為賓佐,奏殿中侍御史。入朝,拜監察。裴度鎮太原,復奏為記室。入為殿中,賜緋。牛僧孺鎮襄漢,闢為觀察判官。入為水部、戶部二員外郎。會昌末,討劉稹,詔以許帥李彥佐為招討使。朝廷以簡求累佐使府,達於機略,乃以簡求為忠武節度副使知節度事、本道供軍使。入為吏部員外,轉本司郎中,求為蘇州刺史。   時簡辭鎮漢南,弘正為侍郎,領使務,昆仲皆居顯列,時人榮之。既而宰執不協,弘正出鎮,罷簡求為左庶子分司。數年,出為壽州刺史。九年,黨項叛,以簡求為四鎮北庭行軍、涇州刺史、涇原渭武節度押蕃落等使、檢校左散騎常侍、上柱國、范陽縣男、食邑三百戶。十一年,遷檢校工部尚書、定州刺史、御史大夫、義武軍節度、北平軍等使。十三年,檢校刑部尚書、鳳翔尹、鳳翔隴西節度觀察等使。十四年八月,代裴休為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東節度觀察等使。   簡求辭翰縱橫,長於應變,所歷四鎮,皆控邊陲。屬雜虜寇邊,因之移授,所至撫御,邊鄙晏然。太原軍素管退渾、契苾、沙阤三部落,或撫納不至,多為邊患。前政或要之詛盟,質之子弟,然為盜不息。簡求開懷撫待,接以恩信,所質子弟,一切遣之。故五部之人,欣然聽命。鹹通初,以疾辭,表章瀝懇。制以太子太師致仕,還於東都。都城有園林別墅,歲時行樂,子弟侍側,公卿在席,詩酒賞詠,竟日忘歸,如是者累年。五年十月卒,時年七十六。贈尚書左僕射。   簡能子知猷。知猷登進士第,釋褐秘書省正字。宰臣蕭鄴鎮江陵、成都,闢為兩府記室。入拜左拾遺,改右補闕、史館修撰,轉員外郎。出為饒州刺史。入拜兵部郎中,賜緋魚,改吏部郎中、太常少卿。出為商州刺史。征拜給事中,轉中書舍人。僖宗幸山南,襄王偽署,乃避地金州。駕還,征拜工部侍郎,轉戶部,判史館,遷尚書右丞、兵部侍郎。歷太常卿,工部、戶部尚書,復領太常卿。昭宗在華下,加檢校右僕射,守太子少師。進位太子太師,檢校司空,卒於華下。知猷器度長厚,文辭美麗。尤工書,落簡措翰,人爭模仿。子文度,位亦至丞郎。   簡辭無子,以簡求子貽殷、玄禧入繼。貽殷終光祿少卿。玄禧登進士第,終國子博士。   弘正子虔灌,有俊才,進士登第。所著文筆,為時所稱。位終秘書監。   簡求十子,而嗣業、汝弼最知名。   嗣業進士登第,累辟使府。廣明初,以長安尉直昭文館、左拾遺、右補闕。王鐸徵兵收兩京,闢為都統判官、檢校禮部郎中,卒。   汝弼登進士第,累遷至祠部員外郎、知制誥,從昭宗遷洛。屬柳璨黨附賊臣,誣陷士族,汝弼懼,移疾退居,客遊上黨。遇潞府為太原所攻,節度使丁會歸降,從會至太原,李克用奏為節度副使,累奏戶部侍郎。太原使府有龍泉亭,簡求節制時手書詩一章,在亭之西壁。汝弼復為亞帥,每亭中宴集,未嘗居賓位,西向俯首而已,人士嘉之。   盧氏兩世貴盛,六卿方鎮相繼,而未有居輔相者。至中興,嗣業子文紀,仕至尚書中書侍郎、平章事。   史臣曰:孟襄陽之清節,胡廣州之堅正,卒以結權幸而敗,積貨賄而亡。人如面焉,固難知也。二崔以綱憲相傾,元穎以獻奇取媚,雖遭時多僻,位至鼎司。言之正人,亦孔之丑,而父事宦者,何所逃譏?以端、綸之才,任不逾元士,而盧簡辭之昆仲,雲摶水擊,郁為鼎門,非德積慶鐘,安能及此?辭人之後,不亦休哉!   贊曰:君子喻義,小人近利。孟譴胡亡,家財掃地。聲勢相傾,崔、杜醜名。端綸諸子,奕葉光榮。   列傳第一百一十四   ○王播 子式 弟炎 起起子龜 龜子蕘 炎子鐸   李絳 楊於陵   王播,字明揚。曾祖璡,嘉州司馬。祖升,咸陽令。父恕,揚府參軍。播擢進士第,登賢良方正制科,授集賢校理,再遷監察御史,轉殿中,歷侍御史。貞元末,幸臣李實為京兆尹,恃恩頗橫,嘗遇播於途,不避。故事,尹避台官。播移文詆之;實怒,後奏播為三原令,欲挫之。播受命,趨府謁謝,盡府縣之儀。及臨所部,政理修明,恃勢豪門,未嘗貸法。歲終考課,為畿邑之最。實以其人有政術,甚禮重之,頻薦之於上。德宗奇之,將不次拔用,會母喪。   順宗即位,除駕部郎中,改長安令。歲中,遷工部郎中,知台雜,刺舉綱憲,為人所稱。轉考功郎中,出為虢州刺史。李巽領鹽鐵,奏為副使、兵部郎中。   元和五年,代李夷簡為御史中丞。振舉朝章,百職修舉。十月,代許孟容為京兆尹。時禁軍諸鎮布列畿內,軍人出入,屬鞬佩劍,往往盜發,難以擒奸。布播奏請畿內軍鎮將卒,出入不得持戎具,諸王駙馬權豪之家,不得於畿內按試鷹犬畋獵之具。詔從之,自是奸盜弭息。六年三月,轉刑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使。   播長於吏術,雖案牘鞅掌,剖析如流,黠吏詆欺,無不彰敗。時天下多故,法寺議讞,科條繁雜。播備舉前後格條,置之座右。凡有詳決,疾速如神。當時屬僚,歎服不暇。   十年四月,改禮部尚書,領使如故。先是,李巽以程異為江淮院官,異又通泉貨,及播領使,奏之為副。當王師討吳元濟,令異乘傳往江淮,賦輿大集,以至賊平,深有力焉。及皇甫鎛用事,恐播大用,乃請以使務命程異領之,播守本官而已。十三年,檢校戶部尚書、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使。   穆宗即位,皇甫鎛貶,播累表求還京師。長慶元年七月,征還,拜刑部尚書,復領鹽鐵轉運等使。十月,兼中書侍郎、平章事,領使如故。長慶中,內外權臣,率多假借。播因銅鹽擢居輔弼,專以承迎為事,而安危啟沃,不措一言。時河北復叛,朝廷用兵。會裴度自太原入覲,朝野物論,言度不宜居外。明年三月,留度復知政事,以播代度為淮南節度使、檢校右僕射,領使如故。仍請攜鹽鐵印赴鎮,上都院印,請別給賜,從之。播至淮南,屬歲旱儉,人相啖食,課最不充,設法掊斂,比屋嗟怨。   敬宗即位,就加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司空,罷鹽鐵轉運使。時中尉王守澄用事,播自落利權,廣求珍異,令腹心吏內結守澄,以為之助。守澄乘閒啟奏,言播有才,上於延英言之。諫議大夫獨孤朗、張仲方,起居郎孔敏行、柳公權、宋申錫,補闕韋仁實、劉敦儒,拾遺李景讓、薛廷老等,請開延英面奏播之奸邪,交結寵幸,復求大用。天子沖幼,不能用其言。自是,物議紛然不息。明年正月,播復領鹽鐵轉運使。播既得舊職,乃於銅鹽之內,巧為賦斂,以事月進。名為羨餘,其實正額,務希獎擢,不恤人言。   時揚州城內官河水淺,遇旱即滯漕船。乃奏自城南閶門西七里港開河向東,屈曲取禪智寺橋通舊官河,開鑿稍深,舟航易濟;所開長一十九里,其工役料度,不破省錢,當使方圓自備,而漕運不阻。後政賴之。   文宗即位,就加檢校司徒。太和元年五月,自淮南入覲,進大小銀碗三千四百枚、綾絹二十萬匹。六月,拜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領使如故。二年,進封太原公、太清宮使。四年正月,患喉腫暴卒,時年七十二。廢朝三日,贈太尉。   播出自單門,以文辭自立;踐昇華顯,郁有能名。而隨勢沉浮,不存士行;奸邪進取,君子恥之。然天性勤於吏事,使務填委,胥吏盈廷取決,簿書堆案盈幾,他人若不堪勝,而播用此為適。播子式,弟炎、起。   炎,貞元十五年登進士第,累官至太常博士,早世。子鐸、鐐。   起,字舉之,貞元十四年擢進士第,釋褐集賢校理,登制策直言極諫科,授藍田尉。宰相李吉甫鎮淮南,以監察充掌書記。入朝為殿中,遷起居郎、司勳員外郎、直史館。元和十四年,以比部郎中知制誥。穆宗即位,拜中書舍人。   長慶元年,遷禮部侍郎。其年,錢徽掌貢士,為朝臣請托,人以為濫。詔起與同職白居易覆試,覆落者多。徽貶官,起遂代徽為禮部侍郎。掌貢二年,得士尤精。先是,貢舉猥濫,勢門子弟,交相酬酢;寒門俊造,十棄六七。及元稹、李紳在翰林,深怒其事,故有覆試之科。及起考貢士,奏當司所選進士,據所考雜文,先送中書,令宰臣閱視可否,然後下當司放榜。從之。議者以為起雖避是非,失貢職也,故出為河南尹。入為吏部侍郎。   文宗即位,加集賢學士、判院事。以兄播為僕射輔政,不欲典選部,改兵部侍郎。太和二年,出為陝虢觀察使、兼御史大夫。四年,入拜尚書左丞。居播之喪,號毀過禮,友悌尤至。遷戶部尚書、判度支。以西北邊備,歲有和市以給軍,勞人饋挽,奏於靈武,邠寧起營田。六年,檢校吏部尚書、河中尹、河中晉絳節度使。時屬蝗旱,粟價暴踴,豪門閉糴,以邀善價。起嚴誡儲蓄之家,出粟於市,隱者致之於法,由是民獲濟焉。七年,入為兵部尚書。八年,檢校右僕射、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節度。江、漢水田,前政撓法,塘堰缺壞。起下車,命從事李業行屬郡,檢視而補繕,特為水法,民無凶年。九年,就加銀青光祿大夫。時李訓用事,訓即起貢舉門生也,欲援起為相。八月,詔拜兵部侍郎,判戶部事。其冬,訓敗,起以儒素長者,人不以為累,但罷判戶部事。   文宗好文,尤尚古學。鄭覃長於經義,起長於博洽,俱引翰林,講論經史。起僻於嗜學,雖官位崇重,耽玩無篸;夙夜孜孜,殆忘寢食,書無不覽,經目靡遺。轉兵部尚書。以莊恪太子登儲,欲令儒者授經,乃兼太子侍讀,判太常卿,充禮儀詳定使,創造禮神九玉,奏議曰:   邦國之禮,祀為大事;珪璧之議,經有前規。謹按《周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黃琮禮地,青珪禮東方,赤璋禮南方,白琥禮西方,黑璜禮北方。」又云:「四圭有邸以祀天」,「兩圭有邸以祀地」,「圭璧以祀日月星辰」。凡此九器,皆祀神之玉也。又云:「以禋祀祀昊天上帝。」鄭玄云:「禋,煙也,為玉幣,祭訖燔之,而升煙以報陽也。」今與《開元禮》義同,此則焚玉之驗也。又《周禮》:「掌國之玉鎮大寶器,若大祭,既事而藏之。」此則收玉之證也。梁代崔靈恩撰《三禮義宗》云:「凡祭天神,各有二玉:一以禮神,一則燔之。禮神者,訖事卻收;祀神者,與牲俱燎。」則靈恩之義,合於《禮經》。今國家郊天祀地,祀神之玉常用;守經據古,禮神之玉則無。臣等請下有司,精求良玉,創造蒼璧、黃琮等九器,祭訖則藏之。其燎玉即依常制。   從之。為太子廣《五運圖》及《文場秀句》等獻之。三年,以本官充翰林侍講學士。莊恪太子薨,詔起為哀冊文,辭情婉麗。   四年,遷太子少師,判兵部事,侍講如故。以其家貧,特詔每月割仙韶院月料錢三百千添給。起富於文學,而理家無法,俸料入門,即為僕妾所有。帝以師友之恩,特加周給。議者以與伶官分給,可為恥之。   武宗即位,八月,充山陵鹵簿使。樞密使劉弘逸、薛季稜懼誅,欲因山陵兵士謀廢立。起與山陵使知其謀,密奏,皆伏誅。尋檢校左僕射、東都留守,判東都尚書省事。   會昌元年,征拜吏部尚書,判太常卿事。三年,權知禮部貢舉。明年,正拜左僕射,復知貢舉。   起前後四典貢部,所選皆當代辭藝之士,有名於時,人皆賞其精鑒徇公也。其年秋,出為興元尹,兼同平章事,充山南西道節度使。赴鎮日,延英辭。帝謂之曰:「卿國之耆老,宰相無內外,朕有闕政,飛表以聞。」宴賜頗厚。在鎮二年,以老疾求代,不許。大中元年,卒於鎮,時年八十八。廢朝三日,贈太尉,謚曰文懿。文集一百二十卷,《五緯圖》十卷,《寫宣》十卷。起侍講時,或僻字疑事,令中使口宣,即以榜子對,故名曰《寫宣》。子龜嗣。   龜,字大年。性簡淡蕭灑,不樂仕進。少以詩酒琴書自適,不從科試。京城光福裡第,起兄弟同居,斯為宏敞。龜意在人外,倦接朋游,乃於永達裡園林深僻處創書齋,吟嘯其間,目為「半隱亭」。及從父起在河中,於中條山谷中起草堂,與山人道士游,朔望一還府第,後人目為「郎君谷」。及起保厘東周,龜於龍門西谷構松齋,棲息往來,放懷事外。起鎮興元,又於漢陽之龍山立隱捨,每浮舟而往,其閒逸如此。武宗知之,以左拾遺征。久之,方至殿廷一謝,陳情曰:「臣才疏散,無用於時,加以疾病所嬰,不任祿仕。臣父年將九十,作鎮遠籓,喜懼之年,闕於供侍。乞罷今職,以奉晨昏。」上優詔許之。明年,丁父憂。服闋,以右補闕征,遷侍御史、尚書郎。   大中末,出為宣歙團練觀察副使,賜緋。入為祠部郎中、史館修撰。前從崔璵貳宣歙,及璵鎮河中,又奏為副使。入為兵部郎中,賜金紫,尋知制誥。   鹹通末,以弟鐸在中書,不欲在禁掖,改太常少卿,尋檢校右散騎常侍、同州刺史。牙將白約者,甚狡蠹,前後防禦使不能制。龜因事發,笞死以徇,人皆畏威自效。十四年,轉越州刺史、御史大夫、浙東團練觀察使。先是,龜兄式撫臨此郡,有惠政;聞龜復至,舞抃迎之。屬徐、泗之亂,江淮盜起,山越亂,攻郡,為賊所害。贈工部尚書。子蕘。   蕘苦學,善屬文。以季父作相,避嫌不就科試。乾符初,崔瑾廉察湖南,崔涓鎮江陵,皆闢為從事。蕭遘作相,奏授藍田尉,直史館,遷左拾遺、右補闕,中丞盧涯奏為侍御史。從僖宗幸山南,拜右司員外郎,卒。子權,中興仕至兵部尚書。   式以門廕,累遷監察御史,轉殿中,亦巧宦。太和中,依倚鄭注,謁王守澄,為中丞歸融所劾,出為江陵少尹。大中後,踐更省署。鹹通初,為浙東觀察使。草賊仇甫據明州叛,來攻會稽,式討平之。式有威略。三年,徐州銀刀軍叛,以式為徐州節度使。式至鎮,盡誅銀刀等七軍,徐方平定。天子嘉之。後累歷方任,卒。   鐸,字歸范。會昌初進士第,兩辟使府。大中初,入為監察御史。鹹通初,由駕部郎中知制誥,拜中書舍人。五年,轉禮部侍郎,典貢士兩歲,時稱得人。七年,以戶部侍郎、判度支,遷禮部尚書。十二年,以本官同平章事。時宰相韋保衡以拔擢之恩,事鐸尤謹,累兼刑部、吏部尚書。僖宗即位,加右僕射。保衡得罪,以鐸檢校右僕射,出為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使。   鐸有經世大志,以安邦為己任,士友推之。乾符二年,河南、江左相繼寇盜結集,內官田令孜素聞鐸名,乃復召鐸,拜右僕射、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四年,賊陷江陵,楊知溫失守,宋威破賊失策。朝議統率,宰相盧攜稱高駢累立戰功,宜付軍柄,物議未允。鐸廷奏曰:「臣忝宰執之長,在朝不足分陛下之憂。臣願自率諸軍,蕩滌群盜。」朝議然之。五年,以鐸守司徒、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兼江陵尹、荊南節度使,充諸道行營兵馬都統。鐸至鎮,綏懷流散,完葺軍戎,期年之間,武備嚴整。   時兗州節度使李系者,西平王晟之孫,以其家世將才,奏用為都統都押衙,兼湘南團練使。時黃巢在嶺南,鐸悉以精甲付系,令分兵扼嶺路。系無將略,微有口才,軍政不理。廣明初,賊自嶺南寇湖南諸郡,系守城自固,不敢出戰。賊編木為伐,沿湘而下,急攻潭州,陷之。系甲兵五萬,皆為賊所殺,投屍於江。鐸聞系敗,令部將董漢宏守江陵,自率兵萬餘會襄陽之師。江陵竟陷於賊。天子不之責。罷相,守太子太師。宰相盧攜用事,竟以淮南高駢代鐸為都統。   其年秋,賊焚剽淮南,高駢挫敗。及賊陷兩京,盧攜得罪,天子用鄭畋為兵馬都統。明年,畋病歸行在,朝議復以鐸為侍中、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使,充諸道行營都統。率禁軍、山南、東蜀之師三萬,營於盩厔東,進屯靈感寺。   明年春,兗、鄆、徐、許、鄭、滑、邠、寧、鳳翔十鎮之師大集關內。時賊已僭名號;以前漸東觀察使崔璆、尚讓為宰相,傳偽命。天下籓帥,多持兩端。既聞鐸傳檄四方,諸侯翻然景附。賊之號令,東西不過岐、華,南北止及山、河。而勁卒驍將,日馳突於國門,群賊由是離心。其年秋,賊將硃溫降,收同州。十一月,賊華州戍卒七千來奔。三年二月,沙陀軍至,收華州。四月,敗賊於良田坡,遂收京城。封鐸晉國公。鐸加中書令,以收城諸將,量其功伐高下,承製爵賞以聞。是時國命危若綴旒,天子播越蠻陬,大事去矣。若非鄭畋之奮發,鐸之忠義,則土運之隆替,未可知也。   自巢、讓之亂,關東方鎮牙將,皆逐主帥,自號籓臣。時溥據徐州,硃瑄據鄆州,硃瑾據兗州,王敬武據青州,周岌據許州,王重榮據河中,諸葛爽據河陽,皆自擅一籓,職貢不入,賞罰由己。既逐賊出關,尤恃功伐,朝廷姑息不暇。巢賊出關東,與蔡帥秦宗權合縱。時溥舉兵徐方,請身先討賊,乃授溥都統之命。十軍軍容使田令孜,以內官楊復光有監護用師之功,尤忌儒臣立事,故有時溥之授。   初,鐸出軍,兼鄭滑節度使,以便供饋。至是,罷鐸都統之權,令仗節歸籓。鐸以硃全忠於己有恩,倚為籓蔽。初,全忠辭禮恭順,既而全忠軍旅稍集,其意漸倨。鐸知不可依,表求還朝。   其年冬,僖宗自蜀將還,乃以鐸為滄景節度使。時楊全玫在滄州,聞鐸之來,訴於魏州樂彥貞。鐸受命赴鎮,至魏州旬日,彥貞迎謁,宴勞甚至。鐸以上台元老,功蓋群後,行則肩輿,妓女夾侍,賓僚服御,盡美一時。彥貞子從訓,凶戾無行,竊所慕之;令甘陵州卒數百人,伏於漳南之高雞泊。及鐸行李至,皆為所掠,鐸與賓客十餘人,皆遇害。時光啟四年十二月也。   鐸弟鐐,累官至汝州刺史。王仙芝陷郡城,被害。   李絳,字深之,趙郡贊皇人也。曾祖貞簡。祖剛,官終宰邑。父元善,襄州錄事參軍。絳舉進士,登宏辭科,授秘書省校書郎。秩滿,補渭南尉。貞元末,拜監察御史。元和二年,以本官充翰林學士。未幾,改尚書主客員外郎。逾年,轉司勳員外郎。五年,遷本司郎中、知制誥。皆不離內職,孜孜以匡諫為己任。   憲宗即位,叛臣李錡阻兵於浙右。錡既誅,朝廷將輦其所沒家財。絳上言曰:「李錡凶狡叛戾,僭侈誅求,刻剝六州之人,積成一道之苦。聖恩本以叛亂致討,蘇息一方。今輦運錢帛,播聞四海,非所謂式遏亂略,惠綏困窮。伏望天慈,並賜本道,代貧下戶今年租稅,則萬姓欣戴,四海歌詠矣。」憲宗嘉之。   時中官吐突承璀自籓邸承恩寵,為神策護軍中尉,乃於安國佛寺建立《聖政碑》,大興功作,仍請翰林為其文。絳上言曰:   陛下布惟新之政,剷積習之弊,四海延頸,日望德音。今忽立《聖政碑》,示天下以不廣。《易》稱:大人者與天地合德,與日月合明。執契垂拱,勵精求理,豈可以文字而盡聖德,碑表而贊皇猷?若可敘述,是有分限,虧損盛德,豈謂敷揚至道哉?故自堯、舜、禹、湯、文、武,並無建碑之事。至秦始皇荒逸之君,煩酷之政,然後有罘、嶧之碑,揚誅伐之功,紀巡幸之跡,適足為百王所笑,萬代所譏。至今稱為失道亡國之主,豈可擬議於此!陛下嗣高祖、太宗之業,舉貞觀、開元之政,思理不遑食,從諫如順流;固可與堯、舜、禹、湯、文、武方駕而行,又安得追秦皇暴虐不經之事,而自損聖政?近者,閻巨源請立紀聖功碑,陛下詳盡事宜,皆不允許。今忽令立此,與前事頗乖。況此碑既在安國寺,不得不敘載遊觀宗飾之事。述遊觀且乖理要,敘崇飾又匪政經,固非哲王所宜行也。其碑,伏乞聖恩特令寢罷。   憲宗深然之,其碑遂止。   絳後因浴堂北廊奏對,極論中官縱恣、方鎮進獻之事。憲宗怒,厲聲曰:「卿所論奏,何太過耶?」絳前論不已,曰:「臣所諫論,於臣無利,是國家之利。陛下不以臣愚,使處腹心之地,豈可見事虧聖德,致損清時,而惜身不言?仰屋竊歎,是臣負陛下也。若不顧患禍,盡誠奏論,旁忤幸臣,上犯聖旨,以此獲罪,是陛下負臣也。且臣與中官,素不相識,又無嫌隙,只是威福太盛,上損聖朝,臣所以不敢不論耳。使臣緘默,非社稷之福也。」憲宗見其誠切,改容慰喻之曰:「卿盡節於朕,人所難言者,卿悉言之,使朕聞所不聞,真忠正誠節之臣也。他日南面,亦須如此。」絳拜恩而退。遽宣宰臣,令與改官,乃授中書舍人,依前翰林學士。翌日,面賜金紫,帝親為絳擇良笏賜之。   前後朝臣裴武、柳公綽、白居易等,或為奸人所排陷,特加貶黜;絳每以密疏申論,皆獲寬宥。及鎮州節度使王士真死,朝廷將用兵討除,絳深陳以為未可。絳既盡心匡益,帝每有詢訪,多協事機。六年,猶以中人之故,罷學士,守戶產侍郎,判本司事。嘗因次對,憲宗曰:「戶部比有進獻,至卿獨無,何也?」絳曰:「將戶部錢獻入內藏,是用物以結私恩。」上聳然,益嘉其直。吐突承璀恩寵莫二,是歲,將用絳為宰相;前一日,出承璀為淮南監軍。翌日,降制,以絳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同列李吉甫便僻,善逢迎上意;絳鯁直,多所規諫,故與吉甫不協。時議者以吉甫通於承璀,故絳尤惡之。絳性剛訐,每與吉甫爭論,人多直絳。憲宗察絳忠正自立,故絳論奏,多所允從。   上嘗謂絳曰:「卜筮之事,習者罕精,或中或否。近日風俗。,尤更崇尚,何也?」對曰:「臣聞古先哲王畏天命,示不敢專,邦有大事可疑者,故先謀於卿士庶人,次決於卜筮,俱協則行之。末俗浮偽,幸以徼福。正行慮危,邪謀覬安,遲疑昏惑,謂小數能決之。而愚夫愚婦,假時日鬼神者,欲利欺詐,參之見聞,用以刺射小近之事,神而異之。近者,風俗近巫,此誠弊俗。聖旨所及,實辨邪源。但存而不論,弊斯息矣。」   他日延英,上曰:「朕讀《玄宗實錄》,見開元致理,天寶兆亂。事出一朝,治亂相反,何也?」絳對曰:   臣聞理生於危心,亂生於肆志。玄宗自天後朝出居籓邸,嘗蒞官守,接時賢於外,知人事之艱難。臨御之初,任姚崇、宋璟,二人皆忠鯁上才,動以致主為心。明皇乘思理之初,亦勵精聽納,故當時名賢在位,左右前後,皆尚忠正。是以君臣交泰,內外寧謐。開元二十年以後,李林甫、楊國忠相繼用事,專引柔佞之人,分居要劇,苟媚於上,不聞直言。嗜欲轉熾,國用不足,奸臣說以興利,武夫說以開邊。天下騷動,奸盜乘隙,遂至兩都覆敗,四海沸騰,乘輿播遷,幾至難復。蓋小人啟導,縱逸生驕之致也。至今兵宿兩河,西疆削盡,甿戶凋耗,府藏空虛,皆因天寶喪亂,以至於此。安危理亂,實系時主所行。陛下思廣天聰,親覽國史,垂意精賾,鑒於化源,實天下幸甚。   上又曰:「凡人行事,常患不通於理,已然之失,追悔誠難。古人處此,復有道否?」絳對曰:「行事過差,聖哲皆所不免,故天子致諍臣以匡其失。故主心理於中,臣論正於外,制理於未亂,銷患於未萌。主或過舉,則諫以正之,故上下同體,猶手足之於心膂,交相為用,以致康寧。此亦常理,非難遵之事。但矜得護失,常情所蔽。古人貴改過不吝,從善如流,良為此也。臣等備位,無所發明,但陛下不廢芻言,則端士賢臣,必當自效。」帝曰:「朕擢用卿等,所冀直言。各宜盡心無隱,以匡不逮。無以護失為慮也!」   其秋,魏博節度使田季安死,其子懷諫幼弱,軍中立其大將田興,使主軍事,興卒以六州之地歸命。其經始營創,皆絳之謀也。   時教坊忽稱密旨,取良家士女及衣冠別第妓人,京師囂然。絳謂同列曰:「此事大虧損聖德,須有論諫。」或曰:「此嗜欲間事,自有諫官論列。」絳曰:「相公居常病諫官論事,此難事即推與諫官,可乎?」乃極言論奏。翌日延英,憲宗舉手謂絳曰:「昨見卿狀所論采擇事,非卿盡忠於朕,何以及此?朕都不知向外事,此是教坊罪過,不諭朕意,以至於此。朕緣丹王已下四人,院中都無侍者,朕令於樂工中及閭裡有情願者,厚其錢帛,只取四人,四王各與一人。伊不會朕意,便如此生事。朕已令科罰,其所取人,並已放歸。若非卿言,朕寧知此過?」   八年,封高邑縣男。絳以足疾,拜章求免。九年,罷知政事,授禮部尚書。十年,檢校戶部尚書,出為華州刺史。未幾,入為兵部尚書。丁母憂。十四年,檢校吏部尚書,出為河中觀察使。河中舊為節制,皇甫鎛惡絳,只以觀察命之。十五年,鎛得罪,絳復為兵部尚書。   穆宗即位,改御史大夫。穆宗亟於畋遊行幸,絳於延英切諫,帝不能用。絳以疾辭,復為兵部尚書。長慶元年,轉吏部尚書。是歲,加檢校尚書右僕射,判東都尚書省事,充東都留守。二年正月,檢校本官、兗州刺史、兗海節度觀察待使。三年,復為東都留守。四年,就加檢校司空。   寶歷初,入為尚書左僕射。二年九月,昭議節度使劉悟卒,遺表請以子從諫嗣襲,將吏詣闕論請。絳密奏請速除近澤潞四面將帥一人,以充節度;令倍程赴鎮,使從諫未及拒命,新使已到,所謂「疾雷不及掩耳」。潞州軍心,自有所繫。從諫無位,何名主張。時宰相李逢吉、王守澄已受從諫賂,俱請以從諫留後,不能用絳言。   絳以直道進退,聞望傾於一時。然剛腸嫉惡,賢不肖太分,以此為非正之徒所忌。又嘗與御史中丞王播相遇於道,播不為之避;絳奏論事體,敕命兩省詳議,鹹以絳論奏是。李逢吉佑播惡絳,乃罷絳僕射,改授太子少師,分司東都。   文宗即位,征為太常卿。二年,檢校司空,出為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三年冬,南蠻寇西蜀,詔征赴援。絳於本道募兵千人赴蜀;及中路,蠻軍已退,所募皆還。興元兵額素定,募窣窸令罷歸。四年二月十日,絳晨興視事,召募卒,以詔旨喻而遣之,仍給以廩麥,皆怏怏而退。監軍使楊叔元貪財怙寵,怨絳不奉己,乃因募卒賞薄,眾辭之際,以言激之,欲其為亂,以逞私憾。募卒因監軍之言,怒氣益甚,乃噪聚趨府,劫庫兵以入使衙。絳方與賓僚會宴,不及設備。聞亂北走登陴,衙將王景延力戰以御之。兵折矢窮,景延死。絳乃為亂兵所害,時年六十七。   絳初登陴,左右請絳縋城,可以避免,絳不從。乃並從事趙存約、薛齊俱死焉。   文宗聞奏震悼,下制曰:「朝有正人,時稱令德,入參廟算,出總師干。方當寵任之臣,橫罹不幸之酷。殄瘁興歎,搢紳所同。故山南西道節度、管內觀察處置等使、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司空,兼興元尹、御史大夫、上柱國、趙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李絳,神授聰明,天賦清直。抱仁義以希前哲,立標準以程後來。抑揚時情,坐致台輔。佐我烈祖,格於皇天。仗鉞宣風,聯居樂土。乘軒鳴玉,嘗極清班。先聲而物議皆歸,不約而群情自許。漢中名部,俾遂便安。而變起不圖,禍生無兆。殲良之慟,聞訃增傷。是極哀榮,用優典禮。三公正秩,品數甚崇,式表異恩,以攄沉痛。可贈司徒。仍令所司擇日備禮冊命。」賻布帛三千段、米粟二百碩。子璋、頊。   璋,登進士第。盧鈞鎮太原,闢為從事。大中末,入朝為監察,轉侍御史。出刺兩郡,終宣歙觀察使。子德林。   楊於陵,字達夫,弘農人。漢太尉震之第五子奉之後。曾祖珪,為辰州掾曹。祖冠俗,奉先尉。父太清,宋州單父尉。於陵,天寶末家寄河朔。祿山亂,其父歿於賊,於陵始六歲。及長,客於江南。好學,有奇志。弱冠舉進士,釋褐為潤州句容主簿。時韓滉節制金陵,滉性剛嚴,少所接與。及於陵以屬吏謁謝,滉甚奇之,謂其妻柳氏曰:「夫人常擇佳婿,吾閱人多矣,無如楊主簿者。」後竟以女妻之。秩滿,為鄂岳、江南二府從事,累官至侍御史。   韓滉自江南入朝,總將相財賦之任,頗承顧遇,權傾中外。於陵自江西府罷,以婦翁權幸方熾,不欲進取。乃卜築於建昌,以讀書山水為樂。滉歿,貞元八年始入朝,為膳部員外郎,歷考功、吏部三員外,判南曹。時宰相有密親調集,文書不如式,於陵駁之,大協物論。遷右司郎中,復轉吏部郎中,改京兆少尹。出為絳州刺史。德宗雅聞其名,將辭赴郡,詔留之,拜中書舍人。時李實為京兆尹,恃承恩寵,於陵與給事中許孟容俱不附協,為實媒孽,孟容改太常少卿,於陵為秘書少監。貞元末,實輩敗,遷於陵為華州刺史,充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未幾,遷浙江東道都團練觀察等使。政聲流聞,入拜戶部侍郎,復改京兆尹。先是,禁軍影占編戶,無以區別。自於陵請致挾名,每五丁者,得兩丁入軍,四丁、三丁者,各以條限。由是京師豪強,復知所畏。再遷戶部侍郎。   元和初,以考策,升直言極諫牛僧孺等,為執政所怒,出為嶺南節度使。會監軍使許遂振悍戾貪恣,干撓軍政。於陵奉公潔己,遂振無能奈何,乃以飛語上聞。憲宗驚惑,賴宰相裴□為於陵申理,憲宗感悟。   五年,入為吏部侍郎。遂振終自得罪。   於陵為吏部,凡四週歲,監察奸吏,調補平允,當時稱之。初,吏部試判,別差考判官三人校能否,元和初罷之。   七年,吏部尚書鄭餘慶以疾請告,乃復置考判官,以兵部員外郎韋顗、屯田員外張仲素、太學博士陸亙等為之。於陵自東都來,言曰:「本司考判,自當公心。非次置官,不知曹內公事。考官只論判之能否,不計闕員;本司只計員闕幾何,定其留放。置官不便。」宰執以已置顗等,只令考科目選人,其餘常調,委本司自考。於陵又以甲歷年深朽斷,吏緣為奸,奏換大歷七年至貞元二十年甲庫歷,令本司郎官監換。   九年,妖人楊叔高自廣州來干於陵,請為己輔,於陵執奏殺之。改兵部侍郎、判度支。時淮西用兵,於陵用所親為唐鄧供軍使,節度使高霞寓以供軍有闕,移牒度支,於陵不為之易,其闕如舊。霞寓軍屢有摧敗,詔書督責之;乃奏以度支饋運不繼。憲宗怒,   十一年,貶於陵為桂陽郡守,量移原王傅。復遷戶部侍郎,知吏部選事。會誅李師道,分其地為三鎮,朝廷思有所制置,以於陵兼御史大夫,充淄、青十二州宣慰使,還奏合旨。   穆宗即位,遷戶部尚書。長慶初,拜太常卿,充東都留守,年高,拜章辭位。寶歷二年,授檢校右僕射、兼太子太傅。旋以左僕射致仕,詔給全俸,懇讓不受。   於陵器度弘雅,進止有常。居朝三十餘年,踐更中外,始終不失其正。居官奉職,亦善操守,時人皆仰其風德。太和四年十月卒,年七十八,冊贈司空,謚貞孝。   子四人:景復、嗣復、紹復、師復。   嗣復自有傳。景復位終同州刺史。紹復進士擢第,弘辭登科,位終中書舍人。師復位終大理卿。   大中後,楊氏諸子登進士第者十人:嗣復子授、技、拭、摠;紹復子擢、拯、據、揆;師復子拙、振等。擢終給事中。拯司封員外郎。據右補闕。揆左諫議大夫。拙左庶子。振左拾遺。   史臣曰:王氏二英,播、起位崇將相,善始令終。而炎薄祐短齡,美鍾於鐸,而能驤首矯翼,凌厲亨衢,仗鉞秉衡,扶持衰運。天胡罰善,遇盜而殂,悲哉!李趙公頡頏禁林,訏謨相府,嘉言啟沃,不以身為。糜軀將壇,沒有餘裕。楊僕射避婦翁之當軸,疏驕尹之怙權,守道居貞,壽考終吉,行己始卒,人以為難。美哉!   贊曰:王氏儒宗,一門三相。趙公排擯,言猶鯁亮。干將雖折,不改其剛。楊君之德,《韶》、《夏》洋洋。   列傳第一百一十五   ○韋夏卿 王正雅 族孫凝   柳公綽 子仲郢 孫璧 玭 弟公權 伯父子華 子華子公度   崔玄亮 溫造 子璋   郭承嘏 殷侑 孫盈孫  徐晦   韋夏卿,字雲客,杜陵人。父迢,檢校都官郎中、嶺南節度行軍司馬。夏卿苦學,大歷中與弟正卿俱應制舉,同時策入高等,授高陵主簿。累遷刑部員外郎。時久旱蝗,詔於郎官中選赤畿令,改奉天縣令。以課最第一,轉長安令。改吏部員外郎,轉本司郎中,拜給事中。出為常州刺史。夏卿深於儒術,所至招禮通經之士。時處士竇群寓於郡界,夏卿以其所著史論,薦之於朝,遂為門人。改蘇州刺史。貞元末,徐州張建封卒,初授夏卿徐州行軍司馬,尋授徐泗濠節度使。夏卿未至,建封子愔為軍人立為留後,因授旄鉞。征夏卿為吏部侍郎,轉京兆尹、太子賓客,檢校工部尚書、東都留守,遷太子少保。卒時年六十四,贈左僕射。   夏卿有風韻,善談宴,與人同處,終年而喜慍不形於色。撫孤侄,恩逾己子,早有時稱。其所與游辟之賓佐,皆一時名士。為政務通適,不喜改作。始在東都,傾心辟士,頗得才彥,其後多至卿相,世謂之知人。   王正雅,字光謙,其先太原尹東都留守翃之子。伯父翊,代宗朝御史大夫,以貞亮鯁直,名於當代,卒謚曰忠惠。正雅少時,以孝行修謹聞。元和初,舉進士,登甲科,禮部侍郎崔邠甚知之,累從職使府。元和十一年,拜監察御史,三遷為萬年縣令。   當穆宗時,京邑號為難理,正雅抑強扶弱,政甚有聲。會柳公綽為京兆尹,上前褒稱,穆宗命以緋衣銀章,就縣宣賜。遷戶部郎中,尋加知台雜事,再遷太常少卿,出為汝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有中人為監軍,怙權干政,正雅不能堪,乃謝病免。   入為大理卿。會宋申錫事起,獄自內出,卒無證驗。是時王守澄之威權,鄭注之寵勢,雖宰相重臣,無敢顯言其事者。唯正雅與京兆尹崔綰上疏,請出造事者,付外考驗其事,別具狀聞。由是獄情稍緩,申錫止於貶官,中外翕然推重之。太和五年十一月卒,贈左散騎常侍。   正雅從弟重,翊之子也,位止河東令。重子眾仲,登進士第,累官衡州刺史。眾仲子凝。   凝,字致平,少孤,宰相鄭肅之甥,少依舅氏。年十五,兩經擢第。嘗著《京城六崗銘》,為文士所稱。再登進士甲科。崔璪領鹽鐵,闢為巡官。歷佐梓潼、宣歙使幕。宰相崔龜從奏為鄠縣尉、集賢校理,遷監察御史,轉殿中。宰相崔鉉出鎮揚州,奏為節度副使。入為起居郎,歷禮部、兵部、考功三員外。遷司封郎中、長安令。中丞鄭處誨奏知台雜,換考功郎中,遷中書舍人。時政不協,出為同州刺史,賜金紫。暮年,移疾華州敷水別墅。逾年,以禮部侍郎征。   凝性堅正,貢闈取士,拔其寒俊,而權豪請托不行,為其所怒,出為商州刺史。明年,檢校右散騎常侍、潭州刺史、湖南團練觀察使。入為兵部侍郎,領鹽鐵轉運使。又以不奉權幸,改秘書監。出為河南尹、檢校禮部尚書、宣州刺史、宣歙觀察使。凝鹹通中兩佐宣城使幕,備究人之利病,滌除積弊,民俗阜康。   逾歲,黃巢自嶺表北歸,大掠淮南,攻圍和州。凝令牙將樊儔率師據採石以援之。儔犯令,凝即斬之以徇,命別將烏穎代儔赴援,竟解歷陽之圍。賊怒,引眾攻宣城。大將王涓請出軍逆戰,凝曰:「賊忿恚而來,宜持重待之。彼眾我寡,萬一不捷,則州城危矣!」涓銳意請行,凝即閱集丁壯,分守要害,登陴設備。涓果戰死。賊乘勝而來,則守有備矣。賊為梯沖之具,急攻數月,御備力殫,吏民請曰:「賊之凶勢不可當,願尚書歸款退之,懼覆尚書家族。」凝曰:「人皆有族,予豈獨全?誓與此城同存亡也。」既而賊退去,時乾符五年也。其年夏,疾甚,有大星墜於正寢。八月卒於郡,時年五十八。無子,以弟子鑣為嗣。鑣兄鉅,位終兵部侍郎。   柳公綽,字起之,京兆華原人也。祖正禮,邠州士曹參軍。父子溫,丹州刺史。公綽幼聰敏。年十八,應制舉,登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科,授秘書省校書郎,貞元元年也。貞元四年,復應制舉,再登賢良方正科,時年二十一。製出,授渭南尉。   公綽性謹重,動循禮法。屬歲饑,其家雖給,而每飯不過一器。歲稔復初。家甚貧,有書千卷,不讀非聖之書。為文不尚浮靡。慈隰觀察使姚齊梧奏為判官,得殿中侍御史。冬,薦授開州刺史,入為侍御史,再遷吏部員外郎。武元衡罷相鎮西蜀,與裴度俱為元衡判官,尤相善。先度入為吏部郎中,度以詩餞別,有「兩人同日事征西,今日君先捧紫泥」之句。   元和初,憲宗頗出遊畋,銳意用兵;公綽欲因事諷諫。五年十一月,獻《太醫箴》一篇,其辭曰:   天布寒暑,不私於人。品類既一,崇高以均。惟謹好愛,能保其身。清淨無瑕,輝光以新。寒暑滿天地之間,浹肌膚於外;好愛溢耳目之前,誘心知於內。清潔為隄,奔射猶敗,氣行無章,隙不在大。睿聖之姿,清明絕俗;心正無邪,志高寡慾。謂天高矣,氣蒙晦之;謂地厚矣,橫流潰之。聖德超邁,萬方賴之。飲食所以資身也,過則生患;衣服所以稱德也,侈則生慢。唯過與侈,心必隨之,氣與心流,疾亦伺之。聖心不惑,孰能移之?畋游恣樂,流情蕩志;馳騁勞形,吒叱傷氣。惟天之重,從禽為累。不養其外,前修所忌。聖心非之,孰敢違之。人乘氣生,嗜欲以萌,氣離有患,氣凝則成。巧必喪真,智必誘情,去彼煩慮,在此誠明。醫之上者,理於未然,患居慮後,防處事先。心靜樂行,體和道全,然後能德施萬物,以享億年。聖人在上,各有攸處。庶政有官,群藝有署。臣司太醫,敢告諸御。   憲宗深嘉之。翌日,降中使獎勞之,曰:「卿所獻之文云:『氣行無間,隙不在大。』何憂朕之深也?」逾月,拜御史中丞。   公綽素與裴□厚,李吉甫出鎮淮南,深怨□。六年,吉甫復輔政,以公綽為潭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充湖南觀察使。湖南地氣卑濕,公綽以母在京師,不可迎侍,致書宰相,乞分司洛陽,以便奉養,久不許。八年,移為鄂州刺史、鄂岳觀察使,乃迎母至江夏。   九年,吳元濟據蔡州叛,王師討伐。詔公綽以鄂岳兵五千隸安州刺史李聽,率赴行營。公綽曰:「朝廷以吾儒生不知兵耶?」即日上奏,願自征行,許之。公綽自鄂濟湘江,直抵安州;李聽以廉使之禮事之。公綽謂之曰:「公所以屬鞬負弩者,豈非為兵事耶?若去戎容,被公服,兩郡守耳,何所統攝乎?以公名家曉兵,若吾不足以指麾,則當赴闕;不然,吾且署職名,以兵法從事矣。」聽曰:「唯公所命。」即署聽為鄂岳都知兵馬使、中軍先鋒、行營兵馬都虞候,三牒授之。乃選卒六千屬聽,戒其部校曰:「行營之事,一決都將。」聽感恩畏威,如出麾下。其知權制變,甚為當時所稱。鄂軍既在行營,公綽時令左右省問其家。如疾病、養生、送死,必厚廩給之。軍士之妻治容不謹者,沉之於江。行卒相感曰:「中丞為我輩知家事,何以報效?」故鄂人戰每克捷。   十一年,入為給事中。李師道歸朝,遣公綽往鄆州宣諭。使還,拜京兆尹,以母憂免。   十四年,起為刑部侍郎,領鹽鐵轉運使。轉兵部侍郎、兼御史大夫,領使如故。長慶元年,罷使,復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   時河朔復叛,朝廷用兵,補授行營諸將,朝令夕改,驛騎相望。公綽奏曰:「自幽、鎮用兵,使命繁並,館遞匱乏,鞍馬多闕。又敕使行李人數,都無限約。其衣緋紫乘馬者,二十、三十匹,衣黃綠者,不下十匹、五匹。驛吏不得視券牒,隨口即供。驛馬既盡,遂奪路人鞍馬。衣冠士庶,驚擾怨嗟,遠近喧騰,行李將絕。伏望聖慈,聊為定限。」乃下中書條疏人數。自是吏不告勞。以言直為北司所惡,尋轉吏部侍郎。   二年九月,遷御史大夫。韓弘病,自河中入朝。以弘守司徒、中書令,詔百僚問疾。弘遣其子達情,言不能接見。公綽謂其子曰:「聖上以公官重,令百司省問,異禮也。如拜君賜,宜力疾公見。安有臥令子弟傳言耶?」弘懼,挾扶而出,人皆聳然。   三年,改尚書左丞,又拜檢校戶部尚書、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行部至鄧縣,縣二吏犯法,一贓賄,一舞文。縣令以公綽守法,必殺贓吏。獄具,判之曰:「贓吏犯法,法在;奸吏壞法,法亡。誅舞文者。」公綽馬害圉人,命斬之。賓客進言曰:「可惜良馬,圉人自防不至。」公綽曰:「安有良馬害人乎?」亟命殺之。牛僧孺罷相鎮江夏,公綽具戎容,於郵捨候之。軍吏自以漢上地高於鄂,禮太過。公綽曰:「奇章才離台席,方鎮重宰相,是尊朝廷也。」竟以戎容見。有道士獻丹藥,試之有驗,問所從來,曰:「煉此丹於薊門。」時硃克融方叛,公綽遽謂之曰:「惜哉,至藥來於賊臣之境,雖驗何益!」乃沉之於江,而逐道士。鄧縣人鄭懷政病狂,妄稱天子,公綽捕而殺之。   敬宗即位,加檢校左僕射。寶歷元年,入為刑部尚書。   二年,授邠州刺史、邠寧慶節度使。所部有神策諸鎮,屯列要地,承前不受節度使制置,遂致北虜深入。公綽上疏論之,因詔諸鎮皆稟邠寧節度使制置。   三年,入為刑部尚書,京兆人有姑鞭婦致死者,府斷以償死。公綽議曰:「尊毆卑非鬥,且其子在,以妻而戮其母,非教也。」竟減死。   太和四年,復檢校左僕射、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觀察等使。是歲,北虜遣梅祿將軍李暢以馬萬匹來市,托雲入貢。所經州府,守帥假之禮分,嚴其兵備。留館則戒卒於外,懼其襲奪。太原故事,出兵迎之。暢及界上,公綽使牙將祖考恭單馬勞問,待以修好之意。暢感義出涕,徐驅道中,不妄馳獵。及至,辟牙門,令譯引謁,宴以常禮。及市馬而還,不敢侵犯。陘北有沙阤部落,自九姓、六州皆畏避之。公綽至鎮,召其酋硃耶執宜,直抵雲、朔塞下,治廢柵十一所,募兵三千付之,留屯塞上,以御匈奴。其妻母來太原者,請梁國夫人對酒食問遺之。沙阤感之,深得其效。   六年,以病求代。三月,授兵部尚書,征還京師。四月卒,贈太子太保,謚曰成。   公綽天資仁孝,初丁母崔夫人之喪,三年不沐浴。事繼親薛氏三十年,姻戚不知公綽非薛氏所生。外兄薛宮早卒,一女孤,配張毅夫,資遺甚於己子。性端介寡合,與錢微、蔣乂、杜元穎、薛存誠文雅相知,交情款密。凡六開府幕,得人尤盛。錢徽掌貢之年,鄭朗覆落,公綽將赴襄陽,首辟之,朗竟為名相。盧簡辭、崔璵、夏侯孜、韋長、李續、李拭,皆至公卿。為吏部侍郎,與舅左丞崔從同省,人士榮之。子仲郢,弟公權、公諒。   仲郢,字諭蒙,元和十三年進士擢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牛僧孺鎮江夏,闢為從事。仲郢有父風,動修禮法,僧孺歎曰:「非積習名教,安能及此!」入為監察御史。   五年,遷侍御史。富平縣人李秀才,籍在禁軍,誣鄉人斫父墓柏,射殺之。法司以專殺論。文宗以中官所庇,決杖配流。右補闕蔣繫上疏論之,不省。仲郢執奏曰:「聖王作憲,殺人有必死之令;聖明在上,當官無壞法之臣。今秀才犯殺人之科,愚臣備監決之任,此賊不死,是亂典章。臣雖至微,豈敢曠職?其秀才未敢行決,望別降敕處分。」乃詔御史蕭傑監之。傑又執奏。帝遂詔京兆府行決,不用監之。然朝廷嘉其守法。   會昌中,三遷吏部郎中,李德裕頗知之。武宗有詔減冗官,吏部條疏,欲牒天下州府取額外官員。仲郢曰:「諸州每冬申闕,何煩牒耶?」幸門頓塞。仲郢條理旬日,減一千二百員,時議為愜。遷諫議大夫。   五年,准南奏吳湘獄,御史崔元藻覆按得罪。仲郢上疏理之,人皆危懼。德裕知其無私,益重之。武宗築望仙台,仲郢累疏切諫。帝召諭之曰:「聊因舊趾增葺,愧卿忠言。」德裕奏為京兆尹,謝日,言曰:「下官不期太尉恩獎及此,仰報厚德,敢不如奇章門館。」德裕不以為嫌。時廢浮圖法,以銅像鑄錢。仲郢為京畿鑄錢使,錢工欲於模加新字;仲郢止之,唯淮南加新字,後竟為僧人取之為像設鍾罄。紇干皋訴表甥劉詡毆母,詡為禁軍小校,仲郢不俟奏下,杖殺。為北司所譖,改右散騎常侍,權知吏部尚書銓事。   宣宗即位,德裕罷相,出仲郢為鄭州刺史。周墀自江西移鎮滑台。過鄭,觀其境內大理,甚獎之。俄而墀入輔政,遷為河南尹。蒞事逾月,召拜戶部侍郎。居無何,墀罷知政事。同列有疑仲郢與墀善,左授秘書監。數月,復出為河南尹。以寬惠為政,言事者以為不類京兆之政。仲郢曰:「輦轂之下,彈壓為先;郡邑之治,惠養為本。何取類耶?」   大中年,轉梓州刺史、劍南東川節度使。孔目吏邊章簡者,以貨交近幸,前後廉使無如之何。仲郢因事決殺,部內肅然,不俟行法而自理。在鎮五年,美績流聞,征為吏部侍郎。入朝未謝,改兵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使。   大中十二年,罷使,守刑部尚書。鹹通初,轉兵部,加金紫光祿大夫、河東男、食邑三百戶。俄出為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鳳州刺史盧方乂以輕罪決部叫,數日而斃。其妻列訴,又旁引他吏,械系滿獄。仲郢召其妻謂之曰:「刺史科小罪誡人,但本非死刑,雖未出辜,其實病死。」罰方乂百直,系者皆釋,郡人深感之。因決贓吏過當,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逾年,為虢州刺史。數月,檢校尚書左僕射、東都留守。盜發先人墓,棄官歸華原。除華州刺史,不拜。數月,以本官為鄆州刺史,天平軍節度觀察等使,授節鉞於華原別墅,卒於鎮。   初,仲郢自拜諫議後,每遷官,群烏大集於昇平裡第,廷樹戟架皆滿,凡五日而散。詔下,不復集,家人以為候,唯除天平,烏不集。   仲郢嚴禮法,重氣義,嘗感李德裕之知。大中朝,李氏無祿仕者。仲郢領鹽鐵時,取德裕兄子從質為推官,知蘇州院事,令以祿利贍南宅。令孤綯為宰相,頗不悅。仲郢與綯書自明,其要云:「任安不去,常自愧於昔人;吳詠自裁,亦何施於今日?李太尉受責既久,其家已空,遂絕蒸嘗,誠增痛惻。」綯深感歎,尋與從質正員官。   仲郢以禮法自持,私居未嘗不拱手,內齋未嘗不束帶。三為大鎮,廄無名馬,衣不薰香。退公佈卷,不捨晝夜。《九經》、《三史》一鈔;魏、晉已來南北史再鈔;手鈔分門三十卷,號《柳氏自備》。又精釋典,《瑜伽》、《智度大論》皆再鈔;自余佛書,多手記要義。小楷精謹,無一字肆筆。撰《尚書二十四司箴》,韓愈、柳宗元深賞之。有文集二十卷。子珪、璧、玭。   珪,字鎮方,大中五年登進士第,累辟使府,早卒。   璧,大中九年登進士第。文格高雅。嘗為《馬嵬詩》,詩人韓琮、李商隱嘉之。馬植鎮陳許,闢為掌書記,又從植汴州。李瓚鎮桂管,奏為觀察判官。軍政不愜,璧極言不納,拂衣而去。桂府尋亂,入為右補闕。僖宗幸蜀,召充翰林學士,累遷諫議大夫,充職。   玭應兩經舉,釋褐秘書正字。又書判拔萃,高湜闢為度支推官。逾年,拜右補闕。湜出鎮澤潞,奏為節度副使。入為殿中侍御史。李蔚鎮襄陽,闢為掌書記。湜再鎮澤潞,復為副使。入為刑部員外。湜為亂將所逐,貶高要尉,玭三上疏申理。湜見疏本歎曰:「我自辨析,亦不及此。」尋出廣州節度副使。明年,黃巢陷廣州,郡人鄧承勳以小舟載玭脫禍。召為起居郎。賊陷長安,為刃所傷,出奔行在,歷諫議給事中,位至御史大夫。   玭嘗著書誡其子弟曰:   夫門地高者,可畏不可恃。可畏者,立身行己,一事有墜先訓,則罪大於他人。雖生可以苟取名位,死何以見祖先於地下?不可恃者,門高則自驕,族盛則人之所嫉。實藝懿行,人未必信;纖瑕微累,十手爭指矣。所以承世胄者,修己不得不懇,為學不得不堅。夫人生世,以無能望他人用,以無善望他人愛,用愛無狀,則曰「我不遇時,時不急賢」。亦由農夫鹵莽而種,而怨天澤之不潤,雖欲弗餒,其可得乎!   予幼聞先訓,講論家法。立身以孝悌為基,以恭默為本,以畏怯為務,以勤儉為法,以交結為末事,以氣義為凶人。肥家以忍順,保交以簡敬。百行備,疑身之未周;三緘密,慮言之或失。廣記如不及,求名如儻來。去吝與驕,庶幾減過。蒞官則潔己省事,而後可以言守法;守法而後可以言養人。直不近禍,廉不沽名。廩祿雖微,不可易黎氓之膏血;榎楚雖用,不可恣褊狹之胸襟。憂與福不偕,潔與富不並。比見門家子孫,其先正直當官,耿介特立,不畏強禦;及其衰也,唯好犯上,更無他能。如其先遜順處己,和柔保身,以遠悔尤;及其衰也,但有暗劣,莫知所宗。此際幾微,非賢不達。   夫壞名災己,辱先喪家。其失尤大者五,宜深志之。其一,自求安逸,靡甘澹泊,苟利於己,不恤人言。其二,不知儒術,不悅古道:懵前經而不恥,論當世而解頤;身既寡知,惡人有學。其三,勝己者厭之,佞己者悅之,唯樂戲譚,莫思古道。聞人之善嫉之,聞人之惡揚之。浸漬頗僻,銷刻德義,簪裾徒在,廝養何殊。其四,崇好慢游,耽嗜曲□,以銜杯為高致,以勤事為俗流,習之易荒,覺已難悔。其五,急於名宦,暱近權要,一資半級,雖或得之;眾怒群猜,鮮有存者。茲五不是,甚於痤疽。痤疽則砭石可瘳,五失則巫醫莫及。前賢炯戒,方冊具存,近代覆車,聞見相接。   夫中人已下,修辭力學者,則躁進患失,思展其用;審命知退者,則業荒文蕪,一不足采。唯上智則研其慮,博其聞,堅其習,精其業,用之則行,捨之則藏。苟異於斯,豈為君子?   初公綽理家甚嚴,子弟克稟誡訓,言家法者,世稱柳氏雲。   公權,字誠懇。幼嗜學,十二能為辭賦。元和初,進士擢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李聽鎮夏州,闢為掌書記。穆宗即位,入奏事,帝召見,謂公權曰:「我於佛寺見卿筆跡,思之久矣。」即日拜右拾遺,充翰林侍書學士。遷右補闕、司封員外郎。穆宗政僻,嘗問公權筆何盡善,對曰:「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上改容,知其筆諫也。歷穆、敬、文三朝,侍書中禁。公綽在太原,致書於宰相李宗閔云:「家弟苦心辭藝,先朝以侍書見用,頗偕工祝,心實恥之,乞換一散秩。」乃遷右司郎中,累換司封、兵部二郎中、弘文館學士。   文嘗思之,復召侍書,遷諫議大夫。俄改中書舍人,充翰林書詔學士。每浴堂召對,繼燭見跋,語猶未盡,不欲取燭,宮人以蠟淚揉紙繼之。從幸未央宮,苑中駐輦謂公權曰:「我有一喜事,邊上衣賜,久不及時,今年二月給春衣訖。」公權前奉賀,上曰:「單賀未了,卿可賀我以詩。」宮人迫其口進,公權應聲曰:「去歲雖無戰,今年未得歸。皇恩何以報,春日得春衣。」上悅,激賞久之。便殿對六學士,上語及漢文恭儉,帝舉袂曰:「此浣濯者三矣。」學士皆讚詠帝之儉德,唯公權無言。帝留而問之,對曰:「人主當進賢良,退不肖,納諫諍,明賞罰。服浣濯之衣,乃小節耳。」時周墀同對,為之股慄,公權辭氣不可奪。帝謂之曰:「極知舍人不合作諫議,以卿言事有諍臣風彩,卻授卿諫議大夫。」翌日降制,以諫議知制誥,學士如故。   開成三年,轉工部侍郎,充職。嘗入對,上謂曰:「近日外議如何?」公權對曰:「自郭旼除授邠寧,物議頗有臧否。」帝曰:「旼是尚父之從子,太皇太后之季父,在官無過。自金吾大將授邠寧小鎮,何事議論耶?」公權曰:「以旼勳德,除鎮攸宜。人情論議者,言旼進二女入宮,致此除拜,此信乎?」帝曰:「二女入宮參太后,非獻也。」公權曰:「瓜李之嫌,何以戶曉?」因引王珪諫太宗出廬江王妃故事。帝即令南內使張日華送二女還旼。公權忠言匡益,皆此類也。累遷學士承旨。   武宗即位,罷內職,授右散騎常侍。宰相崔珙用為集賢學士、判院事。李德裕素待公權厚,及為珙奏薦,頗不悅。左授太子詹事,改賓客。累遷金紫光祿大夫、上柱國、河東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復為左常侍、國子祭酒。歷工部尚書。鹹通初,改太子少傅,改少師,居三品、二品班三十年。六年卒,贈太子太師,時年八十八。   公權初學王書,遍閱近代筆法,體勢勁媚,自成一家。當時公卿大臣家碑板,不得公權手筆者,人以為不孝。外夷入貢,皆別署貨貝,曰此購柳書。上都西明寺《金剛經碑》備有鍾、王、歐、虞、褚、陸之體,尤為得意。文宗夏日與學士聯句,帝曰:「人皆苦炎熱,我愛夏日長。」公權續曰:「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時丁、袁五學士皆屬繼,帝獨諷公權兩句,曰:「辭清意足,不可多得。」乃令公權題於殿壁,字方圓五寸,帝視之,歎曰:「鍾、王復生,無以加焉!」   大中初,轉少師,中謝,宣宗召升殿,御前書三紙,軍容使西門季玄捧硯,樞密使崔巨源過筆。一紙真書十字,曰「衛夫人傳筆法於王右軍」;一紙行書十一字,曰「永禪師真草《千字文》得家法」;一紙草書八字,曰「謂語助者焉哉乎也」。賜錦彩、瓶盤等銀器,仍令自書謝狀,勿拘真行,帝尤奇惜之。   公權志耽書學,不能治生;為勳戚家碑板,問遺歲時鉅萬,多為主藏豎海鷗、龍安所竊。別貯酒器杯盂一笥,緘滕如故,其器皆亡。訊海鷗,乃曰:「不測其亡。」公權哂曰:「銀杯羽化耳。」不復更言。所寶唯筆硯圖畫,自扃鐍之。常評硯,以青州石末為第一,言墨易冷,絳州黑硯次之。尤精《左氏傳》、《國語》、《尚書》、《毛詩》、《莊子》。每說一義,必誦數紙。性曉音律,不好奏樂。常云:「聞樂令人驕怠故也。」   公綽伯父子華,永泰初,為嚴武西蜀判官,奏為成都令。累遷池州刺史。入為昭應令,知府東十三縣捕賊,尋檢校金部郎中、修葺華清宮使。元載欲用為京兆尹,未拜而卒。自知死日,預為墓誌。有知人之明。公綽生三日,視之,謂其弟子溫曰:「保惜此兒,福祚吾兄弟不能及。興吾門者,此兒也。」因以起之為公綽字。   子華二子:公器、公度。   公度善攝生,年八十餘,步履輕便。或祈其術,曰:「吾初無術,但未嘗以元氣佐喜怒,氣海常溫耳!」位止光祿少卿。   公器子遵。遵子璨。璨仕至宰相,自有傳。   崔玄亮,字晦叔,山東磁州人也。玄亮貞元十一年登進士第,從事諸侯府。性雅淡,好道術,不樂趨競,久游江湖。至元和初,因知己薦達入朝。再遷監察御史,轉侍御史。出為密、湖、曹三郡刺史。每一遷秩,謙讓輒形於色。   太和初,入為太常少卿。四年,拜諫議大夫,中謝日,面賜金紫。朝廷推其名望,遷右散騎常侍。   來年,宰相宋申錫為鄭注所構,獄自內起,京師震懼。玄亮首率諫官十四人,詣延英請對,與文宗往複數百言。文宗初不省其諫,欲置申錫於法。玄亮泣奏曰:「孟軻有言:眾人皆曰殺之,未可也;卿大夫皆曰殺之,未可也;天下皆曰殺之,然後察之,方置於法。今至聖之代,殺一凡庶,尚須合於典法,況無辜殺一宰相乎?臣為陛下惜天下法,實不為申錫也。」言訖,俯伏嗚咽,文宗為之感悟。玄亮由此名重於朝。   七年,以疾求為外任;宰相以弘農便其所請。乃授檢校左散騎常侍、虢州刺史。是歲七月,卒於郡所,中外無不歎惜。   始玄亮登第,弟純亮、寅亮相次升進士科。蕃府辟召,而玄亮最達。玄亮孫貽孫,位至侍郎。   溫造,字簡輿,河內人。祖景倩,南鄭令。父輔國,太常丞。造幼嗜學,不喜試吏,自負節概,少所降志,隱居王屋,以漁釣逍遙為事。壽州刺史張建封聞風致書幣招延,造欣然謂所親曰:「此可人也。」徙家從之。建封動靜咨詢,而不敢縻以職任。及建封授節彭門,造歸下邳,有高天下之心。建封恐一旦失造,乃以兄女妻之。   時李希烈方悖,侵寇籓鄰,屢陷郡邑。天下城鎮恃兵者,從而動搖,多逐主帥,自立留後,邀求節鉞。德宗患之,以范陽劉濟方輸忠款,但未能盡達朝廷倚賴之意;與密詔建封選特達識略之士往喻之。建封乃強署造節度參謀,使於幽州。造與語未訖,濟俯伏流涕曰:「濟僻在遐裔,不知天子神聖,大臣忠藎。願得率先諸侯,效以死節。」造還,建封以其名上聞。德宗愛其才,召至京師,謂之曰:「卿誰家子?年復幾何?」造對曰:「臣五代祖大雅,外五代祖李勣。臣犬馬之年三十有二。」德宗奇之,欲用為諫官,以語洩事寢。   長慶元年,授京兆府司錄參軍。奉使河朔稱旨,遷殿中侍御史。既而幽州劉總請以所部九州聽朝旨。穆宗選可使者,或薦造。帝召而謂之曰:「朕以劉總輸忠,雖書詔便蕃,未盡朕之深意。以卿素能辦事,為朕此行。」造對曰:「臣府縣走吏,初受憲職,望輕事重,恐辱國命,無能諭旨。」帝曰:「我在東宮時,聞劉總請覲;及我即位,比年上書不絕,及約以行期,即喑默不報。卿識機知變,往喻我懷,無多讓也。」乃拜起居舍人,賜緋魚袋,充太原、鎮州、幽州宣諭使。造初至范陽,劉總具櫜鞬郊迎;乃宣聖旨,示以禍福。總俯伏流汗,若兵加於頸矣。及造使還,總遂移家入覲,朝廷遂以張弘靖代之。及硃克融逐弘靖,鎮州殺田弘正,朝廷用兵,乃先令造銜命河東、魏博、澤潞、橫海、深冀、易定等道,喻以軍期,事皆稱旨。   俄而坐與諫議大夫李景儉史館飲酒,景儉醉謁丞相,出造為朗州刺史。在任開後鄉渠九十七里,溉田二千頃,郡人獲利,乃名為右史渠。居四年,召拜侍御史,請復置彈事硃衣、豸冠於外廊,大臣阻而不行。李祐自夏州入拜金吾,違制進馬一百五十匹。造正衙彈奏,祐股戰汗流。祐私謂人曰:「吾夜逾蔡州城擒吳元濟,未嘗心動,今日膽落於溫御史。吁,可畏哉!」遷左司郎中,再知雜事。尋拜御史中丞。   太和二年十一月,宮中昭德寺火。寺在宣政殿東隔垣,火勢將及,宰臣、兩省、京兆尹、中尉、樞密,皆環立於日華門外,令神策兵士救之,晡後稍息。是日,唯台官不到。造奏曰:「昨宮中遺火,緣台有系囚,恐緣為奸,追集人吏堤防,所以至朝堂在後,臣請自罰三十直。其兩巡使崔蠡、姚合火滅方到,請別議責罰。」敕曰:「事出非常,台有囚系,官曹警備,亦為周慮,即合待罪朝堂,候取進止。量罰自許,事涉乖儀。溫造、姚合、崔蠡各罰一月俸料。」   造性剛褊,人或激觸,不顧貴勢,以氣凌藉。嘗遇左補闕李虞於街,怒其不避,捕祗承人決脊十下。左拾遺舒元褒等上疏論之曰:「國朝故事,供奉官街中,除宰相外,無所迴避。溫造蔑朝廷典禮,凌陛下侍臣,恣行胸臆,曾無畏忌。凡事有小而關分理者,不可失也。分理一失,亂由之生。遺、補官秩雖卑,陛下侍臣也;中丞雖高,法吏也。侍臣見凌,是不廣敬;法吏壞法,何以持繩?前時中書舍人李虞仲與造相逢,造乃曳去引馬。知制誥崔鹹與造相逢,造又捉其從人。當時緣不上聞,所以暴犯益甚。臣聞元和、長慶中,中丞行李不過半坊,今乃遠至兩坊,謂之『籠街喝道』。但以崇高自大,不思僭擬之嫌。若不糾繩,實虧彝典。」敕曰:「憲官之職,在指佞觸邪,不在行李自大;侍臣之職,在獻可替否,不在道路相高。並列通班,合知名分,如聞喧競,亦已再三,既招人言,甚損朝體。其台官與供奉官同道,聽先後而行,道途即祗揖而過,其參從人則各隨本官之後,少相辟避,勿言衝突。又聞近日已來,應合導從官,事力多者,街衢之中,行李太過。自今後,傳呼前後,不得過三百步。」然造之舉奏,無所吐茹。朝廷有喪不以禮、配不以類者,悉劾之。獲偽官王果等九十餘人,杖殺南曹吏李賨等六人,刑於都市。遷尚書右丞,加大中大夫,封祁縣開國子,賜金紫。   四年,興元軍亂,殺節度使李絳。文宗以造氣豪嫉惡,乃授檢校右散騎常侍、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造辭赴鎮,以興元兆亂之狀奏之,文宗盡悟其根本,許以便宜從事。帝慮用兵勞費,造奏曰:「臣計諸道征蠻之兵已回,俟臣行程至褒縣,望賜臣密詔,使受約束。比臣及興元,諸軍相續而至,臣用此足矣。」乃授造手詔四通。神策行營將董重質、河中都將溫德彝、郃陽都將劉士和等,鹹令稟造之命。造行至褒城,會興元都將衛志忠征蠻回,謁見。造即留以自衛,密與志忠謀。又召亞將張丕、李少直各諭其旨。暨發褒城,以八百人為衙隊,五百人為前軍,入府分守諸門。造下車置宴,所司供帳於膍ヾC造曰:「此隘狹,不足以饗士卒,移之牙門。」坐定,將卒羅拜,志忠兵周環之。造曰:「吾欲問新軍去住之意。可悉前,舊軍無得錯雜。」勞問既畢,傳言令坐,有未至者,因令舁酒巡行。及酒匝,未至者皆至,牙兵圍之亦合。坐卒未悟,席上有先覺者,揮令起,造傳言叱之,因帖息不敢動。即召坐卒,詰以殺絳之狀。志忠、張丕夾階立,拔劍呼曰「殺」。圍兵齊奮,其賊首教練使丘鑄等並官健千人,皆斬首於地,血流四注。監軍楊叔元在座,遽起求哀,擁造靴以請命;遣兵衛出之,以俟朝旨。敕旨配流康州。其親刃絳者斬一百斷,號令者斬三斷,余並斬首。內一百首祭李絳,三十首祭王景延、趙存約等,並投屍於江。以功就加檢校禮部尚書。   五年四月,入為兵部侍郎,以耳疾求退。七月,檢校戶部尚書、東都留守,判東都尚書省事、東畿汝防禦使。   造至洛中。九月,制改授河陽懷節度觀察等使。造以河內膏腴,民戶凋瘵,奏開浚懷州古秦渠枋口堰;役工四萬,溉濟源、河內、溫、武陟四縣田五千餘頃。   七年十一月,入為御史大夫。造初赴鎮漢中,遇大雨,平地水深尺餘,乃禱雞翁山祈晴,俄而疾風驅雲,即時開齊。文宗嘗聞其事,會造入對言之,乃詔封雞翁山為侯。   九年五月,轉禮部尚書。其年六月病卒,時年七十,贈右僕射。有文集八十卷。造於晚年積聚財貨,一無散施,時頗譏之。子璋嗣。   璋以廕入仕,累佐使府,歷三郡刺史。鹹通末,為徐泗節度使,徐州牙卒曰銀刀軍,頗驕橫。璋至,誅其惡者五百餘人,自是軍中畏法。入為京兆尹,持法太深,豪右一皆屏跡。會同昌公主薨,懿宗怒,殺醫官,其家屬宗枝下獄者三百人。璋上疏切諫,以為刑法太深。帝怒,貶璋振州司馬。製出,璋歎曰:「生不逢時,死何足惜?」是夜自縊而卒。   郭承嘏,字復卿。曾祖尚父汾陽王。祖晞,諸衛將軍。父鈞。承嘏生而秀異,乳保之年,即好筆硯。比及成童,能通《五經》。元和四年,禮部侍郎張弘靖知其才,擢升進士第,累辟使幕。歷渭南尉。入朝為監察御史,遷起居舍人。丁內艱,以孝聞,終喪,為侍御史,職方、兵部二員外,兵部郎中。太和六年,拜諫議大夫。頻上疏,言時政得失。文宗以鄭注為太僕卿,承嘏論諫激切,注甚懼之。本官知匭院事。九年,轉給事中。   開成元年,出為華州刺史、兼御史中丞。詔下,兩省迭詣中書,求承嘏出麾之由。給事中盧載封還詔書,奏曰:「承嘏自居此官,繼有封駁,能奉其職,宜在瑣闥。牧守之才,易為推擇。」文宗謂宰臣曰:「承嘏久在黃扉,欲優其祿俸,暫令廉問近關。而諫列拜章,惜其稱職,甚美事也。」乃復為給事中。   文宗以淮南諸道累歲大旱,租賦不登,國用多闕。及是,以度支、戶部分命宰臣鎮之。承嘏論之曰:「宰相者,上調陰陽,下安黎庶,致君堯、舜,致時清平。俾之閱簿書,算緡帛,非所宜也。」帝深嘉之,遷刑部侍郎。時因朔望,以刑法官得對,文宗從容顧問,恩禮甚厚。未及大用,以二年二月卒。承嘏身歿之後,家無餘財,喪祭所費,皆親友共給而後具。搢紳之流,無不痛惜。贈吏部尚書。   殷侑,陳郡人。父懌。侑為兒童時,勵志力學,不問家人資產。及長,通經,以講習自娛。貞元末,以《五經》登第,精於歷代沿革禮。元和中,累為太常博士。時回紇請和親,朝廷計費五百萬緡。朝廷方用兵伐叛,費用百端,欲緩其期。乃命宗正少卿李孝誠奉使宣諭,以侑為副。侑謹重有節概,臨事俊辯。既至虜庭,可汗初待漢使,盛陳兵甲,欲臣漢使而不答拜。侑堅立不動,宣諭畢,可汗責其倨,宣言欲留而不遣。行者皆懼,侑謂虜使曰:「可汗是漢家子婿,欲坐受使臣拜,是可汗失禮,非使臣之倨也。」可汗憚其言,卒不敢逼。使還,拜虞部員外郎。王承宗拒命,遣侑銜命招諭之。承宗尋稟朝旨,獻德、棣二州,遣二子入朝。遷侑諫議大夫。凡朝廷之得失,悉以陳論。前後上八十四章,以言激切,出為桂管觀察使。   寶歷元年,檢校右散騎常侍、洪州刺史,轉江西觀察使。所至以潔廉著稱。入為衛尉卿。文宗初即位,滄州李同捷叛,而王廷湊助逆,欲加兵鎮州,詔五品已上都省集議。時上銳於破賊,宰臣莫敢異議。獨侑以廷湊再亂河朔,方徇招懷,雖附兇徒,未甚彰露,宜且含容,專討同捷。其疏末云:「伏願以宗社安危為大計,以善師攻心為神武,以含垢安人為遠圖,以網漏吞舟為至誡。」文宗雖不納,深所嘉之。   滄景平,以侑嘗為滄州行軍司馬。太和四年,加檢校工部尚書、滄齊德觀察使。時大兵之後,滿目荊榛,遺骸蔽野,寂無人煙。侑不以妻子之官,始至,空城而已。侑攻苦食淡,與士卒同勞苦。週歲之後,流民襁負而歸。侑上表請借耕牛三萬,以給流民,乃詔度支賜綾絹五萬匹,買牛以給之。數年之後,戶口滋饒,倉稟盈積,人皆忘亡。初州兵三萬,悉取給於度支。侑一歲而賦入自贍其半,二歲而給用悉周,請罷度支給賜。而勸課多方,民吏胥悅,上表請立德政碑。以功加檢校吏部尚書。侑以郭下清池縣在子城北,非便,奏移於南郭之內。   六年,入為刑部尚書,尋復檢校吏部尚書、鄆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天平軍節度、鄆曹濮觀察等使。自元和末,收復師道十二州為三鎮。朝廷務安反側,徵賦所入,盡留贍軍,貫緡尺帛,不入王府。侑以軍賦有餘,賦不上供,非法也,乃上表起太和七年,請歲供兩稅、榷酒等錢十五萬貫、粟五萬碩。詔曰:「鄆、曹、濮等州,元和已來,地本殷實,自分三道,十五餘年,雖頒詔書,竟未入賦。殷侑承兵戈之後,當歉旱之餘,勤力奉公,謹身守法。才及週歲,已致阜安。而又體國輸忠,率先入貢,成三軍奉上之志,陳一境樂輸之心。尋有表章,良用嘉歎!」尋就加檢校右僕射。   九年,御史大夫溫造劾侑不由制旨,增監軍俸入,賦斂於人。上不問,以庾承宣代還。   其年,濮州錄事參軍崔元武,於五縣人吏率斂,及縣官料錢,以私馬抬估納官,計絹一百二十匹。大理寺斷三犯俱發,以重者論。只以中私馬為重,止令削三任官。而刑部覆奏,令決杖配流。獄未決。侑奏曰:「法官不習法律,三犯不同,即坐其所重。元武所犯,皆枉法取受,准律,枉法十五匹已上絞。《律疏》云:即以贓致罪,頻犯者並累科。據元武所犯,令當入處絞刑。」疏奏,元武依刑部奏,決六十,流賀州。乃授侑刑部尚書。八月,檢校右僕射,復為天平軍節度使。上以溫造所奏深文故也。   開成元年,復召為刑部尚書。時初經李訓之亂,上問侑治安之術。侑極言委任責成,宜在朝之耆德,新進小生,無宜輕用。帝深嘉之,賜錦彩三百匹。及中謝,又令中使就第賜金十斤。其年七月,檢校左僕射,出為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   二年三月,以病求代,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十一月,復檢校右僕射,出為忠武節度、陳許蔡觀察等使。三年七月,卒於鎮,時年七十二,贈司空。   侑以通經入仕,觀風撫俗,所蒞有聲。而晚年急於大用,稍通權幸,物望減於往時。子羽。   羽太和五年登進士第,籓府辟召,不至通顯。子盈孫。   盈孫,乾符末為成都掾。駕在西川,用為太常博士,禮學有祖風。光啟二年冬,隨駕自成都還。三年二月,駐蹕鳳翔。時宗廟為賊所焚,車駕至京,告享無所。四月,盈孫謂宰執曰:「太廟十一室,並祧廟八室,及三太后三室,因光啟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車駕出宮,其緣室法物神主,本司載行,至鄠縣並被盜剽奪。皇帝還宮,合先製造。」宰相鄭延昌奏曰:「太廟大殿二十二間,功績至大,計料支費不少;兼宗廟制度,損益重難,今未審依元料修奉,為復別有商量。」敕付禮院詳議。   時博士四人,杜用勵在利州,崔澄在河中,封舜卿在巴南。獨盈孫獻議曰:「太廟制度。歷代參詳,皆符典經,難議損益。謹按舊制,十一室,二十三間,十一架。垣墉廣袤之度,堂室淺深之規,階陛等級之差,棟宇崇低之則,前古所謂奢不能侈,儉不能逾者也。今以朝廷帑藏方虛,費用稍廣,須資變禮,將務從宜,固不可易前聖之規模,狹大朝之制度,當憑典實,別有參詳。謹按至德二年,以太廟方修,新作神主,於長安殿安置,便行饗告之禮,如同宗廟之儀,以俟廟成,方為遷祔。當時議論,無所是非。竊知今者京城除大內正衙外,別無殿宇。伏聞先有詔旨,且以少府監大蒛v充太廟。伏緣十一室於五間之中,陳設隘狹,伏請接續膉夾熏Y,成十一室,薦饗之。三太后廟,即於監內西南,別取屋宇三間,且充廟室。候太廟修奉畢日,別議遷祔。」敕旨依奏。其神主、法物、樂懸,皆盈孫奏重修制,知禮者稱為博洽。   龍紀元年十一月,昭宗郊祀圓丘。兩中尉楊復恭及兩樞密,皆請朝服。盈孫上疏曰:「臣昨赴齋宮,見中尉、樞密內臣,皆具朝服。臣尋前代及國朝典令,無內官朝服制度。伏以皇帝陛下,承天御歷,聖祚中興,祗見宗祧,克陳大禮,皆稟高祖、太宗之成制,必循虞、夏、商、周之舊經。軒冕服章,式遵彝憲。若內官要衣朝服,令依所守官本品之服。事雖無據,粗可行之。臣忝禮司,合具陳奏。」時中貴皆如宰相大臣朝服,故盈孫論之。帝雖不從,嘉其所守。轉秘書少監,卒。   徐晦,進士擢第,登直言極諫制科,授櫟陽尉,皆自楊憑所薦。及憑得罪,貶臨賀尉,交親無敢祖送者;獨晦送至藍田,與憑言別。時故相權德輿與憑交分最深,知晦之行,因謂晦曰:「今日送臨賀,誠為厚矣,無乃為累乎!」晦曰:「晦自布衣受楊公之眷,方茲流播,爭忍無言而別?如他日相公為奸邪所譖,失意於外,晦安得與相公輕別?」德輿嘉其真懇,大稱之於朝。不數日,御史中丞李夷簡請為監察,晦白夷簡曰:「生平不踐公門,公何取信而見獎拔?」夷簡曰:「聞君送楊臨賀,不顧犯難,肯負國乎?」由是知名。歷殿中侍御史、尚書郎,出為晉州刺史。入拜中書舍人。寶歷元年,出為福建觀察使。二年,入為工部侍郎,出為同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太和四年,征拜兵部侍郎。五年,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晦性強直,不隨世態,當官守正。唯嗜酒太過,晚年喪明,乃至沉廢。以禮部尚書致仕。開成三年三月卒,贈兵部尚書。   史臣曰:溫、柳二公,以文行飾躬,砥礪名節,當官守法,侃侃有大臣之節,而竟不登三事,位止正卿。所以知公輔之量,以和為貴。漢武帝畏汲黯而相孫弘,太宗重魏徵而委玄齡,其旨遠也。韋、崔名士,薦賢致主,綽有古風。殷司空治民,斯為循吏,而忠規壯節,至晚不衰。徐、郭讜言,郁為佳士。如數君者,實為令人。   贊曰:柳氏禮法,公忠節概。搏擊為優,彌綸則隘。夏卿獎拔,晦叔匡將。徐、郭之議,金玉鏘鏘。   列傳第一百一十六   ○元稹 龐嚴附   白居易 弟行簡 敏中附   元稹,字微之,河南人。後魏昭成皇帝,稹十代祖也。兵部尚書、昌平公巖,六代祖也。曾祖延景,岐州參軍。祖悱,南頓丞。父寬,比部郎中、舒王府長史,以稹貴,贈左僕射。   稹八歲喪父。其母鄭夫人,賢明婦人也;家貧,為稹自授書,教之書學。稹九歲能屬文。十五兩經擢第。二十四調判入第四等,授秘書省校書郎。二十八應制舉才識兼茂、明於體用科,登第者十八人,稹為第一,元和元年四月也。制下,除右拾遺。   稹性鋒銳,見事風生。既居諫垣,不欲碌碌自滯,事無不言,即日上疏論諫職。又以前時王叔文、王伾以猥褻待詔,蒙幸太子,永貞之際,大撓朝政。是以訓導太子宮官,宜選正人。乃獻《教本書》曰:   臣伏見陛下降明詔,修廢學,增胄子,選司成。大哉,堯之為君,伯夷典禮,夔教胄子之深旨也!然而事有萬萬於此者,臣敢冒昧殊死而言之。臣聞諸賈生曰:「三代之君,仁且久者,教之然也。」誠哉是言!且夫周成王,人之中才也,近管、蔡則讒入,有周、召則義聞,豈可謂天聰明哉?然而克終於道者,得不謂教之然耶?俾伯禽、唐叔與之遊,《禮》、《樂》、《詩》、《書》為之習,目不得閱淫艷妖誘之色,耳不得聞優笑凌亂之音,口不得習操斷擊博之書,居不得近容順陰邪之黨,游不得縱追禽逐獸之樂,玩不得有遐異僻絕之珍。凡此數者,非謂備之於前而不為也,亦將不得見之矣。及其長而為君也,血氣既定,游習既成,雖有放心快己之事日陳於前,固不能奪已成之習、已定之心矣。則彼忠直道德之言,固吾之所習聞也,陳之者有以諭焉;彼庸佞違道之說,固吾之所積懼也,諂之者有以辨焉。人之情,莫不欲耀其所能而黨其所近;苟將得志,則必快其所蘊矣。物之性亦然。是以魚得水而游,馬逸駕而走,鳥得風而翔,火得薪而熾。此皆物之快其所蘊也。今夫成王所蘊道德也,所近聖賢也。是以舉其近,則周公左而召公右,伯禽魯而太公齊。快其蘊,則興禮樂而朝諸侯,措刑罰而美教化。教之至也,可不謂信然哉!   及夫秦則不然。滅先王之學,曰將以愚天下;黜師保之位,曰將以明君臣。胡亥之生也,《詩》、《書》不得聞,聖賢不得近。彼趙高者,詐宦之戮人也;而傅之以殘忍戕賊之術,且曰恣睢天下以為貴,莫見其面以為尊。是以天下之人人未盡愚,而胡亥固已不能分獸畜矣。趙高之威懾天下,而胡亥固已自幽於深宮矣。彼李斯,秦之寵丞相也。因讒冤死,無所自明,而況於疏遠之臣庶乎!若然,則秦之亡有以致之也。   漢高承之以兵革,漢文守之以廉謹,卒不能蘇復大訓。是以景、武、昭、宣,天資甚美,才可以免禍亂;哀、平之間,則不能虞篡弒矣。然而惠帝廢易之際,猶賴羽翼以勝邪心。是後有國之君,議教化者,莫不以興廉舉孝、設學崇儒為意,曾不知教化之不行,自貴始。略其貴者,教其賤者,無乃鄰於倒置乎?   洎我太宗文皇帝之在籓邸,以至於為太子也,選知道德者十八人與之遊習。即位之後,雖游宴飲食之間,若十八人者,實在其中。上失無不言,下情無不達。不四三年而名高盛古,豈一日二日而致是乎?游習之漸也!貞觀已還,師傅皆宰相兼領,其餘宮僚,亦甚重焉。馬周以位高恨不得為司議郎,此其驗也。文皇之後,漸疏賤之。用至母后臨朝,翦棄王室。當中、睿二聖勤勞之際,雖有骨鯁敢言之士,既不得在調護保安之職,終不能吐扶衛之一辭。而令醫匠安金藏剖腹以明之,豈不大哀也耶?   兵興已來,茲弊尤甚。師資保傅之官,非疾廢眊聵不任事者為之,即休戎罷帥不知書者處之。至於友諭贊議之徒,疏冗散賤之甚者,縉紳恥由之。夫以匹士之愛其子者,猶求明哲慈惠之師以教之,直諒多聞之友以成之。豈天下之元良,而可以疾廢眊聵不知書者為之師乎?疏冗散賤不適用者為之友乎?此何不及上古之甚也!近制,宮僚之外,往往以沉滯僻老之儒,充侍直、侍讀之選,而又疏棄斥逐之,越月逾時,不得召見,彼又安能傅成道德而保養其身躬哉?臣以為積此弊者,豈不以皇天眷佑,祚我唐德,以舜繼堯,傳陛下十一聖矣,莫不生而神明,長而仁聖,以是為屑屑習儀者故不之省耳。臣獨以為於列聖之謀則可也,計傳後嗣則不可。脫或萬代之後,若有周成之中才,而又生於深宮優笑之間,無周、召保助之教,則將不能知喜怒哀樂之所自矣,況稼穡艱難乎?   今陛下以上聖之資,肇臨海內,是天下之人傾耳注心之日。特願陛下思成王訓導之功,念文皇游習之漸,選重師保,慎擇宮僚,皆用博厚弘深之儒,而又明達機務者為之。更相進見,日就月將。因令皇太子聚諸生,定齒胄講業之儀,行嚴師問道之禮。至德要道以成之,徹膳記過以警之。血氣未定,則去禽色之娛以就學;聖質已備,則資游習之善以弘德。此所謂「一人元良,萬方以貞」之化也。豈直修廢學,選司成,而足倫匹其盛哉?而又俾則百王,莫不幼同師,長同術,識君道之素定,知天倫之自然,然後選用賢良,樹為籓屏。出則有晉、鄭、魯、衛之盛,入則有東牟、硃虛之強,蓋所謂宗子維城、犬牙盤石之勢也,又豈與夫魏、晉以降,囚賤其兄弟而自翦其本枝者,同年而語哉?   憲宗覽之甚悅。   又論西北邊事,皆朝政之大者。憲宗召對,問方略。為執政所忌,出為河南縣尉。丁母憂,服除,拜監察御史。   四年,奉使東蜀,劾奏故劍南東川節度使嚴礪違制擅賦,又籍沒塗山甫等吏民八十八戶田宅一百一十一、奴婢二十七人、草千五百束、錢七千貫。時礪已死,七州刺史皆責罰。稹雖舉職,而執政有與礪厚者惡之。使還,令分務東台。浙西觀察使韓皋封杖決湖州安吉令孫澥,四日內死。徐州監軍使孟升卒,節度使王紹傳送升喪柩還京,給券乘驛,仍於郵捨安喪柩。稹並劾奏以法。河南尹房式為不法事,稹欲追攝,擅令停務。既飛表聞奏,罰式一月俸,仍召稹還京。宿敷水驛,內官劉士元後至,爭耤C士元怒,排其戶,稹襪而走舕寣C士元追之,後以棰擊稹傷面。執政以稹少年後輩,務作威福,貶為江陵府士曹參軍。   稹聰警絕人,年少有才名,與太原白居易友善。工為詩,善狀詠風態物色,當時言詩者,稱元、白焉。自衣冠士子,至閭閻下俚,悉傳諷之,號為「元和體」。既以俊爽不容於朝,流放荊蠻者僅十年。俄而白居易亦貶江州司馬,稹量移通州司馬。雖通、江懸邈,而二人來往贈答。凡所為詩,有自三十、五十韻乃至百韻者。江南人士,傳道諷誦,流聞闕下,里巷相傳,為之紙貴。觀其流離放逐之意,靡不淒惋。   十四年,自虢州長史征還,為膳部員外郎。宰相令狐楚一代文宗,雅知稹之辭學,謂稹曰:「嘗覽足下製作,所恨不多,遲之久矣。請出其所有,以豁予情。」稹因獻其文,自敘曰:   稹初不好文,徒以仕無他歧,強由科試。及有罪譴棄之後,自以為廢滯潦倒,不復為文字有聞於人矣。曾不知好事者抉擿芻蕪,塵瀆尊重。竊承相公特於廊廟間道稹詩句,昨又面奉教約,令獻舊文。戰汗悚踴,慚靦無地。   稹自御史府謫官,於今十餘年矣。閒誕無事,遂專力於詩章。日益月滋,有詩句千餘首。其間感物寓意,可備矇瞽之風者有之。辭直氣粗,罪尤是懼,固不敢陳露於人。唯杯酒光景間,屢為小碎篇章,以自吟暢。然以為律體卑痺,格力不揚,苟無姿態,則陷流俗。常欲得思深語近,韻律調新,屬對無差,而風情宛然,而病未能也。江湖間多新進小生,不知天下文有宗主,妄相放效,而又從而失之,遂至於支離褊淺之辭,皆目為元和詩體。   稹與同門生白居易友善。居易雅能詩,就中愛驅駕文字,窮極聲韻,或為千言,或五百言律詩,以相投寄。小生自審不能過之,往往戲排舊韻,別創新辭,名為次韻相酬,蓋欲以難相排。自爾江湖間為詩者,復相放效,力或不足,則至於顛倒語言,重複首尾,韻同意等,不異前篇,亦目為元和詩體。而司文者考變雅之由,往往歸咎於稹。嘗以為彫蟲小事,不足以自明。始聞相公記憶,累旬已來,實慮糞土之牆,庇之以大廈,使不復破壞,永為板築者之誤。輒寫古體歌詩一百首,百韻至兩韻律詩一百首,為五卷,奉啟跪陳。或希構廈之餘,一賜觀覽,知小生於章句中欒櫨榱桷之材,盡曾量度,則十餘年之邅回,不為無用矣。   楚深稱賞,以為今代之鮑、謝也。   穆宗皇帝在東宮,有妃嬪左右嘗誦稹歌詩以為樂曲者,知稹所為,嘗稱其善,宮中呼為元才子。荊南監軍崔潭峻甚禮接稹,不以掾吏遇之,常征其詩什諷誦之。長慶初,潭峻歸朝,出稹《連昌宮辭》等百餘篇奏御。穆宗大悅,問稹安在。對曰:「今為南宮散郎。」即日轉祠部郎中、知制誥。朝廷以書命不由相府,甚鄙之。然辭誥所出,□然與古為侔,遂盛傳於代,由是極承恩顧。嘗為《長慶宮辭》數十百篇,京師競相傳唱。居無何,召入翰林,為中書舍人、承旨學士。中人以潭峻之故,爭與稹交,而知樞密魏弘簡尤與稹相善,穆宗愈深知重。河東節度使裴度三上疏,言稹與弘簡為刎頸之交,謀亂朝政,言甚激訐。穆宗顧中外人情,乃罷稹內職,授工部侍郎。上恩顧未衰。長慶二年,拜平章事。詔下之日,朝野無不輕笑之。   時王廷湊、硃克融連兵圍牛元翼於深州,朝廷俱赦其罪,賜節鉞,令罷兵,俱不奉詔。稹以天子非次拔擢,欲有所立以報上。有和王傅於方者,故司空□之子,干進於稹。言有奇士王昭、王友明二人,嘗客於燕、趙間,頗與賊黨通熟,可以反間而出元翼。仍自以家財資其行,仍賂兵吏部令史為出告身二十通,以便宜給賜,稹皆然之。有李賞者,知於方之謀,以稹與裴度有隙,乃告度云:「於方為稹所使,欲結客王昭等刺度。」度隱而不發。及神策軍中尉奏於方之事,乃詔三司使韓皋等訊鞫,而害裴事無驗,而前事盡露。遂俱罷稹、度平章事,乃出稹為同州刺史,度守僕射。諫官上疏,言責度太重,稹太輕。上心憐稹,止削長春宮使。   稹初罷相,三司獄未奏,京兆尹劉遵古遣坊所由潛邏稹居第,稹奏訴之。上怒,罰遵古,遣中人撫諭稹。稹至同州,因表謝上,自敘曰:   臣稹辜負聖明,辱累恩獎,便合自求死所,豈謂尚忝官榮?臣稹死罪。   臣八歲喪父,家貧無業。母兄乞丐以供資養。衣不布體,食不充腸。幼學之年,不蒙師訓。因感鄰里兒稚有父兄為開學校,涕咽發憤,願知《詩》、《書》。慈母哀臣,親為教授。年十有五,得明經出身,由是苦心為文,夙夜強學。年二十四,登吏部乙科,授校書郎。年二十八,蒙制舉首選,授左拾遺。始自為學,至於升朝,無朋友為臣吹噓,無親戚為臣援庇。莫非苦己,實不因人,獨立性成,遂無交結。任拾遺日,屢陳時政,蒙先皇帝召問於延英。旋為宰相所憎,出臣河南縣尉。及為監察御史,又不規避,專心糾繩,復為宰相怒臣下庇親黨,因以他事貶臣江陵判司。廢棄十年,分死溝瀆。   元和十四年,憲宗皇帝開釋有罪,始授臣膳部員外郎。與臣同省署者,多是臣登朝時舉人;任卿相者,半是臣同諫院時拾遺、補闕。愚臣既不料陛下天聽過卑,知臣薄藝,硃書授臣制誥,延英召臣賜緋。宰相惡臣不出其門,由是百萬侵毀。陛下察臣無罪,寵獎逾深,召臣固授舍人,遣充承旨翰林學士,金章紫服,光飾陋軀,人生之榮,臣亦至矣。然臣益遭誹謗,日夜憂危。唯陛下聖鑒昭臨,彌加保任,竟排群議,擢授台司。臣忝有肺肝,豈並尋常宰相?況當行營退散之後,牛元翼未出之間,每聞陛下軫念之言,愚臣恨不身先士卒。所問於方計策,遣王友明等救解深州,蓋欲上副聖情,豈是別懷他意?不料奸人疑臣殺害裴度,妄有告論,塵瀆聖聰,愧羞天地。臣本待辨明一了,便擬殺身謝責,豈料聖慈尚加,薄貶同州。雖違咫尺之間,不遠郊圻之境,伏料必是宸衷獨斷,乞臣此官。若遣他人商量,乍可與臣遠處方鎮,豈肯遣臣俯近闕廷?   所恨今月三日,尚蒙召對延英。此時不解泣血,仰辭天顏,乃至今日竄逐。臣自離京國,目斷魂銷。每至五更朝謁之時,實制淚不已。臣若餘生未死,他時萬一歸還,不敢更望得見天顏,但得再聞京城鐘鼓之音,臣雖黃土覆面,無恨九泉。臣無任自恨自慚,攀戀聖慈之至。   在郡二年,改授越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漸東觀察使。會稽山水奇秀,稹所辟幕職,皆當時文士,而鏡湖、秦望之遊,月三四焉。而諷詠詩什,動盈卷帙。副使竇鞏,海內詩名,與稹酬唱最多,至今稱蘭亭絕唱。稹既放意娛游,稍不修邊幅,以瀆貨聞於時。凡在越八年。   太和初,就加檢校禮部尚書。三年九月,入為尚書左丞。振舉紀綱,出郎官頗乖公議者七人。然以稹素無檢操,人情不厭服。會宰相王播倉卒而卒,稹大為路歧,經營相位。四年正月,檢校戶部尚書,兼鄂州刺史、御史大夫、武昌軍節度使。五年七月二十二日暴疾,一日而卒於鎮,時年五十三,贈尚書右僕射。有子曰道護,時年三歲。稹仲兄司農少卿積,營護喪事。所著詩賦、詔冊、銘誄、論議等雜文一百卷,號曰《元氏長慶集》。又著古今刑政書三百卷,號《類集》,並行於代。   稹長慶末因編刪其文稿,《自敘》曰:   劉歆云:制不可削。予以為有可得而削之者,貢謀猷,持嗜欲,君有之則譽歸於上,臣專之則譽歸於下。苟而存之,其攘也,非道也。經制度,明利害,區邪正,辨嫌惑,存之則事分著,去之則是非泯。苟而削之,其過也,非道也。   元和初,章武皇帝新即位,臣下未有以言刮視聽者。予時始以對詔在拾遺中供奉,由是獻《教本書》、《諫職》、《論事》等表十數通,仍為裴度、李正辭、韋熏訟所言當,而宰相曲道上語。上頗悟,召見問狀。宰相大惡之,不一月,出為河南尉。後累歲,補御史,使東川。謹以元和赦書,劾節度使嚴礪籍塗山甫等八十八家,過賦梓、遂之民數百萬。朝廷異之,奪七刺史料,悉以所籍歸於人。會潘孟陽代礪為節度使,貪過礪,且有所承迎,雖不敢盡廢詔,因命當得所籍者皆入資。資過其稱,榷薪盜賦無不為,仍為礪密狀不當得丑謚。予自東川還,朋礪者潛切齒矣。   無何,分蒞東都台。天子久不在都,都下多不法者。百司皆牢獄,有裁接吏械人逾歲而台府不得而知之者,予因飛奏絕百司專禁錮。河南尉判官,予劾之,忤宰相旨。監徐使死於軍,徐帥郵傳其柩,柩至洛,其下歐詬主郵吏,予命吏徙柩於外,不得復乘傳。浙西觀察使封杖決安吉令至死;河南尹誣奏書生尹太階請死之;飛龍使誘趙寔家逃奴為養子;田季安盜娶洛陽衣冠女;汴州沒入死商錢且千萬;滑州賦於民以千,授於人以八百;朝廷饋東師,主計者誤命牛車四千三百乘飛芻越太行。類是數十事,或移或奏,皆主之。貞元已來,不慣用文法,內外寵臣皆喑嗚。會河南尹房式詐諼事發,奏攝之。前所喑嗚者叫噪。宰相素以劾叛官事相銜,乘是黜予江陵掾。後十年,始為膳部員外郎。   穆宗初,宰相更相用事,丞相段公一日獨得對,因請亟用兵部郎中薛存慶、考功員外郎牛僧孺,予亦在請中,上然之。不十數日次用為給、捨,他忿恨者日夜構飛語,予懼罪,比上書自明。上憐之,三召與語。語及兵賦洎西北邊事,因命經紀之。是後書奏及進見,皆言天下事,外間不知,多臆度。陛下益憐其不漏禁中語,召入禁林,且欲亟用為宰相。是時裴度在太原,亦有宰相望,巧者謀欲俱廢之,乃以予所無構於裴。裴奏至,驗之皆失實。上以裴方握兵,不欲校曲直,出予為工部侍郎,而相裴之期亦衰矣。不累月,上盡得所構者,雖不能暴揚之,遂果初意,卒用予與裴俱為宰相。復有購狂民告予借客刺裴者,鞫之復無狀,而裴與予以故俱罷免。   始元和十五年八月得見上,至是未二歲,僭忝恩寵,無是之速者;遭罹謗咎,亦無是之甚者。是以心腹腎腸,糜費於扶衛危亡之不暇,又惡暇經紀陛下之所付哉!然而造次顛沛之中,前後列上兵賦邊防之狀,可得而存者一百一十五。苟而削之,是傷先帝之器使也。至於陳暢辨謗之章,去之則無以自明於朋友矣。其餘郡縣之奏請,賀慶之禮,因亦附於件目。始《教本書》,至於為人雜奏,二十有七軸,凡二百二十有七奏。終歿吾世,貽之子孫式,所以明經制之難行,而銷毀之易至也。   其自敘如此,欲知其作者之意,備於此篇。   稹文友與白居易最善。後進之士,最重龐嚴,言其文體類己,保薦之。   龐嚴者,壽春人。父景昭。嚴元和中登進士第,長慶元年應制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策入三等,冠制科之首。是月,拜左拾遺。聰敏絕人,文章峭麗。翰林學士元稹、李紳頗知之。明年二月,召入翰林為學士。轉左補闕,再遷駕部郎中、知制誥。嚴與右拾遺蔣防俱為稹、紳保薦,至諫官內職。   四年,昭愍即位,李紳為宰相李逢吉所排,貶端州司馬。嚴坐累,出為江州刺史。給事中於敖素與嚴善,制既下,敖封還,時人凜然相顧曰:「於給事犯宰相怒而為知己,不亦危乎!」及覆製出,乃知敖駁制書貶嚴太輕,中外無不嗤誚,以為口實。初李紳謫官,朝官皆賀逢吉,唯右拾遺吳思不賀。逢吉怒,改為殿中侍御史,充入蕃告哀使。嚴復入為庫部郎中。   太和二年二月,上試制舉人,命嚴與左散騎常侍馮宿、太常少卿賈餗為試官,以裴休為甲等制科之首。有應直言極諫舉人劉蕡,條對激切,凡數千言。不中選,人鹹以為屈。其所對策,大行於時,登科者有請以身名授蕡者。嚴再遷太常少卿。   五年,權知京兆尹,以強幹不避權豪稱,然無士君子之檢操,貪勢嗜利。因醉而卒。   白居易,字樂天,太原人。北齊五兵尚書建之仍孫。建生士通,皇朝利州都督。士通生志善,尚衣奉御。志善生溫,檢校都官郎中。溫生鍠,歷酸棗、鞏二縣令。鍠生季庚,建中初為彭城令。時李正己據河南十餘州叛。正己宗人洧為徐州刺史,季庚說洧以彭門歸國,因授朝散大夫、大理少卿、徐州別駕,賜緋魚袋,兼徐泗觀察判官。歷衢州、襄州別駕。自鍠至季庚,世敦儒業,皆以明經出身。季庚生居易。初,建立功於高齊,賜田於韓城,子孫家焉,遂移籍同州。至溫徙於下邽,今為下邽人焉。   居易幼聰慧絕人,襟懷宏放。年十五六時,袖文一編,投著作郎吳人顧況。況能文,而性浮薄,後進文章無可意者。覽居易文,不覺迎門禮遇,曰:「吾謂斯文遂絕,復得吾子矣。」   貞元十四年,始以進士就試,禮部侍郎高郢擢升甲科,吏部判入等,授秘書省校書郎。元和元年四月,憲宗策試制舉人,應才識兼茂、明於體用科,策入第四等,授盩厔縣慰、集賢校理。   居易文辭富艷,尤精於詩筆。自讎校至結綬畿甸,所著歌詩數十百篇,皆意存諷賦,箴時之病,補政之缺。而士君子多之,而往往流聞禁中。章武皇帝納諫思理,渴聞讜言,二年十一月,召入翰林為學士。三年五月,拜左拾遺。居易自以逢好文之主,非次拔擢,欲以生平所貯,仰酬恩造。拜命之日,獻疏言事曰:   蒙恩授臣左拾遺,依前翰林學士,已與崔群同狀陳謝。但言忝冒,未吐衷誠。今再瀆宸嚴,伏惟重賜詳覽。臣謹按《六典》,左右拾遺,掌供奉諷諫,凡發令舉事,有不便於時、不合於道者,小則上封,大則廷諍。其選甚重,其秩甚卑,所以然者,抑有由也。大凡人之情,位高則惜其位,身貴則愛其身;惜位則偷合而不言,愛身則苟容而不諫,此必然之理也。故拾遺之置,所以卑其秩者,使位未足惜,身未足愛也。所以重其選者,使下不忍負心,上不忍負恩也。夫位不足惜,恩不忍負,然後能有闕必規,有違必諫。朝廷得失無不察,天下利病無不言。此國朝置拾遺之本意也。由是而言,豈小臣愚劣暗懦所宜居之哉?   況臣本鄉校豎儒,府縣走吏,委心泥滓,絕望煙霄。豈意聖慈,擢居近職,每宴飲無不先預,每慶賜無不先沾,中廄之馬代其勞,內廚之膳給其食。朝慚夕惕,已逾半年,塵曠漸深,憂愧彌劇。未申微效,又擢清班。臣所以授官已來僅經十日,食不知味,寢不遑安。唯思粉身以答殊寵,但未獲粉身之所耳。   今陛下肇臨皇極,初受鴻名,夙夜憂勤,以求致理。每施一政、舉一事,無不合於道、便於時者。萬一事有不便於時者,陛下豈不欲聞之乎?萬一政有不合於道者,陛下豈不欲知之乎?倘陛下言動之際,詔令之間,小有闕遺,稍關損益,臣必密陳所見,潛獻所聞,但在聖心裁斷而已。臣又職在禁中,不同外司,欲竭愚誠,合先陳露。伏希天鑒,深察赤誠。   居易與河南元稹相善,同年登制舉,交情隆厚。稹自監察御史謫為江陵府士曹掾,翰林學士李絳、崔群上前面論稹無罪,居易累疏切諫曰:   臣昨緣元稹左降,頻已奏聞。臣內察事情,外聽眾議,元稹左降有不可者三。何者?元稹守官正直,人所共知。自授御史已來,舉奏不避權勢,只如奏李佐公等事,多是朝廷親情。人誰無私,因以挾恨,或假公議,將報私嫌,遂使誣謗之聲,上聞天聽。臣恐元稹左降已後,凡在位者,每欲舉職,必先以稹為誡,無人肯為陛下當官守法,無人肯為陛下嫉惡繩愆。內外權貴親黨,縱有大過大罪者,必相容隱而已,陛下從此無由得知。此其不可者一也。   昨元稹所追勘房式之事,心雖徇公,事稍過當。既從重罰,足以懲違,況經謝恩,旋又左降。雖引前事以為責辭,然外議喧喧,皆以為稹與中使劉士元爭耤A因此獲罪。至於爭膍ぎz,已具前狀奏陳。況聞士元蹋破驛門,奪將鞍馬,仍索弓箭,嚇辱朝官,承前已來,未有此事。今中官有罪,未聞處置;御史無過,卻先貶官。遠近聞知,實損聖德。臣恐從今已後,中官出使,縱暴益甚;朝官受辱,必不敢言。縱有被凌辱毆打者,亦以元稹為戒,但吞聲而已。陛下從此無由得聞。此其不可二也。   臣又訪聞元稹自去年已來,舉奏嚴礪在東川日枉法,沒入平人資產八十餘家;又奏王沼違法給券,令監軍押柩及家口入驛;又奏裴玢違敕征百姓草;又奏韓皋使軍將封杖打殺縣令。如此之事,前後甚多,屬朝廷法行,悉有懲罰。計天下方鎮,皆怒元稹守官。今貶為江陵判司,即是送與方鎮,從此方便報怨,朝廷何由得知?臣伏聞德宗時有崔善貞者,告李錡必反,德宗不信,送與李錡,錡掘坑熾火,燒殺善貞。曾未數年,李錡果反,至今天下為之痛心。臣恐元稹貶官,方鎮有過,無人敢言,陛下無由得知不法之事。此其不可者三也。   若無此三不可,假如朝廷誤左降一御史,蓋是小事,臣安敢煩瀆聖聽,至於再三!誠以所損者深,所關者大,以此思慮,敢不極言!   疏入不報。   又淄青節度使李師道進絹,為魏徵子孫贖宅。居易諫曰:「徵是陛下先朝宰相,太宗嘗賜殿材成其正室,尤與諸家第宅不同。子孫典貼,其錢不多,自可官中為之收贖,而令師道掠美,事實非宜。」憲宗深然之。   上又欲加河東王鍔平章事,居易諫曰:「宰相是陛下輔臣,非賢良不可當此位。鍔誅剝民財,以市恩澤,不可使四方之人謂陛下得王鍔進奉,而與之宰相,深無益於聖朝。」乃止。   王承宗拒命,上令神策中尉吐突承璀為招討使,諫官上章者十七八。居易面論,辭情切至。既而又請罷河北用兵,凡數千百言,皆人之難言者,上多聽納。唯諫承璀事切,上頗不悅,謂李絳曰:「白居易小子,是朕拔擢致名位,而無禮於朕,朕實難奈。」絳對曰:「居易所以不避死亡之誅,事無鉅細必言者,蓋酬陛下特力拔擢耳,非輕言也。陛下欲開諫諍之路,不宜阻居易言。」上曰:「卿言是也。」由是多見聽納。   五年,當改官,上謂崔群曰:「居易官卑俸薄,拘於資地,不能超等,其官可聽自便奏來。」居易奏曰:「臣聞姜公輔為內職,求為京府判司,為奉親也。臣有老母,家貧養薄,乞如公輔例。」於是,除京兆府戶曹參軍。六年四月,丁母陳夫人之喪,退居下邽。九年冬,入朝,授太子左贊善大夫。   十年七月,盜殺宰相武元衡,居易首上疏論其冤,急請捕賊以雪國恥。宰相以宮官非諫職,不當先諫官言事。會有素惡居易者,掎摭居易,言浮華無行,其母因看花墮井而死,而居易作《賞花》及《新井》詩,甚傷名教,不宜置彼周行。執政方惡其言事,奏貶為江表刺史。詔出,中書舍人王涯上疏論之,言居易所犯狀跡,不宜治郡,追詔授江州司馬。   居易儒學之外,尤通釋典,常以忘懷處順為事,都不以遷謫介意。在湓城,立隱捨於廬山遺愛寺,嘗與人書言之曰:「予去年秋始游廬山,到東西二林間香爐峰下,見雲木泉石,勝絕第一。愛不能捨,因立草堂。前有喬松十數株,修竹千餘竿,青羅為牆援,白石為橋道,流水周於舍下,飛泉落於簷間,紅榴白蓮,羅生池砌。」居易與湊、滿、朗、晦四禪師,追永、遠、宗、雷之跡,為人外之交。每相摧游詠,躋危登險,極林泉之幽邃。至於翛然順適之際,幾欲忘其形骸。或經時不歸,或逾月而返,郡守以朝貴遇之,不之責。   時元稹在通州,篇詠贈答往來,不以數千里為遠。嘗與稹書,因論作文之大旨曰:   夫文,尚矣,三才各有文。天之文三光首之;地之文五材首之;人之文《六經》道之。就《六經》言,《詩》又首之。何者?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聲,莫深乎義。詩者,根情,苗言,華聲,實義。上自賢聖,下至愚騃,微及豚魚,幽及鬼神。群分而氣同,形異而情一。未有聲入而不應、情交而不感者。聖人知其然,因其言,經之以六義;緣其聲,緯之以五音。音有韻,義有類。韻協則言順,言順則聲易入;類舉則情見,情見則感易交。於是乎孕大含深,貫微洞密,上下通而二氣泰,憂樂合而百志熙。二帝三王所以直道而行、垂拱而理者,揭此以為大柄,決此以為大竇也。故聞「元首明,股肱良」之歌,則知虞道昌矣。聞五子洛汭之歌,則知夏政荒矣。言者無罪,聞者作誡,言者聞者莫不兩盡其心焉。   洎周衰秦興,采詩官廢,上不以詩補察時政,下不以歌洩導人情。用至於諂成之風動,救失之道缺。於時六義始剚矣。《國風》變為《騷辭》,五言始於蘇、李。《詩》、《騷》皆不遇者,各系其志,發而為文。故河梁之句,止於傷別;澤畔之吟,歸於怨思。彷徨抑鬱,不暇及他耳。然去《詩》未遠,梗概尚存。故興離別則引雙鳧一雁為喻,諷君子小人則引香草惡鳥為比。雖義類不具,猶得風人之什二三焉。於時六義始缺矣。晉、宋已還,得者蓋寡。以康樂之奧博,多溺於山水;以淵明之高古,偏放於田園。江、鮑之流,又狹於此。如梁鴻《五噫》之例者,百無一二。於時六義浸微矣!陵夷至於梁、陳間,率不過嘲風雪、弄花草而已。噫!風雪花草之物,三百篇中豈捨之乎?顧所用何如耳。設如「北風其涼」,假風以刺威虐;「雨雪霏霏」,因雪以愍征役;「棠棣之華」,感華以諷兄弟;「采采芣苡」,美草以樂有子也。皆興發於此而義歸於彼。反是者,可乎哉!然則「余霞散成綺,澄江淨如練」,「歸花先委露,別葉乍辭風」之什,麗則麗矣,吾不知其所諷焉。故僕所謂嘲風雪、弄花草而已。於時六義盡去矣。   唐興二百年,其間詩人不可勝數。所可舉者,陳子昂有《感遇詩》二十首,鮑防《感興詩》十五篇。又詩之豪者,世稱李、杜。李之作,才矣!奇矣!人不迨矣!索其風雅比興,十無一焉。杜詩最多,可傳者千餘首。至於貫穿古今,診縷格律,盡工盡善,又過於李焉。然撮其《新安》、《石壕》、《潼關吏》、《蘆子關》、《花門》之章,「硃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之句,亦不過十三四。杜尚如此,況不迨杜者乎?僕常痛詩道崩壞,忽忽憤發,或廢食輟寢,不量才力,欲扶起之。嗟乎!事有大謬者,又不可一二而言,然亦不能不粗陳於左右。   僕始生六七月時,乳母抱弄於書屏下,有指「之」字、「無」字示僕者,僕口未能言,心已默識。後有問此二字者,雖百十其試,而指之不差。則知僕宿習之緣,已在文字中矣。及五六歲,便學為詩。九歲諳識聲韻。十五六,始知有進士,苦節讀書。二十已來,書課賦,夜課書,間又課詩,不遑寢息矣。以至於口舌成瘡,手肘成胝。既壯而膚革不豐盈,未老而齒發早衰白;瞀然如飛蠅垂珠在眸子中者,動以萬數,蓋以苦學力文之所致!   又自悲家貧多故,年二十七,方從鄉賦。既第之後,雖專於科試,亦不廢詩。及授校書郎時,已盈三四百首。或出示交友如足下輩,見皆謂之工,其實未窺作者之域耳。自登朝來,年齒漸長,閱事漸多。每與人言,多詢時務;每讀書史,多求理道。始知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是時皇帝初即位,宰府有正人,屢降璽書,訪人急病。   僕當此日,擢在翰林,身是諫官,月請諫紙。啟奏之間,有可以救濟人病,裨補時闕,而難於指言者,輒詠歌之,欲稍稍進聞於上。上以廣宸聽,副憂勤;次以酬恩獎,塞言責;下以復吾平生之志。豈圖志未就而悔已生,言未聞而謗已成矣!   又請為左右終言之。凡聞僕《賀雨詩》,眾口籍籍,以為非宜矣;聞僕《哭孔戡詩》,眾面脈脈,盡不悅矣;聞《秦中吟》,則權豪貴近者,相目而變色矣;聞《登樂遊園》寄足下詩,則執政柄者扼腕矣;聞《宿紫閣村》詩,則握軍要者切齒矣!大率如此,不可遍舉。不相與者,號為沽譽,號為詆訐,號為訕謗。苟相與者,則如牛僧孺之誡焉。乃至骨肉妻孥,皆以我為非也。其不我非者,舉世不過三兩人。有鄧魴者,見僕詩而喜,無何魴死。有唐衢者,見僕詩而泣,未幾而衢死。其餘即足下。足下又十年來困躓若此。嗚呼!豈六義四始之風,天將破壞,不可支持耶?抑又不知天意不欲使下人病苦聞於上耶?不然,何有志於詩者,不利若此之甚也!   然僕又自思關東一男子耳,除讀書屬文外,其他懵然無知,乃至書畫棋博,可以接群居之歡者,一無通曉,即其愚拙可知矣!初應進士時,中朝無緦麻之親,達官無半面之舊;策蹇步於利足之途,張空拳於戰文之場。十年之間,三登科第,名落眾耳,跡升清貫,出交賢俊,入侍冕旒。始得名於文章,終得罪於文章,亦其宜也。   日者聞親友間說,禮、吏部舉選人,多以僕私試賦判為準的。其餘詩句,亦往往在人口中。僕恧然自愧,不之信也。及再來長安,又聞有軍使高霞寓者,欲聘倡妓,妓大誇曰:「我誦得白學士《長恨歌》,豈同他哉?」由是增價。又足下書云:到通州日,見江館柱間有題僕詩者。何人哉?又昨過漢南日,適遇主人集眾娛樂,他賓諸妓見僕來,指而相顧曰:此是《秦中吟》、《長恨歌》主耳。自長安抵江西三四千里,凡鄉校、佛寺、逆旅、行舟之中,往往有題僕詩者;士庶、僧徒、孀婦、處女之口,每有詠僕詩者。此誠雕篆之戲,不足為多,然今時俗所重,正在此耳。雖前賢如淵、雲者,前輩如李、杜者,亦未能忘情於其間。   古人云:「名者公器,不可多取。」僕是何者,竊時之名已多。既竊時名,又欲竊時之富貴,使己為造物者,肯兼與之乎?今之屯窮,理固然也。況詩人多蹇,如陳子昂、杜甫,各授一拾遺,而屯剝至死。孟浩然輩不及一命,窮悴終身。近日孟郊六十,終試協律;張籍五十,未離一太祝。彼何人哉!況僕之才又不迨彼。今雖謫佐遠郡,而官品至第五,月俸四五萬,寒有衣,饑有食,給身之外,施及家人。亦可謂不負白氏子矣。微之,微之!勿念我哉!   僕數月來,檢討囊帙中,得新舊詩,各以類分,分為卷目。自拾遺來,凡所遇所感,關於美刺興比者;又自武德至元和,因事立題,題為《新樂府》者,共一百五十首,謂之諷諭詩。又或退公,或臥病閒居,知足保和,吟玩性情者一百首,謂之閒適詩。又有事物牽於外,情理動於內,隨感遇而形於歎詠者一百首,謂之感傷詩。又有五言、七言、長句、絕句,自百韻至兩韻者,四百餘首,謂之雜律詩。凡為十五卷,約八百首。異時相見,當盡致於執事。   微之,古人云:「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僕雖不肖,常師此語。大丈夫所守者道,所待者時。時之來也,為雲龍,為風鵬,勃然突然,陳力以出;時之不來也,為霧豹,為冥鴻,寂兮寥兮,奉身而退。進退出處,何往而不自得哉!故僕志在兼濟,行在獨善,奉而始終之則為道,言而發明之則為詩。謂之諷諭詩,兼濟之志也;謂之閒適詩,獨善之義也。故覽僕詩者,知僕之道焉。其餘雜律詩,或誘於一時一物,發於一笑一吟,率然成章,非平生所尚者,但以親朋合散之際,取其釋恨佐歡,今銓次之間,未能刪去。他時有為我編集斯文者,略之可也。   微之,夫貴耳賤目,榮古陋今,人之大情也。僕不能遠征古舊,如近歲韋蘇州歌行,才麗之外,頗近興諷;其五言詩,又高雅閒淡,自成一家之體,今之秉筆者誰能及之?然當蘇州在時,人亦未甚愛重,必待身後,人始貴之。今僕之詩,人所愛者,悉不過雜律詩與《長恨歌》已下耳。時之所重,僕之所輕。至於諷諭者,意激而言質;閒適者,思澹而辭迂。以質合迂,宜人之不愛也。今所愛者,並世而生,獨足下耳。然百千年後,安知復無如足下者出,而知愛我詩哉?故自八九年來,與足下小通則以詩相戒,小窮則以詩相勉,索居則以詩相慰,同處則以詩相娛。知吾罪吾,率以詩也。   如今年春遊城南時,與足下馬上相戲,因各誦新艷小律,不雜他篇,自皇子陂歸昭國裡,迭吟遞唱,不絕聲者二十里餘。攀、李在傍,無所措口。知我者以為詩仙,不知我者以為詩魔。何則?勞心靈,役聲氣,連朝接夕,不自知其苦,非魔而何?偶同人當美景,或花時宴罷,或月夜酒酣,一詠一吟,不覺老之將至。雖驂鸞鶴、游蓬瀛者之適,無以加於此焉,又非仙而何?微之,微之!此吾所以與足下外形骸、脫蹤跡、傲軒鼎、輕人寰者,又以此也。   當此之時,足下興有餘力,且欲與僕悉索還往中詩,取其尤長者,如張十八古樂府,李二十新歌行,盧、楊二秘書律詩,竇七、元八絕句,博搜精掇,編而次之,號為《元白往還集》。眾君子得擬議於此者,莫不踴躍欣喜,以為盛事。嗟乎!言未終而足下左轉,不數月而僕又繼行,心期索然,何日成就?又可為之太息矣!   僕常語足下,凡人為文,私於自是,不忍於割截,或失於繁多。其間妍媸,益又自惑。必待交友有公鑒無姑息者,討論而削奪之,然後繁簡當否,得其中矣。況僕與足下,為文尤患其多。己尚病,況他人乎?今且各纂詩筆,粗為卷第,待與足下相見日,各出所有,終前志焉。又不知相遇是何年,相見是何地,溘然而至,則如之何?微之知我心哉!   潯陽臘月,江風苦寒,歲暮鮮歡,夜長少睡。引筆鋪紙,悄然燈前,有念則書,言無銓次。勿以繁雜為倦,且以代一夕之話言也。   居易自敘如此,文士以為信然。   十三年冬,量移忠州刺史。自潯陽浮江上峽。十四年三月,元稹會居易於峽口,停舟夷陵三日。時季弟行簡從行,三人於峽州西二十里黃牛峽口石洞中,置酒賦詩,戀戀不能訣。南賓郡當峽路之深險處也,花木多奇。居易在郡,為《木蓮荔枝圖》,寄朝中親友,各記其狀曰:「荔枝生巴、峽間,形圓如帷蓋。葉如桂,冬青;華如橘,春榮;實如丹,夏熟。朵如蒲萄,核如枇杷,殼如紅繒,膜如紫綃,瓤肉瑩白如雪,漿液甘酸如醴酪。大略如此,其實過之。若離本枝,一日而色變,二日而香變,三日而味變,四五日外,色香味盡去矣。」「木蓮大者高四五丈,巴民呼為黃心樹,經冬不凋。身如青楊,有白文。葉如桂,厚大無脊。花如蓮,香色艷膩皆同,房獨蕊有異。四月初始開,自開迨謝,僅二十日。元和十四年夏,命道士毋丘元志寫之。惜其遐僻,因以三絕賦之。」有「天教拋擲在深山」之句,鹹傳於都下,好事者喧然模寫。   其年冬,召還京師,拜司門員外郎。明年,轉主客郎中、知制誥,加朝散大夫,始著緋。時元稹亦征還為尚書郎、知制誥,同在綸閣。長慶元年三月,受詔與中書舍人王起覆,試禮部侍郎錢徽下及第人鄭朗等一十四人。十月,轉中書舍人。十一月,穆宗親試制舉人,又與賈餗、陳岵為考策官。凡朝廷文字之職,無不首居其選,然多為排擯,不得用其才。   時天子荒縱不法,執政非其人,制御乖方,河朔復亂。居易累上疏論其事,天子不能用,乃求外任。七月,除杭州刺史。俄而元稹罷相,自馮翊轉浙東觀察使。交契素深,杭、越鄰境,篇詠往來,不間旬浹。嘗會於境上,數日而別。秩滿,除太子左庶子,分司東都。寶歷中,復出為蘇州刺史。文宗即位,征拜秘書監,賜金紫。九月上誕節,召居易與僧惟澄、道土趙常盈對御講論於麟德殿。居易論難鋒起,辭辨泉注,上疑宿構,深嗟挹之。太和二年正月,轉刑部侍郎,封晉陽縣男,食邑三百戶。三年,稱病東歸,求為分司官,尋除太子賓客。   居易初對策高第,擢入翰林,蒙英主特達顧遇,頗欲奮厲效報,苟致身於訏謨之地,則兼濟生靈,蓄意未果,望風為當路者所擠,流徙江湖。四五年間,幾淪蠻瘴。自是宦情衰落,無意於出處,唯以逍遙自得,吟詠情性為事。太和已後,李宗閔、李德裕朋黨事起,是非排陷,朝升暮黜,天子亦無如之何。楊穎士、楊虞卿與宗閔善,居易妻,穎士從父妹也。居易愈不自安,懼以黨人見斥,乃求致身散地,冀於遠害。凡所居官,未嘗終秩,率以病免,固求分務,識者多之。五年,除河南尹。七年,復授太子賓客分司。   初,居易罷杭州,歸洛陽。於履道裡得故散騎常侍楊憑宅,竹木池館,有林泉之致。家妓樊素、蠻子者,能歌善舞。居易既以尹正罷歸,每獨酌賦詠於舟中,因為《池上篇》曰:   東都風土水木之勝在東南偏,東南之勝在履道裡,裡之勝在西北隅,西閈北垣第一第,即白氏叟樂天退老之地。地方十七畝,屋室三之一,水五之一,竹九之一,而島樹橋道間之。初樂天既為主,喜且曰:「雖有池台,無粟不能守也」,乃作池東粟廩。又曰:「雖有子弟,無書不能訓也。」乃作池北書庫。又曰:「雖有賓朋,無琴酒不能娛也」,乃作池西琴亭,加石樽焉。   樂天罷杭州刺史,得天竺石一、華亭鶴二以歸。始作西平橋,開環池路。罷蘇州刺史時,得太湖石五、白蓮、折腰菱、青板舫以歸,又作中高橋,通三島逕。罷刑部侍郎時,有粟千斛,書一車,洎臧獲之習管磬絃歌者指百以歸。先是穎川陳孝仙與釀酒法,味甚佳;博陵崔晦叔與琴,韻甚清;蜀客姜發授《秋思》,聲甚淡;弘農楊貞一與青石三,方長平滑,可以坐臥。   太和三年夏,樂天始得請為太子賓客,分秩於洛下,息躬於池上。凡三任所得,四人所與,洎吾不才身,今率為池中物。每至池風春,池月秋,水香蓮開之旦,露清鶴唳之夕,拂楊石,舉陳酒,援崔琴,彈《秋思》,頹然自適,不知其他。酒酣琴罷,又命樂童登中島亭,含奏《霓裳散序》,聲隨風飄,或凝或散,悠揚於竹煙波月之際者久之。曲未竟,而樂天陶然石上矣。睡起偶詠,非詩非賦,阿龜握筆,因題石間。視其粗成韻章,命為《池上篇》云:   十畝之宅,五畝之園,有水一池,有竹千竿。勿謂土狹,勿謂地偏,足以容膝,足以息肩。有堂有亭,有橋有船,有書有酒,有歌有弦。有叟在中,白鬚颯然,識分知足,外無求焉。如鳥擇木,姑務巢安;如蛙作坎,不知海寬。靈鵲怪石,紫菱白蓮,皆吾所好,盡在我前。時引一杯,或吟一篇。妻孥熙熙,雞犬閒閒。優哉游哉,吾將老乎其間。   又效陶潛《五柳先生傳》,作《醉吟先生傳》以自況。文章曠達,皆此類也。   太和末,李訓構禍,衣冠塗地,士林傷感,居易愈無宦情。開成元年,除同州刺史,辭疾不拜。尋授太子少傅,進封馮翊縣開國侯。四年冬,得風病,伏枕者累月,乃放諸妓女樊、蠻等,仍自為墓誌,病中吟詠不輟。自言曰:「予年六十有八,始患風痺之疾,體郤首胘,左足不支。蓋老病相乘,有時而至耳。予棲心釋梵,浪跡老、莊,因疾觀身,果有所得。何則?外形骸而內忘憂患,先禪觀而後順醫治。旬月以還,厥疾少間,杜門高枕,淡然安閒。吟詠興來,亦不能遏,遂為《病中詩》十五篇以自諭。」   會昌中,請罷太子少傅,以刑部尚書致仕。與香山僧如滿結香火社,每肩輿往來,白衣鳩杖,自稱香山居士。   大中元年卒,時年七十六,贈尚書右僕射。有文集七十五卷,《經史事類》三十卷,並行於世。長慶末,浙東觀察使元稹,為居易集序曰:   樂天始未言,試指「之」、「無」字,能不誤。始既言,讀書勤敏,與他兒異。五六歲識聲韻,十五志辭賦,二十七舉進士。貞元末,進士尚馳競,不尚文,就中六籍尤擯落。禮部侍郎高郢始用經藝為進退,樂天一舉擢上第。明年,中拔萃甲科,由是《性習相近遠》、《玄珠》、《斬白蛇劍》等賦洎百節判,新進士競相傳於京師。會憲宗皇帝策召天下士,對詔稱旨,又登甲科。未幾,選入翰林,掌制誥。比比上書言得失,因為《賀雨詩》、《秦中吟》等數十章,指言天下事,時人比之《風》、《騷》焉。   予始與樂天同秘書,前後多以詩章相贈答。予譴掾江陵,樂天猶在翰林,寄予百韻律體及雜體,前後數十詩。是後各佐江、通,復相酬寄。巴、蜀、江、楚間洎長安中少年,遞相倣傚,競作新辭,自謂為元和詩。而樂天《秦中吟》、《賀雨》諷諭閒適等篇,時人罕能知者。然而二十年間,禁省觀寺、郵候牆壁之上無不書;王公妾婦、牛童馬走之口無不道。其繕寫模勒,炫賣於市井,或因之以交酒茗者,處處皆是。其甚有至盜竊名姓,苟求自售,雜亂間廁,無可奈何。予嘗於平水市中,見村校諸童,競習歌詠,召而問之,皆對曰:「先生教我樂天、微之詩。」固亦不知予為微之也。又雞林賈人求市頗切,自云:「本國宰相,每以一金換一篇,甚偽者,宰相輒能辨別之。」自篇章已來,未有如是流傳之廣者。   長慶四年,樂天自杭州刺史以右庶子召還,予時刺會稽,因得盡征其文,手自排纘,成五十卷,凡二千二百五十一首。前輩多以前集、中集為名,予以為陛下明年當改元,長慶訖於是矣,因號《白氏長慶集》。   大凡人之文各有所長,樂天長可以為多矣。夫諷諭之詩長於激,閒適之時長於遣,感傷之詩長於切,五字律詩百言而上長於贍,五字、七字百言而下長於情,賦贊箴誡之類長於當,碑記敘事制誥長於實,啟奏表狀長於直,書檄辭冊剖判長於盡。總而言之,不亦多乎哉!   人以為稹序盡其能事。   居易嘗寫其文集,送江州東西二林寺、洛城香山聖善等寺,如佛書雜傳例流行之。無子,以其侄孫嗣。遺命不歸下邽,可葬於香山如滿師塔之側,家人從命而葬焉。   行簡,字知退。貞元末,登進士第,授秘書省校書郎。元和中,盧坦鎮東蜀,闢為掌書記。府罷,歸潯陽。居易授江州司馬,從兄之郡。十五年,居易入朝為尚書郎,行簡亦授左拾遺。累遷司門員外郎、主客郎中。長慶末,振武奏水運營田使賀拔志言營田數過實,詔令行簡按覆之。不實,志弘,自刺死。行簡寶歷二年冬病卒,有文集一十卷。行簡文筆有兄風,辭賦尤稱精密,文士皆師法之。居易友愛過人,兄弟相待如賓客。行簡子龜兒,多自教習,以至成名。當時友悌,無以比焉。   敏中,字用晦,居易從父弟也。祖鏻,位終揚府錄事參軍。父季康,溧陽令。敏中少孤,為諸兄之所訓歷。長慶初,登進士第,佐李聽,歷河東、鄭滑、邠寧三府節度掌書記,試大理評事。大和七年,丁母憂,退居下邽。會昌初,為殿中侍御史,分司東都。尋除戶部員外郎,還京。   武宗皇帝素聞居易之名,及即位,欲徵用之。宰相李德裕言居易衰病,不任朝謁,因言從弟敏中辭藝類居易,即日知制誥,召入翰林充學士,遷中書舍人。累至兵部侍郎、學士承旨。會昌末,同平章事,兼刑部尚書、集賢史館大學士。宣宗即位,加右僕射、金紫光祿大夫、太清宮使、太原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及李德裕再貶嶺南,敏中居四輔之首,雷同毀譽,無一言伸理,特論罪之。五年,罷相,檢校司空,出為邠州刺史、邠寧節度、招撫黨項都制置等使。七年,進位特進、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等事。十一年二月,檢校司徒、平章事、江陵尹、荊南節度使。懿宗即位,征拜司徒、門下侍郎、平章事,復輔政。尋加侍中。三年罷相,為河中尹、河中晉絳節度使。累遷中書令。太子太師致仕,卒。   史臣曰:舉才選士之法,尚矣!自漢策賢良,隋加詩賦,罷中正之法,委銓舉之司。由是爭務彫蟲,罕趨函丈,矯首皆希於屈、宋,駕肩並擬於《風》、《騷》。或侔箴闕之篇,或學補亡之句。鹹欲錙銖《采葛》,糠秕《懷沙》,較麗藻於碧雞,斗新奇於白鳳。暨編之簡牘,播在管弦,未逃季緒之詆訶,孰望《子虛》之稱賞?迨今千載,不乏辭人,統論六義之源,較其三變之體,如二班者蓋寡,類七子者幾何?至潘、陸情致之文,鮑、謝清便之作,迨於徐、庾,踵麗增華,纂組成而耀以珠璣,瑤台構而間之金碧。國初開文館,高宗禮茂才,虞、許擅價於前,蘇、李馳聲於後。或位升台鼎,學際天人,潤色之文,鹹布編集。然而向古者傷於太僻,徇華者或至不經,齷齪者局於宮商,放縱者流於鄭、衛。若品調律度,揚搉古今,賢不肖皆賞其文,未如元、白之盛也。昔建安才子,始定霸於曹、劉;永明辭宗,先讓功於沈、謝。元和主盟,微之、樂天而已。臣觀元之制策,白之奏議,極文章之壺奧,盡治亂之根荄。非徒謠頌之片言,盤盂之小說。就文觀行,居易為優,放心於自得之場,置器於必安之地,優遊卒歲,不亦賢乎。   贊曰:文章新體,建安、永明。沈、謝既往,元、白挺生。但留金石,長有《莖英》。不習孫、吳,焉知用兵?   列傳第一百一十七   ○趙宗儒 竇易直 李逢吉 段文昌 子成式   宋申錫 李程   趙宗儒,字秉文。八代祖彤,仕後魏為征南將軍。父驊,為秘書少監。宗儒舉進士,初授弘文館校書郎。滿歲,又以書判入高等,補陸渾主簿。數月,征拜右拾遺,充翰林學士。時父驊秘書少監,與父並命,出於一日,當時榮之。建中四年,轉屯田員外郎,內職如故。居父憂,免喪,授司門、司勳二員外郎。   貞元六年,領考功事,定百吏考績,黜陟公當,無所畏避。右司郎中獨孤良器、殿中侍御史杜倫,各以過黜之。尚書左丞裴郁、御名中丞盧紹,比皆考中上,宗儒貶之中中。又秘書少監鄭雲逵考其同官孫昌裔入上下,宗儒復入中上。凡考之中上者,不過五十人,余多減入中中。德宗聞而善之,遷考功郎中。   丁夏憂,終喪,授吏部郎中。十一年,遷給事中。十二年,與諫議大夫崔損同日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俱賜紫金魚袋。十四年,罷相,為右庶子。   宗儒端居守道,勤奉朝請而已,德宗聞而嘉之。二十年,遷吏部侍郎,召見,勞之曰:「知卿閉關六年,故有此拜。曩者與先臣並命,尚念之耶?」宗儒因俯伏流涕。德宗崩,順宗命為德宗哀冊文,辭頗淒惋。   元和初,檢校禮部尚書,判東都尚書省事、兼御史大夫,充東都留守、畿汝都防禦使。入為禮部、戶部二尚書,尋檢校吏部尚書,守江陵尹、兼御史大夫、荊南節度營田觀察等使。散冗食之戍二千人。六年,又入為刑部尚書。八年,轉檢校吏部尚書、興元尹、兼御史大夫,充山南西道節度觀察等使。九年,召拜御史大夫,俄遷檢校右僕射、河中尹、兼御史大夫、晉絳慈隰節度觀察等使。赴鎮後,擅用供軍錢八千餘貫,坐罰一月俸。十一年七月,入為兵部尚書。九月,改太子少傅,權知吏部尚書銓事。十四年九月,拜吏部尚書。   穆宗即位,以初釋服,令尚書省官試先朝所徵集應制舉人。宗儒奏曰:「准今月十五日敕:比者先朝徵集應制人等,已及時限,恐皆來自遠方,難於久住,酌宜審事,遂委有司定日就試。如聞所集之人多已分散,須知審的,然後裁定,宜令所司商量聞奏者。伏以制科所設,本在親臨,南省試人,亦非舊典。今覃恩既畢,庶政惟新。況山陵日近,公務繁迫,待問之士,就試非多。臣等商量,恐須權罷。」從之。復拜太子少傅,判太常卿事。   長慶元年二月,檢校右僕射,守太常卿。太常有《師子樂》,備五方之色,非會朝聘享不作,幼君荒誕,伶官縱肆,中人掌教坊者移牒取之。宗儒不敢違,以狀白宰相。宰相以為事在有司執守,不合關白。以宗儒怯不任事,改太子少師。   寶歷元年,遷太子太保。昭肅晏駕,為大明宮留守。太和四年,拜檢校司空、兼太子太傅。文宗召見,諮以理道。對曰:「堯、舜之化,慈儉而已。願陛下守而勿失。」文宗嘉納之。五年,宋申錫被誣,上召師保已下議其刑。上以宗儒高年,宣令不拜。尋拜疏請老。六年,詔以司空致仕。是歲九月卒,年八十七,廢朝,冊贈司徒。   宗儒以文學進,前後三鎮方任,八領選部,略於儀矩,切於治生,時論以此少之。   竇易直,字宗玄,京兆人。祖元昌,彭州九瀧縣令。父彧,廬州刺史。易直舉明經,為秘書省校書郎,再以判入等,授藍田尉。累歷右司、兵部、吏部三郎中。元和六年,遷御史中丞。謝日,賜緋魚袋。八年,改給事中。九月,出為陝虢都防禦觀察使,仍賜紫。入為京兆尹。萬年尉韓晤奸贓事發,易直令曹官韋正晤訊之,得贓三十萬。上意其未盡,詔重鞫,坐贓三百萬,貶易直金州刺史,正晤長流昭州。十三年六月,遷宣州刺史、宣歙池都團練觀察等使。   長慶二年七月,汴州將李絺逐其帥李願,易直聞之,欲出官物以賞軍。或謂易直曰:「賞給無名,卻恐生患。」乃已。軍士已聞之。時江、淮旱,水淺,轉運司錢帛委積不能漕,州將王國清指以為賞,激諷州兵謀亂。先事有告者,乃收國清下獄。其黨數千,大呼入獄中,篡取國清而出之,因欲大剽。易直登樓謂將吏曰:「能誅為亂者,每獲一人,賞十萬。」眾喜,倒戈擊亂黨,並擒之。國清等三百餘人,皆斬之。九月,以李德裕代還,為吏部侍郎。十一月,改戶部,兼御史大夫,判度支。四年五月,以本官同平章事,判使如故。改門下侍郎,封晉陽郡公。   寶歷元年七月,罷判度支。大和二年十月罷相,檢校左僕射、平章事、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五年,入為左僕射,判太常卿事。十一月,檢校司空、鳳翔尹、鳳翔隴節度使。六年,以疾求還京師。七年四月卒,贈司徒,謚曰恭惠。   易直自入仕十年餘,常居散秩,不應請辟;及居方任,亦以公廉聞。在相位,未嘗論用親黨,凡於公舉,即無所避。然元和中,吏部尚書鄭餘慶議僕射上日儀制,不與隔品官亢禮。易直時為御史中丞,奏駁餘慶所議。及易直為左僕射,卻行隔品致敬之禮,時論非之。   李逢吉,字虛舟,隴西人。貞觀中學士李玄道曾孫。祖顏,父歸期。逢吉登進士第,釋褐授振武節度掌書記。入朝為左拾遺、左補闕,改侍御史,充入吐蕃冊命副使、工部員外郎,又充入南詔副使。元和四年,使還,拜祠部郎中,轉右司。六年,遷給事中。七年,與司勳員外郎李巨並為太子諸王侍讀。九年,改中書舍人。十一年二月,權知禮部貢舉、騎都尉,賜緋。四月,加朝議大夫、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賜金紫。其貢院事,仍委禮部尚書王播署榜。   逢吉天與奸回,妒賢傷善。時用兵討淮、蔡,憲宗以兵機委裴度,逢吉慮其成功,密沮之,由是相惡。及度親征,學士令孤楚為度制辭,言不合旨,楚與逢吉相善,帝皆黜之;罷楚學士,罷逢吉政事,出為劍南東川節度使、檢校兵部尚書。   穆宗即位,移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逢吉於帝有侍讀之恩,遣人密結幸臣,求還京師。長慶二年三月,召為兵部尚書。時裴度亦自太原入朝。以度招懷河朔功,復留度,與工部侍郎元稹相次拜平章事。度在太原時,嘗上表論稹奸邪。及同居相位,逢吉以為勢必相傾,乃遣人告和王傅於方結客,欲為元稹刺裴度。及捕於方,鞫之無狀,稹、度俱罷相位,逢吉代度為門下侍郎平章事。自是浸以恩澤結朝臣之不逞者,造作謗言,百端中傷裴度。賴學士李紳、韋處厚等顯於上前,言度為逢吉排斥,而度於國有功,不宜擯棄,故得以僕射在朝。時已失河朔,而王智興擅據徐州,李絺+據汴州。國威不振, 天下延頸俟度再秉國鈞,以攘暴亂。及為逢吉嫁禍,奪其權,四海為之側目,朝士上疏論列者十餘人。屬時君荒淫,政出群小,而度竟逐外籓。   學士李紳有寵,逢吉惡之,乃除為中丞,又欲出於外。乃以吏部侍郎韓愈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放台參。以紳褊直,必與愈爭。及製出,紳果移牒往來。愈性木強,遂至語辭不遜,喧論於朝。逢吉乃罷愈為兵部侍郎,紳為江西觀察使。紳中謝日,帝留而不遣。   翼城人鄭注以醫藥得幸於中尉王守澄,逢吉令其從子仲言賂注,求結於守澄。仲言辯譎多端,守澄見之甚悅。自是,逢吉有助,事無違者。   敬宗初即位,年方童丱,守澄從容奏曰:「陛下得為太子,逢吉之力也。是時,杜元穎、李紳堅請立深王為太子。」乃貶紳端州司馬。朝士代逢吉鳴吠者,張又新、李續之、張權輿、劉棲楚、李虞、程昔范、姜洽、李仲言,時號「八關十六子」。又新等八人居要劇,而胥附者又八人,有求於逢吉者,必先經此八人納賂,無不如意者。逢吉尋封涼國公,邑千戶,兼右僕射。   昭愍即位,左右屢言裴度之賢,曾立大勳,帝甚嘉之。因中使往興元,即令問訊。   寶歷初,度連上章請入覲。逢吉之黨坐不安席,如矢攢身,乃相與為謀,欲沮其來。張權輿撰「非衣小兒」之謠,傳於閭巷。言度相有天分,應謠讖。而韋處厚於上前解析,言權輿所撰之言。既不能沮,又令衛尉卿劉遵古從人安再榮告武昭謀害逢吉。武昭者,有才力,裴度破淮、蔡時獎用之,累奏為刺史。及度被斥,昭以門吏久不見用,客於京師,途窮頗有怨言。逢吉冀法司鞫昭行止,則顯裴度任用,以沮入朝之行。逢吉又與同列李程不協。太學博士李涉、金吾兵曹茅匯者,於京師貴游間以氣俠相許,二人出入程及逢吉之門。水部郎中李仍叔,程之族,知武昭鬱鬱恨不得官,仍叔謂昭曰:「程欲與公官,但逢吉阻之。」昭愈憤怒,因酒與京師人劉審、張少騰說刺逢吉之言。審以昭言告張權輿,乃聞於逢吉,即令茅匯召昭相見,逢吉厚相結托,自是疑怨之言稍息。逢吉待茅匯尤厚,嘗與匯書云:「足下當字僕為『自求』,僕當字足下為『利見』」。文字往來,其間甚密。及裴度求覲,無計沮之,即令訐武昭事,以暴揚其跡。再榮既告,李仲言誡匯曰:「言武昭與李程同謀則活,否則爾死。」匯曰:「冤死甘心。誣人以自免,予不為也。」及昭下獄,逢吉之丑跡皆彰。昭死,仲言流象州,茅匯流巂州,李涉流康州,李虞自拾遺為河南士曹。敬宗待裴度益厚,乃自漢中召還,復知政事。   逢吉檢校司空、平章事、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仍請張又新、李續之為參佐。太和二年,改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使。五年八月,入為太子太師、東都留守、東畿汝防禦使,加開府儀同三司。八年,李訓用事。三月,征拜左僕射,兼守司徒。時逢吉已老,病足,不任朝謁,即以司徒致仕。九年正月卒,時年七十八。贈太尉,謚曰成。   段文昌,字墨卿,西河人。高祖志玄,陪葬昭陵,圖形凌煙閣。祖德皎,贈給事中。父諤,循州刺史,贈左僕射。文昌家於荊州,倜儻有氣義,節度使裴胄知之而不能用。韋皋在蜀,表授校書郎。李吉甫刺忠州,文昌嘗以文干之。及吉甫居相位,與裴□同加獎擢,授登封尉、集賢校理。俄拜監察御史,遷補闕,改祠部員外郎。元和十一年,守本官,充翰林學士。   文昌,武元衡之子婿也。元衡與宰相韋貫之不協,憲宗欲召文昌為學士,貫之奏曰:「文昌志尚不修,不可擢居近密。」至是貫之罷相,李逢吉乃用文昌為學士,轉祠部郎中,賜緋,依前充職。十四年,加知制誥。十五年,穆宗即位,正拜中書舍人,尋拜中書侍郎、平章事。   長慶元年,拜章請退。朝廷以文昌少在西蜀,詔授西川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文昌素洽蜀人之情,至是以寬政為治,嚴靜有斷,蠻夷畏服。二年,雲南入寇,黔中觀察使崔元略上言,朝廷憂之,乃詔文昌御備。文昌走一介之使以喻之,蠻寇即退。   敬宗即位,征拜邢部尚書,轉兵部,兼判左丞事。   文宗即位,遷御史大夫,尋檢校尚書右僕射、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同平章事、淮南節度使。太和四年,移鎮荊南。   文昌於荊、蜀皆有先祖故第,至是贖為浮圖祠。又以先人墳墓在荊州,別營居第,以置祖禰影堂,歲時伏臘,良辰美景享薦之。徹祭,即以音聲歌舞繼之,如事生者,搢紳非焉。   六年,復為劍南西川節度。九年三月,賜春衣中使至,受宣畢,無疾而卒,年六十三,贈太尉。有文集三十卷。   文昌布素之時,所向不偶。及其達也,揚歷顯重,出入將相,洎二十年。其服飾玩好、歌童妓女,苟悅於心,無所愛惜,乃至奢侈過度,物議貶之。子成式。   成式,字柯古,以廕入官,為秘書省校書郎。研精苦學,秘閣書籍,披閱皆遍。累遷尚書郎。鹹通初,出為江州刺史。解印,寓居襄陽,以閒放自適。家多書史,用以自娛,尤深於佛書。所著《酉陽雜俎》傳於時。   宋申錫,字慶臣。祖素,父叔夜。申錫少孤貧,有文學。登進士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韋貫之罷相,出湖南,闢為從事。其後累佐使府。長慶初,拜監察御史。二年,遷起居舍人。寶歷二年,轉禮部員外郎,尋充翰林侍講學士。   申錫始自策名,及在朝行,清慎介潔,不趨黨與。當長慶、寶歷之間,時風囂薄,朋比大扇。及申錫被用,時論以為激勸。   文宗即位,拜戶部郎中、知制誥。太和二年,正拜中書舍人,復為翰林學士。   初,文宗常患中人權柄太盛,自元和、寶歷,比致宮禁之禍。及王守澄之領禁兵,恃其宿舊,跋扈尤甚。有鄭注者,依恃守澄為奸利,出入禁軍,賣官販權,中外鹹扼腕視之。文宗雅知之,不能堪。申錫時居內廷,文宗察其忠厚,可任以事。嘗因召對,與申錫從容言及守澄,無可奈何,令與外廷朝臣謀去之,且約命為宰相。申錫頓首謝之。未幾,拜左丞。逾月,加平章事。申錫素能謹直,寵遇超輩,時情大為屬望。及到中書,剖斷循常,望實頗不相副。   太和五年,忽降中人召宰相入赴延英。路隨、李宗閔、牛僧孺等既至中書東門,中人云:「所召無宋申錫。」申錫始知被罪,望延英以笏叩頭而退。隨等至,文宗以神策軍中尉王守澄所奏,得本軍虞候豆盧著狀,告宋申錫與漳王謀反,隨等相顧愕然。初,守澄於浴堂以鄭注所構告於文宗,守澄即時於市肆追捕,又將以二百騎就靖恭裡屠申錫之家。會內官馬存亮同入,諍於文宗曰:「謀反者適宋申錫耳,何不召南司會議。今卒然如此,京師企足自為亂矣。」守澄不能難,乃止。乃召三相告之。又遣右軍差人於申錫宅捕孔目官張全真、家人買子緣信等。又於十六宅及市肆追捕胥吏,以成其獄。文宗又召師保、僕射、尚書丞郎、常侍、給事、諫議、舍人、御史中丞、京兆尹、大理卿,同於中書及集賢院參驗其事。   翌日,開延英,召宰臣及議事官,帝自詢問。左常侍崔玄亮,給事中李固言,諫議大夫王質,補闕盧鈞、舒元褒、羅泰、蔣系、裴休、竇宗直、韋溫,拾遺李群、韋端符、丁居晦、袁都等一十四人,皆伏玉階下奏以申錫獄付外,請不於禁中訊鞫。文宗曰:「吾已謀於公卿大僚,卿等且出。」玄亮固言,援引今古,辭理懇切。玄亮泣涕久之,文宗意稍解,貶申錫為右庶子,漳王為巢縣公。再貶申錫為開州司馬。   初,申錫既得密旨,乃除王璠為京兆尹,以密旨喻之。璠不能謀,而注與守澄知之,潛為其備。漳王湊,文宗之愛弟也,賢而有人望。豆盧著者,職屬禁軍,與注親表。文宗不省其詐,乃罷申錫為庶子。時京城恟ぼ,眾庶嘩言,以為宰相真連十宅謀反,百僚震駭。居一二日,方審其詐。諫官伏閣懇論,文宗震怒,叱諫官令出者數四。時中外屬望大僚三數人廷辯其事。僕射竇易直曰:「人臣無將,將而必誅。」聞者愕然。唯京兆尹崔琯、大理卿王正雅連上疏請出內獄,且曰:「王師文未獲,即獄未具,請出豆盧著與申錫同付外廷勘。」當時人情翕然推重。初議申錫抵死,顧物論不可,又將投於嶺表。文宗終悟外廷之言,乃有開州之命。   初,申錫既被罪,怡然不以為意,自中書歸私第,止於外耤A素服以俟命。其妻出謂之曰:「公為宰相,人臣位極於此,何負天子反乎?」申錫曰:「吾生被厚恩,擢相位,不能鋤去奸亂,反為所羅織,夫人察申錫,豈反者乎?」因相與泣下。   申錫自居內廷,及為宰相,以時風侈靡,居要位者尤納賄賂,遂成風俗,不暇更方遠害,且與貞元時甚相背矣。申錫至此,約身謹潔,尤以公廉為己任,四方問遺,悉無所受。既被罪,為有司驗劾,多獲其四方受領所還問遺之狀,朝野為之歎息。   七年七月,卒於開州。詔曰:「申錫雖不能周慎,自抵憲章,聞其亡歿遐荒,良用悲惻。宜許其歸葬鄉里,以示寬恩。」開成元年九月,詔復申錫正議大夫、尚書左丞、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上柱國,賜紫,兼贈兵部尚書。仍以其子慎微為城固縣尉。   李程,字表臣,隴西人。父鷫伯。程,貞元十二年進士擢第,又登宏辭科,累辟使府。二十年,入朝為監察御史。其年秋,召充翰林學士。   順宗即位,為王叔文所排,罷學士。三遷為員外郎。元和中,出為劍南西川節度行軍司馬。十年,入為兵部郎中,尋知制誥。韓弘為淮西都統,詔程銜命宣諭。明年,拜中書舍人,權知京兆尹事。十二年,權知禮部貢舉。十三年四月,拜禮部侍郎。六月,出為鄂州刺史、鄂岳觀察使。入為吏部侍郎,封渭源男,食邑三百戶。敬宗即位之五月,以本官同平章事。   敬宗沖幼,好治宮室,畋游無度,欲於宮中營新殿。程諫曰:「自古聖帝明王,以恭儉化天下。陛下在諒闇之中,不宜興作,願以瓦木回奉園陵。」上欣然從之。程又奏請置侍講學士,數陳經義。程辯給多智算,能移人主之意。尋加中書侍郎,進封彭原郡公。寶歷二年,罷相,檢校兵部尚書、同平章事、太原尹、北京留守、河東節度使。太和四年三月,檢校尚書左僕射、平章事、河中尹、河中晉絳節度使。   六年,就加檢校司空。七月,征為左僕射。中謝日奏曰:「臣所忝官上禮,前後儀注不同。在元和、長慶中,僕射數人上日,不受四品已下官拜。近日再定儀注,四品已下官悉許受拜,王涯、竇易直已行之於前。今御史台云:『已聞奏,太常侍定取十五日上』。臣進退未知所據。」時中丞李漢以為受四品已下拜太重。敕曰:「僕射上儀,近已詳定。所緣拜禮,皆約令文,已經施行,不合更改。宜准太和四年十一月六日敕處分。」   程藝學優深,然性放蕩,不修儀檢,滑稽好戲,而居師長之地,物議輕之。七年六月,檢校司空、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使。九年,復為河中晉絳節度使,就加檢校司徒。開成元年五月,復入為右僕射,兼判太常卿事。十一月,兼判吏部尚書銓事。二年三月,檢校司徒,出為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卒,有司謚曰繆。子廓。   廓進士登第,以詩名聞於時。大中末,累官至穎州刺史,再為觀察使。廓子晝,亦登進士第。   史臣曰:宗儒、易直,以寬柔養望,坐致公台;與時沉浮,壽考終吉,可謂能奉身矣。逢吉起徒步而至鼎司,欺蔽幼君,依憑內豎,蛇虺其腹,毒害正人,而不與李訓同誅,天道福淫明矣。申錫小器大謀,貶死為幸。程不持士范,歿獲醜名。君子操修,豈宜容易!   贊曰:趙、竇優柔,坐享公侯。蝮蛇野葛,逢吉之流。豈無令人?主輔謨猷。程、錫弼諧,於道難周。   列傳第一百一十八   ○韋溫 蕭祐附   獨孤郁 弟朗   錢徽 子可復   高釴 弟銖 鍇馮宿 弟定 審   封敖   韋溫,字弘育,京兆人。祖肇,吏部侍郎。父綬,德宗朝翰林學士,以散騎常侍致仕。綬弟貫之,憲宗朝宰相,自有傳。溫七歲時,日念《毛詩》一卷。年十一歲,應兩經舉登第。釋褐太常寺奉禮郎。以書判拔萃,調補秘書省校書郎。時綬致仕田園,聞溫登第,愕然曰:「判入高等,在群士之上,得非交結權幸而致耶?」令設席於廷,自出判目試兩節。溫命筆即成,綬喜曰:「此無愧也!」調授咸陽尉。入為監察御史,以父在田里,憲府禮拘,難於省謁,不拜。換著作郎,一謝即還。侍省父疾,溫侍醫藥,衣不解帶,垂二十年。父憂,毀瘠逾制。免喪,久之為右補闕,忠鯁救時。宋申錫被誣,溫倡言曰:「宋公履行有素,身居台輔,不當有此,是奸人陷害也。吾輩諫官,豈避一時之雷電,而致聖君賢相蒙蔽惑之咎耶?」因率同列伏閣切爭之,由是知名。   太和五年,太廟第四、第六室缺漏,上怒,罰宗正卿李銳、將作王堪,乃詔中使鳩工補葺之。溫上疏曰:「臣聞吏舉其職,國家所以治;事歸於正,朝廷所以尊。夫設制度,立官司,事存典故,國有經費,而最重者,奉宗廟也。伏以太廟當修,詔下逾月,有司弛墮,曾不加誡。宜黜慢官,以懲不恪之罪;擇可任者,責以繕完之功。此則事歸於正,吏舉其職也。而聖思不勞,百職無曠。今慢官不恪,止於罰俸,宗廟所切,便委內臣,是許百司之官,公然廢職,以宗廟之重,為陛下所私,群官有司,便同委棄。此臣竊為聖朝惜此事也。事關宗廟,皆書史策,苟非舊典,不可率然。伏乞更下詔書,得委所司營繕,則制度不紊,官業交修。」上乃止內使。   群臣上尊號,溫上疏曰:「德如三皇止稱皇,功如五帝止稱帝。徽號之來,乃聖王之末事。今歲三川水災,江淮旱歉,恐非崇飾徽稱之時。」帝深嘉之,乃止。改侍御史。   李德裕作相,遷禮部員外郎。或以溫厚於牛僧孺,言於德裕。德裕曰:「此人堅正中立,君子也。」鄭注鎮鳳翔,自知不為所齒,求德門弟子為參佐,請溫為副使。或以為理不可拒,拒則生患。溫曰:「擇禍莫若輕。拒之止於遠貶,從之有不測之禍。」鄭注誅,轉考功員外郎。尋知制誥,召入翰林為學士。以父職禁廷,憂畏成病,遺誡不令居禁職,懇辭不拜。   俄兼太子侍讀,每晨至少陽院,午見莊恪太子。溫曰:「殿下盛年,宜早起,學周文王為太子,雞鳴時問安西宮。」太子幼,不能行其言。稱疾。上不悅,改太常少卿。未幾,拜給事中。王晏平為靈武,刻削軍士,贓罪發,帝以智興之故,減死,貶官。溫三封詔書,文宗深獎之。莊恪得罪,召百僚諭之。溫曰:「太子年幼,陛下訓之不早,到此非獨太子之過。」遷尚書右丞。   吏部員外郎張文規父弘靖,長慶初在幽州為硃克融所囚;文規不時省赴,人士喧然罪之。溫居綱轄,首糾其事,出文規為安州刺史。鹽鐵判官姚勖知河陰院,嘗雪冤獄。鹽鐵使崔珙奏加酬獎,乃令權知職方員外郎。製出,令勖上省。溫執奏曰:「國朝已來,郎官最為清選,不可以賞能吏。」上令中使宣諭,言勖能官,且放入省。溫堅執不奉詔,乃改勖檢校禮部郎中。翌日,帝謂楊嗣復曰:「韋溫不放姚勖入省,有故事否?」嗣復對曰:「韋溫志在銓擇清流。然姚勖士行無玷,梁公元崇之孫,自殿中判鹽鐵案,陛下獎之,宜也。若人有吏能,不入清流,孰為陛下當煩劇者?此衰晉之風也。」上素重溫,亦不奪其操,出為陝虢觀察使。   武宗即位,李德裕用事,召拜吏部侍郎,欲引以為相。時李漢以家行不謹,貶汾州司馬。溫從容白德裕曰:「李漢不為相公所知,昨以不孝之罪絀免,乞加按問。」德裕曰:「親情耶?」溫曰:「雖非親暱,久相知耳。」德裕不悅。居無何,出溫為宣歙觀察使,辟鄭處誨為觀察判官,德裕愈不悅。池州人訟郡守,溫按之無狀,杖殺之。   明年,瘍生於首,謂愛婿張復魯曰:「予任校書郎時,夢二黃衣人繼符來追,及滻,將渡,一人續至曰:『彼墳至大,功須萬日。』遂不涉而寤。計今萬日矣,與公訣矣。」明日卒,贈工部尚書,謚曰孝。   溫在朝時,與李玨、楊嗣復周旋。及楊、李禍作,歎曰:「楊三、李七若取我語,豈至是耶!」初溫以楊、李與德裕交怨,及居位,溫勸楊、李徵用德裕,釋憾解慍。二人不能用,故及禍。溫無子,女適薛蒙,善著文,續曹大家《女訓》十二章,士族傳寫,行於時。溫剛腸寡合,人多疏簡,唯與常侍蕭祐善。   蕭祐者,蘭陵人。少孤貧。耿介苦學,事親以孝聞。自處士征拜左拾遺,累遷至考功郎中。祐博雅好古,尤喜圖畫。前代鍾、王遺法,蕭、張筆勢,編序真偽,為二十卷,元和末進御,優詔嘉之,授兵部郎中。出為虢州刺史,入為太常少卿,轉諫議大夫。逾月為桂州刺史、御史中丞、桂管防禦觀察使。太和二年八月,卒於官,贈右散騎常侍。   祐閒淡貞退,善鼓琴賦詩,書畫盡妙。游心林壑,嘯詠終日,而名人高士,多與之遊。給事中韋溫尤重之,結為林泉之友。   獨孤郁,河南人。父及,天寶末與李華、蕭穎士等齊名。善為文,所著《仙掌銘》,大為時流所賞,位終常州刺史。郁,貞元十四年登進士第,文學有父風,尤為舍人權德輿所稱,以子妻之。貞元末,為監察御史。   元和初,應制舉才識兼茂、明於體用,策入第四等,拜左拾遺。太子司議郎杜從郁拜左補闕,郁與同列,論之曰:「從郁是宰臣佑之子,父居宰執,從郁不宜居諫列。」乃改為左拾遺,又論曰:「補闕之與拾遺,資品雖殊,同是諫官,若時政或有得失,不可令子論父。」從郁竟改他官。   四年,轉右補闕,又與同列拜章論中官吐突承璀不宜為河北招討使,乃改招撫宣慰使。   五年,兼史館修撰。尋召充翰林學士,遷起居郎。權德輿作相,郁以婦公辭內職。憲宗曰:「德輿乃有此佳婿。」因詔宰相於士族之家,選尚公主者。遷郁考功員外郎,充史館修撰、判館事,預修《德宗實錄》。   七年,以本官復知制誥。八年,轉駕部郎中。其年十月,復召為翰林學士。九年,以疾辭內職。十一月,改秘書少監,卒。   郁弟朗,嘗居諫官,請罷淮西用兵,不協旨,貶興元戶曹。入為監察御史,轉殿中。十五年,兼充史館修撰,遷都官員外郎。   長慶初,諫議大夫李景儉於史館飲酒,憑醉謁宰相,語辭侵侮;朗坐同飲,出為漳州刺史。入為左司員外郎,遷諫議大夫。揚州節度使王播罷兼鹽鐵使,行賂於中人,求復領銅鹽。朗上章論之。   寶歷元年十一月,拜御史中丞。二年六月,賜金紫之服。侍御史李道樞乘醉謁朗;朗劾之,左授司議郎。憲府故事,三院御史由大夫、中丞自辟,請命於朝。時崔晃、鄭居中不由憲長而除,皆丞相之僚舊也,敕命雖行,朗拒而不納,晃竟改太常博士,居中分司東台。其年十月,高少逸入閣失儀,朗不彈奏,宰相銜阻崔晃事,左授少逸贊善大夫,朗亦罰俸。朗稱執法不稱,乞罷中丞,敬宗令中使諭之,不允其讓。文宗即位,改工部侍郎。太和元年八月,出為福州刺史、御史中丞、福建觀察使。是月赴官,暴卒於路,贈右散騎常侍。   郁子庠,亦登進士第。大中後官達,亦至侍郎。   錢徽,字蔚章,吳郡人。父起,天寶十年登進士第。起能五言詩。初從鄉薦,寄家江湖,嘗於客舍月夜獨吟,遽聞人吟於庭曰:「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起愕然,攝衣視之,無所見矣,以為鬼怪,而志其一十字。起就試之年,李暐所試《湘靈鼓瑟詩》題中有「青」字,起即以鬼謠十字為落句,暐深嘉之,稱為絕唱。是歲登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大歷中,與韓翃、李端輩十人,俱以能詩,出入貴游之門,時號「十才子」,形於圖畫。起位終尚書郎。   徽,貞元初進士擢第,從事戎幕。元和初入朝,三遷祠部員外郎,召充翰林學士。六年,轉祠部郎中、知制誥。八年,改司封郎中、賜緋魚袋,職如故。九年,拜中書舍人。十一年,王師討淮西,詔朝臣議兵,徽上疏言用兵累歲,供饋力殫,宜罷淮西之征。憲宗不悅,罷徽學士之職,守本官。   長慶元年,為禮部侍郎。時宰相段文昌出鎮蜀川。文昌好學,尤喜圖書古畫。故刑部侍郎楊憑兄弟,以文學知名,家多書畫,鍾、王、張、鄭之跡在《書斷》、《畫呂》者,兼而有之。憑子渾之求進,盡以家藏書畫獻文昌,求致進士第。文昌將發,面托錢徽,繼以私書保薦。翰林學士李紳亦托舉子周漢賓於徽。及榜出,渾之、漢賓皆不中選。李宗閔與元稹素相厚善。初稹以直道譴逐久之,及得還朝,大改前志。由逕以徼進達,宗閔亦急於進取,二人遂有嫌隙。楊汝士與徽有舊。是歲,宗閔子婿蘇巢及汝士季弟殷士俱及第。故文昌、李紳大怒。文昌赴鎮。辭日,內殿面奏,言徽所放進士鄭朗等十四人,皆子弟藝薄,不當在選中。穆宗以其事訪於學士元稹、李紳,二人對與文昌同。遂命中書舍人王起、主客郎中知制誥白居易,於子亭重試,內出題目《孤竹管賦》、《鳥散余花落》詩,而十人不中選。詔曰:   國家設文學之科,本求才實,苟容僥倖,則異至公。訪聞近日浮薄之徒,扇為朋黨,謂之關節,干撓主司。每歲策名,無不先定,永言敗俗,深用興懷。鄭朗等昨令重試,意在精核藝能,不於異書之中,固求深僻題目,責令所試成就,以觀學藝淺深。孤竹管是祭天之樂,出於《周禮》正經;閱其呈試之文,都不知其本事,辭律鄙淺,蕪累亦多。比令宣示錢徽,庶其深自懷愧,誠宜盡棄,以警將來。但以四海無虞,人心方泰,用弘寧撫,式示殊恩,特掩爾瑕,庶明予志。孔溫業、趙存約、竇洵直所試粗通,與及第;裴撰特賜及第;鄭朗等十人並落下。自今後禮部舉人,宜准開元二十五年敕,及第訖,所試雜文並策,送中書門下詳覆。   尋貶徽為江州刺史,中書舍人李宗閔劍州刺史,右補闕楊汝士開江令。初議貶徽,宗閔、汝士令徽以文昌、李紳私書進呈,上必開悟。徽曰:「不然。苟無愧心,得喪一致,修身慎行,安可以私書相證耶?」令子弟焚之,人士稱徽長者。   既而穆宗知其朋比之端,乃下詔曰:   昔者,卿大夫相與讓於朝,士庶人相與讓於列;周成王刑措不用,漢文帝恥言人過,真理古也,朕甚慕焉。中代已還,爭端斯起,掩抑其言則專蔽,誘掖其說則侵誣。自非責實循名,不能彰善癉惡,故孝宣必有告訐及下,光武不以單辭遽行。《語》稱訕上之非,律有匿名之禁,皆以防三至之毀,重兩造之明。是以爵人於朝則皆勸,刑人於市則皆懼,罪有歸而賞當事也。   末代偷巧,內荏外剛。卿大夫無進思盡忠之誠,多退有後言之謗;士庶人無切磋琢磨之益,多鑠浸潤之讒。進則諛言諂笑以相求,退則群居州處以相議。留中不出之請,蓋發其陰私;公論不容之誅,是生於朋黨。擢一官,則曰恩皆自我;黜一職,則曰事出他門。比周之跡已彰,尚矜介特;由徑之蹤盡露,自謂貞方。居省寺者不以勤恪蒞官,而曰務從簡易;提紀綱者不以準繩檢下,而曰密奏風聞。獻章疏者更相是非,備顧問者互有憎愛。苟非秦鏡照膽,堯羊觸邪,時君聽之,安可不惑?參斷一謬,俗化益訛。禍發齒牙,言生枝葉,率是道也,朕甚憫焉。   我國家貞觀、開元,同符三代,風俗歸厚,禮讓皆行。兵興已來,人散久矣。始欲導之以德,不欲驅之以刑。然而信有未孚,理有未至,曾無恥格,益用雕元}。小則綜核之權,見侵於下輩;大則樞機之重,旁撓於薄徒。尚念因而化之,亦冀去其尤者。而宰臣懼其浸染,未克澄清。備引祖宗之書,願垂勸誡之詔,遂伸告諭,頗用慇勤。各當自省厥躬,與我同底於道。   元稹之辭也。製出,朋比之徒,如撻於市,鹹睚眥於紳、稹。   徽明年遷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文宗即位,征拜尚書左丞。太和元年十二月,復授華州刺史。二年秋,以疾辭位,授吏部尚書致仕。三年三月卒,時年七十五。子可復、可及,皆登進士第。   可復累官至禮部郎中。太和九年,鄭注出鎮鳳翔,李訓選名家子以為賓佐,授可復檢校兵部郎中、兼御史中丞,充鳳翔節度副使。其年十一月,李訓敗,鄭注誅,可復為鳳翔監軍使所害。   高釴,字翹之。祖鄭賓,宋州寧陵令。父去疾,攝監察御史。釴,元和初進士及第,判入等,補秘書省校書郎,累遷至右補闕,充史館修撰。十四年,上疏請不以內官為京西北和糴使。十五年,轉起居郎,依前充職。   釴孤貞無黨,而能累陳時政得失。長慶元年,穆宗憐之,面賜緋于思政殿,仍命以本官充翰林學士。二年,遷兵部員外郎,依前充職。四年四月,禁中有張韶之變,敬宗幸左軍。是夜,釴從帝宿於左軍。翌日賊平,賞從臣,賜釴錦彩七十匹,轉戶部郎中、知制誥。十二月,正拜中書舍人,充職如故。謝恩于思政殿,因諫敬宗,以求理莫若躬親,用示憂勤之旨也。帝深納其言,又賜錦彩五十匹。   寶歷二年三月,罷學士,守本官。太和三年七月,授刑部侍郎。四年冬,遷吏部侍郎。銓綜之司,官業振舉。七年,出為同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八年六月卒,贈兵部尚書,遺命薄葬。釴少時孤貧,潔己力行,與弟銖、鍇皆以檢靜自立,致位崇顯,居家友睦,為搢紳所重。   銖,元和六年登進士第。穆宗即位,入朝為監察御史,累遷員外郎、吏部郎中。太和五年,拜給事中。七年,為外官監考使。八年十月,文宗用國子助教李仲言為侍講,銖率諫官伏閣論曰:「仲言素行纖邪,若聽用,必亂國經。」上令中使宣諭曰:「朕要仲言講書,非有聽用也。」是歲,先旱後水,京師谷價騰踴;彗星為變,舉選皆停,人情雜然流議。鄭注奸謀,日聞於外。銖等犯難論諍,冀上省悟。既奉宣傳,相顧失色,以其危亡可翹足而待也。明年,訓、注竊權,惡銖不附己,五月,出為越州刺史、御史中丞、浙東觀察使。開成三年,就加檢校左散騎常侍,尋入為刑部侍郎。四年七月,出為河南尹。會昌末,為吏部侍郎。   鍇,元和九年登進士第,升宏辭科,累遷吏部員外。太和三年,准敕試別頭進士明經鄭齊之等十八人。榜出之後,語辭紛競。監察御史姚中立以聞,詔鍇審定。乃升李景、王淑等,人以為公。六年二月,自司勳郎中轉諫議大夫。七年,遷中書舍人。九年十月,以本官權知禮部貢舉。開成元年春,試畢,進呈及第人名,文宗謂侍臣曰:「從前文格非佳,昨出進士題目,是朕出之,所試似勝去年。」鄭覃曰:「陛下改詩賦格調,以正頹俗,然高鍇亦能勵精選士,仰副聖旨。」帝又曰:「近日諸侯章奏,語太浮華,有乖典實。宜罰掌書記,以誡其流。」李石曰:「古人因事為文,今人以文害事,懲弊抑末,實在盛時。」乃以鍇為禮部侍郎。凡掌貢部三年,每歲登第者四十人。三年,榜出後,敕曰:「進士每歲四十人,其數過多,則乖精選。官途填委,要窒其源,宜改每年限放三十人,如不登其數,亦聽。」然鍇選擢雖多,頗得實才,抑豪華,擢孤進,至今稱之。尋轉吏部侍郎。其年九月,出為鄂州刺史、御史大夫、鄂岳觀察使,卒。   釴子湜,鍇子湘,偕登進士第。湜,鹹通十二年為禮部侍郎。湘自員外郎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鹹通年,改諫議大夫。坐宰相劉瞻親厚,貶高州司馬。乾符初,復為中書舍人。三年,遷禮部侍郎,選士得人。出為潞州大都督府長史、昭義節度、澤潞觀察等使,卒。   馮宿,東陽人。丱歲隨父子華廬祖墓,有靈芝、白兔之祥。宿昆弟二人,皆幼有文學。宿登進士第,徐州節度張建封闢為掌書記。後建封卒,其子愔為軍士所立,李師古欲乘喪襲取。時王武俊且觀其釁,愔恐懼,計無所出。宿乃以檄書招師古,而說武俊曰:「張公與君為兄弟,欲同力驅兩河歸天子,眾所知也。今張公歿,幼子為亂兵所脅,內則誠款隔絕於朝廷,外則境土侵逼於強寇。孤危若此,公安得坐視哉!誠能奏天子,念先僕射之忠勳,捨其子之迫脅,使得束身自歸,則公於朝廷有靖亂之功,於張氏有繼絕之德矣!」武俊大悅,即以表聞。由是朝廷賜愔節鉞,仍贈建封司徒。   宿以嘗從建封,不樂與其子處,乃從浙東觀察使賈全府辟。愔恨其去己,奏貶泉州司戶。征為太常博士。王士真死,以其子承宗不順,不加謚。宿以為懷柔之義,不可遺其忠勞,乃加之美謚。轉虞部、都官二員外郎。   元和十二年,從裴度東征,為彰義軍節度判官。淮西平,拜比部郎中。會韓愈論佛骨,時宰疑宿草疏,出為歙州刺史。入為刑部郎中。十五年,權判考功。宿以宰臣及三品已下官,故事內校考,別封以進;翰林學士,職居內署,事莫能知,請依前書上考;諫官御史亦請仍舊,並書中上考。   長慶元年,以本官知制誥。二年,轉兵部郎中,依前充職。牛元翼以深州不從王庭湊,詔授襄州節度使。元翼未出,深州為庭湊所圍。二年,以宿檢校右庶子、兼御史中丞,賜紫金魚袋,往總留務。監軍使周進榮不遵詔命,宿以狀聞。元翼既至,宿歸朝,拜中書舍人,轉太常少卿。   敬宗即位,宿常導引乘輿,出為華州刺史。以父名拜章乞罷,改左散騎常侍,兼集賢殿學士,充考制策官。   太和二年,拜河南尹。時洛苑使姚文壽縱部下侵欺百姓,吏不敢捕。一日,遇大會,嘗所捕者傲睨於文壽之側,宿知而掩之,杖死。   太和四年,入為工部侍郎。六年,遷刑部侍郎,修《格後敕》三十卷,遷兵部侍郎。九年,出為劍南東川節度使,檢校禮部尚書。   開成元年十二月卒,廢朝,贈吏部尚書,謚曰懿。有文集四十卷。子圖、陶、韜,三人皆登進士,揚歷清顯。   宿弟定,字介夫。儀貌壯偉,與宿俱有文學,而定過之。貞元中皆舉進士,時人比之漢朝二馮君。於□牧姑蘇也,定寓焉,□友於布衣間。後□帥襄陽,定乘驢詣軍門;吏不時白,定不留而去。□慚,笞軍吏,馳載錢五十萬,及境謝之。定飯逆旅,復書責以貴傲而返其遺,□深以為恨。權德輿掌貢士,擢居上第,後於澗州佐薛蘋幕,得校書郎,尋為鄠縣尉,充集賢校理。定先時居父憂,因號毀得肺病,趨府或不及時,大學士疑其恃才簡怠,乃奪其職,俾為大理評事。登朝為大常博士,轉祠部員外郎。   寶歷二年,出為郢州刺史。長壽縣尉馬洪沼告定強奪人妻,及將闕官職田祿粟入己費用,詔監察御史李顧行鞫之。獄具上聞,制曰:「馮定經使臣推問,無入己贓私,所告罰錢,又皆公用。然長吏之體,頗涉無儀,刑賞或乖,宴游不節。緣經恩赦,難更科書,猶持郡符,公議不可,宜停見任。」尋除國子司業、河南少尹。   太和九年八月,為太常少卿。文宗每聽樂,鄙鄭、衛聲,詔奉常習開元中《霓裳羽衣舞》,以《雲韶樂》和之。舞曲成,定總樂工閱於庭,定立於其間。文宗以其端凝若植,問其姓氏。翰林學士李玨對曰:「此馮定也。」文宗喜,問曰:「豈非能為古章句者耶?」乃召升階。文宗自吟定《送客西江詩》,吟罷益喜,因錫禁中瑞錦,仍令大錄所著古體詩以獻。尋遷諫議大夫、知匭事。   是歲,李訓事敗伏誅,衣冠橫罹其禍,中外危疑。及改元御殿,中尉仇士良請用神策仗衛在殿門;定抗疏論罷,人情危之。又請許左右史隨宰臣入延英記事,宰臣不樂。二年,改太子詹事。三年,宰臣鄭覃拜太子太師,欲於尚書省上事。定奏曰:「據《六典》,太師居詹事府,不合於都省禮上。」乃詔於本司上事,人推美之。四年,遷衛尉卿。是歲,上章請老,詔以左散騎常侍致仕。會昌六年,改工部尚書而卒。   先長慶中,源寂使新羅國,見其國人傳寫諷念定所為《黑水碑》、《畫鶴記》。韋休符之使西番也,見其國人寫定《商山記》於屏障。其文名馳於戎夷如此。   子袞、顓、軒、巖四人,皆進士登第。鹹通中,歷任台省。宿從弟審、寬。   審父子郁。審,貞元十二年登進士第,累辟使府。入為監察御史,累遷至兵部郎中。開成三年,遷諫議大夫。四年九月,出為桂州刺史、桂管觀察使。入為國子祭酒。國子監有《孔子碑》,睿宗篆額,加「大周」兩字,蓋武後時篆也。審請琢去偽號,復「大唐」字,從之。鹹通中,卒於秘書監。   審弟寬,子緘,皆進士擢第,知名於時。   封敖,字碩夫,其先渤海蓨人。祖希奭。父諒,官卑。敖,元和十年登進士第,累辟諸侯府。太和中,入朝為右拾遺。會昌初,以員外郎知制誥,召入翰林為學士,拜中書舍人。   敖構思敏速,語近而理勝,不務奇澀,武宗深重之。嘗草《賜陣傷邊將詔》,警句云:「傷居爾體,痛在朕躬。」帝覽而善之,賜之宮錦。李德裕在相位,定策破回鶻,誅劉稹。議兵之際,同列或有不可之言,唯德裕籌計指畫,竟立奇功。武宗賞之,封衛國公,守太尉。其制語有:「遏橫議於風波,定奇謀於掌握。逆稹盜兵,壺關晝鎖,造膝嘉話,開懷靜思,意皆我同,言不他惑。」製出,敖往慶之,德裕口誦此數句,撫敖曰:「陸生有言,所恨文不迨意。如卿此語,秉筆者不易措言。」座中解其所賜玉帶以遺敖,深禮重之。   然敖不持士范,人重其才而輕其所為,德裕不能大用之。德裕罷相,敖亦罷內職。宣宗即位,遷禮部侍郎。大中二年,典貢部,多擢文士。轉吏部侍郎、渤海男、食邑七百戶。四年,出為興元尹、御史大夫、山南西道節度使,歷左散騎常侍。十一年,拜太常卿,出為淄青節度使,入為戶部尚書,卒。   子彥卿、望卿,從子特卿,皆進士及第,鹹通後,歷位清顯。   史臣曰:韋公鯁亮守官,犯而得禮。蕭子恬於吏隱,抑亦名賢。蔚章操韻非高,而從容長者。郁、朗襟概,郁有世風。三高並秀於一時,二馮爭驅於千里,威以摛英掞藻,華國揚名。潤色之能,封無與讓,壽考垂慶,儒何負哉!   贊曰:伏蒲進諫,染翰為文。獨孤、韋氏,志在匡君。馮、高諸子,綺繡繽紛。禁垣擅美,渤海凌雲。   列傳第一百一十九   ○李訓 鄭注 王涯 王璠 賈餗 舒元輿 郭行余 羅立言 李孝本   李訓,肅宗時宰相揆之族孫也。始名仲言。進士擢第。形貌魁梧,神情灑落;辭敏智捷,善揣人意。寶歷中,從父逢吉為宰相,以訓陰險善計事,愈親厚之。初與茅匯等欲中傷李程,及武昭事發,訓坐長流嶺表,會赦得還。丁母憂,居洛中。   時逢吉為留守,思復為宰相,且深怨裴度,居常憤郁不樂。訓揣知其意,即以奇計動之。自言與鄭注善,逢吉以為然,遺訓金帛珍寶數百萬,令持入長安,以賂注。注得賂甚悅,乘間薦於中尉王守澄,乃以注之藥術,訓之《易》道,合薦於文宗。守澄以訓縗粗,難入禁中。帝令訓戎服,號王山人,與注入內。帝見其指趣,甚奇之。及訓釋服,在京師。太和八年,自流人補四門助教,召入內殿,面賜緋魚。其年十月,遷國子《周易》博士,充翰林侍講學士。入院日,賜宴,宣法曲弟子二十人就院奏法曲以寵之。兩省諫官伏閣切諫,言訓奸邪,海內聞知,不宜令侍宸扆,終不聽。   文宗性守正嫉惡,以宦者權寵太過,繼為禍胎,元和末弒逆之徒尚在左右,雖外示優假,心不堪之。思欲芟落本根,以雪讎恥,九重深處,難與將相明言。前與侍講宋申錫謀。謀之不臧,幾成反噬,自是巷伯尤橫。因鄭注得幸守澄,俾之援訓,冀黃門之不疑也。訓既在翰林,解《易》之際,或語及巷伯事,則再三憤激,以動上心。以其言論縱橫,謂其必能成事,遂以真誠謀於訓、注。自是二人寵幸,言無不從;而深秘之謀,往往流聞於外。上慮中人猜慮,乃疏《易》義六條,示於百辟,有能出訓之意者賞之,蓋欲知上以師友寵之。九年七月,改兵部郎中、知制誥,充翰林學士。九月,遷禮部侍郎、同平章事,仍賜金紫之服。詔以平章之暇,三五日一入翰林。   訓既秉權衡,即謀誅內豎。中官陳弘慶者,自元和末負弒逆之名,忠義之士無不扼腕。時為襄陽監軍,乃召自漢南,至青泥驛,遣人封杖決殺。王守澄自長慶已來知樞密,典禁軍,作威作福。訓既作相,以守澄為六軍十二衛觀軍容使,罷其禁旅之權,尋賜鴆殺之。訓愈承恩顧,每別殿奏對,他宰相莫不順成其言,黃門禁軍迎拜戢斂。訓本以纖達,門庭趨附之士,率皆狂怪險異之流。時亦能取正人偉望,以鎮人心。天下之人,有冀訓以致太平者,不獨人主惑其言。   訓雖為鄭注引用,及祿位俱大,勢不兩立;托以中外應赴之謀,出注為鳳翔節度使。俟誅內豎,即兼圖注。約以其年十一月誅中官,須假兵力,乃以大理卿郭行余為邠寧節度使,戶部尚書王璠為太原節度使,京兆少尹羅立言權知大尹事,太府卿韓約為金吾街使,刑部郎中知雜李孝本權知中丞事,皆訓之親厚者。冀王璠、郭行余未赴鎮間,廣令召募豪俠及金吾台府之從者,俾集其事。   是月二十一日,帝御紫宸。班定,韓約不報平安,奏曰:「金吾左仗院石榴樹,夜來有甘露,臣已進狀訖。」乃蹈舞再拜。宰相百官相次稱賀。李訓奏曰:「甘露降祥,俯在宮禁。陛下宜親幸左仗觀之。」班退,上乘軟舁出紫宸門,由含元殿東階升殿,宰相侍臣分立於副階,文武兩班,列於殿前。上令宰相兩省官先往視之。既還,曰:「臣等恐非真甘露,不敢輕言。言出,四方必稱賀也。」上曰:「韓約妄耶?」乃令左右軍中尉、樞密內臣往視之。   既去,訓召王璠、郭行余曰:「來受敕旨!」璠恐悚不能前,行余獨拜殿下。時兩鎮官健,皆執兵在丹鳳門外,訓已令召之,唯璠從兵入,邠寧兵竟不至。中尉、樞密至左仗,聞幕下有兵聲,驚恐走出。閽者欲扃鎖之,為中人所叱,執關而不能下。內官回奏,韓約氣懾汗流,不能舉首。中官謂之曰:「將軍何及此耶?」又奏曰:「事急矣,請陛下入內。」即舉軟輿迎帝。訓殿上呼曰:「金吾衛士上殿來,護乘輿者,人賞百千。」內官決殿後罘罳,舉輿疾趨。訓攀呼曰:「陛下不得入內。」金吾衛士數十人,隨訓而入。羅立言率府中從人自東來,李孝本率台中從人自西來,共四百餘人,上殿縱擊內官,死傷者數十人。訓時愈急,邐迤入宣政門。帝瞋目叱訓,內官卻志榮奮拳擊其胸,訓即僵仆於地。帝入東上閣門,門即闔,內官呼萬歲者數四。須臾,內官率禁兵五百人,露刃出閣門,遇人即殺。宰相王涯、賈餗、舒元輿、方中書會食,聞難出走,諸司從吏死者六七百人。   是日,訓中拳而僕,知事不濟,乃單騎走入終南山,投寺僧宗密。訓與宗密素善,欲剃其發匿之。從者止之,乃趨鳳翔,欲依鄭注。出山,為盩厔鎮將宗楚所得,械送京師。至昆明池,訓恐入軍別受搒掠,乃謂兵士曰:「所在有兵,得我者即富貴,不如持我首行,免被奪取。」乃斬訓,持首而行。   訓弟仲景、再從弟戶部員外郎元皋,皆伏法。   仇士良以宗密容李訓,遺人縛入左軍,責以不告之罪。將殺之,宗密怡然曰:「貧僧識訓年深,亦知反叛。然本師教法,遇苦即救,不愛身命,死固甘心。」中尉魚弘志嘉之,奏釋其罪。   鄭注,絳州翼城人,始以藥術游長安權豪之門。本姓魚,冒姓鄭氏,故時號魚鄭。注用事時,人目之為「水族」。   元和十三年,李愬為襄陽節度使,注往依之。愬得其藥力,因厚遇之,署為節度衙推。從愬移鎮徐州,又為職事,軍政可否,醞與之參決。注詭辯陰狡,善探人意旨,與愬籌謀,未嘗不中其意。然挾邪任數,專作威福,軍府患之。時王守澄監徐軍,深怒注。一日,以軍情患注白於愬。愬曰:「彼雖如此,實奇才也。將軍試與之語;苟不如旨,去未為晚」愬即令謁監軍。守澄初有難色,及延坐與語,機辯縱衡,盡中其意,遂延於內室,促膝投分,恨相見之晚。翌日,守澄謂愬曰:「誠如公言,實奇士也。」自是出入守澄之門,都無限隔。愬署為巡官,齒於賓席。   及守澄入知樞密,當長慶、寶歷之際,國政多專於守澄。注晝伏夜動,交通賂遺。初則讒邪奸巧之徒附之以圖進取;數年之後,達僚權臣,爭湊其門。累從山東、京西諸軍,歷衛佐、評事、御史,又檢校庫部郎中,為昭義節度副使。既以陰事誣陷宋申錫,守道正人,始側目焉。   太和七年,罷邠寧行軍司馬,入京師。御史李款閣內彈之曰:「鄭注內通敕使,外結朝官,兩地往來,卜射財貨,晝伏夜動,干竊化權。人不敢言,道路以目。請付法司。」旬日內,諫章十數,文宗不納。尋授注通王府司馬,充右神策判官,中外駭歎。八年九月,注進藥方一卷,令守澄召注對浴堂門,賜錦彩。召對之夕,彗出東方,長三尺,光耀甚緊。其年十二月,拜太僕卿、兼御史大夫。   注起第善和裡,通於永巷,長廊復壁。日聚京師輕薄子弟、方鎮將吏,以招權利。間日入禁軍,與守澄款密,語必移時,或通夕不寐。李訓既附註以進,承間入謁;而輕浮躁進者,盈於注門。九年八月,遷工部尚書,充翰林侍講學士。召自九仙門,帝面賜告身。時李訓已在禁庭,二人相洽,日侍君側,講貫太平之術,以為朝夕可致昇平。兩奸合從,天子益惑其說。是時,訓、注之權,赫於天下。既得行其志,生平恩仇,絲毫必報。因楊虞卿之獄,挾忌李宗閔、李德裕,心所惡者,目為二人之黨。朝士相繼斥逐,班列為之一空,人人惴慄,若崩厥角。帝微知之,下詔慰諭,人情稍安。   訓、注天資狂妄,偷合苟容,至於經略謀猷,無可稱者。初浴堂召對,上訪以富人之術,乃以榷茶為對。其法,欲以江湖百姓茶園,官自造作,量給直分,命使者主之。帝惑其言,乃命王涯兼榷茶使。又言秦中有災,宜興工役以禳之。文宗能詩,嘗吟杜甫《江頭篇》云:「江頭宮殿鎖千門,細柳新蒲為誰綠?」始知天寶已前,環曲江四岸,有樓台行宮廨署,心切慕之。既得注言,即命左右神策軍差人淘曲江、昆明二池,仍許公卿士大夫之家於江頭立亭館,以時追賞。時兩軍造紫雲樓、彩霞亭,內出樓額以賜之。注言無不從,皆此類也。   九月,檢校尚書左僕射、鳳翔尹、鳳翔節度使。蓋與李訓謀事有期,欲中外協勢。十一月,注聞訓事發,自鳳翔率親兵五百餘人赴闕。至扶風,聞訓敗,乃還。監軍使張仲清已得密詔,迎而勞之,召至監軍府議事。注倚兵衛即赴之,仲清已伏兵幕下。注方坐,伏兵發,斬注,傳首京師,部下潰散。注家屬屠滅,靡有孑遺。初未獲注,京師憂恐。至是,人人相慶。   注兩目不能遠視,自言有金丹之術,可去痿弱重膇之疾。始李愬自雲得效,乃移之守澄,亦神其事。由是中官視注皆憐之,卒以是售其狂謀。而守澄自貽其患,復致衣冠塗地,豈一時之沴氣歟?既籍沒其家財,得絹一百萬匹,他貨稱是。   王涯,字廣津,太原人。父晃。涯,貞元八年進士擢第,登宏辭科。釋褐藍田尉。貞元二年十一月,召充翰林學士,拜右拾遺、左補闕、起居舍人,皆充內職。元和三年,為宰相李吉甫所怒,罷學士,守都官員外郎,再貶虢州司馬。五年,入為吏部員外。七年,改兵部員外郎、知制誥。九年八月,正拜舍人。十年,轉工部侍郎、知制誥,加通議大夫、清源縣開國男,學士如故。十一年十二月,加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十三年八月,罷相,守兵部侍郎,尋遷吏部。   穆宗即位,以檢校禮部尚書、梓州刺名、劍南東川節度使。其年十一月,吐蕃南北倚角入寇,西北邊騷動,詔兩川兵拒之。時蕃軍逼雅州,涯上疏曰:「臣當道出軍,逕入賊腹有兩路:一路從龍州清川鎮入蕃界,逕抵故松州城,是吐蕃舊置節度之所;一路從綿州威蕃柵入蕃界,逕抵棲雞城,皆吐蕃險要之地。」又曰:「臣伏見方今天下無犬吠之警,海內同覆盂之安。每蕃戎一警,則中外鹹震,致陛下有旰食軫懷之憂,斯乃臣等居大官、受重寄者之深責也。雖承詔發卒,心馳寇廷,期於為國討除,使戎人芟剪。晝夜思忖,何補涓毫?所以淒淒愚心,願陳萬一。臣觀自古長策,昭然可征。在於實邊兵,選良將,明斥候,廣資儲,杜其奸謀,險其走集,此立朝士大夫皆知,不獨微臣知之也,只在舉行之耳。然臣愚見所及,猶欲布露者,誠願陛下不愛金帛之費,以釣北虜之心。臨遣信臣,與之定約曰:犬戎悖亂負恩,為邊鄙患者數矣,能制而服之者,唯在北蕃。如能發兵深入,殺若干人,取若干地,則受若干之賞。開懷以示之,厚利以啗之,所以勸聳要約者異於他日,則匈奴之銳,可得出矣。一戰之後,西戎之力衰矣。」穆宗不能用其謀。   長慶元年,幽、鎮復亂,王師征之,未聞克捷。涯在鎮上書論用兵曰:   伏以幽、鎮兩州,悖亂天紀,迷亭育之厚德,肆豺虎之非心。囚系鼎臣,戕賊戎帥,毒流列郡,釁及賓僚。凡在有情,孰不扼腕?鹹欲橫戈荷戟,問罪賊廷。伏以國家文德誕敷,武功繼立,遠無不服,邇無不安。矧茲二方,敢逆天理?臣竊料詔書朝下,諸鎮夕驅,以貔貅問罪之師,當猖狂失節之寇,傾山壓卵,決海灌熒,勢之相懸,不是過也。   但以常山、燕郡,虞、虢相依,一時興師,恐費財力。且夫罪有輕重,事有後先,攻堅宜從易者。如聞范陽肇亂,出自一時,事非宿謀,情亦可驗。鎮州構禍,殊匪偶然,扇動屬城,以兵拒境。如此則幽、薊之眾,可示寬刑;鎮、冀之戎,必資先討。況廷湊亹茸,不席父祖之恩;成德分離,人多迫脅之勢。今以魏博思復讎之眾,昭義願盡敵之師,參之晉陽,輔以滄、易,掎角而進,易若建瓴,盡屠其城,然後北首燕路。在朝廷不為失信,於軍勢實得機宜。臣之愚忠,輒在於此。   臣又聞用兵若鬥,先扼其喉。今瀛、莫、易、定,兩賊之咽喉也,誠宜假之威柄,戍以重兵。俾其死生不相知,間諜無所入,而以大軍先迫冀、趙,次下井陘,此百舉百全之勢也。臣受恩深至,無以上酬,輕冒陳聞,不勝戰越。   洎涯疏至,盧士玫已為賊劫,陷瀛、莫州,凶勢不可遏。俄而二凶俱宥之。   三年,入為御史大夫。敬宗即位,改戶部侍郎、兼御史大夫,充鹽鐵轉運使,俄遷禮部尚書,充職。寶歷二年,檢校尚書左僕射、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就加檢校司空。   太和三年正月,入為太常卿。文宗以樂府之音,鄭衛太甚,欲聞古樂,命涯詢於舊工,取開元時雅樂,選樂童按之,名曰《雲韶樂》。樂曲成,涯與太常丞李廓、少府監庾承憲、押樂工獻於黎園亭,帝按之於會昌殿。上悅,賜涯等錦彩。   四年正月,守吏部尚書、檢校司空,復領鹽鐵轉運使。其年九月,守左僕射,領使。奏李師道前據河南十二州,其兗、鄆、淄、青、濮州界,舊有銅鐵冶,每年額利百餘萬,自收復,未定稅額,請復系鹽鐵司,依建中元年九月敕例制置,從之。   七年七月,以本官同平章事,進封代國公,食邑二千戶。八年正月,加檢校司空、門下侍郎、弘文館大學士、太清宮使。九年五月,正拜司空,仍令所司冊命,加開府儀同三司,仍兼領江南榷茶使。   十一月二十一日,李訓事敗,文宗入內。涯與同列歸中書會食,未下箸,吏報有兵自閣門出,逢人即殺。涯等蒼惶步出,至永昌裡茶肆,為禁兵所擒,並其家屬奴婢,皆繫於獄。仇士良鞫涯反狀,涯實不知其故。械縛既急,搒笞不勝其酷,乃令手書反狀,自誣與訓同謀。獄具,左軍兵馬三百人領涯與王璠、羅立言,右軍兵馬三百人領賈餗、舒元輿、李孝本,先赴郊廟,徇兩市,乃腰斬於子城西南隅獨柳樹下。涯以榷茶事,百姓怨恨詬罵之,投瓦礫以擊之。中書房吏焦寓、焦璇、台吏李楚等十餘人,吏卒爭取殺之,籍沒其家。涯子工部郎中、集賢殿學士孟賢,太堂博士仲翔,其餘稚小妻女,連襟繫頸,送入兩軍,無少長盡誅之。自涯已下十一家,資貨悉為軍卒所分。涯積家財鉅萬計,兩軍士卒及市人亂取之,竟日不盡。   涯博學好古,能為文,以辭藝登科。踐揚清峻,而貪權固寵,不遠邪佞之流,以至赤族。涯家書數萬卷,侔於秘府。前代法書名畫,人所保惜者,以厚貨致之;不受貨者,即以官爵致之。厚為垣竅,而藏之復壁。至是,人破其垣取之,或剔取函奩金寶之飾與其玉軸而棄之。   涯之死也,人以為冤。昭義節度使劉從諫三上章,求示涯等三相罪名,仇士良頗懷憂恐。初宦官縱毒,凌藉南司。及從諫奏論,凶焰稍息,人士賴之。   王璠,字魯玉。父礎,進士,文辭知名。元和五年,擢進士第,登宏辭科。風儀修飾,操履甚堅,累辟諸侯府。元和中,入朝為監察御史,再遷起居舍人,副鄭覃宣慰於鎮州。長慶中,累歷員外郎。十四年,以職方郎中知制誥。寶歷元年二月,轉御史中丞。   時李逢吉為宰相,與璠親厚,故自郎官掌誥,便拜中丞。恃逢吉之勢,稍橫。嘗與左僕射李絳相遇於街,交車而不避。絳上疏論之曰:「左、右僕射,師長庶僚,開元中名之丞相。其後雖去三事機務,猶總百司之權。表狀之中,不署其姓。尚書已下,每月合衙。上日百僚列班,宰相居上,中丞御史列位於廷。禮儀之崇,中外特異。所以自武德、貞觀已來,聖君賢臣,布政除弊,不革此禮,謂為合宜。苟有不安,尋亦合廢。近年緣有才不當位,恩加特拜者,遂從權便,不用舊儀。酌於群情,事實未當。今或有僕射初除,就中丞院門相看,即與欲參何殊。或中丞新授,亦無見僕射處。及參賀處,或僕射先至,中丞後來,憲度乖宜,尊卑倒置。倘人才忝位,自合別授賢良;若朝命守官,豈得有虧法制?伏望下百僚詳定事體,使永可遵行。」敕旨令兩省詳議。兩省奏曰:「元和中,伊慎忝居師長之位,太常博士韋謙削去舊儀。今李絳所論,於禮甚當。」逢吉素惡絳之直,天子雖許行舊儀,中書竟無處分,乃罷璠中丞,遷工部侍郎。尋罷絳僕射,以太子少師分司東都。其弄權怙寵如此。   璠二年七月出為河南尹。太和二年,以本官權知東都選。十月,轉尚書右丞,敕選畢入朝。三年,改吏部侍郎。四年七月,拜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十二月,遷左丞,判太常卿事。六年八月,檢校禮部尚書、潤州刺史、浙西觀察使。   八年,李訓得幸,累薦於上。召還,復拜右丞。璠以逢吉故吏,自是傾心於訓,權幸傾朝。九年五月,遷戶部尚書、判度支。謝日,召對浴堂,錫之錦彩。其年十一月,李訓將誅內官,令璠召募豪俠,乃授太原節度使,托以募爪牙為名。訓敗之日,璠歸長興裡第。是夜為禁軍所捕,舉家下獄;斬璠於獨柳樹,家無少長皆死。   璠子遐休,直弘文館。李訓舉事之日,遐休於館中禮上,同職駕部郎中令狐定等五六人送之,是日悉為亂兵所執。定以兄楚為僕射,軍士釋之,獨執遐休誅之。   初璠在浙西,繕城壕。役人掘得方石,上有十二字,云:「山有石,石有玉,玉有瑕,瑕即休。」璠視莫知其旨,京口老人講之曰:「此石非尚書之吉兆也。尚書祖名崟,崟生礎,是山有石也。礎生尚書,是石有玉也。尚書之子名遐休,休,絕也。此非吉征。」果赤族。   賈餗,字子美,河南人。祖渭。大父寧。餗進士擢第,又登制策甲科,文史兼美,四遷至考功員外郎。長慶初,策召賢良,選當時名士考策,餗與白居易俱為考策官,選文人以為公。尋以本官知制誥,遷庫部郎中,充職。四年,為張又新所構,出為常州刺史。太和初,入為太常少卿。二年,以本官知制誥。三年七月,拜中書舍人。四年九月,權知禮部貢舉。五年,榜出後,正拜禮部侍郎。凡典禮闈三歲,所選士七十五人,得其名人多至公卿者。七年五月,轉兵部侍郎。八年十一月,遷京兆尹、兼御史大夫。九年四月,檢校禮部尚書、潤州刺史、浙西觀察使。製出未行,拜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進金紫階,封姑臧男,食邑三百戶。未幾,加集賢殿學士,監修國史。   其年十一月,李訓事發,兵交殿廷,禁軍肆掠。餗易服步行出內,潛身人間。翌日,自投神策軍,與王涯等皆族誅。餗雖中立自持,然不能以身犯難,排斥奸纖,脂韋其間,遂至覆族。逢時多僻,死非其罪,世多冤之。   舒元輿者,江州人。元和八年登進士第,釋褐諸府從事。太和初,入朝為監察,轉侍御史。   初,天寶中,玄宗祀九宮壇,次郊壇行事,御署祝板。元輿為監察,監祭事,以為太重,奏曰:「臣伏見祀九宮貴神祝板九片,陛下親署御名,及稱臣於九宮之神。臣伏以天子之尊,除祭天地宗廟之外,無合稱臣者。王者父天母地,兄日姊月。而貴神以九宮為目,是宜分方而守其位。臣數其名號,太一、天一、招搖、軒轅、咸池、青龍、太陰、天符、攝提也。此九神,於天地猶子男也,於日月猶侯伯也。陛下為天子,豈可反臣於天之子男耶?臣竊以為過。縱陰陽者流言其合祀,則陛下當合稱『皇帝遣某官致祭於九宮之神』,不宜稱臣與名。臣雖愚瞽;未知其可。乞下禮官詳議。」從之。尋轉刑部員外郎。   元輿自負奇才,銳於進取,乃進所業文章,乞試效用,宰執謂其躁競。五年八月,改授著作郎,分司東都。時李訓丁母憂在洛,與元輿性俱詭激,乘險蹈利,相得甚歡。及訓為文宗寵遇,復召為尚書郎。九年,以右司郎中知台雜。七月,權知中丞事。九年,拜御史中丞,兼判刑部侍郎。是月,以本官同平章事,與訓同知政事。而深謀詭算,熒惑主聽,皆生於二凶也。訓竊發之日,兵自內出。元輿易服單馬出安化門,為追騎所擒,送左軍族誅之。   郭行餘者,亦登進士第。太和初,累官至楚州刺史。五年,移刺汝州,兼御史中丞。九月,入為大理卿。李訓在東都時,與行余親善,行餘數相餉遺,至是用為九列,十一月,訓欲竊發,令其募兵,乃授邠寧節度使。訓敗,族誅。   羅立言者,父名歡。貞元末,登進士第。寶歷初,檢校主客員外郎,為鹽鐵河陰院官。二年,坐糴米不實,計贓一萬九千貫,鹽鐵使惜其吏能,定罪止削所兼侍御史。太和中,為司農少卿,主太倉出納物,以貨厚賂鄭注,李訓亦重之。訓將竊發,須兵集事,以京兆府多吏卒,用立言為京兆少尹,知府事。訓敗日,族誅。   長安縣令孟琯貶硤州長史,萬年縣令姚中立朗州長史。以兩縣捕賊官受立言指使故也。初立言集兩縣吏卒,萬年捕賊官鄭洪懼禍托疾,既而詐死,令家人喪服聚哭。姚中立陰知其故,恐以詐聞,不免其累,乃以狀告洪之詐。仇士良拘洪入軍,洪銜中立之告,謂士良曰:「追集所由,皆因縣令處分,予何罪也。」故中立坐貶,洪免死。   李孝本者,宗室之子也。累官至刑部郎中,而依於訓、注以求進。舒元輿作相,訓用孝本知台雜,權知中丞事,最預訓謀。竊發之日,孝本從人殺內官十餘人於殿廷。知事不濟,單騎走投鄭注。至咸陽西原,為追騎所捕,族誅之。坐訓、注而族者,凡十一家,人以為冤。   史臣曰:王者之政以德,霸者之政以權。古先後王,率由茲道,而遂能息人靖亂,垂統作則者。如梓人共柯而殊工,良奕同枰而獨勝,蓋在得其術,則事無後艱。昭獻皇帝端冕深帷,憤其廝養,欲鏟宮居之弊,載澄刑政之源。當宜禮一代正人,訪先朝耆德,修文教而厚風俗,設武備以服要荒。俾西被東漸,皆陶於景化;柔祗蒼昊,必降於闕祥,自然懷德以寧,無思不服。況區區宦者,獨能悖化哉?故豎刁、易牙,不廢齊桓之霸;韓嫣、籍孺,何妨漢帝之明。蓋有管仲、亞夫之賢,屬之以大政故也。此二君者,制御閽寺,得其道也。而昭獻忽君人之大體,惑纖狡之庸儒。雖終日橫經,連篇屬思,但得好文之譽,庸非致治之先。且李訓者,狙詐百端,陰險萬狀,背守澄而勸鴆,出鄭注以擅權。只如盡隕四星,兼權八校,小人方寸,即又難知。但慮為蚤虱而采溪蓀,翻獲螾蜓之患也。嗚呼明主!夫何不思,遽致血濺黃門,兵交青瑣。苟無籓後之勢,黃屋危哉!涯、餗綽有士風,晚為利喪,致身鬼蜮之伍,何逃瞰室之災。非天不仁,子失道也!   贊曰:奭、旦興周,斯、高亡秦。禍福非天,治亂由人。訓、注奸偽,血頹象魏。非時乏賢,君迷倒置。   列傳第一百二十   ○裴度   裴度,字中立,河東聞喜人。祖有鄰,濮州濮陽令。父漵, 河南府澠池丞。度,貞元五年進士擢第,登宏辭科。應制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對策高等,授河陰縣尉。遷監察御史,密疏論權幸,語切忤旨,出為河南府功曹。遷起居舍人。元和六年,以司封員外郎知制誥,尋轉本司郎中。   七年,魏博節度使田季安卒。其子懷諫幼年不任軍政,牙軍立小將田興為留後。興布心腹於朝廷,請守國法,除吏輸常賦,憲宗遣度使魏州宣諭。興承僭侈之後,車服垣屋,有逾制度,視事齋閣,尤加宏敞。興惡之,不於其間視事,乃除舊採訪使膌~之,請度為壁記,述興謙降奉法,魏人深德之。興又請度遍至屬郡,宣述詔旨,魏人郊迎感悅。使還,拜中書舍人。   九年十月,改御史中丞。宣徽院五坊小使,每歲秋按鷹犬於畿甸,所至官吏必厚邀供餉,小不如意,即恣其須索,百姓畏之如寇盜。先是,貞元末,此輩暴橫尤甚,乃至張網羅於民家門及井,不令出入汲水,曰:「驚我供奉鳥雀。」又群聚於賣酒食家,肆情飲啖。將去,留蛇一篋,誡之曰:「吾以此蛇致供奉鳥雀,可善飼之,無使飢渴。」主人賂而謝之,方肯攜蛇篋而去。至元和初,雖數治其弊,故態未絕。小使嘗至下邽縣,縣令裴寰性嚴刻,嫉其凶暴,公館之外,一無曲奉。小使怒,構寰出慢言。及上聞,憲宗怒,促令攝寰下獄,欲以大不敬論。宰相武元衡等以理開悟,帝怒不解。度入延英奏事,因極言論列,言寰無罪。上愈怒曰:「如卿之言,寰無罪即決五坊小使;如小使無罪,即決裴寰。」度對曰:「按罪誠如聖旨,但以裴寰為令長,憂惜陛下百姓如此,豈可加罪?」上怒色遽霽。翌日,令釋寰。尋以度兼刑部侍郎,奉使蔡州行營,宣諭諸軍。既還,帝問諸將之才,度曰:「臣觀李光顏見義能勇,終有所成。」不數日,光顏奏大破賊軍於時曲,帝尤歎度之知人。   十年六月,王承宗、李師道俱遣刺客刺宰相武元衡,亦令刺度。是日,度出通化裡,盜三以劍擊度,初斷靴帶,次中背,才絕單衣,後微傷其首,度墮馬。會度帶氈帽,故創不至深。賊又揮刃追度,度從人王義乃持賊連呼甚急,賊反刃斷義手,乃得去。度已墮溝中,賊謂度已死,乃捨去。居三日,詔以度為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度勁正而言辯,尤長於政體,凡所陳諭,感動物情。自魏博使還,宣達稱旨,帝深嘉屬。又自蔡州勞軍還,益聽其言。尚以元衡秉政,大用未果,自盜發都邑,便以大計屬之。   初,元衡遇害,獻計者或請罷度官以安二鎮之心,憲宗大怒曰:「若罷度官,是奸計得行,朝綱何以振舉?吾用度一人,足以破此二賊矣。」度亦以平賊為己任。度以所傷請告二十餘日,詔以衛兵宿度私第,中使問訊不絕。未拜前一日,宣旨謂度曰:「不用宣政參假,即延英對來。」及度入對,撫諭周至。時群盜干紀,變起都城,朝野恐駭。及度命相制下,人情始安,以為必能殄寇。自是誅賊之計,日聞獻替,用軍愈急。   十一年,莊憲皇后崩,度為禮儀使。上不聽政,欲准故事置塚宰,以總百司。度獻議曰:「塚宰是殷、週六官之首,既掌邦理,實統百司。故王者諒闇,百官有權聽之制。後代設官,既無此號,不可虛設。且國朝故事,或置或否,古今異制,不必因循。」敕旨曰:「諸司公事,宜權取中書門下處分。」識者是之。   六月,蔡州行營唐鄧節度使高霞寓兵敗於鐵城,中外恟駭。先是,詔群臣各獻誅吳元濟可否之狀。朝臣多言罷兵赦罪為便,翰林學士錢徽、蕭俛語尤切,唯度言賊不可赦。及霞寓敗,宰相以上必厭兵,欲以罷兵為對。延英方奏,憲宗曰:「夫一勝一負,兵家常勢。若帝王之兵不合敗,則自古何難於用兵,累聖不應留此凶賊。今但論此兵合用與否,及朝廷制置當否,卿等唯須要害處置。將帥有不可者,去之勿疑;兵力有不足者,速與應接。何可以一將不利,便沮成計?」於是宰臣不得措言,朝廷無敢言罷兵者,故度計得行。   王稷家二奴告稷換父遺表,隱沒進奉物。留其奴於仗內,遣中使往東都檢責稷之家財。度奏曰:「王鍔身歿之後,其家進奉已多。今因其奴告檢責其家事,臣恐天下將帥聞之,必有以家為計者。」憲宗即日遣中使還,二奴付京兆府決殺。   十二年,李醞、李光顏屢奏破賊,然國家聚兵淮右四年,度支供餉,不勝其弊,諸將玩寇相視,未有成功,上亦病之。宰相李逢吉、王涯等三人,以勞師弊賦,意欲罷兵,見上互陳利害。度獨無言。帝問之,對曰:「臣請身自督戰。」明日延英重議,逢吉等出,獨留度,謂之曰:「卿必能為朕行乎?」度俯伏流涕曰:「臣誓不與此賊偕全。」上亦為之改容。度復奏曰:「臣昨見吳元濟乞降表,料此逆賊勢實窘蹙。但諸將不一,未能迫之,故未降耳。若臣自赴行營,則諸將各欲立功以固恩寵,破賊必矣!」上然之。翌日,詔曰:   輔弼之臣,軍國是賴。興化致理,秉鈞以居。取威定功,則分閫而出。所以同君臣之體,一中外之任焉。屬者問罪汝南,致誅淮右,蓋欲刷其污俗,吊彼頑人。雖挈地求生者實繁有徒,而嬰城執迷者未翦其類,何獸困而猶鬥,豈鳥窮之無歸歟?由是遙聽鼓鼙,更張琴瑟,煩我台席,董茲戎旃。朝議大夫、守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飛騎尉、賜紫金魚袋裴度,為時降生,協朕夢卜,精辨宣力,堅明納忠。當軸而才謀老成,運籌而智略有定。司其樞務,備知四方之事;付以兵要,必得萬人之心。是用禱於上玄,揀此吉日,帶丞相之印綬,所以尊其名;賜諸侯之斧鉞,所以重其命。爾宜宣佈清問,恢壯皇猷,感勵連營,蕩平多壘,招懷孤疾,字撫夷傷。況淮西一軍,素效忠節,過海赴難,史冊書勳。建中初,攻破襄陽,擒滅崇義。比者脅於凶逆,歸命無由。每念前勞,常思安撫。所以內輟輔臣,俾為師率,實欲保全慰諭,各使得宜。汝往欽哉!無越我丕訓。可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蔡州刺史,充彰義軍節度、申光蔡觀察等使,仍充淮西宣慰招討處置使。   詔出,度以韓弘為淮西行營都統,不欲更為招討,請只稱宣慰處置使。又以此行既兼招撫,請改「翦其類」為「革其志」。又以弘已為都統,請改「更張琴瑟」為「近輟樞衡」,請改「煩我台席」為「授以成算」,皆從之。仍奏刑部侍郎馬總為宣慰副使,太子右庶子韓愈為彰義行軍司馬,司勳員外郎李正封、都官員外郎馮宿、禮部員外郎李宗閔等為兩使判官書記,皆從之。   初,德宗朝政多僻,朝官或相過從,多令金吾伺察密奏,宰相不敢於私第見賓客。及度輔政,以群賊未誅,宜延接奇士,共為籌畫,乃請於私居接延賓客,憲宗許之。自是天下賢俊,得以效計議於丞相,接士於私第,由度之請也。   自討淮西,王師屢敗。論者以殺傷滋甚,轉輸不逮,擬議密疏,紛紜交進。度以腹心之疾,不時去之,終為大患,不然,兩河之盜,亦將視此為高下。遂堅請討伐,上深委信,故聽之不疑。   度既受命,召對於延英,奏曰:「主憂臣辱,義在必死。賊滅,則朝天有日;賊在,則歸闕無期。」上為之惻然流涕。   十二年八月三日,度赴淮西,詔以神策軍三百騎衛從,上御通化門慰勉之。度樓下銜涕而辭,賜之犀帶。度名雖宣慰,其實行元帥事,仍以郾城為治所。上以李逢吉與度不協,乃罷知政事,出為劍南東川節度。   既離京,淮西行營大將李光顏、烏重胤謂監軍梁守謙曰:「若俟度至而有功,即非我利。可疾戰,先事立功。」是月六日,將出兵,與賊戰於賈店,為賊所敗。度二十七日至郾城,巡撫諸軍,宣達上旨,士皆賈勇。時諸道兵皆有中使監陣,進退不由主將,戰勝則先使獻捷,偶衄則凌挫百端。度至行營,並奏去之,兵柄專制之於將,眾皆喜悅。軍法嚴肅,號令畫一,以是出戰皆捷。度遣使入蔡州,元濟與度書曰:「比密有降款,而索日進隔河大呼,遂令三軍防元濟,故歸首無路。」   十月十一日,唐鄧節度使李醞,襲破懸瓠城,擒吳元濟。度先遣宣慰副使馬總入城安撫。明日,度建彰義軍節,領洄曲降卒萬人繼進。李愬具櫜鞬以軍禮迎度,拜之路左。度既視事,蔡人大悅。舊令:途無偶語,夜不燃燭,人或以酒食相過從者,以軍法論。度乃約法,唯盜賊、鬥殺外,余盡除之,其往來者,不復以晝夜為限。於是蔡之遺黎,始知有生人之樂。   初,度以蔡卒為牙兵。或以為反側之子,其心未安,不可自去其備。度笑而答曰:「吾受命為彰義軍節度使,元惡就擒,蔡人即吾人也。」蔡之父老,無不感泣。申、光之民,即時平定。   十一月二十八日,度自蔡州入朝,留副使馬總為彰義軍留後。初,度入蔡州,或譖度沒入元濟婦女珍寶。聞,上頗疑之。上欲盡誅元濟舊將,封二劍以授梁守謙,使往蔡州。度回至郾城遇之,乃復與守謙入蔡州,量罪加刑,不盡如詔。守謙固以詔止,度先以疏陳,乃徑赴闕下。二月,詔加度金紫光祿大夫、弘文館大學士,賜勳上柱國,封晉國公,食邑三千戶,復知政事。   憲宗以淮西賊平,因功臣李光顏等來朝,欲開內宴,詔六軍使修麟德殿之東廊。軍使張奉國以公費不足,出私財以助用,訴於執政。度從容啟曰:「陛下營造,有將作監等司局,豈可使功臣破產營繕?」上怒奉國洩漏,乃令致仕。其浚龍首渠,起凝暉殿,雕飾綺煥,徙佛寺花木以植於庭。有程異、皇甫鎛者,奸纖用事,二人領度支鹽鐵,數貢羨餘錢,助帝營造。帝又以異、鎛平蔡時供饋不乏,二人並命拜同平章事。度延英面論曰:「程異、皇甫鎛,錢谷吏耳,非代天理物之器也。陛下徇耳目之欲,拔置相位,天下人騰口掉舌,以為不可,於陛下無益。願徐思其宜。」帝不省納。度三上疏論之,請罷己相位,上都不省。事見《鎛傳》。   又賈人張陟負五坊使楊朝汶息利錢潛匿,朝汶於陟家得私簿記,有負錢人盧載初,雲是故西川節度使盧坦大夫書跡,朝汶即捕坦家人拘之。坦男不敢申理,即以私錢償之。及征驗書跡,乃故鄭滑節度盧群手書也。坦男理其事,朝汶曰:「錢已進過,不可復得。」御史中丞蕭俛及諫官上疏陳其暴橫之狀,度與崔群因延英對,極言之。憲宗曰:「且欲與卿商量東軍,此小事我自處置。」度奏曰:「用兵,小事也;五坊追捕平人,大事也。兵事不理,只憂山東;五坊使暴橫,恐亂輦轂。」上不悅。帝久方省悟,召楊朝汶數之曰:「向者為爾使我羞見宰相。」遽命誅之。   初,淮、蔡既平,鎮、冀王承宗甚懼。度遣辯士遊說,客於趙、魏間。使說承宗,令割地入質以效順。故承宗求援於田弘正,由度使客諷動之,故兵不血刃,而承宗鼠伏。   十三年,李師道翻覆違命,詔宣武、義成、武寧、橫海四節度之師與田弘正會軍討之。弘正奏請取黎陽渡河,會李光顏等軍齊進。帝召宰臣於延英議可否,皆曰:「閫外之事,大將制之,既有奏陳,宜遂其請。」度獨以為不可,奏曰:「魏博一軍,不同諸道。過河之後,卻退不得,便須進擊,方見成功。若取黎陽渡河,既才離本界,便至滑州,徒有供餉之勞,又生顧望之勢。況弘正、光顏並少威斷,更相疑惑,必恐遷延。然兵事不從中制一定處分。或慮不可。若欲於河南持重,則不如河北養威。不然,則且秣馬厲兵,候霜降水落,於楊劉渡河,直抵鄆州。但得至陽谷已來下營,則兵勢自盛,賊形自撓。」上曰:「卿言是矣。」乃詔弘正取楊劉渡河。及弘正軍既濟河而南,距鄆州四十里築壘,賊勢果蹙。頃之,誅師道。   度執性不回,忠於事上,時政或有所闕,靡不極言之,故為奸臣皇甫鎛所構,憲宗不悅。十四年,檢校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   穆宗即位,長慶元年秋,張弘靖為幽州軍所囚,田弘正於鎮州遇害,硃克融、王廷湊復亂河朔,詔度以本官充鎮州四面行營招討使。時驕主荒僻,輔相庸才,制置非宜,致其復亂。雖李光顏、烏重胤等稱為名將,以十數萬兵擊賊,無尺寸之功。蓋以勢既橫流,無能復振。然度受命之日,搜兵補卒,不遑寢息。自董西師,臨於賊境,屠城斬將,屢以捷聞。穆宗深嘉其忠款,中使撫諭無虛月,進位檢校司空,兼充押北山諸蕃使。   時翰林學士元稹,交結內官,求為宰相,與知樞密魏弘簡為刎頸之交。稹雖與度無憾,然頗忌前達加於己上。度方用兵山東,每處置軍事,有所論奏,多為稹輩所持。天下皆言稹恃寵熒惑上聽,度在軍上疏論之曰:   臣聞主聖臣直。今既遇聖主,輒為直臣,上答殊私,下塞群謗,誓除國蠹,無以家為。苟獻替之可行,何性命之足惜?伏惟皇帝陛下恭承丕業,光啟雄圖,方殄頑人之風,以立太平之事。而逆豎構亂,震驚山東;奸臣作朋,撓敗國政。陛下欲掃蕩幽、鎮,宜肅清朝廷。何者?為患有大小,議事有先後。河朔逆賊,只亂山東;禁闈奸臣,必亂天下。是則河朔患小,禁闈患大。小者,臣等與諸戎臣必能翦滅;大者,非陛下制斷,非陛下覺悟,無計驅除。今文武百僚,中外萬品,有心者無不憤忿,有口者無不咨嗟。直以威權方重,獎用方深,無所畏避,不敢牴觸,恐事未行禍已及,不為國計,且為身謀。   臣比者猶思隱忍,不願發明。一則以罪惡如山,怨謗如雷,伏料聖明,必自誅殛;一則以四方無事,萬樞且過,雖紀綱潛壞,賄賂公行,俟其貫盈,必自顛覆。今屬兇徒擾攘,宸衷憂軫,凡有制命,計於安危。痛此奸邪,恣行欺罔,干亂聖略,非止一途。又翰苑舊臣,結為朋黨,陛下聽其所說,更訪於近臣,私相計會,更唱迭和,蔽惑聰明。所以臣自兵興已來,所陳章疏,事皆要切,所奉書詔,多有參差。惜陛下委付之意不輕,被奸臣抑損之事不少。   臣素知佞幸,亦無讎嫌,只是昨者,臣請乘傳詣闕,面陳戎事,奸臣之徒,最所畏懼。知臣若到御坐之前,必能悉數其過,以此百計止臣此行。臣又請領兵齊進,逐便攻討,奸臣之黨,曲加阻礙。恐臣統率諸道,或有成功,進退皆受羈牽,意見悉遭蔽塞。復共一二憸狡,同辭合力。或兩道招撫,逗留旬時;或遣蔚州行營,拖曳日月。但欲令臣失所,使臣無成,則天下理亂,山東勝負,悉不顧矣。為臣事君,一至於此。且陛下左右前後,忠良至多,亦有熟會典章,亦有飽諳師旅,足得任使,何獨斯人?以臣愚見,若朝中奸臣盡去,則河朔逆賊,不討而自平;若朝中奸臣尚在,則逆賊縱平無益。   臣讀國史,知代宗朝蕃戎侵軼,直犯都城。代宗不知,蓋被程元振蒙蔽,幾危社稷。當時柳伉,乃太常一博士耳,猶能抗表歸罪,為國除害。今臣年處,兼總將相,豈肯坐觀凶邪,有曀日月。不勝感憤嫉惡之至!謹附中使趙奉國以聞。倘陛下未信忠言,猶惑奸黨,伏乞出臣此表,令三事大夫與百僚集議。彼不受責,臣合伏辜,天鑒孔明,照臣肝血。但得天下之人,知臣不負陛下,則雖死之日,猶生之年。   繼上三章,辭情激切。穆宗雖不悅,雖懼大臣正議,乃以魏弘簡為弓箭庫使,罷元稹內職。然寵稹之意未衰。俄拜稹平章事,尋罷度兵權,守司徒、同平章事,充東都留守。諫官相率伏閣詣延英門者日二三。帝知其諫,不即被召,皆上疏言:時未偃兵,度有將相全才,不宜置之散地。帝以章疏旁午,無如之何,知人情在度,遂詔度自太原由京師赴洛。及元稹為相,請上罷兵,洗雪廷湊、克融,解深州之圍,蓋欲罷度兵柄故也。   二年三月,度至京師。既見,先敘克融、廷湊暴亂河朔,受命討賊無功;次陳除職東都,許令入覲。辭和氣勁,感動左右。度伏奏龍墀,涕泗鳴咽,帝為之動容,口自諭之曰:「所謝知,朕於延英待卿。」   初,人以度無左右之助,為奸邪排擯,雖度勳德,恐不能感動人主。及度奏河北事,慷慨激切,揚於殿廷,在位者無不聳動。雖武夫貴介,亦有咨嗟出涕者。翌日,以度守司徒、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淮南節度使,進階光祿大夫。   時硃克融、王廷湊雖受朝廷節鉞,未解深州之圍。度初發太原,與二鎮書,諭以大義。克融解圍而去,廷湊亦退捨。有中使自深州來言之,穆宗甚喜。即日又遣中使往深州取牛元翼,更命度致書與廷湊。度沿路奉詔,中使得度書云:「朝謝後,即歸留務。恐廷湊知度無兵權,即背前約,請度易之。」中使乃進度書草,具奏其事。及度至京師,進退明辯,帝方憂深州之圍,遂授度淮南節度使。   先是,監軍使劉承偕恃寵凌節度使劉悟,三軍憤發大噪,擒承偕,欲殺之。已殺其二傔,悟救之獲免,而囚承偕。詔遣歸京,悟托以軍情,不時奉詔。至是,宰臣延英奏事,度亦在列。上顧謂度曰:「劉悟拘承偕而不遣,如何處置?」度辭以蕃臣不合議軍國事。上固問之,且曰:「劉悟負我,我以僕射寵之,近又賜絹五百萬疋,不思報功,翻縱軍眾凌辱監軍,我實難奈此事。」度對曰:「承偕在昭義不法,臣盡知之,昨劉悟在行營與臣書,數論其事。是時有中使趙弘亮在臣軍,仍持悟書將去,欲自奏,不知奏否?」上曰:「我都不知,悟何不密奏其事,我豈不能處置?」度曰:「劉悟武臣,不知大臣體例。雖然,臣竊以悟縱有密奏,陛下必不能處置。今日事狀如此,臣等面論,陛下猶未能決,悟單辭豈能動聖聽哉?」上曰:「前事勿論,直言此時如何處置?」度曰:「陛下必欲收忠義之心,使天下戎臣為陛下死節,唯有下半紙詔書,言任使不明,致承偕亂法如此,令悟集三軍斬之。如此,則萬方畢命,群盜破膽,天下無事矣。苟不能如此,雖與劉悟改官賜絹,臣亦恐於事無益。」上俛首良久,曰:「朕不惜承偕。緣是太后養子,今被囚縶,太后未知,如卿處置未得,可更議其宜。」度與王播等復奏曰:「但配流遠惡處,承偕必得出。」上以為然,承偕果得歸。   度方受冊司徒,徐州奏節度副使王智興自河北行營率師還,逐節度使崔群,自稱留後。朝廷駭懼,即日宣制,以度守司徒、同平章事,復知政事。乃以宰相王播代度鎮淮南。度與李逢吉素不協。度自太原入朝,而惡度者以逢吉善於陰計,足能構度,乃自襄陽召逢吉入朝,為兵部尚書。度既復知政事,而魏弘簡、劉承偕之黨在禁中。逢吉用族子仲言之謀,因醫人鄭注與中尉王守澄交結,內官皆為之助。五月,左神策軍奏告事人李賞稱和王府司馬於方受元稹所使,結客欲刺裴度。詔左僕射韓皋、給事中鄭覃與李逢吉三人鞫於方之獄。未竟,罷元稹為同州刺史,罷度為左僕射,李逢吉代度為宰相。自是,逢吉之黨李仲言、張又新、李續等,內結中官,外扇朝士,立朋黨以沮度,時號「八關十六子」,皆交結相關之人數也。而度之丑譽日聞,俄出度為山南西道節度使,不帶平章事。   長慶四年,襄陽節度使牛元翼卒。其家先在鎮州,朝廷累遣中使取之,王廷湊遷延不遣。至是,聞元翼卒,乃盡屠其家。昭愍皇帝聞之,嗟惋累日,因歎宰輔非才,致奸臣悖逆如此。翰林學士韋處厚上言曰:   臣聞汲黯在朝,淮南不敢謀叛;干木處魏,諸侯不敢加兵。王霸之理,皆以一士而止百萬之師,以一賢而制千里之難。臣伏以裴度勳高中夏,聲播外夷,廷湊、克融皆憚其用,吐蕃、回鶻悉服其名。今若置之巖廊,委其參決,西夷北虜,未測中華;河北山東,必稟廟算。況幽、鎮未靜,尤資重臣。管仲曰:「人離而聽之則愚,合而聽之則聖。」理亂之本,非有他術,順人則理,違人則亂。伏承陛下當食歎息,恨無蕭、曹。今有一裴度尚不留驅使,此馮生所以感悟漢文,雲雖有廉頗、李牧不能用也。   夫御宰相,當委之信之,親之禮之。如於事不效,於國無勞,則置之散僚,黜之遠郡。如此,則在位者不敢不勵,將進者不敢苟求。陛下存終始之分,但不永棄,則君臣之厚也。今進皆負四海責望,退不失六部尚書,不肖者無因而勸。臣與李逢吉素無讎嫌,臣嘗被裴度因事貶黜。今之所陳,上答聖明,下達君議,披肝感激,伏地涕流。伏望鑒臣愛君,矜臣體國,則天下幸甚。   昭愍愕然省悟,見度奏狀不帶平章事,謂處厚曰:「度曾為宰相,何無平章事?」處厚因奏:「為逢吉所擠,度自僕射出鎮興元,遂於舊使銜中減落。」帝曰:「何至是也。」翌日下制,復兼同平章事。   然逢吉之黨,巧為毀沮,恐度復用。有陳留人武昭者,性果敢而辯舌。度之討淮西也,昭求進於軍門,乃令入蔡州說吳元濟。元濟臨之以兵,昭氣色自若,善待而還。度以為可用,署之軍職,隨度鎮太原,奏授石州刺史。罷郡,除袁王府長史。昭既在散位,心微悒鬱,而有怨逢吉之言。而奸邪之黨,使衛尉卿劉遵古從人安再榮告事,言武昭欲謀害李逢吉。獄具,而武昭死,蓋欲訐度舊事以污之也。然士君子公論,皆佑度而罪逢吉。天子漸明其端,每中使過興元,必傳密旨撫諭,且有征還之約。   寶歷元年十一月,度疏請入覲京師。明年正月,度至,帝禮遇隆厚,數日,宣制復知政事。而逢吉黨有左拾遺張權輿者,尤出死力。度自興元請入朝也,權輿上疏曰:「度名應圖讖,宅據岡原,不召自來,其心可見。」先是奸黨忌度,作謠辭云:「非衣小兒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驅逐。」「天口」言度嘗平吳元濟也。又帝城東西,橫亙六崗,合《易象乾》卦之數。度平樂裡第,偶當第五崗,故權輿取為語辭。昭愍雖少年,深明其誣謗,獎度之意不衰,奸邪無能措言。   時昭愍欲行幸洛陽,宰相李逢吉及兩省諫官,累疏論列,帝正色曰:「朕去意已定。其從官宮人,悉令自備糗糧,不勞百姓供饋。」逢吉頓首言曰:「東都千里而近,宮闕具存,以時巡遊,固亦常典。但以法駕一動,事須備儀,千乘萬騎,不可減省。縱不費用絕廣,亦須豐儉得宜,豈可自備糗糧,頓失大體?今干戈未甚戢,邊鄙未甚寧,恐人心動搖,伏乞稍回宸慮。」帝不聽,令度支員外郎盧貞往東都已來,檢計行宮及洛陽大內。朝廷方懷憂恐,會度自興元來,因延英奏事,帝語及巡幸。度曰:「國家營創兩都,蓋備巡幸。然自艱難已來,此事遂絕。東都宮闕及六軍營壘、百司廨署,悉多荒廢。陛下必欲行幸,亦須稍稍修葺。一年半歲後,方可議行。」帝曰:「群臣意不及此,但雲不合去。若如卿奏,不行亦得止後期。」旋又硃克融、史憲誠各請以丁匠五千,助修東都,帝遂停東幸。   幽州硃克融執留賜春衣使楊文端,奏稱衣段疏薄;又奏今歲三軍春衣不足,擬於度支請給一季春衣,約三十萬端匹;又請助丁匠五千修東都。上憂其不遜,問宰臣曰:「克融所奏,如何處分?我欲遣一重臣往宣慰,便索春衣使,可乎?」度對曰:「克融家本凶族,無故又行凌悖,必將滅亡,陛下不足為慮。譬如一豺虎,於山林間自吼自躍,但不以為事,則自無能為。此賊只敢於巢穴中無禮,動即不得。今亦不須遣使宣慰,亦不要索所留敕使,但更緩旬日已來,與一詔云:『聞中官到彼稍失去就,待到,我當有處分。所賜卿春衣,有司製造不謹,我甚要知之,已令科處。』所請丁匠五千人及兵馬赴東都,固是虛語。臣料賊中,必出不得,今欲直挫其奸意,即報云:『卿所請丁匠修宮闕,可速遣來,已敕魏博等道,令所在排比供擬。』料得此詔,必章惶失計。若未能如此,猶示含容,則報云:『東都宮闕,所要修葺,事在有司,不假卿遣丁匠遠來。又所言三軍春衣,自是本道常事。比來朝廷或有事賜與,皆緣征發,須是優恩,若尋常則無此例。我固不惜三二十萬端疋,只是事體不可獨與范陽。卿宜知悉。』只如此處分即得,陛下更不要介意。」上從之,遂進詔章,至皆如度所料。不旬日,幽州殺克融並其二子。   時帝童年驕縱,倦接群臣。度從容奏曰:「比者,陛下每月約六七度坐朝。天下人心,無不知陛下躬親庶政,乃至河北賊臣遠聞,亦皆聳聽。自兩月已來,入閣開延英稍稀,或恐大段公事須稟睿謀者,有所擁滯。伏冀陛下乘涼數坐,以廣延問。伏以頤養聖躬,在於順適時候。若飲食有節,寢興有常,四體唯和,萬壽可保。道書云:『春夏早起,取雞鳴時;秋冬晏起,取日出時。』蓋在陽則欲及陰涼,在陰則欲及溫暖。今陛下憂勤庶政,親覽萬機,每御延英,召臣等奏對,方屬盛夏,宜在清晨。如至巳午之間,即當炎赫之際,雖日昃忘食,不憚其勞,仰瞻扆旒,亦似煩熱。臣等已曾陳論,切望聽納。」自後,視事稍頻。   未幾,兼領度支。屬盜起禁闈,宮車晏駕,度與中貴人密謀,誅劉克明等,迎江王立為天子。以功加門下侍郎、集賢殿大學士、太清宮使,余如故。以贊導之勳,進階特進。   時滄景節度使李全略死,其子同捷竊弄兵柄,以求繼襲。度請行誅伐,逾年而同捷誅。因拜疏上陳調兵食非宰相事,請歸諸有司。詔從之。賜實封三百戶。   度年高多病,上疏懇辭機務,恩禮彌厚。文宗遣御醫診視,日令中使撫問。四年六月,詔曰:   昔漢以孔光降置幾之詔,晉以鄭沖申奉冊之命。雖優隆耆德,顯重元臣,而議政不及於咨詢,用禮止在於安逸。朕勤求至理,所寶唯賢,顧諟舊勞,敢不加敬。由是委宰制於大政,釋參決於繁務。時因聽斷,誠望弼諧,遷秩上公,式是殊寵。特進、守司徒、兼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集賢殿大學士、上柱國、晉國公、食邑三千戶、食實封三百戶裴度,稟河岳之英靈,受乾坤之間氣;珪璋特達,城府洞開。外茂九功,內苞一德。器為社稷之鎮,才實邦國之楨。故能祗事累朝,宣融景化。   在憲宗時,掃滌區宇,爾則有出車殄寇之勳;在穆宗時,混同文軌,爾則有參戎入輔之績;在敬宗時,阜康兆庶,爾則有活國庇人之勤。迨弼朕躬,總齊方夏,爾則有吊伐底寧之力。皆不遺廟算,布在簡編,功利及人,不可悉數。而朝論益重,我心實知。方用皋陶之謨,適值留侯之疾,瀝懇牢讓,備列奏章,塞詔上言,動形顏色。果聞勿藥之喜,更俟調鼎之功,而體力未和,音容尚阻。不有優崇之命,孰彰寵待之恩?宜其協贊機衡,弘敷教典;論道而儀刑卿士,宣德而鎮撫華夷。嗇養精神,保綏福履,為國元老,毗予一人。可司徒、平章軍國重事,待疾損日,每三日、五日一度入中書。散官勳封實封如故。仍備禮冊命。   度表辭曰:「伏以公台崇禮,典冊盛儀,庸臣當之,實謂忝越。況累承寵命,亦為便蕃,前後三度,已行此禮。令臣猶參樞近,竊懼無以弼諧,重此勞煩,有靦面目。伏乞天恩且課臣效官,責臣實事,冊命之儀,特賜停罷。則素餐高位,空負恥於中心;弁冕輕車,免譏誚於眾口。」優詔從之。九月,加守司徒、兼侍中、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節度觀察、臨漢監牧等使。   度素稱堅正,事上不回,故累為奸邪所排,幾至顛沛。及晚節,稍浮沉以避禍。初,度支鹽鐵使王播,廣事進奉以希寵,度亦掇拾羨餘以效播,士君子少之。復引韋厚叔、南卓為補闕拾遺,俾彌縫結納,為目安之計。而後進宰相李宗閔、牛僧孺等不悅其所為,故因度謝病罷相位,復出為襄陽節度。   初,元和十四年,於襄陽置臨漢監牧。廢百姓田四百頃,其牧馬三千二百餘匹。度以牧馬數少,虛廢民田,奏罷之,除其使名。八年三月,以本官判東都尚書省事,充東都留守。九年十月,進位中書令。十一月,誅李訓、王涯、賈餗、舒元輿等四宰相,其親屬門人從坐者數十百人;下獄訊劾,欲加流竄。度上疏理之,全活者數十家。   自是,中官用事,衣冠道喪。度以年及懸輿,王綱版蕩,不復以出處為意。東都立第於集賢裡,築山穿池,竹木叢萃,有風亭水榭,梯橋架閣,島嶼迴環,極都城之勝概。又於午橋創別墅,花木萬株;中起涼台暑館,名曰「綠野堂」。引甘水貫其中,釃引脈分,映帶左右。度視事之隙,與詩人白居易、劉禹錫酣宴終日,高歌放言,以詩酒琴書自樂,當時名士,皆從之遊。每有人士自都還京,文宗必先問之曰:「卿見裴度否?」   上以其足疾,不便朝謁,而年未甚衰,開成二年五月,復以本官兼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詔出,度累表固辭老疾,不願更典兵權。優詔不允。文宗遣吏部郎中盧弘往東都宣旨曰:「卿雖多病,年未甚老,為朕臥鎮北門可也。」促令上路,度不獲已,之任。三年冬,病甚,乞還東都養病。四年正月,詔許還京,拜中書令。以疾未任朝謝。詔曰:「司徒、中書令度,綽有大勳,累居台鼎。今以疾恙,未任謝上,其本官俸料,宜自計日支給。」又遣國醫就第診視。   屬上巳曲江賜宴,群臣賦詩,度以疾不能赴。文宗遣中使賜度詩曰:「注想待元老,識君恨不早。我家柱石衰,憂來學丘禱。」仍賜御札曰:「朕詩集中欲得見卿唱和詩,故令示此。卿疾恙未痊,固無心力,但異日進來。春時俗說難於將攝,勉加調護,速就和平。千百胸懷,不具一二。藥物所須,無憚奏請之煩也。」御札及門,而度已薨,四年三月四日也。上聞之,震悼久之,重令繕寫,置之靈座。時年七十五,冊贈太傅,輟朝四日,賵賻加等。詔京兆尹鄭復監護喪事,所須皆官給。   上怪度無遺表。中使問之,家人進其稿草。其旨以未定儲貳為憂,言不及家事。   度始自書生以辭策中科選,數年之間,翔泳清切。逢時艱否,而能奮命決策,橫身討賊,為中興宗臣。當元和、長慶間,亂臣賊子,蓄銳喪氣,憚度之威稜。度狀貌不逾中人,而風彩俊爽,占對雄辯,觀聽者為之聳然。時有奉使絕域者,四夷君長必問度之年齡幾何,狀貌孰似,天子用否?其威名播於憬俗,為華夷畏服也如此。時威望德業,侔於郭子儀,出入中外,以身繫國之安危、時之輕重者二十年。凡命將相,無賢不肖,皆推度為首,其為士君子愛重也如此。雖江左王導、謝安坐鎮雅俗,而訏謨方略,度又過之。   有子五人:識、譔、讓、諗、議。   識以廕授官,累遷至通議大夫、檢校右散騎常侍、壽州刺史、本州團練使、上柱國、襲晉國公、食邑三千戶、實封一百五十戶,賜紫金魚袋。大中初,改潭州刺史、御史中丞,充河南都團練觀察使。八年,加檢校戶部尚書、鳳翔尹、鳳翔隴右節度使。十一年,本官移許州刺史、忠武軍節度、陳許觀察等使。   譔,長慶元年登進士第。   讓初任京光府參軍,太和中度鎮襄陽,奏乞讓從行。   諗,大中五年,自大中大夫檢校右散騎常侍、御史大夫、宣州刺史、宣歙觀察使、上柱國、河東男、食邑三百戶,賜紫金魚袋,入朝權知刑部侍郎。兄弟並列方鎮,時人榮之。   史臣曰:德宗懲建中之難,姑息籓臣,貞元季年,威令衰削。章武皇帝志據宿憤,廷訪嘉猷。始得杜邠公,用高崇文誅劉辟。中得武丞相,運籌訓戎,贊成睿斷。終得裴晉公,耀武伸威,竟殄兩河宿盜。雄哉,章武之果斷也!晉公以書生素業,致位台衡,逢進遘屯,扼腕凶丑,誓以身徇,不亦壯乎!夫人臣事君,唯忠與義。大則以訏謨排禍難,小則以讜正匡過失,內不慮身計,外不恤人言,古人所難也。晉公能之,誠社稷之良臣,股肱之賢相;元和中興之力,公胡讓焉!昔仲尼歎周室陵遲,齊桓霸翼,而有微管之論。嘗承宗、師道之濟惡也,奸人遍四海,刺客滿京師。乃至關吏禁兵,附賊陰計,議臣言未出口,刃已揕胸。苟非死義之臣,孰肯橫身冒難,以輔天子者?苟裴令不用,元和之世則時運未可知也。臣所以明左衽之歎,宣聖獎賢之深。   贊曰:晉公伐叛,以身犯難。用之則治,捨之則亂。公去巖廊,復失冀方。穎、植之謀,信為不臧。   列傳第一百二十一   ○李渤 張仲方 裴潾 張皋附   李中敏 李甘 高元裕 兄少逸  李漢 李景儉   李渤,字浚之,後魏橫野將軍申國公發之後。祖玄珪,衛尉寺主簿。父鈞,殿中侍御史,以母喪不時舉,流於施州。渤恥其家污,堅苦不仕;勵志於文學,不從科舉,隱於嵩山,以讀書業文為事。   元和初,戶部侍郎鹽鐵轉運使李巽、諫議大夫韋況更薦之,以山人征為左拾遺。渤托疾不赴,遂家東都。朝廷政有得失,附章疏陳論。又撰《御戎新錄》二十卷,表獻之。九年,以著作郎征之。詔曰:「特降新恩,用清舊議。」渤於是赴官。歲余,遷右補闕。連上章疏忤旨,改丹王府諮議參軍,分司東都。十二年,遷贊善大夫,依前分司。   十三年,遣人上疏論時政,凡五事:一禮樂,二食貨,三刑政,四議都,五辯讎。渤以散秩在東都,以上章疏為己任,前後四十五封。再遷為庫部員外郎。   時皇甫鎛作相,剝下希旨。會澤潞節度使郗士美卒,渤充弔祭使,路次陝西。渤上疏曰:「臣出使經行,歷求利病。竊知渭南縣長源鄉本有四百戶,今才一百餘戶;闃鄉縣本有三千戶;今才有一千戶,其他州縣大約相似。訪尋積弊,始自均攤逃戶。凡十家之內,大半逃亡,亦須五家攤稅。似投石井中,非到底不止。攤逃之弊,苛虐如斯,此皆聚斂之臣剝下媚上,唯思竭澤,不慮無魚。乞降詔書,絕攤逃之弊。其逃亡戶以其家產錢數為定,征有所欠,乞降特恩免之。計不數年,人必歸於農矣。夫農者,國之本,本立然後可以議太平。若不由茲,而雲太平者,謬矣。」又言道途不修,驛馬多死。憲宗覽疏驚異,即以飛龍馬數百匹,付畿內諸驛。渤既以草疏切直,大忤宰相,乃謝病東歸。   穆宗即位,召為考功員外郎。十一月,定京官考,不避權幸,皆行升黜。奏曰:   宰臣蕭俛、段文昌、崔植,是陛下君臨之初,用為輔弼,安危理亂,決在此時。況陛下思天下和平,敬大臣禮切,固未有暱比左右、侈滿自賢之心。而宰相之權,宰相之事,陛下一以付之,實君義臣行,千載一遇之時也。此時若失,他更無時。而俛等上不能推至公,申炯誡,陳先王道德,以沃君心;又不能正色匪躬,振舉舊法,復百司之本,俾教化大立。臣聞政之興廢,在於賞罰。俛等作相已來,未聞獎一人德義,舉守官奉公者,使天下在官之徒有所激勸;又不聞黜一人職事不理、持祿養驕者,使尸祿之徒有所懼。如此,則刑法不立矣!邪正莫辯,混然無章,教化不行,賞罰之設,天下之事,復何望哉!   一昨陛下游幸驪山,宰相、翰林學士是陛下股肱心腹,宜皆知之。蕭俛等不能先事未形,忘軀懇諫,而使陛下有忽諫之名流於史冊,是陷君於過也。孔子曰:「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若俛等言行計從,不當如是。若言不行,計不從,須奉身速退,不宜屍素於化源。進退戾也,何所避辭?其蕭ロK、段文昌、崔植三人並翰林學士杜元穎等,並請考中下。   御史大夫李絳、左散騎常侍張惟素、右散騎常侍李益等諫幸驪山,鄭覃等諫畋游,是皆恐陛下行幸不息,恣情無度;又恐馬有銜蹶不測之變,風寒生疾之憂,急奏無所詣,國璽委於婦人中幸之手。絳等能率御史諫官論列於朝,有懇激事君之體。其李絳、張惟素、李益三人,伏請賜上下考外,特與遷官,以彰陛下優忠賞諫之美。   其崔元略冠供奉之首,合考上下;緣與於翬上下考,於翬以犯贓處死,准令須降,請賜考中中。大理卿許季同,任使於翬、韋道沖、韋正牧,皆以犯贓,或左降,或處死,合考中下;然頃者陷劉辟之亂,棄家歸朝,忠節明著,今宜以功補過,請賜考中中。少府監裴通,職事修舉,合考中上;以其請追封所生母而捨嫡母,是明罔於君,幽欺其先,請考中下。伏以昔在宰夫入寢,擅飲師曠、李調。今愚臣守官,請書宰相學士中下考。上愛聖運,下振頹綱,故臣懼不言之為罪,不懼言之為罪也。其三品官考,伏緣限在今月內進,輒先具如前。其四品以下官,續具條疏聞奏。   狀入,留中不下。議者以宰輔曠官,自宜上疏論列,而渤越職釣名,非盡事君之道。未幾,渤以墜馬傷足,請告,會魏博節度使田弘正表渤為副使。杜元穎奏曰:「渤賣直沽名,動多狂躁。聖恩矜貸,且使居官。而干進多端,外交方鎮,遠求奏請,不能自安。久留在朝,轉恐生事。」乃出為虔州刺史。   渤至州,奏還鄰境信州所移兩稅錢二百萬,免稅米二萬斛,減所由一千六百人。觀察使以其事上聞。未滿歲,遷江州刺史。張平叔判度支,奏征久遠逋懸,渤在州上疏曰:「伏奉詔敕,雲度支使所奏,令臣設計征填當州貞元二年逃戶所欠錢四千四百一十貫。臣當州管田二千一百九十七頃,今已旱死一千九百頃有餘,若更勒徇度支使所為,必懼史官書陛下於大旱中征三十六年前逋懸。臣任刺史,罪無所逃。臣既上不副聖情,下不忍鞭笞黎庶,不敢輕持符印,特乞放臣歸田。」乃下詔曰:「江州所奏,實為懇誠。若不蠲容,必難存濟。所訴逋欠並放。」長慶二年,入為職方郎中。三年,遷諫議大夫。   敬宗沖年即位,坐朝常晚。一日入閣,久不坐,群臣候立紫宸門外,有耆年衰病者,幾將頓僕。渤出次白宰相曰:「昨日拜疏陳論,今坐益晚,是諫官不能回人主之意,渤之罪也。請先出閣,待罪於金吾仗。」語次喚仗,乃止。渤又以左右常侍,職參觀諷,而循默無言,論之曰:「若設官不責其事,不如罷之,以省經費。苟未能罷,則請責職業。」渤充理匭使,奏曰:「事之大者聞奏,次申中書門下,次移諸司。諸司處理不當,再來投匭,即具事奏聞。如妄訴無理,本罪外加一等。准敕告密人付金吾留身待進止。今欲留身後牒台府,冀止絕凶人。」從之。   長慶、寶歷中,政出多門,事歸邪幸。渤不顧忠難,章疏論列,曾無虛日。帝雖昏縱,亦為之感悟。轉給事中,面賜金紫。   寶歷元年,改元大赦。先是,鄠縣令崔發聞門外喧鬥,縣吏言五坊使下毆擊百姓。發怒,命吏捕之。曳挾既至,時已曛黑,不問色目。良久與語,乃知是一內官。天子聞之怒,收發系御史台。御樓之日,放系囚,發亦在雞竿下。時有品官五十餘人,持仗毆發,縱橫亂擊,發破面折齒。台吏以席蔽之,方免。是日系囚皆釋,發獨不免。渤疏論之曰:「縣令不合曳中人,中人不合毆御囚,其罪一也。然縣令所犯在恩前,中人所犯在恩後。中人橫暴,一至於此,是朝廷馴致使然。若不早正刑書,臣恐四夷之人及籓鎮奏事傳道此語,則慢易之心萌矣。」渤又宣言於朝云:「郊禮前一日,兩神策軍於青城內奪京兆府進食牙盤,不時處置,致有毆擊崔發之事。」上聞之,按問左右,皆言無奪食事。以渤黨發,出為桂州刺史、兼御史中丞,充桂管都防禦觀察使。   渤雖被斥,正論不已,而諫官繼論其屈。後宰相李逢吉、竇易直、李程因延英上語及崔發,逢吉等奏曰:「崔發凌轢中人,誠大不敬。然發母是故相韋貫之姊,年僅八十。自發下獄,積憂成疾。伏以陛下孝治天下,稍垂恩宥。」帝愍然良久,曰:「比諫官論奏,但言發屈,未嘗言不敬之罪,亦不言有老母。如卿等言,寧無愍惻!」即遣中使送發至其家,兼撫問發母。韋夫人號哭,對中使杖發四十,拜章謝恩。帝又遣中使慰安之。   渤在桂管二年,風恙求代,罷歸洛陽。太和五年,以太子賓客征至京師。月餘卒,時年五十九,贈禮部尚書。渤孤貞,力行操尚,不苟合,而闒茸之流,非其沽激。至於以言擯退,終不息言,以救時病,服名節者重之。   子祝,會昌中登進士第,辟諸侯府。   張仲方,韶州始興人。祖九皋,廣州刺史、殿中監、嶺南節度使。父抗,贈右僕射。仲方伯祖始興文獻公九齡,開元朝名相。仲方,貞元中進士擢第,宏辭登科,釋褐集賢校理,丁母憂免。服闋,補秘書省正字,調授咸陽尉。出為邠州從事,入朝歷侍御史、倉部員外郎。   會呂溫、羊士諤誣告宰相李吉甫陰事,二人俱貶。仲方坐呂溫貢舉門生,出為金州刺史。吉甫卒,入為度支郎中。時太常定吉甫謚為「恭懿」,博士尉遲汾請為「敬憲」,仲方駁議曰:   古者,易名請謚,禮之典也。處大位者,取其巨節,蔑諸細行,垂范當代,昭示後人,然後書之,垂於不朽。善善惡惡,不可以誣,故稱一字,則至明矣;定褒貶是非之宜,泯同異紛綸之論。   贈司徒吉甫,稟氣生材,乘時佐治,博涉多藝,含章炳文。燮贊陰陽,經緯邦國。惜乎通敏資性,便媚取容。故載踐樞衡,疊致台袞,大權在己,沈謀罕成,好惡徇情,輕諾寡信。諂淚在臉,遇便則流;巧言如簧,應機必發。   夫人臣之翼戴元後者,端恪致治,孜孜夙夜,絹熙庶績,平章百揆。兵者凶器,不可從我始;及乎伐罪,則料敵以成功。至使內有害輔臣之盜,外有懷毒蠆之孽。師徒暴野,戎馬生郊。皇上旰食宵衣,公卿大夫且慚且恥。農人不得在畝,緝婦不得在桑。耗斂賦之常貲,散帑廩之中積;征邊徼之備,竭運挽之勞。殭屍血流,胔骼成岳,酷毒之痛,號訴無辜,剿絕群生,逮今四載。禍胎之兆,實始其謀;遺君父之憂,而豈謂之先覺者乎?   夫論大功者,不可以妄取,不可以枉致。為資畫者體理,不顯不競,而豈妨令美?當削平西蜀,乃言語侍從之臣;擒翦東吳,則訏謨廊廟之輔。較其功則有異,言其力則不倫。何捨其所重而錄其所輕,收其所小而略其所大?且奢靡是嗜,而曰愛人以儉;受授無守,而曰慎才以補。斥諫諍之士於外,豈不近之蔽聰乎?舉忠烈之廟於內,豈不近之暱愛也?焉有蔽聰暱愛,家范無制,而能垂法作程,憲章百度乎?   謹按謚法,敬以直內,內而不肅,何以刑於外?憲者,法也。《戴記》曰:「憲章文武。」又曰:「發慮憲。」義以為敬恪終始,載考歷位,未嘗效一法官,議一小獄。及居重位,以安和平易寬柔自處。考其名,與其行不類;研其事,與其道不侔。一定之辭,惟精惟審,異日詳制,貽諸史官。請俟蔡寇將平,天下無事,然後都堂聚議,謚亦未遲。   憲宗方用兵,惡仲方深言其事,怒甚,貶為遂州司馬,量移復州司馬。遷河東少尹。未幾,拜鄭州刺史。   滎陽大海佛寺,有高祖為隋鄭州刺史日,為太宗疾祈福,於此寺造石像一軀,凡刊勒十六字以志之。歲久剚缺,滎陽令李光慶重加修飾,仲方再刊石記之以聞。   及敬宗即位,李程作相,與仲方同年登進士第,召仲方為右諫議大夫。敬宗童年戲慢,詔淮南王播造上巳競渡船三十隻。播將船材於京師造作,計用半年轉運之費方得成。仲方詣延英面論,言甚懇激。帝只令造十隻以進。帝又欲幸華清宮,仲方諫曰:「萬乘所幸,出須備儀。無宜輕行,以失威重。」帝雖不從,慰勞之。   太和初,出為福州刺史、兼御史中丞、福建觀察使。三年,入為太子賓客。五年四月,轉右散騎常侍。七年,李德裕輔政,出為太子賓客分司。八年,德裕罷相,李守閔復召仲方為常侍。   九年十一月,李訓之亂,四宰相、中丞、京兆尹皆死。翌日,兩省官入朝。宣政衙門未開,百官錯立於朝堂,無人吏引接。逡巡,閣門使馬元贄斜開宣政衙門傳宣曰:「有敕召左散騎常侍張仲方。」仲方出班。元贄宣曰:「仲方可京兆尹。」然後衙門大開,喚仗。月餘,鄭覃作相,用薛元賞為京兆尹,出仲方為華州刺史。開成元年五月,入為秘書監。外議以鄭覃黨李德裕,排擯仲方。覃恐涉朋黨,因紫宸奏事,覃啟曰:「丞郎闕人,臣欲用張仲方。」文宗曰:「中台侍郎,朝廷華選。仲方作牧守無政,安可以丞郎處之?」累加銀青光祿大夫、上柱國、曲江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二年四月卒。   仲方貞確自立,綽有祖風。自駁謚之後,為德裕之黨擯斥,坎坷而歿,人士輩之。有文集三十卷。   兄仲端,位終都昌令。弟仲孚,登進士第,為監察御史。   裴潾,河東人也。少篤學,善隸書。以門廕入仕。元和初,累遷右拾遺,轉左補闕。元和中,兩河用兵。初,憲宗寵任內官,有至專兵柄者,又以內官充館驛使。有曹進玉者,恃恩暴戾,遇四方使多倨,有至捽辱者,宰相李吉甫奏罷之。十二年,淮西用兵,復以內官為使。潾上疏曰:「館驛之務,每驛皆有專知官。畿內有京兆尹,外道有觀察使、刺史迭相監臨;台中又有御史充館驛使,專察過闕。伏知近有敗事,上聞聖聰。但明示科條,督責官吏,據其所犯,重加貶黜,敢不惕懼,日夜厲精。若令宮闈之臣,出參館驛之務,則內臣外事,職分各殊,切在塞侵官之源,絕出位之漸。事有不便,必誡以初;令或有妨,不必在大。當掃靜妖氛之日,開太平至理之風。澄本正名,實在今日。」言雖不用,帝意嘉之,遷起居舍人。   憲宗季年銳於服餌,詔天下搜訪奇士。宰相皇甫鎛與金吾將軍李道古挾邪固寵,薦山人柳泌及僧大通、鳳翔人田佐元,皆待詔翰林。憲宗服泌藥,日增躁渴,流聞於外。潾上疏諫曰:   臣聞除天下之害者,受天下之利;共天下之樂者,饗天下之福。故上自黃帝、顓頊、堯、舜、禹、湯,下及周文王、武王,鹹以功濟生靈,德配天地,故天皆報之以上壽,垂祚於無疆。伏見陛下以大孝安宗廟,以至仁牧黎元。自踐祚已來,剷積代之妖凶,開削平之洪業。而禮敬宰輔,待以終始;內能大斷,外寬小故。夫此神功聖化,皆自古聖主明君所不及,陛下躬親行之,實光映千古矣。是則天地神祇,必報陛下以山嶽之壽;宗廟聖靈,必福陛下以億萬之齡;四海蒼生,鹹祈陛下以覆載之永。自然萬靈保祐,聖壽無疆。   伏見自去年已來,諸處頻薦藥術之士,有韋山甫、柳泌等,或更相稱引,迄今狂謬,薦送漸多。臣伏以真仙有道之士,皆匿其名姓,無求於代,潛遁山林,滅影雲壑,唯恐人見,唯懼人聞。豈肯干謁公卿,自鬻其術?今者所有誇炫藥術者,必非知道之士。鹹為求利而來,自言飛煉為神,以誘權貴賄賂。大言怪論,驚聽惑時,及其假偽敗露,曾不恥於逃遁。如此情狀,豈可保信其術,親餌其藥哉?《禮》曰:「夫人,食味別聲,被色而生者也。」《春秋左氏傳》曰:「味以行氣,氣以實志。」又曰:「水火醯醢鹽梅,以烹魚肉。宰夫和之,齊之以味;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夫三牲五穀,稟自五行,發為五味,蓋天地生之所以奉人也,是以聖人節而食之,以致康強逢吉之福。若夫藥石者,前聖以之療疾,蓋非常食之物。況金石皆含酷烈熱毒之性,加以燒治,動經歲月,既兼烈火之氣,必恐難為防制。若乃遠征前史,則秦、漢之君,皆信方士,如盧生、徐福、欒大、李少君,其後皆奸偽事發,其藥竟無所成。事著《史記》、《漢書》,皆可驗視。《禮》曰:「君之藥,臣先嘗之;親之藥,子先嘗之。」臣子一也,臣願所有金石,煉藥人及所薦之人,皆先服一年,以考其真偽,則自然明驗矣。   伏惟元和聖文神武法天應道皇帝陛下,合日月照臨之明,稟乾元利貞之德,崇正若指南,受諫如轉規,是必發精金之刃,斷可疑之網。所有藥術虛誕之徒,伏乞特賜罷遣,禁其幻惑。使浮雲盡徹,朗日增輝;道化侔羲、農,悠久配天地,實在此矣。伏以貞觀已來,左右起居有褚遂良、杜正倫、呂向、韋述等,鹹能竭其忠誠,悉心規諫。小臣謬參侍從,職奉起居,侍從之中,最近左右。傳曰:「近臣盡規。」則近侍之臣,上達忠款,實其本職也。   疏奏忤旨,貶為江陵令。   穆宗即位,柳泌等誅,征潾為兵部員外郎,遷刑部郎中。有前率府倉曹曲元衡者,杖殺百姓柏公成母。法官以公成母死在辜外,元衡父任軍使,使以父廕征銅。柏公成私受元衡資貨,母死不聞公府,法寺以經恩免罪。潾議曰:「典刑者,公柄也。在官者得施於部屬之內;若非在官,又非部屬,雖有私罪,必告於官。官為之理,以明不得擅行鞭捶於齊人也。且元衡身非在官,公成母非部屬,而擅憑威力,橫此殘虐,豈合拘於常典?柏公成取貨於讎,利母之死,悖逆天性,犯則必誅。」奏下,元衡杖六十配流,公成以法論至死,公議稱之。轉考功、吏部二郎中。   寶歷初,拜給事中。太和四年,出為汝州刺史、兼御史中丞,賜紫。坐違法杖殺人,貶左庶子,分司東都。   七年,遷左散騎常侍,充集賢殿學士。集歷代文章續梁昭明太子《文選》,成三十卷,目曰《大和通選》,並音義、目錄一卷,上之。當時文士,非素與潾游者,其文章少在其選,時論鹹薄之。   八年,轉刑部侍郎,尋改華州刺史。九年,復拜刑部侍郎。開成元年,轉兵部侍郎。二年,加集賢院學士,判院事。尋出為河南尹,入為兵部侍郎。三年四月卒,贈戶部尚書,謚曰敬。   潾以道義自處,事上盡心,尤嫉朋黨,故不為權幸所知。憲宗竟以藥誤不壽,君子以潾為知言。穆宗雖誅柳泌,既而自惑,左右近習,稍稍復進方士。時有處士張皋上疏曰:   神慮淡則血氣和,嗜欲勝則疾疹作。和則必臻於壽考,作則必致於傷殘。是以古之聖賢,務自頤養,不以外物撓耳目,不徇聲色敗性情。由是和平自臻,福慶斯集。故《易》曰:「無妄之疾,勿藥有喜。」《詩》曰:「自天降康,降福穰穰。」此皆理合天人,著在經訓。然則藥以攻疾,無疾固不可餌之也。高宗朝,處士孫思邈者,精識高道,深達攝生,所著《千金方》三十卷,行之於代。其《序論》云:「凡人無故不宜服藥,藥氣偏有所助,令人髒氣不平。」思邈此言,可謂洞於事理也。或寒暑為寇,節宣有乖,事資醫方,尚須重慎。故《禮》云:「醫不三代,不服其藥。」施於凡庶,猶且如此,況在天子,豈得自輕?先朝暮年,頗好方士,徵集非一,嘗試亦多;果致危疾,聞於中外,足為殷鑒。皆陛下素所詳知,必不可更踵前車,自貽後悔。今朝野之人,紛紜竊議,直畏忤旨,莫敢獻言。臣蓬艾微生,麋鹿同處,既非邀寵,亦又何求?但泛覽古今,粗知忠義,有聞而默,於理不安。願陛下無怒芻蕘,庶裨萬一。   穆宗歎獎其言,尋令訪皋,不獲。   李中敏,隴西人。父嬰。中敏元和末登進士第,性剛褊敢言。與進士杜牧、李甘相善,文章趣向,大率相類。中敏累從府辟,入為監察,歷侍御史。太和中,為司門員外郎。   六年夏旱,時王守澄方寵鄭注,及誣構宋申錫後,人側目畏之。上以久旱,詔求致雨之方。中敏上言曰:「仍歲大旱,非聖德不至,直以宋申錫之冤濫,鄭注之奸弊。今致雨之方,莫若斬鄭注而雪申錫。」士大夫皆危之,疏留中不下。明年,中敏謝病歸洛陽。及訓、注誅,竟雪申錫,召中敏為司勳員外郎。尋遷刑部郎中,知台雜。   其年,拜諫議大夫,充理匭使。上言曰:「據舊例,投匭進狀人先以副本呈匭使,或詭異難行者,不令進入。臣檢尋文按,不見本敕,所由但雲貞元奉宣,恐是一時之事。臣以為本置匭函,每日從內將出,日暮進入,意在使冤濫無告,有司不為申理者,或論時政,或陳利害;宜開其必達之路,所以廣聰明而慮幽枉也。若令有司先見,裁其可否,即非重密其事,俾壅塞自伸於九重之意。臣伏請今後所有進狀及封事,臣但為引進,取捨可否,斷自中旨。庶使名實在茲,以明置匭之本。」從之。尋拜給事中。   李甘,字和鼎。長慶末,進士擢第,又制策登科。太和中,累官至侍御史。鄭注入翰林侍講,舒元輿既作相,注亦求入中書。甘唱於朝曰:「宰相者,代天理物,先德望而後文藝。注乃何人,敢茲叨竊?白麻若出,吾必壞之。」會李訓亦惡注之所求,相注之事竟寢。訓不獲已,貶甘封州司馬。   又有李款者,與中敏同時為侍御史。鄭注邠寧入朝,款伏閣彈注云:「內通敕使,外結朝官,兩地往來,卜射財貨。」文宗不之省。及注用事,款亦被逐。開成中,累官至諫議大夫,出為蘇州刺史,遷洪州刺史、江西觀察使。杜牧自有傳。   高元裕,字景圭,渤海人。祖甝。父集,官卑。元裕登進士第,本名允中,太和初,為侍御史,奏改元裕。累遷左司郎中。李宗閔作相,用為諫議大夫,尋改中書舍人。九年,宗閔得罪南遷,元裕出城餞送,為李訓所怒,出為閬州刺史。時鄭注入翰林,元裕草注制辭,言注以醫藥奉召親,注怒。會送宗閔,乃貶之。訓、注既誅,復征為諫議大夫。   開成三年,充翰林侍講學士。文宗寵莊恪太子,欲正人為師友。乃兼太子賓客。四年,改御史中丞,風望峻整。上言曰:「御史府紀綱之地,官屬選用,宜得實才。其不稱者,臣請出之。」監察御史杜宣猷、柳壞、崔郢、侍御史魏中庸、高弘簡,並以不稱,出為府縣之職。尋而藍田縣人賀蘭,進與裡內五十餘人相聚念佛,神策鎮將皆捕之,以為謀逆,當大辟。元裕疑其冤,上疏請出賀蘭進等付台覆問,然後行刑,從之。   會昌中,為京兆尹。大中初,為刑部尚書。二年,檢校吏部尚書、襄州刺史,加銀青光祿大夫、渤海郡公、山南東道節度使。入為吏部尚書,卒。元裕兄少逸、元恭。   少逸,長慶末為侍御史,坐弟元裕貶官,左授贊善大夫,累遷左司郎中。元裕為中丞,少逸遷諫議大夫,代元裕為侍講學士。兄弟迭處禁密,時人榮之。會昌中,為給事中,多所封奏。大中初,檢校禮部尚書、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使。入為左散騎常侍、工部尚書,卒。   元裕子璩,登進士第。大中朝,由內外制歷丞郎,判度支。鹹通中,守中書侍郎、平章事。   李漢,字南紀,宗室淮陽王道明之後。道明生景融,景融生務該,務該生思,思生岌。岌已上無名位,及岌為蜀州晉原尉。岌生荊,荊為陝州司馬。荊生漢。   漢,元和七年登進士第,累辟使府。長慶末,為左拾遺。敬宗好治宮室,波斯賈人李蘇沙獻沈香亭子材。漢上疏論之曰:「若以沈香為亭子,即與瑤台瓊室事同。」寶歷中,王政日僻,漢與同列薛廷老,因入閣,廷奏曰:「近日除授不由中書,擬議多是宣出施行。臣恐自此紀綱大壞,奸邪恣行。願陛下各敕有司,稍存典故。」坐言忤旨,出為興元從事。   文宗即位,召為屯田員外郎、史館修撰。漢,韓愈子婿,少師愈為文,長於古學,剛訐亦類愈。預修《憲宗實錄》,尤為李德裕所憎。太和四年,轉兵部員外郎。李宗閔作相,用為知制誥,尋遷駕部郎中。   八年,代宇文鼎為御史中丞。時李程為左僕射,以儀注不定,奏請定制。先是,太和三年,兩省官同定左右僕射儀註:御史中丞已下,與僕射相遇,依令致敬,斂馬側立待。僕射謝官日,大夫中丞、三院御史,就幕次參見,其觀象門外立班,既以後至為重。大夫中丞到班後,朝堂所由引僕射就位,傳呼贊導,始大夫就列之儀。班退,贊導亦如之。御史大夫與僕射道途相遇,則分道而行。舊事,左右僕射初上,御史中丞、吏部侍郎已下羅拜。四年,中書奏曰:「僕射受中丞侍郎拜,則似太重;答郎官已下拜,則太輕。起今後,諸司四品已下官,及御史台六品已下並郎官,並望准故事,余依元和七年敕處分。」可之。至是,因李程奏,漢議曰:「左右僕射初上,受左右丞、諸曹侍郎、諸司四品及御史中丞已下拜。謹按《開元禮》及《六典》,並無此儀注,不知所起之由。或以為僕射師長百僚,此語亦無證據,唯有曹魏時賈詡《讓官表》中一句語耳。且尚書令是正長,尚無受拜之文。故事,與御史中丞、司隸校尉,號三獨坐。伏以朝廷比肩,同事聖主,南面受拜,臣下何安?縱有明文,尚須釐革。故《禮記》曰:『君於士不答拜,非其臣則答之。』況御史中丞、殿中御史是供奉官,尤為不可。儀制令雖有隔品之文,不知便是受拜否?及御史大夫,亦曾受御史已下拜,今並不行。蓋以禮數僭逼,非人臣所安。元和六年七月,詔崔邠、段平仲與當時禮官王涇、韋公肅等同議其事,理甚精詳。今請舉而行之,庶為折衷。」時程入省,竟依舊儀,議者以漢奏為是。   七年,轉禮部侍郎。八年。改戶部侍郎。九年四月,轉吏部侍郎。六月,李宗閔得罪罷相,漢坐其黨,出為汾州刺史。宗閔再貶,漢亦改汾州司馬,仍三二十年不得錄用。會昌中,李德裕用事,漢竟淪躓而卒。   漢弟滻、洗、潘,皆登進士第。潘,大中初為禮部侍郎。漢子貺,亦登進士第。   李景儉,字寬中,漢中王瑀之孫。父褚,太子中捨。景儉,貞元十五年登進士第。性俊朗,博聞強記,頗閱前史,詳其成敗。自負王霸之略,於士大夫間無所屈降。   貞元末,韋執誼、王叔文東宮用事,尤重之,待以管、葛之才。叔文竊政,屬景儉居母喪,故不及從坐。韋夏卿留守東都,闢為從事。竇君為御史中丞,引為監察御史。群以罪左遷,景儉坐貶江陵戶曹。累轉忠州刺史。   元和末入朝。執政惡之,出為澧州刺史。與元稹、李紳相善。時紳、稹在翰林,屢言於上前。及延英辭日,景儉自陳己屈,穆宗憐之,追詔拜倉部員外郎。月餘,驟遷諫議大夫。   性既矜誕,寵擢之後,凌蔑公卿大臣,使酒尤甚。中丞蕭俛、學士段文昌相交輔政,景儉輕之,形於談謔。二人俱訴之,穆宗不獲已,貶之。制曰:「諫議大夫李景儉,擢自宗枝,嘗探儒術,薦歷台閣,亦分郡符。動或違仁,行不由義。附權幸以虧節,通姦黨之陰謀。眾情皆疑,群議難息。據因緣之狀,當置嚴科;順長養之時,特從寬典。勉宜省過,無或徇非。可建州刺史。」未幾元稹用事,自郡召還,復為諫議大夫。   其年十二月,景儉朝退,與兵部郎中知制誥馮宿、庫部郎中知制誥楊嗣復、起居舍人溫造、司勳員外郎李肇、刑部員外郎王鎰等同謁史官獨孤朗,乃於史館飲酒。景儉乘醉詣中書謁宰相,呼王播、崔植、杜元穎名,面疏其失,辭頗悖慢。宰相遜言止之,旋奏貶漳州刺史。是日同飲於史館者皆貶逐。   景儉未至漳州而元稹作相,改授楚州刺史。議者以景儉使酒,凌忽宰臣,詔令才行,遽遷大郡。稹懼其物議,追還,授少府少監。從坐者皆召還。而景儉竟以忤物不得志而卒。景儉疏財尚議,雖不厲名節,死之日,知名之士鹹惜之。   景儉弟景儒、景信、景仁,皆有藝學,知名於時。景信、景仁,皆登進士第。   史臣曰:仲尼有言:「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若渤論考第,仲方駁謚,誠知後悔,不能息言,可謂狷歟?當賊注挾邪之辰,群公結舌而寢默,而中敏、李甘、元裕,或肆其言,或奮其筆,暴揚丑跡,不憚撩須。謂之為狂,即有遺恨,比夫請劍斷佞,亦可同年而語也。南紀有良史才,足以自立,而協比權幸,顛沛終身。君子慎獨,庸可忽諸。景儉自負太過,蕩而無檢,良驥中年跅弛之患也。   贊曰:張、李切言,利刃決雲。裴諫方士,深誠愛君。言排賊注,高、李不群。漢、儉朋比,夫何足雲。   列傳第一百二十二   ○令狐楚 弟定 子緒 綯 綯抃子滈 渙   牛僧孺 子蔚  蔚子徽蕭俛 弟傑 俶 從弟ワ鞢@ワ韙l廩   李石 弟福   令孤楚,字殼士,自言國初十八學士德棻之裔。祖崇亮,綿州昌明縣令。父承簡,太原府功曹。家世儒素。楚兒童時已學屬文,弱冠應進士,貞元七年登第。桂管觀察使王拱愛其才,欲以禮辟召,懼楚不從,乃先聞奏而後致聘。楚以父掾太原,有庭闈之戀,又感拱厚意,登第後徑往桂林謝拱。不預宴游,乞歸奉養,即還太原,人皆義之。李說、嚴綬、鄭儋相繼鎮太原,高其行義,皆闢為從事。自掌書記至節度判官,歷殿中侍御史。   楚才思俊麗。德宗好文,每太原奏至,能辨楚之所為,頗稱之。鄭儋在鎮暴卒,不及處分後事,軍中喧嘩,將有急變。中夜十數騎持刃迫楚至軍門,諸將環之,令草遺表。楚在白刃之中,搦管即成,讀示三軍,無不感泣,軍情乃安。自是聲名益重。丁父憂,以孝聞。免喪,征拜右拾遺,改太常博士、禮部員外郎。母憂去官。服闋,以刑部員外郎征,轉職方員外郎、知制誥。   楚與皇甫鎛、蕭俛同年登進士第。元和九年,鎛初以財賦得幸,薦俛、楚俱入翰林,充學士,遷職方郎中、中書舍人,皆居內職。時用兵淮西,言事者以師久無功,宜宥賊罷兵,唯裴度與憲宗志在殄寇。十二年夏,度自宰相兼彰義軍節度、淮西招撫宣慰處置使。宰相李逢吉與度不協,與楚相善。楚草度淮西招撫使制,不合度旨,度請改制內三數句語。憲宗方責度用兵,乃罷逢吉相任,亦罷楚內職,守中書舍人。   元和十三年四月,出為華州刺史。其年十月,皇甫鎛作相,其月以楚為河陽懷節度使。十四年四月,裴度出鎮太原。七月,皇甫鎛薦楚入朝,自朝議郎授朝議大夫、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與鎛同處台衡,深承顧待。   十五年正月,憲宗崩,詔楚為山陵使,仍撰哀冊文。時天下怒皇甫鎛之奸邪。穆宗即位之四日,群臣素服,班於月華門外,宣詔貶鎛,將殺之。會蕭俛作相,托中官救解,方貶崖州。物議以楚因鎛作相而逐裴度,群情共怒。以蕭俛之故,無敢措言。   其年六月,山陵畢,會有告楚親吏贓污事發,出為宣歙觀察使。楚充奉山陵時,親吏韋正牧、奉天令於翬、翰林陰陽官等同隱官錢,不給工徒價錢,移為羨餘十五萬貫上獻。怨訴盈路,正牧等下獄伏罪,皆誅。楚再貶衡州刺史。   時元稹初得幸,為學士,素惡楚與鎛膠固希寵,稹草楚衡州制,略曰:「楚早以文藝,得踐班資,憲宗念才,擢居禁近。異端斯害,獨見不明,密隳討伐之謀,潛附奸邪之黨。因緣得地,進取多門,遂忝台階,實妨賢路。」楚深恨稹。   長慶元年四月,量移郢州刺史,遷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二年十一月,授陝州大都督府長史、兼御史大夫、陝虢觀察使。制下旬日,諫官論奏,言楚所犯非輕,未合居廉察之任。上知之,遽令追制。時楚已至陝州,視事一日矣。復授賓客,歸東都。時年逢吉作相,極力援楚,以李紳在禁密沮之,未能擅柄。敬宗即位,逢吉逐李紳,尋用楚為河南尹、兼御史大夫。   其年九月,檢校禮部尚書、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汴宋亳觀察等使。汴軍素驕,累逐主帥;前後韓弘兄弟,率以峻法繩之,人皆偷生,未能革志。楚長於撫理,前鎮河陽,代烏重胤移鎮滄州,以河陽軍三千人為牙卒,卒鹹不願從,中路叛歸,又不敢歸州,聚於境上。楚初赴任,聞之,乃疾驅赴懷州,潰卒亦至,楚單騎喻之,鹹令橐弓解甲,用為前驅,卒不敢亂。及蒞汴州,解其酷法,以仁惠為治,去其太甚,軍民鹹悅,翕然從化,後竟為善地。汴帥前例,始至率以錢二百萬實其私藏,楚獨不取,以其羨財治廨捨數百間。   太和二年九月,征為戶部尚書。三年三月,檢校兵部尚書、東都留守、東畿汝都防禦使。其年十一月,進位檢校右僕射、鄆州刺史、天平軍節度、鄆曹濮觀察等使。奏故東平縣為天平縣。屬歲旱儉,人至相食,楚均富贍貧,而無流亡者。六年二月,改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等使。楚久在并州,練其風俗,因人所利而利之,雖屬歲旱,人無轉徙。楚始自書生,隨計成名,皆在太原,實如故里。及是垂旄作鎮,邑老歡迎。楚綏撫有方,軍民胥悅。七年六月,入為吏部尚書,仍檢校右僕射。故事,檢校高官者,便從其班。楚以正官三品不宜從二品之列,請從本班,優詔嘉之。九年六月,轉太常卿。十月,守尚書左僕射,進封彭陽郡開國公。十一月,李訓兆亂,京師大擾。訓亂之夜,文宗召右僕射鄭覃與楚宿於禁中,商量制敕,上皆欲用為宰相。楚以王涯、賈餗冤死,敘其罪狀浮泛,仇士良等不悅,故輔弼之命移於李石。乃以本官領鹽鐵轉運等使。   先是,鄭注上封置榷茶使額,鹽鐵使兼領之,楚奏罷之,曰:   伏以江、淮數年已來,水旱疾疫,凋傷頗甚,愁歎未平。今夏及秋,稍校豐稔,方須惠恤,各使安存。昨者忽奏榷茶,實為蠹政。蓋是王涯破滅將至,怨怒合歸,豈有令百姓移茶樹於官場中栽植,摘茶葉於官場中造作,有同兒戲,不近人情。方在恩權,孰敢沮議?朝班相顧而失色,道路以目而吞聲。今宗社降靈,奸凶盡戮,聖明垂祐,黎庶合安。微臣蒙恩,兼領使務,官銜之內,猶帶此名。俯仰若驚,夙宵知懼。伏乞特回聖聽,下鑒愚誠,速委宰臣,除此使額。緣軍國之用或闕,山澤之利有遺,許臣條疏,續具聞奏。采造將及,妨廢為虞。   前月二十一日,內殿奏對之次,鄭覃與臣同陳論訖。伏望聖慈早賜處分,一依舊法,不用新條。唯納榷之時,須節級加價,商人轉賣,必校稍貴,即是錢出萬國,利歸有司。既不害茶商,又不擾茶戶,上以彰陛下愛人之德,下以竭微臣憂國之心。遠近傳聞,必當感悅。   從之。   先是,元和十年,出內庫弓箭陌刀賜左右街使,充宰相入朝以為翼衛,及建福門而止。至是,因訓、注之亂,悉罷之。楚又奏:「諸道新授方鎮節度使等,具帑抹,帶器仗,就尚書省兵部參辭。伏以軍國異容,古今定制,若不由舊,斯為改常。未聞省閣之門,忽內弓刀之器。鄭注外蒙恩寵,內蓄凶狂,首創奸謀,將興亂兆。致王璠、郭行余之輩,敢驅將吏,直詣闕庭。震驚乘輿,騷動京國,血濺朝路,屍僵禁街。史冊所書,人神共憤,既往不咎,其源尚開。前件事宜,伏乞速令停罷,如須參謝,即具公服。」從之。又奏請罷修曲江亭絹一萬三千七百匹,回修尚書省,從之。   開成元年上巳,賜百僚曲江亭宴。楚以新誅大臣,不宜賞宴,獨稱疾不赴,論者美之。以權在內官,累上疏乞解使務。其年四月,檢校左僕射、興元尹,充山南西道節度使。二年十一月,卒於鎮,年七十二,冊贈司空,謚曰文。   楚風儀嚴重,若不可犯;然寬厚有禮,門無雜賓。嘗與從事宴語方酣,有非類偶至,立命徹席,毅然色變。累居重任,貞操如初。未終前三日,猶吟詠自若。疾甚,諸子進藥,未賞入口,曰:「修短之期,分以定矣,何須此物?」前一日,召從事李商隱曰:「吾氣魄已殫,情思俱盡,然所懷未已,強欲自寫聞天,恐辭語乖舛,子當助我成之。」即秉筆自書曰:   臣永惟際會,受國深恩。以祖以父,皆蒙褒贈;有弟有子,並列班行。全腰領以從先人,委體魄而事先帝,此不自達,誠為甚愚。但以永去泉扃,長辭雲陛,更陳尸諫,猶進瞽言。雖號叫而不能,豈誠明之敢忘?今陛下春秋鼎盛,寰海鏡清,是修教化之初,當復理平之始。然自前年夏秋已來,貶譴者至多,誅戮者不少,望普加鴻造,稍霽皇威。歿者昭洗以雲雷,存者沾濡以雨露,使五穀嘉熟,兆人安康。納臣將盡之苦言,慰臣永蟄之幽魄。   書訖,謂其子緒、綯曰:「吾生無益於人,勿請謚號。葬日,勿請鼓吹,唯以布車一乘,余勿加飾。銘志但志宗門,秉筆者無擇高位。」當歿之夕,有大星隕於寢室之上,其光燭廷。楚端坐與家人告訣,言已而終。嗣子奉行遺旨。詔曰:「生為名臣,歿有理命。終始之分,可謂兩全。鹵簿哀榮之末節,難違往意;誄謚國家之大典,須守彝章。鹵簿宜停,易名須准舊例。」後綯貴,累贈至太尉。有文集一百卷,行於時。所撰《憲宗哀冊文》,辭情典郁,為文士所重。   楚弟定,字履常。元和十一年進士及第,累辟使府。太和九年,累遷至職方員外郎、弘文館直學士、檢校右散騎常侍、桂州刺史、桂管都防禦觀察等使。卒,贈禮部尚書。   緒以廕授官,歷隨、壽、汝三郡刺史。在汝州日,有能政,郡人請立碑頌德。緒以弟襜在輔弼,上言曰:「臣先父元和中特承恩顧,弟綯官不因人,出自宸衷。臣伏睹詔書,以臣刺汝州日,粗立政勞,吏民求立碑頌,尋乞追罷。臣任隨州日,郡人乞留,得上下考。及轉河南少尹,加金紫。此名已聞於日下,不必更立碑頌,乞賜寢停。」宣宗嘉其意,從之。   綯字子直。太和四年登進士第,釋褐弘文館校書郎。開成初為左拾遺。二年,丁父喪。服闋,授本官,尋改左補闕、史館修撰,累遷庫部、戶部員外郎。會昌五年,出為湖州刺史。大中二年,召拜考功郎中,尋知制誥。其年,召入充翰林學士。三年,拜中書舍人,襲封彭陽男,食邑三百戶,尋拜御史中丞。四年,轉戶部侍郎,判本司事。其年,改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綯以舊事帶尚書省官,合先省上。上日同列集於少府監。時白敏中、崔龜從曾為太常博士,至相位,欲榮其舊署,乃改集於太常禮院,龜從手筆志其事於壁。   綯輔政十年,累官至吏部尚書、右僕射、涼國公,食邑二千戶。十三年,罷相,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河中尹、河中晉絳等節度使。   鹹通二年,改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使。三年冬,遷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累加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司徒,進食邑至三千戶。   九年,徐州戍兵龐勳自桂州擅還。七月至浙西,沿江自白沙入濁河,剽奪舟船而進。綯聞勳至,遣使慰撫,供給芻米。都押衙李湘白綯曰:「徐兵擅還,必無好意。雖無詔命除討,權變制在籓方。昨其黨來投,言其數不逾二千,而虛張舟航旗幟,恐人見其實。涉境已來,心頗憂惴。計其水路,須出高郵縣界,河岸斗峻而水深狹。若出奇兵邀之,俾荻船縱火於前,勁兵奮擊於後,敗走必矣。若不於此誅鋤,俟濟淮、泗,合徐人負怨之徒,不下十萬,則禍亂非細也。」綯性懦緩,又以不奉詔命,謂湘曰:「長淮已南,他不為暴。從他過去,余非吾事也。」   其年冬,龐勳殺崔彥曾,據徐州,聚眾六七萬。徐無兵食,乃分遣賊帥攻剽淮南諸郡,滁、和、楚、壽繼陷。谷食既盡,淮南之民多為賊所啖。時兩淮郡縣多陷,唯杜慆守泗州,賊攻之經年,不能下。初,詔綯為徐州南面招討使。賊攻泗州急,綯令李湘將兵五千人援之。賊聞湘來援,遣人致書於綯,辭情遜順,言:「朝廷累有詔赦宥,但抗拒者三兩人耳,旦夕圖去之,即束身請命,願相公保任之。」綯即奏聞,請賜勳節鉞,仍誡李湘但戍淮口,賊已招降,不得立異。由是湘軍解甲安寢,去警徹備,日與賊軍相對,歡笑交言。一日,賊軍乘間,步騎徑入湘壘,淮卒五千人皆被生縶送徐州,為賊蒸而食之。湘與監軍郭厚本為龐勳斷手足,以徇於康承訓軍。時浙西杜審權發軍千人,與李湘約會兵,大將翟行約勇敢知名。浙軍未至而湘軍敗。賊乃分兵,立淮南旗幟,為交斗之狀。行約軍望見,急趨之,千人並為賊所縛。送徐州。   綯既喪師,朝廷以左衛大將軍、徐州西南面招討使馬舉代綯為淮南節度使。十二年八月,授檢校司徒、太子太保,分司東都。十三年,以本官為鳳翔尹、鳳翔隴節度使,進封趙國公,食邑三千戶,卒。子滈、渙、渢。   滈,少舉進士,以父在內職而止。及綯輔政十年,滈以鄭顥之親,驕縱不法,日事游宴,貨賄盈門,中外為之側目。以綯黨援方盛,無敢措言。及懿宗即位,訟者不一,故綯罷權軸。既至河中,上言曰:「臣男滈,爰自孩提,便從師訓,至於詞藝,頗及輩流。會昌二年,臣任戶部員外郎時,已令應舉,至大中二年猶未成名。臣自湖州刺史蒙先帝擢授考功郎中、知制誥,尋充學士。繼叨渥澤,遂忝樞衡,事體有妨,因令罷舉,自當廢絕,一十九年。每遣退藏,更令勤勵。臣以祿位逾分,齒發已衰。男滈年過長成,未沾一第,犬馬私愛,實切憫傷。臣二三年來,頻乞罷免,每年取得文解,意待才離中書,便令赴舉。昨蒙恩制,寵以近籓。伏緣已逼禮部試期,便令就試。至於與奪,出自主司,臣固不敢撓其衡柄。臣初離機務,合具上聞。昨延英奉辭,本擬面奏,伏以戀恩方切,陳誠至難。伏冀宸慈,察臣丹懇。」詔令就試。   是歲,中書舍人裴坦權知貢舉,登第者三十人。有鄭羲者,故戶部尚書浣之孫,裴弘余,故相休之子,魏綯故相扶之子,及滈,皆名臣子第,言無實才。諫議大夫崔瑄上疏論之曰:「令狐滈昨以父居相位,權在一門。求請者詭黨風趨,妄動者群邪雲集。每歲貢闈登第,在朝清列除官,事望雖出於綯,取捨全由於滈。喧然如市,旁若無人,權動寰中,勢傾天下。及綯罷相作鎮之日,便令滈納卷貢闈。豈可以父在樞衡,獨撓文柄?請下御史台按問文解日月者。」奏疏不下。   滈既及第,釋褐長安尉、集賢校理。鹹通二年,遷右拾遺、史館修撰。製出,左拾遺劉蛻、起居郎張雲,各上疏極論滈云:「恃父秉權,恣受貨賂。取李琢錢,除琢安南都護,遂致蠻陷交州。」張雲言:「大中十年,襜以諫議大夫豆盧籍、刑部郎中李鄴為夔王已下侍讀,欲立夔王為東宮,欲亂先朝子弟之序。滈內倚鄭顥,人誰敢言?」時襜在淮南,累表自雪。懿宗重傷大臣意,貶雲為興元少尹,蛻為華陰令,改滈詹事府司直。滈為眾所非,宦名不達。   渙、渢俱登進士第。渙位至中書舍人。定子緘,緘子澄、湘。澄亦以進士登第,累辟使府。   牛僧孺,字思黯,隋僕射奇章公弘之後。祖紹。父幼簡,官卑。僧孺進士擢第,登賢良方正制科,釋褐伊闕尉,遷監察御史,轉殿中,歷禮部員外郎。元和中,改都官,知台雜,尋換考功員外郎,充集賢直學士。   穆宗即位,以庫部郎中知制誥。其年十一月,改御史中丞。以州府刑獄淹滯,人多冤抑,僧孺條疏奏請,按劾相繼,中外肅然。   長慶元年,宿州刺史李直臣坐贓當死,直臣賂中貴人為之申理,僧孺堅執不回。穆宗面喻之曰:「直臣事雖僭失,然此人有經度才,可委之邊任,朕欲貸其法。」僧孺對曰:「凡人不才,止於持祿取容耳。帝王立法,束縛奸雄,正為才多者。祿山、硃泚以才過人,濁亂天下,況直臣小才,又何屈法哉?」上嘉其守法,面賜金紫。二年正月,拜戶部侍郎。三年三月,以本官同平章事。   初,韓弘入朝,以宣武舊事,人多流言,其子公武以家財厚賂權幸及多言者,班列之中,悉受其遺。俄而父子俱卒,孤孫幼小,穆宗恐為廝養竊盜,乃命中使至其家,閱其宅簿,以付家老。而簿上具有納賂之所,唯於僧孺官側硃書曰:「某月日,送牛侍郎物若干,不受,卻付訖。」穆宗按簿甚悅。居無何,議命相,帝首可僧孺之名。   敬宗即位,加中書侍郎、銀青光祿大夫,封奇章子,邑五百戶。十二月,加金紫階,進封郡公、集賢殿大學士、監修國史。   寶歷中,朝廷政事出於邪幸,大臣朋比。僧孺不奈群小,拜章求罷者數四。帝曰:「俟予郊禮畢放卿。」及穆宗祔廟郊報後,又拜章陳退,乃於鄂州置武昌軍額,以僧孺檢校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鄂州刺史、武昌軍節度、鄂岳蘄黃觀察等使。江夏城風土散惡,難立垣墉,每年加板築,賦青茆以覆之。吏緣為奸,蠹弊綿歲。僧孺至,計茆苫板築之費,歲十餘萬,即賦之以絞M,以當苫築之價。凡五年,墉皆甃葺,蠹弊永除。屬郡沔州與鄂隔江相對,虛張吏員,乃奏廢之,以其所管漢陽、汶川兩縣隸鄂州。文宗即位,就加檢校吏部尚書,凡鎮江夏五年。   太和三年,李宗閔輔政,屢薦僧孺有才,不宜居外。四年正月,召還,守兵部尚書、同平章事。   五年正月,幽州軍亂,逐其帥李載義。文宗以載義輸忠於國,遽聞失帥,駭然,急召宰臣謂之曰:「范陽之變奈何?」僧孺對曰:「此不足煩聖慮。且范陽得失,不系國家休戚,自安、史已來,翻覆如此。前時劉總以土地歸國,朝廷耗費百萬,終不得范陽尺帛斗粟入於天府,尋復為梗。至今志誠,亦由前載義也,但因而撫之,俾扞奚、契丹不令入寇,朝廷所賴也。假以節旄,必自陳力,不足以逆順治之。」帝曰:「吾初不祥,思卿言是也。」即日命中使宣慰。尋加門下侍郎、弘文館大學士。   六年,吐蕃遣使論董勃義入朝修好。俄而西川節度李德裕奏,吐蕃維州守將悉怛謀以城降。德裕又上利害云:「若以生羌三千,出戎不意,燒十三橋,搗戎之腹心,可以得志矣。」上惑其事,下尚書省議,眾狀請如德裕之策。僧孺奏曰:「此議非也。吐蕃疆土,四面萬里,失一維州,無損其勢。況論董勃義才還,劉元鼎未到,比來修好,約罷戍兵。中國御戎,守信為上,應敵次之,今一朝失信,戎醜得以為詞。聞贊普牧馬茹川,俯於秦、隴。若東襲隴阪,逕走回中,不三日抵咸陽橋,而發兵枝梧,駭動京國。事或及此,雖得百維州,亦何補也。」上曰:「然。」遂詔西川不內維州降將。僧孺素與德裕仇怨,雖議邊公體,而怙德裕者以僧孺害其功,謗論沸然,帝亦以為不直。其年十二月,檢校左僕射、兼平章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   時中尉王守澄用事,多納纖人,竊議時政,禁中事密,莫知其說。一日,延英對宰相,文宗曰:「天下何由太平,卿等有意於此乎?」僧孺奏曰:「臣等待罪輔弼,無能康濟,然臣思太平亦無象。今四夷不至交侵,百姓不至流散;上無淫虐,下無怨讟;私室無強家,公議無壅滯。雖未及至理,亦謂小康。陛下若別求太平,非臣等所及。」既退至中書,謂同列曰:「吾輩為宰相,天子責成如是,安可久處茲地耶?」旬日間,三上章請退,不許。   會德裕黨盛,垂將入朝,僧孺故得請。上既受左右邪說,急於太平,奸人伺其銳意,故訓、注見用。數年之間,幾危宗社,而僧孺進退以道,議者稱之。   開成初,搢紳道喪,閽寺弄權,僧孺嫌處重籓,求歸散地,累拜章不允,凡在淮甸六年。   開成二年五月,加檢校司空,食邑二千戶,判東都尚書省事、東都留守、東畿汝都防禦使。   僧孺識量弘遠,心居事外,不以細故介懷。洛都築第于歸仁裡。任淮南時,嘉木怪石,置之階廷,館宇清華,竹木幽邃。常與詩人白居易吟詠其間,無復進取之懷。   三年九月,征拜左僕射,仍令左軍副使王元直繼告身宣賜。舊例,留守入朝,無中使賜詔例,恐僧孺退讓,促令赴闕。僧孺不獲已入朝。屬莊恪太子初薨,延英中謝日,語及太子,乃懇陳父子君臣之義,人倫大經,不可輕移國本。上為之流涕。是時宰輔皆僧孺僚舊,未嘗造其門。上頻宣召,托以足疾。久之,上謂楊嗣復曰:「僧孺稱疾,不任趨朝,未可即令自便。」四年八月,復檢校司空、兼平章事、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加食邑至三千戶。辭日,賜觚、散、樽、杓等金銀古器,令中使喻之曰:「以卿正人,賜此古器,卿且少留。」僧孺奏曰:「漢南水旱之後,流民待理,不宜淹留。」再三請行,方允。   武宗即位,就加檢校司徒。會昌二年,李德裕用事,罷僧孺兵權,征為太子少保,累加太子少師。大中初卒,贈太子太師,謚曰文貞。   僧孺少與李宗閔同門生,尤為德裕所惡。會昌中,宗閔棄斥,不為生還。僧孺數為德裕掎摭,欲加之罪,但以僧孺貞方有素,人望式瞻,無以伺其隙。德裕南遷,所著《窮愁志》,引裡俗犢子之讖以斥僧孺。又目為「太牢公」,其相憎恨如此。僧孺二子:蔚、。   蔚,字大章,十五應兩經舉。太和九年,復登進士第。三府辟署為從事,入朝為監察御史。大中初,為右補闕,屢陳章疏,指斥時病。宣宗嘉之,曰:「牛氏子有父風,差慰人意。」尋改司門員外郎,出為金州刺史,入拜禮、吏二郎中。以祀事准禮,天官司所掌班列,有恃權越職者,蔚奏正之,為時權所忌,左授國子博士,分司東都。逾月,權臣罷免,復征為吏部郎中,兼史館修撰,遷左諫議大夫。鹹通中,為給事中,延英謝日,面賜金紫。蔚封駁無避,帝嘉之。逾歲,遷戶部侍郎,襲封奇章侯,以公事免。歲中復本官,歷工、禮、刑三尚書。鹹通末,檢校兵部尚書、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在鎮三年。時中官用事,急於賄賂。屬徐方用兵,兩中尉諷諸籓貢奉助軍,蔚盡索軍府之有三萬端匹,隨表進納。中官怒,即以神策將吳行魯代還。及黃巢犯闕,乃自京師奔遁,避地山南,拜章請老,以尚書左僕射致仕。卒,累贈太尉。子循、徽。   徽,鹹通八年登進士第,三佐諸侯府,得殿中侍御史,賜緋魚。入朝為右補闕,再遷吏部員外郎。乾符中,選曹猥濫,吏為奸弊,每歲選人四千餘員。徽性貞剛,特為奏請。由是銓敘稍正,能否旌別,物議稱之。   巢賊犯京師,父蔚方病,徽與其子自扶籃輿,投竄山南。閣路險狹,盜賊縱橫,谷中遇盜,擊徽破首,流血被體,而捉輿不輟。盜苦迫之,徽拜之曰:「父年高疾甚,不欲駭動。人皆有父,幸相垂恤。」盜感之而止。及前谷,又逢前盜,相告語曰:「此孝子也。」即同舉輿,延於其家,以帛封創,饘飲奉蔚。留之信宿,得達梁州。故吏感恩,爭來奔問。時僖宗已幸成都,徽至行朝拜章,乞歸侍疾。已除諫議大夫,不拜。謂宰相杜讓能曰:「願留兄循在朝,以當門戶,乞侍醫藥。」時循為給事中,丞相許之。   其年鍾家艱,執喪梁、漢。既除,以中書舍人征,未赴,疾作。以舍人綸制之地,不可曠官,請授散秩,改給事中。從駕還京,至陳倉,疾甚,經年方間。   宰相張浚為招討使,奏徽為判官,檢校左散騎常侍。詔下鳳翔,促令赴闕。徽謂所親曰:「國步方艱,皇居初復,帑廩皆虛,正賴群臣協力,同心王室。而於破敗之餘,圖雄霸之舉,俾諸侯離心,必貽後悔也。以吾衰疾之年,安能為之扞難。」辭疾不起。明年,浚敗,召徽為給事中。   楊復恭叛歸山南,李茂貞上表,請自出兵糧問罪,但授臣詔討使。奏不待報,茂貞與王行瑜軍已出疆。上怒其專,不時可之,茂貞恃強,章疏不已。昭宗延英召諫官宰相議可否。以邠、鳳皆有中人內應,不敢極言,相顧辭遜,上情不悅。徽奏曰:「兩朝多艱,茂貞實有翼衛之功,惡諸楊阻兵,意在嫉惡。所造次者,不俟命而出師也。近聞兩鎮兵入界,多有殺傷,陛下若不處分,梁、漢之民盡矣。須授以使名,明行約束,則軍中爭不畏法。」帝曰:「此言極是。」乃以招討之命授之。及茂貞平賊,自恃浸驕,多撓國政,命杜讓能料兵討之。徽諫曰:「岐是國門,茂貞倔強,不顧禍患。萬一蹉跌,挫國威也,不若漸以制之。」及師出,復召徽謂之曰:「卿能斟酌時事,岐軍烏合,朕料必平,卿以為捷在何日?」徽對曰:「臣忝侍從諫諍之列,所言軍國,據理陳聞。如破賊之期,在陛下考蓍龜,責將帥,非臣之職也。」而王師果衄,大臣被害。   徽尋改中書舍人。歲中,遷刑部侍郎,封奇章男。崔胤連結汴州,惡徽言事,改散騎常侍。不拜,換太子賓客。天復初,賊臣用事,朝政不綱,拜章請罷。詔以刑部尚書致仕,乃歸樊川別墅。病卒,贈吏部尚書。   ,字表齡,開成二年登進士第,出佐使府,歷踐台省。乾符中,位至劍南西川節度使。黃巢之亂,從幸西川,拜太常卿。以病求為巴州刺史,不許。駕還,拜吏部尚書。襄王之亂,避地太原,卒。子蟜,位至尚書郎。   蕭俛,字思謙。曾祖太師徐國公嵩,開元中宰相。祖華,襲徐國公,肅宗朝宰相。父恆,贈吏部尚書。皆自有傳。俛,貞元七年進士擢第。元和初,復登賢良方正制科,拜右拾遺,遷右補闕。元和六年,召充翰林學士。七年,轉司封員外郎。九年,改駕部郎中、知制誥,內職如故。坐與張仲方善,仲方駁李吉甫謚議,言用兵征發之弊,由吉甫而生。憲宗怒,貶仲方。俛亦罷學士,左授太僕少卿。   十三年,皇甫鎛用事,言於憲宗,拜俛御史中丞。俛與鎛及令狐楚,同年登進士第。明年,鎛援楚作相,二人雙薦俛於上。自是,顧眄日隆,進階朝議郎、飛騎尉,襲徐國公,賜緋魚袋。穆宗即位之月,議命宰相,令狐楚援之,拜中書侍郎、平章事,仍賜金紫之服。八月,轉門下侍郎。   十月,吐蕃寇涇原,命中使以禁軍援之。穆宗謂宰臣曰:「用兵有必勝之法乎?」俛對曰:「兵者凶器,戰者危事,聖主不得已而用之。以仁討不仁,以義討不義,先務招懷,不為掩襲。古之用兵,不斬祀,不殺厲,不擒二毛,不犯田稼。安人禁暴,師之上也。如救之甚於水火。故王者之師,有征無戰,此必勝之道也。如或縱肆小忿,輕動干戈,使敵人怨結,師出無名,非惟不勝,乃自危之道也。固宜深慎!」帝然之。   時令狐楚左遷西川節度使,王播廣以貨幣賂中人權幸,求為宰相。而宰相段文昌復左右之。俛性嫉惡,延英面言播之纖邪納賄,喧於中外,不可以污台司。事已垂成,帝不之省,俛三上章求罷相任。長慶元年正月,守左僕射,進封徐國公,罷知政事。俛居相位,孜孜正道,重慎名器。每除一官,常慮乖當,故鮮有簡拔而涉克深,然志嫉奸邪,脫屣重位,時論稱之。   穆宗乘章武恢復之餘,即位之始,兩河廓定,四鄙無虞。而俛與段文昌屢獻太平之策,以為兵以靜亂,時已治矣,不宜黷武,勸穆宗休兵偃武。又以兵不可頓去,請密語天下軍鎮有兵處,每年百人之中,限八人逃死,謂之「消兵」。帝既荒縱,不能深料,遂詔天下,如其策而行之。而籓籍之卒,合而為盜,伏於山林。明年,硃克融、王廷湊復亂河朔,一呼而遺卒皆至。朝廷方徵兵諸籓,籍既不充,尋行招募。烏合之徒,動為賊敗,由是復失河朔,蓋「消兵」之失也。   俛性介獨,持法守正。以己輔政日淺,超擢太驟,三上章懇辭僕射,不拜。詔曰:「蕭俛以勤事國,以疾退身,本末初終,不失其道,既罷樞務,俾居端揆。朕欲加恩超等,復吾前言。而繼有讓章,至於三四,敦諭頗切,陳乞彌堅。成爾謙光,移之選部,可吏部尚書。」俛又以選曹簿書煩雜,非攝生之道,乞換散秩。其年十月,改兵部尚書。二年,以疾表求分司,不許。三月,改太子少保,尋授同州刺史。寶歷二年,復以少保分司東都。   文宗即位,授檢校左僕射、守太子少師。俛稱疾篤,不任赴闕,乞罷所授官。詔曰:「新除太子少師蕭俛,代炳台耀,躬茂天爵。文可以經緯邦俗,行可以感動神祇。夷澹粹和,精深敏直,進退由道,周旋令名。近以師傅之崇,疇於舊德,俾從優逸,冀保養頤。而抗疏懇辭,勇退知止,嘗亦敦諭,確乎難拔。遂茲牢讓,以厚時風,可銀青光祿大夫、守尚書左僕射致仕。」   俛趣尚簡潔,不以聲利自污。在相位時,穆宗詔撰《故成德軍節度使王士真神道碑》,對曰:「臣器褊狹,此不能強。王承宗先朝阻命,事無可觀,如臣秉筆,不能溢美。或撰進之後,例行貺遺。臣若公然阻絕,則違陛下撫納之宜;僶俛受之,則非微臣平生之志。臣不願為之秉筆。」帝嘉而免之。   俛家行尤孝。母韋氏,賢明有禮,理家甚嚴。俛雖為宰相,侍母左右,不異褐衣時。丁母喪,毀瘠逾制。免喪,文宗徵詔,懇以疾辭。既致仕於家,以洛都官屬賓友,避歲時請謁之煩,乃歸濟源別墅,逍遙山野,嘯詠窮年。   八年,以莊恪太子在東宮,上欲以耆德輔導,復以少師征之。俛令弟傑奉表京師,復納制書,堅辭痼疾。詔曰:「不待年而求謝,於理身之道則至矣,其如朝廷之望何?朕以肇建元良,精求師傅,遐想漢朝故事,玄成、石慶,當時重德,鹹歷此官。吾以元子幼沖,切於師訓,欲以敕汝發明古今,冀忠孝之規,日聞於耳。特遣左右,至於林園。而卿高蹈翛然,屏絕趨進,復遣令弟還召詔書。天爵自優,冥鴻方遠,不轉之志,其堅若山。循省來章,致煩為愧。終以呂尚之秩,遂其疏曠之心。勵俗激貪,所補多矣。有益於政,寄聲以聞,亦有望於舊臣矣。可太子太傅致仕。」   開成二年,俛弟俶授楚州刺史。辭日,文宗謂俶曰:「蕭俛先朝名相,觔力未衰,可一來京國。朕賜俛詔書匹帛,卿便繼至濟源,道吾此意。」詔曰:「卿道冠時髦,業高儒行。著作礪濟川之效,弘致君匡國之規,留芳巖廊,逸老林壑。累降褒詔,亟加崇秩,而志不可奪,情見乎辭。鴻飛入冥,吟想增歎。今賜絹三百匹,便令蕭俶宣示。」俛竟不起,卒。   傑,字豪士。元和十二年登進士第。累官侍御史,遷主客員外郎。太和九年十月,鄭注為鳳翔節度使,慎選參佐。李訓以傑檢校工部郎中,充鳳翔隴觀察判官。其年十一月,鄭注誅,傑為鳳翔監軍使所害。   俶以廕授官。太和中,累遷至河南少尹。九年五月,拜諫議大夫。開成二年,出為楚州刺史。四年三月,遷越州刺史、御史中丞、浙東都團練觀察使。會昌中,入為左散騎常侍,遷檢校刑部尚書、華州刺史、潼關防禦等使。大中初,坐在華州時斷獄不法,授太子賓客分司。四年,檢校戶部尚書、兗州刺史、兗沂海節度使。復入為太子賓客。大中十二年,以太子少保分司東都,卒。俛從父弟仿。   ワ鞢A父悟,恆之弟也。悟,仕至大理司直。ワ鞢A太和元年登進士第。大中朝,歷諫議大夫、給事中。鹹通初,遷左散騎常侍。   懿宗怠臨朝政,僻於奉佛,內結道場,聚僧念誦。又數幸諸寺,施與過當。ワ韙W疏論之曰:   臣聞玄祖之道,由慈儉為先;而素王之風,以仁義為首。相沿百代,作則千年,至聖至明,不可易也。如佛者,生於天竺,去彼王宮,割愛中之至難,取滅後之殊勝,名歸象外,理絕塵中,非為帝王之所能慕也。昔貞觀中,高宗在東宮,以長孫皇后疾亟,嘗上言曰:「欲請度僧,以資福事。」後曰:「為善有征,吾未為惡,善或無報,求福非宜。且佛者,異方之教,所可存而勿論。豈以一女子而紊王道乎?」故謚為文德。且母后之論,尚能如斯,哲王之謨,安可反是?   伏睹陛下留神天竺,屬意桑門,內設道場,中開講會,或手錄梵策,或口揚佛音。雖時啟於延英,從容四輔;慮稍稀於聽政,廢失萬機。居安思危,不可忽也。夫從容者,君也,必疇咨於臣,盡忠匡救,外逆其耳,內沃其心;陳皋陶之謨,述仲虺之誥;發揮王道,恢益帝圖,非賜對之間,徒侍坐而已。夫廢失者,上拒其諫,下希其旨,言則狎玩,意在順從。漢重神仙,東方朔著《十洲》之記;梁崇佛法,劉孝儀詠《七覺》之詩。致祠禱無休,講誦不已,以至大空海內,中輟江東。以此言之,是廢失也。然佛者,當可以悟取,不可以相求。漢、晉已來,互興寶剎;姚、石之際,亦有高僧。或問以苦空,究其不滅,止聞有性,多曰忘言。執著貪緣,非其旨也。必乞陛下力求民瘼,虔奉宗祧。思繆賞與濫刑,其殃立至;俟勝殘而去殺,得福甚多。幸罷講筵,頻親政事。昔年韓愈已得罪於憲宗,今日微臣固甘心於遐徼。   疏奏,帝甚嘉之。   四年,本官權知貢舉,遷禮部侍郎,轉戶部。以檢校工部尚書,出為滑州刺史,充義成軍節度、鄭滑穎觀察處置等使。在鎮四年,滑臨黃河,頻年水潦,河流泛溢,壞西北堤。ワ颸結儐e四里,兩月畢功,畫圖以進。懿宗嘉之,就加刑部尚書,入為兵部尚書、判度支,轉吏部尚書,選序平允。鹹通末,復為兵部尚書、判度支。尋以本官同平章事,累遷中書、門下二侍郎,兼戶部、兵部尚書。遷左右僕射,改司空、弘文館大學士、蘭陵郡開國侯。   俄而盜起河南,內官握兵,王室濁亂。ワ餺薽l論直,同列忌之;罷知政事,出為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   ワ顑吨蔆G,南海雖富珍奇,月俸之外,不入其門。家人疾病,醫工治藥,須烏梅,左右於公廚取之;ワ顒齒茤R還,促買於市。遇亂,不至京師而卒。   子廩,鹹通三年進士擢第,累遷尚書郎。乾符中,以父出鎮南海,免官侍行。中和中,征為中書舍人,再遷京兆尹。僖宗再幸山南,廩以疾不能從。襄王僭竊,廩宗人遘受偽署;廩懼,自洛避地河朔,鎮冀節度使王鎔館之於深州。光化三年卒。   廩貞退寡合,綽有家法。初從父南海,地多谷紙,ワ騉掑l弟繕寫缺落文史。廩白曰:「家書缺者,誠宜補葺。然此去京師,水際萬里,不可露繼,當須篋笥。人觀兼乘,謂是貨財,古人薏苡之嫌,得為深誡。」ワ韙瞗G「吾不之思也。」故濁亂之際,克保令名。   子頎,亦登進士第,後官位顯達。   李石,字中玉,隴西人。祖堅,父明。石,元和十三年進士擢第,從涼國公李聽歷四鎮從事。石機辯有方略,尤精吏術,籓府稱之。自聽征伐,常司留使務,事無不辦。太和三年,為鄭滑行軍司馬。時聽握兵河北,令石入朝奏事,占對明辯,文宗目而嘉之。府罷,入為工部郎中,判鹽鐵案。五年,改刑部郎中。由兵部郎中令狐楚請為太原節度副使。七年,拜給事中。九年七月,權知京兆尹事。十月,遷戶部侍郎,判度支事。   文宗自德裕、宗閔朋黨相傾。太和七年以後,宿素大臣,穎而不用。意在擢用新進孤立,庶幾無黨,以革前弊,故賈餗、舒元輿驟階大用。及訓、注伏誅,欲用令狐楚,尋而中輟。石自朝議郎加朝議大夫,以本官同平章事,判使如故。石器度豁如,當官不撓。自京師變亂之後,宦者氣盛,凌轢南司,延英議事,中貴語必引訓以折文臣。石與鄭覃嘗謂之曰:「京師之亂,始自訓、注;而訓、注之起,始自何人?」仇士良等不能對。其勢稍抑,縉紳賴之。是時,逾月,人情不安。帝謂侍臣曰:「如聞人心尚未安帖,比日何如?」石對曰:「比日苦寒,蓋刑殺太過,致此陰沴。昨聞鄭注到鳳翔,招募士卒不至,捕索誅夷不已,臣恐邊上聞之,乘此生事。宜降詔安喻其心。」從之。   江西、湖南兩道觀察使以新經訓、注之亂,吏卒多死,進官健衣糧一百二十分,充宰相募召從人。石奏曰:「宰相上弼聖政,下理群司。若忠正無私,宗社所祐,縱逢盜賊,兵不能傷;若事涉隱欺,心懷矯妄,雖有防衛,鬼得而誅。臣等願推赤心以答聖獎。孟軻知非臧氏,孔子不畏匡人。其兩道所進衣糧,並望停寢,依從前制置,只以金吾手力引從。」可之。帝又曰:「宰相之任,在選賢任能。」石曰:「臣與鄭覃常以此事為切,但以人各有求,苟遂所欲則美譽至,稍不如意則謗議生。只宜各委所司薦用,臣等擇可授之,則物議息矣。」   其年十二月,中使田全操、劉行深巡邊回,走馬入金光門。從者訛言兵至,百官朝退,倉惶駭散。有不及束帶、襪而乘者。市人叫噪,塵坌四起。二相在中書,人吏稍散。鄭覃曰:「耳目頗異,且宜出去。」石曰:「事勢不可知,但宜堅坐鎮之,冀將寧息。若宰相亦走,則中外亂矣。必若繼亂,走亦何逃?任重官崇,人心所屬,不可忽也。」石視簿書,沛然自若。京城無賴之徒,皆戎服兵仗,北望闕門以俟變。內使連催閉皇城門,金吾大將軍陳君賞率其徒立望仙門下,謂中使曰:「假如有賊,閉門不晚。請徐觀其變,無宜自弱。」晡晚方定。是日,苟非石之鎮靜,君賞之禦侮,幾將亂矣。   開成元年,改元,大赦。石等商量節文,放京一年租稅。及正、至、端午進奉,並停三年,其錢代充百姓紐配錢。諸道除藥物、口味、茶果外,不得進獻。諸司宣索製造,並停三年。赦後,紫宸宣對。鄭覃曰:「陛下改元御殿,全放京畿一年租稅,又停天下節鎮進奉。恩澤所該,實當要切。近年赦令,皆不及此。」上曰:「朕務行其實,不欲崇長空文。」石對曰:「赦書須內置一本,陛下時省覽之。十道黜陟使發日,付與公事根本,令與長吏詳擇施行,方盡利害之要。」石以從前德音雖降,人君不能守,奸吏從而違之,故有內置之奏以諷之。   尋加中書侍郎、集賢殿大學士,領鹽鐵轉運使。上御紫宸論政曰:「為國之道,致治甚難。」石對曰:「朝廷法令行則易。臣聞文王陟降在上,陛下推赤誠,上達於天,何憂不治?」上又曰:「治亂由人邪正,由時運耶?」鄭覃對曰:「由聖帝,由忠臣,是由人也。」石曰:「亦由時運。九廟聖靈,鍾德於陛下,時也;陛下行己之道,則是由人。而前代帝王甚有德者,當亂離無奈何之際,又安得不推運耶?」帝曰:「卿言是也。」石又奏:「咸陽令韓遼請開興成渠。舊漕在咸陽縣西十八里,東達永豐倉,自秦、漢已來疏鑿,其後堙廢。昨遼計度,用功不多。此漕若成,自咸陽抵潼關,三百里內無車挽之勤,則轅下牛盡得歸耕,永利秦中矣。」李固言曰:「王涯已前已曾陳奏,實秦中之利,但恐征役今非其時。」上曰:「莫有陰陽拘忌否?苟利於人,朕無所慮也。」石辭領使務。八月,罷鹽鐵轉運使。石用金部員外郎韓益判度支案,益坐贓系台。石奏曰:「臣以韓益曉錢谷錄用之,不謂貪猥如此!」帝曰:「宰相但知人則用,有過則懲。卿所用人,且不掩其惡,可謂至公。從前宰相用人,有過曲為蔽之,不欲人彈劾,此大謬也。但知能則舉,舉不失職則獎之,自然易得其人,何必容隱。」   三年正月五日,石自親仁裡將曙入朝,盜發於故郭尚父宅;引弓追及,矢才破膚,馬逸而回。盜已伏坊門,揮刀斫石,斷馬尾,竟以馬逸得還私第。上聞之駭愕,遣中使撫問,賜金瘡藥,因差六軍兵士三十人衛從宰相。是日,京師大恐,常參官入朝者,九人而已,旬日方安。石拜章辭位者三。乃加金紫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江陵尹、荊南節度使。   李訓之亂,人情危迫,天子起石於常僚之中,付以衡柄。石以身徇國,不顧患難,振舉朝綱,國威再復。而中官仇士良切齒惡之,而伏戎加害。天子深知其故,畏逼而不能理,乃至罷免。及石赴鎮,賜宴之儀並闕,人士傷之,恥君子之道消也。石至鎮,表讓中書侍郎,乃加檢校兵部尚書、兼平章事。   武宗即位,就加檢校尚書右僕射。會昌三年十月,加檢校司空、平章事、隴西郡開國伯、食邑七百戶、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觀察等使。時澤潞劉稹阻兵,以石嘗為太原副使,諳練北門軍政,故代劉沔鎮之。   初,沔以兵三千人戍橫水。王師之討澤潞也,王逢軍於榆社,訴兵少,請益之,詔石以太原之卒赴榆社。石乃割橫水戍卒一千五百人,令別將楊弁率之,以赴王逢。舊例發軍,人給二縑。石以支計不足,量減一匹,軍人聚怨。又將及歲除,促令上路,眾愈不悅。楊弁乘其釁謀亂,出言激動軍人。   四年正月,軍亂逐石,朝廷乃以晉絳觀察使崔元式代還。五年,檢校司徒、東都留守、判東都尚書省事、畿汝都防禦使。以太子少保分司卒。   石弟福,字能之。太和七年登進士第,累辟使府。石為宰相,自薦弟於延英,言福才堪理人,授監察御史。累遷尚書郎,出為商、鄭、汝、穎四州刺史。大中時,檢校工部尚書、滑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義成軍節度、鄭滑穎觀察使。入為刑部侍郎,累遷刑部、戶部尚書。乾符初,以檢校右僕射、襄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山南東道節度。   四年,草賊王仙芝徒黨數萬寇掠山南。福團練鄉兵,屯集要路,賊不敢犯。其秋,賊陷岳、鄂、饒、信等州。十二月,逼江陵,節度使楊知溫求援於福;福即自率州兵及沙阤五百騎赴援。時賊已陷江陵之郛,聞福兵至,乃退去。僖宗嘉之,就加檢校司空、同平章事。歸朝,終於太子太傅。   史臣曰:彭陽奇章,起徒步而升台鼎。觀其人文彪炳,潤色邦典,射策命中,橫絕一時,誠俊賢也。而峨冠曳組,論道於皋、夔之伍,孰曰不然?如能蹈道匪躬,中立無黨,則其善盡矣。蕭太師貞獨嫉惡,不為利回,不以夷、惠儗之,俾之經綸,則其道至矣。開成之始,帝道方淪,石於此時欲振頹緒,幾嬰戕賊,可為咄嗟。多僻之時,止堪太息。   贊曰:喬松孤立,蘿蔦夤緣。柔附凌雲,豈曰能賢?嗚呼楚、孺,道喪曲全!蕭、李相才,致之外篇。   列傳第一百二十三   ○鄭覃 弟朗   陳夷行 李紳  吳汝納   李回 李玨 李固言   鄭覃,故相珣瑜之子。以父廕補弘文校理,歷拾遺、補闕、考功員外郎、刑部郎中。元和十四年二月,遷諫議大夫。憲宗用內官五人為京西北和糴使,覃上疏論罷。穆宗不恤政事,喜游宴;即位之始,吐蕃寇邊,覃與同職崔玄亮等廷奏曰:「陛下即位已來,宴樂過多,畋游無度。今蕃寇在境,緩急奏報,不知乘輿所在。臣等忝備諫官,不勝憂惕,伏願稍減游縱,留心政道。伏聞陛下晨夜暱狎倡優;近習之徒,賞賜太厚。凡金銀貨幣,皆出自生靈膏血,不可使無功之人,濫沾賜與。縱內藏有餘,亦乞用之有節,如邊上警急,即支用無闕。免令有司重斂百姓,實天下幸甚。」帝初不悅其言,顧宰相蕭俛曰:「此輩何人?」俛對曰:「諫官也。」帝意稍解,乃曰:「朕之過失,臣下盡規,忠也。」乃謂覃曰:「閣中奏事,殊不從容。今後有事面陳,朕與卿延英相見。」時久無閣中奏事,覃等抗論,人皆相賀。   鎮冀節度使王承宗死,其弟承元聽朝旨,移授鄭滑節度。鎮之三軍留承元,以難不能赴鎮;承元乞重臣宣諭,乃以覃為宣諭使,起居舍人王璠副之。   初,鎮卒辭語不遜,覃至宣詔,諭以大義,軍人釋然聽命。長慶元年十一月,轉給事中。四年,遷御史中丞,十一月,權知工部侍郎。寶歷元年,拜京兆尹。文宗即位,改左散騎常侍。三年,以本官充翰林侍講學士。四年四月,拜工部侍郎。   覃長於經學,稽古守正,帝尤重之。覃從容奏曰:「經籍訛謬,博士相沿,難為改正。請召宿儒奧學,校定六籍;准後漢故事,勒石於太學,永代作則,以正其闕。」從之。   五年,李宗閔、牛僧孺輔政。宗閔以覃與李德裕相善,薄之。時德裕自浙西入朝,復為閔、孺所排,出鎮蜀川。宗閔惡覃禁中言事,奏為工部尚書,罷侍講學士。文宗好經義,心頗思之。六年二月,復召為侍講學士。七年春,德裕作相。五月,以覃為御史大夫。文宗嘗於延英謂宰相曰:「殷侑通經學,為人頗似鄭覃。」宗閔曰:「覃、侑誠有經學,於議論不足聽覽。」李德裕對曰:「殷、鄭之言,他人不欲聞,唯陛下切欲聞之。」覃嘗嫉人朋黨,為宗閔所薄故也。八年,遷戶部尚書。其年,德裕罷相,宗閔復知政,與李訓、鄭注同排斥李德裕、李紳。二人貶黜,覃亦左授秘書監。九年六月,楊虞卿、李宗閔得罪長流,復以覃為刑部尚書。十月,遷尚書右僕射,兼判國子祭酒。訓、注伏誅,召覃入禁中草制敕,明日以本官同平章事,封滎陽郡公,食邑二千戶。   覃雖精經義,不能為文。嫉進士浮華。開成初,奏禮部貢院宜罷進士科。初,紫宸對,上語及選士,覃曰:「南北朝多用文華,所以不治。士以才堪即用,何必文辭?」帝曰:「進士及第人已曾為州縣官者,方鎮奏署即可之,余即否。」覃曰:「此科率多輕薄,不必盡用。」帝曰:「輕薄敦厚,色色有之,未必獨在進士。此科置已二百年,亦不可遽改。」覃曰:「亦不可過有崇樹。」帝嘗謂宰臣曰:「百司弛慢,要重條舉。」因指香爐曰:「此爐始亦華好,用之既久,乃無光彩。若不加飾,何由復初?」覃對曰:「丕變風俗,當考實效。自三十年已來,多不務實,取於顏情。如嵇、阮之流,不攝職事。」李石云:「此本因治平,人人無事,安逸所致。今之人俗亦慕王夷甫,恥不能及之。」上曰:「卿等輔朕,在振舉法度而已。」   時太學勒石經,覃奏起居郎周墀、水部員外郎崔球、監察御史張次宗、禮部員外郎溫業等,校定《九經》文字,旋令上石。加門下侍郎、弘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上嘗於延英論古今詩句工拙,覃曰:「孔子所刪,三百篇是也。降此五言七言,辭非雅正,不足帝王賞詠。夫《詩》之《雅》、《頌》,皆下刺上所為,非上化下而作。王者采詩,以考風俗得失。仲尼刪定,以為世規。近代陳後主、隋煬帝皆能章句,不知王者大端,終有季年之失。章句小道,願陛下不取也。」覃以宰相兼判國子祭酒,奏太學置五經博士各一人,緣無職田,請依王府官例,賜祿粟。從之。又進《石壁九經》一百六十卷。   其年,李固言復為宰相。固言與李宗閔、楊嗣復善,覃憎之。因起居郎闕,固言奏曰:「周敬復、崔球、張次宗等三人,皆堪此任。」覃曰:「崔球游宗閔之門,且赤墀下秉筆,為千古法,不可朋黨。如裴中孺、李讓夷,臣不敢有纖芥異論。」乃止。三年,楊嗣復自西川入拜平章事,與覃尤相矛盾;加之以固言、李玨,入對之際,是非蜂起。二月,覃進位太子太師。   文宗以旱放系囚,出宮人劉好奴等五百餘人,送兩街寺觀,任歸親戚。紫宸對,李玨曰:「陛下放宮女數多,德邁千古。漢制,八月選人,晉武平吳,亦多采擇。仲尼所謂『未見好德如好色』。今陛下以為無益放之,微臣敢賀。」覃曰:「晉武帝以采擇之失,中原化為左衽;陛下以為殷鑒,放去攸宜。」其年十二月,三上章求罷,詔落太子太師,余如故。仍三五日一入中書,商量政事。四年五月,罷相,守左僕射。   武宗即位,李德裕用事,欲援為宰相。固以足疾不任朝謁。會昌二年,守司徒致仕,卒。   子裔綽,以廕授渭南尉,直弘文館。   覃少清苦貞退,不造次與人款狎。位至相國,所居未嘗增飾,才庇風雨。家無媵妾,人皆仰其素風。然嫉惡太過,多所不容,眾憚而惡之。   覃弟朗、潛。   朗,字有融。長慶元年,登進士甲科,再遷右拾遺。開成中,為起居郎。初,太和末風俗稍奢,文宗恭勤節儉,冀革其風。宰臣等言曰:「陛下節儉省用,風俗已移,長裾大袂,漸以減損。若更令戚屬絕其侈靡,不慮下不從教。」帝曰:「此事亦難戶曉,但去其泰甚,自以儉德化之。朕聞前時內庫唯二錦袍,飾以金鳥,一袍玄宗幸溫湯御之,一即與貴妃。當時貴重如此,如今奢靡,豈復貴之?料今富家往往皆有。左衛副使張元昌便用金唾壺,昨因李訓,已誅之矣。」時朗執筆螭頭下,宰臣退,上謂朗曰:「適所議論,卿記錄未?吾試觀之。」朗對曰:「臣執筆所記,便名為史。伏准故事,帝王不可取觀。昔太宗欲覽國史,諫議大夫硃子奢云:『史官所述,不隱善惡。或主非上智,飾非護失,見之則致怨,所以義不可觀。』又褚遂良曰:『今之起居郎,古之左右史也;記人君言行,善惡必書,庶幾不為非法,不聞帝王躬自觀史。』」帝曰:「適來所記,無可否臧,見亦何爽?」乃宣謂宰臣曰:「鄭朗引故事,不欲脫見起居注。夫人君之言,善惡必書。朕恐平常閒話,不關理體,垂諸將來,竊以為恥。異日臨朝,庶幾稍改,何妨一見,以誡丑言。」朗遂進之。朗轉考功郎中。四年,遷諫議大夫。   會昌初,為給事中。出為華州刺史,入為御史中丞、戶部侍郎,判本司事。大中朝,出為定州刺史、義武軍節度、易定觀察、北平軍等使。尋遷檢校戶部尚書、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宋亳汴穎觀察等使。入為工部尚書,判度支。遷御史大夫,改禮部尚書。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中書侍郎、集賢殿大學士,修國史。   大中十年,以疾辭位。進加檢校右僕射、守太子少師。十一年十月卒。詔曰:   故通議大夫、檢校尚書右僕射、兼太子少師、上柱國、賜紫金魚袋鄭朗,植操端方,稟氣莊重;藹若瑞玉,淡如澄川。智略合乎蓍龜,誠信服於僚友。自膺寵寄,頗負全才,竭匪躬於諫垣,彰盡瘁於瑣闥。載踐方岳,亟登師壇。觀風推惠愛之心,訓士得撫循之術。政溢聞聽,念茲征還,位冠冬卿,職重邦計。經費有節,財用不虧。繄彼休功,明我推擇。爰嘉峭峻,俾總紀綱。公望益隆,典彝具舉;式諧注意,且沃深衷。俄參化源,以提政柄。三事仰清廉之節,百度見損益之能。近煦和風,遠浹膏雨。方俟坐鎮雅俗,表率庶官,頤養或乖,腠理生疾,屢陳章疏,乞遂退閒。既堅乃誠,式允其請。每圖懿績,唯冀有瘳。何竟至於彌留,而遽聞於捐代。閱奏興悼,臨軒載懷。將輟視朝之儀,兼列上公之秩。慰茲幽壞,期爾有知,可贈司空。   潛,字無悶,亦登進士第。   陳夷行,字周道,穎川人。祖忠,父邑。夷行,元和七年登進士第,累辟使府。寶歷末,由侍御史改虞部員外郎,皆分務東都。太和三年,入為起居郎、史館修撰,預修《憲宗實錄》。四年獻上,轉司封員外郎。五年,遷吏部郎中。四月,召充翰林學士。八年,兼充皇太子侍讀,詔五日一度入長生院侍太子講經。上召對,面賜緋衣牙笏,遷諫議大夫、知制誥,余職如故。九年八月,改太常少卿,知制誥、學士侍講如故。   開成二年四月,以本官同平章事。三年,楊嗣復、李玨繼入輔政。夷行介特,素惡其所為,每上前議政,語侵嗣復,遂至往復。性不能堪,上表稱足疾辭位;不許,詔中使就第宣勞。七月,以王彥威為忠武節度使,史孝章為邠寧節度使,皆嗣復擬議。因延英對,上問夷行曰:「昨除二鎮,當否?」夷行對曰:「但出自聖心即當。」楊嗣復曰:「若出自聖心當,即人情皆愜。如事或過當,臣下安得無言?」帝曰:「誠如此,朕固無私也。」夷行曰:「自三數年來,奸臣竊權,陛下不可倒持太阿,授人暾L柄。」嗣復曰:「齊桓用管仲於讎虜,豈有太阿之慮乎?」上不悅。   仙韶院樂官尉遲璋授王府率,右拾遺竇洵直當衙論曰:「伶人自有本色官,不合授之清秩。」鄭覃曰:「此小事,何足當衙論列!王府率是六品雜官,謂之清秩,與洵直得否?此近名也。」嗣復曰:「嘗聞洵直幽,今當衙論一樂官,幽則有之,亦不足怪。」夷行曰:「諫官當衙,只合論宰相得失,不合論樂官。然業已陳論,須與處置。今後樂人每七八年與轉一官,不然,則加手力課三數人。」帝曰:「別與一官。」乃授光州長史,賜洵直絹百疋。夷行尋轉門下侍郎。   上紫宸議政,因曰:「天寶中政事,實不甚佳。當時姚、宋在否?」李玨曰:「姚亡而宋罷。」玨因言:「人君明哲,終始尤難。玄宗嘗云:『自即位已來,未嘗殺一不辜。』而任林甫陷害破人家族,不亦惑乎?」夷行曰:「陛下不可移權與人。」嗣復曰:「夷行之言容易,且太宗用房玄齡十六年、魏徵十五年,何嘗失道?臣以為用房、魏多時不為不理,用邪佞一日便足。」夷行之言,皆指嗣復專權。   文宗用郭薳為坊州刺史,右拾遺,宋邧論列,以為不可。既而薳坐贓。帝謂宰相曰:「宋邧論事可嘉,邧授官來幾時?」嗣復曰:「去年。」因曰:「諫官論事,陛下但記其姓名,稍加優獎。如不當,亦須令知。」夷行曰:「諫官論事,是其本職。若論一事即加一官,則官何由得,不免有情。」帝曰:「情固不免,理平之時,亦不可免。」上竟以夷行議論太過,恩禮漸薄。尋罷知政事,守吏部尚書。   四年九月,檢校禮部尚書,出為華州刺史。五年,武宗即位,李德裕秉政。七月自華召入,復為中書侍郎、平章事。   會昌三年十一月,檢校司空、平章事、河中尹、河中晉絳節度使。卒,贈司徒。   弟玄錫、夷實,皆進士擢第。玄賜又制策登科。   李紳,字公垂,潤州無錫人。本山東著姓。高祖敬玄,則天朝中書令,封趙國文憲公,自有傳。祖守一,成都郫縣令。父晤,歷金壇、烏程、晉陵三縣令,因家無錫。   紳六歲而孤,母盧氏教以經義。紳形狀眇小而精悍,能為歌詩。鄉賦之年,諷誦多在人口。元和初,登進士第,釋褐國子助教,非其好也。東歸金陵,觀察使李錡愛其才,闢為從事。紳以錡所為專恣,不受其書幣;錡怒,將殺紳,遁而獲免。錡誅,朝廷嘉之,召拜右拾遺。   歲余,穆宗召為翰林學士,與李德裕、元稹同在禁署,時稱「三俊」,情意相善。尋轉右補闕。長慶元年三月,改司勳員外郎、知制誥。二年二月,超拜中書舍人,內職如故。   俄而稹作相,尋為李逢吉教人告稹陰事;稹罷相,出為同州刺史。時德裕與牛僧孺俱有相望,德裕恩顧稍深。逢吉欲用僧孺,懼紳與德裕沮於禁中。二年九月,出德裕為浙西觀察使,乃用僧孺為平章事,以紳為御史中丞,冀離內職,易掎摭而逐之。乃以吏部侍郎韓愈為京兆尹,兼御史大夫,放台參。知紳剛褊,必與韓愈忿爭。製出,紳果移牒往來,論台府事體。而愈復性訐,言辭不遜,大喧物議,由是兩罷之。愈改兵部侍郎,紳為江西觀察使。天子待紳素厚,不悟逢吉之嫁禍,為其心希外任,乃令中使就第宣勞,賜之玉帶。紳對中使泣訴其事,言為逢吉所排,戀闕之情無已。及中謝日,面自陳訴,帝方省悟,乃改授戶部侍郎。   中尉王守澄用事,逢吉令門生故吏結托守澄為援以傾紳,晝夜計畫。會紳族子虞,文學知名,隱居華陽,自言不樂仕進,時來京師省紳。虞與從伯耆、進士程昔范,皆依紳。及耆拜左拾遺,虞在華陽寓書與耆求薦,書誤達於紳。紳以其進退二三,以書誚之。虞大怨望。及來京師,盡以紳嘗所密話言逢吉奸邪附會之語告逢吉。逢吉大怒,問計於門人張又新、李續之,鹹曰:「搢紳皆自惜毛羽,孰肯為相公搏擊!須得非常奇士出死力者。有前鄧州司倉劉棲楚者,嘗為吏。鎮州王承宗以事繩之。棲楚以首觸地固爭,而承宗竟不能奪,其果銳如此。若相公取之為諫官,令伺紳之失,一旦於上前暴揚其過,恩寵必替。事苟不行,過在棲楚,亦不足惜也。」逢吉乃用李虞、程昔范、劉棲楚,皆擢為拾遺,以伺紳隙。   俄而穆宗晏駕。敬宗初即位,逢吉快紳失勢,慮嗣君復用之。張又新等謀逐紳。會荊州刺史蘇遇入朝,遇能決陰事,眾問計於遇。遇曰:「上聽政後,當開延英,必有次對,官欲拔本塞源,先以次對為慮,余不足恃。」群黨深然之。逢吉乃以遇為左常侍。王守澄每從容謂敬宗曰:「陛下登九五,逢吉之助也。先朝初定儲貳,唯臣備知。時翰林學士杜元穎、李紳勸立深王,而逢吉固請立陛下,而李續之、李虞繼獻章疏。」帝雖沖年,亦疑其事。會逢吉進擬,進李紳在內署時,嘗不利於陛下,請行貶逐。帝初即位,方倚大臣,不能自執,乃貶紳端州司馬。貶制既行,百僚中書賀宰相,唯右拾遺吳思不賀。逢吉怒,改為殿中侍御史,充入吐蕃告哀使。   紳之貶也,正人腹誹,無敢有言。唯翰林學士韋處厚上疏,極言逢吉奸邪,誣摭紳罪,語在《處厚傳》。天子亦稍開悟。會禁中檢尋舊書,得穆宗時封書一篋。發之,得裴度、杜元穎與紳三人所獻疏,請立敬宗為太子。帝感悟興歎,悉命焚逢吉黨所上謗書,由是讒言稍息,紳黨得保全。   及寶歷改元大赦,逢吉定赦書節文,不欲紳量移,但雲左降官已經量移者與量移,不言左降官與量移。韋處厚復上疏論之,語在《處厚傳》。帝特追赦書,添節文云「左降官與量移」,紳方移為江州長史。再遷太子賓客,分司東都。   太和七年,李德裕作相。七月,檢校左常侍、越州刺史、浙東觀察使。九年,李訓用事,李宗閔復相,與李訓、鄭注連衡排擯德裕罷相,紳與德裕俱以太子賓客分司。   開成元年,鄭覃輔政,起德裕為浙西觀察使,紳為河南尹。六月,檢校戶部尚書、汴州刺史、宣武節度、宋亳汴穎觀察等使。二年,夏秋旱,大蝗,獨不入汴、宋之境,詔書褒美。又於州置利潤樓店。四年,就加檢校兵部尚書。   武宗即位,加檢校尚書右僕射、揚州大都督府長史,知淮南節度大使事。會昌元年,入為兵部侍郎、同平章事,改中書侍郎,累遷守右僕射、門下侍郎、監修國史、上柱國、趙國公,食邑二千戶。四年,暴中風恙,足緩不任朝謁,拜章求罷。十一月,守僕射、平章事,出為淮南節度使。六年,卒。   紳始以文藝節操進用,受顧禁中。後為朋黨所擠,濱於禍患。賴正人匡救,得以功名始終。歿後,宣宗即位,李德裕失勢罷相,歸洛陽;而宗閔、嗣復之黨崔鉉、白敏中、令狐綯欲置德裕深罪。大中初,教人發紳鎮揚州時舊事,以傾德裕。   初,會昌五年,揚州江都縣尉吳湘坐贓下獄,准法當死,具事上聞。諫官疑其冤,論之。遣御史崔元藻覆推,與揚州所奏多同,湘竟伏法。及德裕罷相,群怨方構,湘兄進士汝納,詣闕訴冤,言紳在淮南恃德裕之勢,枉殺臣弟。德裕既貶,紳亦追削三任官告。   吳汝納者,澧州人,故韶州刺史武陵兄之子。武陵進士登第,有史學,與劉軻並以史才直史館。武陵撰《十三代史駁議》二十卷。自尚書員外郎出為忠州刺史,改韶州。坐贓貶潘州司戶卒。   汝納亦進士擢第,以季父贓罪,久之不調。會昌中,為河南府永寧縣尉。初,武陵坐贓時,李德裕作相,貶之。故汝納以不調挾怨,而附宗閔、嗣復之黨,同作謗言。會汝納弟湘為江都尉,為部人所訟贓罪,兼娶百姓顏悅女為妻,有逾格律。李紳令觀察判官魏鉶鞫之,贓狀明白,伏法。湘妻顏,顏繼母焦,皆笞而釋之。仍令江都令張弘思以船監送湘妻顏及兒女送澧州。   及揚州上具獄,物議以德裕素憎吳氏,疑李紳織成其罪。諫官論之,乃差御史崔元藻為制使,覆吳湘獄。,據款伏妄破程糧錢,計贓准法。其恃官娶百姓顏悅女為妻,則稱悅是前青州衙推。悅先娶王氏,是衣冠女,非繼室焦所生,與揚州案小有不同。德裕以元藻無定奪,奏貶崖州司戶。及汝納進狀,追元藻覆問。元藻既恨德裕,陰為崔鉉、白敏中、令狐綯所利誘,即言湘雖坐贓,罪不至死。又雲,顏悅實非百姓,此獄是鄭亞首唱,元壽協李恪鍛成,李回便奏。遂下三司詳鞫。故德裕再貶,李回、鄭亞等皆竄逐。吳汝納、崔元藻為崔、白、令狐所獎,數年並至顯官。   李回,字昭度,宗室郇王禕之後。父如仙。回本名躔,以避武宗廟諱。長慶初,進士擢第,又登賢良方正制科。釋褐滑台從事,揚州掌書記,得監察御史。入為京兆府戶曹,轉司錄參軍。合朝為正補闕、起居郎,尤為宰相李德裕所知。回強幹有吏才,遇事通敏,官曹無不理。授職方員外郎,判戶部案,歷吏部員外郎,判南曹。以刑部員外郎知台雜,賜緋。開成初,以庫部郎中知制誥,拜中書舍人,賜金紫服。武宗即位,拜工部侍郎,轉戶部侍郎,判本司事。三年,兼御史中丞。   會昌三年,劉稹據潞州,邀求旄鉞,朝議不允,加兵問罪。武宗懼稹陰附河朔三鎮,以沮王師,乃命回奉使河朔。魏博何弘敬、鎮冀王元逵皆具櫜鞬郊迎。回喻以朝旨,言澤潞密邇王畿,不同河北,自艱難已來,唯魏、鎮兩籓,列聖皆許襲,而稹無功,欲效河朔故事,理即太悖。聖上但以山東三郡,境連魏、鎮,用軍便近,王師不欲輕出山東,請魏、鎮兩籓只收山東三郡。弘敬、元逵俯僂從命。幽州張仲武與太原劉沔攻回鶻。時兩人不協,朝廷方用兵,不欲籓帥不和。回至幽州,喻以和協之旨,仲武欣然釋憾。乃移劉沔鎮滑台,命仲武領太原軍攻潞。賊平,以本官同平章事,累加中書侍郎,轉門下,歷戶、吏二尚書。   武宗崩,回充山陵使,祔廟竟,出為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大中元年冬,坐與李德裕親善,改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再貶撫州刺史。白敏中、令狐綯罷相,入朝為兵部尚書,復出為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使。卒,贈司徒,謚曰文懿。   李玨,字待價,趙郡人。父仲朝。玨進士擢弟,又登書判拔萃科,累官至右拾遺。穆宗荒於酒色,才終易月之制,即與勳臣飲宴。玨與同列上疏論之曰:   臣聞人臣之節,本於忠盡,苟有所見,即宜上陳。況為陛下諫官,食陛下厚祿,豈敢腹誹巷議,辜負恩榮?臣等聞諸道路,不知信否,皆雲有詔追李光顏、李醞,欲於重陽節日,合宴群臣。倘誠有之,乃陛下念群臣,敷惠澤之慈旨也。然元朔未改,園陵尚新。雖陛下執易月之期,俯從人欲;而禮經著三年之制,猶服心喪。今遵同軌之會,適去於中邦;告遠夷之使,未復其來命。遏密弛禁,蓋為齊人,合宴內廷,事將未可。夫明王之舉動,為天下法;王言既降,其出如綸。苟玷皇猷,徒章直諫,臣等是以昧死上聞。且光顏、李愬,久立忠勞,今方盛秋,務拓邊境。如或召見,詔以謀猷,褒其宿勳,付以疆事,則與歌鍾合宴,酒食邀歡,不得同年而語也。陛下自纘嗣以來,發號施令,無非孝理因心,形於詔敕,固以感動於人倫。更在敬慎威儀,保持聖德而已。   上雖不用其言,慰勞遣之。   長慶元年,鹽鐵使王播增茶稅,初稅一百,增之五十,玨上疏論之曰:   榷率救弊,起自干戈,天下無事,即宜蠲省。況稅茶之事,尤出近年,在貞元元年中,不得不爾。今四海鏡清,八方砥平,厚斂於人,殊傷國體。其不可一也。   茶為食物,無異米鹽,於人所資,遠近同俗。既袪竭乏,難捨斯須,田閭之間,嗜好尤切。今增稅既重,時估必增,流弊於民,先及貧弱。其不可二也。   且山澤之饒,出無定數,量斤論稅,所冀售多。價高則市者稀,價賤則市者廣,歲終上計,其利幾何?未見阜財,徒聞斂怨。其不可三也。   臣不敢遠征故事,直以目前所見陳之。伏望暫留聰明,稍垂念慮,特追成命,更賜商量。陛下即位之初,已懲聚斂,外官押貫,旋有詔停,洋洋德音,千古不朽。今若榷茶加稅,頗失人情。臣忝諫司,不敢緘默。   時禁中造百尺樓,國計不充。王播希恩增稅,奉帝嗜欲,疏奏不省。遷吏部員外郎,轉司勳員外郎、知制誥。   太和五年,李宗閔、牛僧孺在相,與玨親厚,改度支郎中、知制誥,遂入翰林充學士。七年三月,正拜中書舍人。九年五月,轉戶部侍郎充職。七月,宗閔得罪,玨坐累,出為江州刺史。開成元年四月,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遷河南尹。二年五月,李固言入相,召玨復為戶部侍郎,判本司事。三年,楊嗣復輔政,薦玨以本官同平章事。玨與固言、嗣復相善,自固言得位,相繼援引;居大政,以傾鄭覃、陳夷行、李德裕三人。凡有奏議,必以朋黨為謀,屢為覃所廷折之。玨自朝議郎進階正議大夫,其年十二月,上疏求罷,不許。   四年三月,文宗謂宰臣曰:「朕在位十四年,屬天下無事,雖未至理,亦少有如今日之無事也。」玨對曰:「邦國安危,亦知人之身。當四體和平之時,長宜調適,以順寒暄之節。如恃安自忽,則疾患旋生。朝廷當無事之時,思省闕失而補之,則禍難不作矣。」   文宗以杜悰領度支稱職,欲加戶部尚書,因紫宸言之。陳夷行曰:「一切恩權,合歸君上。陛下自看可否?」玨對曰:「太宗用宰臣,天下事皆先平章,謂之平章事。代天理物,上下無疑,所以致太平者也。若拜一官,命一職,事事皆決於君上,即焉用彼相?昔隋文帝一切自勞心力,臣下發論則疑,凡臣下用之則宰相,不用是常僚,豈可自保?陛下常語臣云:『竇易直勸我,宰相進擬,但五人留三人、兩人,勾一人。渠即合勸我擇宰相,不合勸我疑宰相。』」帝曰:「易直此言甚鄙。」又曰:「韋處厚作相,三日薦六度師,亦大可怪。」玨曰:「處厚淫於奉佛,不悟其是非也。」   其年五月,上謂宰臣曰:「貞元政事,初年至好。」玨曰:「德宗中年好貨,方鎮進奉,即加恩澤。租賦出自百姓,更令貪吏剝削,聚貨以希恩,理道故不可也。」上曰:「人君聚斂,猶自不可。但輕賦節用可也。」玨又曰:「貞觀中,房、杜、王、魏啟告文皇,意只在此,請不易初心。自古好事,克終實難。」上曰:「朕心終不改也。」尋封贊皇男,食邑三百戶。   武宗即位之年九月,與楊嗣復俱罷相,出為桂州刺史、桂管觀察使。三年,長流驩州。大中二年,崔鉉、白敏中逐李德裕,徵入朝為戶部尚書。出為河陽節度使。入為吏部尚書,累遷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右僕射、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使、上柱國、贊皇郡開國公、食邑一千五百戶。大中七年卒,贈司空。   李固言,趙郡人。祖並,父現。固言,元和七年登進士甲科。太和初,累官至賀部郎中、知台雜。四年,李宗閔作相,用為給事中。五年,宋申錫為王守澄誣陷,固言與同列伏閣論之。將作監王堪修奉太廟弛慢,罰俸,仍改官為太子賓客。製出,固言封還曰:「東宮調護之地,不可令弛慢被罰之人處之。」改為均王傅。六年,遷工部侍郎。七年四月,轉尚書左丞,奉詔定左右僕射上事儀注。八年,李德裕輔政,出為華州刺史。   其年十月,宗閔復入,召拜吏部侍郎。九年五月,遷御史大夫。六月,宗閔得罪,固言代為門下侍郎、平章事,尋加崇文館大學士。時李訓、鄭注用事,自欲竊輔相之權。宗閔既逐,外示公體,爰立固言,其實惡與宗閔朋黨。九月,以兵部尚書出為興元節度使。李訓自代固言為平章事。訓、注誅,文宗思其讜正,開成元年四月,復召為平章事,判戶部事。   二年,君臣上徽號,上紫宸言曰:「中外上章,請加徽號。朕思理道猶郁,實愧岳牧之請。如聞州郡甚有無政處?」固言曰:「人言鄧州王堪衰老,隋州鄭襄無政。」帝曰:「堪是貞元時御史,只有此一人。」鄭覃曰:「臣以王堪舊人,舉為刺史。鄭襄比來守官,亦無敗事。若言外郡不理,何止二人?」帝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德宗時,班行多閒員,豈時乏才耶?」李石對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安有大國無人?蓋貞元中仕進路塞,所以有才之人或托跡他所,此乃不敘進人才之過也。」固言曰:「求才之道,有人保任,便宜獎用。隨其稱職與否升黜之。」上曰:「宰相薦人,莫計親疏。竇易直作相,未嘗論用親情。若己非相才,自宜引退。若是公舉,親亦何嫌?人鮮全才,但用其所長爾。」   尋進階金紫,判戶部事。其年十月,以門下侍郎平章事出為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使,代楊嗣復。上表讓門下侍郎,乃檢校左僕射。會昌初入朝,歷兵、戶二部尚書。宣宗即位,累授檢校司徒、東都留守、東畿汝都防禦使。大中末,以太常卿孫簡代之,拜太子太傅,分司東都,卒。   史臣曰:陳、鄭諸公,章疏議論,綽有端士之風。天子待以賢能,付之以鼎職。延英獻納,罕聞康濟之謨;文陛敷揚,莫副具瞻之望。加以互生傾奪,競起愛憎。惟回奉使命而喻籓臣,救危邦而除宿憾。況昭獻文章可以為世范,德行可以為人師,有啟、誦之上才,非桓、靈之失道,詎可不思己過,只務面欺。輔弼之宜,安可垂訓?若俾韓非之言進矣,子輩安可逃乎?土運之衰,斯為魍魎,悲夫!   贊曰:愛而知惡,憎不忘善。平心救非,可居鼎鉉。吠聲濟惡,結黨專朝。謀身壞國。何名燮調?   列傳第一百二十四   ○李德裕   李德裕,字文饒,趙郡人。祖棲筠,御史大夫。父吉甫,趙國忠公,元和初宰相。祖、父自有傳。德裕幼有壯志,苦心力學,尤精《西漢書》、《左氏春秋》。恥與諸生同鄉賦,不喜科試。年才及冠,志業大成。貞元中,以父譴逐蠻方,隨侍左右,不求仕進。元和初,以父再秉國鈞,避嫌不仕台省,累辟諸府從事。十一年,張弘靖罷相,鎮太原,闢為掌書記。由大理評事得殿中侍御史。十四年府罷,從弘靖入朝,真拜監察御史。明年正月,穆宗即位,召入翰林,充學士。帝在東宮,素聞吉甫之名,既見德裕,尤重之。禁中書詔大手筆,多詔德裕草之。是月,召對思政殿,賜金紫之服。逾月,改屯田員外郎。   穆宗不持政道,多所恩貸,戚里諸親,邪謀請謁;傳導中人之旨,與權臣往來,德裕嫉之。長慶元年正月,上疏論之曰:「伏見國朝故事,駙馬緣是親密,不合與朝廷要官往來。玄宗開元中,禁止尤切。訪聞近日駙馬輒至宰相及要官私第,此輩無他才伎可以延接,唯是洩漏禁密;交通中外,群情所知,以為甚弊。其朝官素是雜流,則不妨來往。若職在清列,豈可知聞?伏乞宣示宰臣,其駙馬諸親,今後公事即於中書見宰相,請不令詣私第。」上然之。尋轉考功郎中、知制誥。二年二月,轉中書舍人,學士如故。   初,吉甫在相位時,牛僧孺、李宗閔應制舉直言極諫科。二人對詔,深詆時政之失,吉甫泣訴於上前。由是,考策官皆貶,事在《李宗閔傳》。元和初,用兵伐叛,始於杜黃裳誅蜀。吉甫經畫,欲定兩河,方欲出師而卒。繼之元衡、裴度。而韋貫之、李逢吉沮議,深以用兵為非。而韋、李相次罷相,故逢吉常怒吉甫、裴度。而德裕於元和時,久之不調,而逢吉、僧孺、宗閔以私怨恆排擯之。   時德裕與李紳、元稹俱在翰林,以學識才名相類,情頗款密。而逢吉之黨深惡之。其月,罷學士,出為御史中丞。其元稹自禁中出,拜工部侍郎、平章事。三月,輩度自太原復輔政。是月,李逢吉亦自襄陽入朝,乃密賂纖人,構成於方獄。六月,元稹、裴度俱罷相。稹出為同州刺史。逢吉代裴度為門下侍郎、平章事。既得權位,銳意報怨。時德裕與牛僧孺俱有相望,逢吉欲引僧孺,懼紳與德裕禁中沮之;九月,出德裕為浙西觀察使,尋引僧孺同平章事。由是交怨愈深。   潤州承王國清兵亂之後,前使竇易直傾府藏賞給,軍旋浸驕,財用殫竭。德裕儉於自奉,留州所得,盡以贍軍,雖施與不豐,將卒無怨。二年之後,賦輿復集。   德裕壯年得位,銳於布政,凡舊俗之害民者,悉革其弊。江、嶺之間信巫祝,惑鬼怪,有父母兄弟厲疾者,舉室棄之而去。德裕欲變其風,擇鄉人之有識者,諭之以言,繩之以法,數年之間,弊風頓革。屬郡祠廟,按方志,前代名臣賢後則祠之。四郡之內,除淫祠一千一十所。又罷私邑山房一千四百六十,以清寇盜。人樂其政,優詔嘉之。   昭愍皇帝童年纘歷,頗事奢靡。即位之年七月,詔浙西造銀盝子妝具二十事進內。德裕奏曰:   臣百生多幸,獲遇昌期。受寄名籓,常憂曠職,孜孜夙夜,上報國恩。數年已來,災旱相繼,罄竭微慮,粗免流亡,物力之間,尚未完復。臣伏准今年三月三日赦文,常貢之外,不令進獻。此則陛下至聖至明,細微洞照,一恐聚斂之吏緣以成奸,一恐凋瘵之人不勝其弊。上弘儉約之德,下敷惻憫之心。萬國群氓,鼓舞未息。昨奉五月二十三日詔書,令訪茅山真隱,將欲師處謙守約之道,發務實去華之美。雖無人上塞丹詔,實率土已偃玄風,豈止微臣,獨懷抃賀。   況進獻之事,臣子常心,雖有敕文不許,亦合竭力上貢。唯臣當道,素號富饒,近年已來,比舊即異。貞元中,李錡任觀察使日,職兼鹽鐵。百姓除隨貫出榷酒錢外,更置官酤,一兩重納榷,獲利至厚。又訪聞當時進奉,亦兼用鹽鐵羨餘,貢獻繁多,自後莫及。至薛蘋任觀察使時,又奏置榷酒。上供之外,頗有餘財,軍用之間,實為優足。自元和十四年七月三日敕,卻停榷酤。又准元和十五年五月七日赦文,諸州羨餘,不令送使,唯有留使錢五十萬貫。每年支用,猶欠十三萬貫不足,常須是事節儉,百計補填,經費之中,未免懸欠。至於綾紗等物,猶是本州所出,易於方圓。金銀不出當州,皆須外處回市。   去二月中奉宣令進盝子,計用銀九千四百餘兩。其時貯備,都無二三百兩,乃諸頭收市,方獲製造上供。昨又奉宣旨,今進妝具二十件,計用銀一萬三千兩,金一百三十兩。尋令併合四節進奉金銀,造成兩具進納訖。今差人於淮南收買,旋到旋造,星夜不輟;雖力營求,深憂不迨。臣若因循不奏,則負陛下任使之恩;若分外誅求,又累陛下慈儉之德。伏乞陛下覽前件榷酤及諸州羨餘之目,則知臣軍用褊短,本末有由。伏料陛下見臣奏論,必賜詳悉,知臣竭愛君守事之節,盡納忠罄直之心。伏乞聖慈,宣令宰臣商議,何以遣臣上不違宣索,下不闕軍儲,不困疲人,不斂物怨,前後詔敕,並可遵承。輒冒宸嚴,不勝戰汗之至。   時准赦不許進獻。逾月之後,征貢之使,道路相繼。故德裕因訴而諷之。事奏,不報。   又詔進可幅盤條繚綾一千匹,德裕又論曰:   臣昨緣宣索,已具軍資歲計及近年物力聞奏,伏料聖慈,必垂省覽。又奉詔旨,令織定羅紗袍段及可幅盤條繚綾一千匹。伏讀詔書,倍增惶灼。   臣伏見太宗朝,台使至涼州,見名鷹諷李大亮獻之。大亮密表陳誠。太宗賜詔云:「使遣獻之,遂不曲順。」再三嘉歎,載在史書。又玄宗命中使於江南采わ蛗捖鴃A汴州刺史倪若水陳論,玄宗亦賜詔嘉納,其鳥即時皆放。又令皇甫詢於益州織半臂背子、琵琶扞撥、鏤牙合子等,蘇頲不奉詔書,輒自停織。太宗、玄宗皆不加罪,欣納所陳。臣竊以わ菕B鏤牙,至為微細,若水等尚以勞人損德,瀝款效忠。當聖祖之朝,有臣如此,豈明王之代,獨無其人?蓋有位者蔽而不言,必非陛下拒而不納。   又伏睹四月二十三日德音云:「方、召侯伯有位之士,無或棄吾謂不可教。其有違道傷理,徇欲懷安,面刺廷攻,無有隱諱。」則是陛下納誨從善,道光祖宗,不盡忠規,過在臣下。況玄鵝天馬,椈豹盤絛,文彩珍奇,只合聖躬自服。今所織千匹,費用至多,在臣愚誠,亦所未諭。昔漢文帝衣弋綈之衣,元帝罷輕纖之服,仁德慈儉,至今稱之。伏乞陛下,近覽太宗、玄宗之容納,遠思漢文、孝元之恭己;以臣前表宣示群臣,酌臣當道物力所宜,更賜節減。則海隅蒼生,無不受賜。臣不勝懇切兢惶之至。   優詔報之。其繚綾罷進。   元和已來,累敕天下州府,不得私度僧尼。徐州節度使王智興聚貨無厭,以敬宗誕月,請於泗州置僧壇,度人資福,以邀厚利。江、淮之民,皆群黨渡淮。德裕奏論曰:   「王智興於所屬泗州置僧尼戒壇,自去冬於江、淮已南,所在懸榜招置。江、淮自元和二年後,不敢私度。自聞泗州有壇,戶有三丁,必令一丁落髮,意在規避王徭,影庇資產。自正月已來,落發者無算。臣今於蒜山渡點其過者,一日一百餘人,勘問唯十四人是舊日沙彌,余是蘇、常百姓,亦無本州文憑,尋已勒還本貫。訪聞泗州置壇次第,凡僧徒到者,人納二緡,給牒即回,別無法事。若不特行禁止,比到誕節,計江、淮已南,失卻六十萬丁壯。此事非細,繫於朝廷法度。」狀奏,即日詔徐州罷之。   敬宗荒僻日甚,游幸無恆;疏遠賢能,暱比群小。坐朝月不二三度,大臣罕得進言。海內憂危,慮移宗社。德裕身居廉鎮,傾心王室,遣使獻《丹扆箴》六首,曰:「臣聞『心乎愛矣,遐不謂矣』,此古之賢人所以篤於事君者也。夫跡疏而言親者危,地遠而意忠者忤。然臣竊念拔自先聖,偏荷寵光,若不愛君以忠,則是上負靈鑒。臣頃事先朝,屬多陰沴,嘗獻《大明賦》以諷,頗蒙先朝嘉納。臣今日盡節明主,亦由是心。昔張敞之守遠郡,梅福之在遐徼,尚竭誠盡忠,不避尤悔。況臣嘗學舊史,頗知箴諷,雖在疏遠,猶思獻替。謹獻《丹扆箴》六首,仰塵睿鑒,伏積兢惶。」   其《宵衣箴》曰:「先王聽政,昧爽以俟。雞鳴既盈,日出而視。伯禹大聖,寸陰為貴。光武至仁,反支不忌。無俾姜後,獨去簪珥。彤管記言,克念前志。」   其《正服箴》曰:「聖人作服,法象可觀。雖在宴游,尚不懷安。汲黯莊色,能正不冠。楊阜毅然,亦譏縹紈。四時所御,各有其官。非此勿服,惟辟所難。」   其《罷獻箴》曰:「漢文罷獻,詔還騄耳。鑾輅徐驅,焉用千里?厥後令王,亦能恭己。翟裘既焚,筒布則毀。道德為麗,慈仁為美。不過天道,斯為至理。」   其《納誨箴》曰:「惟後納誨,以求厥中。從善如流,乃能成功。漢驁流湎,舉白浮鐘。魏睿侈汰,凌霄作宮。忠雖不忤,善亦不從。以規為瑱,是謂塞聰。」   其《辯邪箴》曰:「居上處深,在察微萌。雖有讒慝,不能蔽明。漢之有昭,德過周成。上書知偽,照奸得情。燕、蓋既折,王猷洽平。百代之後,乃流淑聲。」   其《防微箴》曰:「天子之孝,敬遵王度。安必思危,乃無遺慮。亂臣猖蹶,非可遽數。玄黃莫辨,觸瑟始僕。柏谷微行,豺豕塞路。睹貌獻飧,斯可誡懼。」   帝手詔答曰:「卿文雅大臣,方隅重寄。表率諸部,肅清全吳。化洽行春,風澄坐嘯,眷言善政,想歎在懷。卿之宗門,累著聲績,冠內廷者兩代,襲侯伯者六朝。果能激愛君之誠,喻詩人之旨。在遠而不忘忠告,諷上而常深慮微。博我以端躬,約予以循禮。三復規諫,累夕稱嗟。置之座隅,用比韋弘之益;銘諸心腑,何啻藥石之功?卿既以投誠,朕每懷開諫,苟有過舉,無忘密陳。山川既遐,睠屬何已,必當克己,以副乃誠。」   德裕意在切諫,不欲斥言,托箴以盡意。《宵衣》,諷坐朝稀晚也;《正服》,諷服御乖異也;《罷獻》,諷徵求玩好也;《納誨》,諷侮棄讜言也;《辨邪》,諷信任群小也;《防微》,諷輕出遊幸也。帝雖不能盡用其言,命學士韋處厚慇勤答詔,頗嘉納其心焉。德裕久留江介,心戀闕廷,因事寄情,望回聖獎。而逢吉當軸,枳棘其塗,竟不得內徙。   寶歷二年,亳州言出聖水,飲之者愈疾。德裕奏曰:「臣訪聞此水,本因妖僧誑惑,狡計丐錢。數月已來,江南之人,奔走塞路。每三二十家,都顧一人取水。擬取之時,疾者斷食葷血,既飲之後,又二七日蔬飧,危疾之人,俟之愈病。其水斗價三貫,而取者益之他水,沿路轉以市人,老疾飲之,多至危篤。昨點兩浙、福建百姓渡江者,日三五十人。臣於蒜山渡已加捉搦。若不絕其根本,終無益黎氓。昔吳時有聖水,宋、齊有聖火,事皆妖妄,古人所非。乞下本道觀察使令狐楚,速令填塞,以絕妖源。」從之。   敬宗為兩街道士趙歸真說以神仙之術,宜訪求異人以師其道。僧惟貞、齊賢、正簡說以祠禱修福,以致長年。四人皆出入禁中,日進邪說。山人杜景先進狀,請於江南求訪異人。至浙西,言有隱士週息元,壽數百歲。帝即令高品、薛季稜往潤州迎之。仍詔德裕給公乘遣之。德裕因中使還,獻疏曰:   臣聞道之高者,莫如廣成、玄元,人之聖者,莫若軒黃、孔子。昔軒黃問廣成子:理身之要,何以長久?對曰:「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神必自清。無勞子形,無搖子精,乃可長生。慎守其一,以處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歲矣,吾形未嘗衰。」又云:「得吾道者,上為皇而下為王。」玄元語孔子曰:「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志,是皆無益於子之身。吾所告子者是已。」故軒黃發謂天之歎,孔子興猶龍之感。前聖於道,不其至乎?   伏惟文武大聖廣孝皇帝陛下,用玄祖之訓,修軒黃之術;凝神閒館,物色異人;將以覿冰雪之姿,屈順風之請。恭惟聖感,必降真仙。若使廣成、玄元混跡而至,語陛下之道,授陛下之言,以臣度思,無出於此。臣所慮赴召者,必迂怪之士,苟合之徒,使物淖冰,以為小術,炫耀邪僻,蔽欺聰明。如文成、五利,一無可驗。臣所以三年之內,四奉詔書,未敢以一人塞詔,實有所懼。   臣又聞前代帝王,雖好方士,未有服其藥者。故《漢書》稱黃金可成,以為飲食器則益壽。又高宗朝劉道合、玄宗朝孫甑生,皆成黃金,二祖竟不敢服。豈不以宗廟社稷之重,不可輕易!此事炳然載於國史。以臣微見,倘陛下睿慮精求,必致真隱,唯問保和之術,不求餌藥之功,縱使必成黃金,止可充於玩好。則九廟靈鑒,必當慰悅;寰海兆庶,誰不歡心?臣思竭愚衷,以裨玄化,無任兢憂之至。   息元至京,帝館之於山亭,問以道術。自言識張果、葉靜能,詔寫真待詔李士昉問其形狀,圖之以進。息元山野常人,本無道學,言事誕妄,不近人情。及昭愍遇盜而殂,文宗放還江左。德裕深識守正,皆此類也。   文宗即位,就加檢校禮部尚書。太和三年八月,召為兵部侍郎,裴度薦以為相。而吏部侍郎李宗閔有中人之助,是月拜平章事,懼德裕大用。九月,檢校禮部尚書,出為鄭滑節度使。德裕為逢吉所擯,在浙西八年。雖遠闕庭,每上章言事。文宗素知忠藎,采朝論征之。到未旬時,又為宗閔所逐,中懷於悒,無以自申。賴鄭覃侍講禁中,時稱其善;雖朋黨流言,帝乃心未已。宗閔尋引牛僧孺同知政事,二憾相結,凡德裕之善者,皆斥之於外。四年十月,以德裕檢校兵部尚書、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管內觀察處置、西山八國雲南招撫等使。裴度於宗閔有恩。度征淮西時,請宗閔為彰義觀察判官,自後名位日進。至是恨度援德裕,罷度相位,出為興元節度使,牛、李權赫於天下。   西川承蠻寇剽虜之後,郭釗撫理無術,人不聊生。德裕乃復葺關防,繕完兵守。又遣人入南詔,求其所俘工匠,得僧道工巧四千餘人,復歸成都。五年九月,吐蕃維州守將悉怛謀請以城降。其州南界江陽,岷山連嶺而西,不知其極;北望隴山,積雪如玉;東望成都,若在井底。一面孤峰,三面臨江,是西蜀控吐蕃之要地。至德後,河、隴陷蕃,唯此州尚存。吐蕃利險要,將婦人嫁於此州閽者。二十年後,婦人生二子成長。及蕃兵攻城,二子內應,其州遂陷。吐蕃得之,號曰「無憂城」。貞元中,韋皋鎮蜀,經略西山八國,萬計取之不獲,至是悉怛謀遣人送款。德裕疑其詐,遣人送錦袍金帶與之,托雲候取進止,悉怛謀乃盡率郡人歸成都。德裕乃發兵鎮守,因陳出攻之利害。時牛僧孺沮議,言新與吐蕃結盟,不宜敗約,語在《僧孺傳》。乃詔德裕卻送悉怛謀一部之人還維州,贊普得之,皆加虐刑。德裕六年復修邛峽關,移巂州於台登城以扞蠻。   德裕所歷征鎮,以政績聞。其在蜀也,西拒吐蕃,南平蠻、蜒。數年之內,夜犬不驚;瘡痏之民,粗以完復。會監軍王踐言入朝知樞密,嘗於上前言悉怛謀縛送以快戎心,絕歸降之義,上頗尤僧孺。其年冬,召德裕為兵部尚書。僧孺罷相,出為淮南節度使。七年二月,德裕以本官平章事,進封贊皇伯,食邑七百戶。六月,宗閔亦罷,德裕代為中書侍郎、集賢大學士。   其年十二月,文宗暴風恙,不能言者月餘。八年正月十六日,始力疾御紫宸見百僚。宰臣退問安否,上歎醫無名工者久之。由是王守澄進鄭注。初,注構宋申錫事,帝深惡之,欲令京兆尹杖殺之。至是以藥稍效,始善遇之。守澄復進李訓,善《易》。其年秋,上欲授訓諫官。德裕奏曰:「李訓小人,不可在陛下左右。頃年惡積,天下皆知;無故用之,必駭視聽。」上曰:「人誰無過,俟其悛改。朕以逢吉所托,不忍負言。」德裕曰:「聖人有改過之義。訓天性奸邪,無悛改之理。」上顧王涯曰:「商量別與一官。」遂授四門助教。製出,給事中鄭肅、韓佽封之不下。王涯召肅面喻令下。俄而鄭注亦自絳州至。訓、注惡德裕排己,九月十日,復召宗閔於興元,授中書侍郎、平章事,代德裕。出德裕為興元節度使。德裕中謝日,自陳戀闕,不願出籓,追敕守兵部尚書。宗閔奏制命已行,不宜自便,尋改檢校尚書左僕射、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蘇常杭潤觀察等使,代王璠。   德裕至鎮,奉詔安排宮人杜仲陽於道觀,與之供給。仲陽者,漳王養母,王得罪,放仲陽於潤州故也。九年三月,左丞王璠、戶部侍郎李漢進狀,論德裕在鎮,厚賂仲陽,結托漳王,圖為不軌。四月,帝於蓬萊殿召王涯、李固言、路隨、王璠、李漢、鄭注等,面證其事。璠、漢加誣構結,語甚切至。路隨奏曰:「德裕實不至此。誠如璠、漢之言,徼臣亦合得罪。」群論稍息。尋授德裕太子賓客,分懷東都。其月,又貶袁州長史。路隨坐證德裕,罷相,出鎮浙西。其年七月,宗閔坐救楊虞卿,貶處州。李漢坐黨宗閔,貶汾州。十一月,王璠與李訓造亂伏誅,而文宗深悟前事,知德裕為朋黨所誣。明年三月,授德裕銀青光祿大夫,量移滁州刺史。七月,遷太子賓客。十一月,檢校戶部尚書,復浙西觀察使。德裕凡三鎮浙西,前後十餘年。   開成二年五月,授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使事,代牛僧孺。初,僧孺聞德裕代己,乃以軍府事交付副使張鷺,即時入朝。時揚州府藏錢帛八十萬貫匹,及德裕至鎮,奏領得止四十萬,半為張鷺支用訖。僧孺上章訟其事,詔德裕重檢括,果如僧孺之數。德裕稱初到鎮疾病,為吏隱欺,請罰。詔釋之。補闕王績、魏謨,崔黨韋有翼、拾遺令狐綯書左僕射。五年正月,武宗即位。七月,召德裕於淮南。九月,授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初,德裕父吉甫,年五十一出鎮淮南,五十四自淮南復相。今德裕鎮淮南,復入相,一如父之年,亦為異事。   會昌元年,兼左僕射。開成末,回紇為黠戛斯所攻。戰敗,部族離散。烏介可汗奉太和公主南來。會昌二年二月,牙於塞上,遣使求助兵糧,收復本國,權借天德軍以安公主。時天德軍使田牟,請以沙阤、退渾諸部落兵擊之。上意未決,下百僚商議,議者多雲如牟之奏。德裕曰:「頃者國家艱難之際,回紇繼立大功。今國破家亡,竄投無所,自居塞上,未至侵淫。以窮來歸,遽行殺伐,非漢宣待呼韓邪之道也。不如聊濟資糧,徐觀其變。」宰相陳夷行曰:「此借寇兵而資盜糧,非計也,不如擊之便。」德裕曰:「田牟、韋仲平言沙陀、退渾並願擊賊,此緩急不可恃也。夫見利則進,遇敵則散,是雜虜之常態,必不肯為國家扞御邊境。天德一城,戍兵寡弱,而欲與勁虜結讎,陷之必矣。不如以理恤之,俟其越軼,用兵為便。」帝以為然,許借米三萬石。   俄而回紇宰相霢沒斯殺赤心宰相,以其眾來降。赤心部族又投幽州。烏介勢孤,而不與之米,其眾饑乏,漸近振武保大柵、杷頭峰,突入朔州州界。沙阤、退渾皆以其家保山險;雲州張獻節嬰城自固。虜大縱掠,卒無拒者。上憂之,與宰臣計事。德裕曰:「杷頭峰北,便是沙磧,彼中野戰,須用騎兵。若以步卒敵之,理難必勝。今烏介所恃者公主,如令勇將出奇奪得公主,虜自敗矣。」上然之,即令德裕草制處分代北諸軍,固關防,以出奇形勢授劉沔。沔令大將石雄急擊可汗於殺胡山;敗之,迎公主還宮,語在《石雄傳》。尋進位司空。   三年二月,趙蕃奏黠戛斯攻安西、北庭都護府,宜出師應援。德裕奏曰:   據地誌,安西去京七千一百里,北庭去京五千二百里。承平時,向西路自河西、隴右出玉門關,迤邐是國家州縣,所在皆有重兵。其安西、北庭要兵,便於側近征發。自艱難已後,河、隴盡陷吐蕃,若通安西、北庭,須取回紇路去。今回紇破滅,又不知的屬黠戛斯否。縱令救得,便須卻置都護,須以漢兵鎮守。每處不下萬人,萬人從何征發?饋運取何道路?今天德、振武去京至近,兵力常苦不足。無事時貯糧不支得三年,朝廷力猶不及,況保七千里安西哉!臣所以謂縱令得之,實昔無用也。昔漢宣帝時,魏相請罷車師之田;漢元帝時,賈捐之請棄珠崖郡;國朝賢相狄仁傑亦請棄四鎮,立斛瑟羅為可汗,又請棄安東,卻立高氏。蓋不欲貪外虛內,耗竭生靈。此三臣者,當自有之時,尚欲棄之,以肥中國,況隔越萬里,安能救之哉!臣恐蕃戎多計,知國力不及,偽且許之,邀求中國金帛。陛下不可中悔,此則將實費以換虛事,即是滅一回紇而又生之,恐計非便。   乃止。   德裕又以太和五年,吐蕃維州守將以城降,為牛僧孺所沮,終失維州,奏論之曰:   臣在先朝,出鎮西蜀。其時吐蕃維州首領悉怛謀,雖是雜虜,久樂皇風,將彼堅城,降臣本道。臣尋差兵馬,入據其城,飛章以聞,先帝驚歎。其時與臣不足者,望風嫉臣,遽獻疑言,上罔宸聽,以為與吐蕃盟約,不可背之,必恐將此為辭,侵犯郊境。詔臣還卻此城,兼執送悉怛謀等,令彼自戮。復降中使,迫促送還。昔白起殺降,終於杜郵致禍;陳湯見徙,是為郅支報讎。感歎前事,愧心終日。今者幸逢英主,忝備台司,輒敢追論,伏希省察。   且維州據高山絕頂,三面臨江,在戎虜平川之沖,是漢地入兵之路。初,河、隴盡沒,此州獨存。吐蕃潛將婦人嫁與此州門子。二十年後,兩男長成,竊開壘門,引兵夜入,因茲陷沒,號曰「無憂」。因併力於西邊,遂無虞於南路,憑凌近甸,宵旰累朝。貞元中,韋皋欲經略河湟,須以此城為始,盡銳萬旅,急攻累年。吐蕃愛惜既甚,遂遣舅論莽熱來援。雉堞高峻,臨沖難及於層霄;鳥逕屈盤,猛士多糜於礧石。莫展公輸之巧,空擒莽熱而還。   及南蠻負恩,掃地驅劫。臣初到西蜀,眾心未安,外揚國威,中緝邊備。其維州執臣信令,乃送款與臣。臣告以須俟奏聞,所冀探其情偽。其悉怛謀尋率一城之兵眾,并州印甲仗,塞途相繼,空壁歸臣。臣大出牙兵,受其降禮。南蠻在列,莫敢仰視。況西山八國,隔在此州,比帶使名,都成虛語。諸羌久苦蕃中征役,願作大國王人。自維州降後,皆雲但得臣信牒帽子,便相率內屬。其蕃界合水、棲雞等城,既失險厄,自須抽歸,可減八處鎮兵,坐收千里舊地。臣見莫大之利,乃為恢復之基。繼具奏聞,請以酬賞。臣自與錦袍金帶,顒俟詔書。且吐蕃維州未降已前一年,猶圍魯州。以此言之,豈守盟約?況臣未嘗用兵攻取,彼自感化來降。又沮議之人,不知事實。犬戎遲鈍,土曠人稀,每欲乘秋犯邊,皆須數歲就食。臣得維州逾月,未有一使入疆。自此之後,方應破膽,豈有慮其後怨,鼓此游詞。   臣受降之時,指天為誓,寧忍將三百餘人性命,棄信偷安。累表上陳,乞垂矜赦。答詔嚴切,竟令執還,加以體披桎梏,舁於竹畚。及將就路,冤叫呼天。將吏對臣,無不流涕。其部送者,使遭蕃帥譏誚,曰:「既已降彼,何須送來?」乃卻將此降人,戮於漢界之上,恣行殘害,用固攜離。乃至擲其嬰孩,承以槍槊。臣聞楚靈誘殺蠻子,《春秋》明譏;周文外送鄧叔,簡冊深鄙。況乎大國,負此異類,絕忠款之路,快凶虐之情,從古以來,未有此事。臣實痛悉怛謀舉城受酷,由臣陷此無辜,乞慰忠魂,特加褒贈。   帝意傷之,尋賜贈官。   其年,德裕兼守司徒。四月,澤潞節度使劉從諫卒,軍人以其侄稹擅總留後,三軍請降旄鉞。帝與宰臣議可否,德裕曰:「澤潞國家內地,不同河朔。前後命帥,皆用儒臣。頃者李抱真成立此軍,身歿之後,德宗尚不許繼襲,令李緘護喪歸洛。洎劉悟作鎮,長慶中頗亦自專。屬敬宗因循,遂許從諫繼襲。   開成初,於長子屯軍,欲興晉陽之甲,以除君側;與鄭注、李訓交結至深,外托效忠,實懷窺伺。自疾病之初,便令劉稹管兵馬。若不加討伐,何以號令四方?若因循授之,則籓鎮相效,自茲威令去矣!」帝曰:「卿算用兵必克否?」對曰:「劉稹所恃者,河朔三鎮耳。但得魏鎮不與稹同,破之必矣。請遣重臣一人,傳達聖旨,言澤潞命帥,不同三鎮。自艱難已來,列聖皆許三鎮嗣襲,已成故事。今國家欲加兵誅稹,禁軍不欲出山東。其山東三州,委鎮魏出兵攻取。」上然之,乃令御史中丞李回使三鎮諭旨,賜魏鎮詔書云:「卿勿為子孫之謀,欲存輔車之勢。」何弘敬、王元逵承詔,聳然從命。初議出兵,朝官上疏相繼,請依從諫例,許之繼襲,而宰臣四人,亦有以出師非便者。德裕奏曰:「如師出無功,臣請自當罪戾,請不累李紳、讓夷等。及弘敬、元逵出兵,德裕又奏曰:「貞元、太和之間,朝廷伐叛,詔諸道會兵,才出界便費度支供餉,遲留逗撓,以困國力。或密與賊商量,取一縣一柵以為勝捷,所以師出無功。今請處分元逵、弘敬,只令收州,勿攻縣邑。」帝然之。及王宰、石雄進討,經年未拔澤潞。及弘敬、元逵收邢、洺、磁三州,稹黨遂離,以至平殄,皆如其算。   時王師方討澤潞。三年十二月,太原橫水戍兵因移戍榆社。乃倒戈入太原城,逐節度使李石,推其都將楊弁為留後。武宗以賊稹未殄,又起太原之亂,心頗憂之。遣中使馬元貫往太原宣諭,覘其所為。元貫受楊弁賂,欲保祐之。四年正月,使還,奏曰:「楊弁兵馬極多,自牙門列隊至柳子,十五餘裡,明光甲曳地。」德裕奏曰:「李石比以城內無兵,抽橫水兵一千五百人赴榆社,安能朝夕間便致十五里兵甲耶?」元貫曰:「晉人驍敢,盡可為兵,重賞招致耳。」德裕曰:「招召須財,昨橫水兵亂,止為欠絹一匹。李石無處得,楊弁從何致耶?又太原有一聯甲,並在行營,安致十五里明光耶?」元貫詞屈。德裕奏曰:「楊弁微賊,決不可恕!如國力不及,寧捨劉稹。」即時請降詔,令王逢起榆社軍,又令王元逵兵自土門入,會於太原。河東監軍呂義忠聞之,即日召榆社本道兵,誅楊弁以聞。   自開成五年冬回紇至天德,至會昌四年八月平澤潞,首尾五年,其籌度機宜,選用將帥,軍中書詔,奏請雲合,起草指蹤,皆獨決於德裕,諸相無預焉。以功兼守太尉,進封衛國公,三千戶。五年,武宗上徽號後,累表乞骸,不許。德裕病月餘,堅請解機務,乃以本官平章事兼江陵尹、荊南節度使。數月追還,復知政事。宣宗即位,罷相,出為東都留守、東畿汝都防禦使。   德裕特承武宗恩顧,委以樞衡。決策論兵,舉無遺悔,以身扞難,功流社稷。及昭肅棄天下,不逞之伍,鹹害其功。白敏中、令狐綯,在會昌中德裕不以朋黨疑之,置之台閣,顧待甚優。及德裕失勢,抵掌戟手,同謀斥逐,而崔鉉亦以會昌末罷相怨德裕。   大中初,敏中復薦鉉在中書,乃相與掎摭構致,令其黨人李鹹者,訟德裕輔政時陰事。乃罷德裕留守,以太子少保分司東都,時大中元年秋。尋再貶潮州司馬。敏中等又令前永寧縣尉吳汝納進狀,訟李紳鎮揚州時謬斷刑獄。明年冬,又貶潮州司戶。德裕既貶,大中二年,自洛陽水路經江、淮赴潮州。其年冬,至潮陽,又貶崖州司戶。至三年正月,方達珠崖郡。十二月卒,時年六十三。   德裕以器業自負,特達不群。好著書為文,獎善嫉惡,雖位極台輔,而讀書不輟。有劉三復者,長於章奏,尤奇待之。自德裕始鎮浙西,迄於淮甸,皆參佐賓筵。軍政之餘,與之吟詠終日。在長安私第,別構起草院。院有精思亭;每朝廷用兵,詔令制置,而獨處亭中,凝然握管,左右侍者無能預焉。東都於伊闕南置平泉別墅,清流翠鞢A樹石幽奇。初未仕時,講學其中。及從官籓服,出將入相,三十年不復重遊,而題寄歌詩,皆銘之於石。今有《花木記》、《歌詩篇錄》二石存焉。有文集二十卷。記述舊事,則有《次柳氏舊書》、《御臣要略》、《代叛志》、《獻替錄》行於世。   初貶潮州,雖蒼黃顛沛之中,猶留心著述,雜序數十篇,號曰《窮愁志》。其《論冥數》曰:   仲尼罕言命,不語神,非謂無也。欲人嚴三綱之道,奉五常之教,修天爵而致人爵,不欲信富貴於天命,委福祿於冥數。昔衛卜協於沙兵,為謚已久;秦塞屬於臨洮,名子不悟;朝歌未滅,而國流丹烏;白帝尚在,而漢斷素蛇。皆兆發於先,而符應於後,不可以智測也。周、孔與天地合德,與神明合契,將來之數,無所遁情。而狼跋於周,鳳衰於楚,豈親戚之義,不可去也,人倫之教,不可廢也。條侯之貴,鄧通之富,死於兵革可也,死於女室可也,唯不宜以餒終,此又不可以理得也。命偶時來,盜有名器者,謂禍福出於胸懷,榮枯生於口吻,沛然而安,溘然而笑,曾不知黃雀游於茂樹,而挾彈者在其後也。   乙丑歲,予自荊楚,保厘東周,路出方城間,有隱者困於泥塗,不知其所如,謂方城長曰:「此官人居守後二年,南行萬里。」則知憾予者必因天譴,譖予者乃自鬼謀。雖抱至冤,不為恨。予嘗三遇異人,非卜祝之流,皆遁世者。初掌記北門,管涔隱者謂予曰:「君明年當在人君左右,為文翰之職,須值少主。」予聞之,愕然變色,隱者亦悔失言,避席求去。予問曰:「何為事少主?」對曰:「君與少主已有宿緣。」其年秋登朝,至明年正月,穆宗纘緒,召入禁苑。及為中丞,閩中隱者叩門請見,予下榻與語,曰:「時事非久,公不早去,冬必作相,禍將至矣。若亟請居外,則代公者受患。公後十年終當作相,自西而入。」是秋,出鎮吳門,時年三十六歲。經八稔,尋又仗鉞南燕。秋暮,有邑子於生引鄴郡道士至。才升階,未及命席,謂予曰:「公當為西南節制,孟冬望舒前,符節至矣。」三者皆與之協,不差歲月。自憲闈竟十年居相位,由西蜀而入,代予持憲者,俄亦竄逐。唯再謫南荒,未嘗有前知之士為予言之。豈禍患不可移者,神道所秘,莫得預聞。   其自序如此。斯論可以警夫躁競者,故書於事末。   德裕三子。燁,檢校祠部員外郎、汴宋亳觀察判官。大中二年,坐父貶象州立山尉。二子幼,從父歿於崖州。燁鹹通初量移郴州郴縣尉,卒於桂陽。子延古。   史臣曰:臣總角時,亟聞耆德言衛公故事。是時天子神武,明於聽斷;公亦以身犯難,酬特達之遇。言行計從,功成事遂,君臣之分,千載一時。觀其禁掖彌綸,巖廊啟奏,料敵制勝,襟靈獨斷,如由基命中,罔有虛發,實奇才也。語文章,則嚴、馬扶輪;論政事,則蕭、曹避席。罪其竊位,即太深文。所可議者,不能釋憾解仇,以德報怨,泯是非於度外,齊彼我於環中。與夫市井之徒,力戰錐刀之末,淪身瘴海,可為傷心。古所謂攫金都下,忽於市人,離婁不見於眉睫。才則才矣,語道則難。   贊曰:公之智決,利若青萍。破虜誅叛,摧枯建瓴。功成北闕,骨葬南溟。嗚呼煙閣,誰上丹青?   列傳第一百二十五   憲宗二十子 穆宗五子 敬宗五子 文宗二子 武宗五子  宣宗十一子懿宗八子 僖宗二子 昭宗十子(嗣襄王掞 硃玫 王行瑜附)   ○憲宗二十子:穆宗皇帝、宣宗皇帝、惠昭太子寧、澧王惲、深王悰、洋王忻、絳王悟、建王恪、鄜王憬、瓊王悅、沔王恂、婺王懌、茂王愔、淄王協、衡王憺、澶王迉R、棣王惴、彭王惕、信王坦、榮王佼d。   惠昭太子寧,憲宗長子也。母曰紀美人。貞元二十一年四月,封平原郡王。元和元年八月,進封鄧王。四年閏三月,立為皇太子,改名宙,尋復今名。其年有司將行冊禮,以孟夏、孟秋再卜日,臨事皆以雨罷,至十月方行冊禮。元和六年十二月薨,年十九,廢朝十三日。時敕國子司業裴茞攝太常博士,西內勾當。茞通習古今禮儀,嘗為太常博士。及官至郎中,每兼其職,至改司業,方罷兼領。國典無皇太子薨禮,故又命茞領之。廢朝十三日,蓋用期服以日易月之制也。謚曰惠昭。   澧王惲,憲宗第二子也,本名寬。貞元二十一年,封同安郡王。元和元年,進封澧王。七年,改今名。時吐突承璀恩寵特異,惠昭太子薨,議立儲副,承璀獨排群議,屬澧王,欲以威權自樹,賴憲宗明斷不惑。上將冊拜太子,詔翰林學士崔群代澧王作讓表一章。群奏曰:「凡事己合當之而不為,則有退讓焉。」上深納之。及憲宗晏駕,承璀死,王亦薨於其夕。以元和十五年四月丁丑發喪,廢朝三日。長子漢,東陽郡王。次子源,安陸郡王。第三子演,臨安郡王。   深王悰,本名察,憲宗第四子也。貞元二十一年,封彭城郡王。元和元年,進封深王,改今名。長子潭,河內郡王。次子淑,吳興郡王。   洋王忻,本名寰,憲宗第五子也。貞元二十一年,封為高密郡王。元和元年,進封洋王。七年,改今名。太和二年薨。長子沛,太和八年,封穎川郡王。   絳王悟,本名寮,憲宗第六子也。貞元二十一年,封文安郡王。元和元年,進封絳王。七年,改今名。寶歷二年冬遇害。長子洙,太和八年,封新安郡王。第二子滂,封高平郡王。   建王恪,本名審,憲宗第十子也。元和元年八月,淄青節度李師古卒,其弟師道擅領軍務,以邀符節。朝廷方興討罰之師,不欲分兵兩地,乃封審為建王。間一日,授開府儀同三司、鄆州大都督,充平盧軍淄青等州節度營田觀察處置、陸運海運、押新羅渤海兩蕃等使,而以師道為節度留後。不出閣。七年,改今名。長慶元年薨。   鄜王憬,長慶元年封,開成四年七月薨。長子溥,平陽郡王。   瓊王悅,長慶元年封。第二子津,河間郡王。   沔王恂,長慶元年封。長子瀛,晉陵郡王。   婺王懌,長慶元年封。長子清,新平郡王。   茂王愔,長慶元年封。長子潓,武功郡王。   淄王協,憲宗第十四子也。長慶元年封,開成元年薨。長子浣,太和八年八月封許昌郡王。第三子渙,馮翊郡王。   衡王憺,長慶元年封。長子涉,晉平郡王。   澶王迉R,長慶元年封。長子濘,雁門郡王。   棣王惴,大中六年封,鹹通三年薨。   彭王惕,大中三年封。   信王坦,大中十四年封,鹹通八年薨。   榮王佼d,鹹通三年封,廣明元年八月十九日,授開府儀同三司,守司空,其年十月九日薨。其子令平嗣王。   穆宗五子:敬宗皇帝、文宗皇帝、武宗皇帝、懷懿太子湊、安王溶。   懷懿太子湊,穆宗第六子。少寬和溫雅,齊莊有度。長慶初,封漳王。文宗以王守澄恃權,深怒閹官,欲盡誅之,密令宰相宋申錫與外臣謀畫其計。守澄門人鄭注伺知其事,欲先事誅申錫。以漳王賢而有望,乃令神策虞候豆盧著告變言:「十六宅宮市典宴敬則、硃訓與申錫親吏王師文同謀不軌,硃訓與王師文言聖上多病,太子年小,若立兄弟,次是漳王,要先結托,乃於師文處得銀五鋌、絹八百匹;又晏敬則於十六宅將出漳王吳綾汗衫一領、熟線綾一匹,以答申錫。」其事皆鄭注憑虛結構,而擒硃訓等於黃門獄,鍛煉偽成其款。居三四日,朝臣方悟其誣構。諫官崔玄亮等閣中極諫,叩頭出血,請出申錫獄付外勘鞫。鄭注輩恐其偽跡敗露,乃請行貶黜。制曰:「王者教先入愛,義不遺親。豈於同氣之中,可致異詞之間。如或慎修不至,詿誤有聞,構為厲階,犯我邦紀,未加殛竄,尚屈彝章。漳王湊手足之親,盤石是固,居崇寵秩,列在戚籓。頃多克順之心,亦有尚賢之志。而滿盈生患,敗覆是圖,奸凶會同,謀議聯及。污我皇化,彰於外朝,初駭予衷,再驚群聽。尚以未具獄詞,猶資審慎,建侯之命,姑務從寬。可降封巢縣公。」制下,上令中使繼巢縣官告,就十宅賜湊。言國法須此,爾宜寬勉。八年薨,贈封齊王。   鄭注伏誅。帝思湊被陷而心傷之,開成三年正月制曰:   褒善飾終,王者常典。況我友於之愛,手足之親,永言痛悼之懷,用錫元良之命。故齊王湊孕靈天宇,擢秀本枝,孝敬知於孩提,惠和洽於親愛。將固磐石,遂分茅社。學探蟻術之精,智有象舟之妙。好書樂善,造次不失其清規;置醴尊師,風雨不忘其至敬。方期台耇,以保怡怡,天胡不仁,殲我同氣。念周宣好愛之分,長慟莫追;覽魏文榮樂之言,軫懷無已。由是稽諸前典,式殿追榮,特峻彝章,表恩泉壞。雖禮命之儀則爾,而天倫之恨何攄?遐想幽魂,宜膺寵數。可贈懷懿太子,有司擇日冊命。   安王溶,穆宗第八子。母楊賢妃,長慶元年封。太和八年,授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吏部尚書。開成初,敕安王、穎王,並以百官例,逐月給料錢。武宗即位,李德裕秉政,或告文宗崩時,楊嗣復以與賢妃宗家,欲立安王為嗣,故王受禍,嗣復貶官。   敬宗五子:悼懷太子普、梁王休復、襄王執中、紀王言揚、陳王成美。   悼懷太子普,敬宗長子也。母曰郭妃。實歷元年,封晉王。太和二年薨,年五歲。上撫念之甚厚,冊贈悼懷太子。   梁王休復。開成二年八月詔曰:「王者胙土畫疆,封建子弟,所以承衛帝室,蕃茂本枝,祖宗成式,朕曷敢廢?況天付正性,夙奉至訓,尊賢好善,體仁由禮,是可舉建侯之命,膺分社之榮。親親賢賢,於是乎在。敬宗皇帝第二子休復、第三子執中、第四子言揚、第六子成美,皆氣蘊中和,行推敬慎,游泳《墳》、《索》,佩服師言。宜開土宇之封,用申睦族之典。休復可封梁王,執中可封襄王,言揚可封紀王,成美可封陳王。宜令有司擇日備禮冊命。」   襄王執中,與梁王同時受封。第三男采,樂平郡王。   紀王,與襄王同時受封。   陳王成美,與紀王言揚同時受封。開成四年十月,詔曰:「古先哲王之有天下也,何嘗不正國本而承天序,建儲貳而主重離?朕以寡昧,祗荷丕圖。虔恭寅畏,思固鴻業,慎擇全懿,曠於旬時。而卿士獻謀,龜筮告吉,以為少陽虛位,願舉盛儀。列聖垂休,俾合予志,選賢而立,式表無私。敬宗皇帝第六男陳王成美,天假忠孝,日新道德;溫文合雅,謙敬保和。裕端明之體度,尚《詩》、《書》之辭訓,言皆中禮,行不違仁。是可以訓考舊章,欽若成命,授之匕鬯,以奉粢盛。宜回硃邸之榮,俾踐青宮之重,可立為皇太子。宜令所司擇日備禮冊命。」自莊恪太子薨,將相大臣洎職言者,拜章面陳凡累月,上遂命立陳王。未行冊禮,復降仍舊,其年殂於籓邸。第十九男儼,宣城郡王。   文宗二子:莊恪太子永、蔣王宗儉。   莊恪太子永,文宗長子也。母曰王德妃。太和四年正月,封魯王。六年,上以王年幼,思得賢傅輔導之。時王傅和元亮,因待制召問。元亮出於卒吏,不知書,一不能對。後宰相延英奏事,上從容曰:「魯王質性可教,宜擇賢士大夫為官屬,不可復用和元亮之輩。」因以戶部侍郎庾敬休守本官,兼魯王傅;太常卿鄭肅守本官,兼王府長史;戶部郎中李踐方守本官,兼王府司馬。其年十月,降詔冊為皇太子。   上自即位,承敬宗盤遊荒怠之後,恭儉惕慎,以安天下。以晉王謹願,且欲建為儲貳。未幾,晉王薨,上哀悼甚,不復言東宮事久之。今有是命,中外慶悅。後以王起、陳夷行為侍讀。   開成三年,上以皇太子宴游敗度,不可教導,將議廢黜。特開延英,召宰臣及兩省御史台五品已上、南班四品已上官對。宰臣及眾官以為儲後年小,可俟改過,國本至重,願寬宥。御史中丞狄兼謨上前雪涕以諫,詞理懇切。翌日,翰林學士六人洎神策六軍軍使十六人又進表陳論,上意稍解。   其日一更,太子歸少陽院,以中人張克己、柏常心充少陽院使;如京使王少華、判官袁載和及品官、白身、內園小兒、官人等數十人,連坐至死及剝色、流竄。尋詔侍讀竇宗直、周敬慎依前隔日入少陽院。   其年薨,敕兵部尚書王起撰哀冊文曰:   維大唐開成三年,歲次戊午,十月乙酉朔,十六日庚子,皇太子薨於少陽院。十七日辛丑,遷座於大吉殿。十一月乙卯朔,二十四日戊寅,命冊使太子太師兼右僕射、門下侍郎、國子祭酒、平章事鄭覃,副使中書侍郎、平章事楊嗣復,持節冊謚曰莊恪。十二月乙酉朔,十二日丙申,葬於驪山之北原莊恪陵,禮也。玉琯歲窮,金壺漏盡,祖奠告徹,哀笳將引。庭滅燎而月寒,路搖旍而風緊。皇帝念主鬯之缺位,悼佩觿之夭年。銅樓已閉,銀牒徒懸。方追思於對日,遽冥寞而賓天。典冊具舉,文物鹹備。爰詔侍臣,顯揚上嗣,其詞曰:   皇矣帝緒,肇基綿古;種德尊道,宗文祖武。上聖開成,天下和平;儲祉發祥,是生元良。覃訏之初,岐嶷用彰;蘊才遊藝,玉裕金相。既免孩提,是加封殖;俾維城於東魯,錫介珪於上國。辭榮硃邸,正位青宮;尊師重傅,養德含聰。畏馳道而不絕,問寢門而益恭。招賢警戒,齒胄謙沖;冀日躋於三善,奉天慈於九重。漢莊好學,既顯於外;魏丕能文,方循於內。美不二於顏過,嘉得三於鯉退。焜耀甲觀,鏗鏘瑜珮。方積善於為山,何反真而游岱。嗚呼哀哉!   憂兢損壽,沉痾始遘;群望並走,百靈宜祐。吳客之問徒為,越人之方靡救。占前星之掩曜,知東朝之降咎;天垂象而則然,人由己而何有?嗚呼哀哉!稅駕乘華兮即宮夜台,鳳笙長絕兮蜃輅徐來。啟青宮而右出,歷玄灞而左回;度凋林兮魂斷,入曠野兮心摧。水助挽而幽咽,雲帶翣而徘徊;悲佳城之已掩,見新廟之方開。嗚呼哀哉!授經兮曷期,執紼兮增欷;九原作兮何嗟及,七日還兮安可希。有少海之波逝,無西園之蓋飛;商山之羽翼已散,望苑之賓客鹹歸。瑟彼玉簡,閟於泉扉;用傳信於文字,願不昧於音徽。嗚呼哀哉!   初,上以太子稍長,不循法度,暱近小人,欲加廢黜。迫於公卿之請,乃止。太子終不悛改,至是暴薨。時傳云:太子德妃之出也,晚年寵衰。賢妃楊氏,恩渥方深。懼太子他日不利於己,故日加誣譖,太子終不能自辨明也。太子既薨,上意追悔。四年,因會寧殿宴。小兒緣橦,有一夫在下,憂其墮地,有若狂者。止問之,乃其父也。上因感泣,謂左右曰:「朕富有天下,不能全一子。」遂召樂官劉楚材、宮人張十十等責之,曰:「陷吾太子,皆爾曹也。今已有太子,更欲踵前耶?」立命殺之。   蔣王宗儉,文宗第二子,開成二年封。   武宗五子:杞王峻,開成五年封;益王峴、兗王岐、德王嶧、昌王嵯,皆會昌二年封。   宣宗十一子:懿宗皇帝,余並封王。   靖懷太子漢,會昌六年封雍王,大中六年薨,冊贈靖懷太子。   雅王涇,宣宗第二子。大中元年封。   衛王灌,大中十一年封,十四年薨。   夔王滋,宣宗第三子也。會昌六年封,鹹通四年薨。   慶王沂,第四子也。會昌六年封,大中四十年薨。   濮王澤,第五子也。大中二年封。   鄂王潤,第六子也。大中五年封,乾符三年薨。   懷王洽,第七子也。大中八年封。   昭王汭,第八子也。大中八年封,乾符三年薨。   康王汶,大中八年封。   廣王澭,大中十一年封。   懿宗八子:僖宗皇帝、昭宗皇帝,余並封王。   魏王佾,鹹通三年封。   涼王健,鹹通三年封,乾符六年薨。   蜀王佶,鹹通三年封。   鹹王侃,鹹通六年封郢王,十年改封今王。   吉王保,鹹通十三年封,文德元年八月九日授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傅,仍加食邑三百戶。   睦王倚,鹹通十三年封。   僖宗二子:   建王震,中和元年九月十六日封。   益王升,光啟三年十一月十四日封。   昭宗十子:哀帝,余並封王。   德王裕,昭宗長子也。大順二年六月二十八日封,乾寧四年二月十四日冊為皇太子。時駕在華州,韓建畏諸王主兵,誘防城卒張行思、花重武相次告通王以下欲殺建。建他日又造訛言云:諸王欲劫遷車駕,別幸籓鎮。諸王懼,詣建自陳。建乃延入臥內,密遣人奏云:「今日睦王、濟王、韶王、通王、彭王、韓王、儀王、陳王等八人到臣理所,不測事由。臣竊量事體,不合與諸王相見,兼恐久在臣所,於事非宜。忽然及門,意不可測。」又上疏抗請歸十六宅。如是者數四,帝不允。建懼為諸王所圖,乃以精甲數千圍行宮,請誅定州護駕軍都將李筠。帝懼甚,詔斬筠於大雲橋。其三都軍士,尋放還本道。殿後都,亦與三都元繞行宮扈蹕。至昌,並急詔散之。罷諸王兵柄。建慮上不悅,乃上表請立德王為皇太子。其年八月,嗣延王戒丕自太原還,詔與通王已下八王並賜死於石堤谷。   光化末,樞密使劉季述、王仲先等幽昭宗於東門,冊裕為帝。及天復初誅季述、仲先,與寺人藏於右軍。群臣請殺之,昭宗曰:「太子沖幼,為賊輩所立。」依舊令歸少陽院。及硃全忠自鳳翔迎駕還京,以德王眉目疏秀,春秋漸盛,常惡之。謂崔胤曰:「德王曾竊居寶位,天下知之。大義滅親,何得久留?是教後代以不孝也。請公密啟。」胤然之,昭宗不納。他日言於全忠,全忠曰:「此國家大事,臣安敢竊議?乃崔胤賣臣也。」尋以哀帝為天下兵馬元帥。   後昭宗至洛下,一日幸福先寺,謂樞密使蔣玄暉曰:「德王,朕之愛子,全忠何故須令廢之,又欲殺之?」言訖淚下,因嚙其中指血流。玄暉具報全忠,由是轉恚。昭宗遇弒之日,蔣玄暉於西內置社筵;酒酣,德王已下六王皆為玄暉所殺,投屍九曲池。   棣王祤。乾寧元年十月八日封。   虔王禊、沂王禋、遂王禕,並與棣王同時封冊。   景王秘,乾寧四年十月二十二日封。   祁王祺與景王同時封冊。   雅王禛、瓊王祥,並光化元年十一月九日封。   嗣襄王襜,性柔善,無他能。光啟二年春,車駕在寶雞,西軍逼請幸岐隴;帝以數十騎自大散關幸興元。時襜有疾,不能從,因為硃玫所挾至鳳翔。有台省官從行未及者僅百人。四月,玫乃與宰相蕭遘、裴澈率群僚冊襜為監國。襜以鄭昌圖判度支,而鹽鐵、戶部各置副使,三司之事,一以委焉,目曰「廢置相公」。五月,襜遣偽戶部侍郎柳陟等十餘人,分諭關東、河北諸道,納偽命者甚眾。十月,硃玫率蕭遘等冊襜為帝,改元曰永貞,遙尊僖宗為太上元皇聖帝。   初,河中王重榮表率東諸侯進貢,唯蔡賊與太原不順。秦宗權自僭號,太原不協於硃玫故也。及王行瑜殺硃玫,襜奔至渭上,王重榮使人迎之,襜與偽百官泣別,謂曰:「朕見重榮,當令與卿等各備所服以接卿。」殺硃玫之翌日,襜為鄜州亂軍所殺,行瑜遂函首送行在。襜四月監國,至十二月死,凡在偽位九月矣。   硃玫者,邠州人也。少從邊,以功歷郡守。乾符末,領邠寧節制。中和中,收復京師,與太原李克用、東方達同制加使相。光啟元年冬,受詔招討河中,軍敗。以軍容使田令孜失策,時諸軍皆怒,乃徇人情,表請誅令孜。令孜與楊復恭挾帝西幸,玫又失策。乃虜嗣襄王襜,與蕭遘等同立為帝,大行封拜,以啖諸侯;而天下之人,歸者十五六焉。與李昌符始謀冊立,及後,玫自稱大丞相,吐握在己。昌符怒之。乃以表送款行在,復密結樞密使楊復恭,人心乃離。   時行在出令,有能斬硃玫首者,則授以邠帥。賊將王行瑜以大唐峰不利,退保鳳州。終慮得罪,與腹心密謀,逕入京師。時玫有第在和善裡,行瑜率兵仗入見。玫猶責以擅還,行瑜曰:「我要代爾領邠州節制,何復多言?」遂斬之。   王行瑜者,邠州人也。少隸本軍,事硃玫為偏將,平巢寇有功。光啟二年,玫冊嗣襄王襜為偽帝,授天平軍節度使。領兵守大散關,攻大唐峰,為李鋌所敗,乃送款行在。以部下反攻硃玫於闕下,斬之,因授邠州節度使。後平楊守亮於山南,以功累加至中書令。景福中,逼朝廷加尚書令。宰臣韋昭度密奏不可。會韓建、李茂貞稱兵入覲,欲行廢立。不果,乃請殺昭度與李磎。是歲,又遣弟行約攻河中;河中引太原軍至,由是大敗。行約、行實劫駕不獲,遂歸邠州。行瑜率兵屯梨園,王師圍急。行實、行約先敗,次保龍泉。行瑜又遁至邠州,不能守。乾寧二年十一月,挈族至慶州,為部下所殺。   史臣曰:自天寶已降,內官握禁旋,中闈纂繼,皆出其心。故手才攬於萬機,目己睨於六宅;防閒禁錮,不近人情。文守好古睦親,至敦友悌。悔前非於齊湊,褒以儲闈;付後事於陳王,歸其胄席。或降輿硃邸,對食瓊筵,怡怡申肺腑之情,穆穆盡棣華之義;近朝盛美,可洽風謠。昭肅惑讒,毒流安邸。雖覽大臣之議,欲使磐維;竟無出閣之儀,終身幽枉。《谷風》之怨,可為傷心。大中、鹹通已來,寶圖世及。犬牙麟趾,雖不迨於姬周;平什布謠,未甚悲於宗籍。於姬不足,比魏有餘。   贊曰:周封子弟,運祚綿長。管、蔡剿絕,魯、魏克昌。誅叛賞順,王者大綱。法不私親,棣萼其芳。   列傳第一百二十六   ○李宗閔 楊嗣復 子授 損 技 拭 摠   楊虞卿 弟漢公 從兄汝士馬植 李讓夷 魏鷿 周墀 崔龜從 鄭肅 盧商   李宗閔,字損之,宗室鄭王元懿之後。祖自仙,楚州別駕。父,宗正卿,出為華州刺史、鎮國軍潼關防禦等使。兄夷簡,元和中宰相。宗閔,貞元二十一年進士擢第,元和四年,復登制舉賢良方正科。   初,宗閔與牛僧孺同年登進士第,又與僧孺同年登制科。應制之歲,李吉甫為宰相當國,宗閔、僧孺對策,指切時政之失,言甚鯁直,無所迴避。考策官楊於陵、韋貫之、李益等又第其策為中等,又為不中第者註解牛、李策語,同為唱誹。又言翰林學士王涯甥皇甫湜中選,考核之際,不先上言。裴□時為學士,居中覆視,無所異同。吉甫泣訴於上前,憲宗不獲已,罷王涯、裴□學士。□守戶部侍郎,涯守都官員外郎,吏部尚書楊於陵出為嶺南節度使,吏部員外郎韋貫之出為果州刺史。王涯再貶虢州司馬,貫之再貶巴州刺史;僧孺、宗閔亦久之不調,隨牒諸侯府。七年,吉甫卒,方入朝為監察御史,累遷禮部員外郎。   元和十二年,宰相裴度出征吳元濟,奏宗閔為彰義軍觀察判官。賊平,遷駕部郎中,又以本官知制誥。穆宗即位,拜中書舍人。時自宗正卿出刺華州,父子同時承恩制,人士榮之。長慶元年,子婿蘇巢於錢徽下進士及第,其年,巢覆落。宗閔涉請托,貶劍州刺史。時李吉甫子德裕為翰林學士,錢徽榜出,德裕與同職李紳、元稹連衡言於上前,雲徽受請托,所試不公,故致重覆。比相嫌惡,因是列為朋黨,皆挾邪取權,兩相傾軋。自是紛紜排陷,垂四十年。   復入為中書舍人。三年冬,權知禮部侍郎。四年,貢舉事畢,權知兵部侍郎。寶歷元年,正拜兵部侍郎,父憂免。太和二年,起為吏部侍郎,賜金紫之服。三年八月,以本官同平章事。   時裴度薦李德裕,將大用。德裕自浙西入朝,為中人助宗閔者所沮,復出鎮。尋引牛僧孺同知政事,二人唱和,凡德裕之黨皆逐之。累轉中書侍郎、集賢大學士。七年,德裕作相。六月,罷宗閔知政事,檢校禮部尚書、同平章事、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   宗閔為吏部侍郎時,因駙馬都尉沈け畢咫k學士宋若憲及知樞密楊承和,二人數稱之於上前,故獲徵用。及德裕秉政,群邪不悅,而鄭注、李訓深惡之。文宗乃復召宗閔於興元,為中書侍郎、平章事,命德裕代宗閔為興元尹。既再得權位,輔之以訓、注,尤恣所欲,進封襄武侯,食邑千戶。   九年六月,京兆尹楊虞卿得罪,宗閔極言救解,文宗怒叱之曰:「爾嘗謂鄭覃是妖氣,今作妖,覃耶、爾耶?」翌日,貶明州刺史,尋再貶處州長史。七月,鄭注發沈ヾB宋若憲事,內官楊承和、韋元素、沈々峟Y憲姻黨坐貶者十餘人,又貶宗閔潮州司戶。時訓、注竊弄威權,凡不附己者,目為宗閔、德裕之黨,貶逐無虛日,中外震駭,連月陰晦,人情不安。九月詔曰:   朕承天纘歷,燭理不明,勞虛襟以求賢,勵寬德以容眾。頃者,或台輔乖弼違之道,而具僚扇朋附之風;翕然相從,實篸彝憲。致使薰蕕共器,賢不肖並馳;退跡者成後時之夫,登門者有迎吠之客。繆戾之氣,堙郁和平,而望陰陽順時,疵癘不作;朝廷清肅,班列和安,自古及今,未嘗有也。今既再申朝典,一變澆風,掃清朋比之徒,匡飭貞廉之俗。凡百卿士,惟新令猷。如聞周行之中,尚蓄疑懼,或有妄相指目,令不自安,今斯曠然,明喻朕意。應與宗閔、德裕或親或故及門生舊吏等,除今日已前黜遠之外,一切不問。各安職業,勿復為嫌。   文宗以二李朋黨,繩之不能去,嘗謂侍臣曰:「去河北賊非難,去此朋黨實難。」宗閔雖驟放黜,竟免李訓之禍。   開成元年,量移衢州司馬。三年,楊嗣復輔政,與宗閔厚善,欲拔用之,而畏鄭覃沮議,乃托中人密諷於上。上以嗣復故,因紫宸對,謂宰相曰:「宗閔在外四五年,宜別授一官。」鄭覃曰:「陛下憐其地遠,宜移近內地三五百里,不可再用奸邪。陛下若欲用宗閔,臣請先退。」陳夷行曰:「比者,宗閔得罪,以朋黨之故,恕死為幸。寶歷初,李續之、張又新、蘇景胤等,朋比奸險,幾傾朝廷,時號『八關十六子』。」李玨曰:「主此事者,罪在逢吉。李續之居喪服闋,不可不與一官,臣恐中外衣冠,交興議論,非為續之輩也。」夷行曰:「昔舜逐四凶天下治。朝廷求理,何惜此十數纖人?」嗣復曰:「事貴得中,不可但徇憎愛。」上曰:「與一郡可也。」鄭覃曰:「與郡太優,止可洪州司馬耳。」夷行曰:「宗閔養成鄭注之惡,幾覆邦家,國之巨蠹也。」嗣復曰:「比者,陛下欲加鄭注官,宗閔不肯,陛下亦當記憶。」覃曰:「嗣復黨庇宗閔。臣觀宗閔之惡,甚於李林甫。」嗣復曰:「覃語大過。昔玄宗季年,委用林甫,妒賢害能,破人家族。宗閔在位,固無此事。況太和末,宗閔、德裕同時得罪。二年之間,德裕再領重鎮,而宗閔未離貶所。陛下懲惡勸善,進退之理宜均,非臣獨敢黨庇。昨殷侑與韓益奏官及章服,臣以益前年犯贓,未可其奏;鄭覃托臣云『幸且勿論。』孰為黨庇?」翌日,以宗閔為杭州刺史。四年冬,遷太子賓客,分司東都。時鄭覃、陳夷行罷相,嗣復方再拔用宗閔知政事,俄而文宗崩。   會昌初,李德裕秉政,嗣復、李玨皆竄嶺表。三年,劉稹據澤潞叛。德裕以宗閔素與劉從諫厚,上黨近東都,宗閔分司非便,出為封州刺史。又發其舊事,貶郴州司馬,卒於貶所。   子琨、瓚,大中朝皆進士擢第。令狐綯作相,特加獎拔。瓚自員外郎知制誥,歷中書舍人、翰林學士。綯罷相,出為桂管觀察使。御軍無政,為卒所逐,貶死。   自天寶艱難之後,宗室子弟,賢而立功者,唯鄭王、曹王子孫耳。夷簡再從季父汧國公勉,德宗朝宰相。夷簡諸弟夷亮、夷則、夷范,皆登進士第。宗閔弟宗冉。宗冉子深、湯。湯累官至給事中,鹹通中踐更台閣,知名於時。   楊嗣復,字繼之,僕射於陵子也。初,於陵十九登進十第,二十再登博學宏詞科,謂補潤州句容尉。浙西觀察使韓滉有知人之鑒,見之甚悅。滉有愛女,方擇佳婿,謂其妻柳氏曰:「吾閱人多矣,無如楊生貴而有壽,生子必為宰相。」於陵秩滿,寓居揚州而生嗣復。後滉見之,撫其首曰:「名位果逾於父,楊門之慶也。」因字曰慶門。   嗣復七八歲時已能秉筆為文。年二十,進士擢第。二十一,又登博學宏詞科,釋褐秘書省校書郎。遷右拾遺,直史館。以嗣復深於禮學,改太常博士。元和十年,累遷至刑部員外郎。鄭餘慶為詳定禮儀使,奏為判官,改禮部員外郎。時父於陵為戶部侍郎,嗣復上言與父同省非便,請換他官。詔曰:「應同司官有大功以下親者,但非連判及勾檢之官並官長,則不在迴避之限。如官署同,職司異,雖父子兄弟無所避嫌。」再遷兵部郎中。長慶元年十月,以庫部郎中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   嗣復與牛僧孺、李宗閔皆權德輿貢舉門生,情義相得,進退取捨,多與之同。四年,僧孺作相,欲薦拔大用,又以於陵為東都留守。未歷相位,乃令嗣復權知禮部侍郎。寶歷年元二月,選貢士六十八人,後多至達官。文宗即位,拜戶部侍郎。以父於陵太子少傅致仕,年高多疾,懇辭侍養,不之許。太和四年,丁父憂免。七年三月,起為尚書左丞。其年宗閔罷相,德裕輔政。七月,以嗣復檢校禮部尚書、梓州刺史、劍南東川節度觀察等使。九年,宗閔復知政事。三月,以嗣復檢校戶部尚書、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觀察處置等使。   開成二年十月,入為戶部侍郎,領諸道鹽鐵轉運使。三年正月,與同列李玨並以本官同平章事,領使如故,進階金紫,弘農伯,食邑七百戶。上以幣輕錢重,問鹽鐵使何以去其太甚?嗣復曰:「此事累朝制置未得,但且禁銅,未可變法。法變擾人,終亦未罷去弊。」李玨曰:「禁銅之令,朝廷常典,但行之不嚴,不如無令。今江淮已南,銅器成肆,市井逐利者,銷錢一緡,可為數器,售利三四倍。遠民不知法令,率以為常。縱國家加爐鑄錢,何以供銷鑄之弊?所以禁銅之令,不得不嚴。」   八月,紫宸奏事,曰:「聖人在上,野無遺賢。陸洿上疏論兵,雖不中時事,意亦可獎。閒居蘇州累年,宜與一官。」李玨曰:「士子趨競者多,若獎陸洿,貪夫知勸矣。昨竇洵直論事,陛下賞之以幣帛,況與陸洿官耶?」帝曰:「洵直獎其直心,不言事之當否。」鄭覃曰:「若苞藏則不可知。」嗣復曰:「臣深知洵直無邪惡,所奏陸洿官,尚未奉聖旨。」鄭覃曰:「陛下須防朋黨。」嗣復曰:「鄭覃疑臣朋黨,乞陛下放臣歸去。」因拜乞罷免。李玨曰:「比來朋黨,近亦稍弭。」覃曰:「近有小朋黨生。」帝曰:「此輩凋喪向盡。」覃曰:「楊漢公、張又新、李續之即今尚在。」玨曰:「今有邊事論奏。」覃曰:「論邊事安危,臣不如玨;嫉惡則玨不如臣。」嗣復曰:「臣聞左右佩劍,彼此相笑。臣今不知鄭覃指誰為朋黨。」因當香案前奏曰:「臣待罪宰相,不能申夔、龍之道,唯以朋黨見譏,必乞陛下罷臣鼎職。」上慰勉之。文宗方以政事委嗣復,惡覃言切。   帝延英謂宰臣曰:「人傳符讖之語,自何而來?」嗣復對曰:「漢光武好以讖書決事,近代隋文帝亦信此言,自是,此說日滋,只如班彪《王命論》所引,蓋矯意以止賊亂,非所重也。」李玨曰:「喪亂之時,佐命者務神符命;理平之代,只合推諸人事。」上曰:「卿言是也。」帝又曰:「天後用人,有自布衣至宰相者,當時還得力否?」嗣復曰:「天後重行刑辟,輕用官爵,皆自圖之計耳。凡用人之道,歷試方見其能否。當艱難之時,或須拔擢,無事之日,不如且循資級。古人拔卒為將,非治平之時,蓋不獲已而用之也。」上又問新修《開元政要》,敘致何如。嗣復曰:「臣等未見。陛下若欲遺之子孫,則請宣付臣等,參詳可否。玄宗或好游畋,或好聲色,與貞觀之政不同,故取捨須當,方堪流傳。」   四年五月,上問延英政事,逐日何人記錄監修?李玨曰:「是臣職司。」陳夷行曰:「宰相所錄,必當自伐,聖德即將掩之。臣所以頻言,不欲威權在下。」玨曰:「夷行此言,是疑宰相中有賣威權、貨刑賞者。不然,何自為宰相而出此言?臣累奏求退,若得王傅,臣之幸也。」鄭覃曰:「陛下開成元年、二年政事至好,三年、四年漸不如前。」嗣復曰:「元年、二年是鄭覃、夷行用事,三年、四年臣與李玨同之。臣蒙聖慈擢處相位,不能悉心奉職。鄭覃云『三年之後,一年不如一年』,臣之罪也。陛下縱不誅夷,臣合自求泯滅。」因叩頭曰:「臣今日便辭玉階,不敢更入中書。」即趨去。上令中使召還,勞之曰:「鄭覃失言,卿何及此?」覃起謝曰:「臣性愚拙,言無顧慮。近日事亦漸好,未免些些不公,亦無甚處。臣亦不獨斥嗣復,遽何至此。所為若是,乃嗣復不容臣耳。」嗣復曰:「陛下不以臣微才,用為中書侍郎。時政善否,其責在臣。陛下月費俸錢數十萬,時新珍異,必先賜與,蓋欲輔佐聖明,臻於至理。既一年不如一年,非惟臣合得罪,亦上累聖德。伏請別命賢能,許臣休退。」上曰:「鄭覃之言偶然耳,奚執咎耶?」嗣複數日不入,上表請罷。帝方委用,乃罷鄭覃、夷行知政事。自是,政歸嗣復,進加門下侍郎。明年正月,文宗崩。   先是,以敬宗子陳王為皇太子。中尉仇士良違遺令立武宗。武宗之立,既非宰相本意,甚薄執政之臣。其年秋,李德裕自淮南入輔政。九月,出嗣復為湖南觀察使。明年,誅樞密薛季稜、劉弘逸。中人言:「二人頃附嗣復、李玨,不利於陛下。」武宗性急,立命中使往湖南、桂管,殺嗣復與玨。宰相崔鄲、崔珙等亟請開延英,因極言國朝故事,大臣非惡逆顯著,未有誅戮者,願陛下復思其宜。帝良久改容曰:「朕纘嗣之際,宰相何嘗比數。李玨、季稜志在扶冊陳王,嗣復、弘逸志在樹立安王。立陳王猶是文宗遺旨,嗣復欲立安王,全是希楊妃意旨。嗣復嘗與妃書云:『姑姑何不學則天臨朝?』」珙等曰:「此事曖昧,真虛難辨。」帝曰:「楊妃曾臥疾,妃弟玄思,文宗令入內侍疾月餘,此時通導意旨。朕細問內人,情狀皎然,我不欲宣出於外。向使安王得志,我豈有今日?然為卿等恕之。」乃追潭、桂二中使,再貶嗣復潮州刺史。   宣宗即位,征拜吏部尚書。大中二年,自潮陽還,至岳州病,一日而卒,時年六十六。贈左僕射,謚曰孝穆。   子損、授、技、拭、摠,而授最賢。   授,字得符,大中九年進士擢第,釋褐從事諸侯府,入為鄠縣尉、集賢校理。歷監察御史、殿中,分務東台。再遷司勳員外郎、洛陽令、兵部員外郎。李福為東都留守,奏充判官,改兵部郎中,由吏部拜左諫議大夫、給事中,出為河南尹。盧攜作相,召拜工部侍郎。黃巢犯京師,僖宗幸蜀,征拜戶部侍郎。以母病,求散秩,改秘書監分司。車駕還,拜兵部侍郎。宰相有報怨者,改左散騎常侍、國子祭酒,又轉太子賓客。從昭宗在華下,改刑部尚書、太子少保。卒,贈左僕射。   子煚,字公隱,進士及第,再遷左拾遺。昭宗初即位,喜游宴,不恤時事,煚上疏極諫,帝面賜緋袍象笏。崔安潛出鎮青州,闢為支使。不至鎮,改太常博士。歷主客、戶部二員外郎。關中亂,崔胤引硃全忠入京師,乃挈家避地湖南,官終諫議大夫。   損,字子默,以廕受官,為藍田尉。三遷京兆府司錄參軍,入為殿中侍御史。家在新昌裡,與宰相路巖第相接。巖以地狹,欲易損馬廄廣之,遣人致意。時損伯叔昆仲在朝者十餘人,相與議曰:「家門損益恃時相,何可拒之?」損曰:「非也。凡尺寸地,非吾等所有。先人舊業,安可以奉權臣?窮達,命也。」巖不悅。會差制使鞫獄黔中,乃遣損使焉。逾年而還,改戶部員外郎、洛陽縣令。入為吏部員外,出為絳州刺史。路巖罷相,征拜給事中,遷京兆尹。盧攜作相,有宿憾,復拜給事中,出為陝虢觀察使。時軍亂,逐前使崔蕘。損至,盡誅其亂首。逾年,改青州刺史、御史大夫、淄青節度使。又檢校刑部尚書、鄆州刺史、天平軍節度使。未赴鄆,復留青州,卒於鎮。   技進士及第,位至中書舍人。   拭官終考功員外郎。摠終兵部郎中。拭、摠並進士擢第。   楊虞卿,字師皋,虢州弘農人。祖燕客。父寧,貞元中為長安尉。少有棲遁之志,以處士徵入朝。有口辯,優遊公卿間。竇參尤重之,會參貶,仕進不達而卒。   虞卿,元和五年進士擢第,又應博學宏辭科。元和末,累官至監察御史。穆宗初即位,不修政道,盤遊無節,虞卿上疏諫曰:   臣聞鳶烏遭害則仁鳥逝,誹謗不誅則良言進。況詔旨勉諭,許陳愚誠,故臣不敢避誅,以獻狂瞽。   竊聞堯、舜受命,以天下為憂,不聞以位為樂。況北虜猶梗,西戎未賓,兩河之瘡磐未平,五嶺之妖氛未解。生人之疾苦盡在,朝廷之制度莫修,邊儲屢空,國用猶屈。固未可以高枕無虞也。   陛下初臨萬宇,有憂天下之志。宜日延輔臣公卿百執事,凝旒而問,造膝以求,使四方內外,有所觀焉。自聽政已來,六十日矣,八開延英,獨三數大臣仰龍顏,承聖問。其餘侍從詔誥之臣,偕入而齊出,何足以聞政事哉!諫臣盈廷,忠言未聞於聖聽,臣實羞之。蓋由主恩尚疏,而眾正之路未啟也。   夫公卿大臣,宜朝夕接見論道,賜與從容,則君臣之情相接,而理道備聞矣。今自宰相已下四五人,時得頃刻侍坐,天威不遠,鞠躬隕越,隨旨上下,無能往來。此由君太尊、臣太卑故也。自公卿已下,雖歷踐清地,曾未祗奉天睠,以承下問,鬱塞正路,偷安幸門。況陛下神聖如五帝,臣下莫能望清光。所宜周遍顧問,惠其氣色,使支體相輔,君臣喻明。陛下求理於公卿,公卿求理於臣輩,自然上下孜孜相問,使進忠若趨利,論政若訴冤。如此而不聞過失、不致昇平者,未之有也。   自古帝王,居危思安之心不相殊,而居安慮危之心不相及,故不得皆為聖帝明王。   小臣疏賤,豈宜及此,獨不忍冒榮偷祿,以負聖朝。惟陛下圖之。   帝深獎其言。尋令奉使西北邊,犒賞戍卒,遷侍御史,再轉禮部員外郎、史館修撰。長慶四年八月,改吏部員外郎。   太和二年,南曹令史李幹等六人,偽出告身簽符,賣鑿空偽官,令赴任者六十五人,取受錢一萬六千七百三十貫。虞卿按得偽狀,捕幹等移御史台鞫劾。幹稱六人共率錢二千貫,與虞卿膍撌贖G,求不發舉偽濫事跡。乃詔給事中嚴休復、中書舍人高鉞、左丞韋景休充三司推案,而溫亮逃竄。幹等既伏誅,虞卿以檢下無術,停見任。   及李宗閔、牛僧孺輔政,起為左司郎中。五年六月,拜諫議大夫,充弘文館學士,判院事。六年,轉給事中。七年,宗閔罷相,李德裕知政事,出為常州刺史。   虞卿性柔佞,能阿附權幸以為奸利。每歲銓曹貢部,為舉選人馳走取科第,占員闕,無不得其所欲;升沉取捨,出其脣吻。而李宗閔待之如骨肉,以能朋比唱和,故時號黨魁。八年,宗閔復入相,尋召為工部侍郎。九年四月,拜京兆尹。其年六月,京師訛言鄭注為上合金丹,須小兒心肝,密旨捕小兒無算。民間相告語,扃鎖小兒甚密,街肆洶洶。上聞之不悅,鄭注頗不自安。御史大夫李固言素嫉虞卿朋黨,乃奏曰:「臣昨窮問其由,此語出於京兆尹從人,因此扇於都下。」上怒,即令收虞卿下獄。虞卿弟漢公並男知進等八人自系,撾鼓訴冤,詔虞卿歸私第。翌日,貶虔州司馬,再貶虔州司戶,卒於貶所。   子知進、知退、堪,弟漢公,皆登進士第。知退歷都官、戶部二郎中;堪庫部、吏部二員外郎。   漢公,太和八年擢進士第,又書判拔萃,釋褐為李絳興元從事。絳遇害,漢公遁而獲免。累遷戶部郎中、史館修撰。太和七年,遷司封郎中。   漢公子范、籌,皆登進士第,累辟使府。   虞卿從兄汝士。汝士,字慕巢,元和四年進士擢第,又登博學宏詞科,累辟使府。長慶元年為右補闕。坐弟殷士貢舉覆落,貶開江令。入為戶部員外,再遷職方郎中。太和三年七月,以本官知制誥。時李宗閔、牛僧孺輔政,待汝士厚。尋正拜中書舍人,改工部侍郎。八年,出為同州刺史。九年九月,入為戶部侍郎。開成元年七月,轉兵部侍郎。其年十二月,檢校禮部尚書、梓州刺史、劍南東川節度使。時宗人嗣復鎮西川,兄弟對居節制,時人榮之。四年九月,入為吏部侍郎,位至尚書,卒。   子知溫、知遠、知權,皆登進士第。   知溫累官至禮部郎中、知制誥,入為翰林學士、戶部侍郎,轉左丞。出為河南尹、陝虢觀察使。遷檢校兵部尚書、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   知溫弟知至,累官至比部郎中、知制誥。坐故府劉瞻罷相,貶官。知至亦貶瓊州司馬。入為諫議大夫,累遷京兆尹、工部侍郎。知溫、知至皆位至列曹尚書。   汝士弟魯士。魯士,字宗尹,本名殷士。長慶元年,進士擢第,其年詔翰林覆試。殷士與鄭朗等覆落,因改名魯士。復登制科,位不達而卒。   初汝士中第,有時名,遂歷清貫。其年諸子皆至正卿,郁為昌族。所居靜恭裡,知溫兄弟,並列門戟。鹹通中,昆仲子孫,在朝行方鎮者十餘人。   馬植,扶風人。父曛。植,元和十四年進士擢第,又登制策科,釋褐壽州團練副使。得秘書省校書郎,三遷饒州刺史。開成初,遷安南都護、御史中丞、安南招討使。   植文雅之餘,長於吏術。三年,奏:「當管羈縻州首領,或居巢穴自固,或為南蠻所誘,不可招諭,事有可虞。臣自到鎮,約之以信誠,曉之以逆順。今諸首領,總發忠言,願納賦稅。其武陸縣請升為州,以首領為刺史。」從之。又奏陸州界廢珠池復生珠。以能政,就加檢校左散騎常侍,加中散大夫,轉黔中觀察使。會昌中,入為大理卿。   植以文學政事為時所知。久在邊遠,及還朝,不獲顯官,必微有望,李德裕素不重之。宣宗即位,宰相白敏中與德裕有隙,凡德裕所薄者,必不次拔擢之。乃加植金紫光祿大夫,行刑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使。轉戶部侍郎,領使如故。俄以本官同平章事,遷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敏中罷相,植亦罷為太子賓客,分司東都。數年,出為許州刺史、檢校刑部尚書、忠武軍節度觀察等使。大中末,遷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觀察等使。卒於鎮。   李讓夷,字達心,隴西人。祖悅,父應規。讓夷,元和十四年擢進士第,釋褐諸侯府。太和初入朝,為右拾遺,召充翰林學士,轉左補闕。三年,遷職方員外郎、左司郎中,充職。九年,拜諫議大夫。   開成元年,以本官兼知起居舍人事。時起居舍人李褒有痼疾,請罷官。宰臣李石奏闕官,上曰:「褚遂良為諫議大夫,嘗兼此官,卿可盡言今諫議大夫姓名。」石遂奏李讓夷、馮定、孫簡、蕭俶。帝曰:「讓夷可也。」李固言欲用崔球、張次宗。鄭覃曰:「崔球游宗閔之門,赤墀下秉筆記注,為千古法,不可用朋黨。如裴中孺、李讓夷,臣不敢有纖芥異論。」其為人主大臣知重如此。二年,拜中書舍人。以鄭覃此言,深為李玨、楊嗣復所惡,終文宗世,官不達。   及德裕秉政,驟加拔擢,歷工、戶二侍郎,轉左丞。累遷檢校尚書右僕射,俄拜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宣宗即位罷相,以太子賓客分司卒。   魏抃,字申之,鉅鹿人。五代祖文貞公征,貞觀朝名相。曾祖殷,汝陽令。祖明,亦為縣令。父馮,獻陵台令。抃,太和七年登進士第。楊汝士牧同州,闢為防禦判官,得秘書省校書郎。汝士入朝,薦為右拾遺。文宗以抃魏徵之裔,頗奇待之。   前邕管經略使董昌齡枉殺錄事參軍衡方厚,坐貶漵州司戶。至是量移硤州刺史,抃上疏論之曰:「王者施渙汗之恩以赦有罪,唯故意殺人無赦。昌齡比者錄以微效,授之方隅,不能祗慎寵光,恣其狂暴,無辜專殺,事跡顯彰。妻孥銜冤,萬里披訴。及按鞫伏罪,貸以微生,中外議論,以為屈法。今若授之牧守,以理疲人,則殺人者拔擢,而冤苦者何伸?交紊憲章,有乘至理。」疏奏,乃改為洪州別駕。   御史中丞李孝本,皇族也,坐李訓誅,有女沒人掖廷。抃諫曰:   臣聞治國家者,先資於德義;德義不修,家邦必壞。故王者以德服人,以義使人。服使之術,要在修身;修身之道,在於孜孜。夫一失百虧之戒,存乎久要之源。前志曰:「勿以小惡而為之,勿以小善而不為。」斯則懼於漸也!臣又聞,君如日焉,顯晦之微,人皆瞻仰;照臨之大,何以掩藏?前代設敢諫之鼓,立誹謗之木,貴聞其過也。陛下即位以來,誕敷文德,不悅聲色,出後宮之怨婦,配在外之鰥夫。洎今十年,未嘗采擇。自數月已來,天睠稍回,留神妓樂,教坊百人、二百人,選試未已;莊宅司收市,亹癖有聞。昨又宣取李孝本之女入內。宗姓不異,寵幸何名?此事深累慎修,有虧一簣。陛下九重之內,不得聞知。凡此之流,大生物議,實傷理道之本,未免塵穢之嫌。夫欲人不知,莫若勿為。諺曰:「止寒莫若重裘,止謗莫若自修。」伏希陛下照鑒不惑;崇千載之盛德,去一旦之玩好。教坊停息,宗女遣還,則大正人倫之風,深弘王者之體。   疏奏,帝即日出孝本女,遷抃右補闕。詔曰:「昔乃先祖貞觀中諫書十上,指事直言,無所避諱。每覽國史,未嘗不沉吟伸捲,嘉尚久之。爾為拾遺,其風不墜,屢獻章疏,必道其所以。至於備灑掃於諸王,非自廣其聲妓也;恤髫齔之宗女,固無嫌於徵取也。雖然,疑似之間,不可家至而戶曉。爾能詞旨深切,是博我之意多也。噫!人能匪躬謇諤,似其先祖;吾豈不能虛懷延納,仰希貞觀之理歟?而抃居官日淺,未當敘進,吾豈限以常典,以待直臣!可右補闕。」帝謂宰臣曰:「昔太宗皇帝得魏徵,裨補闕失,弼成聖政。我得魏抃,於疑似之間,必能極諫。不敢希貞觀之政,庶幾處無過之地矣。」   教坊副使雲朝霞善吹笛,新聲變律,深愜上旨。自左驍衛將軍宣授兼揚府司馬。宰臣奏曰:「揚府司馬品高,郎官刺史迭處,不可授伶官。」上意欲授之,因宰臣對,亟稱朝霞之善。抃聞之,累疏陳論,乃改授潤州司馬。荊南監軍使呂令琮從人,擅入江陵縣,毀罵縣令韓忠,觀察使韋長申狀與樞密使訴之。抃上疏曰:「伏以州縣侵屈,只合上聞。中外關連,須存舊制。韋長任膺廉使,體合精詳,公事都不奏聞,私情擅為逾越。況事無鉅細,不可將迎。縣令官業有乖,便宜理罪;監軍職司侵越,即合聞天。或以慮煩聖聽,何不但申門下?今則首紊常典,理合糾繩。伏望聖慈,速加懲戒!」疏奏不出,時論惜之。   三年,轉起居舍人。紫宸中謝,帝謂之曰:「以卿論事忠切,有文貞之風,故不循月限,授卿此官。」又謂之曰:「卿家有何舊書詔?」對曰:「比多失墜,惟簪笏見存。」上令進來。鄭覃曰:「在人不在笏。」上曰:「鄭覃不會我意,此即《甘棠》之義,非在笏而已。」抃將退,又召誡之曰:「事有不當,即須奏論。」抃曰:「臣頃為諫官,合伸規諷。今居史職,職在記言,臣不敢輒逾職分。」帝曰:「凡兩省官併合論事,勿拘此言。」尋以本官直弘文館。   四年,拜諫議大夫,仍兼起居舍人,判弘文館事。紫宸入閣,遣中使取抃起居注,欲視之。抃執奏曰:「自古置史官,書事以明鑒誡。陛下但為善事,勿畏臣不書。如陛下所行錯忤,臣縱不書,天下之人書之。臣以陛下為文皇帝,陛下比臣如褚遂良。」帝又曰:「我嘗取觀之。」抃曰:「由史官不守職分,臣豈敢陷陛下為非法?陛下一覽之後,自此書事須有迴避。如此,善惡不直,非史也。遺後代,何以取信?」乃止。   初立朝,為李固言、李玨、楊嗣復所引,數年之內,至諫議大夫。武宗即位,李德裕用事,抃坐楊、李之黨,出為汾州刺史。楊、李貶官,抃亦貶信州長史。宣宗即位,白敏中當國,量移郢州刺史,尋換商州。二年,內征為給事中,遷御史中丞。謝日,面賜金紫之服。彈駙馬都尉杜中立贓罪,貴戚憚之。兼戶部侍郎,判本司事。抃奏曰:「御史台紀綱之地,不宜與泉貨吏雜處,乞罷中司,專綜戶部公事。」從之。   尋以本官同平章事,判使如故。謝日,奏曰:「臣無夔、契之才,驟叨夔、契之任,將何以仰報鴻私?今邊戍粗安,海內寧息,臣愚所切者,陛下未立東宮,俾正人傳導,以存副貳之重。」因泣下。上感而聽之。   先是,累朝人君不欲人言立儲貳,若非人主己欲,臣下不敢獻言。宣宗春秋高,嫡嗣未辨,抃作相之日,率先啟奏,人士重之。尋兼集賢大學士。詹毗國獻象,抃以其性不安中土,請還其使,從之。太原節度使李業殺降虜,北邊大擾。業有所恃,人不敢非。抃即奏其事,乃移業滑州。加中書侍郎。大理卿馬曙從人王慶告曙家藏兵甲。曙坐貶官,而慶無罪。抃引法律論之,竟杖殺慶。   進階銀青光祿大夫,兼禮部尚書、監修國史。修成《文宗實錄》四十卷,上之。其修史官給事中盧耽、太常少卿蔣偕、司勳員外郎王諷、右補闕盧告、膳部員外郎牛叢,皆頒賜錦彩、銀器,序遷職秩。抃轉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大中十年,以本官平章事、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十一年,以疾求代,征拜吏部尚書。以疾未痊,乞授散秩,改檢校右僕射,守太子少保。十二年十二月卒,時年六十六,贈司徒。   抃儀容魁偉,言論切直,與同列上前言事,他宰相必委曲規諷,唯抃讜言無所畏避。宣宗每曰:「魏謨綽有祖風,名公子孫,我心重之。」然竟以語辭太剛,為令狐綯所忌,罷之。   抃嘗鈔撮子書要言,以類相從,二十卷,號曰《魏氏手略》。有文集十卷。   子潛、滂。潛登進士第。潛子敖,韋琮甥。後琮為相,潛歷顯官。   周墀,字德升,汝南人。祖頲,父霈。墀,長慶二年擢進士第,太和末,累遷至起居郎。墀能為古文,有史才。文宗重之,補集賢學士,轉考功員外郎,仍兼起居舍人事。開成二年冬,以本官知制誥,尋召充翰林學士。三年,遷職方郎中。四年十月,正拜中書舍人,內職如故。武宗即位,出為華州刺史、鎮國軍潼關防禦等使,改鄂州刺史、御史中丞、鄂岳觀察使。會昌六年十一月,遷洪州刺史、江南西道觀察使。大中初,檢校禮部尚書、滑州刺史、義成軍節度、鄭滑觀察等使、上柱國、汝南男,食邑三百戶。入朝為兵部侍郎、判度支。尋以本官同平章事,累遷銀青光祿大夫、中書侍郎、監修國史,兼刑部尚書。罷相,檢校刑部尚書、梓州刺史、御史大夫、劍南東川節度使。未行,追制改檢校右僕射,加食邑五百戶。歷方鎮卒。   崔龜從,字玄告,清河人。祖璜,父誠,官微。龜從,元和十二年擢進士第,又登賢良方正制科,及書判拔萃二科,釋褐拜右拾遺。太和二年,改太常博士。   龜從長於禮學,精歷代沿革,問無不通。時饗宗廟於敬宗室,祝板稱皇帝孝弟。龜從議曰:「臣審祥孝字,載考禮文,義本主於子孫,理難施於兄弟。按《禮記》卜虞之文,子孫曰哀,兄弟曰某。然則虞之稱哀,與祭之稱孝,其義一也。於祖禰則理宜稱孝,於伯仲則止可稱名。又東晉溫嶠議宗廟祝辭,於孝字非子者則不稱,傍親直言敢告。當時朝議,鹹以為宜。今臣上考禮經,無兄弟稱孝之義;下征晉史,有不稱傍親之文。臣謂饗敬宗廟,宜去孝弟兩字。」   又以祀九宮壇,舊是大祠。龜從議曰:「九宮貴神,經典不載。天寶中,術士奏請,遂立祠壇。事出一時,禮同郊祀。臣詳其圖法,皆主星名,縱司水旱兵荒,品秩不過列宿。今者,五星悉是從祀,日月猶在中祠,豈容九宮獨越常禮,備列王事,誡誓百官?尊卑乖儀,莫甚於此。若以嘗在祀典,不可廢除,臣請降為中祠。」制從之。   龜從又以大臣薨謝,不於聞哀日輟朝,奏議曰:「伏以廢朝軫悼,義重君臣,所貴及哀,尤宜示信。自頃已來,輟朝非奏報之時,備禮於數日外。雖遵常制,似不本情。臣不敢遠征古書,請引國朝故事:貞觀中任瑰卒,有司對仗奏闕聞,太宗責其乖禮;岑文本既歿,其夕為罷警嚴;張公謹之亡,哭之不避辰日。是知閔悼之意,不宜過時。臣謂大臣薨,禮合輟朝。縱有機務急速,便殿須召宰臣,不臨正朝,無爽事體。如此,則由衷之信,載感於幽明;稱情之文,無虧於典禮。」又奏:「文武三品官薨卒輟朝。有未經親重之官,今任又是散列者,為之變禮,誠恐非宜。自今後,文武三品以上官,非曾任將相,及曾在密近,宜加恩禮者,余請不在輟朝之限。」從之。   累轉考功郎中、史館修撰。九年,轉司勳郎中、知制誥。十二月,正拜中書舍人。開成初,出為華州刺史。三年三月,人為戶部侍郎,判本司事。四年,權判吏部尚書銓事。大中四年,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兼吏部尚書。五年七月,撰成《續唐歷》三十卷,上之。六年,罷相,檢校吏部尚書,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觀察等使,累歷方鎮卒。   鄭肅,滎陽人。祖烈,父閱,世儒家。肅苦心力學。元和三年,擢進士第,又以書判拔萃,歷佐使府。太和初,入朝為尚書郎。六年,轉太常少卿。肅能為古文,長於經學,左丘明、《三禮》、儀注疑議,博士以下必就肅決之。   時魯王永有寵,文宗擇名儒為其府屬,用戶部侍郎庾敬休兼王傅,戶部郎中李踐方兼司馬,以肅本官兼長史,由是知名。明年,魯王為太子,肅加給事中。九年,改刑部侍郎,尋改尚書右丞,權判吏部西銓事。開成初,出為陝虢都防禦觀察使、兼御史大夫。二年九月,召拜吏部侍郎。帝以肅嘗侍太子,言論典正,復令兼太子賓客,為東宮授經。既而太子失寵,上不悅,有廢斥意。肅因召見,深陳邦國大本、君臣父子之義。上改容嘉之。而太子竟以楊妃故得罪。乃以肅檢校禮部尚書,兼河中尹、河中節度、晉絳觀察等使。會昌初,武宗思太子永之無罪,盡誅陷永之黨。朝議稱肅忠正,有大臣之節。召拜太常卿,累遷戶部、兵部尚書。   五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中書、門下二侍郎,監修國史,兼尚書右僕射。素與李德裕親厚。宣宗即位,德裕罷知政事,肅亦罷相,復為河中節度使。以疾辭,拜太子太保,卒。   子洎,鹹通中累官尚書郎,出為刺史。洎子仁規、仁表,俱有俊才,文翰高逸。   仁規累遷拾遣、補闕、尚書郎、湖州刺史、尚書郎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卒。   仁表擢第後,從杜審權、趙騭為華州、河中掌書記,入為起居郎。仁表文章尤稱俊拔,然恃才傲物,人士薄之。自謂門地、人物、文章具美,嘗曰:「天瑞有五色雲,人瑞有鄭仁表。」劉鄴少時,投文於洎,仁表兄弟嗤鄙之。鹹通末,鄴為宰相,仁表竟貶死南荒。   盧商,字為臣,范陽人。祖昂,灃州刺史。父廣,河南縣尉。商,元和四年擢進士第,又書判拔萃登科。少孤貧力學,釋褐秘書省校書郎。范傅式廉察宣歙,闢為從事。王播、段文昌相繼鎮西蜀,商皆佐職為記室,累改禮部員外郎。入朝為工部員外郎、河南縣令,歷工部、度支、司封三郎中。太和九年,改京兆少尹,權大理卿事。   開成初,出為蘇州刺史。中謝日,賜金紫之服。   初,郡人苦鹽法太煩,奸吏侵漁。商至,籍見戶,量所要自售,無定額。蘇人便之,歲課增倍。宰相領鹽鐵,以其績上,遷潤州刺史、浙西團練觀察使。入為刑部侍郎,轉京兆尹。三年,朝廷用兵上黨,飛挽越太行者,環地六七鎮,以商為戶部侍郎,判度支,兼供軍使,軍用無闕。逆稹蕩平,加檢校禮部尚書、梓州刺史、劍南東川節度使。   宣宗即位,入為兵部侍郎。尋以本官同平章事、范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加兼工部尚書。數年,檢校工部尚書,出為鄂岳觀察使,就加檢校兵部尚書。大中十三年,以疾求代,征拜戶部尚書。其年八月,卒於漢陰驛,時年七十一。   子知遠、知微、知宗、僧朗、蕘。   史臣曰:宗閔、嗣復,承宗室世家之地胄,有文學政事之美名,徊翔清華,出入隆顯。苟能義以為上,群而不黨,議太平於稷、契之列,致人主於勳、華之盛,遭時得位,誰曰不然?而捨披鴻猷,狎茲鼠輩,養虞卿而射利,抗德裕以報仇。矛盾相攻,幾傾王室,沒身蠻瘴,其利伊何?古者,廉、藺解仇,冀全國體,而邀歡釋憾,實亂大倫。世道銷刓,一至於此!崔、魏二丞相,嘉言啟奏,無忝正人。墀、讓史才,肅之禮學,商之長者,或登三事,或踐六卿,以道始終,夫何不韙。   贊曰:漢誅鉤黨,魏破疽囊。何鄧之後,二李三楊。偷權報怨,任國存亡。書茲覆轍,敢告巖廊!   列傳第一百二十七   ○崔慎由 弟安潛 伯父能 能子彥曾 慎由子胤   崔珙  兄琯 弟□璵 球 璵子淡 淡子遠  盧鈞 裴休 楊收  兄發 弟嚴  子鉅鏻 嚴子涉 注  韋保衡 路巖 夏侯孜 劉瞻 劉谻翩@曹確  畢諴杜審權 子讓能彥林 弘徽   劉鄴 豆盧谻   崔慎由,字敬止,清河武城人。高祖融,位終國子司業,謚曰文,自有傳。曾祖翹,位終禮部尚書、東都留守。祖異,位終渠州刺史。   父從,少孤貧。寓居太原,與仲兄能同隱山林,苦心力學。屬歲兵荒,至於絕食。弟兄采梠拾橡實,飲水棲衡;而講誦不輟。怡然終日,不出山巖,如是者十年。貞元初,進士登第,釋褐山南西道推官,府公嚴震,待以殊禮。以父優免。弟兄廬於父墓,手植松柏。免喪,不應辟命。久之,西川節度使韋皋開西南夷,置兩路運糧使,奏從掌西山運務,後權知邛州事。及皋薨,副使劉辟阻命,欲並東川,以謀告從。從以書諭辟,辟怒,出兵攻之,從嬰城拒守,卒不從之。高崇文平蜀,從事坐累多伏法,惟從以拒辟免。盧坦在宣州,闢為團練觀察副使。   元和初入朝,累遷吏部員外郎。九年,裴度為中丞,奏從為侍御史知雜,守右司郎中。度作相,用從自代為中丞。   從氣貌孤峻,正色立朝,彈奏不避權幸。事關台閣或付仗內者,必抗章論列,請歸有司。選辟御史,必先質重貞退者。改給事中,數月,出為陝州大都督府長史、陝虢團練觀察使、兼御史中丞,賜紫金魚袋。入為尚書右丞。   淄青賊平,鎮州王承宗懼,上章請割德、棣二州自贖,又令二子入侍。憲宗選使臣宣諭,以從中選。議者以承宗罪惡貫盈,每多奸譎,入朝二子,必非血胤,人頗憂之。從次魏州,田弘正以路由寇境,欲以五百騎援之,從辭之。以童奴十數騎,逕至鎮州。於鞠場宣敕,三軍大集。從諭以逆順,辭情慷慨,軍士感動,承宗泣下,禮貌益恭,遂按德、棣戶口符印而還。   其年八月,出為興元尹、御史大夫、山南西道節度觀察等使。監軍使知上意欲大用之,每為中貴傳達意旨,欲其賂遺,從終不答。   穆宗即位,召拜尚書左丞。長慶二年,檢校禮部尚書、鄜州刺史、鄜坊丹延節度等使。鄜畤內接畿甸,神策軍鎮相望,逾禁犯法,累政不能制。而從撫遏舉奏,軍士惕然。黨項羌有以羊馬來市者,必先遺帥守,從皆不受,撫諭遣之。群羌不敢為盜。四年,入為吏部侍郎,尋改太常卿。寶歷二年,檢校吏部尚書,充東都留守。   太和三年,入為戶部尚書。李宗閔秉政,以從與裴度、李德裕厚善,惡之。改檢校尚書右僕射、太子賓客,東都分司。從請告百日,罷官,物論咎執政。宗閔懼,四年三月,召拜檢校左僕射,兼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充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揚府舊有貨曲之利,資產奴婢交易者,皆有貫率,羊有口算,每歲收利以給用,從悉除之。舊制,官吏祿俸有布帛加估之給,節度使獨不在此例。從至,一例估折給之。六年十月,卒於鎮,贈司空,謚曰貞。   從少以貞晦恭讓自處,不交權利,忠厚方嚴,正人多所推仰。階品合立門戟,終不之請。四為大鎮,家無妓樂,士友多之。   慎由,太和初擢進士第,又登賢良方正制科。聰敏強記,宇量端厚,有父風。釋褐諸侯府。大中初入朝,為右拾遺、員外郎、知制誥,正拜舍人,召充翰林學士、戶部侍郎。再歷方鎮,入朝為工部尚書。十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兼集賢殿大學士,轉監修國史、上柱國,加太中大夫、兼禮部尚書。   初,慎由與蕭鄴同在翰林,情不相洽。及慎由作相,罷鄴學士。俄而鄴自判度支為平章事,恩顧甚隆。鄴引劉谻膠P知政事。十二年二月,詔曰:「太中大夫、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修國史、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崔慎由,繼美德門,承家貴位,搢紳偉望,禮樂上流。挺松筠之貞姿,服蘭蓀之懿行。自居名器,累歷清華。禁林才擅於多能,綸閣詞推於巨麗。物情愈茂,延譽甚高,再列二卿之崇,亟闡六條之化。爰加獎任,益委重難。屢啟嘉謨,俄參大柄,而周涉寒暑,備見器能。道已著於始終,思豈殊於中外!可檢校禮部尚書、梓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劍南東川節度使。」   鹹通初,改為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加檢校司空、河中尹、河中晉絳節度使。入為吏部尚書。移疾請老,拜太子太保,分司東都,卒。   子胤。弟安潛。安潛,字進之,大中三年,登進士第。鹹通中,累歷清顯,出為許州刺史、忠武軍節度觀察等使。乾符中,遷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等使。黃巢之亂,從僖宗幸蜀。王鐸為諸道行營都統,奏安潛為副。收復兩京,以功累加至檢校侍中。龍紀初,青州王敬武卒,以安潛代。敬武子師範拒命,安潛赴鎮。至棣州,刺史張蟾出州兵攻青州,為師範所敗,朝廷竟授之節鉞。安潛還京師,累加太子太傅。卒,贈太師,謚曰貞孝。   子柅、艤。柅,景福中為起居郎。艤為右拾遺。柅累官至尚書。   從兄能,少勵志苦學,累辟使府。元和初,為蜀州刺史。六年,轉黔中觀察使。坐為南蠻所攻,陷郡邑,貶永州刺史。穆宗即位,弟從居顯列,召拜將作監。長慶四年九月,出為廣州刺史、御史大夫、嶺南節度使,卒。   子彥曾,有干局。大中末,歷三郡刺史。鹹通初,累遷太僕卿。七年,檢校左散騎常侍、徐州刺史、御史大夫,充武寧軍節度使。   彥曾通於法律,性嚴急。以徐軍驕,命彥曾治之,長於撫養,而短於軍政。用親吏尹戡、徐行儉當要職。二人貪猥,不恤軍旅,士卒怨之。先是,六年,南蠻寇五管,陷交址,詔徐州節度使孟球召募二千人赴援,分八百人戍桂州。舊三年一代,至是戍卒求代。尹戡以軍帑匱乏,難以發兵,且留舊戍一年。其戍卒家人飛書桂林。戍卒怒,牙官許佶、趙可立、王幼誠、劉景、傅寂、張實、王弘立、孟敬文、姚周等九人,殺都頭王仲甫,立糧料判官龐勳為都將。群伍突入監軍院取兵甲。乃剽湘潭、衡山兩縣,虜其丁壯。乃擅回戈,沿江自浙西入淮南界,由濁河達泗口。其眾千餘人,每將過郡縣,先令倡卒弄傀儡以觀人情,慮其邀擊。既離泗口,彥曾令押牙田厚簡慰喻,又令都虞候元密伏兵任山館。龐勳遣吏送狀啟訴,以軍士思歸,勢不能遏,願至府外解甲歸兵。便還家,彥曾怒,誅之。勳等擁眾攻宿州,陷之。出官帑召募。翌日,得兵二千人,乃虜奪舟船五千餘艘。步卒在船,騎軍夾岸,鼓噪而進。元密發伏邀之,為賊所敗。時亡命者歸賊如市,彥曾驅城中丁男城守。九年九月十四日,賊逼徐州。十五日後,每旦大霧不開。十六日,彥曾並誅逆卒家口。十七日,昏霧尤甚,賊四面斬關而入。龐勳先謁漢高祖廟,便入牙城。監軍張道謹相見,不交一言,乃止大彭館。收尹戡、徐行儉及判官焦璐、李梲、崔蘊、溫廷皓、韋廷義,並殺之。翌日,賊將趙可立害彥曾,龐勳自稱武寧軍節度使。   慎由子胤。胤,字昌遐,乾寧二年登進士第。王重榮鎮河中,闢為從事。入朝,累遷考功、吏部二員外郎,轉郎中、給事中、中書舍人。大順中,歷兵部、吏部二侍郎,尋以本官同平章事。時王室多故,南北司爭權,鹹樹朋黨,外結籓帥。胤長於陰計,巧於附麗;外示凝重而心險躁。自李茂貞、王行瑜怙亂,兵勢不遜,杜讓能、韋昭度繼遭誅戮,而宰臣崔昭緯深結行瑜以自固;而待胤以宗人之分,屢加薦用。累遷中書侍郎、判戶部事。昭宗出幸石門,胤與同列徐彥若、王摶等從。車駕還宮,加禮部尚書,並賜號「扶危匡國致理功臣」。   三年,李茂貞犯京師,扈昭宗幸華州。帝復雪杜讓能、韋昭度、李磎之枉;懲昭緯之前慝,罷胤政事,檢校兵部尚書、廣州刺史、嶺南東道節度等使。時硃全忠方霸於關東,胤密緻書全忠求援。全忠上疏理胤之功,不可離輔弼之地。胤已至湖南,復召拜平章事。胤既獲汴州之援,頗弄威權。恨徐彥若、王摶發昭緯前事,深排抑之。俄出彥為南海節度。又摭王摶交結敕使,同危宗社,令全忠上疏論之。光化中,貶摶溪州司馬,賜死於藍田驛。誅中尉宋道弼、景務修。自是朝廷權政,皆歸於己,兼領三司使務。宦官側目,不勝其忿。   及劉季述幽昭宗於東內,以德王監國。季述畏全忠之強,不敢殺胤,但罷知政事,落使務,守本官而已。胤復致書於全忠,請出師反正。故全忠令大將張存敬急攻晉絳河中。胤以天子幽囚,諸侯觀釁,有神策軍巡使孫德昭者,頗怒季述之廢立,胤伺知之,令判官石戩與德昭游,伺其深意。每酒酣,德昭泣下,戩知其誠,乃與之謀曰:「今中外大臣,自廢立已來,無不含怒。至於軍旅,亦懷憤惋。今謀反者,獨季述、仲先耳。足下誅此二豎,復帝寶位,垂名萬代,今正其時。持疑不斷,則功落他人之手也!」德昭謝曰:「予軍吏耳,社稷大計,不敢自專。如相公委使,不敢避也。」胤乃割衣帶,手書以通其意。十二月晦,德昭伏兵誅季述。昭宗反正,胤進位司空,復知政事,兼領度支、鹽鐵、三司等使。   明年夏,硃全忠攻陷河中、晉絳,進兵至同華。中尉韓全誨以胤交結全忠,慮汴軍逼京師,請罷知政事,落使務。其年冬,全誨挾帝幸鳳翔。胤怨帝廢黜,不扈從,遣使告全忠,請於岐陽迎駕,令太子太師盧知猷率百官迎全忠入京師。初,全忠至華州,遣掌書記裴鑄人奏鳳翔,言欲以兵士迎駕。及入京師,又上表曰:   臣獨兼四鎮,迨事兩朝,分數千里之封疆,受二十年之恩渥。微同物類,猶解感知,忝齒人倫,寧忘報效?臣昨將兵士,奔赴闕庭,尋過京畿,遠迎車駕。初因幕吏,面奉德音;尋有宰臣,頻飛密札。或以京都紛擾,委制置於中朝;或以鑾輅播遷,俾奉迎於近甸。臣是以遠離籓鎮,不憚疲勞。昨奉詔書,兼宣口敕,令臣速抽兵士,且歸本籓,仍遣百官,俾赴行在。睹綸言於鳳紙,若面丹墀;認御札於龍衣,如親翠蓋。然知從來書詔,出自宰臣,每降宣傳,皆非聖旨。致臣誤將師旅,遽入關畿,比令迎駕之行,翻掛脅君之過。臣今見與茂貞要約,釋兩地猜嫌,早致萬乘歸京,以副八紘懇望。其宰臣百官已下,非臣輒有阻留,伏乞詔赴行朝,以備還駕。   昭宗得全忠表,怒胤尤甚。是月二十六日詔曰:   食君之祿,合務於盡忠;秉國之鈞,宜思於致理。其有疊膺異渥,繼執重權,遽萌狂悖之心,忽構傾危之計,人知不可,天固難容。扶危定亂致理功臣、開府儀同三司、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充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判度支、上柱國、魏國公、食邑五千戶崔胤,奕葉公台,蟬聯珪組。冠歲名升於甲乙,壯年位列於公卿,趣向有聞,行藏可尚。朕采於群議,詢彼輿情,有冀小康,遂登大用。殊不知漏卮難滿,小器易盈,曾無報國之心,但作危邦之計,四居極位,一無可稱。豈有都城,合聚兵甲,暗養死士,將亂國經。聚貔武以保其一坊,致刁斗遠連於右輔。始則將京兆府官錢委元規召卒,後則用度支使榷利令陳班聚兵;事去公朝,權歸私室。百辟休戚,由其顧眄之間;四方是非,系彼指呼之際。令狐渙奸纖有素,操守無堪,用作腹心,共張聲勢。遂令濫居深密,日在禁闈,罔惑朕躬,偽行書詔。致茲播越,職爾之由。豈有權重位崇,恩深獎厚,曾無惕厲,轉恣睢盱,顯構外兵,將圖不軌!   朕以庶士流散,兵革繁多,遂命宰臣,與之商議。五降內使,一貢表章,堅臥不來,拒召如此。況又拘留庶吏,廢闕晨趨。人既奔驚,朕須巡幸。果見兵纏輦轂,火照宮闈,煙塵漲天,干戈匝野。致朕奔迫,及於岐陽。翠輦未安,鐵騎旋至,圍逼行在,焚燒屋廬。睹此阽危,咎將誰執?近者全忠章表,兼遣幕吏敷陳,言宰臣繼飛密緘,促其兵士西上,靜詳構扇,孰測苞藏,無功及人,為國生事。於戲!君人之道,委之宰衡,庶務殷繁,豈能親理?盡將機事,付爾主張,負我何多,構亂至此!仍存大體,不謂無恩。可責授朝散大夫,守工部尚書。   初,天復反正之後,宦官尤畏胤,事無大小鹹稟之。每內殿奏對,夜則繼之以燭。常說昭宗請盡誅內官,但以宮人掌內司事。中尉韓全誨、張弘彥、袁易簡等伺知之,於帝前求哀請命,乃詔胤密事進囊封,勿更口奏。宦官無由知其謀,乃求知書美婦人進內,以偵陰事。由是胤謀頗洩。宦官每相聚流涕,愈不自安。故全誨等為劫幸之謀,由胤忌嫉之太過也。   及全忠攻鳳翔,胤寓居華州,為全忠畫圖王之策。天復二年,全忠自岐下還河中,胤迎謁於渭橋,捧卮上壽,持板為全忠唱歌,仍自撰歌辭,贊其功業。三年,李茂貞殺韓全誨等,與全忠通和,昭宗急詔征胤赴行在。凡四降詔,三賜硃書御札,稱病不赴。及帝出鳳翔,胤乃迎於中路,即日降制,復舊官,知政事,進位司徒,兼判六軍諸衛事。仍詔移家入左軍,賜帳幄器用十車。胤奏京兆尹鄭元規為六軍副使。胤與全忠奏罷左右神策、內諸司等使及諸道監軍、副監、小使。內官三百餘人,同日斬之於內侍省。諸道監軍,隨處斬首以聞。   昭宗初幸鳳翔,命盧光啟、韋貽范、蘇檢等作相;及還京,胤皆貶斥之。又貶陸扆為沂王傅,王溥太子賓客,學士薛貽矩夔州司戶,韓ヱ怹鉿{司戶,姚洎景王府咨議。應從幸群官,貶逐者三十餘人。唯用裴贄為相,以其孤立易制也。內官既盡屠戮,諸使悉罷,天子宣傳詔命,惟令宮人寵顏等宣事。而欺君蠹國,所不忍聞。胤所悅者闒茸下輩,所惡者正人君子。人人悚懼,朝不保夕。   其年十月,全忠子友倫宿衛京師,因擊鞠墜馬而卒。全忠愛之,殺會鞠者十餘人,而疑胤陰謀,由是怒胤。初,天子還宮,全忠東歸,胤以事權在己,慮全忠急於篡代,乃與鄭元規謀招致兵甲,以扞茂貞為辭。全忠知其意,從之。胤毀城外木浮圖,取銅鐵為兵仗。全忠令汴州軍人入關應募者數百人。及友倫死,全忠怒,遣其子宿衛軍使友諒誅胤,而應募者突然而出。四年正月初,貶太子賓客,尋為汴軍所殺。   胤傾險樂禍,外示寬宏。初拜平章事,其季父安潛謂所親曰:「吾父兄刻苦樹立門戶,一旦終當為緇郎所壞。」果如其言。胤累加至侍中,封魏國公。初,硃全忠雖竊有河南方鎮,憚河朔、河東,未萌問鼎之志。及得胤為鄉導,乃電擊潼關,始謀移國。自古與盜合從,覆亡宗社,無如胤之甚也。子有鄰。   崔珙,博陵安平人。祖懿。父頲,貞元初進士登第。元和初累官至少府監。四年,出為同州刺史,卒。頲有子八人,皆至達官,時人比漢之荀氏,號曰「八龍」。   長曰琯,貞元十八年進士擢第。又制策登科,釋褐諸侯府,入朝為尚書郎。太和初,累遷給事中,宣慰幽州稱旨。俄而興元兵亂,殺李絳,命琯平亂褒中,三軍寂然從命。使還,改工部侍郎。四年冬,拜京兆尹。五年四月,改尚書右丞。六年十二月,出為江陵尹、御史大夫、荊南節度使。八年,入為兵部侍郎,轉吏部,權判左丞事。開成二年,真拜左丞。時弟珙為京兆尹,兄弟並居顯列。以本官權判兵部西銓、吏部東銓事。三年,檢校戶部尚書,判東都尚書省事、東都留守、東畿汝都防禦等使。會昌中,遷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吏部尚書、興元尹,充山南西道節度使。以弟珙罷相貶官,琯亦罷鎮歸東都。五年卒。詔曰:   孔氏以顏、冉之行,首於四科;漢代以荀、陳之門,方之「八凱」。乃睠時哲,得茲令名,用舉飾終之恩,以抒殲良之歎。故山南西道節度使崔琯,誠明履正,粹密鄰幾,有子政之精忠,得公綽之不欲。禮樂二事,以為身文;仁義五常,自成家范。往以茂器,列於大僚。屬賢相受誣,廟堂議法,由長孺之道,以估正人;微京兆之言,豈聞非罪?既是魏其之直,益彰王鳳之邪。莊色於朝,群公聳視;讜詞不撓,淑問攸歸。歷踐名籓,皆留遺愛。居常慎獨,清則畏知。爰自青衿,迄於白首,厲翼之志,始終不渝。未陟台階,實辜公論;追榮左相,式示優崇。可贈尚書左僕射。   珙,琯之母弟也。以書判拔萃高等,累佐使府。性威重,尤精吏術。太和初,累官泗州刺史,入為太府卿。七年正月,拜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延英中謝,帝問以撫理南海之宜。珙奏對明辯,帝深嘉之。時高瑀鎮徐州,承智興之後,軍驕難制,軍士數犯法,上欲擇威望之帥以臨之,久難其才。會珙言事慷慨,謂宰臣曰:「崔珙言事,神氣精爽,此可以臨徐人。」即以王茂元代珙鎮廣南,授珙兼檢校工部尚書、徐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武寧軍節度、徐泗濠觀察使。   開成初,就加檢校兵部尚書。二年,檢校吏部尚書、右金吾大將軍,充街使。六月,遷京兆尹。是歲,京畿旱,珙奏滻水入內者,十份量減九分,賜貧民溉田,從之。三年正月,盜發親仁裡,欲殺宰相李石。其賊出於禁軍,珙坐捕盜不獲,罰俸料。會昌初,李德裕用事,與珙親厚,累遷戶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尋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累兼刑部尚書、門下侍郎,進階銀青光祿大夫,兼尚書左僕射。素與崔鉉不葉,及李讓夷引鉉輔政,代珙領使務,乃掎摭珙領使日妄破宋滑院鹽鐵錢九十萬貫文,又言珙嘗保護劉從諫,坐貶澧州刺,再貶恩州司馬。宣宗即位,以赦召還,為太子賓客,出為鳳翔節度使。   三年,崔鉉復知政事,珙辭疾請罷。制曰:「將相大臣,與國同體,誠欲自便,豈宜不從?苟非其時,涉於避事。前鳳翔隴州節度觀察處置等使、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右僕射、兼鳳翔尹、御史大夫、上柱國、安平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崔珙,早以器能,周歷顯重。行己每稱其友悌,在公亦竭其精忠。自負譴前朝,遠移南徼,及我嗣守,頗聞嘉名。由是剖竹近關,揚旍右輔,為國垣翰,適資謀猷。近者犬戎輸誠,歸我故地,下議納款,且籌開疆。宜其率先啟行,副此寵待。忽覽退閒之請,頗乖毗倚之誠。陳力之方,豈無其道?匪躬之故,或異於是。以其故老,特為優容,俾居青宮之輔,仍從分洛之命。君臣禮分,予無愧焉。可太子少師,分司東都。」未幾,卒。   子涓,大中四年進士擢第。   珙弟□、璪、璵、球、□。   □以書判拔萃,開成中,累遷至刑部郎中。會昌中,歷三郡刺史,位終方鎮。   璪,開成初,為吏部郎中,轉給事中。會昌初,出為陝虢觀察使,遷河南尹,入為御史中丞,轉吏部侍郎。大中初,改兵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使。崔鉉再輔政,罷璪使務,檢校兵部尚書,兼河中尹、御史大夫,充河中晉絳磁隰等州節度觀察使。七年,入為左丞,再遷刑部尚書。子滔,大中初登進士第。   璵,字朗士,長慶初進士擢第,又制策登科。開成末,累遷至禮部員外郎。會昌初,以考功郎中知制誥,拜中書舍人。大中五年,遷禮部侍郎。六年,選士,時謂得才。七年,權知戶部侍郎,進封博陵子,食邑五百戶,轉兵部侍郎。子淡。   淡,大中十三年,登進士第,累遷禮部員外郎,位終吏部侍郎。淡子遠。   遠,龍紀元年,登進士第。大順初,以員外郎知制誥,召充翰林學士,正拜中書舍人。乾寧三年,轉戶部侍郎、博陵縣男、食邑三百戶,轉兵部侍郎承旨。尋以本官同平章事,遷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天祐初,從昭宗東遷洛陽。罷相,守右僕射。二年,為柳璨希、硃全忠旨,累貶白州長史。行至滑州,被害於白馬驛。   遠文才清麗,風神峻整,人皆慕其為人,當時目為「釘座梨」,言席上之珍也。   球,字叔休,寶歷二年登進士第。會昌中,為鳳翔節度判官,入朝為尚書郎。子瀆。瀆,大中末亦進士登第。   崔氏鹹通、乾符間,昆仲子弟紆組拖紳,歷台閣、錢籓岳者二十餘人。大中以來盛族,時推甲等。   盧鈞,字子和,本范陽人。祖炅,父繼。鈞,元和四年進士擢第,又書判拔萃,調補校書郎,累佐諸侯府。太和五年,遷左補闕。與同職理宋申錫之枉,由是知名。歷尚書郎,出為常州刺史。九年,拜給事中。開成元年,出為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   其年冬,代李從易為廣州刺史、御史大夫、嶺南節度使。南海有蠻舶之利,珍貨輻湊。舊帥作法興利以致富,凡為南海者,靡不梱載而還。鈞性仁恕,為政廉潔,請監軍領市舶使,己一不干預。自貞元已來,衣冠得罪流放嶺表者,因而物故,子孫貧悴,雖遇赦不能自還。凡在封境者,鈞減俸錢為營槥櫝。其家疾病死喪,則為之醫藥殯殮,孤兒稚女,為之婚嫁,凡數百家。由是山越之俗,服其德義,令不嚴而人化。三年將代,華蠻數千人詣闕請立生祠,銘功頌德。先是土人與蠻獠雜居,婚娶相通,吏或撓之,相誘為亂。鈞至,立法,俾華蠻異處,婚娶不通,蠻人不得立田宅;由是徼外肅清,而不相犯。   會昌初,遷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四年,誅劉稹,以鈞檢校兵部尚書,兼潞州大都督府長史、昭義節度、澤潞邢洺磁觀察等使。是冬,詔鈞出潞軍五千戍代北。鈞升城門餞送,其家設幄觀之。潞卒素驕,因與家人訣別,乘醉倒戈攻城門。監軍以州兵拒之,至晚撫勞方定。詔鈞入朝,拜戶部侍郎、判度支,遷戶部尚書。   大中初,檢校尚書右僕射、汴州刺史、御史大夫、宣武軍節度、宋亳汴穎觀察等使,就加檢校司空。四年,入為太子少師,進位上柱國、范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六年,復檢校司空、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   九年,詔曰:「河東軍節度使盧鈞,長才博達,敏識宏深。藹山河之靈,抱瑚璉之器。多能不耀,用晦而彰。由嶺表而至太原,五換節鉞,仁聲載路,公論彌高。籓垣之和氣不衰,台閣之清風常在,宜升揆路,以表群僚。可尚書左僕射。」   鈞踐歷中外,事功益茂,後輩子弟,多至台司。至是急征,謂當輔弼,雖居端揆,心殊失望。常移病不視事,與親舊遊城南別墅,或累日一歸。宰臣令狐綯惡之,乃罷僕射,仍加檢校司空,守太子太師。物議以鈞長者,罪綯弄權。綯懼。   十一年九月,以鈞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興元尹,充山南西道節度使,入為太子太師,卒。   裴休,字公美,河內濟源人也。祖宣,父肅。肅,貞元中自常州刺史兼御史中丞、越州刺史、浙東團練觀察等使。時山賊栗鍠誘山越為亂,陷浙東郡縣。肅召州兵討平之,因紀其事,號《平戎記》,上之。德宗嘉賞。   肅生三子,儔、休、俅,皆登進士第。   休志操堅正。童齔時,兄弟同學於濟源別墅。休經年不出墅門,晝講經籍,夜課詩賦。虞人有以鹿贄儔者,儔、俅炰之,召休食。休曰:「我等窮生,菜食不充,今日食肉,翌日何繼?無宜改饌。」獨不食。長慶中,從鄉賦登第,又應賢良方正,升甲科。太和初,歷諸籓辟召,入為監察御史、右補闕、史館修撰。會昌中,自尚書郎歷典數郡。   大中初,累官戶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使,轉兵部侍郎,兼御史大夫,領使如故。六年八月,以本官同平章事,判使如故。自太和已來,重臣領使者,歲漕江、淮米不過四十萬石,能至渭河倉者十不三四。漕吏狡蠹,敗溺百端。官舟沉溺者,歲七十餘隻。緣河奸史,大紊劉晏之法。洎休領使,分命僚佐深按其弊。因是所過地裡,悉令縣令兼董漕事,能者獎之。自江津達渭口,以四十萬之傭,歲計緡錢二十八萬貫,悉使歸諸漕吏,巡院無得侵牟。舉新法凡十條,奏行之,又立稅茶法二十條,奏行之,物議是之。   初,休典使三歲,漕米至渭、河倉者一百二十萬斛,更無沉舟之弊。累轉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休在相位五年。   十年,罷相,檢校戶部尚書、汴州刺史、御史大夫,充宣武軍節度使。其年冬,進階金紫光祿大夫、上柱國、河東縣子、食邑五百戶,守太子少保,分司東都。   十一年冬,檢校戶部尚書、潞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充昭義節度、潞磁邢洺觀察使。十三年十月,加檢校吏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觀察等使。十四年八月,以本官兼鳳翔尹,充鳳翔隴州節度使。   鹹通初,入為戶部尚書,累遷吏部尚書、太子少師,卒。   休性寬惠,為官不尚曒察,而吏民畏服。善為文,長於書翰,自成筆法。家世奉佛,休尤深於釋典。太原、鳳翔近名山,多僧寺。視事之隙,游踐山林,與義學僧講求佛理。中年後,不食葷血,常齋戒,屏嗜欲。香爐貝典,不離齋中;詠歌贊唄,以為法樂。與尚書紇干皋皆以法號相字。時人重其高潔而鄙其太過,多以詞語嘲之,休不以為忤。   俅,字冠識,亦登進士第。休子芢牷C   楊收,字藏之,同州馮翊人。自言隋越公素之後。高祖悟虛,應賢良制科擢第,位終朔州司馬。曾祖幼烈,位終寧州司馬。祖藏器,邠州三水丞。父遺直,位終濠州錄事參軍。家世為儒,遺直客於蘇州,講學為事,因家於吳。遺直生四子:發、假、收、嚴。   發,字至之,太和四年登進士第,又以書判拔萃,釋褐校書郎、湖南觀察推官,再辟西蜀從事。入朝為監察,轉侍御史,累遷至禮部郎中。大中三年,改左司郎中。   宣宗追尊順宗、憲宗等尊號,禮院奏廟中神主已題舊號,請改造及重題,詔禮官議。發與都官郎中盧搏獻議曰:   臣等伏尋舊典,栗主升祔之後,在禮無改造之文,亦無重加尊謚、改題神主之例。求之曠古,□無其文。周加太王、王季、文王之謚,但以德合王周,遂加王號,未聞改謚易主。且文物大備,禮法可稱,最在兩漢,並無其事。光武中興,都洛陽,遣大司馬鄧禹入關,奉高祖已下十一帝后神主祔洛陽宗廟,蓋神主不合新造故也。自魏、晉迄於周、隋,雖代有放恣之君,亦有知禮講學之士,不聞加謚追尊、改主重題。書之史策,可以覆視。   今議者惟引東晉重造鄭太后神主事為證。伏以鄭太后本琅邪王妃,薨後已祔琅邪邸廟。其後,母以子貴,將升祔太廟。賀循請重造新主,改題皇后之號,備禮告祔,當時用之。伏以諸侯廟主與天子廟主長短不同。若以王妃八寸之主上配至極,禮似不同。時諂神貪君之私,用此謬禮,改造神主。比量晉事,又絕非宜。且宣懿非穆宗之後,實武宗之母。母以子之貴,已祔別廟,正為得禮,饗薦無虧。今若從祀至尊,題主稱為太后,因臣因子,正得其宜。今乃別造新主,題去太字,即是穆宗上仙之後,臣下追致作殯之禮,瀆亂正經,實驚有識。   臣當時並列朝行,實知謬戾。以漢律,擅論宗廟者以大不敬論,又其時無詔下議,遂默塞不敢出言。今又欲重用東晉謬禮,穢媟聖朝大典。猥蒙下問,敢不盡言。   臣謹按國朝前例,甚有明文。武德元年五月,備法駕於長安通義裡舊廟,奉迎宣簡公、懿王、景皇帝神主,升祔太廟。既言於舊廟奉迎,足明必奉舊主。   其加謚追尊之禮,自古本無其事,自則天太后攝政之後累有之。自此之後,數用其禮。歷檢國史,並無改造重題之文。若故事有之,無不書於簡冊。臣等愚見,宜但告新謚於廟而止。其改造重題之文,開元初,太常卿韋縚以高宗廟題武後神主云「天後聖帝武氏」,縚奏請削去「天後聖帝」之號,別題云「則天順聖皇后武氏」,詔從之。即不知其時削舊題耶?重造主耶?亦不知用何代典禮?禮之疑者,決在宸衷。以臣所見,但以新謚寶冊告陵廟,正得其宜。改造重題,恐乖禮意。   時宰相覆奏就神主改題,而知禮者非之,以發議為是。   改授太常少卿,出為蘇州刺史。蘇,發之鄉里也。恭長慈幼,人士稱之。還,改福州刺史、福建觀察使。甌閩之人,美其能政,耆老以善績聞。朝廷以發長於邊事,移授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屬前政不率,蠻、夏鹹怨;發以嚴為理,軍亂,為軍人所囚,致於郵捨。坐貶婺州刺史,卒於治所。   子乘,亦登進士第,有俊才,尤能為歌詩,歷顯職。   假,字仁之,進士擢第。故相鄭覃刺華州,署為從事。從覃鎮京口,得大理評事。入為監察,轉侍御史。由司封郎中知雜事,轉太常少卿。出為常州刺史,卒官。   初,遺直娶元氏,生發、假。繼室長孫氏,生收、嚴。   收長六尺二寸,廣顙深頤,疏眉秀目;寡言笑,方於事上,博聞強記。初,家寄涔陽,甚貧。收七歲喪父,居喪有如成人。而長孫夫人知書,親自教授。十三,略通諸經義,善於文詠,吳人呼為「神童」。兄發戲令詠蛙,即曰:「兔邊分玉樹,龍底耀銅儀。會當同鼓吹,不復問官私。」又令詠筆,仍賦鑽字,即曰:「雖匪囊中物,何堅不可鑽?一朝操政事,定使冠三端。」每良辰美景,吳人造門觀神童,請為詩什,觀者壓敗其籓。收嘲曰:「爾幸無羸角,何用觸吾籓。若是升堂者,還應自得門。」收為母奉佛,幼不食肉,母亦勖之曰:「俟爾登進士第,可肉食也。」   收以仲兄假未登第,久之不從鄉賦。開成末,假擢第;是冬,收之長安,明年,一舉登第,年才二十六。   時發為潤州從事,因家金陵。收得第東歸,路由淮右,故相司徒杜悰鎮揚州,延收署節度推官,奏授校書郎。悰領度支,以收為巡官。悰罷相鎮東蜀,奏授掌書記,得協律郎。悰移鎮西川,復管記室。宰相馬植奏授渭南尉,充集賢校理,改監察御史。收辭曰:「僕兄弟進退以義。頃仲兄假鄉賦未第,收不出衡門。今假從事侯府,僕不忍先為御史。相公必欲振恤孤生,俟僕稟兄旨命可也。」馬公嘉之。收即密達意於西蜀杜公,願復為參佐,悰即表為節度判官。馬公乃以收弟嚴為渭南尉、集賢校理,代收之任。   周墀罷相,鎮東蜀,表嚴為掌書記。墀至鎮而卒,悰乃辟嚴為觀察判官。兄弟同幕,為兩使判官,時人榮之。俄而假自浙西觀察判官入為監察御史,收亦自西川入為監察。兄弟並居憲府,特為新例。   裴休作相,以收深於禮學,用為太常博士。時收弟嚴亦自揚州從事入為監察。尋丁母喪,歸蘇州。既除,崔珙罷相,鎮淮南,以收為觀察支使。入為侍御史,改職方員外郎,分司東都。宰相夏侯孜領度支,用收為判官。罷職,改司勳員外郎、長安令。秩滿,改吏部員外郎。上言先人未葬,旅殯毗陵,擬遷卜於河南之偃師,請兄弟自往。從之。及葬,東周會葬者千人。時故府杜悰、夏侯孜皆在洛,二公聯薦收於執政。宰相令狐綯用收為翰林學士,以庫部郎中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賜金紫,轉兵部侍郎、學士承旨。左軍中尉楊玄價以收宗姓,深左右之,乃加銀青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累遷門下侍郎、刑部尚書。   收以交址未復,南蠻擾亂,請治軍江西,以壯出嶺之師。乃於洪州置鎮南軍,屯兵積粟,以餉南海。天子嘉之,進位尚書右僕射、太清太微宮使、弘文館大學士、晉陽縣男、食邑三百戶。   收居位稍務華靡,頗為名輩所譏。而門吏僮奴,倚為奸利。時楊玄價弟兄掌機務,招來方鎮之賂,屢有請托,收不能盡從。玄價以為背己,由是傾之。   八年十月,罷知政事,檢校工部尚書,出為宣歙觀察使。韋保衡作相,又發收陰事,言前用嚴譔為江西節度,納賂百萬。明年八月,貶為端州司馬,尋盡削官封,長流驩州。又令內養郭全穆繼詔賜死。九年三月十五日,全穆追及之,宣詔訖,收謂全穆曰:「收為宰相無狀,得死為幸。心所悲者,弟兄淪喪將盡,只有弟嚴一人,以奉先人之祀。予欲昧死上塵天聽,可容一刻之命,以俟秉筆乎?」全穆許之。收自書曰:   臣畎畝下才,謬當委任。心乖報國,罪積彌天;特舉朝章,賜之顯戮。臣誠悲誠感,頓首死罪。臣出自寒門,旁無勢援,幸逢休運,累污清資。聖獎曲流,遂叨重任。上不能罄輸臣節,以答寵光;下不能迴避禍胎,以延俊乂。苟利屍素,頻歷歲時,果至聖朝,難寬大典。誠知一死未塞深愆,固不合將泉壤之詞,上塵天聽。伏乞陛下哀臣愚蠢,稍緩雷霆。臣頃蒙擢在台衡,不敢令弟嚴守官闕下,旋蒙聖造,令刺浙東。所有罪愆,是臣自負,伏乞聖慈,貸嚴微命。臣血屬皆幼,更無近親,只有弟嚴,才力尪悴。家族所恃,在嚴一人,俾存歿曲全,在陛下弘覆。臣無任魂魄望恩之至。   全穆復奏,懿崇愍然宥嚴。判官硃侃、常潾、閻均,族人楊公慶、嚴季實、楊全益、何師玄、李孟勳、馬全祐、李羽、王彥復等,皆配流嶺表。   收子鑒、鉅、鏻,皆登進士第。   鉅,乾寧初以尚書郎知制誥,召充翰林學士,拜中書舍人、戶部侍郎,封晉陽男、食邑三百戶。從昭宗東遷,為左散騎常侍,卒。   鏻,登第後補集賢校理,藍田尉。乾寧中,累遷尚書郎。   嚴,字凜之,會昌四年進士擢第。是歲僕射王起典貢部,選士三十人,嚴與楊知至、竇緘、源重、鄭樸五人試文合格,物議以子弟非之,起覆奏。武宗敕曰:「楊嚴一人可及第,余四人落下。」嚴釋褐諸侯府。鹹通中,累遷吏部員外,轉郎中,拜給事中、工部侍郎,尋以本官充翰林學士。兄收作相,封章請外職,拜越州刺史、御史中丞、浙東團練觀察使。收罷相貶官,嚴坐貶邵州刺史。收得雪,嚴量移吉王傅。乾符四年,累遷兵部侍郎。五年,判度支。其年病卒。二子:涉、注。   涉,乾符二年登進士第。昭宗朝,累遷吏部郎中、禮、刑二侍郎。乾符四年,改吏部侍郎。天祐初,轉左丞。從昭宗遷洛陽,改吏部尚書。輝王即位,本官平章事,加中書侍郎。涉性端厚秉禮。乾寧之後,賊臣竊發,王室浸微。及天祐東遷,大事去矣。涉為時所嬰,不能自退。及命相之日,與家人相向灑泣曰:「吾不能脫此網羅,禍將至矣。」謂其子凝式曰:「今日之命,吾家重不幸矣,必累爾等。」涉謙退善處,竟以令終。   注,中和二年進士登第。昭宗朝,累官考功員外、刑部郎中。尋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召充翰林學士,累遷戶部侍郎。輝王纘歷,兄涉為宰相,注避嫌辭內職,守戶部侍郎。   韋保衡者,字蘊用,京兆人。祖元貞,父愨,皆進士登第。愨,字端士,太和初登第,後累佐使府,入朝亟歷台閣。大中四年,拜禮部侍郎。五年選士,頗得名人,載領方鎮節度,卒。   保衡,鹹通五年登進士第,累拜起居郎。十年正月,尚懿宗女同昌公主。公主郭淑妃所生,妃有寵,出降之日,傾宮中珍玩以為贈送之資。尋以保衡為翰林學士,轉郎中,正拜中書舍人、兵部侍郎,承旨。不期年,以本官平章事。   保衡恃恩權,素所不悅者,必加排斥。王鐸貢舉之師,蕭遘同門生,以素薄其為人,皆擯斥之。以楊收、路巖在中書不加禮接,媒孽逐之。自起居郎至宰相,二年之間,階至特進、扶風縣開國侯、食邑二千戶、集賢殿大學士。十一年八月,公主薨,自後恩禮漸薄。鹹通末,淮、徐盜起,素所怨者發其陰事,保衡竟得罪賜死。   弟保乂,進士登第,尚書郎、知制誥,召充翰林學士,歷禮、戶、兵三侍郎、學士承旨。坐保衡免官。   路巖者,字魯瞻,陽平寇氏人也。祖季登,大歷六年登進士第,累辟諸侯府。升朝為尚書郎,遷左諫議大夫,卒。生三子,群、庠、單,皆登進士第。   群,字正夫,既擢進士,又書判拔萃,累佐使府。入朝為監察御史。穆宗初即位,遣使西北邊犒宴軍士,稱旨,累加兵部郎中。太和二年,遷諫議大夫,以本官充侍講學士。四年,罷侍講為翰林學士。五年,正拜中書舍人,學士如故。   群精經學,善屬文。性仁孝,志行貞潔。父母歿後,終身不茹葷血。歷踐台閣,受時君異寵,未嘗以勢位自矜。與士友結交,榮達如一。八年正月病卒,君子惜之。二子:岳、巖,大中中相次進士登第。   巖,幼聰敏過人,父友踐方鎮,書幣交辟,久之方就。數年之間,出入禁署。累遷中書舍人、戶部侍郎。鹹通三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年始三十六。在相位八年,累兼左僕射。懿宗時,王政多僻,宰臣用事。巖既承委遇,稍務奢靡,頗通賂遺。及韋保衡尚公主,素惡巖為人。保衡作相,罷巖知政事,以檢校左僕射出為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使。未幾,改荊南節度。詔令六月下峽赴鎮,尋復罷之。   岳,歷兩郡刺史,入為給事中。子德延。   夏侯孜,字好學,本譙人。父審封。孜,寶歷二年登進士第,釋褐諸侯府,累遷婺、絳二郡刺史。入為諫議大夫,轉給事中。十年,改刑部侍郎。十一年,兼御史中丞,遷尚書右丞、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十一年二月,遷朝議大夫,守戶部侍郎,判戶部事。再加兵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懿宗即位,以本官同平章事,領使如故。累加左僕射、門下侍郎,封譙郡侯,與路巖、楊收同輔政。鹹通八年,罷相,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成都尹,充劍南西川節度使。屬南蠻入寇,蜀中饑饉,軍儲不備,蠻陷巂州,蜀川大擾。尋移孜為河中尹、檢校司徒、河中晉絳節度使。   九年,龐勳據徐州,南蠻深入。天子懲孜治蜀無政,詔曰:   河中晉絳磁隰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河中尹、上柱國、譙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夏侯孜,早以文詞,遂登科第,累更清貫,亦有能名。東陽推撫俗之能,故絳著臨人之稱。其後用司風憲,寵領籓條,皆以公才,不辜時選。洎掌於經費,備歷重難,居然要會之權,頗得均平之道。錄其績效,擢處鈞衡。造膝之時,亦聞其算畫;沃心之際,備見其謀猷。於是念彼邊隅,探臨巴蜀,藉其才術,再靜蠻陬。翻致帑廩空虛,軍資窘竭,冤流闔境,寇逼連甍。雖易帥已來,頻移星琯,而無備之後,歲有干戈。昨者徼障初安,瘡痍復釁。敷尋事實,果驗根由。既乖經濟之源,益昧君臣之義。出於物論,非獨予懷,是議難處近籓,爰更散秩。可太子少保,分司東都。   未幾卒。   子潭、澤,皆登進士第。潭,累官至禮部侍郎。中和三年選士,多至卿相。子坦。   劉瞻,字幾之,彭城人。祖升,父景。瞻,太和初進士擢第。四年,又登博學宏詞科,歷佐使府。鹹通初升朝,累遷太常博士。劉谻膚@相,以宗人遇之,薦為翰林學士。轉員外郎中,正拜中書舍人、戶部侍郎,承旨。出為太原尹、河東節度使。入拜京兆尹,復為戶部侍郎、翰林學士。十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中書侍郎,兼刑部尚書、集賢殿大學士。   十一年八月,同昌公主薨,懿宗尤嗟惜之。以翰林醫官韓宗召、康仲殷等用藥無效,收之下獄。兩家宗族,枝蔓盡捕三百餘人,狴牢皆滿。瞻召諫官令上疏,無敢極言。瞻自上疏曰:   臣聞修短之期,人之定分。賢愚共一,今古攸同。喬松蕣花,稟氣各異。至如籛鏗壽考,不因有智而延齡;顏子早亡,不為不賢而促壽。此皆含靈稟氣,修短自然之理也。一昨同昌公主久嬰危疾,深軫聖慈。醫藥無征,幽明遽隔。陛下過鍾宸愛,痛切追思,爰責醫工,令從嚴憲。然韓宗召等因緣藝術,備荷寵榮,想於診候之時,無不盡其方術。亦欲病如沃雪,藥暫通神,其奈禍福難移,竟成差跌。原其情狀,亦可哀矜。而差誤之愆,死未塞責。   自陛下雷霆一怒,朝野震驚,囚九族於狴牢,因兩人之藥誤。老幼械系三百餘人,鹹云:「宗召荷恩之日,寸祿不沾,進藥之時,又不同議。此乃禍從天降,罪匪己為。」物議沸騰,道路嗟歎。   陛下以寬仁厚德,御宇十年,四海萬邦,鹹歌聖政。何事遽移前志,頓易初心。以達理知命之君,涉肆暴不明之謗。且殉宮女而違道,囚平人而結冤,此皆陛下安不思危,忿不顧難者也。   陛下信崇釋典,留意生天,大要不過喜捨慈悲,方便佈施,不生惡念,所謂福田。則業累盡消,往生忉利,比居濁惡,未可同年。伏望陛下盡釋系囚,易怒為喜,虔奉空王之教,以資愛主之靈。中外臣僚,同深懇激。   帝閱疏大怒,即日罷瞻相位,檢校刑部尚書、同平章事、江陵尹,充荊南節度等使。再貶康州刺史,量移虢州刺史。入朝為太子賓客分司。翰林學士戶部侍郎鄭畋、右諫議大夫高湘、比部郎中知制誥楊知至、禮部郎中魏紵、兵部員外張顏、刑部員外崔彥融、御史中丞孫□等,皆坐瞻親善貶逐。京兆尹溫璋仰藥而卒。   劉谻蔽怴A彭城人。祖璠,父煟。谻翩A開成初進士擢第。會昌末,累遷尚書郎、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大中初,轉刑部侍郎。谻蝶諰顗k律,選大中以前二百四十四年制敕可行用者二千八百六十五條,分為六百四十六門,議其輕重,別成一家法書,號《大中統類》,奏行用之。出為河南尹,遷檢校工部尚書、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使。十一年五月,加檢校禮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觀察等使。其年十二月入朝,拜戶部侍郎,判度支。尋以本官同平章事,領使如故。十二年,累加集賢殿大學士。罷相,又歷方鎮,卒。弟頊,亦登進士第。   曹確,字剛中,河南人。父景伯,貞元十九年進士擢第,又登制科。確,開成二年登進士第,歷聘籓府。入朝為侍御史,以工部員外郎知制誥,轉郎中,入內署為學士,正拜中書舍人,賜金紫,權知河南尹事。入為兵部侍郎。鹹通五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中書侍郎、監修國史。   確精儒術,器識謹重,動循法度。懿宗以伶官李可及為威衛將軍,確執奏曰:「臣覽貞觀故事,太宗初定官品令,文武官共六百四十三員,顧謂房玄齡曰:『朕設此官員,以待賢士。工商雜色之流,假令術逾儕類,止可厚給財物,必不可超授官秩,與朝賢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太和中,文宗欲以樂官尉遲璋為王府率,拾遺竇洵直極諫,乃改授光州長史。伏乞以兩朝故事,別授可及之官。」帝不之聽。   可及善音律,尤能轉喉為新聲,音辭曲折,聽者忘倦。京師屠沽效之,呼為「拍彈」。同昌公主除喪後,帝與淑妃思念不已。可及乃為《歎百年舞曲》。舞人珠翠盛飾者數百人,畫魚龍地衣,用官騑五千匹。曲終樂闋,珠璣覆地,詞語淒惻,聞者涕流,帝故寵之。嘗於安國寺作《菩薩蠻舞》,如佛降生,帝益憐之。可及嘗為子娶婦,帝賜酒二銀樽,啟之非酒,乃金翠也。人無敢非之者,唯確與中尉西門季玄屢論之,帝猶顧待不衰。僖宗即位,崔彥昭奏逐之,死於嶺表。   確累加右僕射,判度支事。在相位六年。九年罷相,檢校司徒、平章事、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觀察等使。以出師扞龐勳功,就加太子太師。弟汾,亦進士登第,累官尚書郎、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出為河南尹,遷檢校工部尚書、許州刺史、忠武軍節度觀察等使。入為戶部侍郎,判度支。弟兄並列將相之任,人士榮之。   確與畢諴俱以儒術進用,及居相位,廉儉貞苦,君子多之,稱為曹、畢。   畢諴者,字存之,鄆州須昌人也。伯祖構,高宗時吏部尚書。構弟栩,酆王府司馬,生凌。凌為汾州長史,生勻,為協律郎。勻生諴,少孤貧,燃薪讀書,刻苦自勵。既長,博通經史,尤能歌詩。端愨好古,交遊不雜。太和中,進士擢第,又以書判拔萃,尚書杜悰鎮許昌,闢為從事。悰領度支,諴為巡官。悰鎮揚州,又從之。悰入相,諴為監察,轉侍御史。   武宗朝,宰相李德裕專政,出悰為東蜀節度。悰之故吏,莫敢餞送問訊,唯諴無所顧慮,問遺不絕。德裕怒,出諴為磁州刺史。宣宗即位,德裕得罪,凡被譴者皆征還。諴入為戶部員外郎,分司東都,歷駕部員外郎、倉部郎中。故事,勢門子弟,鄙倉、駕二曹,居之者不悅。唯諴受命,恬然恭遜,口無異言,執政多之。改職方郎中,兼侍御史知雜。其年。召為翰林學士、中書舍人,遷刑部侍郎。   自大中末,黨項羌叛,屢擾河西。宣宗召學士對邊事。諴即援引古今,論列破羌之狀。上悅,曰:「吾方擇能帥,安集河西,不期頗、牧在吾禁署,卿為朕行乎?」諴忻然從命,即用諴為邠寧節度、河西供軍安撫等使。諴至軍,遣使告喻叛徒,諸羌率化。又以邊境御戎,以兵多積穀為上策。乃召募軍士,開置屯田,歲收谷三十萬石,省度支錢數百萬。詔書嘉之,就加檢校工部尚書,移鎮澤潞,充昭義節度使。二年,改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太原近胡,九姓為亂。諴明賞罰,謹斥候,期年,諸部革心。就加檢校尚書左僕射,移授汴州刺史,充宣武軍節度、宋亳汴觀察等使。其年,入為戶部尚書,領度支。月餘,改禮部尚書,同平章事,累遷中書侍郎、兵部尚書、集賢大學士。   在相位三年,十月以疾固辭位,詔守兵部尚書,以其本官同平章事,出鎮河中。十二月二十三日,卒於鎮,時年六十二。   諴謹重,長於文學,尤精吏術。在相位,以同官任情不法,固辭而免,君子美之。   子紹顏、知顏,登進士第,累歷顯官。   杜審權,字殷衡,京兆人也。國初萊成公如晦六代孫。祖佐,位終大理正。佐生二子:元穎、元絳。   元穎,穆宗朝宰相。絳位終太子賓客。絳生二子:審權、蔚,並登進士第。   審權,釋褐江西觀察判官,又以書判拔萃,拜右拾遺,轉左補闕。大中初,遷司勳員外郎,轉郎中知雜。又以本官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十年,權知禮部貢舉。十一年,選士三十人,後多至達官。正拜禮部侍郎。其年冬,出為陝州大都督府長史、陝虢都團練觀察使,加檢校戶部尚書、河中尹、河中晉絳節度使。   懿宗即位,召拜吏部尚書。三年,以本官同平章事,累加門下侍郎、右僕射。九年罷相,檢校司空,兼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使、蘇杭常等州觀察使。   時徐州戍將龐勳自桂州擅還,據徐、泗,大擾淮南。審權與淮南節度使令狐綯、荊南節度使崔鉉,奉詔出師,掎角討賊;而浙西饋運不絕,繼破徐戎。賊平,召拜尚書左僕射。十一年,制曰:   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司空、守尚書左僕射、上柱國、襄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杜審權,韻合黃鐘,行真白璧。沖粹孕靈岳之秀,精明涵列宿之光,塵外孤標,雲間獨步。踐歷華貫,余二十年;鑒裁名流,凡幾百輩。清切之任無不試,重難之務無不經。靜而立名,嚴以肅物。絕分毫徇己之意,秉尺寸度量之懷。貞方飾躬,溫茂繕性。儉不逼下,畏以居高。語默適時,喜慍莫見。頃罷機務,鎮於金陵,值淮夷猖狂,干戈悖起。累發猛士,挫彼賊鋒;廣備糗糧,助茲軍食。深惟將相之大體,頗睹文武之全才。王導以蕭灑之名,不忘戎事;謝安以恬淡之德,亦在兵間。及駟馬來朝,擢居端揆,嚴重自處,恬曠不渝。虞芮之故都,前蹤尚爾;郇瑕之舊地,往事依然。兼以股肱之良,為吾腹心之寄。改佩相印,更握兵符。仍五教之崇名,極一時之盛禮。可檢校司徒、同平章事、河中尹,充河中晉絳節度觀察等使。   數年以本官兼許州刺史、忠武軍節度觀察等使,入為太子太傅,分司東都。卒,贈太師,謚曰德。   三子:讓能、彥林、弘徽。   讓能,鹹通十四年登進士第,釋褐咸陽尉。宰相王鐸鎮汴,奏為推官。入為長安尉、集賢校理。丁母憂,以孝聞。服闋,淮南節度使劉鄴辟掌記室,得殿中,賜緋。入為監察。牛蔚鎮興元,奏為節度判官。入為右補闕,歷侍御史、起居郎、禮部、兵部員外郎。蕭遘領度支,以本官判度支案。   黃巢犯京師,奔赴行在,拜禮部郎中、史館修撰。尋以本官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謝日,面賜金紫之服,尋召充翰林學士。六飛在蜀,關東用兵,征發招懷,書詔雲委。   讓能詞才敏速,筆無點竄,動中事機,僖宗嘉之,累遷戶部侍郎。從駕還京,加禮部尚書,進階銀青光祿大夫,封建平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轉兵部尚書、學士承旨。   沙阤逼京師,僖宗蒼黃出幸。是夜,讓能宿直禁中,聞難作,步出從駕。出城十餘里,得遺馬一匹,無羈勒,以紳束首而乘之。駕在鳳翔,硃玫兵遽至;僖宗急幸寶雞,近臣唯讓能獨從。翌日。孔緯等六七人至。邠師攻關,帝幸梁、漢,棧道為石協所毀,崎嶇險阻之間,不離左右。帝顧謂之曰:「朕之失道,再致播遷。險難之中,卿常在側,古所謂忠於所事,卿無負矣!」讓能謝曰:「臣家世歷重任,蒙國厚恩,陛下不以臣愚,擢居近侍。臨難苟免,臣之恥也;獲扞牧圉,臣之幸也。」至褒中,加金紫光祿大夫,改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時硃玫立襄王稱制,天下牧伯附之者十六七,貢賦殆絕。朝士才十數人,行帑無寸金,衛兵不宿飽。帝垂泣側席,無如之何。讓能首陳大計,請以重臣使河中,諭王重榮以大義,果承詔請雪,以圖討逆。京師平,拜特進、中書侍郎,兼兵部尚書、集賢殿大學士,進封襄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駕在鳳翔,李昌符作亂,倏然變起,讓能單步入侍。時朝臣受偽署者眾,法司請行極法,以戒事君。讓能固爭之,獲全者十七八。昭宗纂嗣,賜「扶危啟運保乂功臣」,加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左僕射,封晉國公,增邑千戶,仍賜鐵券。誅秦宗權,許、蔡平定,加司空、門下侍郎、監修國史。昭宗郊禮畢,進位司徒、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加食邑一千戶。明年,冊拜太尉,加食邑一千戶。   自大順已來,鳳翔李茂貞大聚兵甲,恃功驕恣。會楊復恭走山南,茂貞欲兼有梁、漢之地,亟請問罪,詔未允而出師。昭宗怒其專,不得已而從之。及山南平,詔授以茂貞鎮興元,徐彥若鎮鳳翔,仍割果、閬兩州隸武定軍。茂貞怒,上章論列,語辭不遜。又與讓能書曰:   宰相之職,外撫四夷,內安百姓。陰陽不順,猶資燮理之功;宇宙將傾,須假扶持之力。即萬靈舒慘,四海安危,盡系朝綱,鹹由廟算,既為重任,方屬元臣。況今國步猶艱,皇居未壯。曩日九衢三市,草擁荒墟;當時萬戶千門,霜凝白骨。大廈傾欹而未已,沉痾綿息以無餘。皆雲非賢後無以拯社稷之危,非真宰無以革寰區之弊。   今明公捨築入夢,投竿為師,踐履中台,制臨外閫,不究興亡之理,罕聞沉斷之機。蓋意有所不平,心有所未悟,輒思上問,願審臧謀。   竊見楊守亮擅舉干戈,阻艱西道,將圖割據,吞併東川。居巴、幹為一窟豺狼,在梁、漢致十年荊棘。果聞敗衄,尋挫凶狂。既前去而不諧,思卻歸而無地。當道與邠州見為隔絕綱運,方舉問罪兵師,忽聞朝廷授武定之雙旌,割果、閬之兩郡,未審是何名目?酬何功勞?紊大國之紀綱,蠹天子之州縣,非惟取笑於童稚,抑亦包羞於馬牛。自謂奇謀,信為獨見。伏慮是明公賞凶黨無君之輩,挫忠臣奉國之心。要助奸邪,須摧正直。又聞公切於保位,利在安家。商量不自於中書剸割全通於內地。雖知深奧,罕測津涯,亦聞駭異群情,頗,是喧騰眾口。   其悖戾如此。   京師百姓,聞茂貞聚兵甲,群情恟ぼ,數千百人守闕門。候中尉西門重遂出,擁馬論列曰:「乞不分割山南,請姑息鳳翔,與百姓為主。」重遂曰:「此非吾事,出於宰相也。」昭宗怒,詔讓能只在中書調發畫計,不歸第。月餘,宰相崔昭緯陰結邠、岐為城社,凡讓能出一言,即日達於茂貞、行瑜。茂貞令健兒數百人,雜市人於街。崔昭緯、鄭延昌歸第,市人擁肩輿訴曰:「岐帥無罪,幸相公不加討伐,致都邑不寧。」二相輿中喻之曰:「大政聖上委杜太尉,吾等不預。」市豪褰簾熟視,又不之識,因投瓦石,擊二相之輿。崔、鄭下輿散走,匿身獲免。是日,喪堂印公服,天子怒,捕魁首誅之,由是用兵之意愈堅。京師之人,相與藏竄,嚴刑不能已。讓能奏曰:「陛下初臨大寶,國步未安。自艱難以來,且行貞元故事,姑息籓鎮。茂貞邇在國門,不宜起怨。臣料此時未可行也。」帝曰:「政刑削弱,詔令不出城門,此賈生慟哭之際也。又《書》不雲乎?藥不瞑眩,厥疾弗瘳。朕不能孱孱度日,坐觀凌弱。卿為我主張調發,用兵吾委諸王。」讓能對曰:「陛下憤籓臣之倔強,必欲強幹弱枝以隆王室,此則中外大臣所宜戮力,以成陛下之志,不宜獨任微臣。」帝曰:「卿位居元輔,與朕同休共戚,無宜避事。」讓能泣辭曰:「臣待罪台司,未乞骸骨者,思有以報國恩耳,安敢愛身避事?況陛下之心,憲祖之志也。但時有所不便,勢有所必然。他日臣雖受晁錯之誅,但不足以殄七國之患,敢不奉詔,繼之以死!」   景福二年秋,上以嗣覃王為招討使,神策將李曋陸々均A率禁軍三萬,送彥若赴鎮。崔昭緯密與邠、鳳結托,心害讓能;言討伐非上意,出於大尉也。九月,茂貞出軍逆戰,王師敗於盩啡。岐兵乘勝至三橋。讓能奏曰:「臣固預言之矣。請歸罪於臣,可以紓難。」上涕下不能已,曰:「與卿訣矣。」即日貶為雷州司戶。茂貞在臨皋驛,請誅讓能。尋賜死,時年五十三。駕自石門還京,念讓能之冤,追贈太師。   子光乂、曉,以父枉橫,不求聞達。曉入梁,位亦至宰輔。   彥林、弘徽,乾符中相次登進士第。彥林,光化中累官至尚書郎、知制誥,拜中書舍人。天祐初,為御史中丞。   弘徽,累官至中書舍人,遷戶部侍郎,充弘文館學士判館事,與兄同日被害。   劉鄴,字漢籓,潤州句容人也。父三復,聰敏絕人,幼善屬文。少孤貧,母有廢疾,三復丐食供養,不離左右,久之不遂鄉賦。   長慶中,李德裕拜浙西觀察使,三復以德裕禁密大臣,以所業文詣郡干謁。德裕閱其文,倒屣迎之,乃闢為從事,管記室。母亡,哀毀殆不勝喪。德裕三為浙西,凡十年,三復皆從之。太和中,德裕輔政,用為員外郎。居無何,罷相,復鎮浙西,三復從之。汝州刺史劉禹錫以宗人遇之。深重其才,嘗為詩贈三復,序曰:「從弟三復,三為浙右從事,凡十餘年。往年主公入相,薦用登朝,中復從公之京口,未幾而罷。昨以尚書員外郎奉使至潞,旋承新命,改轅而東。三從公皆在舊地,征諸故事,□無其比,因賦詩餞別以志之。」又從德裕歷滑台、西蜀、揚州,累遷御史中丞。會昌中,德裕用事,自諫議、給事拜刑部侍郎、弘文館學士判館事。   朝廷用兵誅劉稹,澤潞既平。朝議以劉從諫妻裴氏是裴問之妹,欲原之。法司定罪,以劉稹之叛,裴以酒食會潞州將校妻女,泣告以固逆謀。三復奏曰:   劉從諫苞藏逆謀,比雖已露,今推窮僕妾,尤得事情。據其圖謀語言,制度服物,人臣僭亂,一至於斯。雖生前倖免於顯誅,而死後已從於追戮,凡在朝野,同深慶快。且自古人臣叛逆,合有三族之誅。《尚書》曰:「乃有顛越不恭,我則劓殄滅之,無遺育,無俾易種於茲新邑。」如此則阿裴已不得免於極法矣!又況從諫死後,主張狂謀,罪狀非一。劉稹年既幼小,逆節未深,裴為母氏,固宜誡誘。若廣說忠孝之道,深陳禍福之源,必冀虺毒不施,梟音全革。而乃激厲凶黨,膠固叛心,廣招將校之妻,適有酒食之宴;號哭激其眾意,贈遺結其群情。遂使叛黨稽不捨之誅,孽童延必死之命,以至週歲。方就誅夷,此阿裴之罪也。雖以裴問之功,或希減等,而國家有法,難議從輕。伏以管叔,周公之親弟也,有罪而且誅之。以周公之賢,尚不捨兄弟之罪,況裴問之功效,安能破朝廷法耶?據阿裴廢臣妾之道,懷逆亂之謀,裴問如周公之功,尚合行周公之戮。況於朝典,固在不疑。阿裴請准法。   從之。三復未幾病卒。   鄴六七歲能賦詩,李德裕猶憐之,與諸子同硯席師學。大中初,德裕貶逐,鄴無所依,以文章客遊江、浙。每有製作,人皆稱誦。高元裕廉察陝虢,署為團練推官,得秘書省校書郎。鹹通初,劉瞻、高璩居要職,以故人子薦為左拾遺,召充翰林學士,轉尚書郎中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戶部侍郎、學士承旨。   鄴以李德裕貶死珠崖,大中朝以令狐綯當權,累有赦宥,不蒙恩例。懿宗即位,綯在方鎮,屬郊天大赦,鄴奏論之曰:「故崖州司戶參軍李德裕,其父吉甫,元和中以直道明誠,高居相位,中外鹹理,訏謨有功。德裕以偉望宏才,繼登台袞;險夷不易,勁正無群。稟周勃厚重之姿,慕楊秉忠貞之節。頃以微累,竄於遐荒,既迫衰殘,竟歸冥寞。其子燁坐貶象州立山縣尉。去年遇陛下布惟新之命,覃作解之恩,移授郴州郴縣尉,今已歿於貶所。倘德裕猶有親援,可期振揚,微臣固不敢上論,以招浮議。今骨肉將盡,生涯已空,皆傷棨戟之門,遽作荊榛之地;孤骨未歸於塋兆,一男又沒於湘江。特乞聖明,俯垂哀愍,俾還遺骨,兼賜贈官。上弘錄舊之仁,下激徇公之節。」詔從之。   鄴尋以本官領諸道鹽鐵轉運使。其年同平章事,判度支,轉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累加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僖宗即位,蕭ワ鞢B崔彥昭秉政,素惡鄴,乃罷鄴知政事,檢校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使。是日鄴押班宣麻竟,通事引鄴內殿謝,不及笏記,鄴自敘十餘句語云:「霖雨無功,深愧代天之用;煙霄失路,未知歸骨之期。」帝為之惻然。   黃巢渡淮而南,詔以浙西高駢代還,尋除風翔尹、鳳翔隴右節度使,以疾辭,拜左僕射。巢賊犯長安,鄴從駕不及,與崔沆、豆盧谻蔑峏顗鬻^將軍張直方之家。旬日,賊嚴切追捕,三人夜竄;為賊所得,迫以偽命,稱病不應,俱為賊所害。   豆盧谻蔽怴A河東人。祖願,父籍,皆以進士擢第。谻翩A大中十三年亦登進士科。鹹通末,累遷兵部員外郎,轉戶部郎中知制誥,召充翰林學士,正拜中書舍人。乾符中,累遷戶部侍郎、學士承旨。六年,與吏部侍郎崔沆同日拜平章事。宣制曰,大風雷雨拔樹。左丞韋蟾與王谻蔥翩A往賀之。谻膘奶庣p雨之異,蟾曰:「此應相公為霖作解之祥也。」谻蔓熊炊瞗G「霖何甚耶?」及巢賊犯京師,從僖宗出開遠門,為盜所制,乃匿於張直方之家,遇害。識者以風雷,不令之兆也。   弟瓚、璨,皆進士登第,累歷清要。瓚子革,中興位亦至宰輔。   史臣曰:近代衣冠人物,門族昌盛,從、頲之後,實富名流。而彥曾屬徐亂之秋,胤接李亡之數,計則繆矣,天可逃乎?楊、劉、曹畢諸族,門非世胄,位以藝升,伏膺典墳,俯拾青紫。而收得位求侈,以至敗名。行己飭躬,此為深誡!杜氏三世輔相,太尉陷於橫流,臨難忘身,可為流涕。   贊曰:漢代荀、陳,我朝崔、杜。有子有弟,多登宰輔。裴士改節,楊子敗名。膏粱移性,信而有徵。   列傳第一百二十八   ○趙隱 弟騭 子光逢 光裔 光胤   張裼 子文蔚 濟美 貽憲  李蔚 崔彥昭 鄭畋 盧攜 王徽   趙隱,字大隱,京兆奉天人也。祖植。建中末硃泚之亂,德宗幸奉天,時倉卒變起,羽衛不集,數日間賊來攻城,植以家人奴客奮力拒守,仍獻家財以助軍賞,天子嘉之。賊平,咸寧王渾瑊闢為推官,累遷殿中侍御史。貞元初,遷鄭州刺史。鄭滑節度使李融奏兼副使。十年,融病,軍府之政委於植。大將宋朝晏構三軍為亂,中夜火發,植與監軍列卒待之。遲明,亂卒自潰,即日誅斬皆盡。帝優詔嘉之,入為衛尉少卿,三遷尚書工部侍郎。十七年,出為廣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嶺南東道節度觀察等使,卒於鎮。子存約、滂。   存約,太和三年為興元從事。是時軍亂,存約與節度使李絳方宴語,吏報:「新軍亂,突入府廨,公宜避之。」絳曰:「吾為帥臣,去之安往?」麾存約令遁,存約曰:「荷公厚德,獲奉賓階。背恩苟免,非吾志也。」即欲部分左右拒賊,是日與絳同遇害。   隱以父罹非禍,泣守松楸,十餘年杜門讀書,不應辟命。會昌中,父友當權要,敦勉仕進,方應弓招,累為從事。大中三年,應進士登第,累遷郡守、尚書郎、給事中、河南尹,歷戶、兵二侍郎,領鹽鐵轉運等使。鹹通末,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進階特進、天水伯、食邑七百戶。   隱性仁孝,與弟騭尤稱友悌。少孤貧,弟兄力耕稼以奉親,造次不干親戚。既居宰輔,不以權位自高。退朝易衣,弟兄侍母左右。歲時伏臘,公卿大臣盈門通訊,而大臣及母之榮,無如其比。乾符中罷相,檢校兵部尚書、潤州刺史、浙西觀察等使。入為太常卿,轉吏部尚書,累加尚書左僕射。廣明中卒。子光逢、光裔、光胤。   弟騭,亦以進士登第。大中末,與兄隱並踐省閣。鹹通初,以兵部員外郎知制誥,轉郎中,正拜中書舍人。六年,權知貢舉。七年,選士,多得名流,拜禮部侍郎、御史中丞,累遷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等使,卒。   光逢,乾符五年登進士第,釋褐鳳翔推官。入朝為監察御史,丁父憂免。僖宗還京,授太常博士,歷禮部、司勳、吏部三員外郎,集賢殿學士,轉禮部郎中。景福中,以祠部郎中知制誥,尋召充翰林學士,正拜中書舍人、戶部侍郎、學士承旨。改兵部侍郎、尚書左丞,學士如故。乾寧三年,從駕幸華州,拜御史中丞,改禮部侍郎。   劉季述廢立之後,宰相崔胤與黃門爭權,衣冠道喪。光逢移疾,退居洛陽,閉關卻掃六七年。昭宗遷洛,起為吏部侍郎,復為左丞,歷太常卿。鼎沒於梁,累官至宰輔,封齊國公。   光裔,光啟三年進士擢第。乾寧中,累遷司勳郎中、弘文館學士,改膳部郎中、知制誥,賜金紫之服。兄弟對掌內外制命,時人榮之。季述廢立之後,光逢歸洛。光裔旅遊江表以避患。嶺南劉隱深禮之,奏為副使,因家嶺外。   光胤,大順二年進士登第。天祐初,累官至駕部郎中。入梁,歷顯位。中興用為宰輔。   張裼,字公表,河間人。父君卿,元和中舉進士,詞學知名,累歷郡守。裼,會昌四年進士擢第,釋褐壽州防禦判官。於琮布衣時,客遊壽春,郡守待之不厚。裼以琮衣冠子,異禮遇之。琮將別,謂裼曰:「吾餉逆旅翁五十千,郡將之惠不登其數,如何?」裼方奉母,家貧,適得俸絹五十匹,盡以遺琮,約曰:「他時出處窮達,交相恤也。」裼累辟太原掌書記。大中朝,琮為翰林學士,俄登宰輔,判度支。琮召裼為司勳員外郎、判度支。尋用為翰林學士,轉郎中、知制誥,拜中書舍人、戶部侍郎、學士承旨。鹹通末,琮為韋保衡所構譴逐,裼坐貶封州司馬。保衡誅,琮得雪。裼量移入朝,為太子賓客,遷吏部侍郎、京兆尹。乾符三年,出為華州刺史。其年冬,檢校吏部尚書、鄆州刺史、天平軍節度觀察等使。四年,卒於鎮,時年六十四。子文蔚、濟美、貽憲。   文蔚,乾符二年進士擢第,累佐使府。龍紀初,入朝為尚書郎。乾寧中,以祠部郎中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賜紫。崔胤擅朝政,與蔚同年進士,尤相善,用為翰林學士、戶部侍郎,轉兵部。從昭宗遷洛陽。輝王時,拜中書侍郎、平章事。入梁,卒。   濟美、貽憲,相繼以進士登第。貽憲覆試落籍,為戶部巡官、集賢校理。   李蔚,字茂休,隴西人。祖上公,位司農卿,元和初為陝虢觀察使。父景素,太和中進士。蔚,開成末進士擢第,釋褐襄陽從事。會昌末調選,又以書判拔萃,拜監察御史,轉殿中監。大中七年,以員外郎知台雜,尋知制誥,轉郎中,正拜中書舍人。鹹通五年,權知禮部貢舉。六年,拜禮部侍郎,轉尚書右丞。   懿宗奉佛太過,常於禁中飯僧,親為贊唄。以旃檀為二高座,賜安國寺僧徹,逢八飯萬僧。蔚上疏諫曰:   臣聞孔丘,聖者也,言則引周任之言;苻融,賢者也,諫必稱王猛之議。誠以事求師古,詞貴達情。陛下自纘帝圖,克崇佛事,止當修外,未甚得中。臣略采本朝名臣啟奏之言,以證奉佛初終之要。   天後時,曾營大像,功費百萬,狄仁傑諫曰:「夫寶鉸殫於綴飾,瑰材竭於輪奐。功不使鬼,必在役人;物不天來,皆從地出;非苦百姓,物何以求?物生有時,用之無度;臣每思惟,實所悲痛。至如往在江表,像法盛興;梁武、簡文,施捨無限。及乎三淮沸浪,五嶺騰煙,列剎盈衢,無救危亡之禍;緇衣蔽路,豈益勤王之師?況近年以來,風塵屢擾;水旱失節,征役稍繁。必若多費官財,又苦人力,一隅有難,將何以救?」此切當之言一也。   中宗時,公主外戚,奏度僧尼,姚崇諫曰:「佛不在外,求之於心。佛圖澄最賢,無益於後趙;羅什多藝,不救於姚秦。何充、苻融,皆遭敗滅;齊襄、梁武,未免災殃。但志發慈悲,心行利益,若蒼生安樂,即是佛身。」此切當之言二也。   睿宗為金仙、玉真二公主造二道宮,辛替否諫曰:「自夏以來,淫雨不解,谷荒於□,麥爛於場。入秋以來,亢旱為災,苗而不實,霜損蟲暴,草菜枯黃;下人咨嗟,未加賑貸。陛下愛兩女而造兩觀,燒瓦運木,載土填沙。道路流言,皆雲用錢百萬。陛下聖人也,遠無不知;陛下明君也,細無不見!既知且見,知倉有幾年之儲?庫有幾年之帛?知百姓之間可存活乎?三邊之士可轉輸乎?今發一卒扞以邊陲,追一兵以衛社稷,多無衣食,皆帶饑寒;賞賜之間,迥無所出。軍旅驟敗,莫不由斯。而陛下破百萬貫錢,造不急之觀,以賈六合之怨,以違萬人之心。」此切當之言三也。   替否又諫造寺曰:「釋教以清淨為基,慈悲為主。常體道以濟物,不利己而害人。每去己以全真,不營身以害教。今三時之月,築山穿池,損命也;殫府虛藏,損人也;廣殿長廊,營身也。損命,則不慈悲,損人,則不濟物,營身,則不清淨。豈大聖至神之心乎?佛書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臣以為減雕琢之費以賑貧人,是有如來之德;息穿掘之苦以全昆蟲,是有如來之仁;罷營葺之直以給邊陲,是有湯武之功;回不急之祿以購清廉,是有唐虞之治。陛下緩其所急,急其所緩;親未來而疏見在,失真實而冀虛無。重俗人之所為,輕天子之功業,臣實痛之!」此切當之言四也。   臣觀仁傑,天後時上公也;姚崇,開元時賢相也;替否,睿宗之直臣也。臣每覽斯言,未嘗不廢卷而太息,痛其言之不行也。   伏以陛下深重緇流,妙崇佛事,其為樂善,實邁前蹤。但細詳時代之安危,渺鑒昔賢之敷奏,則思過半矣,道遠乎哉!臣過忝渥恩,言虧匡諫,但舉從繩之義,少裨負扆之明。營繕之間,稍宜停減。   優詔嘉之。尋拜京兆尹、太常卿。   尋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中書侍郎,與盧攜、鄭畋同輔政。罷相,出為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入為吏部尚書,加檢校尚書右僕射、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觀察等使。鹹通十四年,轉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乾符三年受代,百姓詣闕乞留一年,從之。四年,復為吏部尚書,尋遷檢校司空、東都留守、東畿汝都防禦使。六年,河東軍亂,殺崔季康,詔以邠寧李侃鎮太原,軍情不伏。以蔚嘗為太原從事,軍民懷之。八月,以蔚為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觀察等使。其年十月到鎮,下車三日,暴病卒。   弟綰,從兄繪,累官至刺史。   蔚三子:渥、洵、澤。   渥,鹹通末進士及第,釋褐太原從事,累拜中書舍人、禮部侍郎。光化三年,選貢士。洵至福建觀察使。   崔彥昭,字思文,清河人。父豈。彥昭,大中三年進士擢第,釋褐諸侯府。鹹通初,累遷兵部員外郎,轉郎中、知制誥,拜中書舍人,再遷戶部侍郎,判本司事。   彥昭長於經濟,儒學優深,精於吏事。前治數郡,所蒞有聲,動多遺愛。十年,檢校禮部尚書、孟州刺史、河陽懷節度使,進階金紫。十二年正月,加檢校刑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管內觀察等使。   時徐、泗用兵之後,北戎多寇邊,沙阤諸部動干紀律。彥昭柔以恩惠,來以兵威,三年之間,北門大治,軍民歌之。考滿受代,耆老數千詣闕乞留。詔報曰:「彥昭早著令名,累更劇任。入司邦計,開張用經緯之文;出統籓維,撫馭得韜鈐之術。自臨並部,隱若長城。但先和眾安人,不欲恃險與馬。遂致三軍百姓,瀝懇同詞,備述政能,唯恐罷去。顧茲重鎮,方委長材。既獲便安,未議移替,想當知悉。」   僖宗即位,就加檢校吏部尚書。時趙隱、高璩知政事,與彥昭同年進士,薦彥昭長於治財賦。十五年三月,召為吏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使。乾符初,以本官同平章事、判度支。   先是,楊收、路巖、韋保衡皆以朋黨好賂得罪。蕭ワ顒穫F,頗革前弊。而彥昭輔政數月,百職斯舉,察而不煩,士君子稱之。二年,因其轉官,僖宗誡曰:   彥昭歷試有勞,僉諧無愧。涉於六月,秉是一心。修乃文可以興文教,勵乃武可以成武功。重整前規,兩司大計,清能壁立,政乃風行。奸欺屏絕於多歧,請托銷摧於正議。不煩內庫,有助涓毫;不假外籓,有進絲發。軍食所入,余剩於明年;郊廟所供,克辦於今歲。頗符神化,真謂廟謀。不有良臣,安能富國?宜酬勳於黃閣,俾正位於紫垣。敬服誡詞,永堅茂業,鳴呼!秉鈞之道,何所難哉;覆軍之塗,近已多矣!與其樹黨,不若修身;與其收恩,不如秉直。買暫勝者;貽其永敗,沽小智者,囊其大愚。不貴及人,唯爭自我;初誠潤屋,尋以危家。金玉滿堂,莫之能守,縱經營而得位,用枉撓而當辜。唯爾選自朕心,采於人望。宣詔既畢,閒門未知,來遂奔車,退無私謝。獨推元老,曾請急征;以守道而自臻,實榮親之最重。爾其堅持正直,允執規程。但畏幽陰,必歸公當。甘言可憚,敘往可嗤。獎善須明,懲奸須銳。利於人者,雖難必舉;利於己者,雖易勿為。頻念孤寒,每思耕織,常自勤於數事,便有望於中興。彰朕知臣,在卿匡國,必使恩從下布,法自上行。但立直標,終無曲影。苟致我於堯、舜,亦比爾於皋、夔。可中書侍郎,依前判度支事。   彥昭事母至孝,雖位居宰輔,退朝侍膳,與家人雜處,承奉左右,未嘗高言。歲時慶賀,公卿拜席,時人榮之。累遷門下侍郎,兼刑部尚書,充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與鄭畋、李蔚同知政事,三加兼官,皆領度支如故。進階特進,累兼尚書右僕射。罷相,歷方鎮,以太子太保分司卒。子保謙。   鄭畋,字台文,滎陽人也。曾祖鄰,祖穆,父亞,並登進士第。亞,字子佐,元和十五年擢進士第,又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制科。吏部調選,又以書判拔萃,數歲之內,連中三科。聰悟絕倫,文章秀髮。李德裕在翰林,亞以文干謁,深知之。出鎮浙西,闢為從事。累屬家艱,人多忌嫉,久之不調。會昌初,始入朝為監察御史,累遷刑部郎中。中丞李回奏知雜,遷諫議大夫、給事中。五年,德裕罷相鎮渚宮,授亞正議大夫,出為桂州刺史、御史中丞、桂管都防禦經略使。大中二年,吳汝納訴冤,德裕再貶潮州,亞亦貶循州刺史,卒。   畋年十八,登進士第,釋褐汴宋節度推官,得秘書省校書郎。二十二,吏部調選,又以書判拔萃。授渭南尉、直史館事。未行,亞出桂州,畋隨侍左右。大中朝,白敏中、令狐綯相繼秉政十餘年,素與德裕相惡。凡德裕親舊多廢斥之,畋久不偕於士伍。鹹通中,令狐綯出鎮,劉瞻鎮北門,闢為從事。入朝為虞部員外郎。右丞鄭薰,令狐之黨也,摭畋舊事覆奏,不放入省,畋復出為從事。五年,入為刑部員外郎,轉萬年令。九年,劉瞻作相,薦為翰林學士,轉戶部郎中。   畋以久罹擯棄,幸承拔擢,因授官自陳曰:「臣十八進士及第,二十二書判登科。此時結綬王畿,便貯青雲之望。洎一沉風水,久換星霜,厭外府之樽罍,渴明庭之禮樂。鹹通五年,方始登朝。若匪遭逢聖君,無以發揚幽跡。臣任刑部員外郎日,累於閣內對揚。去冬蒙擢宰萬年,又得延英中謝。傾藿幸依於白日,捨盆終睹於青天。昨以京縣浩穰,苦心為政,疲羸粗息,強禦無蹤。方專宰字之心,用副憂勤之化。陛下過垂采聽,超授恩榮,擢於百里之中,致在三清之上。才超翰苑,遽改郎曹。」   尋加知制誥,又自陳曰:「臣會昌二年,進士及第,大中首歲,書判登科。其時替故昭義節度使沈詢作渭南縣尉;兩考罷免,楊收以結綬替臣。詢則備歷顯榮,歿經數載;收則寵極台輔,絀已三年。臣則外困賓筵,內甘散秩,仰窺霄漢,空歎雲泥。雖雲賦命屯奇,實以遭人排忌。」其因事自洗滌如此。   俄遷中書舍人。十年,王師討徐方,禁庭書詔旁午。畋灑翰泉湧,動無滯思,言皆破的,同僚閣筆推之。尋遷戶部侍郎。龐勳平,以本官充承旨。畋以德望先達,淪滯久之。既冠禁庭,當為宰輔,因謝承旨自陳曰:「禁林素號清嚴,承旨尤稱峻重。偏膺顧問,首冠英賢。今之宰輔四人,三以此官騰躍,其為盛美,更異尋常。豈謂凡流,繼茲芳躅,臣所以憂不稱承旨之任也。至若繼劉瞻之慎密,守保衡之規程,瀝懇事君,披肝翊聖。以貞方為介冑,用忠信作籓籬。丹青帝文,金玉王度,臣亦不敢讓承旨之職。況沉舟墜羽,因聖主發揚,有薄藝微才,受鴻恩知遇。再周寒暑,六忝官榮,由郎吏以至於貳卿,自末僚而遷於上列。」其切於大用如此。   其年八月,劉瞻以諫囚醫工宗族,罷相,出為荊南節度使。畋草制過為美詞。懿宗省之甚怒,責之曰:「畋頃以行跡玷穢,為時棄捐,朝籍周行,無階踐歷。竟因由徑,遂致叨居,塵忝既多,狡蠹尤甚。且居承旨,合體朕懷。一昨劉蟾出籓,朕豈無意?爾次當視草,過為美詞。逞譎詭於筆端,籠愛憎於形內。徒知報瞻欬唾之惠,誰思蔑我拔擢之恩?載詳言偽而堅,果明同惡相濟。人之多僻,一至於斯!宜行竄逐之科,用屏回邪之黨。可梧州刺史。」   僖宗即位,召還。授右散騎常侍,改兵部侍郎。乾符四年,遷吏部侍郎。尋降制曰:「頃者時郁正途,權歸邪幸。爾畋執心無惑,秉節被讒,征復鴛行,愈洽人望。既負彌綸之業,宜居輔弼之司。可本官同平章事。」僖宗上尊號禮畢,進加中書侍郎,進階特進,轉門下侍郎,兼禮部尚書、集賢殿大學士。   五年,黃巢起曹、鄆,南犯荊、襄,東渡江、淮,眾歸百萬,所經屢陷郡邑。六年,陷安南府據之。致書與浙東觀察使崔璆,求鄆州節鉞。璆言賊勢難圖,宜因授之,以絕北顧之患。天子下百僚議。初,黃巢之起也,宰相盧攜以浙西觀察使高駢素有軍功,奏為淮南節度使,令扼賊沖。尋以駢為諸道行營都統。及崔璆之奏,朝臣議之。有請假節以紓患者。畋采群議,欲以南海節制縻之。攜以始用高駢,欲立奇功以圖勝。攜曰:「高駢將略無雙,淮士甲兵甚銳。今諸道之師方集,蕞爾纖寇,不足平殄。何事捨之示怯,而令諸軍解體耶!」畋曰:「巢賊之亂,本因饑歲。人以利合,乃至實繁。江、淮以南,薦食殆半。國家久不用兵,士皆忘戰;所在節將,閉門自守,尚不能枝。不如釋咎包容,權降恩澤。彼本以饑年利合,一遇豐歲,孰不懷思鄉土?其眾一離,則巢賊幾上肉耳,此所謂不戰而屈人兵也!若此際不以計攻,全恃兵力,恐天下之憂未艾也。」   群議然之,而左僕射於琮曰:「南海有市舶之利,歲貢珠璣。如今妖賊所有,國藏漸當廢竭。」上亦望駢成功,乃依攜議。及中書商量制敕,畋曰:「妖賊百萬,橫行天下,高公遷延玩寇,無意翦除,又從而保之,彼得計矣。國祚安危,在我輩三四人畫度。公倚淮南用兵,吾不知稅駕之所矣!」攜怒,拂衣而起,袂染於硯,因投之。僖宗聞之怒,曰:「大臣相詬,何以表儀四海?」二人俱罷政事,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   廣明元年,賊自嶺表北渡江、浙,虜崔璆,陷淮南郡縣。高駢止令張璘控制衝要,閉壁自固。天子始思畋前言,二人俱征還,拜畋禮部尚書。尋出為鳳翔隴右節度使。是冬,賊陷京師,僖宗出幸。畋聞難作,候駕於斜谷迎謁,垂泣曰:「將相誤陛下,以至於此。臣實罪人,請死以懲無狀。」上曰:「非卿失也。朕以狂寇凌犯,且駐蹕興元。卿宜堅扼賊沖,勿令滋蔓。」畋對曰:「臣心報國,死而後已,請陛下無東顧之憂。然道路艱虞,奏報梗澀,臨機不能遠稟聖旨,願聽臣便宜從事。」,上曰:「苟利宗社,任卿所行。」畋還鎮,搜乘補卒,繕修戎仗,浚飾城壘。盡出家財以散士卒。晝夜如臨大敵。   中和元年二月,賊將尚讓、王璠率眾五萬,欲攻鳳翔。畋預知賊至,令大將李昌言等伏於要害。賊以畋儒者,必不能拒,步騎長驅,部伍不整。畋以銳卒數千,陳於高岡,虛立旗幟,延袤數里。距賊十餘里,伐鼓而陣。賊不之測眾寡,始欲列卒而陣,後軍未至,而昌言等發伏擊之,其眾大撓。日既晡矣,岐軍四合,追擊於龍尾陂,賊委兵仗自潰,斬馘萬計,得其鎧仗,岐軍大振。天子聞之,謂宰相曰:「予知畋不盡儒者之勇,甚慰予懷。」即授畋檢校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充京西諸道行營都統。   時畿內諸鎮禁軍尚數萬,賊巢污京師後,眾無所歸。畋承製招諭,諸鎮將校皆萃岐陽。畋分財以結其心,與之盟誓,期匡王室。又傳檄天下曰:   鳳翔隴右節度使、檢校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京西諸道行營都統、上柱國、滎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鄭畋,移檄告諸籓鎮、郡縣、侯伯、牧守、將吏曰:夫屯亨有數,否泰相沿,如日月之蔽虧,似陰陽之愆伏。是以漢朝方盛,則莽、卓肆其奸凶;夏道未衰,而羿、浞騁其殘酷。不無僭越,尋亦誅夷。即知妖孽之生,古今難免。代有忠貞之士,力為匡復之謀。我國家應五運以承乾,躡三王之垂統,綿區飲化,匝宇歸仁。十八帝之鴻猷,銘於神鼎;三百年之睿澤,播在人謠。加以政尚寬弘,刑無枉濫,翼翼勤行於王道,孜孜務恤於生靈。足可傳寶祚於無窮,御瑤圖於不朽。   近歲螟蝗作害,旱m延災,因令無賴之徒,遽起亂常之暴。雖加討逐,猶肆猖狂。草賊黃巢,奴僕下才,豺狼丑類。寒耕熱耨,不勵力於田疇;媮食靡衣,務偷生於剽奪。結連凶黨,驅迫平人,始擾害於里閭,遂侵凌於郡邑。屬以籓臣不武,戎士貪財,徒加討逐之名,竟作遷延之役。致令滋蔓,累有邀求。聖上愛育情深,含弘道廣,指萬方而罪己,用百姓以為心。假以節旄,委之籓鎮,冀其悛革,免困疲羸。而殊無犬馬之誠,但恣蟲蛇之毒。剽掠我征鎮,覆沒我京都,凌辱我衣冠,屠殘我士庶。視人命有同於草芥,謂大寶易取如弈棋。而乃竊據宮闈,偽稱名號。爛羊頭而拜爵,續狗尾以命官。燕巢幕以誇安,魚在鼎而猶戲。殊不知五侯拗怒,期分項羽之屍;四塚既成,待葬蚩尤之骨。猶復廣侵田宅,濫瀆貨財,比溪壑以難盈,類烏鳶而縱攫。茫茫赤縣,僅同夷貊之鄉;惴惴黔黎,若在狴牢之內。固已人神共怒,行路傷心。   畋謬領籓垣,榮兼將相,每枕戈而待旦,常泣血以忘餐;誓與義士忠臣,共翦狐鳴狗盜。近承詔命,會合諸軍。皇帝親御六師,即離三蜀;霜戈萬隊,鐵馬千群;雕虎嘯以風生,應龍驤而雲起。淮南高相公,會關東諸道百萬雄師,計以夏初,會於關內。畋與涇原節度使程宗楚、秦州節度使仇公遇等,已驅組練,大集關畿;爭麾隴右之蛇矛,待掃關中之蟻聚。而吐蕃、黨項以久被皇化,深憤國讎,願以沙漠之軍,共獻蕩平之捷。此際華戎合勢,籓鎮連衡,旌旗煥爛於雲霞,劍戟晶熒於霜雪。莫不持繩待試,賈勇爭先;思垂竹帛之功,誓雪朝廷之恥。矧茲殘孽,不足殄除。況諸道世受國恩,身縻好爵,皆貯匡邦之略,鹹傾致主之誠。自函、洛構氛,鑾輿避狄,莫不指銅駝而皆裂,望玉壘以魂銷。聞此勤王,固宜投袂。更希憤激,速殄寇讎。永圖社稷之勳,以報君親之德,迎鑾反正,豈不休哉。   時駕在坤維,音驛阻絕,以為朝廷無能復振。及畋傳檄,諸籓聳動,各治勤王之師,巢賊聞之大懼。自是賊騎不過京西。當時非畋扼賊之沖,褒、蜀危矣。尋進位檢校司空。   其年冬,畋暴病,以岐山方御賊沖,宜須驍將鎮守,表薦大將李昌言,詔可之。詔畋赴行在。二年正月至成都,以王鐸代畋將兵收復。畋尋以僕射平章事,以疾,久之不拜,累表乞解機務。二年冬,罷相,授太子少保。僖宗以畋子給事中凝績為隴州刺史,詔侍畋就郡養疾,薨於郡捨,時年五十九。   光啟末,李茂貞授鳳翔節度使。畋會兵時,茂貞為博野軍小校在奉天,畋盡召其軍至岐下,以茂貞勤於軍旅,甚奇之,委以游邏之任。至是,茂貞思畋獎待之恩,上表論之曰:   臣伏見當道故檢校司空、同平章事鄭畋,瑞應星精,祥開月角;建洪爐於聖代,成庶績於明昌。鳳毛方浴於春池,龍節忽移於右輔。旋以群鴟嘯聚,萬蝟鋒攢,蒼黃而玉輅省方,次第而金門徹鑰。九州相望,初猶豫以從風;百辟無歸,半狐疑而委質。而畋衝冠怒發,投袂治兵;羅劍戟於樽前,練貔貅於閫外。坎牲誓眾,釁鼓出師;馳羽檄於四方,暢皇威於萬里。身維地軸,決橫流而盡入東溟;手正天關,掃妖星而重尊北極。及至囊沙減灶,伐鼓揚旌;四凶方侈於獸心,一陣盡塗於龍尾。大振建瓴之捷,只於反掌之間。不期天柱朝摧,將星夜隕;竹帛徒書於茂烈,松楸未煥於易名。臣始仕從戎,爰承指顧,稟三令五申之戒,預一匡九合之謀。今則謬以微功,獲居重鎮。尋武侯之遺愛,城壘宛然;念叔子之高蹤,涕零何極?伏冀特加贈謚,以慰泉扃。   昭宗嘉之,詔贈司徒,謚曰文昭。   畋文學優深,器量弘恕。美風儀,神彩如玉,尤能賦詩。與人結交,榮悴如一。始為員外郎,為鄭薰不放省上,畋不以為憾。及畋作相,薰子為郎,畋特獎拔為給事中,列曹侍郎。其以德報怨,多此類也。   子凝績,景福中歷刑部、戶部侍郎。   盧攜,字子升,范陽人。祖損。父求,寶歷初登進士第,應諸府辟召。位終郡守。攜,大中九年進士擢第,授集賢校理,出佐使府。鹹通中,入朝為右拾遺、殿中侍御史,累轉員外郎中、長安縣令、鄭州刺史。召拜諫議大夫。乾符初,以本官召充翰林學士,拜中書舍人。乾符末,加戶部侍郎、學士承旨。四年,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累加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弘文館大學士。   五年,黃巢陷荊南、江西外郛及虔、吉、饒、信等州,自浙東陷福建,遂至嶺南,陷廣州,殺節度使李岧,遂抗表求節鉞。初,王仙芝起河南,攜舉宋威、齊克讓、曾袞等有將略,用為招討使。及宋威殺尚君長,致賊充斥。朝廷遂以宰臣王鐸為都統,攜深不悅。浙帥崔璆等上表,請假黃巢廣州節鉞,上令宰臣議。攜以王鐸為統帥,欲激怒黃巢,堅言不可假賊節制,止授率府率而已。與同列鄭畋爭論,投硯於地。由是兩罷之,為太子賓客分司。   六年,高駢大將張麟頻破賊。攜素待高駢厚,常舉可為統帥。天子以駢立功,復召攜輔政。及王鐸失守,罷都統,以高駢代之。由是自潼關以東,汝、陝、許、鄧、汴、滑、青、兗皆易帥。王鐸、鄭畋所授任者,皆易之。攜內倚田令孜,外以高駢為援,朝廷大政,高下在心。時攜病風,精神恍惚。政事可否,皆決於親吏溫季修,貨賄公行。及賊擾淮南,張麟被殺,而許州逐帥,殷水兵潰。朝廷震懼,皆歸罪於攜。及賊陷潼關,罷攜相,為太子賓客,是夜仰藥而死。   子晏,天祐初,為河南縣尉,為柳璨所殺。   王徽,字昭文,京兆杜陵人,其先出於梁魏。魏為秦滅,始皇徙關東豪族實關中,魏諸公子徙於霸陵。以其故王族,遂為王氏。後周同州刺史熊,徽之十代祖,葬咸陽之鳳岐原,子孫因家焉。曾祖擇,從兄易從,天後朝登進士第。從弟明從、言從,睿宗朝並以進士擢第。昆仲四人,開元中三至鳳閣舍人,故時號「鳳閣王家」。其後,易從子定,定子逢,逢弟仲周,定兄密,密子行古,行古子收,收子超,皆以進士登第。王氏自易從已降,至大中朝登進士科者,一十八人;登台省,歷牧守、賓佐者,三十餘人。擇從,大足三年登進士第,先天中,又應賢良方正制舉,升乙第,再遷京兆士曹參軍,充麗正殿學士。祖察,至德二年登進士第,位終連州刺史。父自立,位終緱氏令。   徽大中十一年進士擢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戶部侍郎沈詢判度支,闢為巡官。宰相徐商領鹽鐵,又奏為參佐。時宣宗詔宰相於進士中選子弟尚主,或以徽籍上聞。徽性沖淡,遠勢利,聞之憂形於色。徽登第時,年逾四十,見宰相劉谻蔚s祈,具陳年已高矣,居常多病,不足以塵污禁臠。谻蔗韝W前言之方免。從令狐綯歷宣武、淮南兩鎮掌書記,得大理評事。召拜右拾遺,前後上疏論事二十三,人難言者必犯顏爭之,人士翕然稱重。   會徐商罷相鎮江陵,以徽舊僚,欲加奏辟而不敢言。徽探知其旨,即席言曰:「僕在進士中,荷公重顧,公佩印臨戎,下官安得不從?」商喜甚,奏授殿中侍御史,賜緋,荊南節度判官。   高湜時持憲綱,奏為侍御史知雜,兼職方員外郎,轉考功員外。時考簿上中下字硃書,吏緣為奸,多有揩改。徽白僕射,請以墨書,遂絕奸吏之弊。宰相蕭ワ韖H徽明於吏術,尤重之。乾封初,遷司封郎中、長安縣令。學士闕人,ワ韖怹痊倏囿L學士,改職方郎中、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延英中謝,面賜金紫,遷戶部侍郎、學士承旨。改兵部侍郎、尚書左丞,學士承旨如故。   廣明元年十二月三日,改戶部侍郎、同平章事。是日,黃巢入潼關,其夜僖宗出幸。徽與同列崔沆、豆盧谻翩B僕射於琮,至曙方知車駕出幸,遂相奔馳赴行在。徽夜落荊榛中,墜於崖谷,為賊所得,迫還京師。將授之偽命,徽示以足折口喑,雖白刃環之,終無懼色。賊令輿歸第,命醫工視之。月餘,守視者稍怠,徽乃雜於負販,竄之河中,遣人間道奉絹表入蜀。   天子嘉之,詔授光祿大夫,守兵部尚書。將赴行在,尋詔徽以本官充東面宣慰催陣使。時王鐸都統行營兵馬在河中,累年未能破賊。徽與行營都監楊復光謀,赦沙阤三部落,令赴難。其年夏,代北軍至,決戰累捷,收復京師,以功加尚書右僕射。   光啟中,潞州軍亂,殺其帥成麟,以兵部侍郎鄭昌圖權知昭義軍事。時孟方立割據山東三州,別為一鎮。上黨支郡,唯澤州耳,而軍中之人多附方立,昌圖不能制。宰相奏請以重臣鎮之,乃授徽檢校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潞州大都督府長史、澤潞邢洺磁觀察等使。時鑾輅未還,關東聚盜。而河東李克用與孟方立方爭澤潞。以朝廷兵力必不能加,上表訴之曰:   臣聞量才授任,本切於安人;奉上推忠,莫先於體國。臣早逢昌運,備歷華資,止仗竭誠,幸無躁跡。六年內置,雖叨侍從之榮;一日台司,未展匡扶之志。敢忘急病,用副憂勤。況重鎮兵符,元戎相印,特膺寵寄,出自宸衷,豈合憚勞,更陳衷款。但以鄭昌圖主留累月,將結深根;孟方立專據三州,轉成積釁。招其外則潞人胥怨,撫其內則邢將益疑。禍方熾於既焚,計奈何於已失。須觀勝負,乃決安危。欲遵命而勇行,則寢與百慮;思奉身而先退,則事體兩全。伏乞聖慈,博求廷議,擇其可付,理在從長。免微臣負懷寵之譏,使上黨破必爭勢。觸籓知難,庶無愧於前言;報國圖功,豈無伸於此日。   天子乃以昌圖鎮之,以徽為諸道租庸供軍等使,余官如故。   時京師收復之後,宮寺焚燒,園陵毀廢,故車駕久而未還。乃以徽為大明宮留守、京畿安撫制置、修奉園陵等使。徽方治財賦,又兼制置,王畿之人,大半流喪,乃招合遺散,撫之如子。數年之間,版戶稍葺,東內齋閣,繕完有序。徽拜表請車駕還京,曰:「昨者狂寇將逃,延災方甚。而端門鳳畤,鎮福地而獨存;王氣龍盤,郁祥煙而不散。足表宗祧降祉,臨御非遙。今雖初議修崇,未全壯麗,式示卑宮之儉,更凝馭道之尊。且肅宗才見捷書,便離岐下;德宗雖當盛暑,不駐漢中。故事具存,昌期難緩,願迴鑾輅,早復京師。臣謬以散材,叨膺重寄,閉閣深念,拜章累陳。審時事之安危,系廟謀之得失。臣雖隨宜制置,竭力撫綏,如或鑾駕未回,必恐人心復散。縱成微效,終負殊私。勢有必然,理宜過慮。以茲淹駐,轉失機宜。實希永掛宸聰,亟還清蹕。」帝深嘉納,進位檢校司空、御史大夫,權知京兆尹事。   中外權臣,遣人治第京師。因其亂後,多侵犯居人,百姓告訴相繼。徽不避權豪,平之以法。由是殘民安業,而權幸側目惡其強。乃以其黨薛杞為少尹,知府事。杞方居父喪,徽執奏不令入府。權臣愈怒,奏罷徽使務,以本官征赴行在。尋授太子少師,移疾退居蒲州。滿十旬,請罷。僖宗還宮,復授太子少師,疾,未任朝謁。宰相以徽怨望,奏貶集州刺史,徽乃輿疾赴貶所。不旬日,沙阤逼京師,僖宗出幸寶雞,而軍容田令孜得咎。天子以徽無罪,召拜吏部尚書,封琅邪郡侯,食邑千戶。徽將赴行在,而襄王僭偽。邠、岐兵士,追逼乘輿。天子幸漢中,徽不能進。李襜偽制至河中府,召徽赴闕。徽托以風疾,不能步履。襜將僭號,逼內外臣僚署誓狀。徽稱臂緩,不能秉筆,竟不署名。   硃玫既誅,天子自褒中還,至鳳翔,召徽拜御史大夫。車駕還宮,徽上章,以足膝風痺,不任朝拜,乞除散秩,復授太子少師。及便殿中謝,昭宗顧瞻進對,曰:「王徽神氣尚強,安可自便?」乃改授吏部尚書。大亂之後,銓選失緒,吏為奸蠹,有重疊補擬者。徽從初注授,便置手歷,一一檢視,人無擁滯,內外稱之。進位檢校司空,守尚書右僕射。大順元年十二月卒,贈太尉,謚曰貞。   子三人:椿、樗、松。   史臣曰:議兵之難,古無百勝,蓋以行權制變,法斷在於臨機;出奇無窮,聲實懸於中的。昔晉國之平孫皓,賈公閭堅沮渡江;吳人欲拒曹瞞,張輔吳終慚失策。彼之賢俊,未免悔尤。況盧子昇平代書生,素迷軍志,只保高駢之平昔,不料高駢之苞藏;以至力困黃巢,毒流赤縣,絕吭仰藥,何所補焉?台文氣激壯圖,志攄宿憤,慷慨誓眾,叱吒臨戎;竟扼賊喉,以康天步,謂之不武,斯焉取斯?崔、趙以鼎職奉親,天倫並達,積慶垂裕,播美士林。徽志吐盜泉,脫身虎口,功名不墜,君子多之。   贊曰:武以伸威,謀以制敵。何必臨戎,陳師衽席。高駢玩寇,盧攜保奸。聖斷一誤,崎嶇劍山。   列傳第一百二十九   ○蕭遘 孔緯 韋昭度 崔昭緯 張濬 硃樸 鄭綮 劉崇望 兄崇龜 弟崇魯崇謨   徐彥若 陸扆 柳璨   蕭遘,蘭陵人。開元朝宰相太師徐國公嵩之四代孫。嵩生衡。衡生復,德宗朝宰相。復生湛。湛生寘,鹹通中宰相。寘生遘,以鹹通五年登進士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太原從事。入朝為右拾遺,再遷起居舍人。與韋保衡同年登進士第,保衡以幸進無藝,同年門生皆薄之。   遘形神秀偉,志操不群。自比李德裕,同年皆戲呼「太尉」,保衡心銜之。及保衡作相,掎遘之失,貶為播州司馬。途經三峽,維舟月夜賦詩自悼。慮保衡見害,遽有神人謂之曰:「相公勿憂,予當禦侮奉衛。」遘心異之。過峽州,經白帝祠,即所睹之神人也。   保衡誅,以禮部員外郎征還,轉考功員外郎、知制誥。乾符初,召充翰林學士,正拜中書舍人,累遷戶部侍郎、翰林承旨。   黃巢犯闕,僖宗出幸,以供饋不給,須近臣掌計,改兵部侍郎、判度支。中和元年三月,自褒中幸成都,次綿州。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中書侍郎,累兼吏部尚書、監修國史。   遘少負大節,以經濟為己任。洎處台司,風望尤峻,奏對朗拔,天子器之。光啟初,王綱不振。是時天下諸侯,半出群盜;強弱相噬,怙眾邀寵,國法莫能制。   有李凝古者,從支詳為徐州從事。詳為衙將時溥所逐,而賓佐陷於徐。及溥為節度使,因食中毒。而惡凝古者譖之,雲為支詳報讎行鴆。溥收凝古殺之。凝古父損,時為右常侍,溥上章披訴,言損與凝古同謀。內官田令孜受溥厚賂,曲奏請收損下獄。中丞盧渥附令孜,鍛煉其獄。侍御史王華嫉惡,堅執奏證損無罪。令孜怒,奏移損付神策獄按問,王華拒不奉詔,奏曰:「李損位居近侍,當死即死,安可取辱於黃門之手?」遘非時進狀,請開延英,奏曰:「李凝古行鴆之謀,其事暖昧,已遭屠害,今不復論。李損父子相別三四年,音問斷絕,安得誣罔同謀?時溥恃勳壞法,凌蔑朝廷,而抗表請按侍臣,悖戾何甚?厚誣良善,人皆痛心。若李損羅織而誅,行當便及臣等。」帝為之改容,損得免,止於停任。   時田令孜專總禁軍,公卿僚庶,無不候其顏色,唯遘以道自處,未嘗屈降。是年冬,令孜奏安邑兩池鹽利,請直屬禁軍。王重榮上章論列。乃奏移重榮別鎮。重榮不受,令孜請率禁軍討之。重榮求援於太原,李克用引軍赴之,拒戰沙苑,禁軍大敗,逼京城。僖宗懼,出幸鳳翔。諸籓上章抗論令孜生事,離間方面。遘素惡令孜,乃與裴澈致書召硃玫。玫以邠州之軍五千迎駕,仍與河中、太原修睦,請同匡王室。由是,諸鎮繼上章,請駕還京。令孜聞玫軍至,迫脅天子幸陳倉。時僖宗倉卒出城,夜中百官不及扈從。玫怒令孜弄權,又以天子不諒其忠,語辭怨望,乃訴於遘曰:「主上六年奔播,百端艱險。中原士庶,與賊血戰,肝腦塗地,十室九空。比至收復京都,十亡七八。殘民遺老,方喜車駕歸宮。主上不念生靈轉輸之勞,甲士血戰之效,將勤王之功業,為敕使之寵榮;而更志在亂邦,與國生事,召戎結怨,不自他人。昨奉指蹤,逕來奔問,不蒙見信,翻類脅君。古者忠而獲罪,正如此也!吾等報國之心極矣!戰賊之力殫矣!安能垂頭疊翼,喘喘於閽寺之手哉!《春秋》之義,喪君有君。相國徐思其宜,改圖可也。」遘曰:「主上臨御十餘年,未聞過行。比來喪亂播越,失於授任非才。近年令孜掣肘,動不如意,上每言之,流涕不已。昨去陳倉,上無行意,令孜陳兵帳下,列卒階前,造次迫行,不容俟旦。靜言此賊,罪不容誅。至尊之心,孰不深鑒?足下乃心王室,止有歸兵還鎮,拜表迎鑾,德業功名,益光圖史。捨此已往;理或未安。改圖之言,未敢聞命。」玫曰:「李家王子極多,有天下者,豈一王哉?」遘曰:「廢立危事,雖有伊尹、霍光之賢,尚貽後悔。古人云:『勿為福始,勿為禍先。』如公矢謀,未見其利。」玫退而宣言曰:「我冊個王子為主,不從者斬。」及立襄王,請遘為冊文。遘曰:「少嬰衰疾,文思減落。比來禁署,未免倩人,請命能者。」竟不措筆。乃命鄭昌圖為之,玫滋不悅。及還長安,以昌圖代遘為相,署遘太子太保。乃移疾,滿百日,退居河中之永樂縣。   遘在相位五年,累兼尚書右僕射,進封楚國公。僖宗再遷京,宰相孔緯與遘不協,以其受偽命,奏貶官。尋賜死於永樂。鹹通中,王鐸掌貢籍,遘與韋保衡俱以進士中選,而保衡暴貴,與鐸同在中書。及僖宗在蜀,遘又與鐸並居相位。帝嘗召宰臣,鐸年高,升階足跌,踣勾陳中,遘旁掖起,帝目之,喜曰:「輔弼之臣和,予之幸也。」謂遘曰:「適見卿扶王鐸,予喜卿善事長矣。」遘對曰:「臣扶王鐸不獨司長。臣應舉歲,鐸為主司,以臣中選門生也。」上笑曰:「王鐸選進士,朕選宰相,於卿無負矣。」遘謝之而退。   遘為大臣,士行無缺。逢時不幸,為偽襜所污,不以令終,人士惜之。   弟蘧,時為永樂令。   孔緯,字化文,魯曲阜人,宣尼之裔。曾祖岑父,位終秘書省著作佐郎,諫議大夫巢父兄也。祖戣,位終禮部尚書,自有傳。父遵孺,終華陰縣丞。   緯少孤,依諸父溫裕、溫業,皆居方鎮,與名公交,故緯聲籍早達。大中十三年,進士擢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崔慎由鎮梓州,闢為從事。又從崔鉉為揚州支使,得協律郎。崔慎由鎮華州、河中,緯皆從之,歷觀察判官。宰相楊收奏授長安尉,直弘文館。御史中丞王鐸奏為監察御史,轉禮部員外郎。宰相徐商奏兼集賢直學士,改考功員外郎。丁內憂免。服闋,以右司員外郎入朝。宰臣趙隱嘉其能文,薦為翰林學士,轉考功郎中、知制誥,賜緋。正拜中書舍人,累遷戶部侍郎。謝日,面賜金紫之服。乾符中,罷學士,出為御史中丞。   緯器志方雅,嫉惡如仇。既總憲綱,中外不繩而自肅。歷戶部、兵部、吏部三侍郎。居選曹,動循格令。權要有所托,私書盈幾,不之省。執政怒之,改太常卿。   黃巢之亂,從僖宗幸蜀,改刑部尚書,判戶部事。宰臣蕭遘在翰林時,與緯情旨不協。至是,因戶部取給不充,移之散秩,改太子少保。光啟元年,從駕還京。   是時,田令孜軍敗,沙阤逼京師,帝移幸鳳翔,邠帥硃玫引兵來迎駕。令孜挾帝幸山南。時中夜出幸,百官不及扈從,而隨駕者黃門衛士數百人而已。帝駐寶雞,侯百官,詔授緯御史大夫,遣中使傳詔,令緯率百僚赴行在。時京師急變,從駕官屬至盩厔,並為亂兵所剽,資裝殆盡。緯承命見宰相論事,蕭遘、裴澈以田令孜在帝左右,意不欲行,辭疾不見緯。緯遣台吏促百官上路,皆以袍笏不具為詞。緯無如之何,乃召三院御史謂之曰:「吾輩世荷國恩,身居憲秩。雖六飛奔迫而咫尺天顏,累詔追征,皆無承稟,非臣子之義也。凡布衣交舊,緩急猶相救恤,況在君親?策名委質,安可背也!」言竟泣下。三院曰:「夫豈不懷,但盩厔剽剝之餘,乞食不給。今若首途,聊營一日之費,俟信宿紀行可也。」緯拂衣起曰:「吾妻危疾,旦不保夕,丈夫豈以妻子之故,怠君父之急乎?公輩善自為謀,吾行決矣。」   即日見李昌符告曰:「主上再有詔命,令促百僚前進。觀群公立意,未有發期。僕忝憲闈,不宜居後。道途多梗,明公幸假五十騎,送至陳倉。」昌符嘉之,謂緯曰:「路無頓遞,裹糧辦耶?」乃送錢五十緡,令騎士援緯達散關。緯知硃玫必蓄異志,奏曰:「關城小邑,不足以駐六師,請速幸梁州。」翌日,車駕離陳倉,才入關而邠、岐之兵圍寶雞,攻散關。微緯之言幾危矣!   至褒中,改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尋改中書侍郎、集賢殿大學士。王行瑜斬硃玫,平定京城,遷門下侍郎、監修國史。從駕還京,駐蹕岐陽,進階特進,兼吏部尚書,領諸道鹽鐵轉運使。車駕還宮,進位左僕射,賜「持危啟運保乂功臣」,食邑四千戶,食實封二百戶,賜鐵券,恕十死罪,賜天興縣莊、善和裡宅各一區,兼領京畿營田使。   僖宗晏駕,充山陵使。僖宗祔廟,緯准故事,不入朝。昭宗遣中使召赴延英,令緯依舊視事,進加司空。以國學盜火所焚,令緯完葺,仍兼領國子祭酒。蔡賊秦宗權伏誅,進階開府儀同三司,進位司徒,封魯國公。   十一月,昭宗謁郊廟,兩中尉、內樞密請朝服。所司申前例,中貴人無朝服助祭之禮,少府監亦無素制冠服。中尉怒,立令製造,下太常禮院。禮官舉故事,亦稱無中尉朝服助祭之文,諫官亦論之。緯奏曰:「中貴不衣朝服助祭,國典也。陛下欲以權道寵內臣,則請依所兼之官而為之服。」天子召諫官謂之曰:「大禮日近,無宜立異,為朕容之。」於是內官以朝服助祭。郊禮畢,進位兼太保。   大順元年夏,幽州、汴州請討太原。宰臣張浚請自率禁軍為招討。上持疑未決,問計於緯。緯以討之為便,語在《浚傳》。其年秋,浚軍為太原所擊,大敗而還。浚罷相貶官,緯坐附浚,以檢校太保、江陵尹、荊南節度觀察等使,未離闕下,再貶均州刺史。緯、浚密遣人求援於汴州,硃全忠上章論救。緯至商州,有詔俾令就便,遂寓居華州。   乾守二年五月,三鎮入京師,殺宰相韋昭度、李谿。帝以大臣朋黨,外交方鎮,思用骨鯁正人,遣中使趨華州召緯入朝,以疾未任上路。六月,授太子賓客。其日之夕,改吏部尚書。翌日,拜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太清宮使,修奉太廟、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階爵、功臣名、食邑並如故。旬日之內,驛騎敦促,相望於路,扶疾至京師。   延英中謝,奏曰:「臣前時待罪宰相,智術短淺,有負弼諧。陛下特貸刑書,曲全腰領。臣期於死報泉壤,不望生叩玉階。復拜龍顏,實臣榮幸。然臣比嬰衰疾,伏枕累年,形骸雖存,生意都盡。平居勉強,御事猶疏。況比尪羸,寧勝重委?國祚方泰,英彥盈庭,豈以朽腐之人,再塵機務!臣力疾一拜殿庭,乞陛下許臣自便。」因鳴咽流涕。緯久疾,拜蹈艱難,上令中使止之,改容軫念。令閣門使送緯中書視事。不旬日,沙阤次河中,同州王行約入京師謀亂,天子出幸石門。緯從駕至莎城,疾漸危篤,先還京城。九月,卒於光德裡第,贈太尉。   緯家尚節義,挺然不屈。雖權勢燻灼,未嘗假以恩禮。大順初,天武都頭李順節恃恩頗橫,不期年領浙西節度使,俄加平章事。謝日,台吏申中書,稱天武相公衙謝,准例班見百僚。緯判曰:「不用立班。」順節粗暴小人,不閒朝法,盛飾趨中書,既見無班,心甚怏怏。他日因會,順節微言之。緯曰:「必知公慊也。夫百辟卿士,天子庭臣也,比來班見宰相,以輔臣居班列之首,奉長之義也。公握天武健兒,而於政事膍百僚班見,意自安乎?必若須此儀,俟去『都頭』二字可也。」順節不敢復言。其秉禮不回,多此類也。   孔氏自元和後,昆仲貴盛,至正卿、方鎮者六七人,未有為宰輔者,至緯始在鼎司。   子崇弼,亦登進士第,仕至散騎常侍。   韋昭度,字正紀,京兆人。祖縃,父逢。昭度,鹹通八年進士擢第。乾符中,累遷尚書郎、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從僖宗幸蜀,拜戶部侍郎。中和元年,權知禮部貢舉。明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兼吏部尚書。   昭宗即位,閬州刺史王建攻陳敬瑄於成都,隔絕貢奉。乃以昭度檢校司空、同平章事、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招撫宣慰等使。昭度赴鎮,敬瑄不受代。詔東川顧彥朗與王建合勢討之。昭度為行營招討。卒歲,止拔漢州。王建謂昭度曰:「相公勞師弊眾,遠事蠻夷。訪聞京洛以東,群侯相噬,禍難未已。朝廷不治,腹心之疾也。相公宜亟還京師,咨謀匡合,平定兩河,國家之利也。敬瑄小丑,以日月制之,擒之必矣!此事責建可辦。」昭度然之,奏請還都。昭度未及京師,建以重兵守劍門,急攻成都下之。殺敬瑄,自稱留後。昭度還,以檢校司空充東都留守。召還,為右僕射。   景福二年冬,宰相杜讓能為鳳翔所殺,復委昭度知政事,與李谿並命。時宰相崔昭緯專政,惡李谿之為人。降制日,令知制誥劉崇魯哭麻以沮之。谿上表論列,天子待谿益厚。明年春,覆命谿同平章事,昭緯不勝其忿。   先是,邠州王行瑜求為尚書令,昭度奏議云:「國朝已來,功如郭子儀,未省曾兼此官。」乃賜號「尚父」。崔昭緯宗人鋌,曾為行瑜從事,朝廷每降制敕,不便於昭緯者,即令鋌訴於行瑜,俾上章論列。朝旨小有依違,即表章不遜。至是李谿入拜。昭緯謂鋌曰:「前時尚父之命已行,而昭度沮之,今又引谿同列。此人奸纖,惑上視聽,宗社不寧。恐復有杜太尉之事。」行瑜與李茂貞上章言:「命相非其人,懼危宗社。」天子優詔曉諭,言谿有才。其年五月,行瑜、茂貞、華州韓建以兵入覲,面奏昭度、李谿之奸邪,請加譴逐。制敕未行,三鎮兵害昭度於都亭驛。及行瑜誅,降制復其官爵,令其家收葬。   崔昭緯,清河人也。祖庇,滑州酸棗縣尉。父巘,鄂州觀察使。昭緯進士及第。昭宗朝,歷中書舍人、翰林學士、戶部侍郎、同平章事。性奸纖,忌前達。內結中人,外連籓閫。屬朝廷微弱,每托援以凌人主。昭宗明察,心不能堪。以誘召三鎮將兵詣闕,賊殺宰輔內臣,帝深切齒。會太原之師誅行瑜,罷相,授右僕射。後又以托附汴州,再貶梧州司馬。尋降制曰:   崔昭緯頃居內署,粗著微勞。擢於侍從之司,委以燮調之任。不能忠貞報國,端慎處身。潛交結於奸臣,致漏洩於機事。星霜累換,匡輔蔑聞。爾罪一也。   又快其私忿,輒恣陰謀。托崔鋌之險巇,連行瑜之計畫,遂致稱兵向闕,怙眾脅君。故宰臣韋昭度、李谿並以無辜見害,幾危宗社,顯辱君親。爾罪二也。   及行瑜敗滅,京國甫安,而乃自懼欺誣,別謀托附。又於籓閫,潛請薦論,不唯苟免罪愆,兼亦再希任用。貪榮冒寵,僭濫無厭,敗俗傷風,賢愚共鄙。爾罪三也。   又將厚賂,欲結諸王,輕侮我憲章,玷瀆我骨肉。貨財之數,文字具存。賴諸王作朕腹心,嫉其蠹害,盡將昭緯情款,兼其親吏姓名,直具奏聞,拒其求托。昭緯曾居宰輔,久歷清崇,但欲逞其回邪,都不顧其事體。觀其識見,實駭聽聞。爾罪四也。   自奸邪既露,情狀難容。尚示寬刑,未行嚴憲,投於荒裔,冀其自新。而不能退省過尤,恭承製命,速赴貶所,用守常規。而猶自務宴安,尋聞所在留駐;攪擾籓鎮,侮慢朝章。曾無稟畏之心,可驗苞藏之計。罔知愆咎,唯謗朝廷。爾罪五也。   朕以恩澤者,帝王之雨露,弄法者,邦國之雷霆;無雨露則庶物不榮,無雷霆則萬邦不肅。朕體天道以化育,遵王度以澄清,罪既昭彰,理難含垢。凡百多士,宜體予懷。宜所在賜自盡。   時昭緯行次至荊南,中使至,斬之。   兄昭符,仕至禮部尚書。昭願,太子少保。昭矩,給事中。昭遠,考功員外郎。   張濬,字禹川,河間人。祖仲素,位至中書舍人。父鐐,官卑,家寓州。濬倜儻不羈,涉獵文史,好大言,為士友之所擯棄。初從鄉賦隨計,鹹薄其為人。濬憤憤不得志,乃田衣野服,隱於金鳳山,學鬼谷縱橫之術,欲以捭闔取貴仕。乾符中,樞密使楊復恭因使遇之,自處士薦為太常博士,累轉度支員外郎。   黃巢將逼關輔,濬托疾請告,侍其母,挈族避亂商州。賊犯京師,僖宗出幸,途無供頓,衛軍不得食。漢陰令李康獻糗餌數百騾綱,軍士始得食。僖宗召康問曰:「卿為縣令,安操心及此?」康對曰:「臣為塵吏,敢有此進獻?張濬員外教臣也。」帝異之,急召至行在,拜兵部郎中。未幾,拜諫議大夫。   其年冬,宰相王鐸至滑台,兼充天下行營都統。方徵兵諸侯,奏用濬為都統判官。時王敬武初破弘霸郎,軍威大振,累詔征平盧兵,敬武獨不赴援。鐸遣濬往說之,敬武已受偽命,復怙強不迎詔使。濬至,謁見,責之曰:「公為天子守籓,王臣繼詔宣諭,而侮慢詔使。既未識君臣禮分,復何顏以御軍民哉?」敬武愕然謝咎。既宣詔,軍士按兵默然,濬並召將佐集於鞠場面諭之曰:「人生效忠仗義,所冀粗分順逆,懸知利害。黃巢前日販鹽虜耳,公等捨累葉天子而臣販鹽白丁,何利害之可論耶?今諸侯勤王,天下響應,公等獨據一州,坐觀成敗。賊平之後,去就何安?若能此際排難解紛,陳師鞠旅,共誅寇盜,迎奉鑾輿,則富貴功名,指掌可取。吾惜公輩捨安而即危也!」諸將改容引過,謂敬武曰:「諫議之言是也。」即時出軍,從濬入援京師。賊平,累遷戶部侍郎。僖宗再幸山南,拜平章事、判度支。   濬初發跡,依楊復恭。及復恭失勢,乃依田令孜,以至重位,而反薄復恭。及再幸山南,復恭代令孜為中尉,罷濬知政事。昭宗初在籓邸,深嫉宦官,復恭有援立大勳,恃恩任事,上心不平之。當時趨向者,多言濬有方略,能畫大計,復用為宰相、判度支。上嘗問濬,致理何事最急?對曰:「莫若強兵。兵強而天下服。」上由是專務搜補兵甲,欲以武功勝天下。後延英論前代為治得失,濬曰:「不必遠征漢、晉之弊。臣竊見陛下春秋鼎盛,英睿如此,內外逼於強臣。臣每思之,實痛心而泣血也。」   會硃全忠誅秦宗權,安居受殺李克恭,以潞州降全忠。幽州李匡威、雲州赫連鐸等奏請出軍討太原。詔四品以上官議,皆言:「國祚未安,不宜生事。假如得太原,亦非國家所有。」濬議曰:「先帝頻至播越,王室不寧。原其亂階,由克用、全忠之矛盾也。請因其奏,乘全忠立功,可斷兩雄之勢。」上曰:「收復之功,克用第一。今乘其危困而加兵,諸侯其謂我何?」濬懇論用兵之利害,蓋欲示外勢而擠復恭也。上旨未決。宰臣孔緯曰:「張濬所陳,萬代之利也。陛下所惜,即日之利也。以臣所料,師渡河而賊必自破。昨計度軍中轉餉犒勞,一二年間,必無闕事,陛下斷意行之。」   既二相俱論,乃以濬為河東行營兵馬都招討宣慰使,以京兆尹孫揆副之。仍授揆昭義節度使,華州韓建為供軍使,硃全忠為太原西南面招討使,李匡威、赫連鐸為太原東北面招討使。全忠以汴軍三千為濬牙隊。大順元年六月,濬率軍五十二都,兼邠寧、鄜、夏雜虜共五萬人騎,發自京師。昭宗御安喜樓臨送,濬酒酣泣奏曰:「陛下動為賊臣掣肘,臣所以誓死憤惋,為陛下除其僭逼。」楊復恭聞之不悅。中尉內使餞於長樂,復恭奉卮酒屬濬,濬辭曰:「聖人賜酒,已醉矣。」復恭戲曰:「相公握禁兵,擁大蒐,獨當一面,不領復恭意作面子耶!」濬笑曰:「賊平之後,方見面子。」復恭銜之。   時汴、華、邠、岐之師渡河,會濬於晉州。汴將硃崇節權知潞州事,太原將李存孝攻之。濬慮賊平汴人據昭義,乃令孫揆分兵赴鎮,中使韓歸范送旌節至軍。八月,揆與歸范赴潞州。至潞,並為存孝擒送太原。九月,汴將葛從周棄潞州。十月,濬軍至陰地,邠、岐、華三鎮之師營平陽。李存孝擊之,一戰而敗,委兵仗潰散。進攻晉州。數日,中夜濬斂眾遁走。比曙,喪師殆半。存孝進收晉、絳、慈、隰等州。濬狼狽由含山逾王屋,出河清,拆屋木縛筏濟河,部下離散將盡。李克用上章論訴曰:   晉州長寧關使張承暉於當道錄到張濬榜並詔曰,張濬充招討制置使,令率師討臣,兼削臣屬籍官爵者。臣誠冤誠憤,頓首,頓首!伏以宰臣張濬欺天蔽日,廊廟不容。讒臣於君,奪臣之位。憑燕帥妄奏,與汴賊結恩;矯托皇威,擅宣王命,徵集師旅,撓亂乾坤。誤陛下中興之謀,資黔黎重傷之困。臣實何罪,而陛下伐之?此則宰臣持權,面欺陛下。   況臣父子三代,受恩四朝,破徐方,救荊楚,收鳳闕,碎梟巢,致陛下今日冠通天之冠,佩白玉之璽。臣之屬籍,懿皇所賜;臣之師律,先帝所命。臣無逆節,濬討何名?陛下若厭逐功臣,欲用文吏,自可遷臣封邑,以侯就第。奈何加諸其罪,孰肯無詞?若以臣雲中之伐,獲罪於時,則拓拔思恭取鄜、延,硃全忠侵徐、鄆,陛下何不討之?假令李孝德不忠於主,伐之為是,則硃瑄、時溥有何罪耶?此乃同坐而異名,賞彼而誅此,使天下籓服,強者扼腕,弱者自動,流言竊議,為臣怨嗟,固非中興之術也。   且陛下阽危之秋,則獎臣為韓、彭、伊、霍;既安之後,罵臣曰戎、羯、蕃、夷。海內握兵立事如臣者眾矣,寧不懼陛下他時之罵哉?臣昨遇燕軍,以禮退捨。匡威淺昧,厚自矜誇,乃言臣中矢石,覆士卒。致內外吠聲一發,短謀競陳,誤陛下君臣之分。況命官選將,自有典刑,不必幸臣之弱而後取之。倘臣延期挺命,尚固一方,彼實何顏以見陛下。此則奸邪朋黨,輕弄邦典,陛下凝旒端扆,何由知之?今張濬既以出軍,微臣固難束手。臣便欲叫閽,輕騎面叩玉階,訴邪佞於陛下之彤墀,納詔命於先皇之宗廟,然後束身司敗,甘處憲章。   時克用令所擒中使奉表,表至而濬敗,朝廷聳震,制曰:   漢武因恭儉富庶之後,建置朔方,孫弘沮之,十不得一。而良史以弘有宰相體者,誠以愛人治國為先,拓境開疆為末。及孝宣值雄才削平之餘,將議北征,魏相爭之,五將尋罷。果致中興,號為賢輔。況朕承天厭兵戈之後,人思休息之時。敢望皋、夔,共成堯日;庶幾孫、魏,粗及漢年。苟易於斯,如何倚注!   光祿大夫、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上柱國、清河郡開國伯、食邑一千二百戶、充河東行營諸道兵馬招討制置等使張濬,早以盛名,稱為奇士,由是再加徵用,委以鈞衡,謂其必致小康,克勝大任。而乃罔思守道,但欲邀功,用不詭之詢謀,起無名之兵革。自雲一舉,止在旬時,堅請抗論,勢莫能奪。輕葛亮渭濱之役,小裴度淮右之行。經功寒暄,耗費百萬。虛誕彰於朝野,詐詭佈於華夷,橫草蔑聞,燎原愈急。俾擁旄乘驛之使,囚在虜庭;勤王奉國之軍,懷歸本土。忘廊廟之威重,結籓屏之仇讎。欲使海內生靈,竭其貢賦;不獨河中郡邑,蕩為丘墟。潛生厲階,欲誰歸咎?   於戲!征晁錯之故事,思王恢之舊章,國有明文,爾當何逭?尚以愛人以禮,理體宜然。廉鎮劇權,武昌善地,宜罷樞軸之務,仍停支度之司。勉自思惟,以逃後命。可檢校戶部尚書、鄂州刺史、武昌軍節度觀察等使。   尋貶連州刺史,馳驛發遣。行至藍田關不行,留華州依韓建。時朝廷微弱,竟不能詰。   乾寧二年,三鎮殺韋昭度。帝召孔緯欲大用,亦以濬為兵部尚書,又領天下租庸使。三年,天子幸華州,罷濬使務,守尚書右僕射。上疏乞致仕,授左僕射致仕。乃還洛陽,居於長水縣別墅。濬雖退居山墅,朝廷或有得失,必章疏上言。德王廢立之際,濬致書諸籓,請圖匡復。王師範青州起兵,欲取濬為謀主。事雖不果,其跡頗洩。硃全忠將圖篡代,懼濬構亂四方,不欲顯誅,密諷張全義令圖之。乃令牙將楊麟率健卒五十人,有如劫盜,圍其墅而殺之,天復三年十二月晦夜也。   永寧縣吏葉彥者,張氏待之素厚。楊麟之來,彥知之,告濬第二子格曰:「相公之禍不可免,郎君宜自為謀。」格、濬父子號咷而已。濬謂格曰:「留則並命,去或可免。汝自圖之,勿以吾為累,冀存後祀也。」格拜辭而去。葉彥率義士三十人,送渡漢江而旋。格由荊江上峽入蜀。王建僭號,用為宰相。中興平蜀,任圜攜格而還。格感葉彥之惠,訪之,身已歿,而厚報其家。濬第三子竄於楊行密。   自乾寧之後,賊臣內侮,王室浸微。昭宗不堪凌弱,欲簡拔奇材以為相。然采於群小之論,未嘗獲一名人。登用之徒,無不為時嗤誚。   硃樸者,乾寧中為國子博士。腐儒木強,無他才伎。道士許巖士出入禁中,嘗依樸為奸利,從容上前薦僕有經濟才。昭宗召見,對以經義,甚悅,即日拜諫議大夫、平章事。在中書與名公齒,筆札議論,動為笑端。數月,巖士事敗,俱為韓建所殺。   鄭綮者,以進士登第,歷監察、殿中,倉、戶二員外,金、刑、右司三郎中。家貧求郡,出為廬州刺史。黃巢自嶺表還,經淮南剽掠。綮移黃巢文牒,請不犯郡界。巢笑而從之,一郡獨不被寇。天子嘉之,賜緋魚袋。罷郡,有錢千緡,寄州帑。後郡數陷,盜不犯鄭使君寄庫錢。至楊行密為刺史,送所寄於京師還綮。   綮善為詩,多侮劇刺時,故落格調,時號鄭五歇後體。初去廬江,與郡人別云:「唯有兩行公廨淚,一時灑向渡頭風。」滑稽皆此類也。   王徽為御史大夫,奏綮為兵部郎中、知台雜,遷給事中,賜金紫。僖宗自山南還,以宰相杜讓能弟弘徽為中書舍人。綮以弘徽兄在中書,弟不宜同居禁近,封還制書。天子不報,綮即移病休官。無幾,以左散騎常侍征還。朝政有闕,無不上章論列。事雖不行,喧傳都下,執政惡之,改國子祭酒。物議以綮匡諫而置之散地,不可,執政懼,復用為常侍。   光化初,昭宗還宮,庶政未愜。綮每形於詩什而嘲之,中人或誦其語於上前。昭宗見其激訐,謂有蘊蓄,就常奏班簿側注云:「鄭綮可禮部侍郎、平章事。」中書胥吏詣其家參謁,綮笑而問之曰:「諸君大誤,俾天下人並不識字,宰相不及鄭五也。」胥吏曰:「出自聖旨特恩,來日制下。」抗其手曰:「萬一如此,笑殺他人。」明日果制下,親賓來賀,搔首言曰:「歇後鄭五作宰相,時事可知矣。」累表遜讓,不獲。既入視事,侃然守道,無復詼諧。終以物望非宜,自求引退。三月餘,移疾乞骸,以太子少保致仕。光化二年卒。   時議以昭宗命台臣濬、樸、綮三人尤謬,季末之妖也。   劉崇望,字希徒。其先代郡人,隨元魏孝文帝徙洛陽,遂為河南人。八代祖隋大理卿坦,生政會,輔太宗起義晉陽,官至戶部尚書,封渝國公,圖形凌煙閣。政會生玄意,尚太宗女南平公主,歷洪、饒八州採訪使。玄意生奇,位至吏部侍郎。奇生慎知,仕至獲嘉令。慎知生褧,仕至東阿令。褧生藻,位終秘書郎。藻生符,進士登第,鹹通中位終蔡州刺史,生八子:崇龜、崇望、崇魯、崇謨最知名。   崇龜,鹹通六年進士擢第,累遷起居舍人,禮部、兵部二員外。丁母憂免。廣明元年春,鄭從讜罷相,鎮太原,奏崇龜為度支判官、檢校吏部郎中、御史中丞,賜金紫。中和三年入朝,為兵部郎中,拜給事中。大順中,遷左散騎常侍、集賢殿學士、判院事,改戶部侍郎,檢校戶部尚書。出為廣州刺史、清海軍節度、嶺南東道觀察處置等使,卒。   崇望,鹹通十五年登進士科。王凝廉問宣歙,闢為轉運巡官。戶部侍郎裴坦領鹽鐵,闢為參佐。崔安潛鎮許昌、成都,崇望昆仲四人,皆在安潛幕下。入為長安尉,直弘文館,遷監察御史、右補闕、起居郎、弘文館學士,轉司勳、吏部二員外郎。崔安潛為吏部尚書,崇望判南曹,滌除宿弊,復清選部。田令孜干政,籓鎮怨望,河中尤甚,不修職貢。僖宗在山南,以蒲阪近關,欲其效用,選使諭旨,以崇望為諫議大夫。既至,諭以大義,重榮奉詔恭順,誓心匡復,請殺硃玫自贖。使還,上悅,召入翰林充學士,累遷戶部侍郎、承旨,轉兵部,在禁署四年。   昭宗即位,拜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累兼兵部、吏部尚書。大順初,同列張濬畫策討太原,崇望以為不可,濬果敗。濬黜,崇望代為門下侍郎、監修國史、判度支。   明年,玉山都頭楊守信協楊復恭稱兵闕下,陣於通化門。上陳兵於延嘉門。是夜,命崇望守度支庫。明日曉,入含光門。未開,門內禁軍列於左右,俟門開即劫掠兩市。及聞傳呼宰相來,門方啟,崇望駐馬慰諭之曰:「聖上在街東親總戎事。公等禁軍,何不樓前殺賊,立取功名。切不可剽掠街市,圖小利以成惡名也。」將士唯唯,從崇望至長樂門。守信見兵來,即遁去,軍士呼萬歲。是日庫市獲全,軍人不亂,繄崇望之方略也。尋加左僕射。   時溥與硃全忠爭衡,全忠謀兼徐、泗,上表請以重臣鎮徐,乃以崇望守本官,充武寧軍節度使。溥不受代,行至華陰而還,拜太常卿。王重盈死,王珂、王珙爭河中節鉞,朝廷以宰相崔胤為河中節度使。珂,李克用之子婿也。河東進奏官薛志勤揚言曰:「崔相雖重德,如作鎮河中代王珂,不如光德劉公,於我公事素也。」及三鎮以兵入朝,殺害大臣,以志勤之言,責授崇望昭州司馬。及王行瑜誅,太原上表言崇望無辜放逐。時已至荊南,有詔召還,拜吏部尚書。未至,王溥再知政事,兼吏部尚書,乃改崇望兵部尚書。   時西川侵寇顧彥暉,欲並東川,以崇望檢校右僕射、平章事、梓州刺史、劍南東川節度使。未至鎮,召還,復為兵部尚書。光化二年卒,時年六十二,冊贈司空。   崇魯,廣明元年登進士第,鄭從讜奏充太原推官。時兄崇龜為節度判官,昆仲同居幕府,尋轉掌書記。中和二年入朝,拜右拾遺、左補闕。景福初,以水部員外郎知制誥。二年,杜讓能得罪,昭宗覆命韋昭度為相,翰林學士李谿同平章事。崇魯與崔昭緯相善。昭緯恃邠、岐之援。讓能既誅之後,權歸於己,昭宗師李谿為文,懼居位得寵則恩顧漸衰,乃私與崇魯謀沮之。及谿宣制之日,出班而哭,謂昭緯曰:「朝廷雖乏賢,不可用纖人為宰輔。谿比依復恭、重遂居內職。前日杜太尉狼籍,為朝廷深恥。今則削弱如此,安可更遵覆轍乎?」由是谿命不行。谿自十一月初至歲暮,聯上十表訴冤,其詞詆毀,所不忍聞。明年春,覆命谿為平章事。昭緯召李茂貞、王行瑜、韓建稱兵入朝,殺昭度與谿。其年,太原誅王行瑜,昭緯貶官,崇魯坐貶崖州司戶。初崇龜在外,聞崇魯哭麻,大恚,數日不食,謂所親曰:「吾家兄弟進身有素,未嘗以聲利敗名。吾門不幸,生此等兒。」   崇謨,中和三年進士及第。乾寧末,為太常少卿、弘文館直學士。   徐彥若,天後朝大理卿有功之裔。曾祖宰,祖陶,父商,三世繼登進士科。商,字義聲,大中十三年及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累遷侍御史,改禮部員外郎。尋知制誥,轉郎中,召充翰林學士,拜中書舍人、戶部侍郎判本司事,檢校戶部尚書、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等使。入為御史大夫。鹹通初,加刑部尚書,充諸道鹽鐵轉運使,遷兵部尚書、東莞子、食邑五百戶。四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六年罷相,檢校右僕射、江陵尹、荊南節度觀察等使。入為吏部尚書,累遷太子太保,卒。   彥若,鹹通十二年進士擢第。乾符末,以尚書郎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昭宗即位,遷御史中丞,轉吏部侍郎,檢校戶部尚書,代李茂貞為鳳翔隴節度使。茂貞不受代,復拜中丞,改兵部侍郎、同平章事,進加中書侍郎,累兼左僕射、監修國史。扈昭宗石門還宮,加開府儀同三司、守司空,進封齊國公,太清宮、修奉太廟等使,加弘文館大學士,賜「扶危匡國致理功臣」名。昭宗自華還宮,進位太保、門下侍郎。時崔胤專權,以彥若在己上,欲事權萃於其門。二年九月,以彥若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廣州刺史、清海軍節度、嶺南東道節度等使。卒於鎮。   弟彥樞,位至太常少卿。   子綰,天祐初歷司勳、兵部二員外,戶部、兵部二郎中。   陸扆,字祥文,本名允迪,吳郡人。徙家於陝,今為陝州人。曾祖澧,位終殿中侍御史。祖師德,淮南觀察支使。父鄯,陝州法曹參軍。扆,興啟二年登進士第,其年從僖宗幸興元。九月,宰相韋昭度領鹽鐵,奏為巡官。明年,宰相孔緯奏直史館,得校書郎,尋丁母憂免。龍紀元年冬,召授藍田尉,直弘文館,遷左拾遺,兼集賢學士。中丞柳玭奏改監察御史。大順二年三月,召充翰林學士,改屯田員外郎,賜緋。景福元年,加祠部郎中、知制誥,二年元日朝賀,面賜金紫之服。五月,拜中書舍人。   扆文思敏速,初無思慮,揮翰如飛,文理俱愜,同捨服其能。天子顧待特異。嘗金鑾作賦,命學士和,扆先成。帝覽而嗟挹之,曰:「朕聞貞元時有陸贄、吳通玄兄弟,能作內庭文書,後來絕不相繼。今吾得卿,斯文不墜矣。」   乾寧初,轉戶部侍郎。二年,改兵部,進階銀青光祿大夫、嘉興男、三百戶。三年正月,宣授學士承旨,尋改左丞。其年七月,改戶部侍郎、同平章事。故事,三署除拜,有光署錢以宴舊僚,內署即無斯例。扆拜輔相之月,送學士光院錢五百貫,特舉新例,內署榮之。八月,加中書侍郎、集賢殿大學士、判戶部事。   九月,覃王率師送徐彥若赴鳳翔。師之起也,扆堅請曰:「播越之後,國步初集,不宜與近輔交惡,必為他盜所窺。加以親王統兵,物議騰口,無益於事,只貽後患。」昭宗已發兵,怒扆沮議,是月十九日,責授硤州刺史。師出果敗,車駕出幸。四年二月,復授扆工部尚書。八月,轉兵部尚書,從昭宗自華還宮。   明年正月,復拜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光化三年四月,兼戶部尚書,進封吳郡開國公,食邑一千戶。九月,轉門下侍郎、監修國史。天復元年五月,進階特進,兼兵部尚書,加食邑五百戶。車駕自鳳翔還京,赦後諸道皆降詔書,獨鳳翔無詔。扆奏曰:「鳳翔近在國門,責其心跡,罪實難容。然比來職貢無虧,朝廷未與之絕。一朝獨無詔命,示人不廣也。」崔胤怒,奏貶扆沂王傅,分司東都,削階至正議大夫。居無何,崔胤誅,復授吏部尚書,階封如故。從昭宗還洛。其年秋,昭宗遇弒。明年正月,責授濮州司戶,與裴樞、崔遠、獨孤損等被害於滑州白馬驛,時年五十九。   子璪,後為緱氏令。   柳璨,河東人。曾祖子華。祖公器,僕射公綽之再從弟也。父遵。璨少孤貧好學,僻居林泉。晝則採樵,夜則燃木葉以照書。性謇直,無緣飾。宗人壁、玭,貴仕於朝,鄙璨樸鈍,不以諸宗齒之。光化中,登進士第。尤精《漢史》,魯國顏蕘深重之。蕘為中書舍人,判史館,引為直學士。璨以劉子玄所撰《史通》譏駁經史過當,璨紀子玄之失,別為十卷,號《柳氏釋史》,學者伏其優贍。遷左拾遺。公卿朝野,托為箋奏,時譽日洽。以其博奧,目為「柳篋子」。   昭宗好文,初寵待李谿頗學。洎谿不得其死,心常惜之,求文士似谿者。或薦璨高才,召見,試以詩什,甚喜。無幾,召為翰林學士。崔胤得罪前一日,召璨入內殿草制敕。胤死之日,既夕,璨自內出,前驅傳呼相公來。人未見制敕,莫測所以。翌日對學士,上謂之曰:「朕以柳璨奇特,似可獎任。若令預政事,宜授何官?」承旨張文蔚曰:「陛下拔用賢能,固不拘資級。恩命高下,出自聖懷。若循兩省遷轉,拾遺超等入起居郎,臨大位,非宜也。」帝曰:「超至諫議大夫可乎?」文蔚曰:「此命甚愜。」即以諫議大夫平章事,改中書侍郎。任人之速,古無茲例。   同列裴樞、獨孤損、崔遠皆宿素名德,遽與璨同列,意微輕之,璨深蓄怨。昭宗遷洛,諸司內使、宿衛將佐,皆硃全忠腹心也,璨皆將迎,接之以恩,厚相交結,故當時權任皆歸之。   二年五月,西北長星竟天,掃太微、文昌、帝座諸宿,全忠方謀篡代。而妖星謫見,占者云:「君臣俱災,宜刑殺以應天變。」蔣玄暉、張廷范謀殺衣冠宿望難制者,璨即首疏素所不快者三十餘人,相次誅殺。班行為之一空,冤聲載路。傷害既甚,硃全忠心惡之。會全忠授九錫,蔣玄暉等別陳意見。王殷至大梁,誣玄暉等通導宮掖,欲興復李氏。全忠怒,捕廷范,令河南聚眾,五軍分裂之,兼誅璨,臨刑呼曰:「負國賊柳璨,死其宜矣!」初,璨遷洛後,累兼戶部尚書、守司空,進階光祿大夫、鹽鐵轉運使。   其弟瑀、瑊坐璨笞死。   史臣曰:嗚呼!李氏之失馭也,孛沴之氣紛如,仁義之徒殆盡。狐鳴鴟嘯,瓦解土崩。帶河礪岳之門,寂無琨、逖;奮挺揭竿之類,唯效敦、玄。手未捨於棘矜,心已萌於問鼎。加以囂浮士子,闒茸鯫儒。昧管、葛濟時之才,無王、謝扶顛之業,邀功射利,陷族喪邦。濬、緯養虎於前,胤、璨剝廬於後。逐徐、薛於瘴海,置綮、樸於巖廊。殿廷有哭制之夫,輔弼走破輿之黨。九疇既紊,百怪斯呈。木將朽而蠹蠍生,厲既篤而夔魖見。妖徒若此,亡國宜然。何必長星,更臨衰運?   贊曰:蕭召、硃玫,孔符、張濬,身世罹殃,邦家起釁。如木斯蠹,自潰於中。抵巇侮亂,安責伏戎。   列傳第一百三十   ○硃克融 李載義 楊志誠 張仲武 子直方  張允伸 張公素 李可舉李全忠 子匡威 匡籌   硃克融,賊泚之從孫也。祖滔,父洄。克融少為幽州軍校,事節度使劉總。總將歸朝,慮其有變,籍軍中素有異志者,薦之闕下,時克融亦在籍中。宰相崔植、杜元穎不知兵,且無遠略,謂兩河無虞,遂奏勒歸鎮。長慶初,幽州軍亂,囚其帥張弘靖。時洄廢疾於家,軍中素伏其謀略,至是眾欲立之。洄自以老且病,推克融統軍務焉。朝廷尋加檢校左散騎常侍,授以符節。   寶歷二年,遣使送方鎮及三軍時服,克融怒所賜疏弱,執中使以聞。上特優容,別命中使宣諭,仍改賜衣物,流其使楊文端等。先是,克融執中使,奏稱:「竊聞陛下欲幸東都,請將兵馬並丁匠五千人,修理宮闕,迎候車駕。」又上言無衣,擬於朝廷請三十萬端疋,以備一歲所費,不然則三軍不安。天子怒其悖慢,取宰臣裴度謀,優容之,語見別卷。克融官至檢校司空、吳興郡王。   其年五月,本州軍亂,殺之,子延齡亦遇害。次子延嗣竊立,尋為大將李載義所殺。   李載義,字方谷,常山愍王之後。代以武力稱,繼為幽州屬郡守。載義少孤,與鄉曲之不令者游。有勇力,善挽強角牴。劉濟為幽州節度使,見而偉之,致於親軍,從征伐。以功遷衙前都知兵馬使,檢校光祿大夫、兼監察御史。寶歷中,幽師殺硃克融。其子延嗣竊襲父位,不遵朝旨,虐用其人;載義遂殺之,數其罪以聞。敬宗嘉之,拜檢校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封武威郡王,充幽州盧龍等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   未幾,李同捷據滄景以邀襲父爵。載義上表,請討同捷以自效。上嘉其誠懇,特加檢校右僕射。累破賊軍,以功加司空,進階金紫。太和三年,平滄景,策勳加平章事,仍賜實封三百戶。四年,契丹寇邊,以兵擊走之,仍虜其名王,就加太保。五年春,為其部下楊志誠所逐,因入覲。上以載義有平滄景之功,又能恭順朝旨,再拜太保、同平章事。其年,改山南西道節度、觀察等使,兼興元尹。七年,遷北都留守,兼太原尹,充河東節度觀察處置等使。尋加開府儀同三司。丁母憂,起復驃騎大將軍,余如故。   回鶻每遣使入朝,所至強暴。邊城長吏多務苟安,不敢制之以法。但嚴兵防守,虜益驕悍,或突入市肆,暴橫無所憚。至是,有回鶻將軍李暢者,曉習中國事,知不能以法制馭,益驕恣。鞭捶驛吏,貪求無已。載義因召李暢與語曰:「可汗使將軍朝貢,以固舅甥之好,不當使將軍暴踐中華。今朝廷饔餼至厚,所以禮蕃客也。苟有不至,吏當坐死。若將軍之部伍不戢,凌侮上國,剽掠廬舍,載義必殺為盜者。將軍勿以法令可輕而不戒勵之!」遂罷防守之兵,而使兩卒司其門。虜知其心為下,無敢犯令。九年,加侍中。開成二年卒,年五十,贈太尉。   載義晚年驕恣,慘暴一方。以楊志誠復為部下所逐,過太原,載義躬身毆擊,遂欲殺之,賴從事救解以免。然而擅殺志誠之妻孥及將卒。朝廷錄其功,屈法不問。   楊志誠,太和五年為幽州後院副兵馬使,事李載義。時朝廷賜載義德政碑文。載義延中使擊鞠,志誠亦與焉,遂於鞠場叫呼謀亂。載義奔於易州,志誠乃為本道馬步都知兵馬使。   文宗聞之驚,急召宰臣。時牛僧孺先至,上謂曰:「幽州今日之事可奈何?」僧孺曰:「此不足煩聖慮,臣被召疾趨氣促,容臣稍緩息以對。」上良久曰:「卿以為不足憂,何也?」僧孺對曰:「陛下以范陽得失系國家休戚耶?且自安、史之後,范陽非國家所有。前時劉總向化,以土地歸闕,朝廷約用錢八十萬貫,而未嘗得范陽尺布斗粟上供天府;則今日誌誠之得,猶前日載義之得也。陛下但因而撫之,亦事之宜也。且范陽,國家所賴者,以其北捍突厥,不令南寇。今若假志誠節鉞,惜其土地,必自為力。則爪牙之用,固不計於逆順。臣固曰不足煩聖慮。」上大喜曰:「如卿之言,吾洗然矣。」尋以嘉王運遙領節度,以志誠為節度觀察留後,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幽州左司馬。尋改檢校工部尚書、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   七年,轉檢校吏部尚書。詔下,進奏官徐迪詣中書白宰相曰:「軍中不識朝廷體位,只知自尚書改僕射為遷,何知工部轉吏部為美?且軍士盛飾以待新恩,一旦復為尚書,軍中必慚。今中使往彼,其勢恐不得出。」及使至,其傔奔還,奏曰:「楊志誠怒不得僕射,三軍亦有怨言。春衣使魏寶義、兼他使焦奉鸞,尹士恭,並為志誠縶留矣。」志誠遣將王文穎謝恩,並讓官,復賜官告批答,文穎不受而歸。朝廷納裴度言,務以含垢,下詔諭之,因再遣使加尚書右僕射。   八年,為三軍所逐,則立史元忠。元忠進志誠所造袞龍衣二副及被服鞍韉,皆繡飾鸞鳳日月之形,或為王字。因付御史台按問,流嶺南。行至商州,殺之。   初,元忠既逐志誠,詔以通王淳遙領節度,授元忠左散騎常侍、幽州大都督府左司馬、知府事,充節度留後。明年,轉檢校工部尚書、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後為偏將陳行泰所殺。   張仲武,范陽人也。仲武少業《左氏春秋》,擲筆為薊北雄武軍使。會昌初,陳行泰殺節度使史元忠,權主留後。俄而,行泰又為次將張絳所殺,令三軍上表,請降符節。時仲武遣軍吏吳仲舒表請以本軍伐叛。上遣宰臣詢其事,仲舒曰:「絳與行泰,皆是遊客,主軍人心不附。仲武是軍中舊將張光朝之子,年五十餘,兼曉儒書,老於戎事,性抱忠義,願歸心闕廷。」李德裕因奏:「陳行泰、張絳皆令大將上奏,邀求節旄,所以必不可與。今仲武上表布誠,先陳密款,因而拔用,即似有名。」許之,乃授兵馬留後,詔撫王紘遙領節度。尋改仲武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檢校工部尚書、幽州大都督府長史、兼御史大夫、蘭陵郡王。俄而回鶻擾邊。   時回鶻有將勒那頡啜擁赤心宰相一族七千帳,東逼漁陽。仲武遣其弟仲至與裨將游奉寰、王如清等,率銳兵三萬人大破之。前後收其侯王貴族千餘人,降三萬人,獲牛馬、橐駝、旗纛、罽幕不可勝計。遣從事李周瞳、牙門將國從u,相次獻捷。詔加檢校兵部尚書,兼東面招撫回鶻使。先是,奚、契丹皆有回鶻監護使,督以歲貢,且為漢諜。至是,遣裨將石公緒等諭意兩部,凡戮八百餘人。又回鶻初遣宣門將軍等四十七人,詭詞結歡,潛伺邊隙。仲武使密賂其下,盡得陰謀。且欲馳入五原,驅掠雜虜。遂逗遛其使,緩彼師期。人馬病死,竟不遣之。回鶻烏介可汗既敗,不敢近邊,乃依康居求活,盡徙余種,寄托黑車子部。   仲武由是威加北狄,表請於薊北立《紀聖功銘》,敕李德裕為之文,其銘曰:   太和之初,赤氣宵興;開成之末,彤雲暮凝。異鳥南來,胡滅之征。北夷飆掃,厥國土崩。逼迫遷徙,震我邊鄙;長蛇去穴,奔鯨失水。上都薊門,兵連千里;曾不畏天,猶為驕子。丐我邊谷,邀我王師,假我一城,建彼幡旗。歸計強漢,郅支嫚辭;狼顧朔野,伏莽見羸。雁門之北,羌戎雜處,濈ぼ群羊,茫茫大鹵。縱其梟騎,驚我牧圉;暴若豺狼,疾如風雨。皇赫斯怒,羽檄徵兵;謀而泉默,斷乃霆聲。沉機變化,動合神明,沙漠之外,虜無隱情。漁陽突騎,燕歌壯氣,赳赳元戎,眈眈虎視。金鼓誓眾,干旄蔽地,爰命其弟,屬之大事。翩翩飛將,董我三軍;稟兄之制,代帥之勤。威略火烈,胡馬星分,戈回白日,劍薄浮雲。天街之北,旄頭已落;絕轡之野,蚩尤未縛。俾我元侯,恢弘遠略;終取單于,系之徽索。陰山寢鋒,亭徼弢弓,萬里昆夷,九譯而通。蠻夷既同,天子之功;儒臣篆美,刊石垂鴻。   仲武歷官至司徒、中書門下平章事。大中年卒,謚曰莊。   子直方,以幽州節度副使襲父位。動多不法,慮為將卒所圖。三年冬,托以遊獵,奔赴闕庭,尋授金吾將軍。直方性率暴,行豪奪之事,以罪累貶柳州司馬。十一年,遷右驍衛將軍,分司東都。鹹通中,位至羽林統軍。中和歲,賊巢犯闕,公卿恃其豪,多隱藏於第。直方納招亡命,謀欲劫巢。或有告者,由是以兵圍而害之。   張允伸,字逢昌,范陽人也。曾祖秀,檀州刺史。祖巖,納降軍使。父朝掖,贈太尉。允申世仕幽州軍門,累職至押衙,兼馬步都知兵馬使。大中四年,戎帥周綝寢疾,表允伸為留後,朝廷可其奏,加右散騎常侍。其年冬,詔賜旌節,遷檢校工部尚書。鹹通九年,累加至光祿大夫、檢校司徒、兼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燕國公。   十年,徐人作亂,請以弟允皋領兵伐叛,懿宗不允。進助軍米五十萬石,鹽二萬石。詔嘉之,賜以錦彩、玉帶、金銀器等。冬,又加特進,兼侍中。十二年,以風恙拜章請就醫藥,詔許之。以子簡會檢校工部尚書,充節度副大使。十三年,允伸再上表進納所賜旌節。朝命未至,其年正月二十五日卒,年八十八。再贈太尉,謚曰忠烈。   允伸領鎮凡二十三年,克勤克儉,比歲豐登。邊鄙無虞,軍民用乂。至今談者美之。有子十四人。   簡真,幽府左司馬,先允伸卒。簡壽,右領軍衛大將軍。余或升朝籍,或為刺史、郡佐。   張公素,范陽人。鹹通中,為幽州軍校。事張允伸,累遷至平州刺史。允伸卒,子簡會權主留後事,公素領本郡兵赴焉。三軍素畏公素威望,簡會知力不能制,即時出奔,遂立為帥。朝廷尋授旌節,累加至中書門下平章事。無幾,李茂勳奪其位,公素歸闕,貶復州司戶參軍。   李可舉,本回鶻阿布思之族也。張仲武破回鶻,可舉父茂勳與本部侯王降焉。茂勳善騎射,性沉毅,仲武器之。常遣拓邊,以功封郡王,賜姓名。   鹹通末,納降軍使陳貢言者,幽之宿將,人所信服。茂勳密謀劫而殺之,聲雲貢言舉兵。張公素以兵逆擊不利,公素走,茂勳入城,軍民方知其非貢言也。既有其眾,遂推而立之,朝廷即降符節。無幾,以疾告老,授右僕射致仕,表可舉自節度副使、幽州左司馬加右散騎常侍,為節度留後。中和中,累官至檢校太尉。   中和末,以太原李克用兵勢方盛,與定州王處存密相締結。可舉慮其窺伺山東,終為己患,遂遣使構雲中赫連鐸乘其背,則與鎮州合謀舉兵,兼言易、定是燕、趙之餘,雲得其地則正其疆理而分之。時可舉遣將李全忠攻易州。有次將劉仁恭者,多權數;攻之彌月不下,乃穴地道以入。其城既下,易州士卒稍驕。王處存引輕軍三千,以羊皮蒙之,夜伏於城外,仍別於間道以騎士伺之。燕軍望見,謂之群羊,爭趨焉。處存乘其無部伍,一擊大敗之,尋復其城。全忠遁歸,懼可舉罪之,收其餘眾,反攻幽州。可舉危急,收集其族,登樓自燔而死。   李全忠,范陽人。廣明中,為棣州司馬。有蘆生於室,一尺三節,心惡之。謂別駕張建曰:「吾室生蘆,無乃怪歟?」建曰:「蘆,茅類,得澤而滋,公家有茅土之慶,殆天意乎!其生三節,必傳節鉞者三人。公勉樹功名,無忘斯言。」全忠秩滿還鄉里,事節度使李可舉為牙將。時可舉兵鋒方盛,欲與鎮人分易、定,遣全忠將兵攻之,為定州軍大敗於易水。全忠懼,率其餘眾掩攻幽州。可舉死。三軍推全忠為留後,朝廷因以節鉞授之,光啟元年春也。   全忠卒,子匡威自襲父位,稱留後。匡威素稱豪爽,屬遇亂離,繕甲燕薊,有吞四海之志。赫連鐸據雲中,屢引匡威與河東爭雲、代,並兵積年。景福初,鎮州王鎔誘河東將李存孝。克用怒,加兵討之。時鎔童幼,求援於燕;匡威親率軍應之。二年春,河東復出師井陘,再乞師,匡威來援。   匡威弟匡籌,妻張氏有國色。師將發,家人會別,匡威酒酣,留張氏報之。匡籌私懷忿怒,匡威軍至博野,匡籌乃據城自為節度。匡威部下聞之,亡歸者半。匡威退無歸路,將入覲京師。時匡威留於深州,遣判官李抱貞奉章以聞。屬京師大亂之後,聞匡威來朝,市人震恐,鹹曰「金頭王來謀社稷」,士庶有亡竄山谷者。匡威其實不行,欲圖鎮州,示無留意。熔以匡威再來援己,致其失師,遣使迎歸府第,父事之。匡威為鎔城郛繕甲,指陳方略,視鎔如子。每陰謀驟施,以悅人心。鎮之三軍,素忠於王氏,惡其所為。會鎔過匡威第慰忌辰,匡威縞衣裹甲,伏兵劫鎔入牙城。鎔兵逆戰,燔東偏門,軍士呼噪登屋,矢下如雨。鎔僕墨君和亂中扶鎔登屋免難,而斬匡威以徇。   是歲,匡籌出師攻鎮之樂壽、武強以報恥。匡威部曲劉仁恭歸於河東。乾寧元年冬,河東聽仁恭之謀,出師進討。二月,敗燕軍於居庸,匡籌挈其族遁去,將赴京師。至景城,為滄州節度使盧彥威所殺,掠其輜車、妓妾。匡籌妻張氏產於路,不能進,劉仁恭獲之,獻於李克用,後立為夫人,嬖寵專房。李氏父子三葉,十年而亡。   史臣曰:大都偶國,亂之本也。故古先哲王建國,公侯之封,不過千乘,所以強幹弱枝,防其悖慢。彼幽州者,列九圍之一,地方千里而遙,其民剛強,厥田沃壤。遠則慕田光、荊卿之義,近則染祿山、思明之風。二百餘年,自相崇樹,雖朝廷有時命帥,而土人多務逐君。習苦忘非,尾大不掉,非一朝一夕之故也。若李載義、張仲武、張允伸因利乘便,獲領旌旗,以仁守之,恭順朝旨,亦足多也。如硃克融、楊志誠、史元忠、張公素、李可舉、李全忠,以不仁得之,靡更曩志。或尋為篡奪,或僅傳子孫,鹹非令終,蓋其宜也。   贊曰:蠍石之野,氣勁人豪。二百餘載,自相尊高。載義、仲武,亦多忠勞。余因篡得,不仁何逃?   列傳第一百三十一   ○史憲誠 子孝章   何進滔 子弘敬   韓允忠 子簡  樂彥禎 子從訓   羅弘信 子威   史憲誠,其先出於奚虜,今為靈武建康人。祖道德,開府儀同三司、試太常卿、上柱國、懷澤郡王。父周洛,為魏博軍校,事田季安,至兵馬大使、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太子賓客、兼御史中丞、柱國、北海郡王。憲誠始以材勇,隨父歷軍中右職,兼監察御史。元和中,田弘正討李師道,令憲誠以先鋒四千人濟河,累下其城柵。復以大軍齊進,乘勢逐北,魏之全師迫於鄆之城下。師道窮蹙,劉悟斬首投魏軍。錄功,超授憲誠兼中丞。   鎮州王承宗死,弘正自魏移領鎮州。居數月,為王廷湊所殺,遂以兵叛。朝廷以弘正子布為魏博節度使,領兵討伐,俾復父冤。時幽州硃克融援助廷湊,布不能制,因自引決,軍情囂然。   憲誠為中軍都知兵馬使,乘亂以河朔舊事動其人心,諸軍即擁而歸魏,共立為帥,國家因而命之。時克融、廷湊並據兵為亂,憲誠喜得旄節,雖外順朝旨,而中與硃、王為輔車之勢,長慶二年正月也。   尋遣司門郎中韋文恪宣慰。時李絺為亂,與憲誠書問交通。憲誠表請與絺節鉞,仍於黎陽艤舟,示欲渡河。及見文恪,舉止驕倨,其言甚悖。旋聞絺為帳下所殺,乃從改過,謂文恪曰:「憲誠蕃人,猶狗也,唯能識主。雖被棒打,終不忍離。」其狡譎如此。朝廷每為優容,尋加左僕射。敬宗即位,進秩司空。   太和二年,滄景節度使李全略卒,其子同捷竊據軍城,表邀符節,舉兵伐之。先是,憲誠與全略婚媾,及同捷叛,復潛以糧餉為助。上屢發使申諭,尋又就加平章事。憲誠嘗遣驍將至闕下,恣為張大,宰相韋處厚以語折銼之,憲誠不敢復與同捷為應。時憲誠示出師共討同捷。及滄景平,加司徒。憲誠心不自安,乃遣子孝章入覲,又飛章願以所管奉命。上嘉之。乃加侍中,移鎮河中。憲誠素懷向背,不能以忠誠感激其眾。未及出城,太和三年六月二十六日夜,為軍眾所害,冊贈太尉。   孝章,幼聰悟好學。元和中,李醞為魏帥,取大將子弟列於軍籍。孝章倡言願效文職,醞奇之,令攝府參軍。及憲誠領節鉞,改士曹參軍、兼監察御史,賜緋。孝章以父在鎮多違朝旨,嘗雪涕極諫,備陳逆順之理。朝廷聞而嘉之,乃授檢校太子左諭德、兼侍御史,充節度副使。累遷至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賜紫。領本道兵同平滄景,加工部尚書。尋請赴闕,文宗慰勞甚厚,憲誠亦因懇乞朝覲。上知憲誠之入覲,自孝章之謀,遂加禮部尚書,分相、衛、澶三州別為一鎮,俾孝章領之。孝章未到鎮,憲誠遇害。上以孝章有忠節,起復為右金吾衛將軍。間歲,授鄜坊節度使。居四年,遷於滑。一歲,入為右領軍大將軍,改右金吾大將軍,俄授邠寧節度。   孝章歷三鎮,雖無異績,而謹身畏法,以保初終。開成三年十月卒,贈右僕射。   何進滔,靈武人也。曾祖孝物,祖俊,並本州軍校。父默,夏州衙前兵馬使,檢校太子賓客,試太常卿。以進滔之貴,贈左散騎常侍。進滔客寄於魏,委質軍門,事節度使田弘正。弘正奉詔討鄆州,破李師道,時進滔為衙內都知兵馬使,以功授兼侍御史。太和三年,軍眾害史憲誠,連聲而呼曰:「得衙內都知兵馬使何端公知留後,即三軍安矣。」推而立之。朝廷因授進滔左散騎常侍、魏博等州節度觀察處置等使。為魏帥十餘年,大得民情,累官至司徒、平章事卒。   子弘敬襲其位。朝廷時遣河中帥李執方、滄州帥劉約各遣使勸令歸闕,別俟朝旨。弘敬不從,竟就加節制。及劉稹反,不時起兵。鎮州王元逵下邢、洺二州,兵次上黨,弘敬方出師壓境。大中後,宣宗務其姑息,繼加官爵,亦至使相。鹹通初,卒。子全皞嗣之。朝廷尋降符節,累官亦至同平章事。十一年,為軍人所害。子孫相繼,四十餘年。   韓允忠,魏州人也。舊名君雄,懿宗改賜今名。父國昌,歷本州右職。會昌中,從何弘敬破劉稹,以功為貝州刺史、兼御史中丞。以允忠故,累贈兵部尚書。允忠少仕軍門,繼升裨校。潞州之役,亦與其行。鹹通十一年,何全皞為軍眾所殺,推允忠為帥。時僖宗為普王,即降詔遙領節度,授允忠左散騎常侍、兼御史中丞,充節度觀察留後。不數月,轉檢校工部尚書、魏州大都督府長史、充魏博節度觀察等使。累加至檢校司空、同平章事。乾符元年十一月卒,年六十一。累贈太尉。   子簡,自允忠初授戎帥,便為節度副使。乾符初,累官至檢校工部尚書。允忠卒,即起復為節度觀察留後。逾月,加檢校右僕射。其後累加至侍中,封昌黎郡王。   賊巢之亂,諸葛爽受其偽命河陽節度使。時僖宗在蜀,寇盜蜂起,簡據有六州,甲兵強盛,竊懷僭亂之志,且欲啟其封疆,乃舉兵攻河陽,爽棄城而走。簡遂留兵保守,因北掠邢、洺而歸,遂移軍攻鄆。鄆帥曹全晸出戰,為簡所敗,死之。鄆將崔君裕收合殘眾,保鄆州。簡進攻其城,半年不下,河陽復為諸葛爽所襲。簡因欲先討君裕,次及河陽,乃舉兵至鄆,君裕請降。尋移軍復攻河陽,行及新鄉,為爽軍逆擊,敗之。簡單騎奔回,憂憤。疽發背而卒,時中和元年十一月也。   樂彥禎,魏州人也。父少寂,歷澶、博、貝三州刺史,贈工部尚書。彥禎少為本州軍校。韓簡之領節旄也,以彥禎為馬步軍都虞候,轉博州刺史。下河陽,走諸葛爽。有功,遷澶州刺史。簡再討河陽之敗也。彥禎以一軍先歸,魏人遂共立之。朝廷尋授檢校工部尚書,知魏博留後。俄加戶部尚書,充節度觀察處置等使。中和四年,累加至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僖宗自蜀回,加開府儀同三司,冊拜司徒。   彥禎志滿驕大,動多不法。一旦征六州之眾,板築羅城,約河門舊堤,周八十里,月餘而畢,人用怨咨。   又其子從訓天資悖逆。王鐸自滑移鎮滄州,過魏郊,從訓見其女妓,利之,先伏兵於漳南高雞泊,俟鐸之至,圍而害之,掠其所有。時朝廷微弱,不能詰。魏人素知鐸名望,議者惜之,而罪從訓。從訓又召亡命之徒五百餘輩,出入臥內,號為「子將」,委以腹心。軍人籍籍,各有異議。從訓聞而忌之,易服遁出,止於近縣。彥禎因命為六州都指揮使。未幾,又兼相州刺史。到任之後,般輦軍器,取索錢帛,使人來往,交午塗路,軍府疑貳。   彥禎危憤而卒,眾推都將趙文蚰祖劑d後事。從訓自相州領兵三萬餘人至城下,文蚰神鬺L不出。眾懷疑懼,復害文蚰砥A推羅弘信為帥。弘信以兵出戰,敗之。從訓招集餘眾,次於洹水。弘信遣將程公佐領兵討擊,大敗之,梟從訓首於軍門,時文德元年春也。   羅弘信,字德孚,魏州貴鄉人。曾祖秀,祖珍,父讓,皆為本州軍校。弘信少從戎役,歷事節度使韓簡、樂彥禎。光啟末,彥禎子從訓忌牙軍,出居於外,軍眾廢彥禎,推趙文蚰級v主軍州事。眾復以為不便,因推弘信為帥。先是,有鄰人密謂弘信曰:「某嘗夜遇一白鬚翁,相告雲,君當為土地主。如是者再三。」弘信竊異之。及廢文蚰砥A軍人聚呼曰:「孰願為節度使者?」弘信即應之曰:「白鬚翁早以命我。」眾乃環而視之,曰:「可也。」由是立之。僖宗聞之,文德元年四月,詔加工部尚書,權知節度留後。七月,復加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右僕射,充魏博節度觀察處置等使。龍紀中,加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封豫章郡公。   乾寧中,硃全忠急攻兗鄆,硃瑄求援於太原。太原發軍,假道於魏,令大將李存信屯莘縣。存信御軍無法,侵魏之芻牧,弘信不平之。全忠復遣人謂之曰:「太原志吞河朔,回戈之日,貴道堪憂。」弘信乃托好於汴,出師三萬攻存信,敗之。太原怒,舉兵攻魏,營於觀音門外。汴將葛從周援之,屯於洹水。李克用子落落時為鐵林軍使,為從周所擒,乃退歸。自是太原之師,每歲侵擾相、魏,魏人患之。   硃全忠方事兗鄆,懼弘信離貳,每歲時賂遺,必卑辭厚禮答貺。全忠對魏使北面拜而受之,曰:「六兄比予倍年已上,兄弟之國,安得以常鄰遇之。」弘信以為厚己,亦推心焉。弘信累官至檢校太師、守侍中、臨清王。光化元年九月卒,年六十三,贈太師,追封北平王,謚曰莊肅。子威。   威,字端己。文德初,授左散騎常侍,充天雄軍節度副使。自龍紀至乾寧,十年之中,累加官爵。弘信卒,襲父位為留後,朝廷從而命之。天復末,累加至檢校太傅、兼侍中、長沙王。天祐初,授檢校太尉、守侍中,進封鄴王,賜號「忠勤宣力致理功臣」。   魏之牙中軍者,自至德中,田承嗣盜據相、魏、澶、博、衛、貝等六州,召募軍中子弟置之部下,遂以為號。皆豐給厚賜,不勝驕寵。年代浸遠,父子相襲,親黨膠固。其凶戾者,強買豪奪,逾法犯令,長吏不能禁。變易主帥,有同兒戲,如史憲誠、何進滔、韓君雄、樂彥禎,皆為其所立。優獎小不如意,則舉族被害。威懲其往弊,雖以貨賂姑息,而心銜之。   威嗣世之明年,正月,幽州劉仁恭擁兵十萬,謀亂河朔,進陷貝州,長驅攻魏。威求援於汴。硃全忠遣將李思安屯於洹水。葛從周自邢、洺引軍入魏。燕將劉守文、單可及攻汴軍於內黃。思安逆戰,大敗之,乘勝追躡。從周出會掩擊,覆敗燕軍,斬首三萬。三年,威引汴軍攻滄州以報之。自是,威感全忠援助之恩,合從景附。   天祐二年七月十三日夜,牙軍裨校李公佺作亂,威僅以身免。公佺出奔滄州。自是愈懼,遣使求援於全忠,密謀破之。全忠遣李思安會魏博軍,再攻滄州。全忠女妻威子廷規,先是卒。全忠遣長直軍校馬嗣勳選兵千人,密於輿中實兵甲入魏,言助女葬事。三年正月五日,嗣勳至,全忠親率大軍濟河,言視行營於滄景。威欲因而出迎,至期,即假全忠帳下銳卒入而夾攻之。牙軍頗疑,堅請不出。威恐洩其事,慰納之。是月十四日夜,率廝養百十輩,與嗣勳合攻之。時宿於牙城者千人,遲明殺之殆盡;凡八千家,皆破其族。魏軍攻滄州者,在歷亭聞有變,其將史仁遇擁之,保於高唐。六州之內,皆為讎敵,累月平之。威仕梁數年後卒,年三十四,位至守太師、兼中書令,贈尚書令,謚曰貞壯。   威性明敏,達於吏道。伏膺儒術,招納文人,聚書至萬卷。每花朝月夕,與賓佐賦詠,甚有情致。錢塘人羅隱者,有當世詩名,自號「江東生」。威遣使賂遺,敘其宗姓,推為叔父。隱亦集其詩寄之。威酷嗜其作,目己所為曰《偷江東集》,凡五卷,今鄴中人士諷詠之。   史臣曰:魏、鎮、燕三鎮,不能制之也久矣。兵強地廣,合從連衡。爵命雖假於朝廷,群臣自謀於元帥。如史憲誠等五家,其初皆因此而得之,其後亦因此而失之。蓋不知取之以權,守之以仁,則遠矣。若善繼者,史氏、羅氏之二子有焉,其餘不足觀也。   贊曰:逆取順守,古亦有之。如其逆守,滅亡必隨。史、何、韓、樂,世數盛衰。足以為鑒,念茲在茲。   列傳第一百三十二   ○王重榮 子珂   王處存 弟處直   諸葛爽 高駢  畢師鐸 秦彥時溥 硃瑄 弟瑾   王重榮,河中人。父縱,鹽州刺史,鹹通中有邊功。重榮以父廕補軍校,與兄重盈俱號驍雄,名璟軍中。廣明初,重榮為河中馬步軍都虞候。巢賊據長安,蒲帥李都不能拒,稱臣於賊,賊偽授重榮節度副使。河中密邇京師,賊徵求無已,軍府疲於供億,賊使百輩,填委傳捨。重榮謂都曰:「吾以外援未至,詭謀附賊以紓難。今軍府積實,苦被徵求,復來收兵,是賊危我也。倘不改圖,危亡必矣!請絕橋道,嬰城自固。」都曰:「吾兵微力寡,絕之立見其患。唯公圖之,願以節鉞假公。」翌日,都歸行在,重榮知留後事,乃斬賊使,求援鄰籓。既而賊將硃溫舟師自同州至,黃鄴之兵自華陰至,數萬攻之。重榮戒勵士眾,大敗之。獲其兵仗,軍聲益振。朝廷遂授節鉞,檢校司空。時中和元年夏也。   俄而忠武監軍楊復光率陳、蔡之師萬人,與重榮合。賊將李祥守華州,重榮合勢攻之,擒祥以徇。俄而硃溫以同州降。賊既失同、華,狂躁益熾。黃巢自率精兵數萬,至梁田坡。時重榮軍華陰南,楊復光在渭北,掎角破賊;出其不意,大敗賊軍,獲其將趙璋。巢中流矢而退。而重榮之師,亡耗殆半。懼賊復來,深憂之。謂復光曰:「軍雖小捷,銳旅亡失。萬一賊黨復來,其將何軍以應?吾之成敗,未可知也。」復光曰:「雁門李僕射,與僕家世事舊,其尊人與僕父兄同患難。僕射奮不顧身,死義知己。倘得李雁門為援,吾事濟矣。」因遣使傳詔徵兵。明年,李克用領兵至,大敗巢賊,收復京城。其倡義啟導之功,實重榮居首。京師平,以功檢校太尉、同平章事、琅邪郡王。   光啟元年,僖宗還京。喪亂之後,六軍初復,國藏虛竭。觀軍容使田令孜奏以安邑、解縣兩池榷課,直屬省司,以充贍給。舊事,河中節度兼榷使,每年額輸省課。重榮累表論列,既循往例,兼恃大功。令孜不許,奏請移重榮為定州節度。制下,不奉詔,令孜率禁軍攻之,屯於沙苑,為重榮擊敗之。十二月,令孜挾天子出幸寶雞,太原聞之,乃與重榮入援京師,遣使迎駕還宮。令孜尤懼,卻劫幸山南。及硃玫立襄王稱制,重榮不受命,會太原之師於河西,以圖興復。明年,王行瑜殺硃玫,僖宗反正,重榮之忠力居多。   重榮用法稍嚴,季年尤甚。部下常行儒者,嘗有所譴罰,深銜之。光啟三年六月,行儒以兵攻府第,重榮夜出於城外別墅。詰旦,為行儒所害,行儒乃推重盈為帥。重盈既立,誅行儒與其黨,安集軍民。   乾寧初,重盈卒,軍府推行軍司馬王珂為留後。重盈子珙,時為陝帥,瑤為絳州刺史。珂即重榮兄重簡子,出繼重榮。由是爭為蒲帥。瑤、珙上章論列,又與硃溫書云:「珂非吾兄弟,家之蒼頭也。小字蟲兒,安得繼嗣?」珂上章云:「亡父有興復之功。」遣使求援於太原,太原保薦於朝。珙厚結王行瑜、李茂貞、韓建為援,三鎮互相表薦。昭宗詔諭之曰:「吾以太原與重榮有再造之功,已俞其奏矣。」故明年五月,茂貞等三人率兵入覲,賊害時政,請以河中授珙。珙、瑤連兵攻河中。李克用怒,出師討三鎮。瑤、珙兵退,克用拔絳州,斬瑤,乃師於渭北。天子以珂為河中節度,授以旄鉞,仍充供軍糧料使。既誅王行瑜,克用以女妻之。珂親至太原、太原令李嗣昭將兵助珂攻珙,珙每戰頻敗。珙性慘刻,人有逾犯,必斬首置於座前,言笑自若,部下鹹苦之。因其削弱,皆懷離叛。光化二年六月,部將李璠殺珙,自稱留後。   光化末,硃溫初伏鎮、定,將圖關輔,屬劉季述廢立之際,京師俶擾。崔胤潛乞師於汴,以圖反正。溫謂其將張存敬、侯言曰:「王珂恃太原之勢,侮慢籓鄰,骨肉相殘,自大其事,爾為我持一繩以縛之。」存敬等率兵數萬渡河,由含山出其不意,天復元年正月,兵攻晉、絳。珂將絳州刺史陶建釗、晉州刺史張漢瑜既無備,即開門降。溫令別將何絪守晉州,扼其援路。二月,存敬大軍逼河中,珂遣告急於太原。晉、絳既當兵沖,援師不能進。珂妻書告太原曰:「賊勢攻逼,朝夕為俘囚,乞食大梁,大人安忍不救?」克用曰:「賊阻前途,眾寡不敵,救則與爾兩亡。可與王郎歸朝廷。」珂計無從出,即謀歸京師。又使人告李茂貞曰:「聖上初返正,詔籓鎮無相侵伐,同匡王室。硃公不顧國家約束,卒遣賊臣,急攻敝邑,則硃公之心可見矣!敝邑若亡,則同、華、邠、岐非諸君所能保也。天子神器,拱手而授人矣!此自然之勢也。公可與華州令公早出精銳固潼關,以應敝邑。僕自量不武,請於公之西偏求為鎮守,此地請公有之。關西安危,國祚延促,系公此舉也。」茂貞不答。   珂勢蹙,將渡河歸京師,人情離合。時河橋毀圮,凌澌鯁塞,舟楫難濟。珂族艤舟有日。珂夜自慰諭守陴者,默然無應。牙將劉訓夜半至珂寢門,珂叱之曰:「兵欲反耶?」訓解衣袒臂曰:「公苟懷疑,訓請斷臂。」珂曰:「事勢如何,計將安出?」訓曰:「若夜出整棹待濟,人必爭舟。苟一夫鴟張,其禍莫測。不如俟明旦,以情諭三軍,願從者必半,然後登舟赴闕,可以前濟。不然,則召諸將校,且為款狀,以緩賊軍,徐圖向背,策之上也。」珂然之,即登城謂存敬曰:「吾於汴王有家世事分,公宜退捨。俟汴王至,吾自聽命。」存敬即日退捨。   三月,硃溫自洛陽至,先哭於重榮之墓,悲不自勝,陳辭致祭,蒲人聞之感悅。珂欲面縛牽羊以見。溫報曰:「太師阿舅之恩,何時可忘耶?郎君若以亡國之禮相見,黃泉其謂我何?」及珂出,迎之於路,握手歔欷,聯轡而入。   居半月,以存敬守河中,珂舉家徙於汴。後溫令珂入覲,遣人殺之於華州傳捨。自重榮初帥河中,傳至珂二十年。   王處存,京兆萬年縣勝業裡人。世隸神策軍,為京師富族,財產數百萬。父宗,自軍校累至檢校司空、金吾大將軍、左街使,遙領興元節度。宗善興利,乘時貿易,由是富擬王者,仕宦因貲而貴,侯服玉食,僮奴萬指。處存起家右軍鎮使,累至驍衛將軍、左軍巡使。乾符六年十月,檢校刑部尚書、義武軍節度使。   明年,黃巢犯闕,僖宗出幸。處存號哭累日,不俟詔命,即率本軍入援。遣二千人間道往山南,衛從車駕。時李都守河中降賊,會王重榮斬偽使,通使於處存,乃同盟誓師,營於渭北。時巢賊僭號,天下籓鎮,多受其偽命,唯鄭畋守鳳翔,鄭從讜守太原。處存、王重榮首倡義舉,以招太原。俄而鄭畋破賊前鋒,王鐸自行在至,故諸鎮翻然改圖,以出勤王之師。   中和元年四月,涇原行軍唐弘夫敗賊將林言、尚讓軍,乘勝進逼京師。處存自渭北親選驍卒五千,皆以白繻為號,夜入京城。賊已遁去。京師故人見處存,遮道慟哭,歡呼塞路。軍人皆釋兵,爭據第宅,坊市少年多帶白號雜軍。翌日,賊偵知,自灞上復襲京師,市人以為王師,歡呼迎之。處存為賊所迫,收軍還營。賊怒,召集兩市丁壯七八萬,並殺之,血流成渠。   處存家在京師,世受國恩,以賊寇未平,鑾輿出狩,每言及時事,未嘗不喑嗚流涕,諸軍義之。前後遣使十輩迎李克用,既奕世姻好,特相款暱。洎收京師,王鐸第其功;勤王舉義,處存為之最;收城破賊,克用為之最。以功檢校司空。後又遣大將張公慶率勁兵三千,合諸軍滅賊巢於泰山,以功檢校司徒。   田令孜討王重榮,詔處存為河中節度。處存上章申理,言:「重榮無罪,有大功於國,不宜輕有除改,以搖籓鎮之心。」初,幽、鎮兩籓,兵甲強盛,易定於其間,疲於侵寇。及匡威得志驕盈,恆欲兼併之。賴與太原姻好,每為之援。處存亦睦鄰以禮,優撫軍民,折節下士,人多歸之,以至抗衡列鎮。累加侍中、檢校太尉。乾寧二年九月卒,年六十五,贈太子太師,謚曰忠肅。   三軍以河朔舊事,推其子副大使郜為留後。朝廷從而命之。授以旄鉞,尋加檢校司空、同平章事,累至太保。光化三年七月,汴將張存敬進寇幽州,旋入祁溝。郜遣馬步都將王處直將兵拒之,為存敬所敗,退營沙河。汴人進擊,營於懷德驛。處直之眾奔撓,城中大恐。十月,郜委城攜族奔於太原,太原累表授檢校太尉。天復初,卒於晉陽。   其弟鄴,克用以女妻之,歷嵐、石、沔三州刺史、大同軍防禦使。天祐中卒。   處直,字允明,處存母弟也。初為定州後院軍都知兵馬使。汴人入寇,處直拒戰不利而退;三軍大噪,推處直為帥。及郜出奔,乃權留後事。汴將張存敬攻城,梯沖雲合,處直登城呼曰:「敝邑於朝廷未嘗不忠,於籓鄰未嘗失禮,不虞君之涉吾地,何也?」硃溫遣人報之曰:「何以附太原而弱鄰道?」處直報曰:「吾兄與太原同時立勳王室,地又親鄰,修好往來,常道也。請從此改圖。」溫許之。仍歸罪於孔目吏梁問,出絹十萬匹,牛酒以犒汴軍。存敬修盟而退。溫因表授旄鉞,檢校左僕射。天祐元年,加太保,封太原王。後仕偽梁,授北平王,檢校太尉。不數歲,復於莊宗。後十餘年,為其子都廢歸私第,尋卒,年六十一。   諸葛爽,青州博昌人。役屬縣為伍伯,為令所笞,乃棄役,以裡謳自給。會龐勳之亂,乃委身為徐卒,累軍功至小校。官軍討徐,龐勳勢蹙,率百餘人與泗州守將陽群歸國。累授汝州防禦使。李琢為招討使,討沙阤於雲州,表爽為副。廣明元年,賊陷京師,詔爽率代北行營兵馬,赴難關中。爽軍屯櫟陽。潼關不守,車駕出幸,爽乃降賊。巢以爽為河陽節度使。巢賊敗,復表歸國,進位檢校司徒。   時魏博韓簡軍勢方盛。中和元年四月,魏人攻河陽,大敗爽軍於修武,爽棄城遁走。簡令大將守河陽。乃出師討曹全晸於鄆州。十月,孟州人復誘爽,爽自金商率兵千人,復入河陽。乃犒勞魏人,令趙文蚰租v之而去。十一月,爽攻新鄉。簡自鄆來逆戰,軍於獲嘉西北。時簡將引魏人入趨關輔,誅除巢孽,自有圖王之志,三軍屢諫不從。偏將樂彥禎因眾心搖,說激之,牙軍奔歸魏州。爽軍乘之。簡鄉兵八萬大敗,奔騰亂死,清水為之不流。明年正月,簡為牙軍所殺,爽軍由是大振。   及巢賊將敗,爽復歸國。爽雖起群盜,既貴之後,善於為理;所至法令澄清,人無怨歎,人士以此多之。光啟二年,爽卒,帳中將劉經、張言以爽子仲方為孟帥。俄而蔡賊孫儒率眾攻之,城陷於賊,仲方歸於汴,儒遂據孟州。   高駢,字千里,幽州人。祖崇文,元和初功臣,封南平王,自有傳。父承明,神策虞候。駢,家世仕禁軍,幼而朗拔,好為文,多與儒者游;喜言理道。兩軍中貴,翕然稱重,乃縻之勇爵,累歷神策都虞候。會黨項羌叛,令率禁兵萬人戍長武城。時諸將御羌無功,唯駢伺隙用兵,出無不捷。懿宗深嘉之。西蕃寇邊,移鎮秦州,尋授秦州刺史、本州經略使。   先是,李琢為安南都護,貪於貨賄,虐賦夷獠,人多怨叛;遂結蠻軍合勢攻安南,陷之。自是累年亟命將帥,未能收復。五年,移駢為安南都護。至則匡合五管之兵,期年之內,招懷溪洞,誅其首惡,一戰而蠻卒遁去,收復交州郡邑。又以廣州饋運艱澀,駢視其水路,自交至廣,多有巨石梗途,乃購募工徒,作法去之。由是舟楫無滯,安南儲備不乏,至今賴之。天子嘉其才,遷檢校工部尚書、鄆州刺史、天平軍節度觀察等使。治鄆之政,民吏歌之。   南詔蠻寇巂州,渡滬肆掠。乃以駢為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觀察等使。蜀土散惡,成都比無垣墉,駢乃計每歲完葺之費,甃之以磚甓。雉堞由是完堅。傳檄雲南,以兵壓境,講信修好,不敢入寇。進位檢校尚書右僕射、江陵尹、荊南節度觀察等使。乾符四年,進位檢校司空、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浙江西道觀察等使,進封燕國公。   時草賊王仙芝陷荊襄,宋威率諸道師討逐,其眾離散過江表。天子以駢前鎮鄆,軍民畏服,仙芝徒黨,鄆人也,故授駢京口節鉞,以招懷之。尋授諸道兵馬都統、江淮鹽鐵轉運等使。駢令其將張璘、梁纘分兵討賊,前後累捷,降其首領數十人。賊南趨嶺表,天子嘉之。六年冬,進位檢校司徒、楊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兵馬都統、鹽鐵轉運使如故。駢至淮南,繕完城壘,招募軍旅,土客之軍七萬。乃傳檄征天下兵,威望大振。朝廷深倚賴之,進位檢校太尉、同平章事。   既而黃巢賊合仙芝殘黨,復陷湖南、浙西州郡,眾號百萬。巢據廣州,求天平節鉞。朝廷議欲以南海節鉞授之。宰相盧攜與駢素善,以駢前在浙西已立討賊之效,今方集諸道之師於淮甸,不宜捨賊,以弱士心。鄭畋議且宜假賊方鎮以紓難。二人爭論於朝,以言詞不遜,由是兩罷之。駢方持兵柄,聞朝議異同,心頗不平之。   廣明元年夏,黃巢之黨自嶺表北趨江淮,由採石渡江。張璘勒兵天長,欲擊之。駢怨朝議有不附己者,欲賊縱橫河洛,令朝廷聳振,則從而誅之。大將畢師鐸曰:「妖賊百萬,所經鎮戍若蹈無人之境。今朝廷所恃者都統,破賊要害之地,唯江淮為首。彼眾我寡,若不據津要以擊之,俾北渡長淮,何以扼束?中原陷覆必矣!」駢駭然曰:「君言是也。」即令出軍。有愛將呂用之者,以左道媚駢,駢頗用其言。用之懼師鐸等立功,即奪己權,從容謂駢曰:「相公勳業高矣,妖賊未殄,朝廷已有間言。賊若蕩平,則威望震主,功居不賞,公安稅駕耶?為公良畫,莫若觀釁,自求多福。」駢深然之,乃止諸將,但握兵保境而已。   其年冬,賊陷河洛。中使促駢討賊,冠蓋相望。駢終逗撓不行。既而兩京覆沒,盧攜死。駢大閱軍師,欲兼併兩浙,為孫策三分之計。天子在蜀,亟命出師。中和二年五月,雉雊於揚州廨捨,占者云:「野鳥入室,軍府將空。」駢心惡之。其月,盡出兵於東塘,結壘而處,每日教閱,如赴難之勢。仍與浙西周寶書,請同入援京師。寶大喜,即點閱,將赴之,遣人偵之,知其非實。駢在東塘凡百日,復還廣陵,蓋禳雊雉之異也。   僖宗知駢無赴難意,乃以宰臣王鐸為京城四面諸道行營兵馬都統,崔安潛副之,韋昭度領江淮鹽鐵轉運使。增駢階爵,使務並停。駢既失兵柄,又落利權,攘袂大詬,累上章論列,語詞不遜。其末章曰:   臣伏奉詔命,令臣自省,更勿依違者。臣仰天訴地,自淚交流;如劍戟攢心,若湯火在己。只如黃巢大寇,圍逼天長小城,四旬有餘,竟至敗走。臣散征諸道兵甲,盡出家財賞給,而諸道多不發兵,財物即為己有。縱然遣使徵得,敕旨不許過淮。其時黃巢殘凶,才及二萬,經過數千里,軍鎮盡若無人。只如潼關已東,止有一徑,其為險固,甚於井陘。豈有狂寇奔沖,略無阻礙,即百二之地,固是虛言。神策六軍,此時安在?陛下蒼黃西出,內官奔命東來,黎庶盡被殺傷,衣冠悉遭屠戮。今則園陵開毀,宗廟荊榛,遠近痛傷,遐邇嗟怨。   雖然,奸臣未悟,陛下猶迷,不思宗廟之焚燒,不痛園陵之開毀。臣之痛也,實在於斯!此事見之多年,不獨知於今日。況自萑蒲盜起,朝廷徵用至多,上至帥臣,下及裨將,以臣所料,悉可坐擒,用此為謀,安能辦事?陛下今用王鐸,盡主兵權,誠知狂寇必殲,梟巢即覆。臣讀《禮》至宣尼射於矍相之圃,蓋觀者如堵牆,使子路出延射曰:「潰軍之將,亡國之大夫,與為人後者,不入於射也。」嚴誡如斯,圖功也,豈宜容易?陛下安忍委敗軍之將,陷一儒臣?崔安潛到處貪殘,只如西川,可為驗矣,委之副貳,詎可平戎?況天下兵驕,在處僭越,豈二儒士,能戢強兵,萬一乖張,將何救助?願陛下下念黎庶,上為宗祧,無使百代有抱恨之臣,千古留刮席之恥!臣但慮寇生東土,劉氏復興,即軹道之災,豈獨往日!乞陛下稍留神慮,以安宗社。   今賢才在野,憸人滿朝,致陛下為亡國之君,此等計將安出?伏乞戮賣官鬻爵之輩,征鯁直公正之臣,委之重難,置之左右,克復宮闕,莫尚於斯!若此時謗誹忠臣,沉埋烈士,匡復宗社,未見有期!臣受國恩深,不覺語切,無任憂懼之至。   詔報駢曰:   省表具悉。卿一門忠孝,三代勳庸,銘於景鐘,煥在青史。卿承祖父之訓,襲弓冶之基,起自禁軍,從微至著。始則囊錐露穎,稍有知音;尋則天驥呈才,急於試效。自秦州經略使,授交趾節旄,聯翩寵榮,汗漫富貴,未嘗斷絕,僅二十年。   卿報國之功,亦可悉數。最顯赫者,安南拒蠻,至今海隅尚守。次則汶陽之日,政聲洽平。洎臨成都,脅歸驃信,三載之內,亦無侵凌。創築羅城,大新錦裡,其為雄壯,實少比儔。渚宮不暇於施為,便當移鎮;建鄴才聞於安靜,旋即渡江。自到廣陵,並鍾多壘,即亦招降草寇,救援臨淮。大約昭灼功勳,不大於此數者。朝廷累加渥澤,靡吝徽章,位極三公,兵環大鎮。銅鹽重務,綰握約及七年;都統雄籓,幅圓幾於萬里。朕瞻如太華,倚若長城,凡有奏論,無不依允,其為托賴,豈愧神明?   自黃巢肆毒鹹京,卿並不離隋苑。豈金陵苑水,能遮鵝鸛之雄;風伯雨師,終阻帆檣之利?自聞歸止,寧免郁陶。卿既安住蕪城,鄭畋以春初入覲,遂命上相,親領師徒,因落卿都統之名,固亦不乖事例。仍加封實,貴表優恩。何乃疑忿太深,指陳過當,移時省讀,深用震嗟。聊舉諸條,粗申報復。   卿表云:「自是陛下不用微臣,固非微臣有負陛下」者。朕拔卿汶上,超領劍南,荊、潤、維、揚,聯居四鎮。綰利則牢盆在手,主兵則都統當權。直至京北、京南、神策諸鎮,悉在指揮之下,可知董制之雄。而乃貴作司徒,榮為太尉,以為不用,何名為用乎?   卿又云:「若欲俯念舊勳,佇觀後效,何不以王鐸權位,與臣主持,必能糾率諸侯,誅鋤群盜」者。朕緣久付卿兵柄,不能翦滅元兇。自天長漏網過淮,不出一兵襲逐,奄殘京國,首尾三年;廣陵之師,未離封部,忠臣積望,勇士興譏。所以擢用元臣,誅夷巨寇,心期貔武,便掃欃槍。卿初委張璘,請放卻諸道兵士,辛勤召置,容易放還,璘果敗亡,巢益顛越。卿前年初夏,逞發神機,與京中朝貴書,題云:「得靈仙教導,芒種之後,賊必蕩平。」尋聞圍逼天長,必謂死在卿手,豈知魚跳鼎釜,狐脫網羅,遽過長淮,竟為大憝。都統既不能御遏,諸將更何以枝梧?果致連犯關河,繼傾都邑。從來倚仗之意,一旦控告無門,凝睇東南,惟增淒惻。及朕蒙塵入蜀,宗廟污於賊庭,天下人心,無不雪涕。既知歷數猶在,謳謠未移,則懷忠拗怒之臣,貯救難除奸之志,便須果決,安可因循?況恩厚者其報深,位重者其心急。此際天下義舉,皆望淮海率先。豈知近輔儒臣,先為首唱;而窮邊勇將,誓志平戎,關東寂寥,不見干羽。洎乎初秋覽表,方雲仲夏發兵,便詔軍前,並移汶上。喜聞兵勢,渴見旌幢。尋稱宣潤阻艱,難從天討。謝玄破苻堅於淝水,裴度平元濟於淮西,未必儒臣不如武將!   卿又云:「若不斥逐邪佞,親近忠良,臣既不能保家,陛下豈能安國?忽當今日,棄若寒灰」者。未委誰是忠良,誰為邪佞?終日寵榮富貴,何嘗不保其家;無人扞御冠戎,所以不安其國。豈有位兼將相,使帶銅鹽,自謂寒灰,真同浪語。   卿又云:「不通園陵之開毀,不念宗廟之焚燒,臣實痛之,實在茲也。」且龜玉毀於櫝中,誰之過也?鯨鯢漏於網外,抑有其由!卿手握強兵,身居大鎮,不能遮圍擒戮,致令脫漏猖狂,雖則上系天時,抑亦旁由人事。朕自到西蜀,不離一室之中,屏棄笙歌,杜絕遊獵,蔬食適口,布服被身,焚香以望園陵,雪涕以思宗廟,省躬罪己,不敢遑安。「奸臣未悟」之言,誰人肯認?「陛下猶迷」之語,朕不敢當!   卿又云:「自來所用將帥,上至帥臣,下及裨將,以臣所料,悉可坐擒,用此為謀,安能集事」者。且十室之邑,猶有忠信,天下至大,豈無英雄?況守固城池,悉嚴兵甲,縱非盡美,安得平欺?卿尚不能縛黃巢於天長,安能坐擒諸將?只如拓拔思恭、諸葛爽輩,安能坐擒耶?勿務大言,不堪垂訓。   卿又云:「王鐸是敗軍之將,兼徵引矍相射義」者。昔曹沫三敗,終復魯讎;孟明再奔,竟雪秦恥。近代汾陽尚父,咸寧太師,亦曾不利鼓鼙,尋則功成鐘鼎。安知王鐸不立大勳?   卿又云:「無使百代有抱恨之臣,千古留刮席之恥。但慮寇生東土,劉氏復興,即軹道之災,豈獨往日」者。我國家景祚方遠,天命未窮,海內人心,尚樂唐德。朕不荒酒色,不虧刑名,不結怨於生靈,不貪財於宇縣。自知運歷,必保延洪。況巡省已來,禎祥薦降;西蜀半年之內,聲名又以備全。塞北、日南,悉來朝貢;黠戛、善闡,並至梯航。但慮天寶、建中,未如今日;清宮復國,必有近期。卿云「劉氏復興」,不知誰為其首?遽言「刮席之恥」,比朕於劉盆子耶?仍憂「軹道之災」,方朕於秦子嬰也?雖稱直行,何太罔誣!三復斯言,尤深駭異。   卿又云:「賢才在野,憸人滿朝,致陛下為亡國之君,此子等計將安出?伏乞戮賣官鬻爵之輩,征鯁直公正之臣」者。且唐、虞之世,未必儘是忠良;今巖野之間,安得不遺賢彥?朕每令銓擇,亦遣訪求。其於選將料兵,安人救物,但屬收復之業,講求理化之基,自有長才,同匡大計。賣官鬻爵之士,中外必不有之,勿聽狂辭,以資遊說。且朕遠違宮闕,寄寓巴邛,所失恩者甚多,尚不興怨,卿落一都統,何足介懷?況天步未傾,皇綱尚整,三靈不昧,百度猶存。但守君臣之軌儀,正上下之名分,宜遵教約,未可隳凌。朕雖沖人,安得輕侮!但以知卿歲久,許卿分深,貴存終始之恩,忽貯猜嫌之慮。所宜深省,無更過言!   駢始以兵權,欲臨籓鎮,吞併江南;一朝失之,威望頓滅,陰謀自阻。故累表堅論,欲其復故。明年四月,王鐸與諸道之師敗賊關中,收復京城。駢聞之,悔恨萬狀。而部下多叛,計無所出,乃托求神仙,屏絕戎政,軍中可否,取決於呂用之。   光啟初,僖宗再幸山南。李襜僭號,偽授駢中書令、諸道兵馬都統、江淮鹽鐵轉運等使。駢方怨望,而甘於偽署,稱籓納賄,不絕於途;晏安自得,日以神仙為事。呂用之又存暨工諸葛殷、張守一有長年之術,駢並署為牙將。於府第別建道院,院有迎仙樓、延和閣,高八十尺,飾以珠璣金鈿。侍女數百,皆羽衣霓服,和聲度曲,擬之鈞天。日與用之、殷、守一三人授道家法菉,談論於其間,賓佐罕見其面。   府第有隋煬帝所造門屋數間,俗號中書門,最為宏壯,光啟元年,無故自壞。明年,淮南饑,蝗自西來,行而不飛,浮水緣城而入府第。道院竹木,一夕如翦,經像幢節,皆嚙去其首。撲之不能止。旬日之內,蝗自食啖而盡。   其年九月,雨魚。是月十日夜,大星隕於延和閣前,其聲如雷,火光爍地。自二年十一月雨雪陰晦,至三年二月不解。比歲不稔,食物踴貴,道殣相望,饑骸蔽地。是月,浙西周寶為三軍所逐。駢喜,以為妖異當之。   三月,蔡賊過淮口,駢令畢師鐸出軍御之。師鐸與高郵鎮將張神劍、鄭漢璋等,率行營兵反攻揚州。四月,城陷,師鐸囚駢於道院,召宣州觀察使秦彥為廣陵帥。既而蔡賊楊行密自壽州率兵三萬,乘虛攻城。城中米斗五十千,餓死大半。駢家屬並在道院,秦彥供給甚薄,薪蒸亦闕。奴僕徹延和閣闌檻煮革帶食之,互相篡啖。駢召從事盧兌謂之曰:「予三朝為國,粗立功名。比擺脫塵埃,自求清淨,非與人世爭利。一旦至此,神道其何望耶?」掩涕不能已。   初,師鐸之入城也,愛將申及謂駢曰:「逆黨人數不多,即日弛於防禁,願奉令公潛出廣陵,依投支郡,以圖雪恥,賊不足平也。若持疑不決,及旦夕不得在公左右。」駢怯懼,不能行其謀。九月,師鐸出城戰敗,慮駢為賊內應,又有尼奉仙,自言通神,謂師鐸曰:「揚府災,當有大人死應之,自此善也。」秦彥曰:「大人非高令公耶?」即令師鐸以兵攻道院。侍者白駢曰:「有賊攻門。」曰:「此秦彥來。」整衣候之。俄而,亂卒升階,曳駢數之曰:「公上負天子恩,下陷揚州民,淮南塗炭,公之罪也。」駢未暇言,首已墮地矣。   駢既死,左右奴客逾垣而遁,入行密軍。行密聞之,舉軍縞素,繞城大哭者竟日;仍焚紙奠酒,信宿不已。駢與兒侄死於道院,都一坎瘞之,裹之以氈。行密入城,以駢孫俞為判官,令主喪事。葬送未行而俞卒,後故吏鄺師虔收葬之。   初,師鐸入城,呂用之、張守一出奔楊行密,詐言所居有金。行密入城,掘其家地下,得銅人,長三尺餘,身被桎梏,釘其心,刻「高駢」二字於胸,蓋以魅道厭勝蠱惑其心,以至族滅。   畢師鐸者,曹州冤朐人。乾符初,與裡人王仙芝嘯聚為盜,相與陷曹、鄆、荊、襄。師鐸善騎射,其徒自為「鷂子」。仙芝死,來降高駢。初敗黃巢於浙西,皆師鐸、梁纘之效也,頗寵待之。   駢末年惑於呂用之,舊將俞公楚、姚歸禮皆為用之讒構見殺。師鐸意不自安,有愛妾復為用之所奪。   光啟三年三月,蔡賊楊行密逼淮口,駢令師鐸率三百騎戍高郵。戍將張神劍亦怒用之,兩人謀自安之計。用之伺知,亟請召還。師鐸母在廣陵,遣信令師鐸遁去。或謂師鐸曰:「請殺神劍,並高郵之兵趨府,令公必殺用之為解。」又曰:「不如投徐州,則身存而家保。」師鐸曰:「非計也。呂用之誑惑主帥,塗炭生民,七八年來,鬼怨人怒。今日之事,安知天不假予誅妖亂而康淮甸耶?」又曰:「鄭漢璋是我歸順時副使,常切齒於用之,今率精兵在淮口。聞吾此舉,即樂從也。」乃趨淮口,與漢璋合,得兵千人。又相與至高郵,問計於張神劍。神劍曰:「公見事晚耶?用之一妖物耳,前受襄王偽命,作鎮廣州,遲留不行,志圖淮海節鎮。令公已奪其魄,彼一旦成事,焉能北面事妖物耶!」即割臂血為盟,推師鐸為盟主,稱大丞相。移檄郡縣,以誅用之、守一、殷為名,乃署其卒長唐宏、王朗、駱玄真、倪詳、逯本、趙簡等,分董其卒三千人。   四月,趨廣陵,營於大明寺,揚州大駭。呂用之分兵城守,高駢登延和閣,聞鼓噪聲怪之。用之曰:「師鐸兵士回戈,止遏不得,適已隨宜處置,公幸勿憂。苟不聽,徒勞玄女一符耳。」師鐸陳兵數日,用之屢出戰,師鐸憂其不克,求救於宣州秦彥曰:「苟得廣陵,則迎公為帥。」彥令牙將秦稠,率兵三千助之。師鐸門客畢慕顏自城中出,曰:「人心已離,破之必矣!」秦稠軍至,兵威漸振。駢聞甚憂,謂用之曰:「吾以心腹仗爾,不能駕馭此輩,誤我何多?百姓遭罹饑饉,不可虐用。吾自枉手札喻師鐸,可令大將一人自行。」用之即以其黨許戡送駢書。師鐸怒曰:「梁纘、韓問何在?令爾來耶!」即斬之。用之選勁兵自衛。一日至道院,駢叱去之。乃令猶子傑握牙兵,令師鐸母作書,遣大將古鍔與師鐸子出城喻之。師鐸令子還,白曰:「不敢負令公恩德,正為淮南除弊。但斬用之、守一,即日退還高郵。」秦稠攻西南隅,城中應之,即日城陷。呂用之由參佐門遁走。駢聞師鐸至,改服俟之,與師鐸交拜,如賓主之儀。即日署為節度副使,漢璋、神劍皆署職事。   秦稠點閱府庫,監守之,仍密召彥於宣州。或謂師鐸曰:「公昨舉兵誅二妖物,故人情樂從。今軍府已安,以事理論之,公宜還政高公,自典兵馬,戎權在手,取捨自由,籓鄰聞之,不失大義。議者皆言秦稠破城之日,已召秦彥。彥若為帥,兵權非足下有也。公感其援,但以金玉報之,阻其渡江,最為上策。若秦彥作帥,則楊行密朝聞夕至。如高令復帥,外寇必自卷懷。」師鐸猶豫未決,而秦彥軍至。   五月,彥為節度使,署師鐸為行軍司馬,移居牙外,心頗不悅。是月,楊行密引軍攻揚州,彥兵拒戰繼敗。八月,師鐸與鄭漢璋出軍萬人擊行密,皆大敗而還,自是不復出。九月,師鐸殺高駢。十月,秦彥、師鐸突圍而遁。十一月,秦彥、師鐸引蔡賊孫儒之兵三萬圍揚州。行密求救於汴,硃全忠遣大將李璠率師淮口,以為聲援。孫儒以廣陵未下,而汴卒來,又慮秦彥、師鐸異志。四年正月,孫儒斬秦彥、師鐸於高郵之南,鄭漢璋亦死焉。   秦彥者,徐州人,本名立。為卒,隸徐軍。乾符中,坐盜系獄,將死,夢人謂之曰:「爾可隨我。」及寤,械破,乃得逸去,因改名彥。乃聚徒百人,殺下邳令,取其資裝入黃巢軍。巢兵敗於淮南,乃與許勍俱降高駢,累奏授和州刺史。中和二年,宣歙觀察使竇潏病,彥以兵襲取之。遂代潏為觀察使,朝廷因而命之。   光啟三年,揚州牙將畢師鐸囚其帥高駢,懼外寇來侵,乃迎彥為帥。彥召池州刺史趙鍠知宣州事,自率眾入揚州。師鐸推彥為帥。   五月,壽州刺史楊行密率兵攻彥,遣其將張神劍令統兵屯灣頭山光寺。行密屯大雲寺,北跨長崗,前臨大道,自楊子江北至槐家橋,柵壘相聯。秦彥登城望之,懼形於色。令秦稠、師鐸率勁卒八千出鬥,為行密所掩,盡沒。稠死之。彥急求援於蘇州刺史張雄。雄率兵赴之,屯於東塘。重圍半年,城中芻糧並盡,草根木實、市肆藥物、皮囊革帶,食之亦盡。外軍掠人而賣,人五十千。死者十六七,縱存者鬼形鳥面,氣息奄然。張雄多軍糧,相約交市。城中以寶貝市米,金一斤,通犀帶一,得米五升。雄軍得貨,不戰而去。九月,畢師鐸出戰,又敗。自是日與秦彥相對嗟惋。問神尼奉仙何以獲濟,尼曰:「走為上計也。」十月,彥與師鐸突圍投孫儒,並為所殺。   江淮之間,廣陵大鎮,富甲天下。自師鐸、秦彥之後,孫儒、行密繼踵相攻,四五年間,連兵不息,廬舍焚蕩,民戶喪亡,廣陵之雄富掃地矣!   時溥,彭城人,徐之牙將。黃巢據長安,詔征天下兵進討。中和二年,武寧軍節度使支詳遣溥與副將陳璠率師五千赴難。行至河陰,軍亂,剽河陰縣回。溥招合撫諭,其眾復集,懼罪,屯於境上。詳遣人迎犒,悉恕之,溥乃移軍向徐州。既入,軍人大呼,推溥為留後,送詳於大彭館。溥大出資裝,遣陳璠援詳歸京。詳宿七里亭,其夜為璠所殺,舉家屠害。溥以璠為宿州刺史,竟以違命殺詳。溥誅璠,又令別將帥軍三千赴難京師。天子還宮,授之節鉞。   及黃巢攻陳州,秦宗權據蔡州,與賊連結。徐、蔡相近,溥出師討之。軍鋒益盛,每戰屢捷。黃巢之敗也,其將尚讓以數千人降溥,後林言又斬黃巢首歸徐州,時溥功居第一,詔授檢校太尉、中書令、鉅鹿郡王。宗權未平,仍授溥徐州行營兵馬都統。   蔡賊平,硃全忠與之爭功,遂相嫌怨。淮南亂,朝廷以全忠遙領淮南節度,以平孫儒、行密之亂。汴人應援,路出徐方,溥阻之。全忠怒,出師攻徐。自光啟至大順六七年間,汴軍四集,徐、泗三郡,民無耕稼,頻歲水災,人喪十六七。溥窘蹙,求和於汴。全忠曰:「移鎮則可。」然之。朝廷以尚書劉崇望代溥,以溥為太子太師。溥懼出城見害,不受代。汴將龐師古陳兵於野,溥求援於兗州。硃瑾出兵救之,值大雪,糧盡而還。城中守陴者饑甚,加之病疫。汴將王重師、牛存節夜乘梯而入,溥與妻子登樓自焚而卒,景福二年四月也。地入於汴。   硃瑄,宋州人。父慶,盜鹽抵法。瑄逃於青州,為王敬武牙卒。中和初,黃巢據長安,詔征天下兵。敬武遣牙將曹全晸率兵三千赴難關西,以瑄為軍候。會青州警急,敬武召全晸還,路由鄆州。時鄆帥薛崇為草賊王仙芝所殺,鄆將崔君裕權知州事。全晸知其兵寡,襲殺君裕,據有鄆州,自稱留後。以瑄有功,署為濮州刺史,留將牙軍。   光啟初,魏博韓簡欲兼併曹鄆,以兵濟河收鄆。全晸出兵逆戰,為魏軍所敗,全晸死之。瑄收合殘卒,保州城。韓簡攻圍半年,不能拔。會魏軍亂,退去。朝廷嘉之,授以節鉞。   時瑄有眾三萬。其弟瑾,勇冠三軍,有爭天下之心。秦宗權之盛也,屢侵鄭、汴。硃全忠為賊所攻,甚窘,求救於瑄。瑄令硃瑾出師援之。擊敗秦宗權,全忠乃與瑄情極隆厚。   全忠狡譎翻覆,虎視籓鄰。會宗權誅,乃急攻徐州。時溥求援於瑄,瑄與全忠書,請釋溥修好,偽許之。瑄以恩及全忠,遣使讓之,又令硃瑾出軍援溥。及徐、泗平,全忠乃移兵攻鄆。三四年間,每春秋入其境剽掠,人不得耕織,民為俘者十五六,瑄御備殫竭。景福末,與弟瑾合兩鎮之兵,與汴人大戰於魚山下,瑄、瑾俱敗,兵士陷沒。汴將硃友裕以長塹圍之。乾寧四年正月,城中食竭,瑄與妻榮氏出奔,至中都,為野人所害,傳首汴州。榮氏至汴州為尼。   硃瑾,瑄之母弟,驍果善戰。初,乾符末,朝廷以將軍齊克讓為兗州節度。瑾將襲取之,乃求婚於克讓。及親迎,瑾選勇士衛從,禮會之夜竊發,逐克讓,遂據城稱留後。朝廷不獲已,以節鉞授之。及硃瑄平,汴人移兵攻兗,經年食盡,瑾出城求食。比還,為別將所拒,不得入。乃渡淮依楊行密。行密寵待之,用為壽州刺史,大敗汴軍於清口,自此全忠不敢以兵渡淮。瑾,楊溥時謀亂,為徐知訓所殺。   史臣曰:疾風知勁草,世亂見忠臣,誠哉是言也!土運中微,賊巢僭越,籓伯勤王,赴難者,率有聲而無實。唯重榮斬賊使於近關,處存舉義師於安喜,橫身泣赴,不顧禍患,遂得義徒雲合,逆黨勢窮。宜乎服冕乘軒,傳家胙土。而重榮傷於峻法,嚴而少恩,禍發輿台,誠悲枉橫。高駢起家禁旅,頗立功名,玩寇崇妖,致茲狼籍。後來勳德,可誡前軍。瑄、溥不以善取,固宜凶終。瑾持此狼心,安逃虎口?王綱之紊,群盜及茲,復何言哉!   贊曰:王者撫運,居安慮危。不以德處,即為盜窺。乾坤蕩覆,生聚流離。讀駢章疏,可為涕洟!   列傳第一百三十三 外戚   ○獨孤懷恩 竇德明 侄懷貞 族弟孝諶 孝諶子希瑊 希球 希瓘 希瓘從父弟維鍌 長孫敞 從父弟操 趙持滿附  武承嗣 子延秀 從父弟三思 三思子崇訓 從祖弟懿宗 攸暨 攸暨妻太平公主 從父弟攸緒薛懷義附   韋溫王仁皎  子守一   吳漵  弟湊   竇覦 柳晟 王子顏   自古後族,能以德禮進退、全宗保名者,鮮矣。蓋恃宮掖之寵,接宴私之歡,高爵厚祿驕其內,聲色服玩惑於外;莫知師友之訓,不達危亡之道。故以中才處之,罕不覆敗;亦由重植之木,自然顛披也。明哲之君,知驕侈之易滿,榮寵之難保;授任各當其才,祿位不過其量;告之以天命不易,誡之以大義滅親;使居無過之地,永享不貲之福,與國終始,不失其所以親也。《易》曰:「震來虩虩,恐致福也。」又曰:「婦子嘻嘻,失家節也。」與其愛而失節,曷若懼而致福?魏氏懲漢人之敗,著矯枉之法:幼主嗣位,母后不得臨朝;外氏無功,時主不得封爵。雖曰刻薄,而卞、甄之族,竟無大過。皇唐受命,長孫、竇氏以勳賢任職,而武氏、韋氏以盈滿致覆。夫廢興者,豈天命哉,蓋人事也!竇威、長孫無忌各自有傳,其餘載其得失,為《外戚傳》,以存鑒誡焉。###紊W孤懷恩,元貞皇后弟之子也。父整,隋涿郡太守。懷恩幼時, 以獻皇后之侄,養於宮中。後仕為鄠縣令。高祖平京城,授長安令。在職嚴明,甚得時譽。及高祖受禪,擢拜工部尚書。時虞州刺史韋義節擊堯君素於蒲州,而義節文吏怯懦,頻戰不利。高祖遣懷恩代總其眾。懷恩督兵城下,為賊所拒,頻戰不利。高祖切讓之,因是怨望。高祖嘗戲之曰:「弟姑子悉為天子,次當舅子乎?」懷恩遂自以為符命,每扼腕曰:「我家豈女獨富貴耶?」由是陰圖異計。   時虞鄉南山多群盜。劉武周將宋金剛寇陷澮州,高祖悉發關中卒以隸太宗,屯於柏壁。懷恩遂與解縣令榮靜、前五原縣主簿元君寶謀引王行本兵及武周連和,與山賊劫永豐倉而斷柏壁糧道,割河東地以啗武周。事臨發,會夏縣人呂崇茂殺縣令,據縣起兵,應武周。高祖遣懷恩與永安王孝基、陝州總管於筠、內史侍郎唐儉攻崇茂。宋金剛潛兵來襲,諸將盡沒。君寶與開府劉讓亦同陷於賊中,遂洩懷恩之謀。既而懷恩逃歸,高祖復令率師攻蒲州。唐儉在賊中,說賊將尉遲敬德,請使讓還,連和罷兵,遂使發其事。會堯君素為其下所殺,小帥王行本以蒲州降,懷恩勒兵入據其城。高祖將濟河,已御舟矣,會讓至,乃使召懷恩,懷恩不知事已洩,輕舟來赴。及中流而執之,收其黨按驗,遂誅之,時年三十六,籍沒基家。   竇德明,太穆順聖皇后兄之孫也。祖照,尚後魏文帝女義陽公主,封鉅鹿公。父彥,襲父封,仕隋為西平郡守。德明少師事陳留王孝逸,頗涉文史。會漢王諒作亂,遣其將綦良攻黎州。德明時年十八,募得五千人,倍道而進,號令嚴整,一戰破之。以功累拜齊王府屬,坐事免。及義師圍長安,永安王孝基、襄邑王神符、江夏王道宗及高祖之婿竇誕、趙慈景並系獄,隋將衛文升、陰世師欲殺之。德明謂文升曰:「罪不在此輩,殺之無傷於彼,適足招怨。」文升乃止。及謁見高祖,竟不自言,時人稱其長者。武德初,拜考功郎中。從太宗擊王世充,頻有戰功,封顯武男。貞觀初,歷常、愛二州刺史。尋卒。   弟德玄,高宗時為左相。德玄子懷貞。   懷貞,少有名譽,時兄弟宗族,並以輿馬為事,懷貞獨折節自修,衣服儉素。聖歷中為清河令,治有能名。俄歷越州都督、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所在皆以清幹著稱。   神龍二年,累遷御史大夫,兼檢校雍州長史。時韋庶人及安樂公主等干預朝政。懷貞每諂順委曲取容,改名從一,以避後父之諱,自是名稱日損。庶人微時乳母王氏,本蠻婢也,特封莒國夫人,嫁為懷貞妻。俗謂乳母之婿為阿沄,懷貞每因謁見之次及進表疏,列在官位,必曰「皇后阿沄」,時人或以「國沄」呼之,初無慚色。宦官用權,懷貞尤所畏敬,每視事聽訟,見無須者,誤以接之。監察御史魏傳弓嘗以內常侍輔信義尤縱暴,將奏劾之。懷貞曰:「輔常侍深為安樂公主所信任,權勢甚高,言成禍福,何得輒有彈糾?」傳弓曰:「今王綱漸壞,君子道消,正由此輩擅權耳!若得今日殺之,明日受誅,無所恨。」懷貞無以答,但固止之。   韋庶人敗,左遷濠州司馬。尋擢授益州大都督府長史。以附會太平公主,累拜侍中、兼御史大夫,代韋安石為尚書左僕射,監修國史,賜爵魏國公。   睿宗為金仙、玉真二公主創立兩觀,料功甚多,時議皆以為不可。唯懷貞贊成其事,躬自監役。懷貞族弟詹事司直維鍌謂懷貞曰:「兄位極台袞,當思獻可替否,以輔明主。奈何校量瓦木,廁跡工匠之間,欲令海內何所瞻仰也?」懷貞不能對,而監作如故。時人為之語曰:「竇僕射前為韋氏國沄,後作公主邑丞。」言懷貞伏事公主,同於邑官也。   先天二年,太平公主逆謀事洩,懷貞懼罪,投水而死。追戮其屍,改姓毒氏。   德明族弟孝諶。   孝諶,刑部尚書誕之子,昭成順聖皇后父也。則天時,歷太常少卿、潤州刺史。長壽二年,後母龐氏被酷吏所陷,誣與後咒詛不道,孝諶左遷羅州司馬而卒。   子希瑊、希球、希瓘,並流嶺南。神龍初,隨例雪免。景雲年,追贈李諶太尉、邠國公,希瑊襲爵。玄宗即位,加贈孝諶太保,希瑊等以舅氏,甚見優寵。   希瑊累遷太子少傅、豳國公,尋卒。   希球官至太子賓客,封冀國公,開元二十七年卒。及卒,謚曰靖。   希瓘初賜爵畢國公,後改名蛈瓷C初為左散騎常侍,及希球卒,因授開府儀同三司。玄宗以早失太后,尤重外家,蛈畦S弟三人皆國公,食實封。   蛈略l鍔,又尚玄宗女永昌長公主,恩寵賜賚,實為厚矣。而兄弟皆貪鄙,過自封植,蛈略S甚之。   天寶七年,有竇勉潛交巫祝,勉犯法,蛈異井H其詭說,被停官,放歸田園。尋以尊老,又授開府儀同三司,依舊朝會。十三載十二月卒,玄宗哭於行在,贈司徒。財貨鉅萬。   □蛈盛q父弟維鍌,好學,以撰著為業。時宗族鹹以外戚,崇飾輿馬,維鍌獨清儉自守。中書令張說、黃門侍郎盧藏用、給事中裴子余皆與之親善。官至水部郎中卒。撰《吉凶禮要》二十卷,行於代。   長孫敞,文德順聖皇后之叔父也。仕隋為左衛郎將。煬帝幸江都,留敞守京城禁苑。及義旗入關,率子弟迎謁於新豐,從平京城,以功除將作少監。出為杞州刺史。貞觀初,坐贓免。太宗以後親,常令內給絹以供私費。尋拜宗正少卿致仕,加金紫光祿大夫,累封平原郡公。卒,贈幽州都督,謚曰良,陪葬昭陵。   敞從父弟操,周大司徒、薛國公覽之子也。武德中,為陝東道行台金部郎中,出為陝州刺史。自州東引水入城,以代井汲,百姓於今利之。貞觀中,歷洺州刺史、益揚二州都督府長史,並有善政。二十三年,以子詮尚太宗女新城公主,拜岐州刺史。永徽初,加金紫光祿大夫,賜爵樂壽男。尋卒,贈吏部尚書、并州都督,謚曰安。   詮官至尚書奉御。詮即侍中韓瑗妻弟也。及瑗得罪,事連於詮,減死配流巂州。詮至流所,縣令希旨杖殺之。   詮之甥有趙持滿者,工書善射,力搏猛獸,捷及奔馬;而親仁愛眾,多所交結,京師無貴賤皆愛慕之。初為涼州長史,嘗逐野馬,自後射之,無不洞於胸腋,邊人深伏之。許敬宗懼其作難,誣與詮及無忌同反。及拷訊,終無異詞,且曰:「身可殺,辭不可奪。」吏竟代為款以殺之。   武承嗣,荊州都督士矱之孫,則天順聖皇后兄子也。初,士矱娶相裡氏,生元慶、元爽。又娶楊氏,生三女:長適越王府功曹賀蘭越石,次則天,次適郭氏。士矱卒後,兄子惟良、懷運及元爽等遇楊氏失禮。及則天立為皇后,追贈士矱為司徒、周忠孝王,封楊氏代國夫人。賀蘭越石早卒,封其妻為韓國夫人。尋又加贈士矱為太尉,楊氏改封為榮國夫人。時元慶仕為宗正少卿,元爽為少府少監,惟良為衛尉少卿。榮國夫人恨其疇日薄己,諷皇后抗疏請出元慶等為外職,佯為退讓,其實惡之也。於是元慶為龍州刺史,元爽為濠州刺史,惟良為始州刺史。元慶至州病卒,元爽自濠州又配流振州而死。   乾封年,惟良與弟淄州刺史懷運,以岳牧例集於泰山之下。時韓國夫人女賀蘭氏在宮中,頗承恩寵。則天意欲除之,諷高宗幸其母宅,因惟良等獻食,則天密令人以毒藥貯賀蘭氏食中,賀蘭氏食之,暴卒,歸罪於惟良、懷運,乃誅之。仍諷百僚抗表請改其姓為蝮氏,絕其屬籍。元爽等緣坐配流嶺外而死,乃以韓國夫人之子敏之為士矱嗣,改姓武氏,累拜左侍極、蘭台太史,襲爵周國公。仍令鳩集學士李嗣真、吳兢之徒,於蘭台刊正經史,並著撰傳記。   敏之既年少色美,烝於榮國夫人,恃寵多愆犯,則天頗不悅之。鹹亨二年,榮國夫人卒,則天出內大瑞錦,令敏之造佛像追福,敏之自隱用之。又司衛少卿楊思儉女有殊色,高宗及則天自選以為太子妃,成有定日矣,敏之又逼而淫焉。及在榮國服內,私釋衰絰,著吉服,奏妓樂。時太平公主尚幼,往來榮國之家,宮人侍行,又嘗為敏之所逼。俄而姦污事發,配流雷州,行至韶州,以馬韁自縊而死。   承嗣,元爽子也。敏之死後,自嶺南召還,拜尚衣奉御,襲祖爵周國公。俄遷秘書監。則天臨朝,追尊士矱為忠孝太皇,置崇先府官屬,五代祖已下,皆為王。嗣聖元年,以承嗣為禮部尚書。尋除太常卿、同中書門下三品。垂拱中,轉春官尚書,依舊知政事。載初元年,代蘇良嗣為文昌左相、同鳳閣鸞台三品,兼知內史事。   天授元年,於東都創置武氏七廟,追尊周文王為始祖文皇帝,王子武為睿祖康皇帝,雲武氏之先也。後五代祖贈太原靖王居常為嚴祖成皇帝,高祖贈趙肅恭王克己為肅祖章敬皇帝,曾祖贈魏康王儉為烈祖昭安皇帝,祖贈周安成王華為顯祖文穆皇帝,考忠孝太皇為太祖孝明高皇帝,妣皆隨帝號曰皇后。元慶為梁憲王,元爽為魏德王。又追封伯父及兄弟俱為王,諸姑姊為長公主。於是封承嗣為魏王,元慶子夏官尚書三思為梁王,後從父兄子納言攸寧為建昌王,太子通事舍人攸歸為九江王,司禮卿重規為高平王,左衛親府中郎將載德為穎川王,右衛將軍攸暨為千乘王,司農卿懿宗為河內王,左千牛中郎將嗣宗為臨川王,右衛勳二府中郎將攸宜為建安王,尚乘直長攸望為會稽王,太子通事舍人攸緒為安平王,攸止為恆安王。又封承嗣男延基為南陽王,延秀為淮陽王,三思男崇訓為高陽王,崇烈為新安王,後兄子贈陳王承業男延暉為嗣陳王,延祚為鹹安王。   承嗣嘗諷則天革命,盡誅皇室諸王及公卿中不附己者,承嗣從父弟三思又盛讚其計,天下於今冤之。俄又賜承嗣實封千戶,仍監修國史。承嗣自為次當為皇儲,令鳳閣舍人張嘉福諷諭百姓抗表陳請,則天竟不許。如意元年,授特進。尋拜太子太保,罷知政事。承嗣以不得立為皇太子,怏怏而卒,贈太尉、并州牧,謚曰宣。   子延基襲爵,則天避其父名,封為繼魏王。尋與其妻永泰郡主及懿德太子等,話及張易之兄弟出入宮中,恐有不利,後忿爭不協,洩之,則天聞而大怒,鹹令自殺。復以承嗣次子延義為繼魏王。   中宗即位,侍中敬暉等以唐室中興,武氏諸王宜削其王爵,乃率群官上表曰:   臣聞神器者,天下之至公,必歸乎有德;皇極者,域中之大寶,必順乎天命。歷考前古,祥觀帝業,皆不並興,莫有二主。故三皇氏沒而五帝氏興,夏、商氏衰而周、漢氏作。何則?帝王之歷數,心應乎五行,水盛則火衰,木衰則金盛。天地之運也,合乎四時,春往則夏來,暑退則寒集。則知五行之數也,帝王不可違,違之則宗社不安,生人不理。四時之序,天地不能變,變之則霜露不均,水旱交錯。   自有隋失御,海內崩離,天歷之重,歸於唐室。萬方樂業,荷撥亂之功;三聖重光,布生成之德。可謂有功於四海,有德於蒸人。自弘道遏密,生靈降禍,百辟哀號,如喪考妣。   則天皇后臨御帝圖,明目達聰,躬親庶績。則有讒邪凶孽,誣惑睿德,構害宗枝,誅夷殆盡。英籓賢戚,百不一存,余類在者,投竄荒裔。冤酷人神,感傷天地,忠臣義士,實所痛心。自天授之際,時稱改革,武家子侄,鹹樹封建,十餘年間,實亦榮極。於時唐室籓屏,豈得並封,故知事有升降,時使然也。   今則天皇帝厭倦萬機,神器大寶,重歸陛下。百姓謳歌,欣復唐業,上至卿士,下及蒼生,黃發之倫,童兒之輩,莫不歡欣舞忭,如見父母。豈不以唐家恩德,感幽祇之心;陛下仁明,順天下之望?今皇業重構,聖祚中興,神祇之道,有助於先德矣!黎人之誠,無負於陛下矣!臣又聞之,業不兩盛,事不兩大,故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前聖之格言,先哲之明誡。自皇明反正,天命惟新,武家諸王,封建依舊,生者既加茅土,死者仍追賦邑,萬姓失望,卿士寒心,何則?開闢以來,罕有斯理,帝王之道,實無此法。陛下縱慾開恩,以行私惠,豈可違五行之歷數乎?乖四時之寒暑乎?   又海內眾情,朝廷竊議,為武氏諸王身計,亦適將有損。何則?處之未得其所,居之實恐不安,陛下雖欲寵之,翻乃陷之,不遵古典故也。且唐歷有歸,周命已去;爵重則難保,祿薄則易全。又則天皇帝親政之時,武氏諸王,亦分外職。今居京輦,不降舊封,天下之心,竊將不可。陛下縱慾敦崇外戚,曲流恩貸,奈宗廟社稷之計何?奈卿士黎庶之議何?   伏願陛下為社稷之遠圖,割私情之小愛,內崇經邦之要,外順遐邇之心,豈不固宗社之基,允人靈之願?則陛下巍巍之業,貫三光而洞九泉。親親之義,上有倫而下有序。臣特承榮寵,思竭丹赤,既為唐臣,實為唐計,伏乞聖慈,俯垂矜納。   中書舍人岑義之詞也。上答曰:   朕嘗因暇景,博覽前修,帝籍皇圖,略稽其跡。至若二靈肇判,三才聿興,驪連粟陸之辰,尊盧大庭之日,時猶樸略,未著圖書。洎乎出震應期,畫八卦而成象;炎皇御歷,播百谷以興農。車服創於軒轅之朝,歷象建於唐堯之代,封建之事,闕爾無聞。自周漢已來,方崇蕃屏。至於三微更王,五運迭興,以古揆今,事跡有爽。   比者別宗撫歷,異姓興邦,伏以則天大聖皇帝,內輔外臨,將五十載,在朕躬則為慈母,於士庶即是明君。往者垂拱之中,嗣皇臨政,當此之際,魯衛並存。及乎全節興妖,琅邪構逆,災連七國,釁結三監,既行大義之懷,遂有泣誅之事。周唐革命,蓋為從權,子侄封王,國之常典。卿等表云「天授之際,武家封建,唐家籓屏,豈得並封」者,至如千里一房,不預逆謀,還依姓李,無改舊惠,豈非善惡區分,申明逆順矣?今以聖上乖豫,高枕怡神,委政朕躬,纂承丕緒。昨者二月之首,攸暨等屢請削封,朕獨斷襟懷,不依來請。昔漢祖以布衣取天下,猶封異姓為王,況朕以累聖開基,豈可削封外族?群公等以「天無二日,土無二王」,抗表紫庭,用申丹懇者。然以賞罰之典,經國大綱,攸暨、三思,皆悉預告凶豎,雖不親冒白刃,而亦早獻丹誠,今若卻除舊封,便慮有功難勸。   於是降封梁王三思為德靜郡王,量減實封二百戶,定王、駙馬都尉攸暨為樂壽郡王,河內郡王懿宗為耿國公,建昌郡王攸寧為江國公,會稽郡王攸望為鄴國公,臨川郡王嗣宗為管國公,建安郡王攸宜為息國公,高平郡王重規為鄶國公,繼魏王延義為魏國公,安平郡王攸緒為巢國公,高陽郡王、駙馬都尉崇訓為酆國公,淮陽郡王延秀為桓國公,鹹安郡王延祚為鹹安郡公。   中宗時,嗣宗至曹州刺史,攸宜工部尚書,重規岐州刺史,相次病卒。攸望至太常卿,左遷春州司馬而死。延秀伏誅後,武氏宗屬緣坐誅死及配流,殆將盡矣。先天二年,制削士擭帝號,依舊追贈太原王,妻楊氏亦削後號,依舊為太原王妃。   延秀,承嗣第二子也。則天時,突厥默啜上言有女請和親,制延秀與閻知微俱往突厥,將親迎默啜女為妻。既而默啜執知微,入冠趙、定等州,故延秀久不得還。神龍初,默啜更請通和,先令延秀送款,始得歸,封桓國公,又授左衛中郎將。時武崇訓為安樂公主婿,即延秀從父兄,數引至主第。延秀久在蕃中,解突厥語,常於主第,延秀唱突厥歌,作胡旋舞,有姿媚,主甚喜之。及崇訓死,延秀得幸,遂尚公主。   主,韋後所生男女中最小。初,中宗遷於房州,欲達州境,生於路次。性惠敏,容質秀絕。中宗、韋後愛龐日深,恣其所欲,奏請無不允許。恃寵橫縱,權傾天下,自王侯宰相已下,除拜多出其門。所營第宅並造安樂佛寺,擬於宮掖,巧妙過之。令楊務廉於城西造定昆池於其莊,延袤數里。出降之時,以皇后仗發於宮中,中宗與韋後御安福門觀之,燈燭供擬,徹明如晝。延秀拜度日,授太常卿,兼右衛將軍、駙馬都尉,改封恆國公,實封五百戶。廢休祥宅,於金城坊造宅,窮極壯麗,帑藏為之空竭。崇訓子數歲,因加金紫光祿大夫、太常卿同正員、左衛將軍,封鎬國公,賜實封五百戶,以嗣其父。公主產男滿月,中宗、韋後幸其第,就第放赦,遣宰臣李嶠、文士宋之問、沈佺期、張說、閻朝隱等數百人賦詩美之。   延秀既恃恩,放縱無所忌憚。又公主府倉曹符鳳知延秀有不臣之心,遂說曰:「今天下蒼生,猶以武氏為念,大周必可再興。按讖書云『黑衣神孫披天裳』,駙馬即神皇之孫也。」每勸令著皁襖子以應之。及韋庶人敗,延秀與公主在內宅,格戰良久。皆斬之。後追貶為悖逆庶人。   三思,元慶子也。少以後族累轉右衛將軍。則天臨朝,擢拜夏官尚書。及革命,封梁王,賜實封一千戶。尋拜天官尚書。證聖元年,轉春官尚書,監修國史。聖歷元年,檢校內史。二年,進拜特進、太子賓客,仍並依舊監修國史。   三思略涉文史,性傾巧便僻,善事人,由是特蒙信任。則天數幸其第,賞賜甚厚。時薛懷義、張易之、昌宗皆承恩顧。三思與承嗣每折節事之。懷義欲乘馬,承嗣、三思必為之執轡。又贈昌宗詩,盛稱昌宗才貌是王子晉後身,仍令朝士遞相屬和。三思又以則天厭居深宮,又欲與張易之、昌宗等扈從馳騁,以弄其權。乃請創造三陽宮於嵩高山,興泰宮於萬壽山,請則天每歲臨幸,前後工役甚眾,百姓怨之。   神龍初,進拜司空、同中書門下三品,加實封五百戶,固辭不受。未幾,隨例降封為德靜郡王,量減實封二百戶。尋拜左散騎常侍,則天遺制令復其所減實封。   初,敬暉等立功後,掌知國政,三思慮其更為己患,而令其子崇訓因安樂公主構誣敬暉等,並流於嶺表而死。自是三思威權日盛,軍國政事,多所參綜。敬暉等所斥黜者,皆能引復舊職,令百官復修則天之法。時人皆言其陰懷篡逆,以比曹孟德、司馬仲達。   雍州人韋月將、高軫等並上疏言三思父子必為逆亂。三思知而求索其罪。有司希旨,奏:「月將坐當棄市,軫配流嶺外」。黃門侍郎宋璟執奏云:「月將所犯,不合至死。」三思怒,竟斥宋璟為外職。三思既猜嫉正士,嘗言「不知何等名作好人,唯有向我好者,是好人耳。」又與其所親兵部尚書宗楚客、將作大匠宗晉卿、太府卿紀處訥、鴻臚卿甘元柬遞相引致,干黷時政。侍御史周利用、冉祖雍,太僕丞李悛,光祿丞宋之遜,監察御史姚紹之等五人,常為其耳目,時人呼為「三思五狗」。   中宗尋又制:武氏崇恩廟,一依天授時舊禮享祭,其吳陵、順陵,並置官員,皆三思意也。   三思既與韋庶人及上官昭容私通,嘗忌節愍太子,又因安樂公主密謀廢黜之。三年七月,太子率羽林大將軍李多祚等,發左右羽林兵,殺三思及其子崇訓於其第,並殺其親黨十餘人。俄而事變,太子既死,中宗為三思舉哀,廢朝五日,贈太尉,追封梁王,謚曰宣。安樂公主又以節愍太子首致祭於三思及崇訓靈柩前。睿宗踐祚,以三思父子俱有逆節,制令斫棺暴屍,平其墳墓。   崇訓,三思第二子也。則天時,封為高陽郡王。長安中,尚安樂郡主。時三思用事於朝,欲寵其禮。中宗為太子在東宮,三思宅在天津橋南,自重光門內行親迎禮,歸於其宅。三思又令宰臣李嶠、蘇味道,詞人沈佺期、宋之問、徐彥伯、張說、閻朝隱、崔融、崔湜、鄭愔等賦《花燭行》以美之。其時張易之、昌宗、宗楚客兄弟貴盛,時假詞於人,皆有新句。崇訓授左衛中郎將。神龍元年,拜駙馬都尉,遷太常卿,兼左衛將軍。降封酆國公,仍賜實封五百戶,尋徙封鎬國公。二年,兼太子賓客,攝左衛將軍。及為節愍太子所殺,優制贈開府儀同三司,追贈魯王,謚曰忠。   懿宗,則天伯父士逸之孫也。父元忠,高宗時仕至倉部郎中。天授年,封士逸為蜀王,懿宗封為河內郡王,歷遷洛州長史、左金吾衛大將軍。萬歲通天年中,契丹賊帥孫萬榮寇河北,命懿宗為大總管討之。軍次趙州,用聞賊將至冀州,懿宗懼,便欲棄軍而遁。人或謂曰:「賊眾極多,然其軍無輜重,以抄掠為資,若按兵以守,勢必離散,因而擊之。可有大功也。」懿宗不聽,遂退據相州,時人嗤其怯懦。由是賊眾進屠趙州而去。尋又令懿宗安撫河北諸州。   先是,百姓有脅從賊眾,後得歸來者。懿宗以為同反,總殺之。仍生刳取其膽,後行刑,流血盈前,言笑自若。初。孫萬榮別帥何阿小攻陷冀州,亦多屠害士女。至是,時人號懿宗與阿小為兩何,為之語曰:「唯此兩何,殺人最多。」懿宗又自天授已來,嘗受中旨,推鞫制獄,王公大臣,多被陷成其罪,時人以為周興、來俊臣之亞焉。神龍初,隨例降爵,封耿國公,累轉懷州刺史,尋卒。   攸暨,則天伯父士讓孫也。天授中,封士讓為楚王,攸暨封千乘郡王。賜爵實封三百戶。兄攸寧為建昌郡王,實封四百戶。攸寧歷遷鳳閣侍郎、納言、冬官尚書,病卒。   攸暨初為右衛中郎將,尚太平公主,授駙馬都尉。累遷右衛將軍,進封定王,又加實封三百戶。俄又改安定郡王,歷遷司禮卿、左散騎常侍,加特進。神龍中,拜司徒,復封定王,實封滿一千戶,固辭不拜。尋而隨例降封樂壽郡王,拜右散騎常侍,加開府儀同三司。延秀等誅後,又降封楚國公。延和元年卒,贈太尉、并州大都督,追封定王。尋以公主謀逆,令平毀其墓。   太平公主者,高宗少女也。以則天所生,特承恩寵。初,永隆年降駙馬薛紹。紹,垂拱中被誣告與諸王連謀伏誅,則天私殺攸暨之妻以配主焉。公主豐碩,方額廣頤,多權略,則天以為類己,每預謀議,宮禁嚴峻,事不令洩。公主亦畏懼自檢,但崇飾邸第。二十餘年,天下獨有太平一公主,父為帝,母為後,夫為親王,子為郡王,貴盛無比。永淳已前朝制,親王食實封八百戶,有至一千戶;公主出降三百戶,公主加五十戶。太平食湯沐之邑一千二百戶,聖歷初加至三千戶。   神龍元年,預誅張易之謀有功,進號鎮國太平公主,相王加號安國相王,並食實封通前五千戶,賞賜不可勝紀。公主孽氏二男二女,武氏二男一女,並食實封。又相王、衛王重俊、成王千里宅,遣衛士宿衛,環其所居,十步置一仗捨,持兵巡徼,同於宮禁。太平、長寧、安樂三公主,置鋪一如親王。二年正月,置公主府。景龍二年,公主男崇簡、崇敏、崇行,同授三品,與漁陽王兄弟四人同制。時中宗仁善,韋後、上官昭容用事禁中,皆以為智謀不及公主,甚憚之。公主日益豪橫,進達朝士,多至大官,詞人後進造其門者,或有貧窘,則遺之金帛,士亦翕然稱之。   及唐隆元年六月,韋後作逆稱制,偽尊溫王。玄宗居臨淄邸,憤之,將清內難。公主又預其謀,令男崇簡從之。及立溫王,數日,天下之心歸於相府,難為其議。公主入啟幼主,以王室多故,資於長君,乃提下幼主,因與玄宗、大臣尊立睿宗。公主頻著大勳,益尊重,乃加實封五千戶,通前滿一萬戶。公主子崇行、崇敏、崇簡三人,封異姓王;崇行國子祭酒,四人九卿三品。每入奏事,坐語移時,所言皆聽。薦人或驟歷清職,或至南北衙將相,權移人主。軍國大政,事必參決,如不朝謁,則宰臣就第議其可否。   公主由是滋驕,田園遍於近甸膏腴,而市易造作器物,吳、蜀、嶺南供送,相屬於路。綺疏寶帳,音樂輿乘,同於宮掖。侍兒披羅綺,常數百人,蒼頭監嫗,必盈千數。外州供狗馬玩好滋味,不可紀極。有胡僧惠范,家富於財寶,善事權貴,公主與之私,奏為聖善寺主,加三品,封公,殖貨流於江劍。公主懼玄宗英武,乃連結將相,專謀異計。其時宰相七人,五出公主門,常元楷、李慈掌禁兵,常私謁公主。   先天二年七月,玄宗在武德殿,事漸危逼,乃勒兵誅其黨竇懷貞、蕭至忠、岑羲等,公主遽入山寺,數日方出,賜死於家。公主諸子及黨與死者數十人。籍其家,財貨山積,珍奇寶物,侔於御府,馬牧羊牧田園質庫,數年征斂不盡。惠范家產亦數十萬貫。   攸緒,惟良子也。少有志行。天授中封安平郡王,歷遷殿中監,出為揚州大都督府長史。聖歷中,棄官隱於嵩山,以琴書藥餌為務。中宗即位,以車安備禮征之,降書曰:   朕聞大隱忘情,不去朝市,至人無跡,何所凝滯。王高標峻尚,雅操孤貞;有鹹一之用,弘體二之德;學究深遠,理實精微。草芥貂蟬,錙銖纓紱;廕松山而辭竹苑,去硃邸而臥清溪;逍遙林壑,傲睨箕穎,有年歲矣。   朕虔膺聖歷,重闡皇基;保乂邦家,寧輯區宇;求賢采彥,俯谷窺山。王之所居,接近嵩岳,長望高烈,思滿風煙。駐驆喬巖,追尋大隗;鳴鑾峒岫,詢訪廣成;機務殷繁,有懷莫遂。今遣國子司業杜慎盈以禮命征辟,掃夔、龍之弟,虛稷、契之筵,神化丹青,朕之志也。豈以黃屋之貴,傾彼白雲之心?通變之宜,希從降志;延貯閶闔,若在汾陽。   攸緒應召至都,授太子賓客。尋請歸嵩山,制從之,令京官五品已上餞送於定鼎門外。   及三思、延秀等構逆,諸武多坐誅戮,唯攸緒以隱居不預其禍,時論美之。睿宗即位,又降敕曰:「頃以賊臣結黨,後族擅權,扇動宮闈,肆行鴆毒。靈祇所感,奸惡伏誅;今得宗社乂安,天地交泰。卿久厭簪紱,早慕林泉,守道不回,見幾而作,興言高尚,有足嘉稱。但怒用不遷,罪無相及,為善有驗,卿之謂與!或慮驚疑,故令慰謝。」其見重如此。尋征為太子賓客,不就。開元二年,攸緒又請就廬山居止,制不許。仍令州縣數加存問,不令外人侵擾。十一年卒,年六十九。   薛懷義者,京兆鄠縣人,本姓馮,名小寶。以鬻台貨為業,偉形神,有膂力,為市於洛陽,得幸於千金公主侍兒。公主知之,入宮言曰:「小寶有非常材用,可以近侍。」因得召見,恩遇日深。則天欲隱其跡,便於出入禁中,乃度為僧。又以懷義非士族,乃改姓薛,令與太平公主婿薛紹合族,令紹以季父事之。自是與洛陽大德僧法明、處一、惠儼、稜行、感德、感知、靜軌、宣政等在內道場念誦。懷義出入乘廄馬,中官侍從,諸武朝貴,匍匐禮謁,人間呼為薛師。   垂拱初,說則天於故洛陽城西修故白馬寺,懷義自護作。寺成,自為寺主。頗恃恩狂蹶,其下犯法,人不敢言。右台御史馮思勖屢以法劾之;懷義遇勖於途,令從者毆之,幾死。又於建春門內敬愛寺別造殿宇,改名佛授記寺。   垂拱四年,拆乾元殿,於其地造明堂,懷義充使督作。凡役數萬人,曳一大木千人,置號頭,頭一I,千人齊和。明堂大屋凡三層,計高二百尺。又於明堂北起天堂,廣袤亞於明堂。懷義以功拜左威衛大將軍,封梁國公。   永昌中,突厥默啜犯邊,以懷義為清平道大總管,率軍擊之,至單于台,刻石紀功而還。加輔國大將軍,進右衛大將軍,改封鄂國公、柱國,賜帛二千段。   懷義與法明等造《大雲經》,陳符命,言則天是彌勒下生,作閻浮提主,唐氏合微。故則天革命稱周,懷義與法明等九人並封縣公,賜物有差,皆賜紫袈娑、銀龜袋。其偽《大雲經》頒於天下寺,各藏一本,令升高座講說。則天將革命,誅殺宗屬諸王,唯千金公主以巧媚善進奉獨存;抗疏請以則天為母,因得曲加恩寵,改邑號為延安大長公主,加實封,賜姓武氏。以子克乂娶魏王武承嗣女,內門參問,不限早晚,見則盡歡。   長壽二年,默啜復犯塞,又以懷義為代北道行軍大總管,以李多祚、蘇宏暉為將。未行,改朔方道行軍大總管,以內史李昭德為行軍長史,鳳閣侍郎、平章事蘇味道為行軍司馬,契苾明、曹仁師、沙吒忠義等十八將軍以討之。未行虜退,乃止。   懷義後厭入宮中,多居白馬寺,刺血畫大像,選有膂力白丁度為僧,數滿千人。侍御史周矩疑其奸,奏請劾之,不許。固請之,則天曰:「卿且退,朕即令去。」矩至台,薛師亦至,乘馬蹋階而下,便坦腹於床。矩召台吏,將按之,遽乘馬而去。矩具以聞,則天曰:「此道人風病,不可苦問。所度僧任卿勘當。」矩按之,窮其狀以聞,諸僧悉配遠州。遷矩天官員外郎,竟為薛師所構,下獄,免官。   後有御醫沈南璆得幸,薛師恩漸衰,恨怒頗甚。證聖中,乃焚明堂、天堂,並為灰燼,則天愧而隱之,又令懷義充使督作。乃於明堂下置九州鼎,鑄銅為十二屬形象,置於本辰位,皆高一丈,懷義率人作號頭安置之。   其後益驕倨,則天惡之,令太平公主擇膂力婦人數十,密防慮之。人有發其陰謀者,太平公主乳母張夫人令壯士縛而縊殺之,以輦車載屍送白馬寺。其侍者僧徒,皆流竄遠惡處。   韋溫,中宗韋庶人從父兄也。父玄儼,高宗末官至許州刺史。玄儼弟玄貞,初為普州參軍,以女為皇太子妃,擢拜豫州刺史。中宗嗣位,妃為後。及帝降為廬陵王,玄貞配流欽州而死。後母崔氏,為欽州首領寧承兄弟所殺。   玄貞有四子:洵、浩、洞、泚,亦死於容州。後二妹,逃竄獲免,間行歸長安。   及中宗復位,韋氏復為皇后。其日,追贈玄貞為上洛郡王。左拾遺賈虛己上疏諫曰:「孔子曰:『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且非李氏而王,自古盟書所棄。今陛下創製謀始,垂范將來,為皇王令圖,子孫明鏡。匡復未幾,後族有私,臣雖庸愚,尚知未可;史官執簡,必是直書。今萬姓顒然,聞一善令,莫不途歌裡頌,延頸向風,欣然慕化,日恐不及。陛下奈何行私惠,使樵夫議之。即先朝贈太原王,殷鑒不遠。同雲生於膚寸,尋木起於櫱栽,誠可惜也。渙汗既行,難改成命,臣望請皇后抗表固辭,使天下知弘讓之風,彤管著沖謙之德,是則巍巍聖鑒,無得而稱。」疏奏不省。   尋又追贈玄貞為太師、雍州牧、益州大都督;玄儼為特進、并州大都督、魯國公。遣使迎玄貞及崔氏喪柩歸京師。又遣廣州都督周仁軌率兵討斬寧承兄弟,以其首祭於崔氏。擢拜仁軌左羽林大將軍,賜爵汝南郡公,食實封五百戶。及玄貞等柩將至,上與後登長樂宮,望喪而泣。加贈玄貞為酆王,謚曰文獻,仍號其廟曰褒德,陵曰榮先。各置官員,並給戶一百人守衛灑掃。又贈玄貞子洵為吏部尚書、汝南郡王,浩太常卿、武陵郡王,洞衛尉卿、淮南郡王,泚太僕卿、上蔡郡王,亦遣使迎其喪柩於京師。   溫,神龍中累遷禮部尚書,封魯國公。弟湑,左羽林將軍,封曹國公。後妹夫陸頌為國子祭酒,馮太和為太常少卿,太和尋卒,又適嗣虢王邕。湑子捷,尚成安公主,溫從祖弟濯,尚定安公主,皆拜駙馬都尉。   景龍三年,溫遷太子少保、同中書門下三品,仍遙授揚州大都督。溫等既居榮要,燻灼朝野,時人比之武氏。湑及陸頌相次病卒,賻贈甚厚。及中宗崩,後令溫總知內外兵馬,守援宮掖。又引從子播、族弟璇、弟捷、濯等,分掌屯營及左右羽林軍。臨淄王討韋氏,溫等皆坐斬,宗族無少長皆死,語在《韋庶人傳》。睿宗即位,仍令削平玄貞及洵等墳墓。   王仁皎,玄宗王庶人父也。景龍中,官至長上果毅。玄宗即位,以後父,歷將作大匠、太僕卿,遷開府儀同三司,封祁國公。仁皎不預朝政,但厚自奉養,積子女財貨而已。開元七年卒,贈太尉,官供葬事。柩車既發,上於望春亭遙望之,令張說為其碑文,玄宗親書石焉。子守一。   守一與後雙生。守一與玄宗有舊,及上登極,以清陽公主妻之。從討蕭至忠、岑羲等有功,自尚乘奉御遷殿中少監,特封晉國公,累轉太子少保。父卒,襲爵祁國公。十一年,坐與庶人潛通左道,左遷柳州司馬,行至藍田驛,賜死。守一性貪鄙,積財巨萬,及籍沒其家,財帛不可勝計。   吳漵,章敬皇后之弟也,濮州濮陽人。祖神泉,位終縣令。父令珪,益州郫縣丞。寶歷二年,代宗始封拜外族,贈神泉司徒,令珪太尉,令珪母弟前宣城令令瑤為開府儀同三司、太子家令,封濮陽郡公;中郎將令瑜為開府儀同三司、太子諭德、濟陽郡公。漵時為盛王府錄事參軍,拜開府儀同三司、太子詹事、濮陽郡公。以元舅遷鴻臚少卿、金吾將軍。建中初,遷大將軍。漵雖居戚屬,恭遜謙和,人皆重之。   涇師之亂,從幸奉天,盧杞、白志貞謂德宗曰:「臣細觀硃泚心跡,必不至為戎首,佇當效順。宜擇大臣一人,入京師慰諭,以觀其心。」上召從幸群臣言之,皆憚其行。漵起奏曰:「不以臣才望無堪,臣願北行。」德宗甚悅。漵退而謂人曰:「人臣食君之祿,死君之難,臨危自計,非忠也。吾忝戚屬,今日委身於賊,誠知必死,不欲聖情慊於無人犯難也。」即日繼詔見泚,深陳上待屬之意。時泚逆謀已定,貌雖從命,而心已異,乃留漵於客省,竟被害。上聞之,悲悼不已,贈太子太傅,賜其家實封二百戶,一子五品正員官,敕收城日葬事官給。弟湊。   湊,寶歷中與兄漵同日開府,授太子詹事,俱封濮陽郡公。湊以兄弟三品,固辭太過,乞授卑官。乃以湊檢校太子賓客,兼太子家令,充十宅王使。累轉左金吾衛大將軍。   湊小心謹慎,智識周敏,特承顧問,偏見委信。大歷中,滑帥令狐彰、汴帥田神功相次歿於理所,時籓方兵驕,乘戎帥喪亡,人情多梗。代宗命湊銜命撫慰,至必委曲說諭,隨所欲為之奏請,皆得軍民和協,帝深重之。   宰臣元載弄權,招致賄賂,丑跡日彰。帝惡之,將加之法,恐左右洩漏,無與言者,唯與湊密計圖之。及收載於內侍省,同列王縉,其黨楊炎、王昂、韓洄、包佶、韓會等,皆當從坐籍沒。湊諫救百端,言「法宜從寬,縉等從坐,理不至死。若不降以等差,一例極刑,恐虧損聖德。」由是縉等得減死,流貶之。   大歷末,丁繼母喪免。建中初,起為右衛將軍,兼通州刺史。貞元初,入為太子賓客,出為福州刺史、御史中丞、福建觀察使。為政勤儉清苦,美譽日聞。宰相竇參以私怨惡之,數加譖毀,又言湊風病,不任趨馳。德宗召湊至京師,對於別殿,上令殿上行走,以驗其病否,由是悟參之誣,因是惡參。尋以湊為陝州大都督府長史、陝虢觀察使,以代參之黨李翼。會劉玄佐卒,以湊檢校兵部尚書、汴州刺史、御史大夫、宣武軍節度使。   時汴州軍亂,殺牙將曹金岸、縣令李邁,謀立玄佐子士寧。上將遣兵送湊赴鎮,召宰臣議。竇參深沮其行,恐軍中拒命,乃召湊回,授右金吾衛大將軍,而以梁宋節鉞授士寧。   貞元十四年春夏旱,谷貴,人多流亡。京兆尹韓皋以政事不理黜官。上召湊,面授京兆尹,即日令視事,經宿方下制。湊孜孜為理,以勤儉為務,人樂其政。時宮中選內官買物於市,倚勢強買物,不充價,人畏而避之,呼為「宮市」。掌賦者多與中貴人交結假借,不言其弊。湊為京尹,便殿從容論之,曰:「物議以中人買物於市,稍不便於人,此事甚細,虛掇流議。凡宮中所須,責臣可辦,不必更差中使。若以臣府縣外吏,不合預聞宮中所須,則乞選內官年高謹重者,充宮市令,庶息人間論議。」又奏:「掌閒擴騎、飛龍內園、芙蓉及禁軍諸司等使,雜供手力資課太多,量宜減省。」上多從之。   初,府掾吏以湊起自戚籓,不諳簿領,凡有疑獄難決之事,多候湊將出時方呈,冀免指擿瑕病。湊雖倉卒閱視,必指其奸幸之處,下筆決斷,無毫釐之差。掾吏非大過,不行笞責;而召面按問,詰責而釋之。吏尤惕厲,庶務鹹舉。   文敬太子、義章公主相繼薨歿,上深追念,葬送之儀頗厚。召集工役,載土築墳,妨民農務。湊候上顧問,極言之。宗屬門吏以湊論諫太繁,恐上厭苦,每以簡約規之。湊曰:「聖上明哲,憂勞四海,必不以公主、太子之鍾念而忽疲民。但人多順旨不言,若再三啟諫,必動宸情,則生民受賜。長吏不言,是為阿旨。如窮民上訴,罪在何人?」議者重之。以能政,兼兵部尚書。官街樹缺,所司植榆以補之,湊曰:「榆非九衢之玩。」亟命易之以槐。及槐陰成而湊卒,人指樹而懷之。   湊於德宗為老舅,漢魏故事,多退居散地,才免罪戾而已。湊自貞元已來,特承恩顧,歷中外顯貴,雖聖獎隆深,亦由湊小心辦事,奉職有方故也。   湊既疾,不召巫醫,藥不入口,家人泣而勉之。對曰:「吾以凡才,濫因外戚進用,起家便授三品,歷顯位四十年,壽登七十,為人足矣,更欲何求?古之以親戚進用者,罕有善終,吾得歸全以侍先人,幸也。」德宗知之,令御醫進藥,不獲已,服之。貞元十六年四月卒,時年七十一,贈尚書左僕射,罷朝一日。   竇覦,昭成皇后族侄。父光,華原尉。覦以親廕,釋褐右衛率府兵曹參軍。鄜坊節度臧希讓奏為判官,累授監察殿中侍御史、檢校工部員外郎、坊州刺史。興元元年,討李懷光於河中,詔覦以坊州兵七百人屯邰陽。賊平,以功兼御史中丞。遷同州刺史,入朝為戶部侍郎。   覦無他才伎,為吏有計數,又以韓滉子婿,故籓府辟召,遂歷牧守。宰相竇參,覦再從侄。參少依覦,及參秉政,力薦於朝,故有貳卿之拜。數月,為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充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既非德舉,人鹹薄之。赴鎮旬日,暴卒,詔贈禮部尚書。   柳晟者,肅宗皇后之甥。母和政公主。父潭,官至太僕卿、駙馬都尉。晟少無檢操,代宗於諸甥之中,特加撫鞠,俾與太子、諸王同學,授詩書,恩寵罕比。累試太常卿。   德宗即位,以與晟幼同硯席,尤親之。涇師之亂,從幸奉天,晟密啟曰:「願受詔入京城,遊說群賊,冀其攜貳。」德宗壯而許之。晟與賊帥多有舊,出入其門說誘之。事洩,為硃泚所擒,械之於獄。晟有力,乃於獄中穿垣破械而遁,落髮為僧,間道歸行在。遷將作少監。元和初,檢校工部尚書、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罷鎮入朝,以違詔進奉,為御史元稹所劾,詔宥之。俄充入回鶻冊立使,覆命,遷左金吾衛大將軍。元和十三年卒,贈太子少保。   王子顏,琅邪臨沂人,莊憲皇后之父也。祖思敬,少從軍,累試太子賓客。父難得,有勇決,善騎射,天寶初為河源軍使。吐蕃贊普王子郎支都有勇,乘諳真馬,寶鈿裝鞍,出陣求鬥,無敢與校者。難得挾槍奮馬突前,刺殺郎支都,斬其首,傳於京師。軍還,玄宗召見之,令於殿前乘馬挾槍作刺郎支都之狀。賜以錦袍金帶,累拜金吾將軍同正員。   天寶七載,從哥舒翰擊吐蕃於積石,虜吐谷渾王子悉弄參及子婿悉頰藏而還,累拜左武衛將軍、關西遊奕使。九載,擊吐蕃,收五橋,拔樹敦城,補白水軍使。十三載,從收九曲,加特進。   祿山之叛,從哥舒翰戰於潼關;關門不守,從肅宗幸靈武。時行在闕軍賞,難得進絹三千疋及金銀器等。至德初,試衛尉卿、興平軍使,兼鳳翔都知兵馬使。進收京城,與賊軍戰。其下靳元曜戰酣墮馬,難得馳救之,賊射之中眉,皮穿披下鄣目。難得自拔去箭,並皮掣洛,馳馬復戰,血流被面,而抗賊不已。肅宗深嘉之。從郭子儀攻安慶緒於相州,累封琅邪郡公,英武軍使。寶應二年卒,贈潞州大都督。   子顏少從父征役,累官金紫光祿大夫、檢校衛尉卿,生後而卒。順宗內禪,以後生憲宗皇帝,褒贈先代:思敬司徒,難得太傅,子顏太師。   顏子重榮,官至福王傅;用,官至太子賓客、金吾將軍。   贊曰:戚里之賢,避寵畏權。不恤禍患,鮮能保全。福盈者敗,勢壓者顛。武之惟良,明於自然。   列傳第一百三十四 宦官   ○楊思勖 高力士 李輔國 程元振 魚朝恩 劉希暹 賈明觀 竇文場霍仙鳴 俱文珍 吐突承璀 王守澄 田令孜 楊復光 楊復恭   唐制有內侍省,其官員:內侍四人;內常侍六人;內謁者監六人;內給事八人;謁者十二人;典引十八人;寺伯二人;寺人六人。別有五局:掖廷局掌宮人簿籍;宮闈局掌宮內門禁,其屬有掌扇、給使等員;奚官局掌宮人疾病死喪;內僕局掌宮中供帳燈燭;內府局主中藏給納。五局有令丞,皆內官為之。   貞觀中,太宗定制,內侍省不置三品官,內侍是長官,階四品。至永淳末,向七十年,權未假於內官,但在閣門守禦,黃衣廩食而已。則天稱制,二十年間,差增員位。中宗性慈,務崇恩貸,神龍中,宦官三千餘人,超授七品以上員外官者千餘人,然衣硃紫者尚寡。   玄宗在位既久,崇重宮禁,中官稍稱旨者,即授三品、左右監門將軍,得門施棨戟。開元、天寶中,長安大內、大明、興慶三宮,皇子十宅院,皇孫百孫院。東都大內、上陽兩宮,大率宮女四萬人,品官黃衣已上三千人,衣硃紫者千餘人。後李輔國從幸靈武,程元振翼衛代宗,怙寵邀君,乃至守三公,封王爵,干預國政,亦未全握兵權。代宗時,子儀北伐,親王東討,遂特立觀軍容宣慰使,命魚朝恩為之,然自有統帥,亦監領而已。   德宗避涇師之難,幸山南,內官竇文場、霍仙鳴擁從。賊平之後,不欲武臣典重兵,其左右神策、天威等軍,欲委宦者主之。乃置護軍中尉兩員、中護軍兩員,分掌禁兵,以文場、仙鳴為兩中尉,自是神策親軍之權,全歸於宦者矣。自貞元之後,威權日熾,蘭錡將臣,率皆子蓄;籓方戎帥,必以賄成;萬機之與奪任情,九重之廢立由己。元和之季,毒被乘輿。長慶纘隆,徒郁枕干之憤;臨軒暇逸,旋忘塗地之冤。而易月未除,滔天盡怒。甲第名園之賜,莫匪伶官;硃袍紫綬之榮,無非巷伯。是時高品白身之數,四千六百一十八人,內則參秉戎權,外則臨監籓岳。文宗包祖宗之恥,痛肘腋之仇,思翦厲階,去其太甚。宋申錫言未出口,尋以破家;李仲言謀之不臧,幾乎敗國。何、竇之徒轉蹙,讓、珪之勢尤狂,五十餘年,禍胎逾煽,昭宗之季,所不忍聞。   臣遍覽前書,考茲覆轍,試言大較,庶竭其源。何者?自書契已來,不無閽寺,況垂之天象,備見職官。即如秦皇、漢武,宮闈之內,宦官以侍宴游。但英睿之君,措置斯得;及荒僻之主,奢蕩是求。委番、棸、蹶、楀之徒,飾姬姜狗馬之玩,外言不入,惟欲是從。雖並列五侯,猶為賞薄;遍封萬戶,尚嫌恩疏。苟思捧日之勤,遂據回天之勢。及三綱錯亂,四海崩離。袁本初之入北宮,無須殆盡;石冉閔之攻鄴下,內豎鹹誅。旋至殄瘁邦家,不獨感傷和氣,淫刑斯逞,可為傷心。向使不假威權,但趨帷扆,何止四星終吉,抑亦萬乘延洪!昔賢為社鼠之喻,不其然乎?   今錄楊思勖已下所行事,以為鑒誡雲。   楊思勖,本姓蘇,羅州,石城人。為內官楊氏所養,以閹,從事內侍省。預討李多祚功,超拜銀青光祿大夫,行內常侍。思勖有膂力,殘忍好殺。從臨淄王誅韋氏,遂從王為爪士,累遷右監門衛將軍。   開元初,安南首領梅玄成叛,自稱「黑帝」。與林邑、真臘國通謀,陷安南府。詔思勖將兵討之。思勖至嶺表,鳩募首領子弟兵馬十餘萬,取伏波故道以進,出其不意。玄成遽聞兵至,惶惑計無所出,竟為官軍所擒,臨陣斬之,盡誅其黨與,積屍為京觀而還。   十二年,五溪首領覃行璋作亂,思勖復受詔率兵討之,生擒行璋,斬其黨三萬餘級。以軍功累加輔國大將軍。後從東封,又加驃騎大將軍,封虢國公。   十四年,邕州賊帥梁大海擁賓、橫等數州反叛。思勖又統兵討之,生擒梁大海等三千餘人,斬餘黨二萬餘級,復積屍為京觀。   十六年,瀧州首領陳行范、何游魯、馮璘等聚徒作亂,陷四十餘城。行范自稱帝,游魯稱定國大將軍,璘稱南越王,割據嶺表。詔思勖率永、連、道等兵及淮南弩手十萬人進討。兵至瀧州,臨陣擒游魯、馮璘,斬之。行范潛竄深州,投雲際、盤遼二洞。思勖悉眾攻之,生擒行范,斬之。斬其黨六萬級,獲口馬金玉巨萬計。思勖性剛決,所得俘囚,多生剝其面,或剺髮際,掣去頭皮;將士已下,望風懾憚,莫敢仰視,故所至立功。內給事牛仙童使幽州,受張守珪厚賂。玄宗怒,命思勖殺之。思勖縛架之數日,乃探取其心,截去手足,割肉而啖之,其殘酷如此。二十八年卒,時年八十餘。   高力士,潘州人,本姓馮。少閹,與同類金剛二人,聖歷元年嶺南討擊使李千里進入宮。則天嘉其黠惠,總角修整,令給事左右。後因小過,撻而逐之。內官高延福收為假子。延福出自武三思家,力士遂往來三思第。歲余,則天復召入禁中,隸司宮台,廩食之。長六尺五寸,性謹密,能傳詔敕,授宮闈丞。   景龍中,玄宗在籓,力士傾心奉之,接以恩顧。及唐隆平內難,升儲位,奏力士屬內坊,日侍左右,擢授朝散大夫、內給事。先天中,預誅蕭、岑等功,超拜銀青光祿大夫,行內侍同正員。開元初,加右監門衛將軍,知內侍省事。   玄宗尊重宮闈,中官稍稱旨,即授三品將軍,門施棨戟,故楊思勖、黎敬仁、林招隱、尹鳳祥等,貴寵與力士等。楊則持節討伐,黎、林則奉使宣傳,尹則主書院。其餘孫六、韓莊、楊八、牛仙童、劉奉廷、王承恩、張道斌、李大宜、硃光輝、郭全、邊令誠等,殿頭供奉、監軍、入蕃、教坊、功德主當,皆為委任之務。監軍則權過節度,出使則列郡辟易。其郡縣豐贍,中官一至軍,則所冀千萬計,修功德,市鳥獸,詣一處,則不啻千貫,皆在力士可否。故帝城中甲第,畿甸上田、果園池沼,中官參半於其間矣。   每四方進奏文表,必先呈力士,然後進御,小事便決之。玄宗常曰:「力士當上,我寢則穩。」故常止於宮中,稀出外宅。若附會者,想望風彩,以冀吹噓,竭肝膽者多矣。宇文融、李林甫、李適之、蓋嘉運、韋堅、楊慎矜、王□、楊國忠、安祿山、安思順、高仙芝因之而取將相高位,其餘職不可勝紀。肅宗在春宮,呼為二兄,諸王公主皆呼「阿翁」,駙馬輩呼為「爺」。力士於寢殿側簾帷中休息,殿側亦有一院,中有修功德處,雕瑩璀璨,窮極精妙。力士謹慎無大過,然自宇文融已下,用權相噬,以紊朝綱,皆力士之由。又與時消息,觀其勢候,雖至親愛,臨覆敗皆不之救。   力士義父高延福夫妻,正授供奉。嶺南節度使於潘州求其本母麥氏送長安,令兩媼在堂,備於甘脆。金吾大將軍程伯獻與力士結為兄弟,麥氏亡,伯獻於靈筵散發,具縗絰,受賓吊答。十七年,贈力士父廣州大都督,麥氏越國夫人。   開元初,瀛州呂玄晤作吏京師,女有姿色,力士娶之為婦,擢玄晤為少卿、刺史,子弟皆為王傅。呂夫人卒,葬城東,葬禮甚盛。中外爭致祭贈,充溢衢路;自第至墓,車馬不絕。   天寶初,加力士冠軍大將軍、右監門衛大將軍,進封渤海郡公。七載,加驃騎大將軍。力士資產殷厚,非王侯能擬。於來庭坊造寶壽佛寺、興寧坊造華封道士觀,寶殿珍台,侔於國力。於京城西北截澧水作碾,並轉五輪,日破麥三百斛。初,寶壽寺鍾成,力士齋慶之,舉朝畢至。凡擊鍾者,一擊百千;有規其意者,擊至二十杵,少尚十杵。   其後又有華州袁思藝,特承恩顧。然力士巧密,人悅之;思藝驕倨,人士疏懼之。十四載,置內侍省內侍監兩員,秩正三品,以力士、思藝對任之。玄宗幸蜀,思藝走投祿山,力士從幸成都,進封齊國公。從上皇還京,加開府儀同三司,賜實封五百戶。   上元元年八月,上皇移居西內甘露殿,力士與內官王承恩、魏悅等,因侍上皇登長慶樓,為李輔國所構,配流黔中道。力士至巫州,地多薺而不食,因感傷而詠之曰:「兩京作芹賣,五溪無人采。夷夏雖不同,氣味終不改。」   寶應元年三月,會赦歸,至朗州,遇流人言京國事,始知上皇厭代。力士北望號慟,嘔血而卒。代宗以其耆宿,保護先朝,贈揚州大都督,陪葬泰陵。   李輔國,本名靜忠,閒廄馬家小兒。少為閹,貌陋,粗知書計。為僕,事高力士,年且四十餘,令掌廄中簿籍。天寶中,閒廄使五□嘉其畜牧之能,薦入東宮。祿山之亂,玄宗幸蜀;輔國侍太子扈從,至馬嵬,誅楊國忠。輔國獻計太子,請分玄宗麾下兵,北趨朔方,以圖興復。輔國從至靈武,勸太子即帝位,以系人心。肅宗即位,擢為太子家令,判元帥府行軍司馬事,以心腹委之。仍賜名護國,四方奏事,御前符印軍號,一以委之。輔國不茹葷血,常為僧行,視事之隙,手持念珠,人皆信以為善。從幸鳳翔,授太子詹事,改名輔國。   肅宗還京,拜殿中監,閒廄、五坊、宮苑、營田、栽接、總監等使。又兼隴右群牧、京畿鑄錢、長春宮等使,勾當少府、殿中二監都使。至德二年十二月,加開府儀同三司,進封郕國公,食實封五百戶。   宰臣百司,不時奏事,皆因輔國上決。常在銀台門受事,置察事膉l數十人,官吏有小過,無不伺知,即加推訊。府縣按鞫,三司制獄,必詣輔國取決,隨意區分,皆稱制敕,無敢異議者。每出則甲士數百人衛從。中貴人不敢呼其官,但呼五郎。宰相李揆,山東甲族,位居台輔,見輔國執子弟之禮,謂之五父。肅宗又為輔國娶故吏部侍郎元希聲侄擢女為妻。擢弟挹,時並引入台省,擢為梁州長史。輔國判元帥行軍司馬,專掌禁兵,賜內宅居止。   上皇自蜀還京,居興慶宮,肅宗自夾城中起居。上皇時召伶官奏樂,持盈公主往來宮中,輔國常陰候其隙而間之。上元元年,上皇嘗登長慶樓,與公主語。劍南奏事官過朝謁,上皇令公主及如仙媛作主人。   輔國起微賤,貴達日近,不為上皇左右所禮,慮恩顧或衰,乃潛畫奇謀以自固。因持盈待客,乃奏云:「南內有異謀。」矯詔移上皇居西內,送持盈於玉真觀,高力士等皆坐流竄。   二年八月,拜兵部尚書,余官如故。詔群臣於尚書省送上,賜御府酒饌、太常樂,武士戎服夾道,朝列畢會。輔國驕恣日甚,求為宰臣,肅宗曰:「以公勳力,何官不可,但未允朝望,如何?」輔國諷僕射裴冕聯章薦己。肅宗密謂宰臣蕭華曰:「輔國欲帶平章事,卿等欲有章薦,信乎?」華不對。問裴冕,曰:「初無此事,吾臂可截,宰相不可得也。」華復入奏,上喜曰:「冕固堪大用。」輔國銜之。寶應元年四月,肅宗寢疾,宰臣等不可謁見,輔國誣奏華專權,請黜之。上不許,輔國固請不已。乃罷華知政事,守禮部尚書。及帝崩,華竟被斥逐。   代宗即位,輔國與程元振有定策功,愈恣橫。私奏曰:「大家但內裡坐,外事聽老奴處置。」代宗怒其不遜,以方握禁軍,不欲遽責。乃尊為尚父,政無鉅細,皆委參決。五月,加司空、中書令,食實封八百戶。程元振欲奪其權,請上漸加禁制,乘其有間,乃罷輔國判元帥行軍事,其閒廄已下使名,並分授諸貴,仍移居外。輔國始懼,茫然失據。詔進封博陸王,罷中書令,許朝朔望。輔國欲入中書修謝表,閽吏止之曰:「尚父罷相,不合復入此門。」乃氣憤而言曰:「老奴死罪,事朗君不了,請於地下事先帝。」上猶優詔答之。十月十八日夜,盜入輔國第,殺輔國,攜首臂而去。詔刻木首葬之,仍贈太傅。   程元振,以宦者直內侍省,累遷至內射生使。寶應末,肅宗晏駕,張皇后與太子有怨,恐不附己,引越王系入宮,欲令監國。元振知其謀,密告李輔國,乃挾太子,誅越王並其黨與。代宗即位,以功拜飛龍副使、右監門將軍、上柱國,知內侍省事。尋代輔國判元帥行軍司馬,專制禁兵,加鎮軍大將軍、右監門衛大將軍,封保定縣侯,充寶應軍使。九月,加驃騎大將軍,封邠國公,贈其父元貞司空。母卻氏,趙國夫人。是時元振之權,甚於輔國,軍中呼為「十郎」。   元振常請托於襄陽節度使來瑱,瑱不從。及元振握權,征瑱入朝。瑱遷延不至。廣德元年,破裴氶A遂入朝,拜兵部尚書。元振欲報私憾,誣瑱之罪,竟坐誅。宰臣裴冕為肅宗山陵使,有事與元振相違,乃發小吏贓私,貶冕施州刺史。來瑱名將,裴冕元勳,二人既被誣陷,天下方鎮皆解體。元振猶以驕豪自處,不顧物議。   九月,吐蕃、黨項入犯京畿,下詔徵兵,諸道卒無至者。十月,蕃軍至便橋,代宗蒼黃出幸陝州;賊陷京師,府庫蕩盡。及至行在,太常博士柳伉上疏切諫誅元振以謝天下,代宗顧人情歸咎,乃罷元振官,放歸田里,家在三原。   十二月,車駕還京。元振服縗麻於車中,入京城,以規任用。與御史大夫王昇飲酒,為御史所彈。詔曰:   族談錯立,法尚不容;同惡陰謀,議當從重。有一於此,情實難原。程元振性惟凶愎,質本庸愚,蕞爾之身,合當萬死。頃已寬其嚴典,念其微勞,屈法伸恩,放歸田里。仍乖克己,尚未知非;既忘含煦之仁,別貯覬覦之望。敢為嘯聚,仍欲動搖,不令之臣,共為睥睨;妄談休咎,仍懷怨望。束兵裹甲,變服潛行,無顧君親,將圖不軌。按驗皆是,無所逃刑,首足異門,未雲塞責。朕猶不忘薄效,再捨罪人;特寬斧鉞之誅,俾正投荒之典。宜長流榛州百姓,委京兆府差綱遞送;路次州縣,差人防援,至彼捉拘,勿許東西。縱有非常之赦,不在會恩之限。凡百僚庶,宜體朕懷。   魚朝恩,天寶末以宦者入內侍省,初為品官,給事黃門。性黠惠,善宣答,通書計。至德中,常令監軍事。九節度討安慶緒於相州,不立統帥,以朝恩為觀軍容宣慰處置使。觀軍容使名,自朝恩始也。以功累加左監門衛大將軍。時郭子儀頻立大功,當代無出其右;朝恩妒其功高,屢行間諜;子儀悉心奉上,殊不介意。肅宗英悟,特察其心,故朝恩之間不行。自相州之敗,史思明再陷河洛,朝恩常統禁軍鎮陝,以殿東夏。廣德元年,西蕃入犯京畿,代宗幸陝。時禁軍不集,徵召離散,比至華陰,朝恩大軍遽至迎奉,六師方振。由是深加寵異,改為天下觀軍容宣慰處置使。時四方未寧,萬務事殷,上方注意勳臣,朝恩專典神策軍,出入禁中,賞賜無算。   朝恩性本凡劣,恃勳自伐,靡所忌憚。時引腐儒及輕薄文士於門下,講授經籍,作為文章,粗能把筆釋義,乃大言於朝士之中,自謂有文武才幹,以邀恩寵。上優遇之,加判國子監事,光祿、鴻臚、禮賓、內飛龍、閒廄等使。赴國子監視事,特詔宰臣、百僚、六軍將軍送上,京兆府造食,教坊賜樂。大臣群官二百餘人,皆以本官備章服充附學生,列於監之廊下,侍詔給錢萬貫充食本,以供學生廚料。朝恩恣橫,求取無厭,凡有奏請,以先允為度,幸臣未有其比。   大歷二年,朝恩獻通化門外賜莊為寺,以資章敬太后冥福;仍請以章敬為名,復加興造,窮極壯麗。以城中材木不足充費,乃奏壞曲江亭館、華清宮觀樓及百司行廨、將相沒官宅給其用,土木之役,僅逾萬億。三年,讓判國子監事,加韓國公。   章敬太后忌日,百僚於興唐寺行香,朝恩置齋饌於寺外之車坊,延宰臣百僚就食。朝恩恣口談時政,公卿惕息。戶部郎中相裡造、殿中侍御史李衎以正言折之。朝恩不悅,乃罷會。   後嘗釋奠於國子監。宰臣百僚皆會,朝恩講《易》,征《鼎卦》「覆餗」之義,以譏元載。載心銜之,陰圖除去之。上以朝恩太橫,亦惡之。載欲伺其便,巧中傷之;乃用腹心崔昭為京兆尹,伺朝恩出處。昭不吝財賂,潛與朝恩黨陝州觀察使皇甫溫相結,溫與昭協。自是朝恩動靜,載皆知之,鉅細悉以聞。上益怒,朝恩未之察,日以驕橫。載奏加朝恩實封,又加皇甫溫權位,以肆其欲。   五年,朝恩所暱武將劉希暹微有過忤,上諷之。詔罷朝恩觀軍容使,加實封通前一千戶。朝恩始疑,然每朝謁,恩顧如常,亦不以載為意。會寒食宴近臣,朝恩入謁。先是,每宴罷,必出還營,是日有詔留之。朝恩始懼,言頗悖慢,上亦以舊恩不之責。是日朝恩還第,自經而卒。劉希暹亦下獄賜死。   希暹,出自戎伍,有膂力,形貌光偉,以騎射聞。朝恩用之為神策都虞候,封交河郡王。善候朝恩意旨,深被委信。累遷至太僕卿,與兵馬使王駕鶴同掌禁兵,所為不法。諷朝恩於北軍置獄,召坊市兇惡少年,羅織城內富人,誣以違法,捕置獄中,忍酷考訊,錄其家產,並沒於軍。或有舉選之士,財貨稍殷,客於旅舍,遇橫死者非一。坊市苦之,謂之「入地牢」。捕賊吏有賈明觀者,尤凶蠹,以屢置大獄,家產巨萬。希暹黨之,地在禁密,人無敢言者。朝恩死,上寬宥之。以素志非順,慮不見容,常自疑懼。與王駕鶴聯職,希暹辭多不遜。駕鶴純謹,上信任之,至是以希暹語上聞,乃誅之。   賈明觀者,本萬年縣捕賊吏。事希暹,恣為兇惡,毒甚豺狼。朝恩、希暹既死,元載復受明觀奸謀,潛容之,特奏令江西效力。明觀將出城,百姓數萬人懷磚石候之,載令市吏止約。明觀在洪州二年,觀察使魏少游容之。及路嗣恭代少游,至郡之日,召明觀笞殺之。識者減魏之名,多路之正。   朝恩素待禮部尚書裴士淹,戶部侍郎、判度支第五琦,二人亦坐貶官。   竇文場、霍仙鳴者,始在東宮事德宗。初魚朝恩誅後,內官不復典兵,德宗以親軍委白志貞。志貞多納豪民賂,補為軍士,取其傭直,身無在軍者,但以名籍請給而已。涇師之亂,帝召禁軍御賊,志貞召集無素,是時並無至者,唯文場、仙鳴率諸宦者及親王左右從行。志貞貶官,左右禁旅,悉委文場主之。從幸山南,兩軍漸集。   德宗還京,頗忌宿將,凡握兵多者,悉罷之。禁旅文場、仙鳴分統焉。貞元十二年六月,特立護軍中尉兩員、中護軍兩員,以帥禁軍。乃以文場為左神策護軍中尉,仙鳴為右神策護軍中尉,右神威軍使張尚進為右神策中護軍,內謁者監焦希望為左神策中護軍,自文場等始也。   時竇、霍之權,振於天下,籓鎮節將,多出禁軍,台省清要,時出其門。文場累加驃騎大將軍。是歲仙鳴病,帝賜馬十匹,令於諸寺為僧齋以祈福。久病不愈,十四年,倉卒而卒。上疑左右小使正將食中加毒,配流者數十人。仙鳴死後,以開府內常侍第五守亮為右軍中尉。文場連表請致仕,許之。   十五年已後,楊志廉、孫榮義為左右軍中尉,亦踵竇、霍之事,怙寵驕恣。貪利冒寵之徒,利其納賄,多附麗之。至於貞元末,宦官復盛。順宗即位,王叔文用事,與韋執誼謀奪神策軍權,乃用宿將范希朝為京西北禁軍都將。事未行,為內官俱文珍等所排,叔文貶而止。   俱文珍,貞元末宦官,後從義父姓,曰劉貞亮。性忠正,剛而蹈義。順宗即位,風疾不能視朝政,而宦官李忠言與牛美人侍病。美人受旨於帝,復宣之於忠言;忠言授之王叔文。叔文與朝士柳宗元、劉禹錫、韓日華圖議,然後下中書,俾韋執誼施行,故王之權振天下。叔文欲奪宦者兵權,每忠言宣命,內臣無敢言者,唯貞亮建議與之爭。知其朋徒熾,慮隳朝政,乃與中官劉光琦、薛文珍、尚衍、解玉等謀,奏請立廣陵王為皇太子,勾當軍國大事。順宗可之。貞亮遂召學士衛次公、鄭絪、李程、王涯入金鑾殿,草立儲君詔。及太子受內禪,盡逐叔文之黨,政事悉委舊臣,時議嘉貞亮之忠藎。累遷至右衛大將軍,知內侍省事。元和八年卒,憲宗思其翊戴之功,贈開府儀同三司。   吐突承璀,幼以小黃門直東宮,性敏慧,有才幹。憲宗即位,授內常侍,知內省事,左監門將軍。俄授左軍中尉、功德使。四年,王承宗叛,詔以承璀為河中、河南、浙西、宣歙等道赴鎮州行營兵馬招討等使,內侍省常侍宋惟澄為河南、陝州、河陽已來館驛使,內官曹淮玉、劉國珍、馬江朝等分為河北行營糧料館驛等使。諫官、御史上疏相屬,皆言自古無中貴人為兵馬統帥者,補闕獨孤郁、段平仲尤激切。憲宗不獲已,改為充鎮州已來招撫處置等使。及承璀率禁軍上路,帝御通化門樓,慰諭遣之。出師經年無功,乃遣密人告王承宗,令上疏待罪,許以罷兵為解。仍奏昭義節度使盧從史素與賊通,許為承宗求節鉞。乃誘潞州牙將烏重胤謀執從史送京師。及承宗表至,朝廷議罷兵,承璀班師,仍為禁軍中尉。段平仲抗疏極論承璀輕謀弊賦,請斬之以謝天下,憲宗不獲已,降為軍器使。俄復為左衛上將軍,知內侍省事。   時弓箭庫使劉希先取羽林大將軍孫□錢二十萬,以求方鎮,事發賜死,辭相告訐,事連承璀,乃出為淮南節度監軍使。   太子通事舍人李涉,性狂險,投匭上書,論希先、承璀無罪,不宜貶戮。諫議大夫、知匭事孔戣,見涉疏之副本,不受其章。涉持疏於光順門欲進之,戣上疏論其纖邪,貶涉硤州司倉。上待承璀之意未已,而宰相李絳在翰林,時數論承璀之過,故出之。八年,欲召承璀還,乃罷絳相位。承璀還,復為神策中尉。惠昭太子薨,承璀建議請立澧王寬為太子,憲宗不納,立遂王宥。穆宗即位,銜承璀不佑己,誅之。敬宗時,中尉馬存亮論承璀之冤,詔雪之,仍令假子士曄以禮收葬。   王守澄,元和末宦者。憲宗疾大漸,內官陳弘慶等弒逆。憲宗英武,威德在人,內官秘之,不敢除討,但雲藥發暴崩。時守澄與中尉馬進潭、梁守謙、劉承偕、韋元素等定冊立穆宗皇帝。長慶中,守澄知樞密事。   初,元和中,守澄為徐州監軍,遇翼城醫人鄭注,出入節度使李醞家。注敏悟過人,博通典藝,棋奕醫卜,尤臻於妙,人見之者,無不歡然。注嘗為李醞煮黃金,服一刀圭,可愈痿弱重膇之疾,復能反老成童。醞與守澄服之,頗效。守澄知樞密,薦引入禁中,穆宗待之亦厚。注多奇詭,每與守澄言必通夕。   文宗即位,守澄為驃騎大將軍,充右軍中尉。注復得幸於文宗,後依倚守澄,大為奸弊。文宗以元和逆黨尚在,其黨大盛,心常憤惋,端居不怡。翰林學士宋申錫嘗獨對探知,上略言其意,申錫請漸除其逼。帝亦以申錫沉厚有方略,為其事可成,乃用為宰相。申錫謀未果,為注所察,守澄乃令軍吏豆盧著誣告申錫與漳王謀逆,申錫坐貶。   宰相李逢吉從子訓,與注交通,訓亦機詭萬端,二人情義相得,俱為守澄所重。復引訓入禁中,為上講《周易》。既得幸,又探知帝旨,復以除宦官謀中帝意。帝以訓才辯縱橫,以為其事必捷,待以殊寵,自流人中用為學官,充侍進學士。時仇士良有翌上之功,為守澄所抑,位未通顯。訓奏用士良分守澄之權,乃以士良為左軍中尉;守澄不悅,兩相矛盾。訓因其惡。   太和九年,帝令內養李好古齏鴆賜守澄,秘而不發,守澄死,仍贈揚州大都督。其弟守涓為徐州監軍,召還,至中牟,誅之。守澄豢養訓、注,反罹其禍,人皆快其受佞,而惡訓、注之陰狡。   李訓既殺守澄,復惡鄭注,乃奏用注為鳳翔節度使。訓欲盡誅宦官,乃與金吾將軍韓約、新除太原節度使王璠、新除邠寧節度使郭行余、權御史中丞李孝本、權京兆尹羅立言謀。其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上御宣政殿,百僚班定,韓約不奏平安,乃奏曰:「臣當仗廨內石榴樹,夜來降甘露,請陛下幸仗捨觀之。」帝乘輦趨金吾仗。中尉仇士良與諸官先往石榴樹觀之,伺知其詐;又聞幕下兵仗聲,蒼黃而還,奏曰:「南衙有變。」遂扶帝輦入閣門。李訓從輦大呼曰:「邠寧、太原之兵,何不赴難?衛乘輿者,人賞百千!」於是誰何之卒,及御史台從人,持兵入宣政殿院,宦官死者甚眾。輦既入閣門,內官呼萬歲。俄而士良等率禁兵五百餘人,露刃出東上閣逢人即殺,王涯、賈餗、舒元輿、李訓等四人宰相及王璠、郭行余等十一人,屍橫闕下。自是權歸士良與魚弘志。至宣宗即位,復誅其太甚者,而閽寺之勢,仍握軍權之重焉。   田令孜,本姓陳。鹹通中,從義父入內侍省為宦者。頗知書,有謀略,自諸司小使監諸鎮用兵,累遷神策中尉、左監門衛大將軍。乾符中,盜起關東。諸軍誅盜,以令孜為觀軍容、制置左右神策、護駕十軍等使。京師不守,從僖宗幸蜀。鸞輿返正,令孜頗有匡佐之功,時令孜威權振天下。   時關中寇亂初平,國用虛竭,諸軍不給。令孜請以安邑、解縣兩池榷鹽課利,全隸神策軍。詔下,河中王重榮抗章論列,言使名久例隸當道,省賦自有常規。令孜怒,用王處存為河中節度使,重榮不奉詔。令孜率禁兵討之。重榮引太原軍為援,戰於沙苑,禁軍大敗。京師復亂,僖宗出幸寶雞,又移幸山南,方鎮皆憾令孜生事。令孜懼,引前樞密楊復恭代己,從幸梁州,求為西川監軍。西川節度使陳敬瑄,即令孜之弟也。   昭宗即位,三川大亂。詔宰相韋昭度鎮西川,陳敬瑄不受代。令孜引閬州刺史王建為援,建素以父事令孜。時建方亂東川,聞其召也,以西蜀可圖,欣然赴之。建以所領千餘兵至漢州,陳敬瑄以建雄豪難制,辭而遣之。建曰:「十軍阿父召予,及門而拒,鄰籓聞之,孰肯相容?為予報令公,建至此,無所歸也。」遂遣使上表,請討陳敬瑄以自效。朝廷嘉之,即命昭度為招討,入蜀加兵,經年無功,昭度還京。建遂絕棧道,不通詔使。歲中急擊成都,陳敬瑄計窘,遣令孜出城,與建通和。建竟自為蜀帥,令孜以義父之故,依倚仍舊監軍事。既而陳敬瑄遇鴆,令孜亦為建所殺。   楊復光,內常侍楊玄價之養子也。幼以宦者入內侍省,慷慨負節義,有籌略,為小黃門,監鎮兵征討。乾符中,賊渠黃巢之犯江西,復光為排陣使,遣判官吳彥弘入城喻朝旨,巢即令其將尚君長奉表歸國。招討使宋威害其功,並兵擊賊,巢怒,復作剽。朝廷誅尚君長,怨怒愈深。宋威戰敗,復光總其兵權,進攻洪州,擒賊將徐唐莒。詔以荊南節度使王鐸為招討,代宋威。復光監忠武軍,屯於鄧州,以遏賊沖。   京師陷賊,節度使周岌受偽命,賊使往來旁午。岌嘗夜宴,急召復光。左右曰:「周公歸賊,必謀害內侍,不如勿往。」復光曰:「事勢如此,義不圖全。」即赴之。酒酣,岌言本朝事,復光因泣下。良久曰:「丈夫所感者恩義,而規利害,非丈夫也。公自匹夫享公侯之貴,豈捨十八葉天子而北面臣賊,何恩義利害之可言乎!」聲淚俱發,岌亦為之流涕。岌曰:「吾不能獨力拒賊,貌奉而心圖之,故召公。」瀝酒為盟。是夜,復光遣其養子守亮殺賊使於傳捨。   時秦宗權叛岌,據蔡州。復光得忠武之師三千入蔡州,說宗權,俾同義舉。宗權遣將王淑率眾萬人從復光收荊襄。次鄧州,王淑逗留不進,復光斬之,並其軍,分為八都。鹿晏弘、晉暉、李師泰、王建、韓建等,皆八都之大將也。進攻南陽,賊將硃溫、何勤來逆戰。復光敗之,進收鄧州,獻捷行在,中和元年五月也。復光乘勝追賊,至藍橋,丁母憂還。尋起復,受詔充天下兵馬都監,押諸軍入定關輔。王重榮為東面招討使,復光以兵會之。   二年七月,至河中。賊將硃溫守同州,復光遣使諭之。九月,溫以所部來降。時賊將李翔守華州,巢寇益盛,王重榮憂之。謂復光曰:「臣賊則負國,拒戰則兵微,今日成敗,未可知也,公其圖之。」復光曰:「雁門李僕射以雄武振北陲,其家尊與吾先世同患難。李雁門奮不顧身,自播遷已來,徵兵未至者,蓋太原阻路也。如以朝旨諭鄭公,詔到,其軍必至。」重榮曰:「善!」王鐸遣使奉墨詔之太原,太原以兵從之。及收京城,三敗巢賊,復光與其子守亮、守宗等身先犯難,功烈居多。其年六月,卒於河中,時年四十二。   復光雖黃門近幸,然慷慨有大志,善撫士卒;及死之日,軍中慟哭累日。身後平賊立功者,多是復光部下門人故將也。   諸假子:守亮,興元節度使;守宗,忠武節度使:守信,商州防禦使;守忠,洋州節度使;其餘以守為名者數十人,皆為牧守將帥。   楊復恭,貞元末中尉楊志廉之後。志廉子欽義,大中朝為神策中尉。欽義子三人:玄翼、玄價、玄寔。   玄翼,鹹通中掌樞密;玄寔乾符中為右軍中尉;玄價,河陽監軍。   復恭,即玄翼子也。以父,幼為宦者,入內侍省。知書,有學術,每監諸鎮兵。龐勳之亂,監陣有功,自河陽監軍入為宣徽使。鹹通十年,玄翼卒,起復為樞密使。時黃巢犯闕,左軍中尉田令孜為天下觀軍容制置使,專制中外。復恭每事力爭得失,令孜怒,左授復恭飛龍使,乃稱疾退於藍田。   僖宗自蜀還京,田令孜出師失律,車駕再幸山南,復用復恭為樞密使,尋代令孜為右軍中尉。時行在制置,內外經略,皆出於復恭。車駕還京,授觀軍容使,封魏國公。   僖宗晏駕,迎壽王踐祚。文德元年,加開府、金吾上將軍,專典禁兵,既軍權在手,頗擅朝政。昭宗惡之,政事多訪於宰臣。故韋昭度、張浚、杜讓能每有陳奏,即舉大中故事,稍抑宦者之權。上性明察,由是偏聽之釁生焉。國舅王瑰,頗居中任事,復恭惡之,奏授黔南節度。至吉柏江,覆舟而沒,物議歸咎於復恭,上每切齒道復恭。復恭假子天威軍使守立,權勇冠於六軍,人皆避之。上欲罪復恭,懼守立為亂,乃謂復恭曰:「吾要卿家守立在左右,可進來。」乃賜姓李,名順節,恩寵特異,勢侔樞要。乃與復恭爭權,每中傷其陰事,授順節鎮海軍節度使、同平章事。   大順二年九月,詔復恭致仕,賜杖履。復恭既失勢,欲退止商山別居,第在昭化裡,近玉山營。假子守信為玉山軍使,守信時候復恭於其第,或誣告雲玉山軍使與復恭謀亂,詔李順節率禁軍攻之。昭宗御延喜樓。守信以兵拒之,順節屢敗。際晚,守信、復恭挈其族出通化門,趨興元。守信令部將張綰殿其後,綰戰敗,被擒。復恭至興元,節度使楊守亮乃糾合諸守義兄弟舉兵,以討順節為名。天子詔李茂貞、王行瑜討之。   明年,守亮兵敗,復恭與守亮挈其族,將奔太原,入商山。至乾元縣,為華州兵所獲,執送京師,皆梟首於市。李茂貞收興元,進復恭前後與守亮私書六十紙,內訴致仕之由云:「承天是隋家舊業,大侄但積粟訓兵,不要進奉。吾於荊榛中援立壽王,有如此負心,門生天子,既得尊位,乃廢定策國老。」其不遜如是。後復恭假子彥博奔太原,收復恭骸骨,葬於介休縣之抱腹山。   復恭之後,宦者西門重遂為右軍中尉。李茂貞初並山南,兵眾強盛,干預朝政,宰相杜讓能與重遂等謀誅之。師興,為茂貞所敗,重遂被誅,乃以內官駱全瓘、劉景宣為左右軍中尉。   乾寧二年春,李茂貞、王行瑜以兵入朝,殺宰相韋昭度、李溪。河東節度使李克用率師渡河,討邠、岐二帥,軍於渭北。駱全瓘與茂貞宿衛將閻圭,脅天子幸岐州,昭宗蒼黃幸莎城。茂貞以太原問罪,乃誅全瓘、閻圭以自解。昭宗幸華州,宦官稍微。   及光化還宮,內官景務修、宋道弼復專國政,宰相崔胤深惡之,中外不睦。宰相徐彥若、王搏有度量,見其陰險相傾,懼危時事,嘗奏曰:「人君當務大體,平心御物,無有偏私。偏任偏聽,古人所患。今中官怙寵,道路目之,皆知此弊,然未能卒改。俟多難漸平,以道消息之。陛下勿洩聖謨,啟其奸詐。」崔胤知搏所奏,頗銜之,他日見上,曰:「王搏奸邪,已為敕使外應,不可在相位。」二年六月,貶搏官,賜死於藍田。道弼、務修亦賜死。以樞密使劉季述、王奉先為兩軍中尉,出徐彥若鎮南海。   崔胤秉政而排擯宦官,季述等外結籓侯,以為黨援。十一月六日,季述矯詔以皇太子監國,遂廢昭宗。居東內,奪傳國寶授太子。昭宗以何皇后宮。數人隨行,幽於東宮。季述手持銀禋,於上前以禋畫地數上罪狀,云:「某時某事,你不從我言,其罪一也。」其悖逆如此。乃令李師虔以兵圍之。鎔錫錮其扃鎔鐍。時方凝冽,嬪御無被,哭聲聞於外。穴牆通食者兩月。十二月晦,崔胤等謀反正,誅季述、奉先,復迎昭宗即位,改元天復元年。   其歲十一月,硃全忠寇河中華州,陷之;京師震恐。中尉韓全誨請上且幸鳳翔。全忠追逼乘輿,兵圍鳳翔者累年。三年正月,茂貞殺兩軍中尉韓全誨、張弘彥、樞密使袁易簡、周敬容等二十二人,皆斬首,以布囊貯之,令學士薛貽矩送於全忠求和。是月,全忠迎駕還長安,詔以崔胤為宰相,兼判六軍諸衛。   胤奏曰:「高祖、太宗承平時,無內官典軍旅。自天寶以後,宦官浸盛。貞元、元和,分羽林衛為左、右神策軍,使衛從,令宦官主之,唯以二千人為定制。自是參掌樞密。由是內務百司,皆歸宦者,上下彌縫,共為不法:大則傾覆朝政,小則構扇籓方。車駕頻致播遷,朝廷漸加微弱,原其禍作,始自中人。自先帝臨御已來,陛下纂承之後,朋儕日熾,交亂朝綱,此不翦其本根,終為國之蟊賊。內諸司使務宦官主者,望一切罷之,諸道監軍使,並追赴闕廷,即國家萬世之便也。」詔曰:   宦官之興,肇於秦、漢。趙高、閻樂,竟滅嬴宗;張讓、段珪,遂傾劉祚。肆其志則國必受禍,悟其事則運可延長。朕所以斷在不疑,祈天永命者也。   先皇帝嗣位之始,年在幼沖,群豎相推,奄專大政。於是毒流宇內,兵起山東,遷幸三川,幾淪神器。迴鑾之始,率土思安,而田令孜妒能忌功,遷搖近鎮,陳倉播越,患難相仍。洎朕纂承,益相侮慢,復恭、重遂逞其禍,道弼、季述繼其凶;幽辱朕躬,凌脅孺子。天復返正,罪己求安,兩軍內樞,一切假借。韓全誨等每懷憤惋,曾務報仇;視將相若血仇,輕君上如木偶。未周星歲,竟致播遷;及在岐陽,過於羈紲。上憂宗社傾墜,下痛民庶流離,茫然孤居,無所控告。   全忠位兼二柄,深識朕心,駐兵近及於三年,獨斷方誅於元惡。今謝罪 郊廟,即宅宮闈,正刑當在於事初,除惡宜絕其根本。先朝及朕,五致播遷,王畿之氓,減耗大半;父不能庇子,夫不能室妻。言念於茲,痛深骨髓,其誰之罪?爾輩之由!   帝王之為治也,內有宰輔卿士,外有籓翰大臣,豈可令刑餘之人,參預大政?況此輩皆朕之家臣也,比於人臣之家,則奴隸之流。恣橫如此,罪惡貫盈,天命誅之,罪豈能捨?橫屍伏法,固不足矜,含容久之,亦所多愧。其第五可范已下,並宜賜死。其在畿甸同華、河中,並盡底處置訖。諸道監軍使已下,及管內經過並居停內使,敕到並仰隨處誅夷訖聞奏。已令准國朝故事,量留三十人,各賜黃絹衫一領,以備宮內指使,仍不得輒有養男。其左右神策軍,並令停廢。   是日,諸司宦官百餘人,及隨駕鳳翔群小又二百餘人,一時斬首於內侍省,血流塗地。及宮人宋柔等十一人,兩街僧道與內官相善者二十餘人,並笞死於京兆府。內諸司一切罷之,皆歸省寺。自是京城並無宦宮,天子每宣傳詔命,即令宮人出入。崔胤雖復仇快志,國祚旋亦覆亡,悲夫!   贊曰:崇墉大廈,壯其楹□。殿邦禦侮,亦俟明德。宵人意褊,動不量力。投鼠敗器,良堪太息。   列傳第一百三十五 良吏上   ○韋仁壽 陳君賓 張允濟 李桐客 李素立  孫至遠 至遠子畬  薛大鼎 賈敦頤  弟敦實   李君球 崔知溫 高智周 田仁會  子歸道 韋機孫岳 岳子景駿   權懷恩  叔祖萬紀   馮元常弟元淑   蔣儼 王方翼 薛季昶   漢宣帝曰:「使政平訟息,民無愁歎,與我共理,其惟良二千石乎!」故漢代命官,重外輕內,郎官出宰百里,郡守入作三公。世祖中興,尤深吏術,慎選名儒為輔相,不以吏事責功臣;政優則增秩賜金,績負則論輸左校。選任之道,皇漢其優。   隋政不綱,彝倫斯紊。天子事巡遊而務征伐,具僚逞側媚而竊恩權。是時朝廷無正人,方岳無廉吏。跨州連郡,莫非豺虎之流;佩紫懷黃,悉奮爪牙之毒。以至土崩不救,旋踵而亡。   武德之初,餘風未殄。太宗皇帝削平亂跡,湔洗污風,唯思稼穡之艱,不以珠璣為寶。以是人知恥格,俗尚貞修,太平之基,率由茲道。洎天後、玄宗之代,貞元、長慶之間,或以卿士大夫蒞方州,或以御史、郎官宰畿甸,行古道也,所病不能。   自武德已還,歷年三百,其間岳牧,不乏循良。今錄其政術有聞,為之立傳,所冀表吏師而儆不恪也。   韋仁壽,雍州萬年人也。大業末,為蜀郡司法書佐,斷獄平恕,其得罪者皆曰:「韋君所斷,死而無恨。」高祖入關,遣使定巴蜀,使者承製拜仁壽巂州都督府長史。時南寧州內附,朝廷每遣使安撫,類皆受賄,邊人患之,或有叛者。高祖以仁壽素有能名,令檢校南寧州都督,寄聽政於越巂,使每歲一至其地以慰撫之。仁壽將兵五百人至西洱河,承製置八州十七縣,授其豪帥為牧宰,法令清肅,人懷歡悅。及將還,酋長號泣曰:「天子遣公鎮撫南寧,何得便去?」仁壽以城池未立為辭,諸酋長乃相與築城,立廨捨,旬日而就。仁壽又曰:「吾奉詔但令巡撫,不敢擅住。」及將歸,蠻夷父老各揮涕相送。因遣子弟隨之入朝,貢方物,高祖大悅。仁壽復請徙居南寧,以兵鎮守。有詔特聽以便宜從事,令益州給兵送之。刺史竇軌害其功,托以蜀中山獠反叛,未遑遠略,不時發遣。經歲余,仁壽病卒。   陳君賓,陳鄱陽王伯山子也。仕隋為襄國太守。武德初,以郡歸款,封東陽公,拜邢州刺史。貞觀元年,累轉鄧州刺史。州邑喪亂之後,百姓流離。君賓至才期月,皆來復業。二年,天下諸州並遭霜澇,君賓一境獨免。當年多有儲積,蒲、虞等州戶口,盡入其境逐食。太宗下詔勞之曰:   朕以隋末亂離,毒被海內;率土百姓,零落殆盡,州里蕭條,十不存一;寤寐思之,心焉若疚。是以日昃忘食,未明求衣,曉夜孜孜,惟以安養為慮。每見水旱降災,霜雹失所,撫躬責己,自慚德薄。恐貧乏之黎庶,不免饑餒;傾竭倉廩,普加賑恤。其有一人絕食,若朕奪之,分命庶僚,盡心匡救。去年關內六州及蒲、虞、陝、鼎等復遭亢旱,禾稼不登,糧儲既少,遂令分房就食。比聞刺史以下及百姓等並識朕懷,逐糧戶到,遞相安養,回還之日,各有贏糧。乃別繼布帛,以申贈遺,如此用意,嘉歎良深。一則知水旱無常,彼此遞相拯贍,不慮凶年。二則知禮讓興行,輕財重義,四海士庶,皆為兄弟。變澆薄之風,敦仁慈之俗,政化如此,朕復何憂。其安置客口,官人支配得所,並令考司錄為功最。養戶百姓,不吝財帛,已敕主者免今年調物。宜知此意,善相勸勉。   其年,入為太府少卿,轉少府少監。九年,坐事除名。後起授虔州刺史,卒。   張允濟,青州北海人也。隋大業中為武陽令,務以德教訓下,百姓懷之。元武縣與其鄰接,有人以牸牛依其妻家者八九年,牛孳產至十餘頭;及將異居,妻家不與,縣司累政不能決。其人詣武陽質於允濟。允濟曰:「爾自有令,何至此也?」其人垂泣不止,具言所以。允濟遂令左右縛牛主,以衫蒙其頭,將詣妻家村中,雲捕盜牛賊,召村中牛悉集,各問所從來處。妻家不知其故,恐被連及,指其所訴牛曰:「此是女婿家牛也,非我所知。」允濟遂發蒙,謂妻家人曰:「此即女婿,可以牛歸之。」妻家叩頭服罪。元武縣司聞之,皆大慚。又嘗道逢一老母種蔥者,結庵守之。允濟謂母曰:「但歸,不煩守也。若遇盜,當來告令。」老母如其言,居一宿而蔥大失。母以告允濟。悉召蔥地十里中男女畢集,允濟呼前驗問,果得盜蔥者。曾有行人候曉先發,遺衫於路,行十數里方覺。或謂曰:「我武陽境內,路不拾遺,但能回取,物必當在。」如言果得。遠近稱之。政績尤異。   遷高陽郡丞,時無郡將,允濟獨統大郡,吏人畏悅。及賊帥王須拔攻圍,時城中糧盡,吏人取槐葉稿節食之,竟無叛者。貞觀初,累遷刑部侍郎,封武城縣男。出為幽州刺史,尋卒。   李桐客,冀州衡水人也。仕隋為門下錄事。大業末,煬帝幸江都,時四方兵起,謀欲徙都丹陽,召百僚會議。公卿希旨,俱言「江右黔黎,皆思望幸,巡狩吳會,勒石紀功,復禹之跡,今其時也。」桐客獨議曰:「江南卑濕,地狹州小,內奉萬乘,外給三軍,吳人力屈,不堪命。且逾越險阻,非社稷之福。」御史奏桐客謗毀朝政,僅而獲免。後隋滅,從宇文化及至黎陽,轉沒竇建德。建德平,太宗召授秦府法曹參軍。貞觀初,累遷通、巴二州。所在清平流譽,百姓呼為慈父。後卒於家。   李素立,趙州高邑人,北齊梁州刺史義深曾孫也。祖駼,散騎常侍。父政藻,隋水部郎中,大業末充使淮南,為盜所殺。素立,武德初為監察御史。時有犯法不至死者,高祖特命殺之,素立諫曰:「三尺之法,與天下共之,法一動搖,則人無所措手足。陛下甫創鴻業,遐荒尚阻,奈何輦轂之下,便棄刑書?臣忝法司,不敢奉旨。」高祖從之。自是屢承恩顧。素立尋丁憂,高祖令所司奪情,授以七品清要官,所司擬雍州司戶參軍。高祖曰:「此官要而不清。」又擬秘書郎。高祖曰:「此官清而不要。」遂擢授侍御史,高祖曰:「此官清而復要。」   貞觀中,累轉揚州大都督府司馬。時突厥鐵勒部相率內附,太宗於其地置瀚海都護府以統之,以素立為瀚海都護。又有闕泥孰別部,猶為邊患。素立遣使招諭降之。夷人感其惠,率馬牛以饋素立,素立唯受其酒一杯,余悉還之。為建立廨捨,開置屯田。久之,轉綿州刺史。永徽初,遷蒲州刺史,及將之任,所餘糧儲及什物,皆令州司收之,唯繼己之書籍而去。道病卒,高宗聞而特為廢朝一日,謚曰平。   其孫至遠,有重名。長壽中為天官郎中。內史李昭德重其才,薦於則天,擢令知流內選事。或勸至遠謝其私恩,至遠曰:「李公以公見用,豈得以私謁也。」竟不謝,遂為昭德所銜,因事出為壁州刺史卒。   至遠子畬,初為汜水主簿。處事敏速,有聲稱,雖村童廁養之輩,一閱之後,無不知替代姓名者。累轉國子司業。事母甚謹,閨門邕睦,累代同居。每歲時拜慶,長幼男女,鹹有禮節。及妻卒,時母已先病,畬恐傷母意,約家人不令哭聲使聞於母,朝夕定省,不曾見其憂念之色,士友甚以此稱之。及母終,過毀,卒於喪。   至遠弟從遠,景雲中歷黃門侍郎、太府卿。   素立從兄子游道,則天時官至冬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   薛大鼎,蒲州汾陽人,周太子少傅博平公善孫也。父粹,隋介州長史。漢王諒謀反,授絳州刺史,諒敗伏誅。大鼎以年幼免死,配流辰州,後得還鄉里。義旗初建,於龍門謁高祖,因說:「請勿攻河東,從龍門直渡,據永豐倉,傳檄遠近,則足食足兵。既總天府,據百二之所,斯亦拊背扼喉之計。」高祖深然之。時將士鹹請先攻河東,遂從眾議。授大將軍府察非掾。   貞觀中,累轉鴻臚少卿、滄州刺史。州界有無棣河,隋末填廢。大鼎奏開之,引魚鹽於海。百姓歌之曰:「新河得通舟楫利,直達滄海魚鹽至。昔日徒行今騁駟,美哉薛公德滂被。」大鼎又以州界卑下,遂決長蘆及漳、衡等三河,分洩夏潦,境內無復水害。時與瀛州刺史賈敦頤、曹州刺史鄭德本,俱有美政,河北稱為「鐺腳刺史」。   永徽四年,授銀青光祿大夫,行荊州大都督府長史。明年卒。有二子:克構、克勤。   克構,天授中官至麟台監。克勤,歷司農少卿,為來俊臣所陷伏誅。克構坐配流嶺表而死。   賈敦頤,曹州冤句人也。貞觀中,歷遷滄州刺史。在職清潔,每入朝,盡室而行,唯弊車一乘,羸馬數匹;羈勒有闕,以繩為之,見者不知其刺史也。二十三年,轉瀛州刺史。州界滹沱河及滱水,每歲泛溢,漂流居人,敦頤奏立堤堰,自是無復水患。   永徽五年,累遷洛州刺史。時豪富之室,皆籍外占田;敦頤都括獲三千餘頃,以給貧乏。又發奸摘伏,有若神明。尋卒。弟敦實。   敦實,貞觀中為饒陽令,政化清靜,老幼懷之。時敦頤復授瀛州刺史。舊制,大功以上不復連官。朝廷以其兄弟在職,俱有能名,竟不遷替。鹹亨元年,累轉洛州長史,甚有惠政。時洛陽令楊德干杖殺人吏,以立威名,敦實曰:「政在養人,義須存撫,傷生過多,雖能亦不足貴也。」常抑止德干,德干亦為之稍減。四年,遷太子右庶子。   初敦頤為洛州刺史,百姓共樹碑於大市通衢;及敦實去職,復刻石頌美,立於兄之碑側,時人號為「棠棣碑」。敦實後為懷州刺史。永淳初,以年老致仕。及病篤,子孫迎醫視之,敦實曰:「未聞良醫能治老也。」終不服藥。垂拱四年卒,時年九十餘。   子膺福,先天中,歷左散騎常侍、昭文館學士,坐預竇懷貞等謀逆伏誅。   李君球,齊州平陵人也。父義滿,屬隋亂,糾合宗黨,保固村閭,外盜不敢侵逼,以功累授齊郡通守。武德初,遠申誠款,詔以其宅為譂州,仍拜為總管,封平陵郡公。   君球少任俠,頗涉書籍。貞觀中,齊州都督齊王據州城舉兵作亂,君球與兄子行均守縣城。事平,太宗聞而嘉之,擢授游擊將軍,仍改其本縣為全節縣。君球累補左驍衛、義全府折衝都尉。   龍朔三年,高宗將伐高麗,君球上疏諫曰:   臣聞心之病者,不能緩聲;事之急者,不能安言;性之慈者,不能隱情。且食君之祿者,死君之事。今臣食陛下之祿矣,其敢愛身乎?臣聞《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兵者,凶器,戰者,危事,故聖主明王重行之也。愛人力之盡,恐府庫之殫,懼社稷之危,生中國之患。故古人云:「務廣德者昌,務廣地者亡。」昔秦始皇好戰不已,至於失國,是不愛其內而務其外故也。漢武遠討朔方,殆乎萬里,廣拓南海,分為八郡;終於戶口減半,國用空虛。至於末年,方垂哀痛之詔,自悔其失。   彼高麗者,辟側小丑,潛藏山海之間,得其人不足以彰聖化;棄其地不足以損天威。何至乎疲中國之人,傾府庫之實,使男子不得耕耘,女子不得蠶織!陛下為人父母,不垂惻隱之心,傾其有限之貲,貪於無用之地。設令高麗既滅,即不得不發兵鎮守,少發則兵威不足,多發則人心不安,是乃疲於轉戍,萬姓無聊生也。萬姓無聊,即天下敗矣!天下既敗,陛下何以自安?故臣以為征之不如不征,滅之不如不滅。   書奏不納。   尋遷蔚州刺史。未行,改為興州刺史。累遷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政尚嚴肅,人吏憚之,盜賊屏跡,高宗頻降書勞勉。時有吐谷渾犯塞,以君球素有威重,轉為靈州都督。尋卒官。   崔知溫,許州鄢陵人。祖樞,司農卿。父義真,陝州刺史。知溫初為左千牛。麟德中,累轉靈州都督府司馬。州界有渾、斛薛部落萬餘帳,數侵掠居人,百姓鹹廢農業,習騎射以備之。知溫表請徙於河北,斛薛不願遷移。時將軍契苾何力為之言於高宗,遂寢其奏。知溫前後十五上詔,竟從之,於是百姓始就耕獲。後斛薛入朝,因過州謝曰:「前蒙奏徙河北,實有怨心。然牧地膏腴,水草不乏,部落日富,始荷公恩。」拜伏而去。   知溫四遷蘭州刺史。會有黨項三萬餘眾來寇州城,城內勝兵既少,眾大懼,不知所為。知溫使開城門延賊,賊恐有伏,不敢進。俄而將軍權善才率兵來救,大破黨項之眾。善才因其降,欲盡坑之,以絕後患,知溫曰:「弗逆克奔,古人之善戰。誅無□類,禍及後昆。又溪谷崢嶸,草木幽蔚,萬一變生,悔之何及!」善才然其計。又欲分降口五百人以與知溫。知溫曰:「向論安危之策,乃公事也,豈圖私利哉!」固辭不受。黨項餘眾由是悉來降附。   知溫累遷尚書左丞,轉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兼修國史。永隆二年七月,遷中書令。永淳三年三月卒,年五十七,贈荊州大都督。   子泰之,開元中官至工部尚書。   少子諤之。諤之,神龍初為將作少匠,預誅張易之有功,封博陵縣侯,賜實封二百戶。開元初,累遷少府監。   知溫兄知悌。知悌,高宗時官至戶部尚書。   高智周,常州晉陵人。少好學,舉進士。累補費縣令,與丞、尉均分俸錢,政化大行,人吏刊石以頌之。尋授秘書郎、弘文館直學士,預撰《瑤山玉彩》、《文館辭林》等。三遷蘭台大夫。時孝敬在東宮,智周與司文郎中賀凱、司經大夫王真儒等,俱以儒學詔授為侍讀。總章元年,請假歸葬其父母,因謂所親曰:「知進而不知退,取患之道也。」乃稱疾去職。   俄起授壽州刺史,政存寬惠,百姓安之。每行部,必先召學官。見諸生,試其講誦,訪以經義及時政得失,然後問及墾田獄訟之事。鹹亨二年,召拜正諫大夫,兼檢校禮部侍郎。尋遷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兼修國史。俄轉御史大夫,累表固辭煩劇之任,高宗嘉其意,拜右散騎常侍。又請致仕,許之。永淳二年十月,卒於家,年八十二,贈越州都督府。   智周少與鄉人蔣子慎善,同詣善相者,曰:「明公位極人臣,而胤嗣微弱;蔣侯官祿至薄,而子孫轉盛。」子慎後累年為建安尉卒,其子繪來謁智周。智周已貴矣,曰:「吾與子父有故,子復有才。」因以女妻之。永淳中,為緱氏尉、鄭州司兵卒。   繪子捷,舉進士。開元中,歷台省,仕至湖、延二州刺史。子貴,贈揚州大都督。   捷子冽、渙,並進士及第。冽,歷禮、吏、戶部三侍郎,尚書左丞;渙,天寶末給事中,永泰初右散騎常侍。高氏殄滅已久,果符相者之言。初,冽兄弟在父艱,廬於墓側,植松柏千餘株,又同時榮貴,人推其友愛。   冽子鏈,渙子銖,亦進士舉。   田仁會,雍州長安人。祖軌,隋幽州刺史、信都郡公。父弘,陵州刺史,襲信都郡公。仁會,武德初應制舉,授左衛兵曹,累遷左武候中郎將。貞觀十八年,太宗征遼發後,薛延陀數萬騎抄河南,太宗令仁會及執失思力率兵擊破之,逐北數百里,延陀脫身走免。太宗嘉其功,降璽書慰勞。   永徽二年,授平州刺史,勸學務農,稱為善政。轉郢州刺史,屬時旱,仁會自曝祈禱,竟獲甘澤。其年大熟,百姓歌曰:「父母育我田使君,精誠為人上天聞。田中致雨山出雲,倉廩既實禮義申。但願常在不患貧。」五遷勝州都督。州界有山賊阻險,劫奪行李,仁會發騎盡捕殺之。自是外戶不閉,盜賊絕跡。入為太府少卿。   麟德二年,轉右金吾將軍,所得祿俸,估外有餘,輒以納官,時人頗譏其邀名。仁會強力疾惡,晝夜巡警,自宮城至於衢路,絲毫越法,無不立發。每日庭引百餘人,躬自閱罰,略無寬者。京城貴賤,鹹畏憚之。   時有女巫蔡氏,以鬼道惑眾,自雲能令死者復生,市裡以為神明,仁會驗其假妄,奏請徙邊。高宗曰:「若死者不活,便是妖妄;若死者得生,更是罪過。」竟依仁會所奏。   仁會,總章二年遷太常正卿,鹹亨初又轉右衛將軍,以年老致仕。儀鳳四年卒,年七十八,謚曰威。神龍中,以子歸道贈戶部尚書。   歸道,弱冠明經舉。長壽中累補司賓丞,仍通事舍人內供奉。久之,轉左衛郎將。   聖歷初,突厥默啜遣使請和,制遣左豹韜衛將軍閻知微入蕃,冊為立功報國可汗。默啜又遣使入朝謝恩,知微遇諸途,便與之緋袍、銀帶,兼表請蕃使入都日,大備陳設。歸道上言曰:「突厥背恩積稔,悔過來朝,宜待聖恩,寬其罪戾,解辮削衽,須稟天慈。知微擅與袍帶,國家更將何物充賜?望反初服,以俟朝恩。且小蕃使到,不勞大備之儀。」則天然之。   及默啜將至單于都護府,乃令歸道攝司賓卿迎勞之。默啜又奏請六胡州及單于都護府之地,則天不許。默啜深怨,遂拘縶歸道,將害之。歸道辭色不撓,更責以無厭求請,兼喻其禍福,默啜意稍解。會有制賜默啜粟三萬石、雜彩五萬段、農器三千事,並許之結婚。於是歸道得還,遂面陳默啜不利之狀,請加防禦,則天納焉。頃之,默啜果叛,挾閻知微入寇趙、定等州。擢拜歸道夏官侍郎,甚見親委。累遷左金吾將軍、司膳卿,兼押千騎。未幾,除尚方監,加銀青光祿大夫。轉殿中監,仍令依舊押千騎,宿衛於玄武門。   敬暉等討張易之、昌宗也,遣使就索千騎。歸道既先不預謀,拒而不與。及事定,暉等將誅之,歸道執辭免,令歸私第。中宗嘉其忠壯,召拜太僕少卿,驟除殿中少監、右金吾將軍。歲余病卒,贈輔國大將軍,追封原國公,中宗親為文以祭之。   子賓庭,開元中為光祿卿。   韋機,雍州萬年人。祖元禮,隋浙州刺史。父恪,洛州別駕。機,貞觀中為左千牛胄曹,充使往西突厥,冊立同俄設為可汗。會石國反叛,路絕,三年不得歸。機裂裳錄所經諸國風俗物產,名為《西征記》。及還,太宗問蕃中事,機因奏所撰書。太宗大悅,擢拜朝散大夫,累遷至殿中監。   顯慶中為檀州刺史。邊州素無學校,機敦勸生徒,創立孔子廟,圖七十二子及自古賢達,皆為之贊述。會契苾何力東討高麗,軍眾至檀州,而灤河泛漲,師不能進,供其資糧,數日不乏。何力全師還,以其事聞。高宗以為能,超拜司農少卿,兼知東都營田,甚見委遇。有宦者於苑中犯法,機杖而後奏。高宗嗟賞,賜絹數十疋,謂曰:「更有犯者,卿即鞭之,不煩奏也。」   上元中,遷司農卿,檢校園苑。造上陽宮,並移中橋從立德坊曲徙於長夏門街,時人稱其省功便事。有道士硃欽遂為天後所使,馳傳至都,所為橫恣。機囚之,因密奏曰:「道士假稱中宮驅使,依倚形勢,臣恐虧損皇明,為禍患之漸。」高宗特發中使慰諭機,而欽遂配流邊州,天後由是不悅。   儀鳳中,機坐家人犯盜,為憲司所劾,免官。永淳中,高宗幸東都,至芳桂宮驛,召機,令白衣檢校園苑。將復本官,為天後所擠而止,俄令檢校司農少卿事,會卒。   子餘慶。餘慶官至右驍衛兵曹,早卒。餘慶子岳。   岳亦以吏幹著名,則天時,累轉汝州司馬。會則天幸長安,召拜尚捨奉御,從駕還京,因召見。則天謂曰:「卿是韋機之孫,勤干固有家風也。卿之家事,朕悉知之。」因問家人名,賞慰良久。尋拜太原尹。岳素不習武,固辭邊任。由是忤旨,左遷宋州長史,歷海、虢二州刺史,所在皆著威名。睿宗時,入為殿中少監,甚承恩顧。及竇懷貞、李晉等伏誅,以岳嘗與交往,為姜皎所陷,左遷渠州別駕,稍遷陝州刺史。開元中,卒於穎州別駕。岳子景駿。   景駿明經舉,神龍中,累轉肥鄉令。縣北界漳水,連年泛溢。舊堤迫近水漕,雖修築不息,而漂流相繼。景駿審其地勢,拓南數里,因高築堤。暴水至,堤南以無患,水去而堤北稱為腴田。漳水舊有架柱長橋,每年修葺,景駿又改造為浮橋。自是無復水患,至今賴焉。時河北饑,景駿躬撫合境村閭,必通贍恤,貧弱獨免流離。及去任,人吏立碑頌德。   開元中,為貴鄉令。縣人有母子相訟者,景駿謂之曰:「吾少孤,每見人養親,自恨終天無分,汝幸在溫清之地,何得如此?錫類不行,令之罪也。」因垂泣嗚咽,仍取《孝經》付令習讀之。於是母子感悟,各請改悔,遂稱慈孝。   累轉趙州長史,路由肥鄉,人吏驚喜,競來犒餞,留連經日。有童稚數人,年甫十餘歲,亦在其中,景駿謂曰:「計吾為此令時,汝輩未生,既無舊恩,何慇勤之甚也?」鹹對曰:「此間長宿傳說,縣中廨宇、學堂、館舍、堤橋,並是明公遺跡。將謂古人,不意親得瞻睹,不覺欣戀倍於常也。」其為人所思如此。   十七年,遷房州刺史。州帶山谷,俗參蠻夷,好淫祀而不修學校。景駿始開貢舉,悉除淫祀。又通狹路,並造傳館,行旅甚以為便。二十年,轉奉先令,未行而卒。   權懷恩,雍州萬年人,周荊州刺史、千金郡公景宣玄孫也。其先自天水徙家焉。祖弘壽,大業末為臨汾郡司倉書佐。高祖鎮晉陽,引判留守事。以從義師之功,累轉秦王府長史,太宗遇之甚厚。又從平王世充,拜太僕卿。累封盧國公卒,謚曰恭。父知讓,襲爵,官至博州刺史。   懷恩初以廕授太子洗馬。鹹亨初,累轉尚乘奉御,襲爵盧國公。時有奉乘安畢羅善於調馬,甚為高宗所寵。懷恩奏事,遇畢羅在帝左右戲無禮,懷恩退而杖之四十。高宗知而嗟賞之,謂侍臣曰:「懷恩乃能不避強禦,真良吏也。」即日拜萬年令。為政清肅,令行禁止,前後京縣令無及之者。後歷慶、萊、衛、邢四州刺史,洛州長史。   懷恩姿狀雄毅,束帶之後,妻子不敢仰視。所歷皆以威名御下,人吏重足而立。俄出為宋州刺史。時汴州刺史楊德干亦以嚴肅與懷恩齊名。至是懷恩路由汴州,德干送之出郊,懷恩見新橋中途立木以禁車過者,謂德干曰:「一言處分豈不得,何用此為?」德干大慚,時議以為不如懷恩也。轉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尋卒。   侄楚璧,官至左領軍衛兵曹參軍。開元十年,駕在東都,楚璧乃與故兵部尚書李迥秀男齊損、從祖弟金吾淑、陳倉尉、盧玢及京城左屯營押官長上折衝周履濟、楊楚劍、元令琪等舉兵反。立楚璧兄子梁山,年十五,詐稱襄王男,號為光帝。擁左屯營兵百餘人,梯上景風門,逾城而入,踞長樂恭禮門。入宮城,求留守、刑部尚書王志愔,不獲。屬天曉,屯營兵自相翻覆,盡殺梁山等。傳首東都,楚璧並坐籍沒。   懷恩叔祖萬紀。萬紀性強正,好直言。貞觀中,為治書侍御史,以公事奏劾魏征、溫彥博等,太宗以為不避豪貴,甚禮之。遷尚書左丞,封冀氏男,再轉齊王祐府長史。祐既失德,數匡正之,竟為祐所殺,語在《祐傳》。祐既死,贈萬紀齊州都督、武都公,謚曰敬。   子玄福,高宗時為兵部侍郎。   馮元常,相州安陽人,自長樂徙家焉,北齊右僕射子琮曾孫也。舉明經。高宗時,累遷監察御史,為劍南道巡察使,興利除害,蜀土賴焉。永淳中,為尚書左丞。元常清鑒有理識,甚為高宗之所賞。嘗密奏「中宮權重,宜稍抑損」,高宗雖不能用,深以其言為然。則天聞而甚惡之。及臨朝,四方承旨,多獻符瑞。嵩陽令樊文進瑞石,則天命於朝堂示百官。元常奏言:「狀涉諂偽,不可誣罔士庶。」則天不悅,出為隴州刺史。   俄而天下岳牧集乾陵會葬,則天不欲元常赴陵所,中途改授眉州刺史。劍南先時光火賊夜掠居人,晝潛山谷。元常至,喻以恩信,許其首露,仍切加捕逐,賊徒捨器杖,面縛自陳者相繼。又轉廣州都督,便道之任,不許詣都。   尋屬安南首領李嗣仙殺都護劉延祐,剽陷州縣,敕元常討之。率士卒濟南海,先馳檄示以威恩,喻以禍福。嗣仙徒黨多相率歸降,因縱兵誅其魁首,安慰居人而旋。雖屢有政績,則天竟不賞之。尋為酷吏周興所陷,追赴都,下獄死。   元常閨門雍肅,雅有禮度,雖小功之喪,未嘗寢於私室,甚為士類所稱。   從父弟元淑,則天時為清漳令,政有殊績,百姓號為神明。又歷浚儀、始平二縣令,皆單騎赴職,未嘗以妻子之官。所乘馬,午後則不與芻,雲令其作齋。身及奴僕,每日一食而已。俸祿之餘,皆供公用,並給與貧士。人或譏其邀名,元淑曰:「此吾本性,不為苦也。」中宗時,降璽書勞勉,仍令史官編其事跡。卒於祠部郎中。   蔣儼,常州義興人。貞觀中,為右屯衛兵曹參軍。太宗將征遼東,募使高麗者,眾皆畏憚。儼謂人曰:「主上雄略,華夷畏威,高麗小蕃,豈敢圖其使者。縱其凌虐,亦是吾死所也。」遂出請行。及至高麗,莫離支置於窟室中,脅以兵刃,終不屈撓。會高麗敗,得歸。太宗奇之,拜朝散大夫。再遷幽州司馬。以善政為巡察使劉祥道所薦,擢為會州刺史。再遷殿中少監,數陳意見,高宗每優納之。再轉蒲州刺史。蒲州戶口殷劇,前後刺史,多不稱職。儼下車未幾,令行禁止,稱為良牧。   永淳元年,拜太僕卿;以父名卿,固辭,乃除太子右衛副率。時征隱士田游巖為太子洗馬,在宮竟無匡輔。儼乃貽書以責之曰:「足下負巢、由之峻節,傲唐、虞之聖主。養煙霞之逸氣,守林壑之遁情,有年載矣!故能聲出區宇,名流海內。主上屈萬乘之重,申三顧之榮,遇子以商山之客,待子以不臣之禮。將以輔導儲貳,漸染芝蘭耳。皇太子春秋鼎盛,聖道未周,拾遺補闕,臣子恆務。僕以不才,猶參廷諜,誠以素非德望,位班卒伍,言以人廢,不蒙采掇。足下受調護之寄,是可言之秋;唯唯而無一談,悠悠以卒年歲。向使不餐周粟,僕何敢言!祿及親矣,將何酬塞?想為不達,謹書起予。」游巖竟不能答。   儼尋檢校太常卿。文明中,封義興縣子,歷右衛大將軍、太子詹事,以年老致仕。垂拱三年卒於家,年七十八。文集五卷。   王方翼,并州祁人也,高宗王庶人從祖兄也。祖裕,武德初隋州刺史。裕妻即高祖妹同安大長公主也。太宗時,以公主屬尊年老,特加敬異,數幸其第,賞賜累萬。方翼父仁表,貞觀中為岐州刺史。仁表卒,妻李氏為主所斥,居於鳳泉別業。時方翼尚幼,乃與傭保齊力勤作,苦心計。功不虛棄,數年辟田數十頃,修飾館宇,列植竹木,遂為富室。公主卒後,歸長安。友人趙持滿犯罪被誅,暴屍於城西,親戚莫敢收視。方翼歎曰:「欒布之哭彭越,大義也;周文之掩朽骼,至仁也。絕友之義,蔽主之仁,何以事君?」乃收其屍,具禮葬之。高宗聞而嘉歎,由是知名。   永徽中累授安定令。誅大姓皇甫氏,盜賊止息,號為善政。五遷肅州刺史。時州城荒毀,又無壕塹,數為寇賊所乘。方翼發卒浚築,引多樂水環城為壕。又出私財造水碾磑,稅其利以養饑餒,宅側起捨十餘行以居之。屬蝗儉,諸州貧人死於道路,而肅州全活者甚眾,州人為立碑頌美。   會吏部侍郎裴行儉西討遮匐,奏方翼為副,兼檢校安西都護。又築碎葉鎮城,立四面十二門,皆屈曲作隱伏出沒之狀,五旬而畢。西域諸胡競來觀之,因獻方物。   永隆中,車簿反叛,圍弓月城。方翼引兵救之,至伊麗河。賊前來拒,因縱擊。大破之,斬首千餘級。俄而二姓咽曲悉發眾十萬,與車簿合勢,以拒方翼。屯兵熱海,與賊連戰,流矢貫臂,徐以佩刀截之,左右莫有覺者。既而所將蕃兵懷貳,謀執方翼以應賊。方翼密知之,悉召會議,佯出軍資以賜之。續續引去,便令斬之。會大風,又振金鼓以亂其聲,遂誅七千餘人。因遣裨將分道討襲咽曲等。賊既無備,因是大潰,擒首領突騎施等三百人,西域遂定。以功遷夏州都督。屬牛疫,無以營農,方翼造人耕之法,施關鍵,使人推之,百姓賴焉。   永淳二年,詔征方翼,將議西域之事,於奉天宮謁見,賜食與語。方翼衣有舊時血漬之處,高宗問其故,方翼具對熱海苦戰之狀。高宗使袒視其瘡,歎曰:「吾親也。」賞賜甚厚。俄屬綏州白鐵余舉兵反,乃詔方翼副程務挺討之。賊平,封太原郡公。   則天臨朝,以方翼是庶人近屬,陰欲除之。及程務挺被誅,以方翼與務挺連職素善,追赴都下獄,遂流於崖州而死。   子寶、珣、□,並知名。寶、□,開元中皆為中書舍人;珣,至秘書監。   薛季昶,絳州龍門人也。則天初,上封事,解褐拜監察御史。頻按制獄稱旨,累遷御史中丞。萬歲通天元年,夏官郎中侯味虛統兵討契丹不利,奏言「賊徒熾盛,常有蛇虎導其軍」。則天命季昶按驗其狀,便為河北道按察使。季昶先馳至軍,斬味虛以聞。又有稿城尉吳澤者,貪虐縱橫,嘗射殺驛使,截百姓子女發以為鬄,州將不能制,甚為人吏所患。季昶又杖殺之。由是威震遠近,州縣望風懾懼。然後布以恩信,旌揚善吏。有汴州孝女李氏,年八歲,父卒,柩殯在堂十餘載,每日哭臨無限。及年長,母欲嫁之。遂截發自誓,請在家終養。及喪母,號毀殆至滅性,家無丈夫,自營棺槨,州里欽其至孝,送葬者千餘人。葬畢,廬於墓側,蓬頭跣足,負土成墳,手植松柏數百株。季昶列上其狀,有制特表門閭,賜以粟帛。   久視元年,季昶自定州刺史入為雍州長史,威名甚著,前後京尹,無及之者。俄遷文昌左丞,歷魏、陝二州刺史。長安末,為洛州長史,所在皆以嚴肅為政。   神龍初,以預誅張易之兄弟功,加銀青光祿大夫,拜戶部侍郎。時季昶勸敬暉等因兵勢殺武三思。暉等不從,竟以此敗,語在《暉傳》。季昶亦因是累貶,自桂州都督授儋州司馬。初,季昶與昭州首領周慶立及廣州司馬光楚客不協。及將之儋州,懼慶立見殺,將往廣州,又惡楚客,乃歎曰:「薛季昶行事至是耶!」因自製棺,仰藥而死。   睿宗即位,下制曰:「故儋州司馬薛季昶,剛干義烈。早承先顧,驅策中外,績譽昭宣;有莊、湯之推舉,同汲黯之強直。屬丑正操衡,除其異己,橫加竄責,卒至殂亡。言念忠冤,有懷嘉悼。可贈左御史大夫,仍同敬暉等例,與一子官。」   列傳第一百三十五 良吏下   ○裴懷古 張知謇  兄知玄 知晦 弟知泰 知默  楊元琰  倪若水李浚 陽嶠 宋慶禮 姜師度 強循  和逢堯 潘好禮 楊茂謙 楊軿 崔隱甫李尚隱 呂崖蕭定 蔣沇 薛玨 李惠登 任迪簡 范傳正 袁滋 薛蘋 閻濟美   裴懷古,壽州壽春人也。儀鳳中,詣闕上書,授下邽主簿。長壽中,累轉監察御史。時姚、巂蠻首反叛,詔懷古往招輯之。懷古申明賞罰,賊徒歸附者日以千數,乃俘其魁首,處其居人而還。蠻夷荷恩,立碑頌德。時恆州鹿泉寺僧淨滿為弟子所謀,密畫女人居高樓,仍作淨滿引弓而射之,藏於經笥。已而詣闕上言僧咒詛,大逆不道。則天命懷古按問誅之。懷古究其辭狀,釋淨滿以聞。則天大怒。懷古奏曰:「陛下法無親疏,當與天下畫一。豈使臣誅無辜之人,以希聖旨?向使淨滿有不臣之狀,臣復何顏能寬之乎?臣今慎守平典,雖死無恨也。」則天意乃解。   聖歷中,閻知微充使往突厥,懷古監其軍。至虜庭,默啜立知微為南面可汗。將授懷古偽職,懷古不從,將殺之。懷古抗辭曰:「寧守忠以就死,不毀節以求生,請就斬,所不避也!」乃禁錮隨軍,因挺身奔竄以歸,拜祠部員外郎。   時姚、巂蠻首相率詣闕頌懷古綏撫之狀,請為牧守以撫之。遂授姚州都督。以疾不行,轉司封郎中。時始安賊歐陽倩擁徒數萬,剽陷州縣,授懷古桂州都督,仍充招慰討擊使。才及嶺,飛書招誘,示以禍福,賊徒迎降,自陳為吏人侵逼,乃舉兵耳。懷古知其誠懇,乃輕騎以赴之。左右曰:「夷獠難親,未可信也。」懷古曰:「吾仗忠信,可通於神明,況於人乎!」因造其營以慰諭之。群賊喜悅,歸其所掠財貨,納於公府。諸洞酋長素持兩端者,盡來款附,嶺外悉定。   復歷相州刺史、并州大都督府長史,所在為人吏所慕。神龍中,遷左羽林大將軍,行未達都,復授并州長史。吏人聞懷古還,老幼相攜,郊野歡迎。時崔宣道代懷古為并州,下車而罷,出郊以候懷古。懷古恐傷宣道之意,命官吏驅逐出迎之人,而百姓奔赴愈眾,其為人所思如此。俄轉幽州都督,征為左威衛大將軍。尋卒。   張知謇,蒲州河東人也,徙家於岐。少與兄知玄、知晦,弟知泰、知默五人,勵志讀書,皆以明經擢第。儀質瑰偉,眉目疏朗,曉於玄理,清介自守,故當時名公爭引薦之,遞歷畿赤。知謇、知泰、知默,調露後又歷台省。   知謇,天授後歷房、和、舒、延、德、定、稷、晉、洺、宣、貝十一州刺史,所蒞有威嚴,人不敢犯。通天中,知泰為洛州司馬,知默為秋官郎中。知謇自德州入計,則天重其才幹,又目其狀貌過人,命畫工寫之,以賜其本。曰:「人或有才,未必有貌,卿家昆弟,可謂兩絕。」時人稱之。尋以知泰為夏官、地官侍郎,益州長史,中台右丞。   初,知謇為房州時,中宗以廬陵王安置房州,制約甚急。知謇與董玄質、崔敬嗣相次為刺史,皆保護,供擬豐贍,中宗德之。及神龍元年,中宗踐極,自貝州追知謇為左衛將軍,加雲麾將軍,封范陽郡公。知泰自兵部侍郎授右御史大夫,加銀青光祿大夫,進封漁陽郡公。鬚髮華皓,同貴於朝,時望甚美之。   知泰以忤武三思,出并州刺史、天平軍使,仍帶本官。尋又為魏州刺史。景龍二年卒,優詔褒贈,謚曰定。時知謇為洛州長史、東都副留守。又歷左、右羽林大將軍,同、華州刺史,大理卿致仕。開元中卒,年八十。   知謇敏於從政,性亮直,不喜有請托求進、無才而冒位者。故子侄經義不精,不許論舉。知默嘗與來俊臣、周興等同掌詔獄,陷於酷吏,子孫禁錮。知泰,開元中累贈刑部尚書、特進。   知玄子景升,知泰子景佚,開元中皆至大官,門列棨戟。   楊元琰,虢州閿鄉人,隋禮部尚書希曾孫也。初生時,數歲不能言,相者曰:「語遲者神定,此必成大器也。」及長,偉姿儀,以器局見稱。初為平棘令,號為善政。載初中,累遷安南副都護,又歷蘄、蒲、晉、魏、宣、許六州刺史,涼、梁二都督,荊府長史。前後九度清白升進,累降璽書褒美。   長安中,張柬之代元琰為荊州長史,與元琰泛江中流,言及則天革命,議諸武擅權之狀,元琰發言慷慨,有匡復之意。及柬之知政事,奏引元琰為右羽林將軍。至都,柬之謂曰:「記昔江中之言乎?今日之授,意不細也。」乃結元琰與李多祚等,定計誅張易之兄弟。及事成,加雲麾將軍,封弘農郡公,食實封五百戶,仍賜鐵券,恕十死。   俄而張柬之、敬暉等為武三思所構,元琰覺變,奏請削髮出家,仍辭官爵實封。中宗不許。敬暉聞而笑曰:「向不知奏請出家,合贊成其事,剃卻胡頭,豈不妙也。」元琰多須類胡,暉以此言戲之。元琰曰:「功成名遂,不退將危。此由衷之請,不徒然也。」暉知其意,瞿然不悅。   及暉等得罪,元琰竟以先覺獲全。尋加金紫光祿大夫,轉衛尉卿。明年,李多祚等被誅,元琰以曾與多祚同立功,亦被系獄問狀。賴中書侍郎蕭至忠保明之,竟得免罪,又轉光祿卿。景雲中,抗疏請削在身官爵,回贈父官。中宗許之,乃追贈其父越州長史。睿宗即位,三遷刑部尚書,改封魏國公。開元初,拜太子賓客致仕。六年,卒於家,年七十九。   子仲嗣,密州刺史;仲昌,吏部郎中。   倪若水,恆州稿城人也。開元初,歷遷中書舍人、尚書右丞,出為汴州刺史。政尚清靜,人吏安之。又增修孔子廟堂及州縣學舍,勸勵生徒,儒教甚盛,河、汴間稱詠不已。   四年,玄宗令宦官往江南采わ蛣末捖鴃A路由汴州。若水知之,上表諫曰:「方今九夏時忙,三農作苦,田夫擁耒,蠶婦持桑。而以此時采捕奇禽異鳥,供園池之玩,遠自江、嶺,達於京師,水備舟船,陸倦擔負,飯之以魚肉,間之以稻粱。道路觀者,豈不以陛下賤人貴鳥也!陛下方當以鳳皇為凡鳥,麒麟為凡獸,即わ菕B鸂鶒,曷足貴也?陛下昔潛龍籓邸,備歷艱虞。今氛昆廓清,高居九五,玉帛子女,充於後庭,職貢珍奇,盈於內府,過此之外,復何求哉?臣承國厚恩,超居重任。草芥賤命,常欲殺身以效忠;葵藿微心,常願隳肝以報主。瞻望庭闕,敢布腹心,直言忤旨,甘從鼎鑊。」手詔答曰:「朕先使人取少雜鳥,其使不識朕意,采鳥稍多。卿具奏其事,辭誠忠懇,深稱朕意。卿達識周材,義方敬直,故輟綱轄之重,委以方面之權。果能閒邪存誠,守節彌固,骨鯁忠烈,遇事無隱。言念忠讜,深用嘉慰。使人朕已量事決罰,禽鳥並令放訖。今賜卿物四十段,用答至言。」   尋入拜戶部侍郎。七年,復授尚書右丞,卒。   李浚,隴西人,祖世武。睿宗即位,加銀青光祿大夫。上在東宮,選為太子中允。又出為麟州刺史,政有能名。開元初,置諸道按察使,盛選能吏,授浚潤州刺史、江東按察使,累封真源縣子。州人孫處玄以學行著名,浚特加禮異,累表薦之,仍令子麟與之結交。處玄竟稱疾不起。浚尋拜虢、潞二州刺史,又拜益州長史、劍南節度使,攝御史大夫。所歷皆以誠信待物,稱為良吏。及去職,鹹有遺愛。八年卒官,贈戶部尚書,謚曰成。子麟,自有傳。   陽嶠,河南洛陽人,其先自北平徙焉,北齊右僕射休之玄孫也。儀鳳中應八科舉,授將陵尉,累遷詹事司直。長安中,桓彥范為左御史中丞,袁恕己為右御史中丞,爭薦嶠,請引為御史。內史楊再思素與嶠善,知嶠不樂搏擊之任,謂彥范等曰:「聞其不情願,如何?」彥范曰:「為官擇人,豈待情願。唯不情願者,尤須與之,所以長難進之風,抑躁求之路。」再思然其言,擢為右台侍御史。景龍末,累轉國子司業。嶠恭謹好學,有儒者之風。又勤於政理,循循善誘。及在學司,時人以為稱職。奏修先聖廟及講堂,因建碑前庭,以紀崇儒之事。   睿宗即位,拜尚書右丞。時分建都督府以統外台,精擇良吏,以嶠為涇州都督府,尋停不行。又歷魏州刺史,充袞州都督、荊州長史,為本道按察使,所在以清白聞。魏州人詣闕割耳,請嶠重臨其郡,又除魏州刺史。入為國子祭酒,累封北平伯,薦尹知章、範行恭、趙玄默等為學官,皆稱名儒。時學徒漸弛,嶠課率經業,稍行鞭箠,學生怨之,頗有喧謗,乃相率乘夜於街中毆之。上聞而令所由杖殺無理者,由是始息。   嶠素友悌,撫孤侄如己子。常謂人曰:「吾雖位登方伯,而心不異於曩時一尉耳。」識者甚稱歎之。尋以年老致仕,卒於家,謚曰敬。   宋慶禮,洺州永年人。舉明經,授衛縣尉。則天時,侍御史桓彥范受詔於河北斷塞居庸、岳嶺、五回等路,以備突厥,特召慶禮以謀其事。慶禮雅有方略,彥范甚禮之。尋遷大理評事,仍充嶺南採訪使。時崖、振等五州首領,更相侵掠,荒俗不安,承前使人,懼其炎瘴,莫有到者。慶禮躬至其境,詢問風俗,示以禍福。於是安堵,遂罷鎮兵五千人。開元中,累遷貝州刺史,仍為河北支度營田使。   初,營州都督府置在柳城,控帶奚、契丹。則天時,都督趙文翽政理乖方,兩蕃反叛,攻陷州城,其後移於幽州東二百里漁陽城安置。開元五年,奚、契丹各款塞歸附,玄宗欲復營州於舊城。侍中宋璟固爭以為不可,獨慶禮甚陳其利。乃詔慶禮及太子詹事姜師度、左驍衛將軍邵宏等充使,更於柳城築營州城,興役三旬而畢。俄拜慶禮御史中丞,兼檢校營州都督。開屯田八十餘所,追拔幽州及漁陽、淄青等戶,並招輯商胡,為立店肆。數年間,營州倉廩頗實,居人漸殷。   慶禮為政清嚴,而勤於聽理,所歷之處,人吏不敢犯。然好興功役,多所改更。嘗於邊險置阱立槍,以邀賊路,議者頗嗤其不切事也。七年卒,贈工部尚書。太常博士張星議曰:「宋慶禮大剛則折,至察無徒,有事東北,所亡萬計,所謂害於而家,凶於而國。案謚法,好巧自是曰『專』,請謚曰『專』。」禮部員外郎張九齡駁曰:   慶禮在人苦節,為國勞臣,一行邊陲,三十年所。戶庭可樂,彼獨安於傳遞;稼穡為艱,又能實於軍廩。莫不服勞辱之事而匪懈其心,守貞堅之規而自盡其力,有一於此,人之所難。況營州者,鎮彼戎夷,扼喉斷臂,逆則制其死命,順則為其主人,是稱樂都,其來尚矣。往緣趙翽作牧,馭之非才,自經隳廢,便長寇孽。故二十年間,有事東鄙,殭屍暴骨,敗將覆軍,蓋不可勝紀。   大明臨下,聖謀獨斷,恢祖宗之舊,復大禹之跡。以數千之役徒,無甲兵之強衛,指期遂往,稟命而行。於是量畚築,執沴鼓,親總其役,不愆所慮。俾柳城為金湯之險,林胡生腹心之疾,蓋為此也。尋而罷海運,收歲儲,邊亭晏然,河朔無擾。與夫興師之費,轉輸之勞,較其優劣,孰為利害?而云「所亡萬計」,一何謬哉!及契丹背誕之日,懼我掎角之勢,雖鼠穴自固,而駒牧無侵,蓋張皇彼都系賴之力也!安有踐其跡以制其實,貶其謚以徇其虛,采慮始之謗聲,忘經遠之權利,義非得所,孰謂其可?請以所議,更下太常,庶素行之跡可尋,易名之典不墜者也。   星復執前議,慶禮兄子辭玉又詣闕稱冤,乃謚曰敬。   姜師度,魏人也。明經舉。神龍初,累遷易州刺史、兼御史中丞,為河北道監察兼支度營田使。師度勤於為政,又有巧思,頗知溝洫之利。始於薊門之北,漲水為溝,以備奚、契丹之寇。又約魏武舊渠,傍海穿漕,號為平虜渠,以避海艱,糧運者至今利焉。尋加銀青光祿大夫,累遷大理卿。景雲二年,轉司農卿。   開元初,遷陝州刺史。州西太原倉控兩京水陸二運,常自倉車載米至河際,然後登舟。師度遂鑿地道,自上注之,便至水次,所省萬計。六年,以蒲州為河中府,拜師度為河中尹,令其繕緝府寺。   先是,安邑鹽池漸涸,師度發卒開拓,疏決水道,置為鹽屯,公私大收其利。再遷同州刺史,又於朝邑、河西二縣界,就古通靈陂,擇地引雒水及堰黃河灌之,以種稻田,凡二千餘頃,內置屯十餘所,收穫萬計。特加金紫光祿大夫,尋遷將作大匠。   明年,左拾遺劉彤上言:「請置鹽鐵之官,收利以供國用,則免重賦貧人,使窮困者獲濟。」疏奏,令宰相議其可否,鹹以為鹽鐵之利,甚裨國用。遂令師度與戶部侍郎強循並攝御史中丞,與諸道按察使計會,以收海內鹽鐵。其後頗多沮議者,事竟不行。   師度以十一年病卒,年七十餘。師度既好溝洫,所在必發眾穿鑿,雖時有不利,而成功亦多。先是,太史令傅孝忠善占星緯,時人為之語曰:「傅孝忠兩眼看天,姜師度一心穿地。」傳之以為口實。   強循者,鳳州人。亦以吏干知名,官至大理卿。   又有和逢堯者,岐州岐山人。性詭譎,有辭辯。睿宗時,突厥默啜請尚公主,許之。逢堯以御史中丞攝鴻臚卿充使報命。既至虜庭,默啜遣其大臣謂逢堯曰:「敕書送金鏤鞍,檢乃銀胎金塗,豈是天子意,為是使人換卻。如此虛假,公主必應非實。請還信物,罷和親之事。」遂策馬而去。逢堯大呼,命左右引馬回,謂曰:「漢法重女婿,令送鞍者,只取平安長久之義,何必以金銀為升降耶?若爾,乃是可汗貪金而輕銀,豈是重人而貴信?」默啜聞之,曰:「承前漢使,不敢如此,不可輕也。」遂設宴備禮。逢堯又說默啜令裹頭著紫衫,南面再拜,遣子隨逢堯入朝。   逢堯以奉使功,驟遷戶部侍郎。尋以附會太平公主,左遷朗州司馬。開元中,累轉柘州刺史,卒於官。   潘好禮,貝州宗城人。少與鄉人孟溫禮、楊茂謙為莫逆之友。好禮舉明經,累授上蔡令,理有異績,擢為監察御史。開元三年,累轉邠王府長史。俄而邠王出為滑州刺史,以好禮兼邠王府司馬,知滑州事。王欲有所遊觀,好禮輒諫止之。後王將鷹犬與家人出獵,好禮聞而遮道請還。王初不從,好禮遂臥於馬前,呼曰:「今正是農月,王何得非時將此惡少狗馬踐暴禾稼,縱樂以損於人!請先蹋殺司馬,然後聽王所為也!」王慚懼,謝之而還。   好禮尋遷豫州刺史,為政孜孜,而繁於細事,人吏雖憚其清嚴,亦厭其苛察。其子請歸鄉預明經舉,好禮謂曰:「國法須平,汝若經業未精,則不可妄求也。」乃自試其子。經義未通,好禮大怒,集州僚笞而枷之,立於州門以徇於眾。俄坐事左遷溫州別駕卒。好禮常自以直道,不附於人。又未嘗敘累階勳,服用粗陋,形骸土木,議者亦嫌其邀名。   楊茂謙者,清河人。竇懷貞初為清河令,甚重之。起家應制舉,拜左拾遺,出為臨洺令。時洺州稱茂謙與清漳令馮元淑、肥鄉令韋景駿,皆有政理之聲。茂謙以清白聞,擢為秘書郎。時竇懷貞為相,數稱薦之,由是歷遷大理正、御史中丞。開元初,出為魏州刺史、河北道按察使,與司馬張懷玉本同鄉曲,初善而末隙,遂相糾訐,坐貶桂州都督。尋轉廣州都督,以疾卒。   楊諲,華陰人。高祖縉,陳中書舍人,以辭學知名。陳亡,始自江左徙關中。祖琮,絳州刺史。諲初為麟游令,時御史大夫竇懷貞檢校造金仙、玉真二觀,移牒近縣,征百姓所隱逆人資財,以充觀用。諲拒而不受,懷貞怒曰:「焉有縣令卑微,敢拒大夫之命乎?」諲曰:「所論為人冤抑,不知計位高卑。」懷貞壯其對。又中宗時,韋庶人上表請以年二十二為丁限。及韋氏敗,省司舉征租調。諲執曰:「韋庶人臨朝當國,制書非一,或進階卿士,或赦宥罪人,何獨於已役中男,重征丁課,恐非保人之術。」省司遂依軿所執,一切免之。諲由是知名,擢拜殿中侍御史。   開元初,遷侍御史。時崔日知為京兆尹,貪暴犯法。諲與御史大夫李傑將糾劾之。傑反為日知所構,諲廷奏曰:「糾彈之司,若遭恐脅,以成奸人之謀,御史台固可廢矣。」上以其言切直,遽令傑依舊視事,貶日知為歙縣丞。諲歷遷御史中丞、戶部侍郎。上曾於延英殿召中書門下與諸司尚書及瑒議戶口之事,諲因奏人間損益,甚見嗟賞。時御史中丞宇文融奏括戶口,議者或以為不便,敕百僚省中集議。時融方在權要,公卿已下,多雷同融議,諲獨與盡理爭之。尋出為華州刺史。   十六年,遷國子祭酒,表薦:「滄州人王迥質、瀛州人尹子路、汴州人白履忠,皆經學優長,德行純茂,堪為後生師範,請追授學官,令其教授,以獎儒學之路。」及追至,迥質起家拜諫議大夫,仍為皇太子侍讀;履忠以年老,不任職事,拜朝散大夫,放歸家;子路直弘文館教授。諲又奏曰:「竊見今之舉明經者,主司不詳其述作之意,曲求其文句之難,每至帖試,必取年頭月日,孤經絕句。且今之明經,習《左傳》者十無二三。若此久行,臣恐左氏之學,廢無日矣。臣望請自今已後,考試者盡帖平文,以存大典。又《儀禮》及《公羊》、《穀梁》,殆將廢絕,若無甄異,恐後代便棄。望請能通《周》、《儀禮》、《公羊》、《穀梁》者,亦量加優獎。」於是下制:「明經習左氏及通《周禮》等四經者,出身免任散官。」遂著於式。由是生徒為諲立頌於學門之外。再遷大理卿,以老疾辭職。二十三年,拜左散騎常侍。尋卒。贈戶部尚書,謚曰貞。   瑒常歎《儀禮》廢絕,雖士大夫不能行之。其家子女婚冠及有吉凶之會,皆按據舊文,更為儀注,使長幼遵行焉。   崔隱甫,貝州武城人,散騎侍郎Ё壑妥耨]也。祖濟,太子洗馬。父元彥,太平令。隱甫,開元初再遷洛陽令,理有威名。九年,自華州刺史轉太原尹,人吏刊石頌其美政。十二年,入為河南尹。十四年,代程行諶為御史大夫。時中書令張說當朝用事,隱甫與御史中丞宇文融、李林甫劾其犯狀,說遂罷知政事。   隱甫在職強正,無所迴避。自貞觀年李乾祐為御史大夫,別置台獄,有所鞫訊,便輒系之。由是自中丞、侍御史已下,各自禁人,牢扉常滿。隱甫引故事,奏以為不便,遂掘去之。又憲司故事,大夫已下至監察御史,競為官政,略無承稟。隱甫一切督責,事無大小,悉令諮決;稍有忤意者,便列上其罪,前後貶黜者殆半,群僚側目。是冬,敕隱甫校外官考。舊例皆委細參問,經春未定。隱甫召天下朝集使,一時集省中,一日校考便畢,時人伏其敏斷。帝嘗謂曰:「卿為御史大夫,海內鹹雲稱職,甚副朕之所委也。」   隱甫既與張說有隙,俄又遞為朋黨,帝聞而惡之,特免官,令歸侍母。歲余,復授御史大夫。遷刑部尚書,母憂去官。二十一年,起復太原尹,仍為河東採訪處置使。復為刑部尚書,兼河南尹。二十四年,車駕還京,以隱甫為東都留守,為政嚴肅,甚為人吏之所歎服。尋卒。   李尚隱,其先趙郡人,世居潞州之銅鞮,近又徙家京兆之萬年。弱冠明經累舉,補下邽主簿。時姚珽為同州刺史,甚禮之。景龍中,為左台監察御史。時中書侍郎、知吏部選事崔湜及吏部侍郎鄭愔同時典選,傾附勢要,逆用三年員闕,士庶嗟怨。尋而相次知政事,尚隱與同列御史李懷讓於殿廷劾之,湜等遂下獄推究,竟貶黜之。時又有睦州刺史馮昭泰,誣奏桐廬令李師等二百餘家,稱其妖逆,詔御史按覆之。諸御史憚昭泰剛愎,皆稱病不敢往。尚隱歎曰:「豈可使良善陷枉刑而不為申明哉!」遂越次請往,竟推雪李師等,奏免之。俄而崔湜、鄭愔等復用,尚隱自殿中侍御史出為伊闕令,懷讓為魏縣令。湜等既死,尚隱又自定州司馬擢拜吏部員外郎,懷讓自河陽令擢拜兵部員外郎。尚隱累遷御史中丞。時御史王旭頗用威權,為士庶所患。會為仇者所訟,尚隱按之,無所容貸,獲其奸贓鉅萬,旭遂得罪。尚隱尋轉兵部侍郎,再遷河南尹。   尚隱性率剛直,言無所隱,處事明斷。其御下,豁如也。又詳練故事,近年制敕,皆暗記之,所在稱為良吏。   十三年夏,妖賊劉定高夜犯通洛門,尚隱坐不能覺察所部,左遷桂州都督。臨行,帝使謂之曰:「知卿公忠,然國法須爾。」因賜雜彩百匹以慰之。俄又遷廣州都督,仍充五府經略使。及去任,有懷金以贈尚隱者,尚隱固辭之,曰:「吾自性分,不可改易,非為慎四知也。」竟不受之。累轉京兆尹,歷蒲、華二州刺史,加銀青光祿大夫,賜爵高邑伯,入為大理卿,代王□為御史大夫。   時司農卿陳思問多引小人為其屬吏,隱盜錢谷,積至累萬。尚隱又舉按之,思問遂流嶺南而死。尚隱三為憲官,輒去朝廷之所惡者,時議甚以此稱之。二十四年,拜戶部尚書、東都留守。二十八年,轉太子賓客。尋卒,年七十五,謚曰貞。   呂諲,蒲州河東人。志行修整,勤於學業。少孤貧,不能自振。裡人程楚賓家富於財,諲娶其女,楚賓及子震皆重其才,厚與資給,遂游京師。天寶初,進士及第,調授寧陵尉,本道採訪使韋陟嘉其才,闢為支使。隴右、河西節度使哥舒翰奏充度支判官,累兼衛佐、太子通事舍人。諲性謹守,勤於吏職,雖同僚追賞,而塊然視事,不離案簿,翰益親之,累兼虞部員外郎、侍御史。   祿山之亂,哥舒翰敗,肅宗即位於靈武,諲馳赴行在。內官硃光輝、李遵驟薦有才,帝深遇之,超拜御史中丞,進奏無不允從。幸鳳翔,遷武部侍郎,賜金紫之服。十月,克復兩京,詔崖與三司官詳定陷賊官陳希烈已下數百人罪戾輕重。諲用法太深,君子薄之。   乾元二年三月,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知門下省事。七月,丁母憂免。十月,起復授本官,兼充度支使,遷黃門侍郎。上元元年正月,加同中書門下三品,賜門戟。既立於第門,或謂諲曰:「吉慶之事,不宜凶服受之。」諲遂權釋縗麻,當中而拜,人皆笑其失禮。累加銀青光祿大夫,東平男。   諲既為相,用妻父程楚賓為衛尉少卿,子震為員外郎。中官馬上言出納詔命,諲暱之。有納賂於上言求官者,諲補之藍田尉。五月,上言事洩笞死,以其肉令從官食之,諲坐貶太子賓客。   七月,授諲荊州大都督府長史、兼御史大夫,充澧、朗、忠、硤五州節度觀察處置等使。諲至治所,上言請於江陵置南都。九月,敕改荊州為江陵府,永平軍團練三千人,以遏吳、蜀之沖。又析江陵置長寧縣。又請割潭、衡、連、道、邵、柳、涪等七州隸江陵府。   先是,張惟一為荊州長史,己為防禦使,陳希昂為司馬。希昂,衡州酋帥,家兵千人在部下,自為籓衛。有牟遂金仕至將軍,為惟一親將,與希昂積憾。率兵入惟一衙,索遂金之首,惟一懼,即令斬首與之。自是軍政歸於希昂。及諲至,奏追希昂赴上都,除侍御史,出為常州刺史、本州防禦使。希昂路由江陵,諲伏甲擊殺之,部下皆斬,積屍於府門。府中懾服,始奏其罪。   又妖人申奉芝以左道事李輔國,擢為諫議大夫。輔國奏於道州界置軍,令奉芝為軍校,誘引群蠻,納其金帛,賞以緋紫,用囊中敕書賜衣以示之,人用聽信。軍人例衣硃紫,作剽溪洞,吏不敢制,已積年矣。潭州刺史龐承鼎忿之,因奉芝入奏,至長沙,縶之。首贓巨萬,及左道文記,一時搜獲,遣使奏聞。輔國黨奉芝,奏召奉芝赴闕。既得召見,具言承鼎曲加誣陷。詔鞫承鼎誣罔之罪,令荊南府按問。諲令判官、監察御史嚴郢鞫之。諲上疏論其事,肅宗怒,流郢於建州。承鼎竟得雪,後奉芝竟以贓敗流死。人重諲之守正,其剛斷不撓,皆此類也。   初諲作相,與同列李揆不協。及諲被斥二年,以善政聞,揆惡之,因言置軍湖南不便,又使人往荊、湖,密伺諲過。諲知之,乃上疏論揆,揆坐貶袁州長史。   諲素羸疾,元年建卯月卒,贈吏部尚書,有司謚曰肅。故吏度支員外郎嚴郢請以二字曰「忠肅」,博士獨孤及堅議以「肅」為當,從之。諲在台司無異稱,及理江陵三年,號為良守。初郡人立祠,諲歿後歲余,江陵將吏合錢十萬,於府西爽塏地大立祠宇,四時祠禱之。   蕭定,字梅臣,江南蘭陵人,左僕射、宋國公瑀曾孫也。父恕,虢州刺史,以定贈工部尚書。定以廕授陝州參軍、金城丞,以吏事清干聞。給事中裴遵慶奏為選補黜陟使判官。回改萬年主簿,累遷侍御史、考功員外郎、左右司二郎中。為元載所擠,出為秘書少監,兼袁州刺史,歷信、湖、宋、睦、潤五州刺史,所蒞有政聲。   大歷中,有司條天下牧守課績,唯定與常州刺史蕭復、豪州刺史張鎰為理行第一。其勤農桑,均賦稅,逋亡歸復,戶口增加,定又冠焉。尋遷戶部侍郎、太常卿。硃泚之逆,變姓名藏匿里閭間。京師平,首蒙旌擢,除太子少師。興元元年卒,年七十七,加贈太子太師。   蔣沇,萊州膠水人,吏部侍郎欽緒之子也。性介獨好學,早有名稱。以孝廉累授洛陽尉、監察御史。與兄演、溶,弟清,俱以干局吏事擅能名於天寶中。長史韓朝宗、裴迥鹹以推覆檢勾之任委之,處事平允,剖斷精當,動為群僚楷式。乾元後,授陸渾、盩厔、咸陽、高陵四縣令。當軍旅之後,瘡痍未平,沇竭心綏撫,所至安輯。副元帥郭子儀每統兵由其縣,必誡軍吏曰:「蔣沇令清而嚴干,供億故當有素,士眾得蔬飯見饋則足,無撓清政。」其為名人所知如此。   稍遷長安令、刑部郎中、兼侍御史,領渭橋河運出納使。時元載秉政,廉潔守道者多不更職,沇以故滯於郎位,久不徙官。   大歷十二年,常袞以群議稱沇屈,擢拜御史中丞、東都副留守。尋遷刑部侍郎、刪定副使。改大理卿,持法明審,號為稱職。   建中元年冬,鑾駕幸奉天,沇奔行在,為賊候騎所拘執,欲以偽職誘之,因絕食稱病,潛竄里閭間。京師平,首蒙旌擢,拜右散騎常侍。尋以疾終,年七十四,追贈工部尚書。   薛玨,字溫如,河中寶鼎人。祖寶胤,邠州刺史。父紘,蒲州刺史。玨少以門廕授懿德太子廟令,累授乾陵台令。無幾,拜試太子中允,兼渭南尉,奏課第一。間歲,復以清名尤異聞,遷昭德令。縣人請立碑紀政,玨固讓不受。遷楚州刺史、本州營田使。   先是,州營田宰相遙領使,刺史得專達,俸錢及他給百餘萬,田官數百員,奉廝役者三千戶,歲以優授官者復十餘人。玨皆條去之,十留一二,而租入有贏。為觀察使誣奏,左授硤州刺史,遷陳州刺史。   建中初,上分命使臣黜陟官吏,使淮南李承以玨楚州之去煩政簡,使山南趙贊以玨硤州之廉清,使河南盧翰以玨之肅物,皆以陟狀聞,加中散大夫,賜紫。宣武軍節度使劉玄佐署奏兼御史大夫、汴宋都統行軍司馬。無幾,李希烈自汴州走,除玨汴州刺史,遷河南尹,入為司農卿。   當是時,詔天下舉可任刺史、縣令者,殆有百人。有詔令與群官詢考,及延問人間疾苦,及胥吏得失,取其有惻隱、通達事理者條舉,什才一二。宰相將以辭策校之。玨曰:「求良吏不可兼責以文學,宜以聖君愛人之本為心。」執政卒無難之,皆敘進官,頗多稱職。   貞元五年,拜京兆尹。玨剛嚴明察,練達法理,以勤身率下,失於纖巧,無文學大體。八年,坐竇參改太子賓客。無幾,除嶺南節度觀察使。以疾卒,年七十四,廢朝一日,贈工部尚書。有子存慶,自有傳。   李惠登,平盧人也。少為平盧裨將。安祿山反,遂從兵馬使董秦海轉收滄、棣等州,輕師遠鬥,賊不能支。史思明反,復陷於賊。脫身投山南節度使來瑱,奏授試金吾衛將軍。   李希烈反,授惠登兵二千,鎮隋州。貞元初,舉州歸順,授隋州刺史、兼御史中丞。遭李忠臣、希烈殲殘之後,野曠無人。惠登樸素不知學,居官無拔萃,率心為政,皆與理順。利人者因行之,病人者因去之,二十年間,田疇辟,戶口加。諸州奏吏入其境,無不歌謠其能。及於□為山南東道節度,以其績上聞,加御史大夫,升其州為上。尋加檢校國子祭酒。及卒,加贈洪州都督。   任迪簡,京兆萬年人。舉進士。初為天德軍使李景略判官。性重厚,嘗有軍宴,行酒者誤以醯進。迪簡知誤,以景略性嚴,慮坐主酒者,乃勉飲盡之,而偽容其過,以酒薄白景略,請換之,於是軍中皆感悅。及景略卒,眾以迪簡長者,議請為帥。監軍使聞之,拘迪簡於別室,軍眾連呼而至,發戶扃取之。表聞,德宗使察焉,具以軍情奏,除豐州刺史、天德軍使,自殿中授兼御史大夫,再加常侍。追入,拜太常少卿、汝州刺史、左庶子。   及張茂昭去易定,以迪簡為行軍司馬。既至,屬虞候楊伯玉以府城叛,俄而眾殺之。迪簡兵馬使張佐元又叛,迪簡政殺之,乃得入。尋加檢校工部尚書,充節度使。   初,茂昭奢蕩不節,公私殫罄。迪簡至,欲饗士,無所取給,乃以糲食與士同之。身居戟門下凡周月,軍吏感之,請歸堂寢,迪簡乃安其位。三年,以疾代,除工部侍郎,至京,竟不能朝謝。改太子賓客卒,贈刑部尚書。   范傳正,字西老,南陽順陽人也。父倫,戶部員外郎,與郡人李華敦交友之契。傳正舉進士,又以博學宏辭及書判皆登甲科,授集賢殿校書郎、渭南尉,拜監察、殿中侍御史。自比部員外郎出為歙州刺史,轉湖州刺史,歷三郡,以政事修理聞。擢為宣歙觀察使,受代至京師,憲宗聞其裡第過侈,薄之,因拜光祿卿。以風恙卒,贈左散騎常侍。   傳正精悍有立,好古自飭。及為廉察,頗事奢侈,厚以財貨問遺權貴,視公蓄如私藏,幸而不至甚敗。褐衣時游西邊,著《西陲要略》三卷。   袁滋,字德深,陳郡汝南人也。弱歲強學,以外兄道州刺史元結有重名,往來依焉。每讀書,玄解旨奧,結甚重之。無何,黜陟使趙贊以處士薦,授試校書郎。何士干鎮武昌,闢為從事,累官詹事府司直。部有邑長,下吏誣以盜金,滋察其冤,竟出之。御史中丞韋縚聞之,薦為侍御史,轉工部員外郎。   貞元十九年,韋皋始通西南蠻夷,酋長異牟尋貢琛請使,朝廷方命撫諭,選郎吏可行者,皆以西南遐遠憚之。滋獨不辭,德宗甚嘉之,以本官兼御史中丞,持節充入南詔使。未行,遷祠部郎中,使如故。來年夏,使還,擢為諫議大夫。俄拜尚書右丞,知吏部選事。出為華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潼關防禦使、鎮國軍使。以寬易清簡為政。百姓有至自他境者,皆給地以居,名其居曰義合裡。專以慈惠為本,人甚愛之。然百姓有過犯者,皆縱而不理。擒盜輒捨,或以物償之。征拜金吾衛大將軍,耆耋鰥寡遮道不得進。楊於陵代其任,宣言謂百姓曰:「於陵不敢易袁公之政。」然後羅拜而訣。   上始監國,與杜黃裳俱為相,拜中書侍郎、平章事。會韋皋歿,劉辟擁兵擅命,滋持節安撫。行及中路,拜檢校吏部尚書、平章事、劍南西川節度使,百姓立生祠禱之。征拜戶部尚書,連為荊襄二帥,改彰義軍節度、隨唐鄧申光等州觀察使。逆賊吳元濟與官軍對壘者數年,滋竟以淹留無功,貶撫州刺史。未幾,遷湖南觀察使卒,年七十,贈太子少保。   滋工篆籀書,雅有古法。因使行,著《雲南記》五卷。嘗讀劉暉《悲甘陵賦》,歎其褒善懲惡雖失《春秋》之旨,然其文不可廢,因著《甘陵賦後序》。   子都,仕至翰林學士。   薛蘋,河東寶鼎人也。少以吏事進,累官至長安令,拜虢州刺史。朝廷以尤課擢為湖南觀察使,又遷浙江東道觀察使,以理行遷浙江西道觀察使。廉風俗,守法度,人甚安之。理身儉薄,嘗衣一綠袍,十餘年不易,因加賜硃紱,然後解去。   蘋歷三鎮,凡十餘年,家無聲樂,俸祿悉以散諸親族故人子弟。除左散騎常侍致仕。時有年過懸車而不知止者,唯蘋年至而無疾請告,角巾東洛,時甚高之。卒,年七十四,贈工部尚書。   閻濟美,登進士第。累歷台省,有長者之譽。自婺州刺史為福建觀察使,復為潤州刺史、浙西觀察使。所至以簡淡為理,兩地之人,常賦之外,不知其他。入拜右散騎常侍。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使,入為秘書監。以年及懸車,上表乞骸骨,以工部尚書致仕。後以恩例,累有進改。及歿於家,年九十餘。   贊曰:聖人造世,才傑濟時。在理致治,無為而為。坑鷫非議,簡易從規。樂只君子,邦家之基。   列傳第一百三十六 酷吏上   ○來俊臣 周興 傅遊藝 丘神勣 索元禮 侯思止 萬國俊 來子珣 王弘義 郭霸 吉頊   古今御天下者,其政有四:五帝尚仁,體文德也;三王仗義,立武功也;五霸崇信,取威令也;七雄任力,重刑名也。蓋仁義既廢,然後齊之以威刑;威刑既衰,而酷吏為用,於是商鞅、李斯譎詐設矣。持法任術,尊君卑臣,奮其策而鞭撻宇宙,持危救弊,先王不得已而用之,天下之人謂之苛法。降及兩漢,承其餘烈。於是前有郅都、張湯之徒持其刻,後有董宣、陽球之屬肆其猛。雖然異代,亦克公方,天下之人謂之酷吏,此又鞅、斯之罪人也!然而網既密而奸不勝矣。夫子曰:「刑罰不中,則人無所措手足。」誠哉,是言也!   唐初革前古之敝,務於勝殘,垂衣而理,且七十載,而人不敢欺。由是觀之,在彼不在此。逮則天以女主臨朝,大臣未附;委政獄吏,剪除宗枝。於是來俊臣、索元禮、萬國俊、周興、丘神勣、侯思止、郭霸、王弘義之屬,紛紛而出。然後起告密之刑,制羅織之獄,生人屏息,莫能自固。至於懷忠蹈義,連頸就戮者,不可勝言。武後因之坐移唐鼎,天網一舉,而卒籠八荒;酷之為用,斯害也已。遂使酷吏之黨,橫噬於朝,制公卿之死命,擅王者之威力。貴從其欲,毒侈其心,天誅發於脣吻,國柄秉於掌握。凶慝之士,榮而慕之,身赴鼎鑊,死而無悔。若是者,何哉?要時希旨,見利忘義也!   嘗試而論之,今夫國家行斧鉞之誅,設狴牢之禁以防盜者,雖雲固矣,而猶逾垣掘塚,揭篋探囊,死者於前,盜者於後,何者?以其間有欲也!然所徇者不過數金之資耳!彼酷吏與時上下,取重人主,無怵惕之憂,坐致尊寵;杖起卒伍,富擬封君,豈唯數金之利耶?則盜官者為幸矣!故有國者則必窒凱覦之路,杜僥倖之門,可不務乎!況乎樂觀時變,恣懷陰賊,斯又郅都、董宣之罪人也。異哉,又有效於斯者!中興四十載而有吉溫、羅希奭之蠹政,又數載而有敬羽、毛若虛之危法。朝經四葉,獄訟再起,比周惡黨,剿絕善人。屢撓將措之刑,以傷太和之氣,幸災樂禍,苟售其身,此又來、索之罪人也!   嗚呼!天道禍淫,人道惡殺,既為禍始,必以凶終。故自鞅、斯至於毛、敬,蹈其跡者,卒以誅夷,非不幸也。   嗚呼!執愚賈害,任天下之怨;反道辱名,歸天下之惡。或肆諸原野,人得而誅之;或投之魑魅,鬼得而誅之。天人報應,豈虛也哉!俾千載之後,聞其名者,曾蛇豕之不若。   悲夫!昔《春秋》之義,善惡不隱,今為《酷吏傳》,亦所以示懲勸也。語曰:「前事不忘,將來之師。」意在斯乎!意在斯乎!   來俊臣,雍州萬年人也。父操,博徒。與鄉人蔡本結友,遂通其妻,因樗蒲贏本錢數十萬,本無以酬,操遂納本妻。入操門時,先已有娠,而生俊臣。凶險不事生產,反覆殘害,舉無與比。曾於和州犯奸盜被鞫,遂妄告密。召見奏,刺史東平王續杖之一百。後續天授中被誅,俊臣復告密,召見,奏言前所告密是豫、博州事,枉被續決杖,遂不得申。則天以為忠,累遷侍御史,加朝散大夫。按制獄,少不會意者,必引之,前後坐族千餘家。   二年,擢拜左台御史中丞。朝廷累息,無交言者,道路以目。與侍御史侯思止、王弘義、郭霸、李仁敬,司刑評事康暐、衛遂忠等,同惡相濟。招集無賴數百人,令其告事,共為羅織,千里響應。欲誣陷一人,即數處別告,皆是事狀不異,以惑上下。仍皆云:「請付來俊臣推勘,必獲實情。」則天於是於麗景門別置推事院,俊臣推勘必獲,專令俊臣等按鞫,亦號為新開門。但入新開門者,百不全一。弘義戲謂麗景門為「例竟門」,言入此門者,例皆竟也。   俊臣與其黨硃南山輩造《告密羅織經》一卷,皆有條貫支節,佈置事狀由緒。   俊臣每鞫囚,無問輕重,多以醋灌鼻,禁地牢中,或盛之甕中,以火圜繞炙之,並絕其糧餉,至有抽衣絮以啖之者。又令寢處糞穢,備諸苦毒。自非身死,終不得出。每有赦令,俊臣必先遣獄卒盡殺重囚,然後宣示。   又以索元禮等作大枷,凡有十號:一曰定百脈,二曰喘不得,三曰突地吼,四曰著即承,五曰失魂膽,六曰實同反,七曰反是實,八曰死豬愁,九曰求即死,十曰求破家。復有鐵籠頭連其枷者,輪轉於地,斯須悶絕矣。囚人無貴賤,必先布枷棒於地,召囚前曰:「此是作具。」見之魂膽飛越,無不自誣矣。則天重其賞以酬之,故吏競勸為酷矣。由是告密之徒,紛然道路;名流僶俛閱日而已。朝士多因入朝,默遭掩襲,以至於族,與其家無復音息。故每入朝者,必與其家訣曰:「不知重相見不?」   如意元年,地官尚書狄仁傑、益州長史任令暉、冬官尚書李游道、秋官尚書袁智宏、司賓卿崔神基、文昌左丞盧獻等六人,並為其羅告。俊臣既以族人家為功,苟引之承反,乃奏請降敕,一問即承,同首例得減死。及脅仁傑等反,仁傑歎曰:「大周革命,萬物惟新,唐朝舊臣,甘從誅戮。反是實。」俊臣乃少寬之。其判官王德壽謂仁傑曰:「尚書事已爾,得減死。德壽今業已受驅策,欲求少階級,憑尚書牽楊執柔,可乎?」仁傑曰:「若之何?」德壽曰:「尚書昔在春官時,執柔任某司員外,引之可也。」仁傑曰:「皇天后土,遣狄仁傑行此事!」以頭觸柱,血流被面,德壽懼而止焉。   仁傑既承反,有司但待報行刑,不復嚴備。仁傑得憑守者求筆硯,拆被頭帛書之,敘冤苦,置於綿衣,遣謂德壽曰:「時方熱,請付家人去其綿。」德壽不復疑矣,家人得衣中書,仁傑子光遠持之稱變,得召見。則天覽之愕然,召問俊臣曰:「卿言仁傑等承反,今子弟訟冤,何故也?」俊臣曰:「此等何能自伏其罪!臣寢處甚安,亦不去其巾帶。」則天令通事舍人周綝視之。俊臣遽令獄卒令假仁傑等巾帶,行立於西,命綝視之。綝懼俊臣,莫敢西顧,但視東唯諾而已。俊臣令綝少留,附進狀,乃令判官妄為仁傑等作謝死表,代署而進之。鳳閣侍郎樂思晦男年八九歲,其家已族,宜隸於司農,上變,得召見,言「俊臣苛毒,願陛下假條反狀以付之,無大小皆如狀矣。」則天意少解,乃召見仁傑曰:「卿承反何也?」仁傑等曰:「不承反,臣已死於枷棒矣。」則天曰:「何謂作謝死表?」仁傑曰:「無。」因以表示之,乃知其代署,遂出此六家。   俊臣復按大將軍張虔勖、大將軍內侍范雲仙於洛陽牧院。虔勖等不堪其苦,自訟於徐有功,言辭頗厲。俊臣命衛士以亂刀斬殺之。雲仙亦言歷事先朝,稱所司冤苦,俊臣命截去其舌。士庶破膽,無敢言者。   俊臣累坐贓,為衛吏紀履忠所告下獄。長壽二年,除殿中丞。又坐贓,出為同州參軍。逼奪同列參軍妻,仍辱其母。   萬歲通天元年,召為合宮尉,擢拜洛陽令、司農少卿。則天賜其奴婢十人,當受於司農。時西蕃酋長阿史那斛瑟羅家有細婢,善歌舞,俊臣因令其黨羅告斛瑟羅反,將圖其婢。諸蕃長詣闕割耳剺面訟冤者數十人,乃得不族。時綦連耀、劉思禮等有異謀,明堂尉吉頊知之,不自安,以白俊臣發之,連坐族者數十輩。俊臣將擅其功,復羅告頊,得召見,僅而免。   俊臣先逼妻太原王慶詵女。俊臣與河東衛遂忠有舊。遂忠行雖不著,然好學,有詞辯。嘗攜酒謁俊臣,俊臣方與妻族宴集,應門者紿云:「已出矣。」遂忠知妄,入其宅,慢罵毀辱之。俊臣恥其妻族,命毆擊反接,既而免之,自此構隙。   俊臣將羅告武氏諸王及太平公主、張易之等,遂相掎摭,則天屢保持之。而諸武及太平公主恐懼,共發其罪。乃棄市。國人無少長皆怨之,競剮其肉,斯須盡矣。   中宗神龍元年三月八日,詔曰:   國之大綱,惟刑與政。刑之不中,其政乃虧。劉光業、王德壽、王處貞、屈貞筠、鮑思恭、劉景陽等,庸流賤職,奸吏險夫,以粗暴為能官,以凶殘為奉法。往從按察,害虐在心,倏忽加刑,呼吸就戮,曝骨流血,其數甚多,冤濫之聲,盈於海內。朕唯布新澤,恩被人祇,撫事長懷,尤深惻隱。光業等五人積惡成釁,並謝生涯,雖其人已殂,而其跡可貶,所有官爵,並宜追奪。其枉被殺人,各令州縣以禮埋葬,還其官廕。劉景陽身今見在,情不可矜,特以會恩,免其嚴罰,宜從貶降,以雪冤情,可棣州樂單縣員外尉。   自今內外法官,咸宜敬慎。其文深刺骨,跡徇凝脂,高下任情,輕重隨意,如酷吏丘神勣、來子珣、萬國俊、周興、來俊臣、魚承曄、王景昭、索元禮、傅遊藝、王弘義、張知默、裴籍、焦仁亶、侯思止、郭霸、李仁敬、皇甫文備、陳嘉言等,其身已死,自垂拱已來,枉濫殺人,有官者並令削奪。唐奉一依前配流,李秦授、曹仁哲,並與嶺南惡處。   開元十三年三月十二日,御史大夫程行諶奏:   周朝酷吏來子珣、萬國俊、王弘義、侯思止、郭霸、焦仁亶、張知默、李敬仁、唐奉一、來俊臣、周興、丘神勣、索元禮、曹仁哲、王景昭、裴籍、李秦授、劉光業、王德壽、屈貞筠、鮑思恭、劉景陽、王處貞二十三人,殘害宗枝,毒陷良善,情狀尤重,子孫不許與官。陳嘉言、魚承曄、皇甫文備、傅遊藝四人,情狀稍輕,子孫不許近任。」   周興者,雍州長安人也。少以明習法律,為尚書省都事。累遷司刑少卿、秋官侍郎。自垂拱已來,屢受制獄,被其陷害者數千人。天授元年九月革命,除尚書左丞,上疏除李家宗正屬籍。二年十一月,與丘神勣同下獄。當誅,則天特免之,徙於嶺表。在道為仇人所殺。   傅遊藝,衛州汲人也。載初元年,為合宮主簿、左肅政台御史,除左補闕。上書稱武氏符瑞,合革姓受命。則天甚悅,擢為給事中。數月,加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同月,又加朝散大夫,守鸞台侍郎,依舊同平章事。其年九月革命,改天授元年,賜姓武氏。二年五月,加銀青光祿大夫。   兄神童,為冬官尚書,兄弟並承榮寵。逾月,除司禮少卿,停知政事。夢登湛露殿,旦而陳於所親,為其所發,伏誅。時人號為四時仕宦,言一年自青而綠,及於硃紫也。希則天旨,誣族皇枝。神龍初,禁錮其子孫。   初,遊藝請則天發六道使,雖身死之後,竟從其謀,於是萬國俊輩恣斬戮矣。   丘神勣,左衛大將軍行恭子也。永淳元年,為左金吾衛將軍。弘道元年,高宗崩,則天使於巴州害章懷太子,既而歸罪於神勣,左遷疊州刺史。尋復入為左金吾衛將軍,深見親委。受詔與周興、來俊臣鞫制獄,俱號為酷吏。垂拱四年,博州刺史、琅邪王衝起兵,以神勣為清平道大總管。尋而沖為百姓孟青棒、吳希智所殺。神勣至州,官吏素服來迎,神勣揮刃盡殺之,破千餘家,因加左金吾衛大將軍。天授二年十月,下詔獄伏誅。   索元禮,胡人也。光宅初,徐敬業起兵揚州,以匡復為名。則天震怒,又恐人心動搖,欲以威制天下。元禮探其旨,告事。召見,擢為游擊將軍,令於洛州牧院推案制獄。元禮性殘忍,推一人,廣令引數十百人,衣冠震懼,甚於狼虎。則天數召見賞賜,張其權勢,凡為殺戮者數千人。於是周興、來俊臣之徒,效之而起矣。時有諸州告密人,皆給公乘,州縣護送至闕下,於賓館以廩之。稍稱旨,必授以爵賞以誘之,貴以威於遠近。元禮尋以酷毒轉甚,則天收人望而殺之。天下之人謂之來、索,言酷毒之極,又首按制獄也。   載初元年十月,左台御史周矩上疏諫曰:   頃者小人告訐,習以為常,內外諸司,人懷苟免。姑息台吏,承接強梁,非故欲,規避誣構耳。又推劾之吏,皆以深刻為功,鑿空爭能,相矜以虐。泥耳籠頭,枷研楔轂,折脅籤爪,懸發熏耳,臥鄰穢溺,曾不聊生,號為「獄持」。或累日節食,連宵緩問,晝夜搖撼,使不得眠,號曰「宿囚」。此等既非木石,且救目前,苟求賒死。臣竊聽輿議,皆稱天下太平,何苦須反。豈被告者儘是英雄,以求帝王耶?只是不勝楚毒自誣耳。何以核之?陛下試取所告狀酌其虛實者,付令推,微訊動以探其情,所推者必上下其手,希聖旨也。願陛下察之。今滿朝側息不安,皆以為陛下朝與之密,夕與之仇,不可保也。聞有追攝,與妻子即為死訣。故為國者以仁為宗,以刑為助。周用仁而昌,秦用刑而亡,此之謂也。願陛下緩刑用仁,天下幸甚!   則天從之,由是制獄稍息。   侯思止,雍州醴泉人也。貧窮不能理生業,乃樂事渤海高元禮家。性無賴詭譎。時恆州刺史裴貞杖一判司。則天將不利王室,羅反之徒已興矣。判司教思止說游擊將軍高元禮,因請狀乃告舒王元名及裴貞反。周興按之,並族滅。授思止游擊將軍。元禮懼而曲媚,引與同坐,呼為侯大,曰:「國家用人以不次,若言侯大不識字,即奏云:『獬豸獸亦不識字,而能觸邪。』」則天果如其言,思止以獬豸對之,則天大悅。天授三年,乃拜朝散大夫、左台侍御史。元禮復教曰:「在上知侯大無宅,倘以諸役官宅見借,可辭謝而不受。在上必問所由,即奏云:『諸反逆人,臣惡其名,不願坐其宅。』」則天復大悅,恩澤甚優。   思止既按制獄,苛酷日甚。嘗按中丞魏元忠,曰:「急認白司馬,不然,即吃孟青。」白司馬者,洛陽有阪號白司馬阪。孟青者,將軍姓孟名青棒,即殺琅邪王沖者也。思止閭巷庸奴,常以此謂諸囚也。   元忠辭氣不屈,思止怒而倒曳元忠。元忠徐起曰:「我薄命,如乘惡驢墜,腳為鐙所掛,被拖曳。」思止大怒,又曳之曰:「汝拒捍制使,奏斬之。」元忠曰:「侯思止,汝今為國家御史,須識禮數輕重。如必須魏元忠頭,何不以鋸截將,無為抑我承反。奈何爾佩服硃紫,親銜天命,不行正直之事,乃言白司馬、孟青,是何言也!非魏元忠,無人抑教。」思止驚起悚怍,曰:「思止死罪,幸蒙中丞教。」引上床坐而問之。元忠徐就坐自若,思止言竟不正。時人效之,以為談謔之資。侍御史霍獻可笑之,思止以聞。則天怒,謂獻可曰:「我已用之,卿笑何也?」獻可具以其言奏,則天亦大笑。   時來俊臣棄故妻,逼娶太原王慶詵女,思止亦奏請娶趙郡李自挹女,敕政事商量。鳳閣侍郎李昭德撫掌謂諸宰相曰:「大可笑。」諸宰相問故,昭德曰:「往年來俊臣賊劫王慶詵女,已大辱國。今日此奴又請索李自挹女,無乃復辱國乎!」竟為李昭德搒殺之。   萬國俊,洛陽人。少譎異險詐。垂拱後,與來俊臣同為《羅織經》,屠覆宗枝朝貴,以作威勢。自司刑評事,俊臣同引為判官。   天授二年,攝右台監察御史,常與俊臣同按制獄。長壽二年,有上封事言嶺南流人有陰謀逆者,乃遣國俊就按之,若得反狀,便斬決。國俊至廣州,遍召流人,置於別所,矯制賜自盡,並號哭稱冤不服。國俊乃引出,擁之水曲,以次加戮,三百餘人,一時並命。然後鍛煉,曲成反狀,仍誣奏云:「諸流人鹹有怨望,若不推究,為變不遙。」則天深然其奏,乃命右衛翊二府兵曹參軍劉光業、司刑評事王德壽、苑南面監丞鮑思恭、尚輦直長王大貞、右武衛兵曹參軍屈貞筠等,並攝監察御史,分往劍南、黔中、安南等六道鞫流人。尋擢授國俊朝散大夫、肅政台侍御史。光業等見國俊盛行殘殺,得加榮貴,乃共肆其凶忍,唯恐後之。光業殺九百人,德壽殺七百人,其餘少者鹹五百人。亦有遠年流人,非革命時犯罪,亦同殺之。則天後知其冤濫,下制:「被六道使所殺之家口未歸者,並遞還本管。」國俊等俄亦相次而死,皆見鬼物為祟,或有流竄而終。   來子珣,雍州長安人。永昌元年四月,以上書陳事,除左台監察御史。時朝士有不帶靴而朝者,子珣彈之曰:「臣聞束帶立於朝。」舉朝大噱。則天委之按制獄,多希旨,賜姓姓武氏,字家臣。天授中,丁父憂,起復朝散大夫、侍御史。時雅州剌史劉行實及弟渠州刺史行瑜、尚衣奉御行威並兄子鷹揚郎將軍虔通等,為子珣誣告謀反誅,又於盱眙毀其父左監門大將軍伯英棺柩。俄又轉為游擊將軍、右羽林中郎將。常衣錦半臂,言笑自若,朝士誚之。長壽元年,配流愛州卒。   王弘義,冀州衡水人也。告變,授游擊將軍。天授中,拜右台殿中侍御史。長壽中,拜左台侍御史,與來俊臣羅告衣冠。延載元年,俊臣貶,弘義亦流放瓊州,妄稱敕追。時胡元禮為侍御史,使嶺南道,次於襄、鄧,會而按之。弘義詞窮,乃謂曰:「與公氣類。」元禮曰:「足下任御史,元禮任洛陽尉。元禮今為御史,公乃流囚,復何氣類?」乃搒殺之。   弘義每暑月系囚,必於小房中積蒿而施氈褥,遭之者斯須氣絕矣。苟自誣引,則易於他房。與俊臣常行移牒,州縣懾懼,自矜曰:「我之文牒,有如狼毒野葛也。」弘義常於鄉里傍捨求瓜,主吝之,弘義乃狀言瓜園中有白兔,縣官命人捕逐,斯須園苗盡矣。內史李昭德曰:「昔聞蒼鷹獄吏,今見白免御史。」   郭霸,廬江人也。天授二年,自宋州寧陵丞應革命舉,拜左台監察御史。如意元年,除左台殿中侍御史。長壽二年,右台侍御史。初舉集,召見,於則天前自陳忠鯁云:「往年征徐敬業,臣願抽其筋,食其肉,飲其血,絕其髓。」則天悅,故拜焉,時人號為「四其御史」。   時大夫魏元忠臥疾,諸御史盡往省之,霸獨居後。比見元忠,憂懼,請示元忠便液,以驗疾之輕重。元忠驚悚,霸悅曰:「大夫糞味甘,或不瘳。今味苦,當即愈矣。」元忠剛直,殊惡之,以其事露朝士。嘗推芳州刺史李思征,搒捶考禁,不勝而死。聖歷中,屢見思征,甚惡之。嘗因退朝遽歸,命家人曰:「速請僧轉經設齋。」須臾見思征從數十騎上其廷,曰:「汝枉陷我,我今取汝。」霸周章惶怖,援刀自刳其腹,斯須蛆爛矣。是日,閭裡亦見兵馬數十騎駐於門,少頃不復見矣。時洛陽橋壞,行李弊之,至是功畢。則天嘗問群臣:「比在外有何好事?」舍人張元一素滑稽,對曰:「百姓喜洛橋成,幸郭霸死,此即好事。」   吉頊,洛州河南人也。身長七尺,陰毒敢言事。進士舉,累轉明堂尉。萬歲通天二年,有箕州刺史劉思禮,自雲學於張憬藏,善相,雲洛州錄事參軍綦連耀應圖讖,有「兩角騏麟兒」之符命。頊告之,則天付武懿宗與頊對訊。懿宗與頊誘思禮,令廣引朝士,必全其命。思禮乃引鳳閣侍郎李元素、夏官侍郎孫元通、天官侍郎劉奇、石抱忠、鳳閣舍人王處、來庭、主簿柳璆、給事中周潘、涇州刺史王勉、監察御史王助、司議郎路敬淳、司門員外郎劉慎之、右司員外郎宇文全志等三十六家,微有忤意者,必構之,楚毒百端,以成其獄。皆海內賢士名家,天下冤之,親故連累竄逐者千餘人。頊由是擢拜右肅政台中丞,日見恩遇。   明年,突厥寇陷趙、定等州。則天召頊檢校相州刺史,以斷賊南侵之路。頊以素不習武為辭,則天曰:「賊勢將退,藉卿威名鎮遏耳。」   初,太原有術士溫彬茂,高宗時老,臨死,封一狀謂其妻曰:「吾死後,年名垂拱,即詣闕獻之,慎勿開也。」垂拱初,其妻獻之。狀中預陳則天革命及突厥至趙、定之事,故則天知賊至趙州而退。頊初至州募人,略無應者。俄而詔以皇太子為元帥,應募者不可勝數。及賊退,頊入朝奏之,則天甚悅。   聖歷二年臘月,遷天官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時易之、昌宗諷則天置控鶴監官員,則天以易之為控鶴監。頊素與易之兄弟親善,遂引頊,以殿中少監田歸道、鳳閣舍人薛稷、正諫大夫員半千、夏官侍郎李迥秀,俱為控鶴內供奉,時議甚不悅。   初,則天以頊干辯有口才,偉儀質,堪委以心腹,故擢任之。及與武懿宗爭趙州功於殿中,懿宗短小俯僂,頊聲氣凌厲,下視懿宗,嘗不相假。則天以為:「卑我諸武於我前,其可倚與!」其年十月,以弟作偽官,貶琰川尉,後改安固尉。尋卒。   初,中宗未立為皇太子時,易之、昌宗嘗密問頊自安之策。頊云:「公兄弟承恩既深,非有大功於天下,則不全矣。今天下士庶,鹹思李家,廬陵既在房州,相王又在幽閉,主上春秋既高,須有付託。武氏諸王,殊非屬意。明公若能從容請建立廬陵及相王,以副生人之望,豈止轉禍為福,必長享茅土之重矣!」易之然其言,遂承間奏請。則天知頊首謀,召而問之。頊曰:「廬陵王及相王,皆陛下之子,先帝顧托於陛下,當有主意,唯陛下裁之。」則天意乃定。頊既得罪,時無知者。睿宗即位,左右發明其事,乃下制曰:「故吏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吉頊,體識宏遠,風規久大。嘗以經緯之才,允膺匡佐之委。時王命中否,人謀未輯,首陳返政之議,克副祈天之基。永懷遺烈,寧忘厥效。可贈左御史台大夫。」   列傳第一百三十六 酷吏下   ○姚紹之 周利貞 王旭 吉溫  王鈞 嚴安之 盧鉉附  羅希奭 毛若虛 敬羽  裴升 畢曜附   姚紹之,湖州武康人也。解褐典儀,累拜監察御史。中宗朝,武三思恃庶人勢,駙馬都尉王同皎謀誅之。事洩,令紹之按問而誅同皎。紹之初按問同皎,張仲之、祖延慶謀衣袖中發調弩射三思,伺其便,未果。宋之遜以其外妹妻延慶,曰:「今日將行何事,而以妻為?」之遜固抑與延慶,且洽其心矣。之遜子曇密發之,乃敕右台大夫李承嘉與紹之按於新開門內。   初,紹之將直盡其事。詔宰相李嶠等對問。諸相懼三思威權,但僶俛佯不問。仲之、延慶言曰:「宰相中有附會三思者。」嶠與承嘉耳言,復說誘紹之,其事乃變。遂密置人力十餘,命引仲之對問。至,即為紹之所擒,塞口反接,送獄中。紹之還,謂仲之曰:「張三,事不諧矣!」仲之固言三思反狀,紹之命棒之而臂折,大呼天者六七。謂紹之曰:「反賊,臂且折矣,命已輸汝,當訴爾於天帝!」因裂衫以束之,乃自誣反而遇誅。紹之自此神氣自若,朝廷側目。累遷左台侍御史。奉使江左,經汴州,辱錄事參軍魏傳弓。尋拜監察御史。紹之後坐贓污,詔傳弓按之,獲贓五千餘貫以聞,當坐死。韋庶人妹保持之,遂黜放為嶺南瓊山尉。傳弓初按紹之,紹之在揚州,色動,謂長吏盧萬石曰:「頃辱傳弓,今為所按,紹之死矣!」逃入西京,為萬年尉擒之,擊折其足,因授南陵令員外置。開元十三年,累轉括州長史同正員,不預知州事,死。   周利貞,神龍初為侍御史。附托權要,為桓彥范、敬暉等五王嫉之,出為嘉州司馬。時中書舍人崔湜與桓、敬善。武三思用事禁中,彥范憂之,托心腹於湜。湜反露其計於三思,為三思所中,盡流嶺南。湜勸盡殺之。以絕其歸望。三思問:「誰可使者?」利貞即湜之表兄,因舉為此行。利貞至,皆鴆殺之,因擢為左台御史中丞。先天元年,為廣州都督。時湜為中書令,與僕射劉幽求不葉,陷幽求徙於嶺表,諷利貞殺之,為桂州都督王晙護之,逗留獲免。無何,玄宗正位,利貞與薛季昶、宋之問同賜死於桂州驛。   王旭,太原祁人也。曾祖珪,貞觀初為侍中,尚永寧公主。旭解褐鴻州參軍,轉兗州兵曹。神龍元年正月,張柬之、桓彥范等誅張易之、昌宗兄弟,尊立孝和皇帝。其兄昌儀先貶乾封尉,旭斬之,繼其首,赴於東都。遷并州錄事參軍。唐隆元年,玄宗誅韋庶人等。并州長史周仁軌,韋氏之黨,有詔誅之。旭不覆敕,又斬其首,馳赴西京。   開元二年,累遷左台侍御史。時光祿少卿盧崇道以崔湜妻父,貶於嶺外。逃歸,匿於東都,為仇家所發,詔旭究其獄。旭欲擅其威權,因捕崇道親黨數十人,皆極其楚毒,然後結成其罪。崇道及三子並杖死於都亭驛,門生親友皆決杖流貶。時得罪多是知名之士,四海冤之。旭又與御史大夫李傑不葉,遞相糾訐,傑竟左遷衢州刺史。旭既得志,擅行威福,由是朝廷畏而鄙之。   五年,遷左司郎中,常帶侍御史。旭為吏嚴苛,左右無敢支梧,每銜命推劾,一見無不輸款者。時宋王憲府掾紀希虯兄任劍南縣令,被告有贓私,旭使至蜀鞫之。其妻美,旭威逼之,因奏決殺縣令,納贓數千萬。至六年,希虯遣奴詐為祗承人,受顧在台,事旭累月。旭賞之,召入宅中,委以腹心。其奴密記旭受饋遺囑托事,乃成數千貫,歸謁希虯。希虯銜泣見憲,敘以家冤。憲憫之,執其狀以奏,詔付台司劾之。贓私累巨萬,貶龍平尉,憤恚而死,甚為時人之所慶快。   吉溫,天官侍郎頊弟琚之孽子也。譎詭能諂事人,游於中貴門,愛若親戚。性禁害,果於推劾。天寶初,為新豐丞。時太子文學薛嶷承恩幸,引溫入對。玄宗目之而謂嶷曰:「是一不良漢,朕不要也。」時蕭炅為河南尹,河南府有事,京台差溫推詰,事連炅,堅執不捨,賴炅與右相李林甫善,抑而免之。及溫選,炅已為京兆尹,一唱萬年尉,即就其官,人為危之。時驃騎高力士常止宿宮禁,或時出外第,炅必謁焉。溫先馳與力士言謔甚洽,握手呼行第,炅覷之歎伏。及他日,溫謁炅於府庭,遽布心腹曰:「他日不敢隳國家法,今日已後,洗心事公。」炅復與盡歡。   會林甫與左相李適之、駙馬張□不葉,適之兼兵部尚書,□兄均為兵部侍郎,林甫遣人訐出兵部銓曹主簿事令史六十餘人偽濫事,圖覆其官長,詔出付京兆府與憲司對問。數日,竟不究其由。炅使溫劾之。溫於院中分囚於兩處,溫於後膍邡兩重囚訊之,或杖或壓,痛苦之聲,所不忍聞。即云:「若存性命,乞紙盡答。」   令史輩素諳溫,各自誣伏罪,及溫引問,無敢違者。晷刻間事輯,驗囚無栲訊決罰處。常云:「若遇知己,南山白額獸不足縛也。」會李林甫將起刑獄,除不附己者,乃引之於門,與羅希奭同鍛煉詔獄。   五載,因中官納其外甥武敬一女為盛王琦妃,擢京兆府士曹。時林甫專謀不利於東儲,以左驍衛兵曹柳湜杜良娣妹婿,令溫推之。溫追著作郎王曾、前右司御率府倉曹王修己、左武衛司戈盧寧、左威衛騎曹徐征同就台鞫,數日而獄成。勣等杖死,積屍於大理寺。   六載,林甫又以戶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楊慎矜違忤其旨,御史中丞王□與慎矜親而嫉之,同構其事,云:「蓄圖讖,以己是隋煬帝子孫,規於興復」,林甫又奏付溫鞫焉,慎矜下獄系之。使溫於東京收捕其兄少府少監慎余、弟洛陽令慎名,於汝州捕其門客史敬忠。敬忠頗有學,嘗與朝貴游。蹉跎不進。與溫父琚情契甚密,溫孩孺時,敬忠嘗抱撫之。溫令河南丞姚開就擒之,鎖其頸,布袂蒙面以見溫。溫驅之於前,不交一言。欲及京,使典誘之云:「楊慎矜今款招己成,鬚子一辨。若解人意,必活;忤之,必死。」敬忠回首曰:「七郎,乞一紙。」溫佯不與,見詞懇,乃於桑下令答,三紙辯皆符溫旨。喜曰:「丈人莫相怪!」遂徐下拜。及至溫湯,始鞫慎矜,以敬忠詞為證。及再搜其家,不得圖讖。林甫恐事洩,危之,乃使御史盧鉉入搜。鉉乃袖讖書而入,於隱僻中詬而出曰:「逆賊牢藏秘記,今得之矣!」指於慎矜小妻韓珠團婢,見舉家惶懼,且行捶擊,誰敢忤焉!獄乃成,慎矜兄弟賜死。溫自是威振,衣冠不敢偶言。   溫早以嚴毒聞,頻知詔獄,忍行枉濫,推事未訊問,已作奏狀,計贓數。及被引問,便懾懼,即隨意而書,無敢惜其生者。因不加栲擊,獄成矣。林甫深以溫為能,擢戶部郎中,常帶御史。林甫雖倚以爪牙,溫又見安祿山受主恩,驃騎高力士居中用事,皆附會其間,結為兄弟。常謂祿山曰:「李右相雖觀察人事,親於三兄,必不以兄為宰相。溫雖被驅使,必不超擢。若三兄奏溫為相,即奏兄堪大任,擠出林甫,是兩人必為相矣。」祿山悅之。   時祿山承恩無敵,驟言溫能,玄宗亦忘曩歲之語。十載,祿山加河東節度,因奏溫為河東節度副使,並知節度營田及管內採訪監察留後事。其載,又加兼雁門太守,仍知安邊郡鑄錢事,賜紫金魚袋。及丁所生憂,祿山又奏起復為本官。尋復奏為魏郡太守、兼侍御史。   楊國忠入相,素與溫交通,追入為御史中丞,仍充京畿、關內採訪處置使。溫於范陽辭,祿山令累路館驛作白紬帳以候之,又令男慶緒出界送,攏馬出驛數十步。及至西京,朝廷動靜,輒報祿山,信宿而達。   十三載正月,祿山入朝,拜左僕射,充閒廄使。因奏加溫武部侍郎、兼御史中丞,充閒廄、苑內、營田、五坊等副使。時楊國忠與祿山嫌隙已成,溫轉厚於祿山,國忠又忌之。其冬,河東太守韋陟入奏於華清宮,陟自謂失職,托於溫結歡於祿山,廣載河東土物饋於溫,又及權貴。國忠諷評事吳豸之使鄉人告之,召付中書門下,對法官鞫之,陟伏其狀,貶桂嶺尉,溫澧陽長史。溫判官員錫新興尉。   明年,溫又坐贓七千匹及奪人口馬奸穢事發,貶端州高要尉。溫至嶺外,遷延不進,依於張博濟,止於始安郡。八月,遣大理司直蔣沇鞫之。溫死於獄中,博濟及始安太守羅希奭死於州門。   初,溫之貶斥,玄宗在華清宮,謂朝臣曰:「吉溫是酷吏子侄,朕被人誑惑,用之至此。屢勸朕起刑獄以作威福,朕不受其言。今去矣,卿等皆可安枕也!」初,開元九年,有王鈞為洛陽尉。十八年,有嚴安之為河南丞。皆性毒虐,笞罰人畏其不死,皆杖訖不放起,須其腫憤,徐乃重杖之,懊血流地,苦楚欲死,鈞與安之始眉目喜暢,故人吏懾懼。溫則售身權貴,噬螫衣冠,來頗異耳。溫九月死始興。十一月,祿山起兵作亂,人謂與溫報仇耳。祿山入洛陽城,即偽位。玄宗幸蜀後,祿山求得溫一子,才六七歲,授河南府參軍,給與財帛。   初,溫之按楊慎矜,侍御史盧鉉同其事。鉉初為御史,作韋堅判官。及堅為李林甫所嫉,鉉以堅款曲發於林甫,冀售其身。及按慎矜,鉉先與張瑄同台,情旨素厚,貴取媚於權臣,誣瑄與楊慎矜共解圖讖。持之,為驢駒板橛以成其獄。又為王□閒廄判官,□緣邢縡事朝堂被推,鉉證云:「大夫將白帖索廄馬五百匹以助逆,我不與之。」□死在晷刻,鉉忍誣之,眾鹹怒恨焉。及被貶為廬江長史,在郡忽見瑄為祟,乃云:「端公何得來乞命?不自由。」鉉須臾而卒。   羅希奭,本杭州人也,近家洛陽,鴻臚少卿張博濟堂外甥。為吏持法深刻。天寶初,右相李林甫引與吉溫持獄,又與希奭姻婭,自御史台主簿再遷殿中侍御史。自韋堅、皇甫惟明、李適之、柳勣、裴敦復、李邕、鄔元昌、楊慎矜、趙奉璋下獄事,皆與溫鍛煉,故時稱「羅鉗吉網」,惡其深刻也。八載,除刑部員外,轉郎中。十一載,李林甫卒,出為中部、始安二太守,仍充當管經略使。   十四載,以張博濟、吉溫,韋陟、韋誡奢、李從一、員錫等流貶,皆於始安,希奭或令假攝。右相楊國忠奏遣司直蔣沇往按之,復令張光奇替為始安太守。仍降敕曰:   前始安郡太守、充當管經略使羅希奭,幸此資序,叨居牧守。地列要荒,人多竄殛,尤加委任,冀絕奸訛。翻乃嘯結逋逃,群聚不逞,應是流貶,公然安置。或差攝郡縣,割剝黎氓;或輟借館宇,侵擾人吏。不唯輕侮典憲,實亦隳壞紀綱。擢發數愆,豈多其罪,可貶海東郡海康尉、員外置。張博濟往托回邪,跡惟憑恃,嘗自抵犯,又坐親姻,前後貶官,歲月頗久,逗留不赴,情狀難容。及命按舉,仍更潛匿,亡命逭刑,莫斯為甚。並當切害,合峻常刑,宜於所在各決重杖六十。使夫為政之士,克守章程;負罪之人,期於悛革。凡厥在位,宜各悉心。   時員錫、李從一、韋誡奢、吉承恩並決杖,遣司直宇文審往監之。   毛若虛,絳州太平人也。眉毛覆於眼,其性殘忍。初為蜀川縣尉,使司以推勾見任。天寶末,為武功丞,年已六十餘矣。肅宗收兩京,除監察御史。審國用不足,上策征剝財貨。有潤於公者,日有進奉,漸見任用稱旨。每推一人,未鞫,即先收其家資,以定贓數。不滿望,即攤征鄉里近親。峻其威權,人皆懼死,輸納不差晷刻。   乾元二年,鳳翔府七坊押官先行剽劫,州縣不能制,因有劫殺事。縣尉謝夷甫因眾怒,遂搒殺之。其妻訴於李輔國,輔國奏請御史孫瑩鞫之。瑩不能正其事。又令中丞崔伯陽三司使雜訊之,又不證成其罪。因令若虛推之,遂歸罪於夷甫。伯陽與之言,若虛頗不遜。伯陽數讓之,若虛馳謁告急。肅宗曰:「卿且出。」對曰:「臣出即死矣。」肅宗潛留若虛簾內,召伯陽至,伯陽頗短若虛。上怒,叱出之。因流貶伯陽同推官十餘人,皆於嶺外遠惡處。宰相李峴以左右於瑩等,亦被貶斥。於是若虛威震朝列,公卿懾懼矣!尋擢為御史中丞。上元元年,貶賓化尉而死。   敬羽,寶鼎人也。父昭道,開元初為監察御史。羽貌寢而性便僻,善候人意旨。天寶九載,為康成縣尉。安思順為朔方節度使,引在幕下。及肅宗於靈武即大位,羽尋擢為監察御史。以苛刻征剝求進。及收兩京後,轉見委任。作大枷,有□尾榆,著即悶絕。又臥囚於地,以門關輾其腹,號為「肉飀飥」。掘地為坑,實以棘刺,以敗席覆上,領囚臨坑訊之,必墜其中,萬刺攢之。又捕逐錢貨,不減毛若虛。   上元中,擢為御史中丞。太子少傅、宗正卿、鄭國公李遵,為宗子通事舍人李若冰告其贓私,詔羽按之。羽延遵,各危坐於小床。羽小瘦,遵豐碩,頃間問即倒,請垂足。羽曰:「尚書下獄是囚,羽禮延坐,何得慢耶!」遵絕倒者數四。請問,羽徐應之,授紙筆,書贓數千貫,奏之。肅宗以勳舊舍之,但停宗正卿。   及嗣薛王珍潛謀不軌,詔羽鞫之。羽召支黨羅於廷,索□尾榆枷之,布栲訊之具以繞之,信宿成獄。珍坐死,右衛將軍竇如玢、試都水使者崔昌等九人並斬,太子洗馬趙非熊、陳王府長史陳閎、楚州司馬張昴、左武衛兵曹參軍焦自榮,前鳳翔府郿縣主簿李\、廣文館進士張□等六人決殺,駙馬都尉薛履謙賜自盡,左散騎常侍張鎬貶辰州司戶。   胡人康謙善賈,資產億萬計。楊國忠為相,授安南都護。至德中,為試鴻臚卿,專知山南東路。驛人嫉之,告其陰通史朝義。謙髭鬚長三尺過帶,按之兩宿,鬢髮皆禿,膝踝亦栲碎,視之者以為鬼物,非人類也。乞捨其生,以後送狀奏殺之,沒其資產。   羽與毛若虛在台五六年間,台中囚系不絕。又有裴升、畢曜同為御史,皆酷毒。人之陷刑,當時有毛、敬、裴、畢之稱。   裴、畢尋又流黔中。羽,寶應元年貶為道州刺史。尋有詔殺之,羽聞之,衣凶服南奔溪洞,為吏所擒。臨刑,袖中執州縣官吏犯贓私狀數紙,曰:「有人通此狀,恨不得推究其事。主州政者,無宜寢也。」   贊曰:王德將衰,政在奸臣。鷹犬搏擊,縱之者人。遭其毒螫,可為悲辛。作法為害,延濫不仁。   列傳第一百三十七 忠義上   ○夏侯端 劉感 常達 羅士信 呂子臧 張道源  族子楚金附  李公逸 張善相 李玄通 敬君弘 馮立 謝叔方 王義方 成三郎 尹元貞 高睿 子仲舒 崔琳附   王同皎  周憬附   蘇安恆 俞文俊 王求禮 燕欽融 郎岌附   安金藏   《語》曰:「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孟軻曰:「生亦我所欲,義亦我所欲,捨生而取義可也。」古之德行君子,動必由禮,守之以仁,造次顛沛,不愆於素。有若仲由之結纓,鉏麑之觸樹,紀信之蹈火,豫讓之斬衣,此所謂殺身成仁,臨難不苟者也!然受刑一代,顧瞻七族。不犯難者,有終身之利;隨市道者,獲當世之榮。苟非氣義不群,貞剛絕俗,安能碎所重之支體,徇他人之義哉!則由、麑、信、讓之徒,君人者常宜血祀,況自有其臣乎!即如安金藏剖腹以明皇嗣,段秀實挺笏而擊元兇,張巡、姚摐之守城,杲卿、真卿之罵賊,又愈於金藏。秀實等各見本傳。今采夏侯端、李邥d已下,附於此篇。   夏侯端,壽州壽春人,梁尚書左僕射詳之孫也。仕隋為大理司直,高祖龍潛時,與其結交。大業中,高祖帥師於河東討捕,乃請端為副。時煬帝幸江都,盜賊日滋。端頗知玄象,善相人,說高祖曰:「金玉床搖動,此帝座不安。參墟得歲,必有真人起於實沉之次。天下方亂,能安之者,其在明公。但主上曉察,情多猜忍,切忌諸李,強者先誅,全才既死,明公豈非其次?若早為計,則應天福;不然者,則誅矣!」高祖深然其言。及義師起,端在河東,為吏所捕,送於長安,囚之。高祖入京城,釋之。引入臥內,與語極歡,授秘書監。   屬李密為王世充所破,以眾來降,關東之地,未有所屬。端固請往招諭之,乃加大將軍,持節為河南道招慰使。至黎陽,李勣發兵送之,自澶水濟河,傳檄郡縣,東至於海,南至於淮,二十餘州,並遣使送款。行次譙州,會亳州刺史丁叔則及汴州刺史王要漢並以所部降於世充,路遂隔絕。   端素得眾心,所從二千人,雖糧盡,不忍委去。端知事必不濟,乃坐澤中,盡殺私馬,以會軍士。因歔欷曰:「今王師已敗,諸處並沒,卿等土壤,悉皆從偽,特以共事之情,未能見委。然我奉王命,不可從。卿有妻子,無宜效我。可斬吾首,持歸於賊,必獲富貴。」眾皆流涕。端又曰:「卿不忍見殺,吾當自刎。」眾士抱持之,皆曰:「公於唐家,非有親屬,但以忠義之故,不辭於死。諸人與公共事,經涉艱危,豈有害公而取富貴!」復與同進。潛行五日,餒死者十三四;又為賊所擊,奔潰相失者大半。端唯與三十餘人東走,采生瑩豆而食之。猶持節與之俱臥起,謂眾人曰:「平生不知死地乃在此中。我受國恩,所以然耳,今卿等何乃相伴死乎!可散投賊,猶全性命。吾當抱此一節,與之俱殞。」眾又不去。   屬李公逸為唐守杞州,聞而勒兵迎館之。於時河南之地,皆入世充,唯公逸感端之義,獨堅守不下。世充遣使召端,解衣遺之。禮甚厚,仍送除書,以端為淮南郡公、吏部尚書。端對其使者曰:「夏侯端天子大使,豈受王世充之官!自非斬我頭將往見汝,何容身苟活而屈於賊乎!」遂焚其書,拔刀斬其所遺衣服。因發路西歸,解節旄懷之,取竿加刃,從間道得至宜陽。   初,山中險峻,先無蹊徑,但冒履榛梗,晝夜兼行,從者三十二人,或墜崖溺水、遇猛獸而死又半,其餘至者,皆鬢髮禿落,形貌枯瘠。端馳驛奉見,但謝無功,殊不自言艱苦。高祖憫之,復以為秘書監。俄出為梓州刺史。所得料錢,皆散施孤寡。貞觀元年病卒。   劉感,岐州鳳泉人,後魏司徒高昌王豐生之孫也。武德初,以驃騎將軍鎮涇州。薛仁杲率眾圍之。感嬰城拒守,城中糧盡,遂殺所乘馬以分將士,感一無所啖,唯煮馬骨取汁,和木屑食之。城垂陷者數矣。長平王叔良援兵至,仁杲解圍而去。感與叔良出戰,為賊所擒。仁杲復圍涇州,令感語城中云:「援軍已敗,徒守孤城,何益也!宜早出降,以全家室。」感許之。及至城下,大呼曰:「逆賊飢餓,亡在朝夕!秦王率數十萬眾,四面俱集,城中勿憂,各宜自勉,以全忠節!」仁杲大怒,執感於城邊,埋腳至膝,馳騎射殺之,至死聲色逾厲。   賊平,高祖購得其屍,祭以少牢,贈瀛州刺史,封平原郡公,謚曰忠壯。令其子襲官爵,並賜田宅。   常達,陝人也。初仕隋為鷹揚郎將,數從高祖征伐,甚蒙親待。及義兵起,達在霍邑,從宋老生來拒戰。老生敗,達懼,自匿不出。高祖謂達已死,令人閱屍求之。及達奉見,高祖大悅,以為統軍。武德初,拜隴州刺史。時薛舉屢攻之,不能克,乃遣其將仵士政以數百人偽降達。達不之測,厚加撫接。士政伺隙以其徒劫達,擁城中二千人而叛,牽達以見於舉。達詞色抗厲,不為之屈。舉指其妻謂達曰:「識皇后否?」達曰:「正是癭老嫗,何足可識!」竟釋之。有賊帥張貴謂達曰:「汝識我否?」答曰:「汝逃死奴。」眽u目視之,貴怒,拔刀將斫達。人救之,獲免。   及仁杲平,高祖見達,謂曰:「卿之忠節,便可求之古人。」命起居舍人令狐德棻曰:「劉感、常達,須載之史策也。」執仵士政,撲殺之。賜達布帛三百段,復拜隴州刺史,卒。   羅士信,齊州歷城人也。大業中,長白山賊王簿、左才相、孟讓來寇齊郡,通守張須陀率兵討擊。士信年始十四,固請自效。須陀謂曰:「汝形容未勝衣甲,何可入陣!」士信怒,重著二甲,左右雙鞬而上馬,須陀壯而從之。擊賊濰水之上。陣才列,士信馳至賊所,刺倒數人,斬一人首,擲於空中,用槍承之,戴以略陣。賊眾愕然,無敢逼者;須陀因而奮擊,賊眾大潰。士信逐北,每殺一人,輒劓其鼻而懷之;及還,則驗鼻以表殺賊之多少也。須陀甚加歎賞,以所乘馬遺之,引置左右。每戰,須陀先登,士信為副。煬帝遣使慰喻之,又令畫工寫須陀、士信戰陣之圖,上於內史。   及須陀為李密所殺,士信隨裴仁基率眾歸於密,署為總管。使統所部,隨密擊王世充。敗,士信躍馬突進,身中數矢,乃陷於世充軍。世充知其驍勇,厚禮之,與同寢食。後世充破李密,得密將邴元真等,盡拜為將軍,不復專重之。士信恥與為伍,率所部千餘人奔於谷州。高祖以為陝州道行軍總管,使圖世充。及大軍至洛陽,士信以兵圍世充千金堡。中有大罵之者,士信怒,夜遣百餘人將嬰兒數十至於堡下,詐言「從東都來投羅總管」。因令嬰兒啼噪,既而佯驚曰:「此千金堡,吾輩錯矣!」忽然而去。堡中謂是東都逃人,遽出兵追之。士信伏兵於路,俟其開門,奮擊大破之,殺無遺類。世充平,擢授絳州總管,封剡國公。   尋從太宗擊劉黑闥於河北,有洺水人以城來降,遣士信入城據守。賊悉眾攻之甚急,遇雨雪,大軍不得救,經數日,城陷,為賊所擒。黑闥聞其勇,意欲活之;士信詞色不屈,遂遇害,年二十。太宗聞而傷惜,購得其屍,葬之,謚曰勇。士信初為裴仁基所禮,嘗感其知己之恩,及東都平,遂以家財收斂,葬於北邙。又云:「我死後,當葬此墓側。」及卒,果就仁基左而托葬焉。   呂子臧,蒲州河東人也。大業末,為南陽郡丞。高祖克京師,遣馬元規撫慰山南,子臧堅守不下,元規遣使諷諭之,前後數輩,皆為子臧所殺。及煬帝被殺,高祖又遣其婿薛君倩繼手詔諭旨,子臧乃為煬帝發喪成禮。而後歸國,拜鄧州刺史,封南陽郡公。   時硃粲新敗,子臧率所部數千人,與元規併力將擊之。謂元規曰:「硃粲新破之後,上下危懼,一戰可擒。若更遷延,部眾稍集,力強食盡,必死戰於我,為患不細也。」元規不納,子臧請以本兵獨戰,又不許。俄而粲眾大至,元規懼,退保南陽。子臧謂元規曰:「言不見納,以至於此,老夫今坐公死矣!」粲果率兵圍之,遇霖雨,城壁皆壞,所親者知城必陷,固勸其降。子臧曰:「安有天子方伯降賊者乎!」於是率其麾下,赴敵而死。俄而城陷,元規亦遇害。   張道源,并州祁人也。年十五,父死,居喪以孝行稱,縣令郭湛改其所居為復禮鄉至孝裡。道源嘗與友人客遊,友人病,中宵而卒,道源恐驚擾主人,遂共屍臥,達曙方哭,親步營送,至其本鄉里。高祖舉義,召授大將軍府戶曹參軍。及平京城,遣道源撫慰山東,燕、趙之地爭來款附。高祖下書褒美,累封范陽郡公,後拜大理卿。時何稠、士澄有罪,家口籍沒,仍以賜之。道源歎曰:「人有否泰,蓋亦是常。安可因己之泰,利人之否,取其子女以為僕妾,豈近仁者之心乎#」皆捨之,一無所取。尋轉太僕卿,後歷相州都督。武德七年卒官,贈工部尚書,謚曰節。道源雖歷職九卿,身死日,唯有粟石兩,高祖深異之,賜其家帛三百段。   族子楚金。   楚金,少有志行,事親以孝聞。初,與兄越石同預鄉貢進士,州司將罷越石而薦楚金,辭曰:「以順則越石長,以才則楚金不如。」固請俱退。時李勣為都督,歎曰:「貢士本求才行,相推如此,何嫌雙居也。」乃俱薦擢第。楚金,高宗時累遷刑部侍郎。儀鳳年,有妖星見,楚金上疏,極言得失。高宗優納,賜帛二百段。則天臨朝,歷位吏部侍郎、秋官尚書,賜爵南陽侯。為酷吏周興所陷,配流嶺表,竟卒於徙所。著《翰苑》三十卷、《紳誡》三卷,並傳於時。   李公逸,汴梁雍丘人也。隋末,與族弟善行以義勇為人所附。初歸王世充,知其必敗,遣間使請降。高祖因以雍丘置杞州,拜為總管,封陽夏郡公。又以善行為杞州刺史。世充遣其從弟辨率眾攻之,公逸遣使請援。高祖以其懸隔賊境,未即出兵。公逸乃留善行居守,自入朝請援,行至襄城,為世充伊州刺史張殷所獲,送於洛陽。世充謂曰:「卿越鄭臣唐,其說安在?」公逸答曰:「我於天下,唯聞有唐。」世充怒,斬之。善行竟沒於賊。高祖聞而悼惜,封其子為襄邑縣公。   張善相,許州襄城人也。大業末,為里長,每督縣兵,逐小盜,為眾所附,遂據本郡,歸於李密。密敗,以城歸國,高祖授伊州總管。王世充數攻之,善相頻遣使請救。兵既不赴,城中糧盡,自知必敗,謂僚屬曰:「死當斬吾頭以歸世充。」眾皆泣曰:「寧與公同死,終不獨生!」後城陷被擒,送於世充,辭色不撓,罵世充極口,尋被害。高祖歎曰:「吾負善相,善相不負吾。」封其子為襄城郡公。   李玄通,雍州藍田人。仕隋鷹揚郎將。義兵入關,率所部歸國,累除定州總管。劉黑闥反叛,攻之,城陷被擒。黑闥重其才,欲以為大將,玄通歎息曰:「吾荷朝恩,作籓東夏,孤城無援,遂陷虜庭。當守臣節,以忠報國,豈能降志,輒受賊官。」拒而不受。故吏有以酒食饋之者,玄通曰:「諸君哀吾困辱,故以酒食來相寬慰,吾當為諸君一醉。」遂與樂飲。謂守者曰:「吾能舞劍,可借吾刀。」守者與之。及曲終,太息而言:「大丈夫受國厚恩,鎮撫方面,不能保全所守,亦何面目視息世間哉!」因潰腹而死。高祖聞而為之流涕,拜其子伏護為大將。   敬君弘,絳州太平人,齊右僕射顯雋曾孫也。武德中,為驃騎將軍,封黔昌縣侯,掌屯營兵於玄武門,加授雲麾將軍。隱太子建成之誅也,其餘黨馮立、謝叔方率兵犯玄武門,君弘挺身出戰。其所親止之曰:「事未可知,當且觀變,待兵集,成列而戰,未晚也。」君弘不從,乃與中郎將呂世衡大呼而進,並遇害。太宗甚嗟賞之,贈君弘左屯衛大將軍,世衡右驍衛將軍。   馮立,同州馮翊人也。有武藝,略涉書記,隱太子建成引為翊衛車騎將軍,托以心膂。建成被誅,其左右多逃散,立歎曰:「豈有生受其恩而死逃其難!」於是率兵犯玄武門,苦戰久之,殺屯營將軍敬君弘。謂其徒曰:「微以報太子矣!」遂解兵遁於野。俄而來請罪。太宗數之曰:「汝在東宮,潛為間構,阻我骨肉,汝罪一也。昨日復出兵來戰,殺傷我將士,汝罪二也。何以逃死!」對曰:「出身事主,期之效命,當職之日,無所顧憚。」因伏地歔欷,悲不自勝。太宗慰勉之。立歸,謂所親曰:「逢莫大之恩,幸而獲濟,終當以死奉答。」   未幾,突厥至便橋。立率數百騎與虜戰於咸陽,殺獲甚眾。太宗聞而嘉歎,拜廣州都督。前後作牧者,多以黷貨為蠻夷所患,由是數怨叛。立到,不營產業,衣食取給而已。嘗至貪泉,歎曰:「此吳隱之所酌泉也。飲一杯水,何足道哉!吾當汲而為食,豈止一杯耶,安能易吾性乎!」遂畢飲而去。在職數年,甚有惠政,卒於官。   謝叔方,雍州萬年人也。初從巢剌王元吉征討,數有戰功,元吉奏授屈咥直府左軍騎。太宗誅隱太子及元吉於玄武門,叔方率府兵與馮立合軍,拒戰於北闕下,殺敬君弘、呂世衡。太宗兵不振,秦府護軍尉遲敬德傳元吉首以示之,叔方下馬號哭而遁。明日出首,太宗曰:「義士也!」命釋之。歷遷西、伊二州刺史,善綏邊鎮,胡戎愛而敬之,如事嚴父。貞觀末,累加銀青光祿大夫,歷洪、廣二州都督。永徽中卒。   王義方,泗州漣水人也。少孤貧,事母甚謹,博通《五經》,而謇傲獨行。初舉明經,因詣京師,中路逢徒步者,自雲父為穎上令,聞病篤,倍道將往焉,徒步不前,計無所出。義方解所乘馬與之,不告姓名而去。俄授晉王府參軍,直弘文館。特進魏征甚禮之,將以侄女妻之。義方竟娶征之侄女,告人曰:「昔不附宰相之勢,今感知己之言故也。」轉太子校書。   無何,坐與刑部尚書張亮交通,貶為儋州吉安丞。行至海南,舟人將以酒脯致祭。義方曰:「黍稷非馨,義在明德。」乃酌水而祭,為文曰:「思帝鄉而北顧,望海浦而南浮。必也行愆諸己,義負前修。長鯨擊水,天吳覆舟。因忠獲戾,以孝見尤。四維霧廓,千里安流。靈應如響,無作神羞。」時當盛夏,風濤蒸毒,既而開霽,南渡吉安。蠻俗荒梗,義方召諸首領,集生徒,親為講經,行釋奠之禮;清歌吹籥,登降有序,蠻酋大喜。   貞觀二十三年,改授洹水丞。時張亮兄子皎,配流在崖州,來依義方而卒。臨終托以妻子及致屍還鄉。義方與皎妻自誓於海神,使奴負柩,令皎妻抱其赤子,乘義方之馬,身獨步從而還。先之原武葬皎,告祭張亮,送皎妻子歸其家而往洹水。轉雲陽丞,擢為著作佐郎。   顯慶元年,遷侍御史。時中書侍郎李義府執權用事,婦人淳于氏有美色,坐事系大理,義府悅之,托大理丞畢正義枉法出之。高宗又敕給事中劉仁軌、侍御史張倫重按其事。正義自縊。高宗特原義府之罪。義方以義府奸蠹害政,將加彈奏,以問其母。母曰:「昔王陵母伏劍成子之義,汝能盡忠立名,吾之願也,雖死不恨!」義方乃先奏曰:   臣聞春鶯鳴於獻歲,蟋蟀吟於始秋,物有微而應時,人有賤而言忠。臣去歲冬初,雲陽下縣丞耳。今春及夏,陛下擢臣著作佐郎,極文學之清選。未幾,又拜臣侍御史,濫朝廷之雄職。顧視生涯,隕首非報,唯欲有犯無隱,以廣天聽。   伏以李義府枉殺寺丞,陛下已赦之,臣不應更有鞫問。然天子置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本欲水火相濟,鹽梅相成,然後庶績鹹熙,風雨交泰。亦不可獨是獨非,皆由聖旨。昔唐堯失之於四凶,漢祖失之於陳豨,光武失之於逢萌,魏武失之於張邈。此四帝者,英傑之主,然失之於前,得之於後。今陛下繼聖,撫育萬邦,蠻陬夷落,猶懼疏網。況輦轂咫尺,奸臣肆虐,足使忠臣抗憤,義士扼腕。縱令正義自縊,彌不可容,便是畏義府之權勢,能殺身以滅口。此則生殺之威,上非王出;賞罰之柄,下移佞寵。臣恐履霜堅冰,積小成大,請重鞫正義死由,雪冤氣於幽泉,誅奸臣於白日。   及廷劾義府,曰:   臣聞附下罔上,聖主之所宜誅;心狠貌恭,明時之所必罰。是以隱賊掩義,不容唐帝之朝;竊幸乘權,終齒漢皇之劍。中書侍郎李義府,因緣際會,遂階通顯。不能盡忠竭節,對揚王休,策蹇勵駑,祗奉皇眷,而反憑附城社,蔽虧日月,請托公行,交遊群小。貪冶容之美,原有罪之淳於;恐漏洩其謀,殞無辜之正義。雖挾山超海之力,望此猶輕;回天轉日之威,方斯更劣。此而可恕,孰不可容!金風屆節,玉露啟塗,霜簡與秋典共清,忠臣將鷹鸇並擊。請除君側,少答鴻私,碎首玉階,庶明臣節。   高宗以義方毀辱大臣,言詞不遜,左遷萊州司戶參軍。秩滿,家於昌樂,聚徒教授。母卒,遂不復仕進。總章二年卒,年五十五。撰《筆海》十卷、文集十卷。門人何彥光、員半千為義方制師服,三年喪畢而去。   半千者,齊州全節人也。事義方經十餘年,博涉經史,知名河朔。則天時官至天官侍郎。撰《三國春秋》二十卷,行於代。自有傳。   成三郎,幽州漁陽人也。光宅年,為左豹韜衛長上果毅。李孝逸之討徐敬業,以為前鋒,與賊戰於高郵。軍國敗績,被擒,送於江都。賊黨唐之奇紿其眾曰:「此李孝逸也!」將斬之。三郎大呼曰:「我,是果毅成三郎,不是將軍李孝逸。官軍已圍爾數重,破爾在於朝夕。我死,妻子受榮;爾死,家口配沒,終不及我!」之奇怒,斬之。敬業平,贈左監門將軍,謚曰勇。時曲阿令尹元貞,亦死敬業之難。   尹元貞者,瀛州河間人也。在曲阿,聞敬業攻陷潤州,率兵赴援。及戰敗,被擒。敬業臨以白刃,脅令附己,將加任用。元貞詞色慷慨,竟不之屈,尋遇害。敬業平,贈潤州刺史,謚曰壯。   高睿,雍州萬年人,隋尚書左僕射崿孫也。父表仁,谷州刺史。睿少以明經累除桂州都督,尋加銀青光祿大夫,轉趙州刺史,封平昌縣子。聖歷初,突厥默啜來寇,睿又嬰城固守。長史唐波若見城圍甚急,遂潛謀應賊。睿覺之,將自殺,不死,俄而城陷被擒,更令招喻諸縣未降者。睿竟不從,遂為所殺。   初,賊將至州境。或謂睿曰:「突厥所向無前,百姓喪膽;明公力不能御,不若降之。」睿曰:「吾為天子刺史,不戰而降,其罪大矣。」則天聞而深歎息之,贈冬官尚書,謚曰節。及賊退,唐波若伏誅,家口籍沒。因下制曰:「故趙州刺史高睿,狂賊既至,死節不降;長史唐波若,不能固城,相率歸賊。高睿已加褒柱,波若等身死破家。賞罰既行,須敦懲勸,宜頒示天下,鹹使知聞。」   子仲舒,博通經史,尤明《三禮》及詁訓之書。神龍中,為相王府文學,王甚敬重之。開元中,累授中書舍人,侍中宋璟、中書侍郎蘇頲每詢訪故事焉。   時又有中書舍人崔琳,深達政理,璟等亦禮焉。嘗謂人曰:「古事問高仲舒,今事問崔琳,則又何所疑矣!」仲舒累遷太子右庶子卒。   王同皎,相州安陽人,陳侍中、駙馬都尉寬之曾孫。其先自琅邪仕江左,陳亡,徙家河北。同皎,長安中尚皇太子女定安郡主。授朝散大夫,行太子典膳郎。敬暉等討張易之兄弟也。遣同皎與右羽林將軍李多祚迎太子於東宮,請太子至玄武門指麾將士。太子初拒而不許,同皎諷諭切至,太子乃就駕。以功授右千牛將軍,封琅邪郡公,賜實封五百戶。及郡主進封為公主,拜同皎為駙馬都尉。尋加銀青光祿大夫,遷光祿卿。   神龍二年,同皎以武三思專權任勢,謀為逆亂,乃招集壯士,期以則天靈駕發引,劫殺三思。同謀人撫州司倉冉祖雍,具以其計密告三思。三思乃遣校書郎李悛上言:「同皎潛謀殺三思後,將擁兵詣闕,廢黜皇后。」帝然之,遂斬同皎於都亭驛前,籍沒其家。臨刑神色不變,天下莫不冤之。睿宗即位,令復其官爵。執冉祖雍、李悛,並誅之。   初與同皎葉謀,有武當丞周憬者,壽州壽春人也。事既洩,遁於比干廟中,自刎而死。臨終,謂左右曰:「比干,古之忠臣也。倘神道聰明,應知周憬忠而死也。韋後亂朝,寵樹邪佞,武三思幹上犯順,虐害忠良,吾知其滅亡不久也!可懸吾頭於國門,觀其身首異門而出。」其後皆如其言。   蘇安恆,冀州武邑人也。博學,尤明《周禮》及《春秋左氏傳》。大足元年,投匭上疏曰:   陛下欽聖皇之顧托,受嗣子之推讓,應天順人,二十年矣。豈不思虞舜褰裳,周公復辟,良以大禹至聖,成王既長,推位讓國,其道備焉!故舜之於禹,是其族親;旦舉成王,不離叔父。且族親何如子之愛?叔父何如母之恩?今太子孝敬是崇,春秋既壯,若使統臨宸極,何異陛下之隧!陛下年德既尊,寶位將倦,機務殷重,浩蕩心神,何不禪位東宮,自怡聖體!   臣聞自昔明王之孝理天下者,不見二姓而俱王也。當今梁、定、河內、建昌諸王等,承陛下之廕覆,並得封王,臣恐千秋萬歲之後,於事非便,臣請黜為公侯,任以閒簡。   臣又聞陛下有二十餘孫,今無尺土之封,此非長久之計也。臣請四面都督府及要衝州郡,分土而王之。縱今年尚幼小,未嫻養人之術,請擇立師傅,成其孝敬之道,將以夾輔周室,籓屏皇家,使累葉重光,饗祀不輟,斯為美矣,豈不大哉!   疏奏,則天召見,賜食慰諭而遣之。長安二年,又上疏曰:   忠臣不順時而取寵,烈士不惜死而偷生。故君道不明者,忠臣之過歟!臣道不軌者,烈士之過歟!昔者先皇晏駕,留其顧托,將以萬機殷廣,令陛下兼知其事。雖唐堯、虞舜居其位,而共工、驩兜在其間,陛下骨肉之恩阻,陛下子母之愛忘。臣謂聖情以運祚將喪,極斯大節;天下謂陛下微弱李氏,貪天之功。何以年在耄倦,而不能復子明辟,使忠言莫進,奸佞成朋,夷狄紛擾,屠害黎庶!陛下雖納隍軫念,亦罔能救此生靈。   臣聞天下者,神堯、文武之天下也。昔有隋失馭,小人道長,群雄駭鹿,四海瞻烏。皇唐親事戎旃,鳳翔參野,削平宇縣,龍踐宸極。歃血為盟,指河為誓,非李氏不王,非功臣不封。陛下雖居正統,實唐氏舊基。故《詩》曰:「惟鵲有巢,唯鳩居之。」此言雖小,可以喻大。陛下自坤生德,乘乾作主,豈不以上符天意,下順人心!東宮昔在諒陰,相王又非長子,陛下恐宗祀中絕,所以應其謳歌。當今太子追回,年德俱盛,陛下貪其寶位而忘母子深恩。臣聞京邑翼翼,四方取則。陛下蔽太子之元良,枉太子之神器,何以教天下母慈子孝!焉能使天下移風易俗焉?惟陛下思之,將何聖顏以見唐家宗廟?將何誥命以謁大帝墳陵?陛下何故日夜積憂,不知鐘鳴漏盡?臣愚以天意人事,還歸李家。陛下雖安天位,殊不知物極則反,器滿則傾。故語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此之謂也。陛下不如高揖機務,自恬聖躬,命史臣以書之,令樂府以歌之,斯亦太平之盛事也!   臣聞見過不諫,非忠臣也;畏死不言,非勇士也。臣何惜一朝之命,而不安萬乘之國哉!故曰:苟利國家,雖死可矣!願陛下稍輟萬機,詳臣愚見。陛下若以臣為忠,則從諫如流,擇是而用;若以臣為不忠,則斬取臣頭,以令天下。   疏奏不納。明年,御史大夫魏元忠為張易之兄弟所構,安恆又抗疏申理之曰:   臣聞明王有含天下之量,有濟天下之心,能進天下之善,除天下之惡。若為君王而不行此四者,則當神冤鬼怒,陰錯陽亂,欲使國家榮泰,其可得乎!陛下革命之初,勤於庶政,親總萬機,博采謀猷,傍求俊乂,故海內以陛下為納諫之主矣!暮年已來,怠於政教,讒邪結黨,水火成災,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故四海之內,以陛下為受佞之主矣!當今邪正莫辯,訴訟含冤,豈陛下昔是而今非,蓋居安忘危之失也!   臣竊見御史大夫、檢校太子右庶子、同鳳閣鸞台平章事魏元忠,廉直有聞,位居宰輔。履忠正之基者,用元忠為龜鏡;踐邪佞之路者,嫉元忠若仇讎。麟台監張易之兄弟,在身無德,於國無功,不逾數年,遂極隆貴。自當飲冰懷懼,酌水思清,夙夜兢兢,以答恩造。不謂溪壑其志,豺狼其心,欲指鹿而獻馬,先害忠而損善;將斯亂代之法,污我明君之朝。自元忠下獄,臣見長安城內,街談巷議,皆以陛下委任奸宄,斥逐賢良,以元忠必無不順之言,以易之必有交亂之意,相逢偶語,人心不安。雖有忠臣烈士,空撫髀於私室。而鉗口不敢言者,皆懼易之等威權,恐無辜而受戮,亦徒虛死耳!   今賊虜強盛,征斂煩重,以臣言之,萬姓不勝其弊。況又聞陛下縱逸讒慝,禁錮良善,賞刑失中,則遐邇生變。臣恐四夷因之,則窺覘得失,以為邊郡之患;百姓因之,即結聚義兵,以除君側之惡。復恐逐鹿之黨,叩關而至;亂階之徒,從中相應;爭鋒於硃雀門內,問鼎於大明殿前,陛下將何事以謝之?復何方以御之?臣今為陛下計,安百姓之心者,莫若收雷電之威,解元忠之網,復其爵位,君臣如初,則天下幸甚!陛下好生惡殺,縱不能斬佞臣頭以塞人望,臣請奪其榮寵,翦其羽翼,無使權柄在手,驕橫日滋。專國倍於穰侯,回天過於左悺,則社稷危矣,惟陛下圖之!   臣本微賤,不識元忠、易之,豈此可親而彼可疏?但恐讒邪長而忠臣絕!伏願陛下暫垂天鑒,察臣此心,即微臣朝志得行,夕死無恨!   疏奏,易之等大怒,欲遣刺客殺之。賴正諫大夫硃敬則、鳳閣舍人桓彥范、著作郎魏知古等保護以免。   安恆,神龍初為集藝館內教。節愍太子之殺武三思也,或言安恆預其謀,遂下獄死。睿宗即位,知其冤,下制曰:「故蘇安恆,文學基身,鯁直成操,往年抗疏,忠讜可嘉。屬回邪擅構,奄從非命,興言軫悼,用惻於懷。宜贈寵章,式旌徽烈,可贈諫議大夫。」時又有俞文俊、王求禮,亦以直言見稱。   俞文俊者,荊州江陵人。則天載初年,新豐因風雷山移,乃改縣名為慶山,四方畢賀。文俊詣闕上書曰:「臣聞天氣不和而寒暑並,人氣不知而疣贅生,地氣不和而堆阜出。今陛下以女主處陽位,反易剛柔,故地氣隔塞而山變為災。陛下謂之慶山,臣以為非慶也。臣愚以為宜側身修德,以答天譴。不然,恐殃禍至矣!」則天大怒,流於嶺外。後為六道使所殺。   王求禮者,許州長社人。則天時,為左拾遺。時武懿宗統兵討契丹,畏刵R不敢進。及賊平,懿宗奏滄、瀛等數百家從賊,請誅之。求禮廷折之曰:「此等素無武備,城池不完,遇賊畏懼,苟從之以求生,豈素有背叛之心也!懿宗擁強兵數十萬,聞賊輒退,使其滋蔓。又欲移罪於草澤詿誤之人,豈為臣之道!臣請先斬懿宗,以謝河北。」懿宗不能答。則天遂寬脅從者之罪。後都城三月雨雪,鳳閣侍郎蘇味道以為瑞雪,率群官表賀。求禮曰:「公為宰相,不能燮理陰陽,非時降雪,又將災而為瑞,誣罔視聽。若以三月雪為瑞雪,即臘月雷亦為瑞雷耶?」味道不從。求禮累遷左台殿中侍御史。神龍初,為衛王掾,病卒。   燕欽融,洛州偃師人也。景龍末,為許州司戶參軍。時韋庶人干預國政,盛封拜群從子弟。又與悖逆庶人及駙馬都尉武延秀、中書令宗楚客等將圖危宗社。欽融連上奏其事,庶人大怒,勸中宗召欽融廷見,撲殺之。宗楚客又私令執法者加刃,欽融因而致死。睿宗即位,下制曰:「故許州司戶參軍燕欽融,先陳忠讜,頗列章奏,雖干非其位,而進不顧身。永言奄亡,誠所傷悼,方開諫路,宜慰窀穸。可贈諫議大夫,仍令備禮改葬,特授一子官。」   先是,定州人郎岌,亦備陳韋庶人及宗楚客將為逆亂之狀,中宗不納,而韋庶人勸杖殺之。睿宗即位,追贈諫議大夫。   安金藏,京兆長安人,初為太常工人。載初年,則天稱制,睿宗號為皇嗣。少府監裴匪躬、內侍范雲仙並以私謁皇嗣腰斬。自此公卿已下,並不得見之,唯金藏等工人得在左右。或有誣告皇嗣潛有異謀者,則天令來俊臣窮鞫其狀。左右不勝楚毒,皆欲自誣,唯金藏確然無辭,大呼謂俊臣曰:「公不信金藏之言,請剖心以明皇嗣不反。」即引佩刀自剖其胸,五藏並出,流血被地,因氣絕而僕。則天聞之,令輿入宮中,遣醫人卻內五藏,以桑白皮為線縫合,傅之藥。經宿,金藏始甦。則天親臨視之,歎曰:「吾子不能自明,不如爾之忠也!」即令俊臣停推,睿宗由是免難。   金藏,神龍初喪母,寓葬於都南闕口之北,廬於墓側,躬造石墳石塔,晝夜不息。原上舊無水,忽有湧泉自出。又有李樹盛冬開花,犬鹿相狎。本道使盧懷慎上聞,敕旌表其門。景雲中,累遷右武衛中郎將。玄宗即位,追思金藏忠節,下制褒美,擢拜右驍衛將軍,乃令史官編次其事。開元二十年,又特封代國公,仍於東嶽等諸碑鐫勒其名。竟以壽終,贈兵部尚書。   列傳第一百三十七 忠義下   ○李□ 子源 彭 彭孫景讓  張介然 崔無詖 盧奕 蔣清 顏杲卿 子泉明   薛願  龐堅附  張巡  姚掞附   許遠 程千里 袁光庭邵真符璘 趙曄 石演芬  張名振附   張伾 甄濟 劉敦儒高沐 賈直言 庾敬休 辛讜   李□,太原文水人。父希倩,中宗神龍初,右台監察御史。   □早聰敏,以明經舉,開元初為咸陽尉。時張說自紫微令、燕國公出為相州刺史、河北按察使,有洺州劉行善相人,說問:「寮采後誰貴達?」行乃稱□及臨河尉鄭巖。說乃以女妻巖,妹婿陰行真女妻於□。及說為并州長史、天兵軍大使,引□常在幕下。九年,入為相,邥d又為長安尉。屬宇文融為御史,括田戶,奏知名之士崔希逸、鹹暠業、宇文順、於孺卿、李宙及邥d為判官,攝監察御史,分路檢察,以課並遷監察御史。邥d驟歷兵、吏部郎中,給事中。□有吏干,明於几案,甚有當官之稱。   二十八年,為河南少尹。時蕭炅為尹,依倚權貴,蒞事多不法。□以公直正之,人用系賴。又道士孫甑生以左道求進,托以修功德,往來嵩山,求請無度,邥d必挫之。炅及甑生患之,而構於朝廷。天寶初,出為清河太守。十一載,累轉河東太守、本道採訪。謁於行在所,改尚書右丞、京兆尹。十四載,轉光祿卿、東京留守,判尚書省事。   其載十一月,安祿山反於范陽,人心震懼。玄宗遣安西節度封常清兼御史大夫為將,召募於東京以御之。□與留台御史中丞盧奕、河南尹達奚珣,綏輯將士,完繕城郭,遏其侵逼。遷邥d禮部尚書,依前留守。自逆徒發范陽,至渡河,令嚴,覘候計絕。及渡河,陷陳留、滎陽二郡,殺張介然、崔無詖,數日間已至都城下。祿山所統,皆蕃漢精兵,訓練已久;常清之眾,多市井之人,初不知戰。及兵交之後,被鐵騎唐突,飛矢如雨,皆魂懾色沮,望賊奔散。邥d謂奕曰:「吾曹荷國重寄,誓無避死,雖力不敵,其若官守何!」奕亦便許願守本司。於是□居留守宅,奕獨居台中。   及常清西奔,祿山領其眾,椎鼓大呼,以入都城,殺掠數千人,箭及宮闕。然後住居於閒廄中,令擒邥d及奕、判官蔣清等三人,害之,以威於眾。祿山傳邥d、奕、清三人之首,以徇河北。信宿,至平原,太守顏真卿斬其使,浴其首,殮以木函,祭而瘞之,以聞。玄宗贈邥d司徒,仍與一子五品官。奕武部尚書,崔無詖工部尚書,各與一子官。蔣清文部郎中。   邥d豐於產業,伊川膏腴,水陸上田,修竹茂樹,自城及闕口,別業相望,與吏部侍郎李彭年皆有地癖。鄭巖,天寶中仕至絳郡太守,入為少府監,田產亞於邥d。   邥d有子十餘人,二子為僧,與邥d同遇害;二子彭、源,存焉。   源,時年八歲,為賊所俘,轉徙流離,凡七八年。及史朝義走河北,洛陽故吏有義源者,贖之於民家。代宗聞之,授河南府參軍,轉司農寺主簿。以父死禍難,無心祿仕,誓不婚妻,不食酒肉。洛陽之北惠林寺,邥d之舊堅墅也,源乃依寺僧,寓居一室,依僧齋戒,人未嘗見其所習。先穴地為墓,預為終制,時時偃仰於穴中。   長慶三年,御史中丞李德裕表薦之曰:「處士李源,即故禮部尚書、東都留守、贈司徒、忠烈公李邥d之少子。天與忠孝,嗣茲貞烈。以父死國難,哀纏終身,自司農寺主簿,絕心祿仕,垂五十年。暨於衰暮,多依惠林佛寺,本邥d之墅也。寺之正殿,即邥d之寢室,源過殿必趨,未嘗登踐。隨僧一食,已五十年。其端心執孝,無有不至。抱此貞節,棄於清朝,臣竊為陛下惜之。」詔曰:   《禮》著死綏,《傳》稱握節,捐生守位,取重人倫。為義甚明,其風或替,言念於此,慨然興懷。而朝之公卿,有上言者,雲天寶之季,盜起幽陵,振蕩生靈,噬吞河洛。贈司徒、忠烈公邥d,處難居首,正色受屠,兩河聞風,再固危壁,首立殊節,到今稱之。其子源,有曾、閔之行,可貫於神明;有巢、由之風,可希於太古。山林以寄其跡,爵祿不入於心,泊然無營,五十餘載。夫褒忠可以勸臣節,旌孝可以激人倫,尚義可以警澆浮,敬老可以厚風俗。舉茲四者,大儆於時。是用擢自衡門,立於文陛,處以諫職,冀聞讜言,仍加印紱,式示光寵。可守左諫議大夫,賜緋魚袋。仍敕河南尹差官就所居敦諭遣發。   穆宗尋令中使繼手詔、緋袍、牙笏、絹二百匹,往洛陽惠林寺宣賜。源受詔,對中使苦陳疾甚年高,不能趨拜,附表謝恩,其官告服色絹,皆辭不受。竟卒於寺。   彭,以一子官累歷州縣令長。子宏,仕官愈卑。生三子:景讓、景莊、景溫,自元和後,相繼以進士登第。   景讓,太和中為尚書郎,出為商州刺史。開成二年,入朝為中書舍人。二年十月,出為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使。四年,入為禮部侍郎。五年,選貢士李蔚,後至宰相;楊知退為尚書。大中朝,為襄州刺史、山南道節度使,入為吏部尚書。十一年,轉御史大夫。   景讓有大志,事親以孝聞,正色立朝,言無避忌。為大夫時,宣宗舅鄭光卒,詔贈司徒,罷朝三日。景讓曰:「國舅雖親,朝典有素,無容過越。」乃上言曰:   鄭光是陛下親舅,外族之愛,誠軫聖心,況皇太后哀切之時,理合加等,而賜之粟帛,隆其第宅,自家刑國,允謂合宜。今以輟朝之數,比於親王公主,則前例所無。縱有,亦不可施用。何者?先王制禮,所以防微。大凡人情,於外族則深,於宗屬則薄。所以先王制禮,割愛厚親,士庶猶然,況當萬乘!親王公主,宗屬也;舅氏,外族也。今朝廷公卿以至庶人,據《開元禮》,外祖父母及親舅喪服,小功五月,若親伯叔親兄弟即服齊縗週年。所以疏其外而密於內也。有天下者,尤不可使外戚強盛。故西漢有呂氏之侈,幾滅劉氏;國朝有則天之篡,殆革唐命。皆非一朝一夕,其所由來漸也。今鄭光輟朝日數,與親王公主同,設使陛下速改詔命,輟朝一日或兩日,示其升降有差,恩禮無僭,使四方見陛下欽明之德,青史傳陛下制度之文,垂之百王,播之芳烈。   臣愚不肖,謬竊恩私,實願陛下處於堯、舜之上,羲、軒之列,所以甘心鼎鑊,伏進危言!   優詔報之,乃罷兩日。景讓復為吏部尚書,卒,謚曰孝。   景溫,登第後踐歷台閣。鹹通中,自工部侍郎出為華州刺史、潼關防禦、鎮國軍使。景莊,亦至達官。   張介然者,蒲州猗氏人也。本名六朗。謹慎善籌算,為郡守在河、隴。及天寶中,王忠嗣、皇甫惟明、哥舒翰相次為節將,並委以營田支度等使。進位衛尉卿,仍兼行軍司馬,使如故。及加銀青光祿大夫,帶上柱國,因入奏稱旨,特加賜繼。介然乘間奏曰:「臣今三品,合列棨戟。若列於帝城,鄉里不知臣貴。臣,河東人也,請列戟於故鄉。」玄宗曰:「所給可列故鄉,京城佇當別賜。」介然拜謝而出,仍賜絹五百匹,令宴集閭裡,以寵異之。本鄉列戟,自介然始也。哥舒翰追在西京,薦為少府監。   安祿山將犯河洛,以介然為河南防禦使,令守陳留。陳留水陸所湊,邑居萬家,而素不習戰。介然至任數日,賊已渡河。雖率兵登城,兼守要害,虜騎十萬,所過殺戮,煙塵亙天,瀰漫數十里。介然之眾,聞吹角鼓噪之聲,授甲不得,氣已奪矣,故至覆敗。   初,玄宗以祿山起逆,於河南要路懸榜以購其首,又諭已殺其子慶宗等。祿山入陳留北郭,安慶緒見榜,白於祿山。祿山於輿中兩手撫胸,大哭數聲,曰:「我有何罪,已殺我兒?」便縱凶毒。前有陳留兵將降者向萬人,行列於路,祿山命其牙將殺戮皆盡,流血如川。乃斬介然於軍門,祿山氣乃稍解。頓軍於陳留郭下,以其將李庭望為節度鎮之。十五載,玄宗贈介然工部尚書,與一子五品官。   崔無詖者,京兆長安人也。本博陵舊族。父從禮,中宗韋庶人之舅,景龍中衛尉卿。時中書令、酇國公蕭至忠才位素高,甚承恩顧,敕亡先女冥婚韋庶人亡弟。無詖婚至忠女,後為女家,中宗為兒家,供擬甚厚,時人為之語曰:「皇后嫁女,天子娶婦。」及韋庶人敗,至忠女亦死,無詖坐累久貶在外。   開元中,為益州司馬。會楊國忠為新都尉,與之歡甚,國忠因事引用之,累轉陝郡太守、少府監、滎陽郡太守。安祿山率眾南向,無詖召募拒之。及賊陷陳留郡後,凶威轉盛,戈矛鼓角,驚駭城邑,兩宿及滎陽。乘城自墜如雨,故無詖及官吏,盡為賊所虜。賊以其將武令珣鎮之。   盧奕,黃門監懷慎之少子也。與其兄奐齊名。大腹豐下,眉目疏朗。謹願寡慾,不尚輿馬,克己自勵。開元中,任京兆司錄參軍。天寶初,為鄠縣令、兵部郎中。所歷有聲,皆如奐之所治也。天寶八載,轉給事中。十一載,為御史中丞。始懷慎及奐並為中丞,父子三繼,清節不易,時人美之。奕留台東都,又分知東都武部選事。   十四載,安祿山犯東都,人吏奔散;奕在台獨居,為賊所執,與李□同見害。玄宗聞而愍之,贈兵部尚書。太常議謚,博士獨孤及議曰:   盧奕剛毅樸忠,直方而清,勵精吏事,所居可紀。天寶十四載,洛陽陷沒。於時東京人士,狼狽鹿駭,猛虎磨牙而爭其肉,居位者皆欲保命而全妻子。或先策高足,爭脫羿彀;或不恥苟活,甘飲盜泉。奕獨正身守位義不去,以死全節誓不辱。勢窘力屈,以朝服就執,猶慷慨感憤,數賊梟獍之罪。觀者股慄,奕不變其色,而北面辭君,然後受害。雖古烈士,方之者鮮矣!   或曰:「洛陽之存亡,操兵者實任其咎,非執法吏所能抗。師敗將奔,去之可也。委身寇仇,以死誰懟?」及以為不然。勇者御而忠者守,必社稷是衛,則死生以之。危而去之,是智免也,於忠何有?昔荀息殺身於晉,不食其言也;仲由結纓於衛,食焉不避其難也;玄冥勤其官而水死,守位而忘軀也;伯姬待保姆而火死,先禮而後身也。彼四人者,死之日,皆於事無補,夫豈愛死而賈禍也!以為死輕於義,故蹈義而捐生。古史書之,使事君者勸。然則祿山之亂,大於裡克、孔悝;奕廉察之任,切於玄冥之官。分命所繫,不啻於保姆;逆黨兵威,甚於水火。於斯時也,能與執干戈者同其戮力,挽之不來,推之不去,豈不以師可虧,免不可苟,身可殺,節不可奪。故全其特操於白刃之下,孰與夫懷安偷生者同其風哉!   謹按謚法,圖國忘身曰「貞」,秉德遵業曰「烈」。奕執憲戎馬之間,志籓王室,可謂圖國;國危不能拯,而繼之以死,可謂忘身;歷官一十任,言必正,事必果,而清節不撓,去之若始至,可謂秉德;先黃門以直道佐時,奕嗣之以忠純,可謂遵業。請謚曰「貞烈」。   從之。   蔣清者,故吏部侍郎欽緒之子。舉明經,調補太子校書郎、鞏縣丞,盧奕留之憲府。清與諸兄溢、演、沇,知名於時。奕之被害,清亦死焉。   顏杲卿,琅邪臨沂人。世仕江左。五代祖之推,北齊黃門侍郎、修文館學士。齊亡入周,始家關內,遂為長安人焉。曾伯祖師古,貞觀中秘書監,自有傳。曾祖勤禮,崇文館學士。祖甫,曹王侍讀。父元孫,垂拱初登進士第,考功員外郎劉奇榜其詞策,文瑰俊拔,多士聳觀。歷官長安尉、太子舍人、亳州刺史卒。   杲卿以廕受官,性剛直,有吏干。開元中,為魏州錄事參軍,振舉綱目,政稱第一。天寶十四載,攝常山太守。時安祿山為河北、河東採訪使,常山在其部內。其年十一月,祿山舉范陽之兵詣闕。十二月十二日,陷東都。杲卿忠誠感發,懼賊遂寇潼關,即危宗社。時從弟真卿為平原太守,初聞祿山逆謀,陰養死士,招懷豪右,為拒賊之計。至是遣使告杲卿,相與起義兵,掎角斷賊歸路,以紓西寇之勢。杲卿乃與長史袁履謙、前真定令賈深、前內丘丞張通幽等,謀開土門以背之。時祿山遣蔣欽湊、高邈率眾五千守土門。杲卿欲誅欽湊,開土門之路。時欽湊軍隸常山郡,屬欽湊遣高邈往幽州未還,杲卿遣吏召欽湊至郡計事。是月二十二日夜,欽湊至,捨之於傳捨。會飲既醉,令袁履謙與參軍馮虔、縣尉李棲默、手力翟萬德等殺欽湊。中夜,履謙以欽湊首見杲卿,相與垂泣,喜事交濟也。是夜,稿城尉崔安石報高邈還至蒲城,即令馮虔、翟萬德與安石往圖之。詰朝,高邈之騎從數人至稿城驛,安石皆殺之。俄而邈至,安石紿之曰:「太守備酒樂於傳捨。」邈方據膉U馬,馮虔等擒而縶之。是日,賊將何千年自東都來趙郡,馮虔、萬德伏兵於醴泉驛,千年至,又擒之。即日縛二賊將還郡。杲卿遣子安平尉泉明及賈深、張通幽、翟萬德,函欽湊之首,械二賊,送於京師。   至太原,節度使王承業留泉明、賈深等,寢杲卿之表。承業自上表獻之,以為己功。玄宗不之知,擢拜承業大將軍,牙官獲賞者百數。玄宗尋知杲卿之功,乃加衛尉卿、兼御史大夫,以袁履謙為常山太守,賈深為司馬。   杲卿既斬賊將,收兵練卒,乃檄告河北郡縣,言朝廷以榮王為河北兵馬大元帥,哥舒翰為副,統眾三十萬,即出土門。郡縣聞之,皆殺賊守將,遠近響應,時十五郡皆為國家所守。時安祿山遣使傳李邥d、盧奕之首徇河北。至平原,真卿殺賊使,收藏邥d等首。清池尉賈載亦斬偽署景城守劉玄道,傳首於平原。饒陽郡守盧全誠亦據郡舉兵,會於真卿。時常山、平原二郡兵威大振。祿山方自率眾而西,已至陝,聞河北有變而還,乃命史思明、蔡希德率眾渡河。   十五年正月,思明攻常山郡。城中兵少,眾寡不敵,御備皆竭。其月八日,城陷,杲卿、履謙為賊所執,送於東都。思明既陷常山,遂攻諸郡,鄴、廣平、鉅鹿、趙郡、上谷、博陵、文安、魏郡、信都,復為賊守。祿山見杲卿,面責之曰:「汝昨自范陽戶曹,我奏為判官,遂得光祿、太常二丞,便用汝攝常山太守,負汝何事而背我耶?」杲卿瞋目而報曰:「我世為唐臣,常守忠義,縱受汝奏署,復合從汝反乎!且汝本營州一牧羊羯奴耳,叨竊恩寵,致身及此,天子負汝何事而汝反耶?」祿山怒甚,令縛於中橋南頭從西第二柱,節解之,比至氣絕,大罵不息。   是日杲卿幼子誕、侄詡及袁履謙,皆被先截手足,何千年弟在傍,含血噴其面,因加割臠,路人見之流涕。其年二月,李光弼、郭子儀之師自土門東下,復收常山郡。杲卿、履謙等妻女數百人,系之獄中,光弼破械出之,令行喪服,給遣周厚。   至德二年冬,廣平王收復兩京,史思明以河朔歸國。時真卿為蒲州刺史,乃令泉明於河北求訪血屬。杲卿妹先適故榆次令張景儋,妹女流落賊中,泉明一女亦落賊中,俱索購錢三萬。泉明悉索所費,購姑女而還,比復納購,己女遂失。而袁履謙已下,父之將吏妻子奴隸三百餘人,轉徙賊中,窮窘無告。泉明悉以歸蒲州,真卿贍給久之,隨其所詣而資送之。泉明求其父屍於東都,得其行刑者,言杲卿被害時,先斷一足,與履謙同坎瘞之。及發瘞得屍,果無一足,即日與履謙之屍,各為一柩,扶護還長安。初,履謙妻疑夫柩殮衣儉薄,發棺視之,一與杲卿等,履謙妻號踴感歎,待之如父。泉明之志行仁義如此。   乾元元年五月,詔曰:「故衛尉卿、兼御史中丞、恆州刺史顏杲卿,任彼專城,志梟狂虜,艱難之際,忠義在心。憤群凶而慷慨,臨大節而奮發,遂擒元惡,成此茂勳。屬胡虜憑陵,流毒方熾,孤城力屈,見陷寇仇,身歿名存,實彰忠烈。夫仁者有勇,驗之於臨難;臣之報國,義存於捐軀。嘉其死節之誠,未備飾終之禮,可贈太子太保。」   薛願,河東汾陰人。父縚,禮部郎中。兄崇一,尚惠宣太子女宜君縣主。女弟為廢太子瑛妃。願坐宮廢貶官。祿山之亂,南陽節度使魯炅奏用願為穎川太守、本郡防禦使。時賊已陷陳留、滎陽、汝南等郡,方圍南陽。穎川當其來往之路,願與防禦副使龐堅同力固守,城中儲蓄無素,兵卒單寡。自至德元年正月至十一月,賊晝夜攻之不息,距城百里,廬舍墳墓林樹開發斬徹殆盡,而外救無至。賊將阿史那承慶悉以銳卒並攻,為木驢木鵝,雲梯沖棚,四面雲合,鼓噪如雷,矢石如雨,力攻十餘日,城中守備皆竭,賊夜半乘梯而入。願、堅俱被執,送於東都,將支解之。或說祿山曰:「薛願、龐堅,義士也。人各為其主,屠之不祥。」乃繫於洛水之濱,屬苦寒,一夕凍死。   堅,武德功臣玉之玄孫。初娶邠王守禮女建寧縣主。魯炅奏為穎川郡長史,兼防禦副使。   張巡,蒲州河東人。兄曉,開元中監察御史。兄弟皆以文行知名。巡聰悟有才幹,舉進士,三以書判拔萃入等。天寶中,調授清河令。有能名,重義尚氣節,人以危窘告者,必傾財以恤之。   祿山之亂,巡為真源令。說譙郡太守,令完城,募市人,為拒賊之勢。時吳王祗為靈昌太守,奉詔糾率河南諸郡,練兵以拒逆黨,濟南太守李隨副之。巡與單父尉賈賁各召募豪傑,同為義舉。   時雍丘令令狐潮欲以其城降賊,民吏百餘人不從命,潮皆反接,僕之於地,將斬之。會賊來攻城,潮遽出鬥,而反接者自解其縛,閉城門拒潮召賁。賁與巡引眾入雍丘,殺潮妻子,嬰城守備。吳王祗承製授賁監察御史。數日,賊來攻城,賁出斗而死,巡乃合賁之眾城守。令狐潮引賊將李廷望攻圍累月,賊傷夷大半。祿山乃於雍丘北置杞州,築城壘以絕餉路,自是內外隔絕。又相持累月,賊鋒轉熾,城中益困。   時許遠為睢陽守,與城父令姚摐同守睢陽城,賊攻之不下。初祿山陷河洛,許叔冀守靈昌,薛願守穎川,許遠守睢陽,皆城孤無援。願守一年而城陷,督冀一年而自拔,獨睢陽堅守。賊將尹子奇攻圍經年。巡以雍丘小邑,儲備不足,大寇臨之,必難保守,乃列卒結陣詐降,至德二年正月也。玄宗聞而壯之,授巡主客郎中、兼御史中丞。尹子奇攻圍既久,城中糧盡,易子而食,析骸而爨,人心危恐,慮將有變。巡乃出其妾,對三軍殺之,以饗軍士。曰:「諸公為國家戮力守城,一心無二,經年乏食,忠義不衰。巡不能自割肌膚,以啖將士,豈可惜此婦,坐視危迫。」將士皆泣下,不忍食,巡強令食之。乃括城中婦人;既盡,以男夫老小繼之,所食人口二三萬,人心終不離變。   時賀蘭進明以重兵守臨淮,巡遣帳下之士南霽雲夜縋出城,求援於進明。進明日與諸將張樂高會,無出師意。霽雲泣告之曰:「本州強寇凌逼,重圍半年,食盡兵窮,計無從出。初圍城之日,城中數萬口,今婦人老幼,相食殆盡,張中丞殺愛妾以啖軍人,今見存之數,不過數千,城中之人,分當餌賊。但睢陽既拔,即及臨淮,皮毛相依,理須援助。霽雲所以冒賊鋒刃,匍匐乞師,謂大夫深念危亡,言發響應,何得宴安自處,殊無救恤之心?夫忠臣義士之所為,豈宜如此!霽雲既不能達主將之意,請嚙一指,留於大夫,示之以信,歸報本州。」霽雲自臨淮還睢陽,繩城而入。城中將吏知救不至,慟哭累日。   十月,城陷。巡與姚摐、南霽雲、許遠,皆為賊所執。巡神氣慷慨,每與賊戰,大呼誓師,眥裂血流,齒牙皆碎。城將陷,西向再拜,曰:「臣智勇俱竭,不能式遏強寇,保守孤城。臣雖為鬼,誓與賊為厲,以答明恩。」及城陷,尹子奇謂巡曰:「聞君每戰眥裂,嚼齒皆碎,何至此耶?」巡曰:「吾欲氣吞逆賊,但力不遂耳!」子奇以大刀剔巡口,視其齒,存者不過三數。巡大罵曰:「我為君父義死。爾附逆賊,犬彘也,安能久哉!」子奇義其言,將禮之,左右曰:「此人守義,必不為我用。素得士心,不可久留。」是日,與姚摐、霽雲同被害,唯許遠執送洛陽。   姚摐者,浹州平陸人,故相梁國公崇之侄孫。父弇,開元初歷處州刺史。摐性豪蕩,好飲謔,善絲竹。歷壽安尉、城父令,與張巡素相親善。以守睢陽之功,至德二年春,加檢校尚書侍郎。   賈賁者,故閬州刺史璿之子也。   許遠者,杭州鹽官人也。世仕江右。曾祖高陽公敬宗,龍朔中宰相,自有傳。遠清干,初從軍河西,為磧西支度判官。章仇兼瓊鎮劍南,又闢為從事。慕其門,欲以子妻之。遠辭,兼瓊怒,積他事中傷,貶為高要尉。後遇赦得還。   祿山之亂,不次拔將帥,或薦遠素練戎事。玄宗召見,拜睢陽太守,累加侍御史、本州防禦使。及賊將尹子奇攻圍,遠與張巡、姚摐嬰城拒守經年,外救不至,兵糧俱盡而城陷。尹子奇執送洛陽,與哥舒翰、程千里,俱囚之客省。及安慶緒敗,渡河北走,使嚴莊皆害之。   初,賀蘭進明與房琯素不相葉。及琯為宰相,進明時為御史大夫。琯奏用進明為彭城太守、河南節度使、兼御史大夫,代嗣虢王巨;復用靈昌太守許叔冀為進明都知兵馬、兼御史大夫,重其官以挫進明。虢王巨受代之時,盡將部曲而行,所留者揀退羸兵數千人、劣馬數百匹,不堪扞賊。叔冀恃部下精銳,又名位等於進明,自謂匹敵,不受進明節制。故南霽雲之乞師,進明不敢分兵,懼叔冀見襲。兩相觀望,坐視危亡,致河南郡邑為墟,由執政之乖經制也。   程千里,京兆人。身長七尺,骨相魁岸,有勇力。本磧西募人,累以戎勳,官至安西副都讓。天寶十一載,授御史中丞。十二載,兼北庭都讓,充安西北庭節度使。突厥首領阿布思先率眾內附,隸朔方軍,玄宗賜姓名曰李獻忠。李林甫遙領朔方節度,用獻忠為副將。後有詔移獻忠部落隸幽州,獻忠素與祿山有隙,懼不奉詔,乃叛歸磧北,數為邊患。玄宗憤之,命千里將兵討之。   十二載十一月,千里兵至磧西,以書喻葛祿,令其相應。獻忠勢窮,歸葛祿部。葛祿縛獻忠並其妻子及帳下數千人,送之千里,飛表獻捷,天子壯之。十三載三月,千里獻俘於勤政樓,斬之於硃雀街,以功授右金吾衛大將軍同正,仍留佐羽林軍。祿山之亂,詔千里於河東召募,充河東節度副使、雲中太守。   十五載正月,遷上黨郡長史、特進,攝御史中丞,以兵守上黨。賊來攻城,屢為千里所敗,以功累加開府儀同三司、禮部尚書、兼御史大夫。   至德二年九月,賊將蔡希德圍城,數以輕騎挑戰。千里恃其驍果,開懸門,率百騎,欲生擒希德。勁騎搏之,垂將擒而希德救兵至,千里斂騎而退,橋壞墜坑,反為希德所執。仰首告諸騎曰:「非吾戰之過,此天也!為我報諸將士,乍可失帥,不可失城。」軍人聞之泣下,晝夜嚴兵城守,賊竟不能拔。千里至東都,安慶緒捨之,偽署特進,囚之客省。及慶緒敗走,為嚴莊所害。   其年十二月,上御丹鳳樓大赦,節文曰:「忠臣事君,有死無貳;烈士徇義,雖歿如存。其李邥d、盧奕、袁履謙、張巡、許遠、張介然、蔣清、龐堅等,即與追贈,訪其子孫,厚其官爵,家口深加優恤。」自是赦恩,無不該於節義,而程千里終以生執賊庭,不沾褒贈。   袁光庭者,河西戍將,天寶末為伊州刺史。祿山之亂,西北邊戎兵入赴難,河、隴郡邑,皆為吐蕃所拔。唯光庭守伊州累年,外救不至。虜百端誘說,終不之屈,部下如一。及矢石既盡,糧儲並竭,城將陷沒,光庭手殺其妻子,自焚而死。朝廷聞之,贈工部尚書。   邵真者,恆州節度使李寶臣之判官也。累加檢校司封郎中、兼御史中丞,專掌文翰,寶臣深所信任。寶臣死,其子惟岳擅領父眾。李正己、田悅遣人說惟岳同叛,真泣諫曰:「先公位兼將相,受國厚恩,大夫縗絰之中,遽欲違命,同鄰道之惡,違先公之志,必不可也!田悅與我密邇,絕之又恐速禍;正己稍遠,絕之易耳。但令悅使還報,請徐思其宜;執正己使送京師,因請致討,朝廷必嘉大夫之忠,而旌節可得。」惟岳然之,令真草奏。將發,孔目吏胡震謂惟岳曰:「此事非細,請與將吏會議。」長史畢華曰:「先公與二道親好,二十餘年,一朝背之,伏恐生事。今執其來使,送於京師,大善。脫未為朝廷所信,正己兵強,忽來襲城,孤軍無援,何以敵之?不若仍舊勿絕,徐觀其變。」惟岳又從之。真又勸惟岳遣其弟惟簡入朝,仍遣軍吏薛廣嗣詣河東節度馬燧軍求保薦。田悅屯兵束鹿,聞其謀,遣人謂惟岳曰:「邵真惑亂軍政,必速殺之。不然,吾且討其罪矣。」惟岳懼,遂殺真。朝廷聞而嘉之,贈戶部尚書。   符璘者,田悅之將。初,馬燧、李抱真、李芃等破田悅於洹水,燧等進屯魏州。時悅與李納會於濮陽,因請助兵,納分麾下數千人隨之。至是納為河南諸軍所逼,自濮陽奔歸濮州,徵兵於悅,悅遣璘將三百騎護送之。納兵既歸,遂悉其眾降於燧。遷璘試太子詹事、兼御史中丞,封義陽郡王,實封一百戶。   璘父令奇,初為悅部將,至是因璘之出,遂令三子同降於燧。悅怒,執令奇,令奇大呼慢罵之,悅族其家。贈令奇戶部尚書。   趙曄,字雲卿,鄧州穰人,其先自天水徙焉。貞觀中,主客員外郎德言曾孫也。父敬先,殿中侍御史。   曄志學,善屬文。開元中,舉進士,連擢科第,補太子正字,累授大理評事,貶北陽尉,移雷澤、河東二丞。河東採訪使韋陟以曄履操清直,頗推敬之,表為賓僚。陟罷,陳留採訪使郭納復奏曄為支使。及安祿山陷陳留,因沒於賊。時有京兆韋氏,夫任畿官,以不供賊軍遇害,韋被逆賊沒入為婢。江西觀察使韋儇,族兄弟也。曄哀其冤抑,以錢贖之,俾其妻置之別院,厚供衣食,而曄竟不面其人。明年,收復東都,曄以家財資給,而訪其親屬歸之,識者鹹重焉。   乾元初,三司議罪,貶晉江尉。數年,改錄事參軍。征拜左補闕,未至。福建觀察使李承昭奏為判官,授試大理司直、兼監察御史。試司議郎、兼殿中侍御史。入為膳部、比部二員外,膳部、倉部二郎中,秘書少監。   曄性孝悌,敦重交友,雖經艱危,不改其操。少時與殷寅、顏真卿、柳芳、陸據、蕭穎士、李華、邵軫、同志友善,故天寶中語曰:「殷、顏、柳、陸、蕭、李、邵、趙」,以其重行義,敦交道也。而曄早擅高名,在宦途五十年,累經貶謫,蹇躓備至。入仕三十年,方霑省官,身在郎署,子常徒步。官既散曹,俸祿單寡,衣食不充,以至亡歿,服名檢者為之歎息。建中四年冬,涇原兵叛,曄竄於山谷。尋以疾終,追贈華州刺史。   子宗儒,別有傳。   石演芬,本西城胡人也。以武勇為朔方邠寧節度兵馬使、兼御史大夫。李懷光養為子,累至右武鋒都將。時懷光軍屯三橋,將與硃泚通謀。演芬乃使門客郜成義密疏,具言懷光無狀,請罷其總統。成義至奉天,乃反以其言告懷光子□,□密告其父。懷光乃召演芬責之曰:「以爾為子,奈何欲破我家!今死可乎?」演芬對曰:「天子以公為腹心,公上負天子,安可責演芬!且演芬胡人,不解異心,欲守事一人,倖免呼為賊。死,常分也!」懷光使左右臠食之,皆曰:「此忠烈士也!可令速死。」乃以刀斷其頸。德宗追思義烈,贈兵部尚書,仍賜錢三百千。又捕得郜成義於朔方,戮之。   先是,詔賜懷光鐵券。懷光奉詔倨慢,左都將張名振大呼軍門曰:「太尉見賊不擊,天使到不迎,固將反耶!且安史兩賊,僕固懷恩,今皆族滅,公欲何為?是資忠義之士立功勳耳!」懷光聞之,召謂曰:「我不反,為賊強盛,須蓄銳俟時耳。」無幾,懷光引軍入咸陽,名振曰:「公乃言不反,今此來何也?何不急攻硃泚,收復京城,以圖富貴?」懷光曰:「名振病狂。」使左右殺之。   張伾,建中初,以澤潞將鎮臨洺。田悅攻之,伾度兵力不能出戰,嚴設守備,嬰城拒守,賊不能拔。累月,攻之益急,士多死傷,糧儲漸乏,救兵未至。伾知事不濟,無以激士心,乃悉召將卒於軍門,命其女出拜之,謂曰:「將士辛苦守戰,伾之家無尺寸物與公等,獨有此女,幸未嫁人,願出賣之,為將士一日之費。」眾皆大哭,曰:「誓為將軍死戰,幸無慮也!」會馬燧與太原之師至,與眾合擊悅於城下,大敗之。伾乘勢出戰,士卒無不一當百。圍解,以功遷泗州刺史。在州十餘年,拜右金吾衛大將軍。詔未至,病卒。貞元二十一年,贈尚書右僕射。   有子重政,軍吏欲立為郡將,重政母徐氏固拒不從。詔曰:「前昭義軍泗州行營衙前兵馬使、大中大夫、試太子賓客、兼監察御史張重政,門有勳力,惟推義勇。夙聞克家之美,常稱撫眾之才。近者其父初亡,群小扇惑,誘以奇計,俾執軍麾。而重政與其母兄,號泣固拒,遂全懇願,奔告元戎,不為利回,成其先志。於家為孝子,在國為忠臣,軍政乂安,行義昭著。念茲名節,感歎良深,宜洽恩榮,俾弘激勸。禮無避於金革,理當由於權奪,戎章憲府,式示兼崇。可起復雲麾將軍,守金吾衛大將軍、員外置同正員,檢校太子詹事、兼御史中丞,仍委淮南節度使與要職事任使。」   又詔曰:「張重政母高平郡夫人徐氏,族茂姻閥,行表柔明,懷正家之美,有擇鄰之識。頃當變故,曾不詭隨,保其門宗,訓成忠孝,雖圖史所載,何以加之!念其令子,已申獎用,特彰母儀之德,俾崇封國之榮。可封魯國太夫人。」   甄濟,字孟成,中山無極人,家於衛州。少孤,天寶中隱居衛州青巖山。人伏其操行,約不畋漁。採訪使安祿山表薦之,授試大理評事,充范陽郡節度掌記。   天寶末,安祿山有異志,謀以智免。衛縣令齊u誠信可托,乃求使至衛,具以誠告。弟邥d密求羊血以為備,至夜,偽嘔血疾不能支,遂舁歸。及祿山反,使偽節度使蔡希德領行戮者李掞等二人,封刀來召,察濟詐不起,即就戮之。濟以左手書云:「去不得!」李掞持刀而前,濟引首以待,希德歔欷嗟歎之,曰:「李掞退。」以實病報祿山。後安慶緒亦使人至縣,強舁至東都安國觀。經月餘,代宗收東京。濟起,詣軍門上謁,乃送上都。肅宗館之於三司使,令受偽命官瞻望,以愧其心。授秘書郎,轉太子舍人。寶應初,拜刑部員外郎。魏少游奏授著作郎、兼侍御史,終於襄州。   元和中,襄州節度使袁滋奏其節行,詔曰:「符風樹節,謂之立名;歿加褒贈,所以誘善。故朝散大夫、秘書省著作郎、兼侍御史甄濟,早以文雅,見稱於時。嘗因辟召,亦佐戎府。而能保堅貞之正性,不履危機;睹逆亂之潛萌,不從脅污。義聲可傳於竹帛,顯贈未賁於松楸。籓方所陳,允葉彝典,追加命秩,以獎忠魂。可贈秘書少監。」   劉敦儒,開元朝史官左散騎常侍子玄之孫。敦儒母有心疾,非日鞭人不安,子弟僕使,不勝其苦,皆逃遁他處,唯敦儒侍養不息,體常流血。及母亡,居喪毀瘠骨立,洛中謂之劉孝子。   元和中,東都留守權德輿具奏其至行,詔曰:「孝子劉敦儒,生於儒門,稟此至性。王祥篤行,起孝敬而不移;曾參養志,積歲年而罔怠。用弘勸獎,而服官常,分曹洛師,俾遂私志。可左龍武軍兵曹參軍,分司東都。」   高沐,渤海人。父憑,從事於宣武軍,知曹州事。李靈曜作亂,憑密遣使奏賊中事狀,詔除曹州刺史。無何,李正己盜有曹、濮,憑遂陷於賊,數年卒。   沐,貞元中進士及第。以家族在鄆,李師古置為判官。居數年,師道擅襲,每謀不順,沐與同列郭昈、李公度等,必廣引古今成敗諭之,前後說師道為善者凡千言。其判官李文會、孔目官林英,皆為師道信用,乘間相與涕泣於師道前曰:「文會等血誠憂尚書家事,反為高沐輩所嫉。尚書奈何不惜十二州之城,成高沐等百代之名乎!」復日夜讒構,由是漸見疑忌,令沐知萊州事。林英因奏事至京,逼邸吏密報師道云:「高沐潛有誠款至朝廷矣!」師道大怒,李文會從而構成之。沐遂遇害於遷所,而囚郭昈於萊州,其血屬皆徙遠地。   及淮西平,師道漸懼。李公度與其將李英曇乘其懼也,說師道獻三州及入質長子。初,甚然之,中悔,將殺公度。賈直言聞之,謂師道用事奴曰:「今大禍將至,豈非高沐冤氣所為!又殺公度,是益其疾也!」乃止。逐英曇於萊州。未至,縊殺之。又有崔承寵、楊偕、陳佑、崔清,皆以仗順為賊所惡,李文會呼為高沐之黨。沐遇害,承寵等同被囚放。郭昈名亞於沐,雖不死,備嘗困辱矣。及劉悟平賊,遽召李公度,執手歔欷。既除滑州節度,首辟昈及公度為從事。   元和十四年四月,詔曰:   圖難忘死,為臣之峻節;顯忠旌善,有國之令猷。日者妖豎反覆,侮我朝章,而濮州刺史高沐,劫在凶威,潛輸忠款。諷其不庭之咎,將冀革心;數其煮海之饒,聿求利國。伏奏必陳於逆節,漏師常破其陰謀。竟以盜憎,遂死王事,歿而不朽,風聲凜然。式表漏泉之澤,且彰勁草之節。可贈吏部尚書。仍委馬總訪其遺骸,以禮收葬,優恤其家。若有子孫,具名聞奏。   賈直言者,父道沖,以伎術得罪,貶之,賜鴆於路。直言偽令其父拜四方,辭上下神祇,伺使者視稍怠,即取其鴆以飲,遂迷僕而死。明日鴆洩於足而復甦。代宗聞之,減父死,直言亦自此病蹙。後從事於李師道。師道不恭朝命,直言冒刃說者二,輿櫬說者一。師道訖不從。及劉悟斬師道,節制鄭滑,得直言於禁錮之間,又嘉其所為,因奏置幕中。後遷於潞,亦與之俱行。悟纖微乖失,直言必盡理箴規,以是美譽日聞於朝。穆宗以諫議大夫征之,悟拜章乞留,復授檢校右庶子、兼御史大夫,依前充昭義軍行軍司馬。悟用其言,終身不虧臣節。後歷太子賓客。太和九年三月卒,廢朝一日,贈工部尚書。   庾敬休,字順之,其先南陽新野人。祖光烈,與仲弟光先,祿山迫以偽官,皆潛伏奔竄。光烈為大理少卿,光先為吏部侍郎。父河,當賊泚盜據宮闕,與季弟倬逃竄山谷。河終兵部郎中。   敬休舉進士,以宏詞登科,授秘書省校書郎,從事宣州。旋授渭南尉、集賢校理。遷右拾遺、集賢學士。歷右補闕,稱職,轉起居舍人,俄遷禮部員外郎。入為翰林學士,遷禮部郎中,罷職歸官。又遷兵部郎中、知制誥。丁憂,服闋,改工部侍郎,權知吏部選事,遷吏部侍郎。   上將立魯王為太子,慎選師傅,改工部侍郎,兼魯王傅。奏:「劍南西川、山南西道每年稅茶及除陌錢,舊例委度支巡院勾當,榷稅當司於上都召商人便換。太和元年,戶部侍郎崔元略與西川節度使商量,取其穩便,遂奏請茶稅事使司自勾當,每年出錢四萬貫送省。近年已來,不依元奏,三道諸色錢物,州府逗留,多不送省。請取江西例,于歸州置巡院一所,自勾當收管諸色錢物送省,所冀免有逋懸。欲令巡官李濆專往與德裕、遵古商量制置,續具奏聞。」從之。又奏:「兩川米價騰踴,百姓流亡。請糶兩川闕官職田祿米,以救貧人。」從之。再為尚書左丞。太和九年三月,卒於家。   敬休姿容溫雅,襟抱夷曠,不飲酒茹葷,不邇聲色。著《諭善錄》七卷。贈吏部尚書。   辛讜,故太原尹雲京之孫,壽州刺史晦之猶子也。性慷慨,重然諾,專務賑人之急。年五十,不求苟進,有濟時匡難之志。   鹹通十年,龐勳亂徐泗。時杜慆守泗州,賊以郡當江淮要害,極力攻之。時兩淮郡縣皆陷。慆守臨淮久之,援軍雖集,賊未解圍。時讜寓居廣陵,乃仗劍拏小艇趨泗口,貫城柵入城見慆。慆素聞有義而不相面,喜讜至,握手謝曰:「判官李延樞方話子為人,何遽至耶?吾無憂矣!」時賊三面攻城,王師結壘於洪源驛。相顧不前。讜夜以小舟穿賊壘至洪源驛。見監軍郭厚本,論泗州危急,且宜速救,厚本然之。淮南都將王公弁謂厚本曰:「賊眾我寡,無宜輕舉,當俟可行。」讜坐中拔劍瞋目謂公弁曰:「賊百道攻城,陷在旦夕。公等奉詔赴援,而逗留不進,更欲何為?不唯有負國恩,丈夫氣義,亦宜感發!假如臨淮陷賊,淮南即是寇場,公何獨存耶!」即欲揮刃向公弁,厚本持之。讜望泗州大哭經日,帳下為之流涕。厚本義其心,選勇士三百,隨讜入泗州。夜半斬賊柵,大呼,由水門而入,賊軍大駭。既知援兵入,賊乃退捨,人心遂固。   浙西觀察使杜審權遣大將翟行約率軍三千赴援,屯蓮塘驛。慆欲遣人勞之,將吏皆憚其行。讜曰:「杜相公以大夫宗盟,急難相赴,安得令使者無言而還!」即繼慆書幣,犒其使。淮南大將李湘率師五千來援,賊詐降,敗於淮口,湘與郭厚本皆為賊所執,自是無援。賊並兵急攻,以鐵鎖斷淮流,梯沖雲合,凡周七月,晝夜不息。乘城之士,不遑寢寐,面目生瘡,軍儲漸少,分食稀粥。賴讜犯難仗義,求救於淮北諸軍。既而馬舉以大軍至,賊解圍而去。   讜無子,猶子山僧、元老等寄在廣陵。每出城,則書二姓名,謂慆曰:「志之,得嗣為幸。」慆益感之。賊平,授讜泗州團練判官、侍御史。慆遷鄭滑節度,讜亦從之,為賓佐。慆卒,乃退歸江東,以隱居為事。   贊曰:獸解觸邪,草能指佞。烈士徇義,見危致命。國有忠臣,亡而復存。何以喪邦?奸邪受恩。   列傳第一百三十八 孝友   ○李知本 張志寬 劉君良  宋興貴 張公藝附  王君操  周智壽智爽許坦 王少玄附   趙弘智 陳集原 元讓 裴敬彝 裴守真  子子余 李日知 崔沔 陸南金  弟趙璧   張琇 兄□   梁文貞李處恭 張義貞 呂元簡附   崔衍 丁公著 羅讓   善父母為孝,善兄弟為友。夫善於父母,必能隱身錫類,仁惠逮於胤嗣矣;善於兄弟,必能因心廣濟,德信被於宗族矣!推而言之,可以移於君,施於有政,承上而順下,令終而善始,雖蠻貊猶行焉,雖窘迫猶亨焉!自昔立身揚名,未有不偕孝友而成者也。前代史官,所傳《孝友傳》,多錄當時旌表之士,人或微細,非眾所聞,事出閭裡,又難詳究。今錄衣冠盛德,眾所知者,以為稱首。至於州縣薦飾者,必覆其殊尤,可以勸世者,亦載之。   李知本,趙州元氏人,後魏洛州刺史靈六世孫也。父孝端,隋獲嘉丞。初,孝端與族弟太沖,俱有世閥,而太沖官宦最高,孝端方之為劣。鄉族為之語,曰:「太沖無兄,孝端無弟。」知本頗涉經史,事親至孝,與弟知隱甚稱雍睦。子孫百餘口,財物僮僕,纖毫無間。隋末,盜賊過其閭而不入,因相讓曰:「無犯義門。」同時避難者五百餘家,皆賴而獲免。   知本貞觀初官至夏津令,知隱至伊闕丞。知本孫瑱,開元中為給事中、揚州刺史。知隱孫顒,有文詞,亦歷給事中、太常少卿。從祖兄弟,凡為給事者四人。   張志寬,蒲州安邑人。隋末喪父,哀毀骨立,為州里所稱。賊帥王君廓屢為寇掠,聞其名,獨不犯其閭,鄰里賴之而免者百餘家。後為里正,詣縣稱母疾,急求歸。縣令問其狀,對曰:「母嘗有所苦,志寬亦有所苦。向患心痛,知母有疾。」令怒曰:「妖妄之辭也!」系之於獄。馳驗其母,竟如所言。令異之,慰喻遣去。   及丁母憂,負土成墳,廬於墓側,手植松柏千餘株。高祖聞之,遣使就吊,授員外散騎常侍,賜物四十段,表其門閭。   劉君良,瀛州饒陽人也。累代義居,兄弟雖至四從,皆如同氣,尺布斗粟,人無私焉。大業末,天下饑饉,君良妻勸其分析,乃竊取庭樹上鳥芻楚A交置諸巢中,令群鳥斗競。舉家怪之,其妻曰:「方今天下大亂,爭鬥之秋,禽鳥尚不能相容,況於人乎!」君良從之。分別後月餘,方知其計。中夜,遂攬妻發大呼曰:「此即破家賊耳!」召諸昆弟,哭以告之。是夜棄其妻,更與諸兄弟同居處,情契如初。   屬盜起,閭裡依之為堡者數百家,因名為義成堡。武德七年,深州別駕楊弘業造其第,見有六院,唯一飼,子弟數十人,皆有禮節,咨嗟而去。貞觀六年,詔加旌表。   又有宋興貴者,雍州萬年人。累世同居,躬耕致養,至興貴已四從矣。高祖聞而嘉之,武德二年,詔曰:   人稟五常,仁義為重;士有百行,孝敬為先。自古哲王,經邦致治,設教垂范,皆尚於斯。叔世澆訛,人多偽薄,修身克己,事資誘勸。朕恭膺靈命,撫臨四海,愍茲弊俗,方思遷導。宋興貴立操雍和,志情友穆,同居合爨,累代積年,務本力農,崇謙履順。弘長名教,敦勵風俗,宜加褒顯,以勸將來。可表其門閭,蠲免課役。佈告天下,使明知之。   興貴尋卒。   鄆州壽張人張公藝,九代同居。北齊時,東安王高永樂詣宅慰撫旌表焉。隋開皇中,大使、邵陽公梁子恭亦親慰撫,重表其門。貞觀中,特敕吏加旌表。麟德中,高宗有事泰山,路過鄆州,親幸其宅,問其義由。其人請紙筆,但書百餘「忍」字。高宗為之流涕,賜以縑帛。   王君操,萊州即墨人也。其父隋大業中與鄉人李君則斗競,因被毆殺。君操時年六歲,其母劉氏告縣收捕,君則棄家亡命,追訪數年弗獲。貞觀初,君則自以世代遷革,不慮國刑,又見君操孤微,謂其無復仇之志,遂詣州府自首。而君操密袖白刃刺殺之,刳腹取其心肝,啖食立盡,詣刺史具自陳告。州司以其擅殺戮,問曰:「殺人償死,律有明文,何方自理,以求生路?」對曰:「亡父被殺,二十餘載。聞諸典禮,父仇不可同天。早願圖之,久而未遂,常懼亡滅,不展冤情。今大恥既雪,甘從刑憲。」州司據法處死,列上其狀,太宗特詔原免。   周智壽者,雍州同官人。其父永徽初被族人安吉所害。智壽及弟智爽乃候安吉於途,擊殺之。兄弟相率歸罪於縣,爭為謀首,官司經數年不能決。鄉人或證智爽先謀,竟伏誅。臨刑神色自若,顧謂市人曰:「父仇已報,死亦何恨!」智壽頓絕衢路,流血遍體。又收智爽屍,舐取智爽血,食之皆盡,見者莫不傷焉。   豫州人許坦,年十歲余,父入山採藥,為猛獸所噬,即號叫以杖擊之,獸遂奔走,父以得全。太宗聞而謂侍臣曰:「坦雖幼童,遂能致命救親,至孝自中,深可嘉尚。」授文林郎,賜帛五十段。   博州聊城人王少玄者,父隋末於郡西為亂兵所害。少玄遺腹生,年十餘歲,問父所在。其母告之,因哀泣,便欲求屍以葬。時白骨蔽野,無由可辨。或曰:「以子血霑父骨,即滲入焉。」少玄乃刺其體以試之。凡經旬日,竟獲父骸以葬。盡體病瘡,歷年方愈。貞觀中,本州聞薦,拜除王府參軍。   趙弘智,洛州新安人。後魏車騎大將軍肅孫。父玄軌,隋陝州刺史。弘智早喪母,事父以孝聞。學通《三禮》、《史記》、《漢書》。隋大業中,為司隸從事。武德初,大理卿郎楚之應詔舉之,授詹事府主簿。又預修《六代史》。   初,與秘書丞令狐德棻、齊王文學袁朗等十數人同修《藝文類聚》,轉太子舍人。貞觀中,累遷黃門侍郎,兼弘文館學士。以疾出為萊州刺史。弘智事兄弘安,同於事父,所得俸祿,皆送於兄處。及兄亡,哀毀過禮。事寡嫂甚謹,撫孤侄以慈愛稱。稍遷太子右庶子。及宮廢,坐除名。尋起為光州刺史。   永徽初,累轉陳王師。高宗令弘智於百福殿講《孝經》,召中書門下三品及弘文館學士、太學儒者,並預講筵。弘智演暢微言,備陳五孝。學士等難問相繼,弘智酬應如響。高宗怡然曰:「朕頗耽墳籍,至於《孝經》,偏所習睹。然孝之為德,弘益實深,故云『德教加於百姓,刑於四海,是知孝道之為大也。」顧謂弘智:「宜略陳此經切要者,以輔不逮。」弘智對曰:「昔者天子有諍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微臣顓愚,願以此言奏獻。」帝甚悅,賜彩絹二百匹、名馬一匹。尋遷國子祭酒,仍為崇賢館學士。四年卒,年八十二,謚曰宣。有文集二十卷。   陳集原,瀧州開陽人也。代為嶺表酋長。父龍樹,欽州刺史。集原幼有孝行,父才有疾,即終日不食。永徽中,喪父,嘔血數升,枕服苫廬,悲感行路。資財田宅及僮僕三十餘人,並以讓兄弟。則天時,官至左豹韜衛將軍。   元讓,雍州武功人也。弱冠明經擢第。以母疾,遂不求仕。躬親藥膳,承侍致養,不出閭裡者數十餘年。及母終,廬於墓側,蓬髮不櫛沐,菜食飲水而已。   鹹亨中,孝敬監國,下令表其門閭。永淳元年,巡察使奏讓孝悌殊異,擢拜太子右內率府長史。後以歲滿還鄉里。鄉人有所爭訟,不詣州縣,皆就讓決焉。聖歷中,中宗居春宮,召拜太子司議郎。及謁見,則天謂曰:「卿既能孝於家,必能忠於國。今授此職,須知朕意。宜以孝道輔弼我兒。」尋卒。   裴敬彝,絳州聞喜人也。曾祖子通,隋開皇中太中大夫。母終,廬於墓側,哭泣無節,目遂喪明。俄有白鳥巢於墳樹。子通弟兄八人,復以友悌著名,詔旌表其門,鄉人至今稱為「義門裴氏」。   敬彝少聰敏,七歲解屬文。性又端謹,宗族鹹重之,號為「甘露頂」。年十四,侍御史唐臨為河北巡察使,敬彝父智周時為內黃令,為部人所訟,敬彝詣臨論其冤。臨大奇之,因令作詞賦。智周事得釋,特表薦敬彝,補陳王府典簽。智周在官暴卒,敬彝時在長安,忽泣涕不食,謂所親曰:「大人每有痛處,吾即輒然不安。今日心痛,手足皆廢,事在不測,得無戚乎?」遂請急還,倍道言歸。果聞父喪,羸毀逾禮。事母復以孝聞。   乾封初,累轉監察御史。時母病,有醫人許仁則,足疾不能乘馬,敬彝每肩輿之以候母焉。及母卒,特詔贈以縑帛,仍官造靈輿。服闋,拜著作郎,兼修國史。儀鳳中,自中書舍人歷吏部侍郎、左庶子。則天臨朝,為酷吏所陷,配流嶺南,尋卒。   裴守真,絳州稷山人也。後魏冀州刺史叔業六世孫也。父慎,大業中為淮南郡司戶。屬郡人楊琳、田瓚據郡作亂,盡殺官吏。以慎素有仁政,相誡不許驚害,仍令人護送慎及妻子還鄉。貞觀中,官至酇令。   守真早孤,事母至孝。及母終,哀毀骨立,殆不勝喪。復事寡姊及兄甚謹,閨門禮則,士友所推。初舉進士,及應八科舉,累轉乾封尉,屬永淳初關中大饑,守真盡以祿俸供姊及諸甥,身及妻子粗糲不充,初無倦色。尋授太常博士。   守真尤善禮儀之學,當時以為稱職。高宗時封嵩山,詔禮官議射牲之事,守真奏曰:   據《周禮》及《國語》,郊祀天地,天子自射其牲。漢武唯封太山,令侍中儒者射牲行事。至於余祀,亦無射牲之文。但親舂射牲,雖是古禮,久從廢省。據封禪祀禮曰:未明十五刻,宰人以鸞刀割牲,質明而行事。比鸞駕至時,宰牲總畢,天皇唯奠玉酌獻而已。今祀前一日射牲,事即傷早;祀日方始射牲,事又傷晚。若依漢武故事,即非親射之儀,事不可行。   又《神功破陣樂》、《功成慶善樂》二舞,每奏,上皆立對。守真又議曰:   竊唯二舞肇興,謳吟攸屬,贊九功之茂烈,葉萬國之歡心。義均《韶》、《夏》,用兼賓祭,皆祖宗盛德,而子孫享之。詳覽傳記,未有皇王立觀之禮。況升中大事,華夷畢集,九服仰垂拱之安,百蠻懷率舞之慶。甄陶化育,莫匪神功,豈於樂舞,別申嚴敬。臣等詳議,奏二舞時,天皇不合起立。   時並從守真議。會高宗不豫,事竟不行。及高宗崩,時無大行兇儀,守真與同時博士韋叔夏、輔抱素等討論舊事創為之,當時稱為得禮之中。   守真天授中為司府丞,則天特令推究詔獄,務存平恕,前後奏免數十家。由是不合旨,出為汴州司錄,累轉成州刺史。為政不務威刑,甚為人吏所愛。俄轉寧州刺史,成州人送出境者數千人。長安中卒。   子子余,事繼母以孝聞。舉明經,累補鄠縣尉。時同列李朝隱、程行諶皆以文法著稱,子余獨以詞學知名。   或問雍州長史陳崇業,子余與朝隱、行諶優劣,崇業曰:「譬如春蘭秋菊,俱不可廢也。」景龍中,為左台監察御史。時涇、岐二州有隋代蕃戶子孫數千家,司農卿趙履溫奏,悉沒為官戶奴婢,仍充賜口,以給貴幸。子余以為官戶承恩,始為蕃戶,又是子孫,不可抑之為賤,奏劾其事。時履溫依附宗楚客等,與子余廷對曲直。子余詞色不撓,履溫等詞屈,從子余奏為定。   開元初,累遷冀州刺史。政存寬惠,人吏稱之。又為岐王府長史,加銀青光祿大夫。十四年卒,謚曰孝。子余居官清儉,友愛諸兄弟。   兄弟六人,皆有志行。次弟巨卿,衛尉卿;耀卿,別有傳。   李日知,鄭州滎陽人也。舉進士。天授中,累遷司刑丞。時用法嚴急,日知獨寬平,無冤濫。嘗免一死囚,少卿胡元禮請斷殺之,與日知往復至於數四。元禮怒,曰:「元禮不離刑曹,此囚終無生理。」答曰:「日知不離刑曹,此囚終無死法。」因以兩狀列上,日知果直。   神龍初,為給事中。日知事母至孝。時母老,嘗疾病,日知取急,調侍數日而鬢髮變白。尋加朝散大夫。其母未受命婦邑號而卒,將葬發引,吏人繼告身而至,日知於路上即時殞絕,久之乃蘇。左右皆哀慟,莫能仰視。巡察使、衛州司馬路敬潛將聞其孝悌之跡,使求其狀,日知辭讓不報。服闋,累遷黃門侍郎。   時安樂公主池館新成,中宗親往臨幸,從官皆預宴賦詩。日知獨存規誡,其末章曰:「所願暫思居者逸,莫使時稱作者勞。」論者多之。   景雲元年,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轉御史大夫,知政事如故。明年,進拜侍中。先天元年,轉刑部尚書,罷知政事。頻乞骸骨,請致仕,許之。   初,日知將有陳請,而不與妻謀,歸家而使左右飾裝,將出居別業。妻驚曰:「家產屢空,子弟名宦未立,何為遽辭職也?」日知曰:「書生至此,已過本分。人情無厭,若恣其心,是無止足之日。」及歸田園,不事產業,但葺構池亭,多引後進,與之談宴。開元三年卒。   初,日知以官在權要,諸子弟年才總角,皆結婚名族,時議以為失禮之中。卒後,少子伊衡,以妾為妻,費散田宅,仍列訟諸兄,家風替矣。   崔沔,京兆長安人,周隴州刺史士約玄孫也。自博陵徙關中,世為著姓。父皚,庫部員外郎、汝州長史。沔淳謹,口無二言,事親至孝,博學有文詞。初應制舉,對策高第。俄被落第者所援,則天令所司重試,沔所對策,又工於前,為天下第一,由是大知名。再轉陸渾主簿。秩滿調遷,吏部侍郎岑羲深賞重之,謂人曰:「此今之卻詵也。」特表薦擢為左補闕,累遷祠部員外郎。沔為人舒緩,訥於造次,當官正色,未嘗撓沮。   睿宗時,征拜中書舍人。時沔母老疾在東都,沔不忍捨之,固請閒官,以申侍養,由是改為虞部郎中。無何,檢校御史中丞。時監察御史宋宣遠,恃盧懷慎之親,頗犯法,沔舉劾之。又姚崇之子光祿少卿彝,留司東都,頗通賓客,廣納賄賂,沔又將按驗其事。姚、盧時在政事,遽薦沔有史才,轉為著作郎,其實去權也。   開元七年,為太子左庶子。母卒,哀毀逾禮,常於廬前受吊,賓客未嘗至於靈座之室,謂人曰:「平生非至親者,未嘗升堂入謁,豈可以存亡而變其禮也。」中書令張說數稱薦之。服闋,拜中書侍郎。或謂沔曰:「今之中書,皆是宰相承宣制命。侍郎雖是副貳,但署位而已,甚無事也。」沔曰:「不然。設官分職,上下相維,各申所見,方為濟理。豈可俯默偷安,而為懷祿士也!」自是每有制敕及曹事,沔多所異同,張說頗不悅焉。尋出為魏州刺史,奏課第一,征還朝廷,分掌吏部十銓事。以清直,歷秘書監、太子賓客。   二十四年,制令禮官議加籩豆之數及服制之紀。太常卿韋縚奏請加宗廟之奠,每坐籩豆各十二。外祖服,請加至大功九月,舅服加至小功五月,堂姨、堂舅、舅母服,請加至袒免。時又令百官詳議可否。沔建議曰:   竊聞識禮樂之情者能作,達禮樂之文者能述。述作之義,聖賢所重;禮樂之本,古今所崇。變而通之,所以久也。所謂變者,變其文也;所謂通者,通其情也。祭祀之興,肇於太古,人所飲食,必先嚴獻。未有火化,茹毛飲血,則有毛血之薦;未有曲□,污樽抔飲,則有玄酒之奠。施及後王,禮物漸備,作為酒醴,伏其犧牲,以致馨香,以極豐潔,故有三牲八簋之盛,五齊九獻之殷。然以神道至玄,可存而不可測也;祭禮主敬,可備而不敢廢也。是以血腥爛熟,玄樽犧象,靡不畢登於明薦矣!   然而薦貴於新,味不尚褻,雖則備物,猶存節制。故《禮》云:「天之所生,地之所長,苟可薦者,莫不鹹在。」備物之情也。「三牲之俎,八簋之實,美物備矣;昆蟲之異,草木之實,陰陽之物備矣。」此則節制之文也。鉶俎、籩豆、簠簋、樽罍之實,皆周人之時饌也,其用通於宴饗賓客。而周公制禮,鹹與毛血玄酒同薦於先。晉中郎盧諶,近古之知禮、著《家祭禮》者也。觀其所薦,皆晉時常食,不復純用禮經舊文。然則當時飲食,不可闕於祭祀明矣,是變禮文而通其情也!   我國家由禮立訓,因時制范,考圖史於前典,稽周、漢之舊儀。清廟時享,禮饌畢陳,用周制也,而古式存焉;園寢上食,時膳具設,遵漢法也,而珍味極焉。職貢來祭,致遠物也;有新必薦,順時令也。苑囿之內,躬稼所收,蒐狩之時,親發所中,莫不割鮮擇美,薦而後食,盡誠敬也。若此至矣,復何加焉!但當申敕有司,祭如神在,無或簡怠,勖增虔誠。其進貢珍羞,或時物鮮美,考諸祠典,無有漏落。皆詳名目,編諸甲令,因宜而薦,以類相從。則新鮮肥濃,盡在是矣,不必加於籩豆之數也。至於祭器,隨物所宜。故大羹,古食也,盛於n。n,古器也;和羹,時饌也。盛於鉶。鉶,時器也。亦有古饌而盛於時器,故毛血盛於盤,玄酒盛於樽。未有薦時饌而追用古器者,由古質而今文,便於事也。雖加籩豆十二,未足以盡天下美物,而措諸清廟,有兼倍之名,近於侈矣!魯人丹桓宮之楹,又刻其桷,《春秋》書以「非禮」。御孫諫曰:「儉,德之恭也;侈,惡之大也。先君有恭德,而君納諸惡,無乃不可乎!」是不可以越禮而崇侈於宗廟也。又據《漢書·藝文志》:「墨家之流,出於清廟,是以貴儉」。由此觀之,清廟之不尚於奢,舊矣。太常所請,恐未可行。   又按太常奏狀:「今酌獻酒爵,制度全小,僅未一合,執持甚難,不可全依古制,猶望稍須廣大。」竊據禮文,有以小為貴者,獻以爵,貴其小也。小不及制,敬而非禮,是有司之失其傳也。固可隨失釐正,無待議而後革。然禮失於敬,猶奢而寧儉,非大過也。未知今制,何所依準。請兼詳令式,據文而行。   又按太常奏狀「外祖服請加至大功九月,舅服請加至小功五月,堂姨、堂舅、舅母請加至袒免」者。竊聞大道既隱,天下為家,聖人因之,然後制禮。禮教之設,本於正家,家道正而天下定矣!正家之道,不可以貳;總一之義,理歸本宗。所以父以尊崇,母以厭降,豈亡愛敬,宜存倫序。是以內有齊斬,外服皆緦,尊名所加,不過一等,此先王不易之道。前聖所志,後賢所傳,其來久矣。昔辛有適伊川,見被發而祭於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禮先亡矣!」往修新禮,時改舊章,漸廣《渭陽》之恩,不遵洙、泗之典。及弘道之後,唐元之間,國命再移於外族矣。禮亡徵兆,倘或斯見,天人之際,可不戒哉!   開元初,補闕盧履冰嘗進狀論喪服輕重,敕令僉議。於時群議紛挐,各安積習,太常禮部奏依舊定。陛下運稽古之明,特降別敕,一依古禮。事符典故,人知向方,式固宗盟,社稷之福。更圖異議,竊所未詳。   時職方郎中韋述、戶部郎中楊伯成、禮部員外郎楊沖昌、監門兵曹劉秩等,亦建議與沔相符。俄又令中書門下參詳為定。於是宗廟之典,籩豆每座各加至六,親姨、舅為小功,舅母加緦麻,堂姨至袒免,余依舊定,乃下制施行焉。沔既善禮經,朝廷每有疑議,皆取決焉。二十七年卒,時年六十七,贈禮部尚書。   陸南金,蘇州吳郡人也。祖士季,從同郡顧野王學《左氏傳》,兼通《史記》、《漢書》。隋末,為越王侗記室兼侍讀。侗稱制,授著作郎。時王世充將行篡奪,侗不平之,謂士季曰:「隋有天下,三十餘載,朝廷文武,遂無烈者乎?」士季對曰:「見危授命,臣之宿心。請因其啟事,便加手刃。」事頗洩,遂停士季侍讀。   貞觀初,為太學博士,兼弘文館學士,尋卒。   南金初為奉禮郎。開元初,太常少卿盧崇道犯罪,流嶺表,逃歸東都。時南金以母喪在家,崇道事急,假稱吊賓,造南金,言其情,南金哀而納焉。崇道俄為仇人所發,詔使侍御史王旭按其事,遂捕獲崇道,連引南金,旭遂繩以重法。   南金弟趙璧詣旭,自言藏崇道,請代兄死。南金固稱:「弟實自誣,身請當罪。」兄弟讓死,旭怪而問其故。趙璧曰:「兄是長嫡,又能幹家事。亡母未葬,小妹未嫁,自惟幼劣,生無所益,身自請死。」旭遂列上狀,上嘉其友義,並特宥之。南金由是大知名。   南金頗涉經史,言行修謹,左丞相張說及宗人太子少保象先,皆欽重之。累轉庫部員外郎,以疾,固辭不堪繁劇,轉為太子洗馬。卒,年五十餘。   張琇者,蒲州解人也。父審素,為巂州都督,在邊累載。俄有糾其軍中贓罪,敕監察御史楊汪馳傳就軍按之。汪在路,為審素黨與所劫,對汪殺告事者,脅汪令奏雪審素之罪。俄而州人翻殺審素之黨,汪始得還。至益州,奏稱審素謀反,因深按審素,構成其罪。斬之,籍沒其家。琇與兄□,以年幼坐徙嶺外。尋各逃歸,累年隱匿。汪後累轉殿中侍御史,改名萬頃。   開元二十三年,□、琇候萬頃於都城,挺刃殺之。□雖年長,其發謀及手刃,皆琇為之。既殺萬頃,系表於斧刃,自言報仇之狀。便逃奔,將就江外,殺與萬頃同謀構父罪者。行至汜水,為捕者所獲。時都城士女,皆矜琇等幼稚孝烈,能復父仇,多言其合矜恕者。中書令張九齡又欲活之。   裴耀卿、李林甫固言:「國法不可縱報仇。」上以為然,因謂九齡等曰:「復仇雖禮法所許,殺人亦格律具存。孝子之情,義不顧命,國家設法,焉得容此!殺之成復仇之志,赦之虧律格之條。然道路誼議,故須告示。」乃下敕曰:「張□等兄弟同殺,推問款承。律有正條,俱各至死。近聞士庶,頗有誼詞,矜其為父復仇,或言本罪冤濫。但國家設法,事在經久,蓋以濟人,期於止殺。各申為子之志,誰非徇孝之夫,展轉相繼,相殺何限!咎由作士,法在必行;曾參殺人,亦不可恕。不能加以刑戮,肆諸市朝,宜付河南府告示決殺。」   □、琇既死,士庶鹹傷愍之,為作哀誄,榜於衢路。市人斂錢,於死所造義井,並葬□、琇於北邙。又恐萬頃家人發之,並作疑絮嚗ぅ牷C其為時人所傷如此。   梁文貞,虢州閿鄉人。少從征役,比回而父母皆卒。文貞恨不獲終養,乃穿壙為門,磴道出入,晨夕灑掃其中。結廬墓側,未嘗暫離。自是不言三十年,家人有所問,但畫字以對。其後山水沖斷驛路,更於原上開道,經文貞墓前。由是行旅見之,遠近莫不欽歎。有甘露降塋前樹,白兔馴擾,鄉人以為孝感所致。   開元初,縣令崔季友刊石以紀之。十四年,刺史許景先奏:「文貞孝行絕倫,泣血廬墓,三十餘年,請宣付史官。」是歲,御史大夫崔隱甫廷奏:「恆州鹿泉人李處恭、張義貞兩家,祖父自國初已來,異姓同居,至今三代,百有餘年。又青州北海人呂元簡,四代同居,至所畜牛馬羊狗,皆異母共乳。請加旌表,仍編入史館。」制皆許之。   崔衍,左丞倫之子。繼母李氏,不慈於衍。衍時為富平尉,倫使於吐蕃,久方歸,李氏衣弊衣以見倫。倫問其故,李氏稱:「自倫使於蕃中,衍不給衣食。」倫大怒,召衍責詬,命僕隸拉於地,袒其背,將鞭之。衍涕泣,終不自陳。倫弟殷,聞之趨往,以身蔽衍,杖不得下。因大言曰:「衍每月俸錢,皆送嫂處,殷所具知,何忍乃言衍不給衣食!」倫怒乃解。由是倫遂不聽李氏之譖。及倫卒,衍事李氏益謹。李氏所生子郃,每多取子母錢,使其主以契書征負於衍。衍歲為償之,故衍官至江州刺史,而妻子衣食無所餘。   後歷蘇、虢二州刺史。虢居陝、華二州之間,而稅重數倍。其青苗錢,華、陝之郊,畝出十有八;而虢之郊,每征十之七。衍乃上其事。時裴延齡領度支,方務聚斂,乃紿衍以前後刺史無言者。衍又上陳人困,曰:「臣所治多是山田,且當郵傳衝要,屬歲不登,頗甚流離。舊額賦租,特望蠲減。臣伏見比來諸郡論百姓間事,患在長吏因循不為申請,不詣實,不患朝廷不矜放。有以不言受譴者,未有言而獲罪者。陛下拔臣牧大郡,委臣撫疲民,臣所以不敢顧望,苟求自安,敢罄狂瞽,上干聖覽。」帝以衍詞理切直,乃特敕度支,令減虢州青苗錢。   遷宣歙池觀察使,政務簡便,人頗懷之。其所擇從事,多得名流。時有位者待賓僚率輕傲,衍獨加禮敬,幕中之士,後多顯達。   貞元中,天下好進奉以結主恩,徵求聚斂,州郡耗竭,韋皋、劉贊、裴肅為之首。贊死而衍代其位。衍雖不能驟革其弊,居宣州十年,頗勤儉,府庫盈溢。及穆贊代衍,宣州歲饉,遂以錢四十二萬貫代百姓稅,故宣州人不至流散。貞元二十一年,詔加工部尚書。   丁公著,字平子,蘇州吳郡人。祖衷,父緒,皆不仕。公著生三歲,喪所親。七歲,見鄰母抱其子,哀感不食,因請於父,絕粒奉道,冀其幽贊,父憫而從之。年十七,父勉令就學。年二十一,《五經》及第。明年,又通《開元禮》,授集賢校書郎。秩未終,歸侍鄉里,不應請辟。居父喪,躬負土成墳,哀毀之容,人為憂之,里閭聞風,皆敦孝悌。觀察使薛華表其行,詔賜粟帛,旌其門閭。   淮南節度使李吉甫慕其才行,薦授太子文學,兼集賢殿校理。吉甫自淮南入相,廷薦其行,即日授右補闕。遷集賢直學士,尋授水部員外郎,充皇太子及諸王侍讀。著《皇太子及諸王訓》十卷。轉駕部員外,仍兼舊職。   穆宗即位,未及聽政,召居禁中,詢訪朝典,以宰相許之。公著陳情,詞意極切,超授給事中,賜紫金魚袋。未幾,遷工部侍郎,仍兼集賢殿學士,寵青宮之舊也。知吏部選事。公著知將欲大用,以疾辭退,因求外官,遂授浙江西道都團練觀察使。二年,授河南尹。皆以清靜為理。改尚書右丞,轉兵部、吏部侍郎,遷禮部尚書、翰林侍講學士。上以浙西災寇,詢求良帥,命檢校戶部尚書領之。詔賜米七萬碩以賑給,浙民賴之。改授太常卿,以疾請歸鄉里,未至而終,年六十四。贈右僕射,廢朝一日。著《禮志》十卷。   公著清儉守道,每得一官,未嘗不憂色滿容。年四十四喪室,以至終身,無妓妾聲樂之好。凶問至日,中外痛惜之。   羅讓,字景宣。祖懷操。父□,官至京兆尹。讓少以文學知名,舉進士,應詔對策高等,為咸陽尉。丁父憂,服除,尚衣麻茹菜,不從四方之辟者十餘年。李獻為淮南節度使,就其所居,請為從事。除監察御史,轉殿中,歷尚書郎、給事中,累遷至福建觀察使、兼御史中丞,甚著仁惠。有以女奴遺讓者,讓問其所因,曰:「本某寺家人。兄姊九人,皆為官所賣,其留者唯老母耳。」讓慘然,焚其券書,以女奴歸其母。入為散騎常侍。未幾,除江西都團練觀察使、兼御史大夫。年七十一卒。贈禮部尚書。   子劭京,字子峻,進士擢第,又登科。讓再從弟詠。詠子劭權,字昭衡,進士擢第。劭京、劭權知名於時,並歷清貫。   贊曰:麒麟鳳凰,飛走之類。唯孝與悌,亦為人瑞。表門賜爵,勸乃錫類。彼禽者梟,傷仁害義。   列傳第一百三十九 儒學上   ○徐文遠 陸德明 曹憲  許淹 李善 公孫羅附   歐陽詢  子通硃子奢 張士衡 賈公彥  李玄植附   張後胤 蓋文達  宗人文懿 谷那律 蕭德言 許叔牙  子子儒   敬播 劉伯莊  子之宏 秦景通 羅道琮   古稱儒學家者流,本出於司徒之官,可以正君臣,明貴賤,美教化,移風俗,莫若於此焉。故前古哲王,鹹用儒術之士;漢家宰相,無不精通一經。朝廷若有疑事,皆引經決定,由是人識禮教,理致昇平。近代重文輕儒,或參以法律,儒道既喪,淳風大衰,故近理國多劣於前古。自隋氏道消,海內版蕩,彝倫攸篸,戎馬生郊,先代之舊章,往聖之遺訓,掃地盡矣!   及高祖建義太原,初定京邑,雖得之馬上,而頗好儒臣。以義寧三年五月,初令國子學置生七十二員,取三品已上子孫;太學置生一百四十員,取五品已上子孫;四門學生一百三十員,取七品已上子孫。上郡學置生六十員,中郡五十員,下郡四十員。上縣學並四十員,中縣三十員,下縣二十員。武德元年,詔皇族子孫及功臣子弟,於秘書外省別立小學。二年,詔曰:   盛德必祀,義存方策,達人命世,流慶後昆。建國君人,弘風闡教,崇賢彰善,莫尚於茲。自八卦初陳,九疇攸敘,徽章互垂,節文不備。爰始姬旦,匡翊周邦,創設禮經,尤明典憲。啟生人之耳目,窮法度之本源,化起《二南》,業隆八百;豐功茂德,冠於終古。暨乎王道既衰,頌聲不作,諸侯力爭,禮樂陵遲。粵若宣父,天資睿哲;經綸齊、魯之內,揖讓洙、泗之間;綜理遺文,弘宣舊制。四科之教,歷代不刊;三千之文,風流無歇。   惟茲二聖,道著群生,守祀不修,明褒尚闕。朕君臨區宇,興化崇儒,永言先達,情深紹嗣。宜令有司於國子學立周公、孔子廟各一所,四時致祭。仍博求其後,具以名聞,詳考所宜,當加爵土。是以學者慕向,儒教聿興。   至三年,太宗討平東夏,海內無事,乃銳意經籍,於秦府開文學館。廣引文學之士,下詔以府屬杜如晦等十八人為學士,給五品珍膳,分為三番更直,宿於閣下。   及即位,又於正殿之左,置弘文學館,精選天下文儒之士虞世南、褚亮、姚思廉等,各以本官兼署學士,令更日宿直。聽朝之暇,引入內殿,講論經義,商略政事,或至夜分乃罷。又召勳賢三品已上子孫,為弘文館學士。   貞觀二年,停以周公為先聖,始立孔子廟堂於國學,以宣父為先聖,顏子為先師。大征天下儒士,以為學官。數幸國學,令祭酒、博士講論。畢,賜以束帛。學生能通一大經已上,鹹得署吏。又於國學增築學舍一千二百間,太學、四門博士亦增置生員,其書算合置博士、學生,以備藝文,凡三千二百六十員。其玄武門屯營飛騎,亦給博士,授以經業;有能通經者,聽之貢舉。是時四方儒士,多抱負典籍,雲會京師。俄而高麗及百濟、新羅、高昌、吐蕃等諸國酋長,亦遣子弟請入於國學之內。鼓篋而升講筵者,八千餘人。濟濟洋洋焉,儒學之盛,古昔未之有也。   太宗又以經籍去聖久遠,文字多訛謬,詔前中書侍郎顏師古考定《五經》,頒於天下,命學者習焉。又以儒學多門,章句繁雜,詔國子祭酒孔穎達與諸儒撰定《五經》義疏,凡一百七十卷,名曰《五經正義》,令天下傳習。   十四年,詔曰:「梁皇侃、褚仲都,周熊安生、沈重,陳沈文阿、周弘正、張譏,隋何妥、劉炫等,並前代名儒,經術可紀。加以所在學徒,多行其疏,宜加優異,以勸後生。可訪其子孫見在者,錄名奏聞,當加引擢。」   二十一年,又詔曰:「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谷梁赤、伏勝、高堂生、戴聖、毛萇、孔安國、劉向、鄭眾、杜子春、馬融、盧植、鄭玄、服虔、何休、王肅、王弼、杜元凱、范寧等二十一人,並用其書,垂於國胄。既行其道,理合褒崇。自今有事太學,可與顏子俱配享孔子廟堂。」其尊重儒道如此。   高宗嗣位,政教漸衰,薄於儒術,尤重文吏。於是醇醲日去,畢競日彰,猶火銷膏而莫之覺也。及則天稱制,以權道臨下,不吝官爵,取悅當時。其國子祭酒,多授諸王及駙馬都尉,准貞觀舊事。祭酒孔穎達等赴上日,皆講《五經》題。至是,諸王與駙馬赴上,唯判祥瑞按三道而已。至於博士、助教,唯有學官之名,多非儒雅之實。是時復將親祠明堂及南郊,又拜洛,封嵩岳,將取弘文國子生充齊郎行事,皆令出身放選,前後不可勝數。因是生徒不復以經學為意,唯苟希僥倖。二十年間,學校頓時隳廢矣。   玄宗在東宮,親幸太學,大開講論,學官生徒,各賜束帛。及即位,數詔州縣及百官薦舉經通之士。又置集賢院,招集學者校選,募儒士及博涉著實之流。以為《儒學篇》。   徐文遠,洛州偃師人,陳司空孝嗣玄孫,其先自東海徙家焉。父徹,梁秘書郎,尚元帝女安昌公主而生文遠。屬江陵陷,被虜於長安,家貧無以自給。其兄休,鬻書為事,文遠日閱書於肆,博覽《五經》,尤精《春秋左氏傳》。時有大儒沈重講於太學,聽者常千餘人。文遠就質問,數日便去。或問曰:「何辭去之速?」答曰:「觀其所說,悉是紙上語耳,僕皆先已誦得之。至於奧賾之境,翻似未見。」有以其言告重者,重呼與議論,十餘反,重甚歎服之。   文遠方正純厚,有儒者風。竇威、楊玄感、李密皆從其受學。開皇中,累遷太學博士。詔令往并州,為漢王諒講《孝經》、《禮記》。及諒反,除名。大業初,禮部侍郎許善心舉文遠與包愷、褚徽、陸德明、魯達為學官,遂擢授文遠國子博士,愷等並為太學博士。時人稱文遠之《左氏》、褚徽之《禮》、魯達之《詩》、陸德明之《易》,皆為一時之最。文遠所講釋,多立新義,先儒異論,皆定其是非,然後詰駁諸家,又出己意,博而且辨,聽者忘倦。   後越王侗署為國子祭酒。時洛陽饑饉,文遠出城樵采,為李密軍所執。密令文遠南面坐,備弟子禮北面拜之。文遠曰:「老夫疇昔之日,幸以先王之道,仰授將軍。時經興替,倏焉已久。今將軍屬風雲之際,為義眾所歸,權鎮萬物,威加四海,猶能屈體弘尊師之義,此將軍之德也,老夫之幸也!既荷茲厚禮,安不盡言乎!但未審將軍意耳!欲為伊、霍繼絕扶傾,雖遲暮,猶願盡力;若為莽、卓乘危迫險,則老夫耄矣,無能為也。」密頓首曰:「昨奉朝命,垂拜上公,冀竭庸虛,匡奉國難。所以未朝見者,不測城內人情。且欲先征化及,報復冤恥,立功贖罪,然後凱旋,入拜天闕。此密之本意,惟先生教之。」文遠曰:「將軍名臣之子,累顯忠節,前受誤於玄感,遂乃暫墜家聲。行迷未遠,而回車復路,終於忠孝,用康家國,天下之人,是所望於將軍也。」密又頓首曰:「敬聞命矣,請奉以周旋。」   及征化及還,而王世充已殺元文都等,權兵專制。密又問計於文遠,答曰:「王世充亦門人也,頗得識之。是人殘忍,意又褊促,既乘此勢,必有異圖。將軍前計為不諧矣,非破王世充,不可朝覲。」密曰:「嘗謂先生儒者,不學軍旅之事,今籌大計,殊有明略。」   及密敗,復入東都,王世充給其廩食,而文遠盡敬,見之先拜。或問曰:「聞君踞見李密,而敬王公,何也?」答曰:「李密,君子也,能受酈生之揖;王公,小人也,有殺故人之義。相時而動,豈不然歟!」後王世充僭號,復以為國子博士。因出樵采,為羅士信獲之,送於京師,復授國子博士。   武德六年,高祖幸國學,觀釋奠,遣文遠發《春秋》題,諸儒設難蜂起,隨方占對,皆莫能屈。封東莞縣男。年七十四,卒官。撰《左傳音》三卷、《義疏》六十卷。孫有功,自有傳。   陸德明,蘇州吳人也。初受學於周弘正,善言玄理。陳大建中,太子征四方名儒,講於承先殿。德明年始弱冠,往參焉。國子祭酒徐克開講,恃貴縱辨,眾莫敢當;德明獨與抗對,合朝賞歎。解褐始興王國左常侍,遷國子助教。陳亡,歸鄉里。隋煬帝嗣位,以為秘書學士。大業中,廣召經明之士,四方至者甚眾。遣德明與魯達、孔褒俱會門下省,共相交難,無出其右者。授國子助教。王世充僭號,封其子為漢王,署德明為師,就其家,將行束脩之禮。德明恥之,因服巴豆散,臥東壁下。王世充子入,跪床前,對之遺痢,竟不與語。遂移病於成皋,杜絕人事。   王世充平,太宗征為秦府文學館學士,命中山王承乾從其受業。尋補太學博士。後高祖親臨釋奠,時徐文遠講《孝經》,沙門惠乘講《波若經》,道士劉進喜講《老子》,德明難此三人,各因宗指,隨端立義,眾皆為之屈。高祖善之,賜帛五十匹。   貞觀初,拜國子博士,封吳縣男。尋卒。撰《經典釋文》三十卷、《老子疏》十五卷、《易疏》二十卷,並行於世。太宗後嘗閱德明《經典釋文》,甚嘉之,賜其家束帛二百段。   子敦信,龍朔中官至左侍極,同東西台三品。   曹憲,揚州江都人也。仕隋為秘書學士。每聚徒教授,諸生數百人。當時公卿已下,亦多從之受業。憲又精諸家文字之書,自漢代杜林、衛宏之後,古文泯絕,由憲,此學復興。   大業中,煬帝令與諸學者撰《桂苑珠叢》一百卷,時人稱其該博。憲又訓注張揖所撰《博雅》,分為十卷,煬帝令藏於秘閣。   貞觀中,揚州長史李襲譽表薦之,太宗征為弘文館學士。以年老不仕,乃遣使就家拜朝散大夫,學者榮之。   太宗又嘗讀書有難字,字書所闕者,錄以問憲,憲皆為之音訓及引證明白,太宗甚奇之。年一百五歲卒。所撰《文選音義》,甚為當時所重。初,江、淮間為《文選》學者,本之於憲,又有許淹、李善、公孫羅復相繼以《文選》教授,由是其學大興於代。   許淹者,潤州句容人也。少出家為僧,後又還俗。博物洽聞,尤精詁訓。撰《文選音》十卷。   李善者,揚州江都人。方雅清勁,有士君子之風。明慶中,累補太子內率府錄事參軍、崇賢館直學士,兼沛王侍讀。嘗註解《文選》,分為六十卷,表上之。賜絹一百二十匹,詔藏於秘閣。除潞王府記室參軍,轉秘書郎。乾封中,出為經城令。坐與賀蘭敏之周密,配流姚州。後遇赦得還,以教授為業,諸生多自遠方而至。又撰《漢書辯惑》三十卷。載初元年卒。子邕,亦知名。   公孫羅,江都人也。歷沛王府參軍,無錫縣丞。撰《文選音義》十卷,行於代。   歐陽詢,潭州臨湘人,陳大司空頠之孫也。父紇,陳廣州刺史,以謀反誅。詢當從坐,僅而獲免。陳尚書令江總與紇有舊,收養之,教以書計。雖貌甚寢陋,而聰悟絕倫,讀書即數行俱下,博覽經史,尤精《三史》。仕隋為太常博士。高祖微時,引為賓客。及即位,累遷給事中。   詢初學王羲之書,後更漸變其體,筆力險勁,為一時之絕。人得其尺牘文字,鹹以為楷范焉。高麗甚重其書,嘗遣使求之。高祖歎曰:「不意詢之書名,遠播夷狄,彼觀其跡,固謂其形魁梧耶!」   武德七年,詔與裴矩、陳叔達撰《藝文類聚》一百卷。奏之,賜帛二百段。   貞觀初,官至太子率更令、弘文館學士,封渤海縣男。年八十餘卒。   子通,少孤,母徐氏教其父書。每遺通錢,紿云:「質汝父書跡之直。」通慕名甚銳,晝夜精力無倦,遂亞於詢。儀鳳中,累遷中書舍人。丁母憂,居喪過禮。起復本官,每入朝,必徒跣至皇城門外。直宿在省,則席地藉稿。非公事不言,亦未嘗啟齒。歸家必衣縗絰,號慟無恆。自武德已來,起復後而能哀戚合禮者,無與通比。年凶未葬,四年居廬不釋服,家人冬月密以氈絮置所眠席下,通覺,大怒,遽令徹之。   五遷,垂拱中至殿中監,賜爵渤海子。天授元年,封夏官尚書。二年,轉司禮卿,判納言事。為相月餘,會鳳閣舍人張嘉福等請立武承嗣為皇太子,通與岑長倩固執以為不可,遂忤諸武意,為酷吏所陷,被誅。神龍初,追復官爵。   硃子奢,蘇州吳人也。少從鄉人顧彪習《春秋左氏傳》,後博觀子史,善屬文。隋大業中,直秘書學士。及天下大亂,辭職歸鄉里,尋附於杜伏威。武德四年,隨伏威入朝,授國子助教。貞觀初,高麗、百濟同伐新羅,連兵數年不解,新羅遣使告急。乃假子奢員外散騎侍郎充使,喻可以釋三國之憾,雅有儀觀,東夷大欽敬之,三國王皆上表謝罪,賜遣甚厚。   初,子奢之出使也,太宗謂曰:「海夷頗重學問,卿為大國使,必勿藉其束脩,為之講說。使還稱旨,當以中書舍人待卿。」子奢至其國,欲悅夷虜之情,遂為發《春秋左傳》題,又納其美女之贈。使還,太宗責其違旨,猶惜其才,不至深譴,令散官直國子學。轉諫議大夫、弘文館學士,遷國子司業,仍為學士。   子奢風流蘊藉,頗滑稽,又輔之以文義,由是數蒙宴遇,或使論難於前。十五年卒。   張士衡,瀛州樂壽人也。父之慶,齊國子助教。士衡九歲喪母,哀慕過禮。父友齊國博士劉軌思見之,每為掩泣。謂其父曰:「昔伯饒號『張曾子』,亦豈能遠過!吾聞君子不親教,當為成就之。」及長,軌思授以《毛詩》、《周禮》,又從熊安生及劉焯受《禮記》,皆精究大義。此後遍講《五經》,尤攻《三禮》。仕隋為餘杭令,後以年老歸鄉里。   貞觀中,幽州都督、燕王靈夔備玄纁束帛之禮,就家迎聘,北面師之。庶人承乾在東宮,又加旌命。及至洛陽宮謁見,太宗延之升殿,賜食,擢授朝散大夫、崇賢館學士。承乾見之,問以齊氏滅亡之由緒,對曰:「齊後主悖虐無度,暱近小人。至如高阿那瑰、駱提婆、韓長鸞等,皆奴僕下才,凶險無賴,是信是使,以為心腹。誅害忠良,疏忌骨肉。窮極奢靡,剝喪黎元。所以周師臨郊,人莫為用,以至覆滅,實此之由。」承乾又問曰:「佈施營功德,有果報不?」對曰:「事佛在於清淨無慾,仁恕為心。如其貪婪無厭,驕虐是務,雖復傾財事佛,無救目前之禍。且善惡之報,若影隨形,此是儒書之言,豈徒佛經所說。是為人君父,當須仁慈;為人臣子,宜盡忠孝。仁慈忠孝,則福祚攸永;如或反此,則殃禍斯及。此理昭然,願殿下勿為憂慮。」及承乾廢黜,敕給乘傳,令歸本鄉。十九年卒。   士衡既禮學為優,當時受其業擅名於時者,唯賈公彥為最焉。   賈公彥,洺州永年人。永徽中,官至太學博士。撰《周禮義疏》五十卷、《儀禮義疏》四十卷。   子大隱,官至禮部侍郎。   時有趙州李玄植,又受《三禮》於公彥,撰《三禮音義》行於代。玄植兼習《春秋左氏傳》於王德韶,受《毛詩》於齊威,博涉漢史及老、莊諸子之說。貞觀中,累遷太子文學、弘文館直學士。高宗時,屢被召見。與道士、沙門在御前講說經義,玄植辨論甚美,申規諷,帝深禮之。後坐事左遷汜水令,卒官。   張後胤,蘇州昆山人也。父中,有儒學,隋漢王諒出牧并州,引為博士。後胤從父在并州,以學行見稱。時高祖鎮太原,引居賓館。太宗就受《春秋左氏傳》。武德中,累除燕王諮議參軍。   貞觀中,後胤上言:「陛下昔在太原,問臣:『隋氏運終,何族當得天下?』臣奉對:『李姓必得。公家德業,天下系心,若於此首謀,長驅關右,以圖帝業,孰不幸賴!』此實微臣早識天命。」太宗曰:「此事並記之耳。」因詔入賜宴,言及平昔,從容謂曰:「今弟子何如?」後胤對曰:「昔孔子領徒三千,達者無子男之位。臣翼贊一人,為萬乘主,計臣功逾於先聖。」太宗甚悅,賜良馬五匹,拜燕王府司馬。遷國子祭酒,轉散騎常侍。   永徽初,請致仕,加金紫光祿大夫,給賜並同職事。卒,贈禮部侍郎,陪葬昭陵。   蓋文達,冀州信都人也。博涉經史,尤明《三傳》。性方雅,美須貌,有士君子之風。刺史竇抗嘗廣集儒生,令相問難,其大儒劉焯、劉軌思、孔穎達鹹在坐,文達亦參焉。既論難,皆出諸儒意表,抗大奇之,問曰:「蓋生就誰受學?」劉焯對曰:「此生岐嶷,出自天然。以多問寡,焯為師首。」抗曰:「可謂冰生於水而寒於水也。」   武德中,累授國子助教。太宗在籓,召為文學館直學士。貞觀十年,遷諫議大夫,兼弘文館學士。十三年,除國子司業。俄拜蜀王師,以王有罪,坐免。十八年,授崇賢館學士。尋卒。其宗人文懿,亦以儒業知名,當時稱為「二蓋」焉。   文懿者,貝州宋城人也。武德初,歷國子助教。時高祖別於秘書省置學,教授王公之子,時以文懿為博士。文懿嘗開講《毛詩》,發題,公卿鹹萃,更相問難,文懿發揚風雅,甚得詩人之致。貞觀中,卒於國子博士。   谷那律,魏州昌樂人也。貞觀中,累補國子博士。黃門侍郎褚遂良稱為「九經庫」。尋遷諫議大夫,兼弘文館學士。嘗從太宗出獵,在途遇雨,因問:「油衣若為得不漏?」那律曰:「能以瓦為之,必不漏矣。」意欲太宗不為畋獵。太宗悅,賜帛二百段。永徽初,卒官。   蕭德言,雍州長安人,齊尚書左僕射思話玄孫也。本蘭陵人,陳亡,徙關中。祖介,梁侍中、都官尚書。父引,陳吏部侍郎。並有名於時。德言博涉經史,尤精《春秋左氏傳》,好屬文。貞觀中,除著作郎,兼弘文館學士。   德言晚年尤篤志於學,自晝達夜,略無休倦。每欲開《五經》,必束帶盥濯,危坐對之。妻子候間請曰:「終日如是,無乃勞乎?」德言曰:「敬先聖之言,豈憚如此!」時高宗為晉王,詔德言授經講業。及升春宮,仍兼侍讀。尋以年老,請致仕,太宗不許。又遺之書曰:   朕歷觀前代,詳覽儒林,至於顏、閔之才,不終其壽;游、夏之德,不逮其學。惟卿幼挺珪璋,早標美譽。下帷閉戶,包括《六經》;映雪聚螢,牢籠百氏。自隋季版蕩,闍序無聞,儒道墜泥塗,《詩書》填坑阱。眷言墳典,每用傷懷。頃年已來,天下無事,方欲建禮作樂,偃武修文。卿年齒已衰,教將何恃!所冀才德猶茂,臥振高風,使濟南伏生,重在於茲日;關西孔子,故顯於當今。令問令望,何其美也!念卿疲朽,何以可言!   尋賜爵封陽縣侯。十七年,拜秘書少監。兩宮禮賜甚厚。二十三年,累表請致仕,許之。高宗嗣位,以師傅恩,加銀青光祿大夫。永徽五年,卒於家,年九十七。高宗為之輟朝,贈太常卿。文集三十卷。   曾孫至忠,自有傳。   許叔牙,潤州句容人。少精於《毛詩》、《禮記》,尤善諷詠。貞觀初,累授晉王文學兼侍讀,尋遷太常博士。升春宮,加朝散大夫,遷太子洗馬,兼崇賢館學士,仍兼侍讀。嘗撰《毛詩纂義》十卷,以進皇太子。太子賜帛百段,兼令寫本付司經局。御史大夫高智周嘗謂人曰:「凡欲言《詩》者,必須先讀此書。」貞觀二十三年卒。子子儒。   子儒,亦以學藝稱。長壽中,官至天官侍郎、弘文館學士。子儒居選部,不以藻鑒為意,委令史句直,以為腹心。注官之次,子儒但高枕而臥,時云「句直平配」。由是補授失序,無復綱紀,道路以為口實。其所注《史記》,竟未就而終。   敬播,蒲州河東人也。貞觀初,舉進士。俄有詔詣秘書內省佐顏師古、孔穎達修《隋史》,尋授太子校書。史成,遷著作郎,兼修國史。與給事中許敬宗撰《高祖》、《太宗實錄》,自創業至於貞觀十四年,凡四十卷。奏之,賜物五百段。太宗之破高麗,名所戰六山為駐蹕,播謂人曰:「聖人者,與天地合德,山名駐蹕,此蓋以鑾輿不復更東矣。」卒如所言。   時梁國公房玄齡深稱播有良史之才,曰:「陳壽之流也。」玄齡以顏師古所注《漢書》,文繁難省,令播撮其機要,撰成四十卷,傳於代。尋以撰實錄功,遷太子司議郎。時初置此官,極為清望。中書令馬周歎曰:「所恨資品妄高,不獲歷居此職。」參撰《晉書》,播與令狐德棻、陽仁卿、李嚴等四人總其類。   會刑部奏言:「准律:謀反大逆,父子皆坐死,兄弟處流。此則輕而不懲,望請改從重法。」制遣百僚詳議。播議曰:「昆季孔懷,天倫雖重,比於父子,性理已殊。生有異室之文,死有別宗之義。今有高官重爵,本廕唯逮子孫;祚土錫珪,餘光不及昆季。豈有不沾其廕,輒受其辜,背禮違情,殊為太甚!必期反茲春令,踵彼秋荼,創次骨於道德之辰,建深文於措刑之日,臣將以為不可。」詔從之。   永徽初,拜著作郎。與許敬宗等撰《西域圖》。後歷諫議大夫、給事中,並依舊兼修國史。又撰《太宗實錄》,從貞觀十五年至二十三年,為二十卷。奏之,賜帛三百段。後坐事出為越州都督府長史。龍朔三年,卒官。播又著《隋略》二十卷。   劉伯莊,徐州彭城人也。貞觀中,累除國子助教。與其舅太學博士侯孝遵齊為弘文館學士,當代榮之。尋遷國子博士,其後又與許敬宗等參修《文思博要》及《文館詞林》。龍朔中,兼授崇賢館學士。撰《史記音義》、《史記地名》、《漢書音義》各二十卷,行於代。   子之宏,亦傳父業。則天時,累遷著作郎,兼修國史。卒於相王府司馬。睿宗即位,以故吏贈秘書少監。   秦景通,常州晉陵人也。與弟肸,尤精《漢書》,當時習《漢書》者皆宗師之,常稱景通為大秦君,暐為小秦君。若不經其兄弟指授,則謂之「不經師匠,無足采也」。景通,貞觀中累遷太子洗馬,兼崇賢館學士。為《漢書》學者,又有劉納言,亦為當時宗匠。   納言,乾封中,歷都水監主簿,以《漢書》授沛王賢。及賢為皇太子,累遷太子洗馬,兼充侍讀。常撰《俳諧集》十五卷,以進太子。及東宮廢,高宗見而怒之。詔曰:「劉納言收其餘藝,參侍經史,自府入宮,久淹歲月,朝游夕處,竟無匡贊。闕忠孝之良規,進詼諧之鄙說,儲宮敗德,抑有所由。情在好生,不忍加戮,宜從屏棄,以勵將來。可除名。」後又坐事配流振州而死。   羅道琮,蒲州虞鄉人也。祖順,武德初,為興州刺史。勤於學業,而慷慨有節義。貞觀末,上書忤旨,配流嶺表。時有同被流者,至荊、襄間病死,臨終,泣謂道琮曰:「人生有死,所恨委骨異壤。」道琮曰:「我若生還,終不獨歸,棄卿於此!」瘞之路左而去。歲余,遇赦得還,至殯所,屬霖潦瀰漫,柩不復可得。道琮設祭慟哭,告以欲與俱歸之意,若有靈者,幸相警示。言訖,路側水中,忽然湧沸。道琮又咒云:「若所沸處是,願更令一沸。」咒訖,又沸。道琮便取得其屍,銘志可驗,遂負之還鄉。當時識者稱道琮誠感所致。道琮尋以明經登第。高宗末,官至太學博士。每與太學助教康國安、道士李榮等講論,為時所稱。尋卒。   列傳第一百三十九 儒學下   ○邢文偉 高子貢 郎余令 路敬淳 王元感 王紹宗 韋叔夏 祝欽明郭山惲 柳沖 盧粲 尹知章  孫季良附   徐岱 蘇弁  兄袞 冕陸質 馮伉 韋表微 許康佐   邢文偉,滁州全椒人也。少與和州高子貢、壽州裴懷貴俱以博學知名於江、淮間。鹹亨中,累遷太子典膳丞。時孝敬在東宮,罕與宮臣接見,文偉輒減膳,上書曰:   臣竊見《禮·戴記》曰:「太子既冠成人,免於保傅之嚴,則有司過之史,徹膳之宰。史之義,不得不司過;宰之義,不得不徹膳,不徹膳則死。」今皇帝式稽前典,妙簡英俊,自庶子已下,至諮議、舍人及學士、侍讀等,使翼佐殿下,以成聖德。近日已來,未甚延納,談議不狎,謁見尚稀,三朝之後,但與內人獨居,何由發揮聖智,使睿哲文明者乎?今史雖闕官,宰當奉職,忝備所司,未敢逃死,謹守禮經,輒申減膳。   太子答書曰:   顧以庸虛,早尚墳典,每欲研精政術,極意書林。但往在幼年,未閒將衛,竭誠耽誦,因即損心。比日以來,風虛更積,中奉恩旨,不許重勞。加以趨侍含元,溫清朝夕,承親以無專之道,遵禮以色養為先。所以屢闕坐朝,時乖學緒。公潛申勖戒,聿薦忠規,敬尋來請,良符宿志。自非情思審諭,義均弼諧,豈能進此藥言,形於簡墨!撫躬三省,感愧兼深!   文偉自是益知名。   其後右史缺官,高宗謂侍臣曰:「邢文偉事我兒,能減膳切諫,此正直人也。」遂擢拜右史。則天臨朝,累遷鳳閣侍郎,兼弘文館學士。載初元年,遷內史。   天授初,內史宗秦客以奸贓獲罪,文偉坐附會秦客,貶授珍州刺史。後有制使至其州境,文偉以為殺己,遽自縊而死。   高子貢者,和州歷陽人也。弱冠游太學,遍涉《六經》,尤精《史記》。與文偉及亳州硃敬則為莫逆之交。明經舉,歷秘書正字、弘文館直學士。鬱鬱不得志,棄官而歸。   屬徐敬業作亂於揚州,遣弟敬猷統兵五千人,緣江西上,將逼和州。子貢率鄉曲數百人拒之,自是賊不敢犯。以功擢授朝散大夫,拜成均助教。   虢王鳳之子東莞公融,曾為和州刺史,從子貢受業,情義特深。及融為申州,陰懷異志。令黃公撰結交於子貢,推為謀主。潛謀密議,書信往復,諸王內外相應,皆出自其策。尋而事發,被誅。   郎余令,定州新樂人也。祖楚之,少與兄蔚之,俱有重名。隋大業中,蔚之為左丞,楚之為尚書民曹郎。煬帝重其兄弟,稱為二郎。楚之,武德初為大理卿,與太子少保李綱、侍中陳叔達撰定律令。後受詔招諭山東,為竇建德所獲,脅以兵刃,又誘以厚利,楚之竟不為屈。及還,以年老致仕。貞觀初,卒,時年八十。   余令父知運,貝州刺史;兄餘慶,高宗時萬年令,理有威名,京城路不拾遺,後卒於交州都督。   余令少以博學知名,舉進士。初授霍王元軌府參軍,數上詞賦,元軌深禮之。先是,余令從父知年為霍王友,亦見推仰。元軌謂人曰:「郎氏兩賢,人之望也。相次入府,不意培塿而松柏成林。」轉幽州錄事參軍。時有客僧聚眾欲自焚,長史裴照率官屬欲往觀之。余令曰:「好生惡死,人之性也。違越教義,不近人情。明公佐守重籓,須察其奸詐,豈得輕舉,觀此妖妄!」照從其言,因收僧按問,果得詐狀。   孝敬在東宮,余令續梁元帝《孝德傳》,撰《孝子後傳》三十卷,以獻,甚見嗟重。累轉著作佐郎。撰《隋書》未成,會病卒,時人甚痛惜之。   路敬淳,貝州臨清人也。父文逸。隋大業末,闔門遇盜,文逸潛匿草澤,晝伏於死人中,夜行避難。自傷窮梗,閉口不食。同侶閔其謹願,勸以不當滅性,捃拾以食之,遞負之而行,遂免於難。貞觀末,官至申州司馬。   敬淳與季弟敬潛俱早知名。敬淳尤勤學,不窺門庭,遍覽墳籍,而孝友篤敬。遭喪,三年不出廬寢。服免,方號慟入見其妻,形容羸毀,妻不之識也。   後舉進士。天授中,歷司禮博士、太子司議郎,兼修國史,仍授崇賢館學士。數受詔修緝吉凶雜儀,則天深重之。萬歲通天二年,坐與綦連耀結交,下獄死。   敬淳尤明譜學,盡能究其根源枝派,近代已來,無及之者。撰《著姓略記》十卷,行於時。又撰《衣冠本系》,未成而死。神龍初,追贈秘書少監。   敬潛仕至中書舍人。   王元感,濮州鄄城人也。少舉明經,累補博城縣丞。兗州都督、紀王慎深禮之,命其子東平王續從元感受學。天授中,稍遷左衛率府錄事,兼直弘文館。是後則天親祠南郊及享明堂,封嵩岳,元感皆受詔共諸儒撰定儀注,凡所立議,眾鹹推服之。轉四門博士,仍直弘文館。元感時雖年老,猶能燭下看書,通宵不寐。   長安三年,表上其所撰《尚書糾謬》十卷、《春秋振滯》二十卷、《禮記繩愆》三十卷,並所注《孝經》、《史記》稿草,請官給紙筆,寫上秘書閣。詔令弘文、崇賢兩館學士及成均博士詳其可否。   學士祝欽明、郭山惲、李憲等皆專守先儒章句,深譏元感掎摭舊義,元感隨方應答,竟不之屈。鳳閣舍人魏知古、司封郎中徐堅、左史劉知幾、右史張思敬,雅好異聞,每為元感申理其義,連表薦之。尋下詔曰:「王元感質性溫敏,博聞強記,手不釋卷,老而彌篤。掎前達之失,究先聖之旨,是謂儒宗,不可多得。可太子司議郎,兼崇賢館學士。」魏知古嘗稱其所撰書曰:「信可謂《五經》之指南也。」中宗即位,以春宮舊僚,進加朝散大夫,拜崇賢館學士。尋卒。   王紹宗,揚州江都人也,梁左民尚書銓曾孫也,其先自琅邪徙焉。紹宗少勤學,遍覽經史,尤工草隸。家貧,常傭力寫佛經以自給,每月自支錢足即止,雖高價盈倍,亦即拒之。寓居寺中,以清淨自守,垂三十年。文明中,徐敬業於揚州作亂,聞其高行,遣使征之,紹宗稱疾固辭。又令唐之奇親詣所居逼之,竟不起。敬業大怒,將殺之。之奇曰:「紹宗人望,殺之恐傷士眾之心。」由是獲免。及賊平,行軍大總管李孝逸以其狀聞,則天驛召赴東都,引入禁中,親加慰撫,擢拜太子文學,累轉秘書少監,仍侍皇太子讀書。   紹宗性淡雅,以儒素見稱,當時朝廷之士,鹹敬慕之。張易之兄弟,亦加厚禮。易之伏誅,紹宗坐以交往見廢,卒於鄉里。   韋叔夏,尚書左僕射安石兄也。少而精通《三禮》。其叔父太子詹事琨嘗謂曰:「汝能如是,可以繼丞相業矣!」舉明經。調露年,累除太常博士。後屬高宗崩,山陵舊儀多廢缺,叔夏與中書舍人賈太隱、太常博士裴守貞等,草創撰定,由是授春官員外郎。則天將拜洛及享明堂,皆別受制,共當時大儒祝欽明、郭山惲撰定儀注。凡所立議,眾鹹推服之。累遷成均司業。久視元年,特下制曰:「吉凶禮儀,國家所重,司禮博士,未甚詳明。成均司業韋叔夏、太子率更令祝欽明等,博涉禮經,多所該練,委以參掌,冀弘典式。自今司禮所修儀注,並委叔夏等刊定訖,然後進奏。」   長安四年,擢春官侍郎。神龍初,轉太常少卿,充建立廟社使。以功進銀青光祿大夫。三年,拜國子祭酒。累封沛國郡公。卒時年七十餘。撰《五禮要記》三十卷,行於代。贈兗州都督、修文館學士,謚曰文。   子縚,太常卿。   祝欽明,雍州始平人也。少通《五經》,兼涉眾史百家之說。舉明經。長安元年,累遷太子率更令,兼崇文館學士。中宗在春宮,欽明兼充侍讀。   二年,遷太子少保。中宗即位,以侍讀之故,擢拜國子祭酒、同中書門下三品,加位銀青光祿大夫,歷刑部、禮部二尚書,兼修國史,仍舊知政事,累封魯國公,食實封三百戶。尋以匿忌日,為御史中丞蕭至忠所劾,貶授申州刺史。久之,入為國子祭酒。   景龍三年,中宗將親祀南郊,欽明與國子司業郭山惲二人奏言皇后亦合助祭,遂建議曰:   謹按《周禮》,天神曰祀,地祇曰祭,宗廟曰享。大宗伯職曰:「祀大神,祭大祇,享大鬼,理其大禮。若王有故不預,則攝位。凡大祭祀,王后不預,則攝而薦豆籩,徹。」又追師職:「掌王后之首服,以待祭祀。」又內司服職:「掌王后之六服。凡祭祀,供後之衣服。」又九嬪職:「大祭祀,後稞獻則贊,瑤爵亦如之。」據此諸文,即皇后合助皇帝祀天神、祭地祇,明矣。故鄭玄注《內司服》云:「闕狄,皇后助王祭群小祀之服。」然則小祀尚助王祭,中、大推理可知。闕狄之上,猶有兩服:第一禕衣,第二搖狄,第三闕狄。此三狄,皆助祭之服。闕狄即助祭小祀,即知搖狄助祭中祀,禕衣助祭大祀。鄭舉一隅,故不委說。唯祭宗廟,《周禮》王有兩服,先王袞冕,先公柷冕。鄭玄因此以後助祭宗廟,亦分兩服,云:「禕衣助祭先王,搖狄助祭先公。」不言助祭天地社稷,自宜三隅而反。   且《周禮》正文:「凡祭,王后不預。」既不專言宗廟,即知兼祀天地,故云「凡」也。又《春秋外傳》云:「禘郊之事,天子親射其牲,王后親舂其粢。」故代婦職但云:「詔王后之禮事」,不主言宗廟也。若專主宗廟者,則內宗、外宗職皆言「掌宗廟之祭祀」。此皆禮文分明,不合疑惑。   舊說以天子父天、母地、兄日、姊月,所以祀天於南郊,祭地於北郊,朝日於東門之外,以昭事神,訓人事,君必躬親以禮之,有故然後使攝,此其義也。《禮記·祭統》曰:「夫祭也者,必夫婦親之,所以備內外之官也。官備則具備。」又,「哀公問於孔子曰:『冕而親迎,不已重乎?』孔子愀然作色而對曰:『合二姓之好,以繼先聖之後,以為天地宗廟社稷之主,君何謂已重焉!』」又《漢書·郊祀志》云:「天地合祭,先祖配天,先妣配地。天地合精,夫婦判合。祭天南郊,則以地配,一體之義也。」據此諸文,即知皇后合助祭,望請別修助祭儀注同進。   帝頗以為疑,召禮官親問之。太常博士唐紹、蔣欽緒對曰:「皇后南郊助祭,於禮不合。但欽明所執,是祭宗廟禮,非祭天地禮。謹按魏、晉、宋及齊、梁、周、隋等歷代史籍,至於郊天祀地,並無皇后助祭之事。」帝令宰相取兩家狀對定。欽緒與唐紹及太常博士彭景直又奏議曰:   《周禮》凡言祭、祀、享三者,皆祭之互名,本無定義。何以明之?按《周禮》典瑞職云:「兩珪有邸,以祀地。」則祭地亦稱祀也。又司筵云:「設祀先王之胙席。」則祭宗廟亦稱祀也。又內宗職云:「掌宗廟之祭祀。」此又非獨天稱祀,地稱祭也。又按《禮記》云:「惟聖為能享帝。」此即祀天帝亦言享也。又按《孝經》云:「春秋祭祀,以時思之。」此即宗廟亦言祭祀也。經典此文,不可備數。據此則欽明所執天曰祀,地曰祭,廟曰享,未得為定,明矣!又《周禮》凡言大祭祀者,祭天地宗廟之總名,不獨天地為大祭也。何以明之?按《爵人職》云:「大祭祀,與量人授舉斝之卒爵。」屍與斝,皆宗廟之事,則宗廟亦稱大祭祀。又欽明狀引九嬪職:「大祭祀,後稞獻則贊瑤爵。」據祭天無稞,亦無瑤爵,此乃宗廟稱大祭祀之明文。欽明所執大祭祀即為祭天地,未得為定,明矣!   又《周禮》大宗伯職云:「凡大祭祀,王后有故不預,則攝而薦豆籩,徹。」欽明唯執此文,以為王后有祭天地之禮。欽緒等據此,乃是王后薦宗廟之禮,非祭天地之事。何以明之?按此文:「凡祀大神,祭大祇,享大鬼,帥執事而卜日宿,視滌濯,蒞玉鬯,省牲鑊,奉玉齏,詔大號,理其大禮,詔相王之大禮。若王不與祭祀,則攝位。」此已上一「凡」,直是王兼祭天地宗廟之事,故通言大神、大祇、大鬼之祭也。已下文云:「凡大祭祀,王后不與,則攝而薦豆籩,徹。」此一「凡」,直是王后祭廟之事,故唯言大祭祀也。若雲王后助祭天地,不應重起「凡大祭祀」之文也。為嫌王后有祭天地之疑,故重起後「凡」以別之耳。王后祭廟,自是大祭祀,何故取上「凡」相王之禮,以混下「凡」王后祭宗廟之文?此是本經科段明白。   又按《周禮》:「外宗掌宗廟之祭祀,佐王后薦玉豆。凡後之獻,亦如之。王后有故不預,則宗伯攝而薦豆籩。」外宗無佐祭天地之禮。但天地尚質,宗廟尚文。玉豆,宗廟之器,初非祭天所設。請問欽明,若王后助祭天地,在《周禮》使何人讚佐?若宗伯攝後薦豆祭天,又合何人讚佐?並請明征禮文,即知攝薦是宗廟之禮明矣。   按《周禮·司服》云:「王祀昊天上帝,則服大裘而冕。享先王,則袞冕。」內司服,「掌王后祭服」,無王后祭天之服。按《三禮義宗》明王后六服,謂禕衣、搖翟、闕翟、鞠衣、展衣、褖衣。「禕衣從王祭先王則服之,搖翟祭先公及饗諸侯則服之,鞠衣以採桑則服之,展衣以禮見王及見賓客則服之,褖衣燕居服之。」王后無助祭於天地之服,但自先王已下。又《三禮義宗》明後夫人之服云:「後不助祭天地五嶽,故無助天地四望之服。」按此,則王后無祭天之服,明矣。《三禮義宗》明王后五輅,謂重翟、厭翟、安車、翟車、輦車也。「重翟者,後從王祭先王、先公所乘也;厭翟者,後從王饗諸侯所乘也;安車者,後宮中朝夕見於王所乘也;翟車者,後求桑所乘也;輦車者,後游宴所乘也。」按此,則王后無祭天之車明矣。   又《禮記·郊特牲·義贊》云:「祭天無稞。鄭玄注云:『唯人道宗廟有稞。天地大神,至尊不稞。』圓丘之祭,與宗廟不同。朝踐,王酌泛齊以獻,是一獻。後無祭天之事,大宗伯次酌醴齊以獻,是為二獻。」按此,則祭圓丘,大宗伯次王為獻,非攝王后之事。欽明等所執王后有故不預,則宗伯攝薦豆籩,更明攝王后宗廟之薦,非攝天地之祀明矣。   欽明建議引《禮記·祭統》曰:「夫祭也者,必夫婦親之」。按此,是王與後祭宗廟之禮,非關祀天地之義。按漢、魏、晉、宋、後魏、齊、梁、周、陳、隋等歷代史籍,興王令主,郊天祀地,代有其禮,史不闕書,並不見往代皇后助祭之事。又高祖神堯皇帝、太宗文武聖皇帝南郊祀天,無皇后助祭處。高宗天皇大帝永徽二年十一月辛西親有事於南郊,又總章元年十二月丁卯親拜南郊,亦並無皇后助祭處。又按《大唐禮》,亦無皇后南郊助祭之禮。   欽緒等幸忝禮官,親承聖問,竭盡聞見,不敢依隨。伏以主上稽古,志遵舊典,所議助祭,實無明文。   時尚書左僕射韋巨源又希旨,協同欽明之議。上納其言,竟以後為亞獻,仍補大臣李嶠等女為齊娘,以執籩豆。及禮畢,特詔齊娘有夫婿者,鹹為改官。   景雲初,侍御史倪若水劾奏欽明及郭山惲曰:「欽明等本自腐儒,素無操行,崇班列爵,實為叨忝。而涓塵莫效,諂佞為能。遂使曲台之禮,圜丘之制,百王故事,一朝墜失。所謂亂常改作,希旨病君,人之不才,遂至於此。今聖明馭歷,賢良入用,惟茲小人,猶在朝列。臣請並從黜放,以肅周行。」於是左授欽明饒州刺史。後入為崇文館學士。尋卒。   郭山惲,蒲州河東人。少通《三禮》。景龍中,累遷國子司業。時中宗數引近臣及修文學士,與之宴集,嘗令各效伎藝,以為笑樂。工部尚書張錫為《談容娘舞》,將作大匠宗晉卿舞《渾脫》,左衛將軍張洽舞《黃獐》,左金吾衛將軍杜元琰誦《婆羅門咒】》,給事中李行言唱《駕車西河》,中書舍人盧藏用效道士上章。山惲獨奏曰:「臣無所解,請誦古詩兩篇。」帝從之,於是誦《鹿鳴》、《蟋蟀》之詩。奏未畢,中書令李嶠以其詞有「好樂無荒」之語,頗涉規諷,怒為忤旨,遽止之。   翌日,帝嘉山惲之意,詔曰:「郭山惲業優經史,識貯古今,《八索》、《九丘》,由來遍覽;前言往行,實所該詳。昨者因其豫游,式宴朝彥,既乘歡洽,鹹使詠歌。遂能志在匡時,潛申規諷,謇謇之誠彌切,諤諤之操逾明。宜示褒揚,美茲鯁直。」賜時服一幅。尋與祝欽明同獻皇后助祭郊祀之議。景雲中,左授括州長史。開元初,復入為國子司業。卒於官。   柳沖,蒲州虞鄉人也,隋饒州刺史莊曾孫也。其先仕江左,世居襄陽。陳亡,還鄉里。父楚賢,大業末,為河北縣長。時堯君素固守郡城,以拒義師。楚賢進說曰:「隋之將亡,天下皆知。唐公名應圖菉,動以信義,豪傑響應,天所贊也!君子見機而作,不俟終日,轉禍為福,今其時也!」君素不從,楚賢潛行歸國。高祖甚悅,拜侍御史。貞觀中,累轉光祿少卿,使突厥存撫李思摩,突厥贈馬百匹及方物,悉拒而不受。累轉交、桂二州都督,皆有能名。卒於杭州刺史。   沖博學,尤明世族,名亞路敬淳。天授初,為司府主簿,受詔往淮南安撫。使還,賜爵河東縣男。景龍中,累遷為左散騎常侍,修國史。   初,貞觀中太宗命學者撰《氏族志》百卷,以甄別士庶;至是向百年,而諸姓至有興替,沖乃上表請改修氏族。中宗命沖與左僕射魏元忠及史官張錫、徐堅、劉憲等八人,依據《氏族志》,重加修撰。元忠等施功未半,相繼而卒,乃遷為外職。至先天初,沖始與侍中魏知古、中書侍郎陸象先及徐堅、劉子玄、吳兢等撰成《姓族系錄》二百卷,奏上。   沖後歷太子詹事、太子賓客、宋王傅、昭文館學士,以老疾致仕。開元二年,又敕沖及著作郎薛南金刊定《系錄》,奏上,賜絹百匹。五年卒。   盧粲,幽州范陽人,後魏侍中陽烏五代孫。祖彥卿,撰《後魏紀》二十卷,行於時,官至合肥令。叔父行嘉,亦有學涉,高宗時為雍王記室。粲博覽經史,弱冠舉進士。景龍二年,累遷給事中。時節愍太子初立,韋庶人以非己所生,深加忌嫉,勸中宗下敕令太子卻取衛府封物,每年以供服用。粲駁奏曰:「皇太子處繼明之重,當主鬯之尊,歲時服用,自可百司供擬。又據《周官》,諸應用財器,歲終則會,唯王及太子應用物,並不會。此則儲君之費,鹹與王同。今與列國諸侯齊衡入封,豈所謂憲章在昔,垂法將來者也!必謂青宮初啟,服用所資,自當廣支庫物,不可長存籓封。」詔從之。   後安樂公主婿武崇訓為節愍太子所殺,特追封為魯王,令司農少卿趙履溫監護葬事。履溫諷公主奏請依永泰公主故事,為崇訓造陵。詔從其請。粲駁奏曰:   伏尋陵之稱謂,本屬皇王及儲君等。自皇家已來,諸王及公主墓,無稱陵者。唯永泰公主承恩特葬,事越常塗,不合引以為名。《春秋左氏傳》云:「衛孫桓子與齊戰。衛新築大夫仲叔於奚救孫桓子,桓子以免。衛人賞之以邑,於奚辭,請曲懸、繁纓以朝,許之。仲尼聞之,曰:『惜也,不如多與之邑。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若以假人,與之政也,政亡則國從之。』」聖人知微知章,不可不慎。魯王哀榮之典,誠別承恩;然國之名器,豈可妄假!又塋兆之稱,不應假永泰公主為名,請比貞觀已來諸王舊例,足得豐厚。   手敕答曰:「安樂公主與永泰公主無異。同穴之義,古今不殊。魯王緣自特為陵制,不煩固執。」粲又奏曰:   臣聞陵之稱謂,施於尊極,不屬王公已下。且魯王若欲論親等第,則不親於雍王。雍王之墓,尚不稱陵,魯王自不可因尚公主而加號。且君之舉事,則載於方冊,或稽之往典,或考自前朝。臣歷檢貞觀已來,駙馬墓無得稱陵者。且君人之禮,服絕於傍期,蓋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陛下以膝下之恩愛,施及其夫,贈賵之儀,哀榮足備,豈得使上下無辨,君臣一貫者哉!又安樂公主承兩儀之澤,履福祿之基,指南山以錫年,仰北辰而永庇。魯王之葬,車服有章,加等之儀,備有常數,塋兆之稱,不應假永泰公主為名,非所謂垂法將來,作則群辟者也!   帝竟依粲所奏。公主大怒。粲以忤旨出為陳州刺史。累轉秘書少監。開元初卒。   尹知章,絳州翼城人。少勤學,嘗夢神人以大鑿開其心,以藥內之,自是日益開朗,盡通諸經精義。未幾,而諸師友北面受業焉。長安中,駙馬都尉武攸暨重其經學,奏授其府定王文學。神龍初,轉太常博士。中宗初即位,建立宗廟,議者欲以涼武昭王為始祖,以備七代之數。知章以為武昭遠世,非王業所因,特奏議以為不可。當時竟從知章之議。俄拜陸渾令,以公玷棄官。時散騎常侍解琬亦罷職歸田園,與知章共居汝、洛間,以修學為事。   睿宗初即位,中書令張說薦知章有古人之風,足以鎮雅俗,拜禮部員外郎。俄轉國子博士。後秘書監馬懷素奏引知章就秘書省與學者刊定經史。知章雖居吏職,歸家則講授不輟,尤明《易》及莊、老玄言之學,遠近鹹來受業。其有貧匱者,知章盡其家財以衣食之。   性和厚,喜慍不形於色,未嘗言及家人產業。其子嘗請並市樵米,以備歲時之費,知章曰:「如汝所言,則下人何以取資?吾幸食祿,不宜奪其利也!」竟不從。   開元六年卒,時年五十有餘。所注《孝經》、《老子》、《莊子》、《韓子》、《管子》、《鬼谷子》,頗行於時。門人孫季良等立碑於東都國子監之門外,以頌其德。   孫季良者,河南偃師人也,一名翌。開元中,為左拾遺、集賢院直學士。撰《正聲詩集》三卷,行於代。   徐岱,字處仁,蘇州嘉興人也。家世以農為業。岱好學,六籍諸子,悉所探究,問無不通,難莫能詘。大歷中,轉運使劉晏表薦之,授校書郎。浙西觀察使李棲筠厚遇之,敕故所居為復禮鄉。尋為朝廷推援,改河南府偃師縣尉。建中年,禮儀使蔣鎮特薦為太常博士,掌禮儀。從幸奉天、興元,改膳部員外郎兼博士。貞元初,遷水部郎中,充皇太子及舒王已下侍讀。尋改司封郎中,擢拜給事中,加兼史館修撰,並依舊侍讀。承兩宮恩顧,時無與比。而謹慎過甚,未嘗洩禁中語,亦不談人之短。婚嫁甥侄之孤遺者,時人以此稱之。然吝嗇頗甚,倉庫管鑰,皆自執掌,獲譏於時。卒,時年五十。上歎惜之,賻以帛絹。皇太子又遺絹一百疋,贈禮部尚書。   蘇弁,字元容,京兆武功人。曾叔祖良嗣,天後朝宰相,國史有傳。弁少有文學,舉進士,授秘書省正字,轉奉天主簿。   硃泚之亂,德宗倉卒出幸,縣令杜正元上府計事;聞大駕至,官吏惶恐,皆欲奔竄山谷。弁諭之曰:「君上避狄,臣下當伏難死節。昔肅宗幸靈武,至新平、安定,二太守皆潛遁,帝命斬之以徇,諸君知其事乎!」眾心乃安。及車駕至,迎扈儲備無闕。德宗嘉之,就加試大理司直。賊平,拜監察御史,歷三院,累轉倉部郎中。仍判度支案。   裴延齡卒,德宗聞其才,特開延英,面賜金紫。授度支郎中,副知度支事,仍命立於正郎之首。副知之號,自弁始也。承延齡之後,以寬簡代煩虐,人甚稱之。遷戶部侍郎,依前判度支,改太子詹事。弁初入朝,班位失序,殿中侍御史鄒儒立對仗彈之。弁於金吾待罪數刻,特釋放。舊制,太子詹事班次太常、宗正卿已下。貞元三年,御史中丞竇參敘定班,移詹事在河南、太原尹之下。弁乃引舊班制立。台官詰之,仍紿云:「自己白宰相,請依舊。」故為儒立彈之。旋坐給長武城軍糧朽敗,貶河州司戶參軍。當德宗時,朝臣受譴,少蒙再錄,至晚年尤甚。唯弁與韓皋得起為刺史,授滁州,轉杭州。   弁與兄冕、袞,皆以友弟、儒學稱。   冕,纘國朝政事,撰《會要》四十卷,行於時。弁聚書至二萬卷,皆手自刊校,至今言蘇氏書,次於集賢秘閣焉。貞元二十一年,卒於家。   袞自讚善大夫貶永州司戶參軍,敕:「蘇袞貶官,本緣弟連坐。矜其年暮,加以疾患,宜令所在勒回,任歸私第。」袞年且七十,兩目無見已逾年。以弁之故,竟未停官。及貶,上聞之哀憫,故許還家。尋卒。   初,冕既坐弁貶官,或有人言冕才學,上悔不早知。業已貶出,又復還袞,難於再追冕,乃止。   陸質,吳郡人,本名淳,避憲宗名改之。質有經學,尤深於《春秋》,少師事趙匡,匡師啖助。助、匡皆為異儒,頗傳其學,由是知名。陳少游鎮揚州,愛其才,闢為從事。後薦於朝,拜左拾遺。轉太常博士,累遷左司郎中,坐細故,改國子博士,歷信、台二州刺史。順宗即位,質素與韋執誼善,由是征為給事中、皇太子侍讀,仍改賜名質。   時執誼得幸,順帝寢疾,與王叔文等竊弄權柄。上在春宮,執誼懼,質已用事,故令質入侍,而潛伺上意,因用解。及質發言,上果怒曰:「陛下令先生與寡人講義,何得言他?」質惶懼而出。未幾病卒。質著《集注春秋》二十卷,《類禮》二十卷,《君臣圖翼》二十五卷,並行於代。貞元二十一年卒。   馮伉,本魏州元城人。父玠,後家於京兆。少有經學。大歷初,登《五經》秀才科,授秘書郎。建中四年,又登博學《三史》科。三遷尚書膳部員外郎,充睦王已下侍讀。澤潞節度使李抱真卒,為吊贈使,抱真男遺伉帛數百匹,不納。又專送至京,伉因表奏,固請不受。屬醴泉闕縣令,宰臣進人名,帝意不可,謂宰臣曰:「前使澤潞不受財帛者,此人必有清政,可以授之。」遂改醴泉令。縣中百姓多猾,為著《諭蒙》十四篇,大略指明忠孝仁義,勸學務農,每鄉給一卷,俾其傳習。在縣七年,韋渠牟薦為給事中,充皇太子及諸王侍讀。召見於別殿,賜金紫。著《三傳異同》三卷。順宗即位,拜尚書兵部侍郎。改國子祭酒,為同州刺史。入拜左散騎常侍,復領太學。元和四年卒,年六十六,贈禮部尚書。   子藥,進士擢第,又登制科,仕至尚書郎。   韋表微,始舉進士登第,累佐籓府。元和十五年,拜監察御史。逾年,以本官充翰林學士。遷左補闕、庫部員外郎、知制誥。滿歲,擢遷中書舍人。俄拜戶部侍郎,職並如故。時自長慶、寶歷,國家比有變故,凡在翰林,遷擢例無滿歲,由是表微自監察,六七年間,秩正貳卿,命服金紫,承遇恩渥,盛於一時。卒,年六十。   表微少時,刻苦自立。著《九經師授譜》一卷,《春秋三傳總例》二十卷。   子蟾,進士登第,鹹通末,為尚書左丞。   許康佐,父審。康佐登進士第,又登宏詞科。以家貧母老,求為知院官,人或怪之,笑而不答。及母亡,服除,不就侯府之辟,君子始知其不擇祿養親之志也,故名益重。遷侍御史,轉職方員外郎,累遷至駕部郎中,充翰林侍講學士,仍賜金紫。歷諫議大夫、中書舍人,皆在內庭。為戶部侍郎,以疾解職。除兵部侍郎,轉禮部尚。卒,年七十二,贈吏部尚書。撰《九鼎記》四卷。   弟堯佐、元佐,堯佐子道敏,並登進士第,歷官清顯。   贊曰:積學成功,開談辨治。儒道玄機,聖人雅旨。出必由戶,行跡其軌。邈有其人,光乎信史。   列傳第一百四十 文苑上   ○孔紹安  子禎 孫若思  袁朗  弟承序 利貞 孫誼  賀德仁 庾抱 蔡允恭 鄭世翼 謝偃 崔信明 張蘊古 劉胤之  弟子延祐 兄子藏器張昌齡 崔行功 孟利貞 董思恭 元思敬 徐齊聃 杜易簡從祖弟審言   盧照鄰 楊炯 王勃 兄劇 勉   駱賓王 鄧玄挺   臣觀前代秉筆論文者多矣。莫不憲章《謨》、《誥》,祖述《詩》、《騷》;遠宗毛、鄭之訓論,近鄙班、揚之述作。謂「采采苤諲」,獨高比興之源;「湛湛江楓」,長擅詠歌之體。殊不知世代有文質,風俗有淳醨;學識有淺深,才性有工拙。昔仲尼演三代之《易》,刪諸國之《詩》,非求勝於昔賢,要取名於今代。實以淳樸之時傷質,民俗之語不經,故飾以文言,考之弦誦。然後致遠不泥,永代作程,即知是古非今,未為通論。夫執鑒寫形,持衡品物,非伯樂不能分駑驥之狀,非延陵不能別《雅》、《鄭》之音。若空混吹竽之人,即異聞《韶》之歎。近代唯沈隱俟斟酌《二南》,剖陳三變;攄雲、淵之抑鬱,振潘、陸之風徽。俾律呂和諧,宮商輯洽,不獨子建總建安之霸,客兒擅江左之雄。爰及我朝,挺生賢俊,文皇帝解戎衣而開學校,飾賁帛而禮儒生;門羅吐鳳之才,人擅握蛇之價。靡不發言為論,下筆成文,足以緯俗經邦,豈止雕章縟句。韻諧金奏,詞炳丹青,故貞觀之風,同乎三代。高宗、天後,尤重詳延;天子賦橫汾之詩,臣下繼柏梁之奏;巍巍濟濟,輝爍古今。如燕、許之潤色王言,吳、陸之鋪揚鴻業,元稹、劉賁之對策,王維、杜甫之彫蟲,並非肄業使然,自是天機秀絕。若隋珠色澤,無假淬磨,孔璣翠羽,自成華彩,置之文苑,實煥緗圖。其間爵位崇高,別為之傳。今采孔紹安已下,為《文苑》三篇,凱懷才憔悴之徒,千古見知於作者。   孔紹安,越州山陰人,陳吏部尚書奐之子。少與兄紹新,俱以文詞知名。十三,陳亡入隋,徙居京兆鄠縣。閉門讀書,誦古文集數十萬言,外兄虞世南歎異之。紹新嘗謂世南曰:「本朝淪陷,分從湮滅,但見此弟,竊謂家族不亡矣!」時有詞人孫萬壽,與紹安篤忘年之好,時人稱為孫、孔。紹安大業末為監察御史。時高祖為隋討賊於河東,詔紹安監高祖之軍,深見接遇。及高祖受禪,紹安自洛陽間行來奔。高祖見之甚悅,拜內史舍人,賜宅一區、良馬兩匹、錢米絹布等。時夏侯端亦嘗為御史,監高祖軍,先紹安歸朝,授秘書監。紹安因侍宴,應詔詠《石榴詩》曰:「只為時來晚,開花不及春。」時人稱之。尋詔撰《梁史》,未成而卒。有文集五卷。   子禎,高宗時為蘇州長史。曹王明為刺史,不循法度,禎每進諫。明曰:「寡人天子之弟,豈失於為王哉!」禎曰:「恩寵不可恃,大王不奉行國命,恐今之榮位,非大王所保,獨不見淮南之事乎?」明不悅。明左右有侵暴下人者,禎捕而杖殺之。明後果坐法,遷於黔中,謂人曰:「吾愧不用孔長史言,以及於此!」禎累遷絳州刺史,封武昌縣子。卒,謚曰溫。   子季詡,早知名,官至左補闕。   紹安孫若思。   若思孤,母褚氏親自教訓,遂以學行知名。年少時,有人繼褚遂良書跡數卷以遺若思,唯受其一卷。其人曰:「此書當今所重,價比黃金,何不總取?」若思曰:「若價比金寶,此為多矣!」更截去半以還之。明經舉,累遷庫部郎中。若思常謂人曰:「仕至郎中足矣!」至是持一石止水,置於座右,以示有止足之意。尋遷給事中。   中宗即位,敬暉、桓彥范等知國政,以若思多識故事,所有改革大事及疑議,多訪於若思。再轉禮部侍郎,出衛州刺史。先是,諸州別駕,皆以宗室為之,不為刺史致敬,由是多行不法。若思至州,舉奏別駕李道欽犯狀,請加鞫訊。乃詔別駕於刺史致禮,自若思始也。俄以清白稱,加銀青光祿大夫,賜絹百匹。歷汝州刺史、太子右諭德,封梁郡公。開元十七年卒,謚曰惠。   袁朗,雍州長安人,陳尚書左僕射樞之子。其先自陳郡仕江左,世為冠族,陳亡徙關中。   朗勤學,好屬文。在陳,釋褐秘書郎,甚為尚書令江總所重。嘗制千字詩,當時以為盛作。陳後主聞而召入禁中,使為《月賦》,朗染翰立成。後主曰:「觀此賦,謝希逸不能獨美於前矣!」又使為《芝草》、《嘉蓮》二頌,深見優賞。歷太子洗馬、德教殿學士,遷秘書丞。陳亡,仕隋為尚書儀曹郎。武德初,授齊王文學、祠部郎中,封汝南縣男,再轉給事中。貞觀初卒官。太宗為之廢朝一日,謂高士廉曰:「袁朗在任雖近,然其性謹厚,特使人傷惜。」因敕給其喪事,並存問妻子。有文集十四卷。   從父弟承序,陳尚書僕射憲之子。武德中,齊王元吉聞其名,召為學士。府廢,累轉建昌令。在任清靜,士吏懷之。高宗在籓,太宗選學行之士為其僚屬,謂中書侍郎岑文本曰:「梁、陳名臣,有誰可稱?復有子弟堪招引否?」文本因言:「隋師入陳,百司奔散,莫有留者,唯袁憲獨在其主之傍。王世充將受隋禪,群僚表請勸進,憲子給事中承家托疾,獨不署名。此父子足稱忠烈。承家弟承序,清貞雅操,實繼先風。」由是召守晉王友,仍令侍讀,加授弘文館學士。未幾,卒。   朗從祖弟利貞,陳中書令敬之孫也。高宗時為太常博士、周王侍讀。永隆二年,王立為皇太子,百官上禮。高宗將會百官及命婦於宣政殿,並設九部伎及散樂。利貞上疏諫曰:「臣以前殿正寢,非命婦宴會之地;象闕路門,非倡優進御之所。望詔命婦會於別殿,九部伎從東西門入,散樂一色,伏望停省。若於三殿別所,自可備極恩私。微臣庸蔽,不閒典則,忝預禮司,輕陳狂瞽。」帝納其言,即令移於麟德殿。至會日,酒酣,帝使中書侍郎薛元超謂利貞曰:「卿門承忠鯁,能抗疏直言,不加厚賜,何以獎勸!」賜物百段。俄遷祠部員外郎,卒。中宗即位,以侍讀恩,追贈秘書少監。   朗十三代祖漢司徒滂,滂生魏國郎中、御史大夫渙,渙生晉尚書准,准生東晉右將軍、豫章太守沖,沖生司徒從事中郎耽,耽生琅邪內史質,質生丹陽尹、宋公長史豹,豹生宋吳郡太守洵,累代有高名重位,前史有傳。五代叔祖宋太尉淑,高祖父左僕射、雍州刺史顗,高祖司空察,皆死國難。曾祖梁中書監、司空、穆公昂,仕齊為吳興太守,及梁高祖禪齊,久辭朝命。父樞,叔父憲,仕陳,皆為陳僕射。叔祖敬,中書令。及陳亡,憲冒難扶護後主。朗自以中外人物,為海內冠族,雖琅邪王氏繼有台鼎,而歷朝自為佐命,鄙之不以為伍。   朗孫誼,又虞世南外孫。神功中,為蘇州刺史。嘗因視事,司馬、清河張沛通謁,沛即侍中文瓘之子。誼揖之曰:「司馬何事?」沛曰:「此州得一長史,是隴西李亶,天下甲門。」誼曰:「司馬何言之失!門戶須歷代人賢,名節風教,為衣冠顧矚,始可稱舉,老夫是也!夫山東人尚於婚媾,求於祿利;作時柱石,見危授命,則曠代無人。何可說之,以為門戶!」沛懷慚而退。時人以為口實。   賀德仁,越州山陰人也。父朗,陳散騎常侍。德仁少與從兄基俱事國子祭酒周弘正,鹹以詞學見稱。時人語曰:「學行可師賀德基,文質彬彬賀德仁。」德仁兄弟八人,時人方之荀氏。陳鄱陽王伯山為會稽太守,改其所居甘滂裡為高陽裡。德仁事陳,至吳興王友。   入隋,僕射楊素薦之,授豫章王府記室參軍。王以師資禮之,恩遇甚厚。及煬帝即位,豫章王改封齊王,又授齊王府屬。及齊王獲譴,府僚皆被誅責,唯德仁以忠謹免罪,出補河東郡司法。素與隱太子善,及高祖平京師,隱太子封隴西公,用德仁為隴西公友。尋遷太子中舍人,以衰老不習吏事,轉太子洗馬。時蕭德言亦為洗馬,陳子良為右衛率府長史,皆為東宮學士。貞觀初,德仁轉趙王友。無幾,卒,年七十餘。有文集二十卷。   德仁弟子紀、敳,亦以博學知名。高宗時,紀官至太子洗馬,修《五禮》。敳至率更令,兼太子侍讀。兄弟並為崇賢館學士,學者榮之。   庾抱,潤州江寧人也,其先自穎川徙家焉。祖眾,陳御史中丞。父超,南平王記室。抱開皇中為延州參軍事。後累歲,調吏部。尚書牛弘知其有學術,給筆札令自序。援翰便就,弘甚奇之。後補元德太子學士,禮賜甚優。會皇孫載誕,太子宴賓客,抱於坐中獻《嫡皇孫頌》,深被嗟賞。後為越巂主簿,稱病不行。義寧中,隱太子弘引為隴西公府記室。時軍國多務,公府文檄皆出於抱。尋轉太子舍人,未幾,卒。有集十卷。   蔡允恭,荊州江陵人也。祖點,梁尚書儀曹郎。父大業,後梁左民尚書。允恭有風彩,善綴文。仕隋歷著作佐郎、起居舍人。雅善吟詠。煬帝屬詞賦,多令諷誦之。嘗遣教宮女,允恭深以為恥,因稱氣疾,不時應召。煬帝又許授以內史舍人,更令入內教宮人,允恭固辭不就,以是稍被疏絕。江都之難,允恭從宇文化及西上,沒於竇建德。及平東夏,太宗引為秦府參軍,兼文學館學士。貞觀初,除太子洗馬。尋致仕,卒於家。有集十卷,又撰《後梁春秋》十卷。   鄭世翼,鄭州滎陽人也,世為著姓。祖敬德,周儀同大將軍。父機,司武中士。世翼弱冠有盛名。武德中,歷萬年丞、揚州錄事參軍。數以言辭忤物,稱為輕薄。時崔信明自謂文章獨步,多所凌轢;世翼遇諸江中,謂之曰:「嘗聞『楓落吳江冷。』」信明欣然示百餘篇。世翼覽之未終,曰:「所見不如所聞。」投之於江,信明不能對,擁楫而去。世翼貞觀中坐怨謗,配流巂州,卒。文集多遺失,撰《交遊傳》,頗行於時。   謝偃,衛縣人也,本姓直勒氏。祖孝政,北齊散騎常侍,改姓謝氏。偃仕隋為散從正員郎。貞觀初,應詔對策及第,歷高陵主簿。十一年,駕幸東都,谷、洛泛溢洛陽宮,詔求直諫之士。偃上封事,極言得失。太宗稱善,引為弘文館直學士,拜魏王府功曹。偃嘗為《塵》、《影》二賦,甚工。太宗聞而詔見,自製賦序,言「區宇乂安,功德茂盛」。令其為賦,偃奉詔撰成,名曰《述聖賦》,賜采數十匹。偃又獻《惟皇誡德賦》以申諷,曰:   臣聞理忘亂,安忘危,逸忘勞,得忘失。此四者,人君莫不皆然。是以夏桀以瑤台璇室為麗,而不悟鳴條南巢之禍;殷辛以象箸玉杯為華,而不知牧野白旗之敗。故當其盛也,謂四海為己力;及其衰焉,乃匹夫之不制。當其信也,謂天下為無危;及其疑也,則顧盼皆仇敵。是知必有其德,則誠結戎夷,化行荒裔。苟失其度,則變生骨肉,釁起腹心矣!是以為人主者,不可忘初。處殿堂,則思前主之所以亡;朝萬國,則思今己之所以貴;巡府庫,則思今己之所以得;視功臣,則思其為己之始;見名將,則思其用力之初。苟弗忘舊,則人無易心,何患乎天下之不化!故旦行之則為堯、舜,暮失之則為桀、紂,豈異人哉!其詞曰:   周墳籍以遷觀,總宇宙而一窺;結繩往而莫紀,書契崇而可知。惟皇王之迭代,信步驟之恆規,莫不慮失者常得,懷安者必危。是以戰戰怵怵,日慎一日,守約守儉,去奢去逸。外無荒禽,內無荒色,唯賢是授,唯人斯恤。則三皇不足六,五帝不足十。若夫恃聖驕力,狠戾倔強,忠良是棄,諂佞斯獎。構崇台以造天,穿深池以絕壤。厚賦重斂,積寶藏鏹;無罪加刑,有功不賞。則夏桀可二,殷辛易兩。在危所恃,居安勿忘。功臣無逐,故人無放。放故者亡,逐功者喪。四海岌岌,九土漫漫,覆之甚易,存之實難。是以一人有悅,萬國同歡;一人失所,兆庶俱殘。喜則隆冬可熱,怒則盛夏成寒;一動而八表亂,一言而天下安。舉君過者曰忠,述主美者為佞,苟承顏以順旨,必蔽視而稱聖。故使曲者亂直,邪者疑正;改華服以就胡,變雅音而入鄭;雖往古之軌躅,亦當今之龜鏡。崔嵬龍殿,赫奕鳳門,苞四海以稱主,冠天下而獨尊。既兄日而姊月,亦父乾而母坤。視則金翠溢目,聽則絲竹盈耳。信賞罰之在躬,實榮辱之由己;語義皇而易匹,言堯、舜之可擬。驕志自此而生,侈心因茲而起。常懼覆而懼亡,必思足而思止;勿忘潛龍之初,當懷布衣之始。在位稱寶,居器曰神,鐘鼓庭設,玉帛階陳。得必有兆,失必有因;一替一立,或周或秦。既承前代,當思後人。唯德可以久,天道無常親。   時李百藥工為五言詩,而偃善作賦,時人稱為李詩謝賦焉。十七年,府廢,出為湘潭令,卒。文集十卷。   崔信明,青州益都人也,後魏七兵尚書光伯曾孫也。祖縚,北海郡守。信明以五月五日日正中時生,有異雀數頭,身形甚小,五色畢備,集於庭樹;鼓翼齊鳴,聲清宛亮。隋太史令史良使至青州,遇而佔之曰:「五月為火,火為《離》,《離》為文彩。日正中,文之盛也。又有雀五色,奮翼而鳴。此兒必文藻煥爛,聲名播於天下。雀形既小,祿位殆不高。」及長,博聞強記,下筆成章。鄉人高孝基有知人之鑒,每謂人曰:「崔信明才學富贍,雖名冠一時,但恨其位不達耳!」   大業中,為堯城令。竇建德僭號,欲引用之。信明族弟敬素為建德鴻臚卿,說信明曰:「隋主無道,天下鼎沸,衣冠禮樂,掃地無餘。兄遁跡下僚,不被收用,豫讓所以不報范中行,只以眾人遇我者也。夏王英武,有併吞天下之心,士女襁負而至者,不可稱數。此時不立功立事,豈是見幾而作者乎?」信明曰:「昔申胥海畔漁者,尚能固其節;吾終不能屈身偽主,求斗筲之職。」遂逾城而遁,隱於太行山。貞觀六年,應詔舉,授興世丞。遷秦川令,卒。   信明頗蹇傲自伐,常賦詩吟嘯,自謂過於李百藥,時人多不許之。又矜其門族,輕侮四海士望,由是為世所譏。   子冬日,則天時為黃門侍郎,被酷吏所殺。   張蘊古,相州洹水人也。性聰敏,博涉書傳,善綴文,能背碑覆局。尤曉時務,為州閭所稱。自幽州總管府記室直中書省。太宗初即位,上《大寶箴》以諷,其詞曰:   今來古往,俯察仰觀,惟闢作福,為君實難。主普天之下,處王公之上;任土貢其所求,具僚和其所唱。是故競懼之心日弛,邪僻之情轉放,豈知事起乎所忽,禍生乎無妄。固以聖人受命,拯溺亨屯,歸過於己,推恩於民。大明無偏照,至公無私親。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禮以禁其奢,樂以防其佚。左言而右事,出警而入蹕。四時同其慘舒,三光同其得失。故身為之度,而聲為之律。勿謂無知,居高聽卑;勿謂何害,積小成大。樂不可極,極樂生哀;欲不可縱,縱慾成災。壯九重於內,所居不過容膝;彼昏不知,瑤其台而瓊其室。羅八品於前,所食不過適口;唯狂罔念,丘其糟而池其酒。勿內荒於色,勿外荒於禽,勿貴難得之貨,勿聽亡國之音。內荒伐人性,外荒蕩人心,難得之貨侈,亡國之聲淫。勿謂我尊而傲賢侮士,勿謂我智而拒諫矜己。聞之夏王,據饋頻起;亦有魏帝,牽裾不止。安彼反側,如春陽秋露,巍巍蕩蕩,恢漢高大度;撫茲庶事,如履薄臨深,戰戰慄栗,用周文小心。   《詩》云:「不識不知」,《書》曰:「無偏無黨」。一彼此於胸臆,捐好惡於心想。眾棄而後加刑,眾悅而後命賞。弱其強而治其亂,申其屈而直其枉。故曰:「如衡如石,不定物以數,物之懸者,輕重自具;如水如鏡,不示物以情,物之鑒者,妍媸自生。」勿渾渾而濁,勿皎皎而清,勿沒沒而暗,勿察察而明。雖冕旒蔽目而視於未形,雖黈纊塞耳而聽於無聲。縱心乎湛然之域,游神於至道之精。扣之者應洪纖而效響,酌之者隨深淺而皆盈。故曰:天之清,地之寧,王之貞。四時不言而代序,萬物無為而受成。豈知帝有其力,而天下和平。   吾王撥亂,戡以智力,民懼其威,未懷其德。我皇撫運,扇以淳風,民懷其始,未保其終。爰述金鏡,窮神盡聖;使人以心,應言以行。包括治體,抑揚詞令,天下為公,一人有慶。開羅起祝,援琴命詩,一日二日,念茲在茲。唯人所召,自天祐之。爭臣司直,敢告前疑!   太宗嘉之,賜以束帛,除大理丞。   初,河內人李孝德,素有風疾,而語涉妄妖。蘊古究其獄,稱好德癲病有征,法不當坐。治書侍御史權萬紀劾蘊古家住相州,好德之兄厚德為其刺史,情在阿縱,奏事不實。太宗大怒,曰:「小子乃敢亂吾法耶?」令斬於東市。太宗尋悔,因發制,凡決死者,命所司五覆奏,自蘊古始也。   劉胤之,徐州彭城人也。祖禕之,後魏臨淮鎮將。胤之少有學業,與隋信都丞孫萬壽、宗正卿李百藥為忘年之友。武德中,御史大夫杜淹表薦之,再遷信都令,甚存惠政。永徽初,累轉著作郎、弘文館學士,與國子祭酒令狐德棻、著作郎楊仁卿等,撰成國史及實錄,奏上之,封陽城縣男。尋以老,不堪著述,出為楚州刺史,卒。   弟子延祐,弱冠本州舉進士,累補渭南尉。刀筆吏能,為畿邑當時之冠。司空李勣嘗謂曰:「足下春秋甫爾,便擅大名,宜稍自貶抑,無為獨出人右也。」後歷右司郎中,檢校司賓少卿,封薛縣男。   徐敬業之亂,揚州初平,所有刑名,莫能決定,延祐奉使至軍所決之。時議者斷受賊五品官者斬,六品者流。延祐以為諸非元謀,迫脅從盜,則置極刑,事涉枉濫,乃斷受賊五品者流,六品已下俱除名而已。其得全濟者甚眾。   出為箕州刺史,轉安南都護。嶺南俚戶,舊輸半課,及延祐到,遂勒全輸。由是其下皆怨,謀欲將叛,延祐乃誅其首惡李嗣仙。垂拱三年,嗣仙黨與丁建、李思慎等,遂率眾圍安南府。時城中勝兵不過數百,乃禁門堅守,以候鄰境之援。廣州大族馮子猷幸災樂禍,欲因危立功,遂按兵縱敵,使其為害滋甚。延祐遂為思慎所害。其後桂州司馬曹玄靜率兵討思慎等,擒之。盡斬於安南城下。   胤之從父兄子藏器,亦有詞學,官至宋州司馬。藏器子知柔,開元初,為工部尚書。知柔弟知幾,避玄宗名改子玄。自有傳。   張昌齡,冀州南宮人。弱冠以文詞知名。本州欲以秀才舉之,昌齡以時廢此科已久,固辭。乃充進士貢舉及第。貞觀二十一年,翠微宮成,詣闕獻頌。太宗召見,試作《息兵詔》草,俄頃而就。太宗甚悅,因謂之曰:「昔禰衡、潘岳,皆恃才傲物,以至非命。汝才不減二賢,宜追鑒前軌,以副吾所取也。」乃敕於通事舍人裡供奉。尋為昆山道行軍記室,破盧明月,平龜茲,軍書露布,皆昌齡之文也。再轉長安尉,出為襄州司戶,丁憂去官。後賀蘭敏之奏引於北門修撰,尋又罷去。乾封元年卒。文集二十卷。   兄昌宗,亦有學業,官至太子舍人、修文館學士。撰《古文紀年新傳》三十卷。   崔行功,恆州井陘人,北齊鉅鹿太守伯讓曾孫也,自博陵徙家焉。行功少好學,中書侍郎唐儉愛其才,以女妻之。儉前後征討,所有文表,皆行功之文。高宗時,累轉吏部郎中。以善敷奏,嘗兼通事舍人、內供奉。坐事貶為游安令,尋征為司文郎中。當時朝廷大手筆,多是行功及蘭台侍郎李懷儼之詞。   先是,太宗命秘書監魏征寫四部群書,將進內貯庫,別置讎校二十人、書手一百人。征改職之後,令虞世南、顏師古等續其事。至高宗初,其功未畢。顯慶中,罷讎校及御書手,令工書人繕寫,計直酬傭,擇散官隨番讎校。其後又詔東台侍郎趙仁本、東台舍人張文瓘及行功、懷儼等相次充使檢校。又置詳正學士以校理之,行功仍專知御集。遷蘭台侍郎。   鹹亨中,官名復舊,改為秘書少監。上元元年,卒官。有集六十卷。兄子玄暐,別有傳。   行功前後預撰《晉書》及《文思博要》等。同時又有孟利貞、董思恭、元思敬等,並以文藻知名。   孟利貞者,華州華陰人也。父神慶,高宗初為沁州刺史,以清介著名。利貞初為太子司議郎,中宗在東宮,深懼之。受詔與少師許敬宗、崇賢館學士郭瑜、顧胤、董思恭等撰《瑤山玉彩》五百卷。龍朔二年奏上之,高宗稱善,加級賜物有差。利貞累轉著作郎,加弘文館學士。垂拱初卒。又撰《續文選》十三卷。   兄允忠,垂拱中為天官侍郎。   董思恭者,蘇州吳人。所著篇詠,甚為時人所重。初為右史,知考功舉事,坐預洩問目,配流嶺表而死。   元思敬者,總章中為協律郎。預修《芳林要覽》,又撰《詩人秀句》兩卷,傳於世。   徐齊聃,湖州長城人也。父孝德,以女為才人,官至果州刺史。齊聃少善屬文,高宗時累遷蘭台舍人。時敕令有突厥酋長子弟事東宮,齊聃上疏曰:   昔姬誦與伯禽同業,晉儲以師曠為友,匪唯專賴師資,固亦詳觀近習。皇太子自可招集園、綺,寤寐應、劉。階闥小臣,必采於端士;驅馳所任,並歸於正人。方流好善之風,永播崇賢之美。今乃使氈裘之子,解辮而侍春闈;冒頓之苗,削銗籉茬面甇b。在於道義,臣竊有疑。詩云:「敬慎威儀,以近有德。」《書》曰:「任官惟賢才,左右惟其人。」蓋慇勤於此,防微之至也。   齊聃又嘗上奏曰:「齊獻公即陛下外氏,雖子孫有犯,不合上延於祖。今周忠孝公廟甚修崇,而齊獻公廟遽毀壞,不審陛下將何以重示海內,以彰孝理之風?」帝皆納其言。   齊聃善於文誥,甚為當時所稱。高宗愛其文,令侍周王等屬文,以職在樞劇,仍敕間日來往焉。以漏洩機密,左授蘄州司馬。俄又坐事配流欽州。鹹亨中卒,年四十餘。睿宗即位,追錄舊恩,累贈禮部尚書。   子堅,別有傳。   杜易簡,襄州襄陽人,周硤州刺史叔毗曾孫也。九歲能屬文,及長,博學有高名。姨兄中書令岑文本甚推重之。登進士第,累轉殿中侍御史。鹹亨中,為考功員外郎。時吏部侍郎裴行儉、李敬玄相與不葉,易簡與吏部員外郎賈言忠希行儉之旨,上封陳敬玄罪狀。高宗惡其朋黨,左轉易簡為開州司馬,尋卒。   易簡頗善著述,撰《御史台雜注》五卷,文集二十卷,行於代。   易簡從祖弟審言。   審言,進士舉,初為隰城尉。雅善五言詩,工書翰,有能名。然恃才謇傲,甚為時輩所嫉。乾封中,蘇味道為天官侍郎,審言預選。試判訖,謂人曰:「蘇味道必死。」人問其故,審言曰:「見吾判,即自當羞死矣!」又嘗謂人曰:「吾之文章,合得屈、宋作衙官;吾之書跡,合得王羲之北面。」其矜誕如此。   累轉洛陽丞。坐事貶授吉州司戶參軍。又與州僚不葉,司馬周季重與員外司戶郭若訥共構審言罪狀,系獄,將因事殺之。既而季重等府中酣宴,審言子並年十三,懷刃以擊之。季重中傷死,而並亦為左右所殺。季重臨死曰:「吾不知審言有孝子,郭若訥誤我至此!」審言因此免官,還東都,自為文祭並。士友鹹哀並孝烈,蘇頲為墓誌,劉允濟為祭文。後則天召見審言,將加擢用。問曰:「卿歡喜否?」審言蹈舞謝恩。因令作《歡喜詩》,甚見嘉賞,拜著作佐郎。俄遷膳部員外郎。神龍初,坐與張易之兄弟交往,配流嶺外。尋召授國子監主簿,加修文館直學士。年六十餘卒。有文集十卷。   次子閒。閒子甫,別有傳。   盧照鄰,字升之,幽州范陽人也。年十餘歲,就曹憲、王義方授《蒼》、《雅》及經史,博學善屬文。初授鄧王府典簽,王甚愛重之,曾謂群官曰:「此即寡人相如也。」後拜新都尉。因染風疾去官,處太白山中,以服餌為事。後疾轉篤,徙居陽翟之具茨山,著《釋疾文》、《五悲》等誦。頗有騷人之風,甚為文士所重。   照鄰既沉痼攣廢,不堪其苦,嘗與親屬執別,遂自投穎水而死,時年四十。文集二十卷。   兄光乘,亦知名,長壽中為隴州刺史。   楊炯,華陰人。伯祖虔威,武德中官至右衛將軍。炯幼聰敏博學,善屬文。神童舉,拜校書郎,為崇文館學士。儀鳳中,太常博士蘇知幾上表,以公卿已下冕服,請別立節文。敕下有司詳議,炯獻議曰:   古者太昊庖羲氏,仰以觀象,俯以察法,造書契而文籍生。次有黃帝軒轅氏,長而敦敏,成而聰明,垂衣裳而天下理。其後數遷五德,君非一姓,體國經野,建邦設都,文質所以再而復,正朔所以三而改。夫改正朔者,謂夏後氏之建寅,殷人建丑,周人建子。至於以日系月,以月系時,以時系年,此三王相襲之道也!夫易服色者,謂夏後氏尚黑,殷人尚白,周人尚赤。至於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此又百代可知之道。   謹按《虞書》曰:「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會,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繡。」由此言之,則其所從來者尚矣。日月星辰者,明光照下土也。山者,布散雲雨,像聖王大澤沾下也。龍者,變化無方,像聖王應時布教也。華蟲者,雉也,身被五彩,像聖王體兼文明也。宗彝者,武蜼也,以剛猛制物,像聖王神武定亂也。藻者,逐水上下,像聖王隨代而應也。火者,陶冶烹飪,像聖王至德日新也。粉米者,人恃以生,像聖王為物之所賴也。黼能斷割,像聖王臨事能決也。黻者,兩己相背,像君臣可否相濟也。   迨有周氏,乃以日月星辰為旌旗之節,又登龍於山,登火於宗彝,於是乎制袞冕以祀先王也。九章者,法陽數也,以龍為首章。袞者,卷也,龍德神異,應變潛見,表聖王深識遠智,卷舒神化也。又制柷冕以祭先公也。柷者,雉也,有耿介之志,表公有賢才,能守耿介之節也。又制毳冕以祭四望也。四望者,岳瀆之神也。武蜼者,山林所生,明其象也。制絺冕以祭社稷也。社稷者,土谷之神也。粉米由之而成,像其功也。又制玄冕以祭群小祀也。百神異形,難可遍擬,但取黻之相背,昭異名也。夫以周公之多才也,故治定制禮,功成作樂。夫以孔宣之將聖也,故行夏之時,服周之冕。先王之法服,乃此之自出矣;天下之能事,又於是乎畢矣。   今知幾表狀請制大明冕十三章,乘輿服之者。謹按,日月星辰者,已施於旌旗矣。龍武山火者,又不逾於古矣。而雲麟鳳有四靈之名,玄龜有負圖之應,雲有紀官之號,水有盛德之祥,此蓋別表休征,終是無逾比象。然則皇王受命,天地興符,仰觀則璧合珠連,俯察則銀黃玉紫。殫南宮之粉壁,不足寫其形狀;罄東觀之鉛黃,未可紀其名實。固不可畢陳於法服也。雲者,龍之氣也;水者,藻之自生也。又不假別為章目,此蓋不經之甚也!   又鸞冕八章,三公服之者。鸞者,太平之瑞也,非三公之德也。鷹鸇者,鷙鳥也,適可以辨祥刑之職也。熊羆者,猛獸也,適可以旌武臣之力也。又稱藻為水草,無所法象,引張衡賦「蒂倒茄於藻井,披紅葩之狎獵」,請為蓮華,取其文彩者。夫茄者,蓮也。若以蓮代藻,變古從今,既不知草木之名,亦未達文章之意,此又不經之甚也!   又毳冕六章,三品服之者。按此王者祀四望服之名也。今三品乃得同王之毳冕,而三公不得同王之袞名,豈唯顛倒衣裳,抑亦自相矛盾,此又不經之甚也!   又黻冕四章,五品服之者。考之於古,則無其名;驗之於今,則非章首,此又不經之甚也!   若夫禮唯從俗,則命為制,令為詔,乃秦皇之故事,猶可以適於今矣!若夫義取隨時,則出稱警,入稱蹕,乃漢國之舊儀,猶可以行於代矣。亦何取變周公之軌物,改宣尼之法度者哉!   由是竟寢知幾所請。   俄遷詹事司直。則天初,坐從祖弟神讓犯逆,左轉梓州司法參軍。秩滿,選授盈川令。如意元年七月望日,宮中出盂蘭盆,分送佛寺,則天御洛南門,與百僚觀之。炯獻《盂蘭盆賦》,詞甚雅麗。炯至官,為政殘酷,人吏動不如意,輒搒殺之。又所居府捨,多進士亭台,皆書榜額,為之美名,大為遠近所笑。無何卒官。中宗即位,以舊僚追贈著作郎。文集三十卷。   炯與王勃、盧照鄰、駱賓王以文詞齊名,海內稱為王楊盧駱,亦號為「四傑」。炯聞之,謂人曰:「吾愧在盧前,恥居王后。」當時議者,亦以為然。   其後崔融、李嶠、張說俱重四傑之文。崔融曰:「王勃文章宏逸,有絕塵之跡,固非常流所及。炯與照鄰可以企之,盈川之言信矣!」說曰:「楊盈川文思如懸河注水,酌之不竭,既優於盧,亦不減王。『恥居王后』,信然;『愧在盧前』,謙也。」   開元中,說為集賢大學士十餘年。常與學士徐堅論近代文士,悲其凋喪。堅曰:「李趙公、崔文公之筆術,擅價一時,其間孰優?」說曰:「李嶠、崔融、薛稷、宋之問之文,如良金美玉,無施不可。富嘉謨之文,如孤峰絕岸,壁立萬仞,濃雲郁興,震雷俱發,誠可畏也,若施於廊廟,則駭矣!閻朝隱之文,如麗服靚帣齱A燕歌趙舞,觀者忘疲,若類之風、雅,則罪人矣!」問後進詞人之優劣,說曰:「韓休之文,如大羹旨酒,雅有典則,而薄於滋味。許景先之文,如豐肌膩理,雖穠華可愛,而微少風骨。張九齡之文,如輕縑素練,實濟時用,而微窘邊幅。王翰之文,如瓊懷玉斝,雖爛然可珍,而多有玷缺。」堅以為然。   虔威子德干,高宗末,歷澤、齊、汴、相四州刺史,治有威名,郡人為之語曰:「寧食三斗蒜,不逢楊德干。」   子神讓,天授初與徐敬業於揚州謀叛,父子伏誅。   王勃。字子安,絳州龍門人。祖通,隋蜀郡司戶書佐。大業末,棄官歸,以著書講學為業。依《春秋》體例,自獲麟後,歷秦、漢至於後魏,著紀年之書,謂之《元經》。又依《孔子家語》、揚雄《法言》例,為客主對答之說,號曰《中說》。皆為儒士所稱。義寧元年卒,門人薛收等相與議謚曰文中子。二子:福畤、福郊。   勃六歲解屬文,構思無滯,詞情英邁,與兄勉、劇,才藻相類。父友杜易簡常稱之曰:「此王氏三珠樹也。」勃年未及冠,應幽素舉及第。乾封初,詣闕上《宸遊東嶽頌》。時東都造乾元殿,又上《乾元殿頌》。沛王賢聞其名,召為沛府修撰,甚愛重之。諸王鬥雞,互有勝負,勃戲為《檄英王雞文》。高宗覽之,怒曰:「據此是交構之漸。」即日斥勃,不令入府。久之,補虢州參軍。   勃恃才傲物,為同僚所嫉。有官奴曹達犯罪,勃匿之,又懼事洩,乃殺達以塞口。事發,當誅,會赦除名。時勃父福畤為雍州司戶參軍,坐勃左遷交趾令。上元二年,勃往交趾省父,道出江中,為《採蓮賦》以見意,其辭甚美。渡南海,墮水而卒,時年二十八。   苾,弱冠進士登第,累除太子典膳丞。長壽中,擢為鳳閣舍人。時壽春王成器、衡陽王成義等五王初出閣,同日授冊。有司撰儀注,忘載冊文。及百僚在列,方知闕禮,宰相相顧失色。苾立召書吏五人,各令執筆,口占分寫,一時俱畢。詞理典贍,人皆歎服。尋加弘文館學士,兼知天官侍郎。苾頗任權勢,交結非類。萬歲通天二年,綦連耀謀逆事洩,閟坐與耀善,並弟閟並伏誅。   閟累官至涇州刺史。神龍初,有詔追復苾、閟官位。   福畤,天後朝以子貴,累轉澤州長史,卒。   初,吏部侍郎裴行儉典選,有知人之鑒,見苾與蘇味道,謂人曰:「二子亦當掌銓衡之任。」李敬玄尤重楊炯、盧照鄰、駱賓王與勃等四人,必當顯貴。行儉曰:「士之致遠,先器識而後文藝。勃等雖有文才,而浮躁淺露,豈享爵祿之器耶!楊子沉靜,應至令長,余得令終為幸。」果如其言。   勃文章邁捷,下筆則成,尤好著書。撰《周易發揮》五卷,及《次論》等書數部。勃亡後,並多遺失。有文集三十卷。勃聰警絕眾,於推步歷算尤精,嘗作《大唐千歲歷》,言唐德靈長千年,不合承周、隋短祚。其論大旨云:「以土王者,五十代而一千年;金王者,四十九代而九百年;水王者,二十代而六百年;木王者,三十代而八百年;火王者,二十代而七百年。此天地之常期,符歷之數也。自黃帝至漢,並是五運真主。五行已遍,土運復歸,唐德承之,宜矣!魏、晉至於周、隋,鹹非正統,五行之沴氣也,故不可承之。」大率如此。   駱賓王,婺州義烏人。少善屬文,尤妙於五言詩,嘗作《帝京篇》,當時以為絕唱。然落魄無行,好與博徒游。高宗末,為長安主簿。坐贓,左遷臨海丞,怏怏失志,棄官而去。文明中,與徐敬業於揚州作亂。敬業軍中書檄,皆賓王之詞也。敬業敗,伏誅,文多散失。則天素重其文,遣使求之。有兗州人卻雲卿集成十卷,盛傳於世。   鄧玄挺,雍州藍田人。少善屬文,累遷左史。坐與上官儀善,出為頓丘令。有善政,璽書勞問。累授中書舍人。性俊辨,機捷過人,每有嘲謔,朝廷稱為口實。則天臨朝,遷吏部侍郎,既不稱職,甚為時談所鄙。又患消渴之疾,選人目為「鄧渴」,為榜於衢路。自有唐已來,掌選之失,未有如玄挺者。坐此左遷澧州刺史。在州復以善政聞,遷晉州刺史,召拜麟台少監,重為天官侍郎,其失又甚於前。玄挺女為道王子諲妻,又與蔣王子煒相善。諲謀迎中宗於房陵,以問玄挺。煒又嘗謂玄挺曰:「欲作急計如何?」玄挺雖皆不答,而不以告。永昌元年得罪,下獄死。   列傳第一百四十 文苑中   ○郭正一 元萬頃 范履冰 苗神客 周思茂 胡楚賓附  喬知之 弟侃備劉希夷附   劉允濟 富嘉謨 吳少微 谷倚附  員半千 丘悅附  劉憲王適 司馬鍠 梁載言附  沈佺期 陳子昂 閭丘均附宋之問 閻朝隱 王無競 李適 尹元凱附   賈曾 子至   許景先 賀知章 賀朝 萬齊融 張若虛 邢巨 包融 李登之附  席豫 徐安貞附   齊浣 王浣 李邕 孫逖 子成   郭正一,定州彭城人。貞觀中舉進士。累轉中書舍人、弘文館學士。永隆二年,遷秘書少監,檢校中書侍郎,與魏玄同、郭待舉並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宰相以平章事為名,自正一等始也。永淳二年,正除中書侍郎。正一在中書累年,明習舊事,兼有詞學,制敕多出其手,當時號為稱職。則天臨朝,轉國子祭酒,罷知政事。尋出為晉州刺史,入為麟台監,又檢校陝州刺史。永昌元年,為酷史所陷,流配嶺南而死,家口籍沒,文集多遺失。   先是,儀鳳中,吐蕃入寇,工部尚書劉審禮率兵十八萬,與蕃將倫欽陵戰於青海,王師大敗,審禮沒於陣。高宗駭然,乃召侍臣問以御戎之策,正一對曰:「吐蕃作梗,年歲已深,命將興師,相繼不絕,空勞士馬,虛費糧儲,近討則徒損兵威,深入則未窮巢穴。臣望少發兵募,且遣備邊,明立烽候,勿令侵擾。伺國用豐足,人心葉同,寬之數年,可一舉而滅。」給事中劉齊賢、皇甫文亮等亦以為嚴守為便。正一才略,率多此類。   元萬頃,洛陽人,後魏景穆皇帝之胤。祖白澤,武德中總管。萬頃善屬文,起家拜通事舍人。乾封中,從英國公李勣征高麗,為遼東道總管記室。別帥馮本以大軍援裨將郭待封,船破失期。待封欲作書與勣,恐高麗知其救兵不至,乘危迫之,乃作離合詩贈勣。勣不達其意,大怒曰:「軍機急切,何用詩為?必斬之!」萬頃為解釋之,乃止。   勣嘗令萬頃作文檄高麗,其語有譏高麗「不知守鴨綠之險」,莫離支報云「謹聞命矣」,遂移兵固守鴨綠,官軍不得入,萬頃坐是流於嶺外。後會赦得還,拜著作郎。   時天後諷高宗廣召文詞之士入禁中修撰,萬頃與左史范履冰、苗神客,右史周思茂、胡楚賓鹹預其選,前後撰《列女傳》、《臣軌》、《百僚新誡》、《樂書》等凡千餘卷。朝廷疑議及百司表疏,皆密令萬頃等參決,以分宰相之權,時人謂之「北門學士」。   萬頃屬文敏速,然性疏曠,不拘細節,無儒者之風。則天臨朝,遷鳳閣舍人。無幾,擢拜鳳閣侍郎。   萬頃素與徐敬業兄弟友善,永昌元年為酷吏所陷,配流嶺南而死。時神客、楚賓已卒,履冰、思茂相次為酷吏所殺。   范履冰者,懷州河內人。自周王府戶曹召入禁中,凡二十餘年。垂拱中,歷鸞台、天官二侍郎。尋遷春官尚書、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兼修國史。載初元年,坐嘗舉犯逆者被殺。   苗神客者,滄州東光人。官至著作郎。   周思茂者,貝州漳南人。少與弟思鈞,俱早知名。自右史轉太子舍人。與范履冰在禁中最蒙親遇,至於政事損益,多參預焉。累遷麟台少監、崇文館學士。垂拱四年,下獄死。   胡楚賓者,宣州秋浦人。屬文敏速,每飲半酣而後操筆。高宗每令作文,必以金銀杯盛酒令飲,便以杯賜之。楚賓終日酣宴,家無所藏,費盡復入待詔,得賜又出。然性慎密,未嘗言禁中事,醉後人或問之,答以他事而已。自殷王文學拜右史、崇賢直學士而卒。   喬知之,同州馮翊人也。父師望,尚高祖女廬陵公主,拜駙馬都尉,官至同州刺史。知之與弟侃、備,並以文詞知名。知之尤稱俊才,所作篇詠,時人多諷誦之。則天時,累除右補闕,遷左司郎中。知之有侍婢曰窈娘,美麗善歌舞,為武承嗣所奪。知之怨惜,因作《綠珠篇》以寄情,密送與婢,婢感憤自殺。承嗣大怒,因諷酷吏羅織誅之。   侃,開元初為兗州都督。   備,預修《三教珠英》,長安中卒於襄陽令。   時又有汝州人劉希夷,善為從軍閨情之詩,詞調哀苦,為時所重,志行不修,為奸人所殺。   劉允濟,洛州鞏人,其先自沛國徙焉。南齊彭城郡丞愬六代孫也。少孤,事母甚謹。博學善屬文,與絳州王勃早齊名,特相友善。弱冠,本州舉進士,累除著作佐郎。允濟嘗采摭魯哀公後十二代至於戰國遺事,撰《魯後春秋》二十卷。表上之,遷左史,兼直弘文館。垂拱四年,明堂初成,允濟奏上《明堂賦》以諷,則天甚嘉歎之,手制褒美,拜著作郎。   天授中,為來俊臣所構,當坐死,以其母老,特許終其餘年,仍留系獄。久之,會赦免,貶授大庾尉。長安中,累遷著作佐郎,兼修國史。未幾,擢拜鳳閣舍人。中興初,坐與張易之款狎,左授青州長史,為吏清白,河南道巡察使路敬潛甚稱薦之。尋丁母憂,服闋而卒。   富嘉謨,雍州武功人也。舉進士。長安中,累轉晉陽尉,與新安吳少微友善,同官。先是,文士撰碑頌,皆以徐、庾為宗,氣調漸劣。嘉謨與少微屬詞,皆以經典為本,時人欽慕之,文體一變,稱為富吳體。嘉謨作《雙龍泉頌》、《千蠋谷頌》,少微撰《崇福寺鐘銘》,詞最高雅,作者推重。并州長史張仁亶待以殊禮,坐必同榻。嘉謨後為壽安尉,預修《三教珠英》。中興初,為左台監察御史,卒。有文集五卷。   少微亦舉進士,累至晉陽尉。中興初,調於吏部,侍郎韋嗣立稱薦,拜右台監察御史。臥病,聞嘉謨死,哭而賦詩,尋亦卒。有文集五卷。   嘉謨與少微在晉陽,魏郡谷倚為太原主簿,皆以文詞著名,時人謂之「北京三傑」。倚後流寓客死,文章遺失。   微子鞏,開元中,為中書舍人。   員半千,本名餘慶,晉州臨汾人。少與齊州人何彥先同師事學士王義方,義方嘉重之,嘗謂之曰:「五百年一賢,足下當之矣!」因改名半千。及義方卒,半千與彥先皆制服,喪畢而去。   上元初,應八科舉,授武陟尉。屬頻歲旱饑,勸縣令殷子良開倉以賑貧餒,子良不從。會子良赴州,半千便發倉粟以給饑人。懷州刺史郭齊宗大驚,因而按之。時黃門侍郎薛元超為河北道存撫使,謂齊宗曰:「公百姓不能救之,而使惠歸一尉,豈不愧也!」遽令釋之。尋又應岳牧舉。   高宗御武成殿,召諸州舉人,親問曰:「兵書所云天陣、地陣、人陣,各何謂也?」半千越次而進曰:「臣觀載籍,此事多矣。或謂:天陣,星宿孤虛;地陣,山川向背;人陣,偏伍彌縫。以臣愚見,謂不然矣。夫師出以義,有若時雨,得天之時,此天陣也;兵在足食,且耕且戰,得地之利,此地陣也;善用兵者,使三軍之士,如父子兄弟,得人之和,此人陣也。三者去矣,其何以戰!」高宗甚嗟賞之。及對策,擢為上第。   垂拱中,累補左衛胄曹,仍充宣慰吐蕃使。及引辭,則天曰:「久聞卿名,謂是古人,不意乃在朝列。境外小事,不足煩卿,宜留待制也。」即日使入閣供奉。嗣聖元年,半千為左衛長史,與鳳閣舍人王處知、天官侍郎石抱忠,並為弘文館直學士,仍與著作佐郎路敬淳分日於顯福門待制。半千因撰《明堂新禮》三卷,上之。則天封中岳,半千又撰《封禪四壇碑》十二首以進,則天稱善。前後賜絹千餘匹。   長安中,五遷正諫大夫,兼右控鶴內供奉。半千以控鶴之職,古無其事,又授斯任者率多輕薄,非朝廷進德之選,上疏請罷之。由是忤旨,左遷水部郎中,預修《三教珠英》。   中宗時,為濠州刺史。睿宗即位,征拜太子右諭德,兼崇文館學士,加銀青光祿大夫,累封平原郡公。開元二年卒。文集多遺失。半千同時學士丘悅。   丘悅者,河南陸渾人也。亦有學業。景龍中,為相王府掾,與文學韋利器、典簽裴耀卿俱為王府直學士。睿宗在籓甚重之,官至岐王傅。開元初卒。撰《三國典略》三十卷,行於時。   劉憲,宋州寧陵人也。父思立,高宗時為侍御史。屬河南、河北旱儉,遣御史中丞崔謐等分道存問賑給,思立上疏諫曰:「今麥序方秋,蠶功未畢,三時之務,萬姓所先。敕使撫巡,人皆竦抃,忘其家業,冀此天恩,踴躍參迎,必難抑止,集眾既廣,妨廢亦多。加以途程往還,兼之晨夕停滯。既緣賑給,須立簿書,本欲安存,卻成煩擾。又無驛之處,其馬稍難。簡擇公私,須預追集。雨後農務,特切常情,暫廢須臾,即虧歲計。每為一馬,遂勞數家,從此相乘,恐更滋甚。望且委州縣賑給,待秋閒時出使褒貶。」疏奏,謐等遂不行。後遷考功員外郎,始奏請明經加帖、進士試雜文,自思立始也。尋卒官。   憲弱冠舉進士,累除冬官員外郎。   天授中,受詔推按來俊臣。憲嫉其酷暴,欲因事繩之,反為俊臣所構,貶濆水令。再遷司僕丞。及俊臣伏誅,擢憲為給事中,尋轉鳳閣舍人。   神龍初,坐嘗為張易之所引,自吏部侍郎出為渝州刺史。俄復入為太僕少卿,兼修國史,加修文館學士。景雲初,三遷太子詹事   玄宗在東宮,留意經籍,憲因上啟曰:「自古及今,皆重於學。至於光耀盛德,發揚令問,安靜身心,保寧家國,無以加焉。殿下居副君之位,有絕人之才,豈假尋章摘句,蓋資略知大意,用功甚少,為利極多。伏願克成美志,無棄暇日,上以慰至尊之心,下以答庶僚之望。侍讀褚無量,經明行修,耆年宿望,時賜召問,以察其言,幸甚!」玄宗甚嘉納之。明年,憲卒,贈兗州都督。有集三十卷。   初則天時,敕吏部糊名考選人判,以求才彥,憲與王適、司馬鍠、梁載言相次判入第二等。   王適,幽州人。官至雍州司功。   司馬皪,洛州溫人也。神龍中,卒於黃門侍郎。   梁載言,博州聊城人。歷鳳閣舍人,專知制誥。撰《具員故事》十卷,《十道志》十六卷,並傳於時。中宗時為懷州刺史。   沈佺期,相州內黃人也。進士舉。長安中,累遷通事舍人,預修《三教珠英》。   佺期善屬文,尤長七言之作,與宋之問齊名,時人稱為沈宋。再轉考功員外郎,坐贓配流嶺表。神龍中,授起居郎,加修文館直學士。後歷中書舍人、太子詹事。開元初卒。有文集十卷。   弟全交及子,亦以文詞知名。   陳子昂,梓州射洪人。家世富豪。子昂獨苦節讀書,尤善屬文。初為《感遇詩》三十首,京兆司功王適見而驚曰:「此子必為天下文宗矣!」由是知名。舉進士。會高宗崩,靈駕將還長安,子昂詣闕上書,盛陳東都形勝,可以安置山陵,關中旱儉,靈駕西行不便。曰:   梓州射洪縣草莽愚臣子昂,謹頓首冒死獻書闕下。   臣聞明王不惡切直之言以納忠,烈士不憚死亡之誅以極諫。故有非常之策者,必待非常之時;得非常之時者,必待非常之主。然後危言正色,抗義直辭,赴湯鑊而不回,至誅夷而無悔!豈徒欲詭世誇俗,厭生樂死者哉!實以為殺身之害小,存國之利大。故審計定議而甘心焉。況乎得非常之時,遇非常之主,言必獲用,死亦何驚!千載之跡,將不朽於今日矣!   伏惟大行皇帝遺天下,棄群臣,萬國震驚,百姓屠裂。陛下以徇齊之聖,承宗廟之重,天下之望,喁喁如也。莫不冀蒙聖化,以保餘年;太平之主,將復在於茲矣!況皇太后又以文母之賢,協軒宮之耀,軍國大事,遺詔決之;唐、虞之際,於斯盛矣!   臣伏見詔書,梓宮將遷西京,鸞輿亦欲陪幸。計非上策,智者失圖;廟堂未聞有骨鯁之謨,朝廷多見有順從之議;臣竊惑以為過矣!伏自思之,生聖日,沐皇風,摩頂至踵,莫非亭育;不能歷丹鳳,抵濯龍,北面玉階,東望金屋,抗音而正諫者,聖王之罪人也!所以不顧萬死,乞獻一言,願蒙聽覽,甘就鼎鑊,伏惟陛下察之。   臣聞秦都咸陽之時,漢都長安之日,山河為固,天下服矣。然猶北取胡、宛之利,南資巴蜀之饒。自渭入河,轉關東之粟;逾沙絕漠,致山西之儲。然後能削平天下,彈壓諸侯,長轡利策,橫制宇宙。今則不然。燕、代迫匈奴之侵,巴、隴嬰吐蕃之患;西蜀疲老,千里贏糧;北國丁男,十五乘塞;歲月奔命,其弊不堪。秦之首尾,今為闕矣!即所餘者,獨三輔之間耳。頃遭荒饉,人被荐饑。自河已西,莫非赤地;循隴已北,罕逢青草。莫不父兄轉徙,妻子流離,委家喪業,膏原潤莽,此朝廷之所備知也。賴以宗廟神靈,皇天悔禍,去歲薄稔,前秋稍登,使羸餓之餘,得保性命,天下幸甚,可謂厚矣!然而流人未返,田野尚蕪,白骨縱橫,阡陌無主。至於蓄積,尤可哀傷。陛下不料其難,貴從先意,遂欲長驅大駕,按節秦京,千乘萬騎,何方取給?況山陵初制,穿復未央;土木工匠,必資徒役。今欲率疲弊之眾,興數萬之軍,征發近畿,鞭撲羸老,鑿山採石,驅以就功。春作無時,秋成絕望,凋瘵遺□,再罹艱苦。倘不堪弊,必有逋逃,「子來」之頌,將何以述之?此亦宗廟之大機,不可不審圖也!況國無兼歲之儲,家鮮匝時之蓄。一旬不雨,猶可深憂,忽加水旱,人何以濟?陛下不深察始終,獨違群議,臣恐三輔之弊,不止如前日矣!   且天子以四海為家,聖人包六合為宇。歷觀邃古,以至於今,何嘗不以三王為仁,五帝為聖!雖周公製作,夫子著明,莫不祖述堯、舜,憲章文、武,為百王之鴻烈,作千載之雄圖!然而舜死陟方,葬蒼梧而不返;禹會群後,歿稽山而永終。豈其愛蠻夷之鄉而鄙中國哉?實將欲示聖人無外也。故能使墳籍以為美談,帝王以為高范。況我巍巍大聖,轢帝登皇,日月所照,莫不率俾。何獨秦、豐之地,可置山陵;河、洛之都,不堪園寢?陛下豈不察之,愚臣竊為陛下惜也!且景山崇麗,秀冠群峰,北對嵩、邙,西望汝海,居祝融之故地,連太昊之遺墟。帝王圖跡,縱橫左右;園陵之美,復何加焉!陛下曾未察之,謂其不可;愚臣鄙見,良足尚矣!況瀍、澗之中,天地交會,北有太行之險,南有宛、葉之饒,東壓江、淮,食湖淮之利,西馳崤、澠,據關河之寶。以聰明之主,養純粹之人,天下和平,恭己正南面而已。陛下不思瀍、洛之壯觀,關、隴之荒蕪,乃欲棄太山之安,履焦原之險,忘神器之大寶,徇曾、閔之小節。愚臣暗昧,以為甚也!陛下何不覽爭臣之策,採行路之謠,諮謨太后,平章宰輔,使蒼生之望,知有所安,天下豈不幸甚!   昔者平王遷都,光武都洛,山陵寢廟,不在東京;宗社墳塋,並居西土。然而《春秋》美為始王,《漢書》載為代祖,豈其不願孝哉?何聖賢褒貶於斯濫矣?實以時有不可,事有必然。蓋欲遺小存大,去禍歸福,聖人所以貴也。夫小不忍,亂大謀,仲尼之至誡,願陛下察之。若以臣愚不用,朝議遂行,臣恐關、隴之憂,無時休也!   臣又聞太原蓄鉅萬之倉,洛口積天下之粟,國家之資,斯為大矣!今欲捨而不顧,背以長驅,使有識驚嗟,天下失望。倘鼠竊狗盜,萬一不圖,西入陝州之郊,東犯武牢之鎮,盜敖倉一抔之粟,陛下何以遏之?此天下之至機,不可不深懼也。雖則盜未旋踵,誅刑已及,滅其九族,焚其妻子,泣辜雖恨,將何及焉!故曰:「先謀後事者逸,先事後謀者失。」「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斯言豈徒設也,固願陛下念之!   則天召見,奇其對,拜麟台正字。則天將事雅州討生羌,子昂上書曰:   麟台正字臣子昂昧死上言。   臣聞道路云:國家欲開蜀山,自雅州道入討生羌,因以襲擊吐蕃。執事者不審圖其利害,遂發梁、鳳、巴蜒兵以徇之。臣愚以為西蜀之禍,自此結矣!   臣聞亂生,必由於怨。雅州邊羌,自國初已來,未嘗一日為盜。今一旦無罪受戮,其怨必甚。怨甚懼誅,必蜂駭西山。西山盜起,則蜀之邊邑,不得不連兵備守。兵久不解,則蜀之禍構矣!昔後漢末西京喪敗,蓋由此諸羌。此一事也。   且臣聞吐蕃桀黠之虜,君長相信,而多奸謀。自敢抗天誅,邇來向二十餘載,大戰則大勝,小戰則小勝,未嘗敗一隊,亡一夫。國家往以薛仁貴、郭待封為虓武之將,屠十一萬眾於大非之川,一甲不返。又以李敬玄、劉審禮為廊廟之器,辱十八萬眾於青海之澤,身囚虜庭。是時精甲勇士,勢如雲雷,然竟不能擒一戎,馘一丑,至今而關、隴為空。今乃欲以李處一為將,驅憔悴之兵,將襲吐蕃。臣竊憂之,而為此虜所笑。此二事也。   且夫事有求利而得害者。則蜀昔時不通中國,秦惠王欲帝天下而並諸侯,以為不兼幹不取蜀,勢未可舉,乃用張儀計,飾美女,譎金牛,因間以啖蜀侯。蜀侯果貪其利,使五丁力士鑿通谷,棧褒斜,置道於秦。自是險阻不關,山谷不閉,張儀躡踵乘便,縱兵大破之,蜀侯誅,幹邑滅。至今蜀為中州,是貪利而亡。此三事也。   且臣聞吐蕃羯虜,愛蜀之珍富,欲盜之,久有日矣。然其勢不能舉者,徒以山川阻絕,障隘不通,此其所以頓餓狼之喙而不得侵食也。今國家乃撤邊羌,開隘道,使其收奔亡之種,為嚮導以攻邊。是乃借寇兵而為賊除道,舉全蜀以遺之。此四事也。   臣竊觀蜀為西南一都會,國家之寶庫,天下珍貨聚出其中。又人富粟多,順江而下,可以兼濟中國。今執事者乃圖僥倖之利,悉以委事西羌。地不足以富國,徒殺無辜之眾,以傷陛下之仁;糜費隨之,無益聖德。又況僥倖之利,未可圖哉!此五事也。   夫蜀之所恃,有險也;人之所安,無役也。今國家乃開其險,役其人;險開則便寇,人役則傷財。臣恐未見羌戎,已有奸盜在其中矣!往年益州長史李崇真圖此奸利,傳檄稱吐蕃欲寇松州,遂使國家盛軍師、大轉餉以備之。未二三年,巴蜀二十餘州,騷然大弊,竟不見吐蕃之面,而崇真贓錢已計鉅萬矣。蜀人殘破,幾不堪命。此之近事,猶在人口,陛下所親知。臣愚意者不有奸臣欲圖此利,復以生羌為計者哉!此六事也。   且蜀人尪劣,不習兵戰,一虜持矛,百人莫敢當。又山川阻曠,去中夏精兵處遠。今國家若擊西羌,掩吐蕃,遂能破滅其國,奴虜其人,使其君長系首北闕,計亦可矣!若不到如此,臣方見蜀之邊陲不守,而為羌夷所橫暴。昔辛有見被發而祭伊川者,以為不出百年,此其為戎。臣恐不及百年而蜀為戎。此七事也。   且國家近者廢安北,拔單于,棄龜茲,放疏勒,天下翕然,謂之盛德。所以者何?蓋以陛下務在仁,不在廣;務在養,不在殺。將以此息邊鄙,休甲兵,行三皇、五帝之事者也!今又徇貪夫之議,謀動兵戈,將誅無罪之戎,而遺全蜀之患,將何以令天下乎?此愚臣所以不甚悟者也。況當今山東饑,關、隴弊,歷歲枯旱,人有流亡。誠是聖人寧靜,思和天人之時,不可動甲兵,興大役,以自生亂。臣又流聞西軍失守,北軍不利,邊人忙動,情有不安。今者復驅此兵,投之不測。臣聞自古亡國破家,未嘗不由黷兵。今小人議夷狄之利,非帝王之至德也,又況弊中夏哉!   臣聞古之善為天下者,計大而不計小,務德而不務刑;圖其安則思其危,謀其利則慮其害;然後能長享福祿。伏願陛下熟計之!   再轉右拾遺。數上疏陳事,詞皆典美。時有同州下邽人徐元慶,父為縣尉趙師韞所殺。後師韞為御史,元慶變姓名於驛家傭力,候師韞,手刃殺之。議者以元慶孝烈,欲捨其罪。子昂建議以為:「國法專殺者死,元慶宜正國法,然後旌其閭墓,以褒其孝義可也。」當時議者,鹹以子昂為是。俄授麟台正字。武攸宜統軍北討契丹,以子昂為管記,軍中文翰皆委之。   子昂父在鄉,為縣令段簡所辱,子昂聞之,遽還鄉里。簡乃因事收系獄中,憂憤而卒,時年四十餘。   子昂褊躁無威儀,然文詞宏麗,甚為當時所重。有集十卷,友人黃門侍郎盧藏用為之序,盛行於代。   子昂卒後,益州成都人閭丘均,亦以文章著稱。景龍中,為安樂公主所薦,起家拜太常博士。而公主被誅,均坐貶為循州司倉,卒。有集十卷。   宋之問,虢州弘農人。父令文,有勇力,而工書,善屬文。高宗時,為左驍衛郎將、東台詳正學士。之問弱冠知名,尤善五言詩,當時無能出其右者。初征令與楊炯分直內教,俄授洛州參軍,累轉尚方監丞、左奉宸內供奉。易之兄弟雅愛其才,之問亦傾附焉。預修《三教珠英》,常扈從游宴。則天幸洛陽龍門,令從官賦詩,左史東方虯詩先成,則天以錦袍賜之。及之問詩成,則天稱其詞愈高,奪虯錦袍以賞之。   及易之等敗,左遷瀧州參軍。未幾,逃還,匿於洛陽人張仲之家。仲之與駙馬都尉王同皎等謀殺武三思,之問令兄子發其事以自贖。及同皎等獲罪,起之問為鴻臚主薄,由是深為義士所譏。   景龍中,再轉考功員外郎。時中宗增置修文館學士,擇朝中文學之士,之問與薛稷、杜審言等首膺其選,當時榮之。及典舉,引拔後進,多知名者。尋轉越州長史。   睿宗即位,以之問嘗附張易之、武三思,配徙欽州。先天中,賜死於徙所。之問再被竄謫,經途江、嶺,所有篇詠,傳佈遠近。友人武平一為之纂集,成十卷,傳於代。   世人以之問父為三絕,之問以文詞知名,弟之悌有勇力,之遜善書,議者雲各得父之一絕。   之悌,開元中自右羽林將軍出為益州長史、劍南節度兼採訪使。尋遷太原尹。   閻朝隱,趙州欒城人也。少與兄鏡幾、弟仙舟俱知名。朝隱文章雖無《風》、《雅》之體,善構奇,甚為時人所賞。累遷給事中,預修《三教珠英》。張易之等所作篇什,多是朝隱及宋之問潛代為之。聖歷二年,則天不豫,令朝隱往少室山祈禱。朝隱乃曲申悅媚,以身為犧牲,請代上所苦。及將康復,賜絹彩百匹、金銀器十事。俄轉麟台少監。易之伏誅,坐徙嶺外。尋召還。先天中,復為秘書少監。又坐事貶為通州別駕,卒官。   朝隱修《三教珠英》時,成均祭酒李嶠與張昌宗為修書使,盡收天下文詞之士為學士,預其列者,有王無競、李適、尹元凱,並知名於時。自余有事跡者,各見其本傳。   王無競者,字仲烈。其先琅邪人,因官徙居東萊,宋太尉弘之十一代孫。父侃,棣州司馬。   無競有文學,初應下筆成章舉及第,解褐授趙州欒城縣尉,歷秘書省正字,轉右武衛倉曹、洛陽縣尉,遷監察御史,轉殿中。舊例,每日更直於殿前。正班時,宰相宗楚客、楊再思常離班偶語,無競前曰:「朝禮至敬,公等大臣,不宜輕易以慢恆典。」楚客等大怒,轉無競為太子舍人。神龍初,坐訶詆權幸,出為蘇州司馬。及張易之等敗,以嘗交往,再貶嶺外,卒於廣州,年五十四。   李適者,雍州萬年人。景龍中,為中書舍人,俄轉工部侍郎。睿宗時,天台道士司馬承禎被征至京師。及還,適贈詩,序其高尚之致,其詞甚美,當時朝廷之士,無不屬和,凡三百餘人。徐彥伯編而敘之,謂之《白雲記》,頗傳於代。尋卒。   尹元凱者,瀛州樂壽人。初為磁州司倉,坐事免,乃棲遲山林,不求仕進,垂三十年。與張說、盧藏用特相友善,征拜右補闕。卒於并州司馬。   賈曾,河南洛陽人也。父言忠,乾封中為侍御史。時朝廷有事遼東,言忠奉使往支軍糧。及還,高宗問以軍事,言忠畫其山川地勢,及陳遼東可平之狀,高宗大悅。又問諸將優劣,言忠曰:「李勣先朝舊臣,聖鑒所悉。龐同善雖非鬥將,而持軍嚴整。薛仁貴勇冠三軍,名可振敵。高侃儉素自處,忠果有謀。契苾何力沉毅持重,有統御之才,然頗有忌前之癖。諸將夙夜小心,忘身憂國,莫過於李勣者。」高宗深然之。累轉吏部員外郎。坐事左遷邵州司馬,卒。   曾少知名。景雲中,為吏部員外郎。玄宗在東宮,盛擇宮僚,拜曾為太子舍人。時太子頻遣使訪召女樂,命宮臣就率更署閱樂,多奏女妓。曾啟諫曰:   臣聞作樂崇德,以感人神,《韶》、《夏》有容,《鹹》、《英》有節,婦人媟黷,無豫其間。昔魯用孔子,幾至於霸,齊人懼之,饋以女樂,魯君既受,孔子所以行。戎有由余,兵強國富,秦人反間,遺之女妓,戎王耽悅,由余乃奔。斯則大聖名賢,嫉之已久。良以婦人為樂,必務冶容,哇姣動心,蠱惑喪志,上行下效,淫俗將成,敗國亂人,實由茲起。   伏惟殿下神武命代,文思登庸,宇內顒顒,瞻仰德化。而渴賢之美,未被於民心;好妓之聲,或聞於人聽。豈所以追啟、誦之徽烈,襲堯、舜之英風者哉!至若監撫余閒,宴私多豫,後庭妓樂,古或有之,非以風人,為弊猶隱。至於所司教習,章示群僚,慢伎淫聲,實虧睿化。伏願下教令,發德音,屏倡優,敦《雅》、《頌》,率更女樂,並令禁斷,諸使采召,一切皆停。則朝野內外,皆知殿下放鄭遠佞,輝光日新,凡在含生,孰不欣戴。   太子手令答曰:「比嘗聞公正直,信亦不虛。寡人近日頗尋典籍,至於政化,偏所留心,女樂之徒,亦擬禁斷。公之所言,雅符本意。」俄特授曾中書舍人。曾以父名忠,固辭。乃拜諫議大夫、知制誥。   明年,有事於南郊,有司立議,唯祭昊天上帝,而不設皇地祇之位。曾奏議:「請於南郊方丘,設皇地祇及從祀等坐,則禮惟稽古,義得緣情。」睿宗令宰相及禮官詳議,竟依曾所奏。開元初,復拜中書舍人,曾又固辭,議者以為中書是曹司名,又與曾父音同字別,於禮無嫌,曾乃就職。與蘇晉同掌制誥,皆以詞學見知,時人稱為蘇賈。曾後坐事,貶洋州刺史。開元六年,玄宗念舊,特恩甄敘,繼歷慶、鄭等州刺吏,入拜光祿少卿,遷禮部侍郎。十五年卒。   子至。至,天寶末為中書舍人。祿山之亂,從上皇幸蜀。時肅宗即位於靈武,上皇遣至為傳位冊文。上皇覽之,歎曰:「昔先帝遜位於朕,冊文則卿之先父所為。今朕以神器大寶付儲君,卿又當演誥。累朝盛典,出卿父子之手,可謂難矣!」至伏於御前,嗚咽感涕。   寶慶二年,為尚書左丞。時禮部侍郎楊綰上疏,請依古制。縣令舉孝廉於刺史,試其所通之學,送名於省;省試每經問義十條、對策三道,取其通否。詔令左右丞、諸司侍郎、大夫、中丞、給、捨等參議,議者多與綰同。至議曰:   夏之政尚忠,殷之政尚敬,周之政尚文,然則文與忠、敬,皆統人之行也。是故前代以文取士,本行也;由詞以觀行,則及詞也。宣父稱「顏子不遷怒,不貳過」,謂之「好學」。至乎修《春秋》,則游、夏不能措一辭,不亦明乎!間者,禮部取人,有乖斯義。試學者以帖字為精通,而不窮旨義,豈能知「遷怒」、「貳過」之道乎?考文者以聲病為是非,唯擇浮艷,豈能知移風易俗化天下之事乎?是以上失其源,下襲其流,乘流波蕩,不知所止,先王之道,莫能行也。夫先王之道消,則小人之道長;小人之道長,則亂臣賊子由是出焉。臣弒其君,子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漸者何?儒道不舉,取士之失也。夫一國之事,系一人之本,謂之風。讚揚其風,系卿大夫也,卿大夫何嘗不出於士乎?今取士,試之小道,不以遠者大者,使干祿之徒,趨馳末術,是誘導之差也。所以祿山一呼,四海震盪;思明再亂,十年不復。向使禮讓之道弘,仁義之風著,則忠臣孝子,比屋可封,逆節不得而萌也,人心不得而搖也。   且夏有天下四百載,禹之道喪,而殷始興焉。殷有天下六百祀,湯之法棄,而周始興焉。周有天下八百年,文、武之政弊,而秦始並焉。觀三代之選士任賢,皆考實行,故能風俗淳一,運祚長遠。秦坑儒士,二代而亡。漢興,雜用三代之政,弘四科之舉,終彼四百,豈非學行道扇,化行於鄉里哉!自魏至隋,僅四百載,竊號僭位,德義不修,是以子孫速顛,享國鹹促。   國家革魏、晉、隋、梁之弊,承夏、殷、周、漢之業,四隩既宅,九州攸同,覆幬生育,德合天地。安有捨皇王舉士之道,從亂代取人之術!此公卿大夫之辱也。   今西京有太學,州縣有小學,兵革一動,生徒流離,儒臣師氏,祿廩無由,貢士不稱行實,胄子何嘗講習。禮部每歲擢甲乙之第,謂弘獎勸,不其謬歟!只足以長浮薄之風,啟僥倖之路矣!其國子博士等,望加員數,厚其祿秩,通儒碩生,間居其職。十道大郡,量置太學館,令博士出外,兼領郡官,召置生徒,依乎故事,保桑梓者,鄉里舉焉,在流寓者,闍序推焉。朝而行之,夕見其利。   議者然之。宰臣等奏以舉人舊業已成,難於速改。其今歲舉人,望且依舊。賈至所議,來年允之。   廣德二年,轉禮部侍郎。是歲,至以時艱歲歉,舉人赴省者,奏請兩都試舉人,自至始也。永泰元年,加集賢院待制。大歷初,改兵部侍郎。五年,轉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卒。   許景先,常州義興人,後徙家洛陽。少舉進士,授夏陽尉。神龍初,東都起聖善寺報慈閣。景先詣闕獻《大像閣賦》,詞甚美麗,擢拜左拾遺。累遷給事中。開元初,每年賜射,節級賜物,屬年儉,甚費府庫。景先奏曰:   近臣三九之辰,頻賜宴射,已著格令,猶降綸言。但古制不存,禮章多闕,官員累倍,帑藏未充,水旱相仍,繼之師旅。既不足以觀德,又未足以威邊;耗國損人,且為不急。夫古之天子,以射選諸侯,以射飾禮樂,以射觀容志,故有《騶虞》、《狸首》之奏,《采蘩》、《采蘋》之樂。天子則以備官為節,諸侯則以時會為節,卿大夫以循法為節,士以不失職為節,皆審志固行,德美事成,陰陽克和,暴亂不作。故諸侯貢士,亦試於射宮;容體有虧,則絀其地。是諸侯君臣皆盡志於射,射之禮也大矣哉!今則不然。眾官既多,鳴鏑亂下,以苟獲為利,以偶中為能,素無五善之容,頗失三侯之禮。冗官厚秩,禁衛崇班,動盈累千,其算無數。近河南、河北,水澇處多,林胡小蕃,見寇郊壘,軍書日至,河朔騷然。命將除凶,未圖克捷;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去歲豫、亳兩州,微遭旱損,庸賦不辦,以致流亡。聖人憂勤,降使招恤,流離歲月,猶未能安,人之困窮,以至於此。今一箭偶中,是一丁庸調,用之既無惻隱,獲之固無恥慚。考古循今,則為未可。且禁衛武官,隨番許射,能中的者,必有賞焉。此則訓武習戎,時習不闕,待寇寧歲稔,率由舊章,則愛禮養人,幸甚!幸甚!   自是乃停賜射之禮。   俄轉中書舍人。自開元初,景先與中書舍人齊浣、王丘、韓休、張九齡掌知制誥,以文翰見稱。中書令張說嘗稱曰:「許舍人之文,雖無峻峰激流嶄絕之勢,然屬詞豐美,得中和之氣,亦一時之秀也。」十年夏,伊、汝泛溢,漂損居人廬舍,溺死者甚眾。景先言於侍中源乾曜曰:「災眚所降,必資修德以禳之。《左傳》所載『降服出次』,即其事也。誠宜發德音,遣大臣存問,憂人罪己,以答天譴。明公位存輔弼,當發明大體,以啟沃明主,不可緘默也。」乾曜然其言,遽以聞奏,乃下詔遣戶部尚書陸象先往賑給窮乏。   十三年,玄宗令宰臣擇刺史之任,必在得人,景先首中其選,自吏部侍郎出為虢州刺史。後轉岐州,入拜吏部侍郎,卒。   賀知章,會稽永興人,太子洗馬德仁之族孫也。少以文詞知名,舉進士。初授國子四門博士,又遷太常博士,皆陸象先在中書引薦也。開元十年,兵部尚書張說為麗正殿修書使,奏請知章及秘書員外監徐堅、監察御史趙冬曦,皆入書院,同撰《六典》及《文纂》等,累年,書竟不就。後轉太常少卿。   十三年,遷禮部侍郎,加集賢院學士,又充皇太子侍讀。是歲,玄宗封東嶽,有詔應行從群臣,並留於谷口,上獨與宰臣及外壇行事官登於岳上齋宮之所。   初,上以靈山清潔,不欲喧繁,召知章講定儀注,因奏曰:「昊天上帝君位,五方諸帝臣位,帝號雖同,而君臣異位。陛下享君位於山上,群臣祀臣位於山下,誠足垂范來葉,為變禮之大者也。然禮成於三獻,亞終合於一處。」上曰:「朕正欲如是,故問卿耳。」於是敕:「三獻於山上行事,五方帝及諸神座於下壇行事。」   俄屬惠文太子薨,有詔禮部選挽郎,知章取捨非允,為門廕子弟喧訴盈庭。知章於是以梯登牆,首出決事,時人鹹嗤之,由是改授工部侍郎,兼秘書監同正員,依舊充集賢院學士。俄遷太子賓客、銀青光祿大夫兼正授秘書監。   知章性放曠,善談笑,當時賢達皆傾慕之。工部尚書陸象先,即知章之族姑子也,與知章甚相親善。像先常謂人曰:「賀兄言論倜儻,真可謂風流之士。吾與子弟離闊,都不思之,一日不見賀兄,則鄙吝生矣。」   知章晚年尤加縱誕,無復規檢,自號四明狂客,又稱「秘書外監」,遨遊里巷。醉後屬詞,動成卷軸,文不加點,鹹有可觀。又善草隸書,好事者供其箋翰,每紙不過數十字,共傳寶之。   時有吳郡張旭,亦與知章相善。旭善草書,而好酒,每醉後號呼狂走,索筆揮灑,變化無窮,若有神助,時人號為張顛。   天寶三載,知章因病恍惚,乃上疏請度為道士,求還鄉里,仍捨本鄉宅為觀。上許之,仍拜其子典設郎曾為會稽郡司馬,仍令侍養。御制詩以贈行,皇太子已下鹹就執別。至鄉無幾壽終,年八十六。   肅宗以侍讀之舊,乾元元年十一月詔曰:「故越州千秋觀道士賀知章,器識夷淡,襟懷和雅,神清志逸,學富才雄,挺會稽之美箭,蘊昆崗之良玉。故飛名仙省,侍講龍樓,常靜默以養閒,因談諧而諷諫。以暮齒辭祿,再見款誠,願追二老之蹤,克遂四明之客。允葉初志,脫落朝衣,駕青牛而不還,狎白衣而長往。丹壑非昔,人琴兩亡,惟舊之懷,有深追悼,宜加縟禮,式展哀榮。可贈禮部尚書。」   先是,神龍中,知章與越州賀朝、萬齊融,揚州張若虛、邢巨,湖州包融,俱以吳、越之士,文詞俊秀,名揚於上京。朝萬止山陰尉,齊融昆山令,若虛兗州兵曹,巨監察御史。融遇張九齡,引為懷州司戶、集賢直學士。數子人間往往傳其文,獨知章最貴。   神龍中,有尉氏李登之,善五言詩,蹉跌不偶,六十餘,為宋州參軍卒。   席豫,襄陽人,湖州刺史固七世孫,徙家河南。豫進士及第。開元中,累官至考功員外郎,典舉得士,為時所稱。三遷中書舍人,與韓休、許景先、徐安貞、孫逖相次掌制誥,皆有能名。轉戶部侍郎,充江南東道巡撫使,兼鄭州刺史。入為吏部侍郎,玄宗謂之曰:「卿以前為考功,職事修舉,故有此授。」豫典選六年,復有令譽。天寶初,改尚書左丞。尋檢校禮部尚書,封襄陽縣子。玄宗幸溫泉宮,登朝元閣賦詩,群臣屬和。帝以豫詩為工,手制褒美曰:「覽卿所進,實詩人之首出,作者之冠冕也。」   豫與弟晉,俱以詞藻見稱。而豫性尤謹,雖與子弟書疏及吏曹簿領,未嘗草書。謂人曰:「不敬他人,是自不敬也。」或曰:「此事甚細,卿何介意?」豫曰:「細猶不謹,而況巨耶!」七載,卒於位,時年六十九。   疾篤,謂其子曰:「吾亡三日斂,斂日即葬,勿更久留,貽公私之煩。家無餘財,可賣所居,聊備葬禮。」人嘉其達。贈江陵大都督,謚曰文。   徐安貞者,信安龍丘人。尤善五言詩。嘗應制舉,一歲三擢甲科,人士稱之。開元中,為中書舍人、集賢院學士。上每屬文及作手詔,多命安貞視草,甚承恩顧。累遷中書侍郎。天寶初卒。   齊浣,定州義豐人。少以詞學稱。弱冠以制科登第,釋褐蒲州司法參軍。景雲二年,中書令姚崇用為監察御史。彈劾違犯,先於風教,當時以為稱職。開元中,崇復用為給事中,遷中書舍人。論駁書詔,潤色王言,皆以古義謨誥為準的。侍中宋璟、中書侍郎蘇頲並重之。秘書監馬懷素、右常侍元行沖受詔編次四庫群書,乃奏浣為編修使,改秘書少監。尋丁憂免。   十二年,出為汴州刺史。河南,汴為雄郡,自江、淮達於河、洛,舟車輻輳,人庶浩繁。前後牧守,多不稱職,唯倪若水與浣皆以清嚴為治,民吏歌之。中書令張說擇左右丞之才,舉懷州刺史王丘為左丞,以浣為右丞。李元紘、杜暹為相,以開府、廣平公宋璟為吏部尚書,又用戶部侍郎蘇晉與浣為吏部侍郎,當時以為高選。   時開府王毛仲寵幸用事,與龍武將軍葛福順為姻親,故北門官見毛仲奏請,無不之允,皆受毛仲之惠,進退隨其指使。浣惡之,乘間論之曰:「福順典兵馬,與毛仲婚姻,小人寵極則奸生,若不預圖,恐後為患,惟陛下思之。況腹心之委,何必毛仲,而高力士小心謹慎,又是閹官,便於禁中驅使。臣雖過言,庶裨萬一。臣聞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惟聖慮密之。」玄宗嘉其誠,諭之曰:「卿且出。朕知卿忠義,徐俟其宜。」會大理丞麻察坐事出為興州別駕,浣與察善,出城餞之,因語禁中諫語。察性譐誻,遽以浣語奏之。玄宗怒,令中書門下鞫問。又召浣於內殿,謂之曰:「卿向朕道『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而疑朕不密,而翻告麻察,是何密耶?麻察輕險無行,常游太平之門,此日之事,卿豈不知耶?」浣免冠頓首謝罪,乃貶高州良德丞。又貶察為潯州皇化尉。浣數年量移常州刺史。   二十五年,遷潤州刺史,充江南東道採訪處置使。潤州北界隔吳江,至瓜步沙尾,紆匯六十里,船繞瓜步,多為風濤之所漂損。浣乃移其漕路,於京口塘下直渡江二十里,又開伊婁河二十五里,即達揚子縣。自是免漂損之災,歲減腳錢數十萬。又立伊婁埭,官收其課,迄今利濟焉。數年,復為汴州刺史。淮、汴水運路,自虹縣至臨淮一百五十里,水流迅急,舊用牛曳竹索上下,流急難制。浣乃奏自虹縣下開河三十餘里,入於清河,百餘里出清水,又開河至淮陰縣北岸入淮,免淮流湍險之害。久之,新河水復迅急,又多僵石,漕運難澀,行旅弊之。   浣因高力士中助,連為兩道採訪使。遂興開漕之利,以中人主意,復勾剝貨財,賂遣中貴,物議薄之。又納劉戒之女為妾,凌其正室,專制家政。李林甫惡之,遣人掎摭其失。會浣判官犯贓,浣連坐,遂廢歸田里。   天寶初,起為員外少詹事,留司東都。時絳州刺史嚴挺之為林甫所構,除員外少詹事,留司東都。與浣皆朝廷舊德,既廢居家巷,每園林行樂,則杖屢相過,談宴終日。林甫聞而患之,欲離其勢。五年,用浣為平陽太守。卒於郡。肅守即位,為林甫所陷者皆得雪,浣受褒贈。   王浣,并州晉陽人。少豪蕩不羈。登進士第,日以蒱酒為事。并州長史張嘉貞奇其才,禮接甚厚。浣感之,撰樂詞以敘情,於席上自唱自舞,神氣豪邁。張說鎮并州,禮浣益至。會說復知政事,以浣為秘書正字,擢拜通事舍人,遷駕部員外。櫪多名馬,家有妓樂。浣發言立意,自比王侯;頤指儕類,人多嫉之。   說既罷相,出浣為汝州長史,改仙州別駕。至郡,日聚英豪,從禽擊鼓,恣為歡賞,文士祖詠、杜華常在座,於是貶道州司馬,卒。有文集十卷。   李邕,廣陵江都人。父善,嘗受《文選》於同郡人曹憲。後為左侍極賀蘭敏之所薦引,為崇賢館學士,轉蘭台郎。敏之敗,善坐配流嶺外。會赦還,因寓居汴、鄭之間,以講《文選》為業。年老疾卒。所注《文選》六十卷,大行於時。   邕少知名。長安初,內史李嶠及監察御史張廷珪,並薦邕詞高行直,堪為諫諍之官,由是召拜左拾遺。俄而御史中丞宋璟奏侍臣張昌宗兄弟有不順之言,請付法推斷。則天初不應,邕在階下進曰:「臣觀宋璟之言,事關社稷,望陛下可其奏。」則天色稍解,始允宋璟所請。   既出,或謂邕曰:「吾子名位尚卑,若不稱旨,禍將不測,何為造次如是?」邕曰:「不願不狂,其名不彰。若不如此,後代何以稱也?」   及中宗即位,以妖人鄭普思為秘書監,邕上書諫曰:   蓋人有感一餐之惠,殞七尺之身;況臣為陛下官,受陛下祿,而目有所見,口不言之,是負恩矣!自陛下親政日近,復在九重,所以未聞在外群下竊議。道路籍籍,皆雲普思多行詭惑,妄說妖祥。唯陛下不知,尚見驅使。此道若行,必撓亂朝政。臣至愚至賤,不敢以胸臆對揚天威,請以古事為明證。孔丘云:「《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陛下今若以普思有奇術,可致長生久視之道,則爽鳩氏久應得之,永有天下,非陛下今日可得而求。若以普思可致仙方,則秦皇、漢武久應得之,永有天下,亦非陛下今日可得而求。若以普思可致佛法,則漢明、梁武久應得之,永有天下,亦非陛下今日可得而求。若以普思可致鬼道,則墨翟、干寶,各獻於至尊矣,而二主得之,永有天下,亦非陛下今日可得而求!此皆事涉虛妄,歷代無效,臣愚不願陛下復行之於明時。唯堯、舜二帝,自古稱聖,臣觀所得,故在人事,敦睦九族,平章百姓,不聞以鬼神之道理天下。伏願陛下察之,則天下幸甚!   疏奏不納。以與張柬之善,出為南和令,又貶富州司戶。   唐隆元年,玄宗清內難,召拜左台殿中侍御史,改戶部員外郎,又貶崖州捨城丞。開元三年,擢為戶部郎中。   邕素與黃門侍郎張廷珪友善。時姜皎用事,與廷珪謀引邕為憲官。事洩,中書令姚崇嫉邕險躁,因而構成其罪,左遷括州司馬。後征為陳州刺史。   十三年,玄宗車駕東封回,邕於汴州謁見,累獻詞賦,甚稱上旨。由是頗自矜炫,自雲當居相位。張說為中書令,甚惡之。俄而陳州贓污事發,下獄鞫訊,罪當死,許州人孔璋上書救邕曰:   臣聞明主御宇,捨過舉能,取材棄行;烈士抗節,勇不避死,見危授命。晉用林父,豈念過乎?漢用陳平,豈念行乎?禽息殞身,北郭碎首,豈愛死乎?向若林父誅,陳平死,百里不用,晏嬰見逐,是晉無赤狄之士,漢無皇極之尊,秦不並西戎,齊不霸東海矣!   臣伏見陳州刺史李邕,學成師範,文堪經國;剛毅忠烈,難不苟免。往者張易之用權,人畏其口,而邕折其角;韋氏恃勢,言出禍應,而邕挫其鋒。雖身受謫屈,而奸謀中損,即邕有大造於我邦家也。且斯人所能者,拯孤恤窮,救乏賑惠,積而便散,家無私聚。今聞坐贓下吏,鞫訊待報,將至極刑,死在朝夕。   臣聞生無益於國,不若殺身以明賢。臣朽賤庸夫,輪轅無取,獸息禽視,雖生何為!況賢為國寶,社稷之衛,是臣痛惜深矣!臣願六尺之軀,甘受膏斧,以代邕死。臣之死,所謂落一毛;邕之生,有足照千里。然臣與邕,生平不款,臣知有邕,邕不知有臣。臣不逮邕,明矣!夫知賢而舉,仁也;代人任患,義也。臣獲二善而死。且不朽,則又何求!陛下若以臣之賤不足以贖邕,雁門縫掖有效矣。伏惟陛下寬邕之生,速臣之死。令邕率德改行,想林父之功;使臣得瞑目黃泉,附北郭之跡,臣之大願畢矣!陛下即以陽和之始,難於用鉞,俟天成命,敢忘伏劍,豈煩大刑,然後歸死。皇天后土,實照臣之心。   昔吳、楚七國叛,因亞夫得劇孟,則寇不足憂。夫以一賢之能,敵七國之眾。伏惟敷含垢之道,存棄瑕之義;遠思劇孟,近取李邕,豈惟成愷悌之澤,實亦歸天下之望!況大禮之後,天地更新,赦而復論,人誰無罪?惟明主圖之。臣聞士為知己者死。且臣不為死者所知,甘於死者,豈獨為惜邕之賢,亦成陛下矜能之德。惟明主圖之!   疏奏,邕已會減死,貶為欽州遵化縣尉,璋亦配流嶺南而死。邕後於嶺南從中官楊思勖討賊有功,又累轉括、淄、滑三州刺史,上計京師。   邕素負美名,頻被貶斥,皆以邕能文養士,賈生、信陵之流,執事忌勝,剝落在外。人間素有聲稱,後進不識,京、洛阡陌聚觀,以為古人。或將眉目有異,衣冠望風,尋訪門巷。又中使臨問,索其新文,復為人陰中,竟不得進。   天寶初,為汲郡、北海二太守。邕性豪侈,不拘細行,所在縱求財貨,馳獵自恣。五載,奸贓事發。又嘗與左驍衛兵曹柳勣馬一匹,及勣下獄,吉溫令勣引邕議及休咎,厚相賂遺,詞狀連引,敕刑部員外郎祁順之、監察御史羅希奭馳往就郡決殺之,時年七十餘。   初,邕早擅才名,尤長碑頌。雖貶職在外,中朝衣冠及天下寺觀,多繼持金帛,往求其文。前後所制,凡數百首,受納饋遺,亦至鉅萬。時議以為自古鬻文獲財,未有如邕者。有文集七十卷。其《張韓公行狀》、《洪州放生池碑》、《批韋巨源謚議》,文士推重之。後因恩例,得贈秘書監。   孫逖,潞州涉縣人。曾祖仲將,壽張丞。祖希莊,韓王府典簽。父嘉之,天冊年進士擢第,又以書判拔萃,授蜀州新津主簿。歷曲周、襄邑二縣令,以宋州司馬致仕,卒,年八十三。   逖幼而英俊,文思敏速。始年十五,謁雍州長史崔日用。日用小之,令為《土火爐賦》。逖握翰即成,詞理典贍。日用覽之駭然,遂為忘年之交,以是價譽益重。開元初,應哲人奇士舉,授山陰尉。遷秘書正字。十年,應制登文藻宏麗科,拜左拾遺。張說尤重其才,逖日游其門,轉左補闕。黃門侍郎李暠出鎮太原,闢為從事。   暠在鎮,與蒲州刺史李尚隱游於伯樂川,逖為之記,文士盛稱之。二十一年,入為考功員外郎、集賢修撰。逖選貢士二年,多得俊才。初年則杜鴻漸至宰輔,顏真卿為尚書。後年拔李華、蕭穎士、趙驊登上第,逖謂人曰:「此三人便堪掌綸誥。」   二十四年,拜逖中書舍人。逖自以通籍禁闈,其父官才邑宰,乃上表陳情曰:「臣父嘉之,雖當暮齒,幸遇明時,綿歷驅馳,才及令長。臣夙荷嚴訓,累登清秩,頻遷省闥,又拜掖垣。地近班榮,臣則過量;途遙日暮,父乃後時。在公府有偷榮之責,於私庭無報德之效,反慚烏鳥,徒廁鴛鴻。伏望降臣一外官,特乞微恩,稍沾臣父。」玄宗優詔獎之,授嘉之宋州司馬致仕,尋卒。   丁父喪免。二十九年服闋,復為中書舍人。其年充河東黜陟使。天寶三載,權判刑部侍郎。五載,以風病求散秩,改太子左庶子。逖掌誥八年,制敕所出,為時流歎服。議者以為自開元已來,蘇頲、齊浣、蘇晉、賈曾、韓休、許景先及逖,為王言之最。逖尤善思,文理精練,加之謙退不伐,人多稱之。以疾沉廢累年,轉太子詹事。上元中卒。廣德二年,詔贈尚書右僕射,謚曰文。有集三十卷。   子宿、絳、成。逖弟遹、遘、造。   遹終左武衛兵曹。宿歷河東掌記。代宗朝歷刑部郎中、中書舍人,出為華州刺史,卒。   成,字退思,以父廕累授雲陽、長安尉,歷監察御史,轉殿中。隴右副元帥李抱玉奏充掌書記,入為屯田、司勳二員外郎。丁母喪免,終制,出為洛陽令,轉長安令。時兄宿為華州刺史,因失火驚懼成喑病。成素孝悌,蒼黃請急,不俟報而趨華。代宗嘉之,歎曰:「急難之切,觀過知仁。」歷倉部郎中、京兆少尹。出為信州刺史,有惠政,郡人請立碑頌德,優詔褒美。轉蘇州刺史。貞元四年,改桂州刺史、桂管觀察使。五年卒。   宿子公器,官至信州刺史、邕管經略使。   公器子簡、范,並舉進士。會昌後,兄弟繼居顯秩,歷諸道觀察使。簡,兵部尚書。子紓、徽,並登進士第。   列傳第一百四十 文苑下   ○李華 蕭穎士 李翰附   陸據 崔顥 王昌齡 孟浩然 元德秀 王維李白 杜甫 吳通玄 兄通微 王仲舒 崔鹹 唐次 子扶 持 持子彥謙 劉□李商隱 溫庭筠 薛逢 子廷珪   李拯 李巨川 司空圖   李華字遐叔,趙郡人。開元二十三年進士擢第。天寶中,登朝為監察御史。累轉侍御史,禮部、吏部二員外郎。華善屬文,與蘭陵蕭穎士友善。華進士時,著《含元殿賦》萬餘言,穎士見而賞之,曰:「《景福》之上,《靈光》之下。」華文體溫麗,少宏傑之氣;穎士詞鋒俊發。華自以所業過之,疑其誣詞。乃為《祭古戰場文》,熏污之,如故物,置於佛書之閣。華與穎士因閱佛書得之。華謂之曰:「此文何如?」穎士曰:「可矣。」華曰:「當代秉筆者,誰及於此?」穎士曰:「君稍精思,便可及此。」華愕然。華著論言龜卜可廢,通人當其言。   祿山陷京師,玄宗出幸,華扈從不及,陷賊,偽署為鳳閣舍人。收城後,三司類例減等,從輕貶官,遂廢於家,卒。華嘗為《魯山令元德秀墓碑》,顏真卿書,李陽冰篆額,後人爭模寫之,號為「四絕碑」。有文集十卷,行於時。   蕭穎士者,字茂挺。與華同年登進士第。當開元中,天下承平,人物駢集,如賈曾、席豫、張□、韋述輩,皆有盛名,而穎士皆與之遊,由是縉紳多譽之。李林甫采其名,欲拔用之,乃召見。時穎士寓居廣陵,母喪,即縗麻而詣京師,逕謁林甫於政事省。林甫素不識,遽見縗麻,大惡之,即令斥去。穎士大忿,乃為《伐櫻桃賦》以刺林甫云:「擢無庸之瑣質,因本枝而自庇。洎枝幹而非據,專廟廷之右地。雖先寢而或薦,豈和羹之正味。」其狂率不遜,皆此類也。然而聰警絕倫。嘗與李華、陸據同游洛南龍門,三人共讀路側古碑,穎士一閱,即能誦之,華再閱,據三閱,方能記之。議者以三人才格高下亦如此。是時外夷亦知穎士之名,新羅使入朝,言國人願得蕭夫子為師,其名動華夷若此。終以誕傲褊忿,困躓而卒。   華宗人翰,亦以進士知名。天寶中,寓居陽翟。為文精密,用思苦澀。常從陽翟令皇甫曾求音樂,每思涸則奏樂,神逸則著文。祿山之亂,從友人張巡客宋州。巡率州人守城,賊攻圍經年,食盡矢窮方陷。當時薄巡者,言其降賊,翰乃序巡守城事跡,撰《張巡姚摐等傳》兩卷上之。肅宗方明巡之忠義,士友稱之。上元中,為衛縣尉,入朝為侍御史。   陸據者,周上庸公騰六代孫。少孤。文章俊逸,言論縱橫。年三十餘,始游京師,舉進士。公卿覽其文,稱重之,闢為從事。累官至司勳員外郎。天寶十三載卒。   開元、天寶間,文士知名者,汴州崔顥、京兆王昌齡、高適、襄陽孟浩然,皆名位不振,唯高適官達,自有傳。   崔顥者,登進士第,有俊才,無士行,好蒱博飲酒。及游京師,娶妻擇有貌者,稍不愜意,即去之,前後數四。累官司勳員外郎。天寶十三年卒。   王昌齡者,進士登第,補秘書省校書郎。又以博學宏詞登科,再遷汜水縣尉。不護細行,屢見貶斥,卒。昌齡為文,緒微而思清。有集五卷。   孟浩然,隱鹿門山,以詩自適。年四十,來游京師,應進士,不第,還襄陽。張九齡鎮荊州,署為從事,與之唱和。不達而卒。   元德秀者,河南人,字紫芝。開元二十一年登進士第。性純樸,無緣飾,動師古道。父為延州刺史。   德秀少孤貧,事母以孝聞。開元中,從鄉賦,歲游京師,不忍離親,每行則自負板輿,與母詣長安。登第後,母亡,廬於墓所,食無鹽酪,藉無茵席,刺血畫像寫佛經。久之,以孤幼牽於祿仕,調授邢州南和尉。佐治有惠政,黜陟使上聞,召補龍武錄事參軍。   德季早失恃怙,縗麻相繼,不及親在而娶。既孤之後,遂不娶婚。族人以絕嗣規之,德秀曰:「吾兄有子,繼先人之祀。」以兄子婚娶,家貧無以為禮,求為魯山令。先是,墮車傷足,不任趨拜,汝郡守以客禮待之。部人為盜,吏捕之,系獄。會縣界有猛獸為暴,盜自陳曰:「願格殺猛獸以自贖。」德秀許之。胥吏曰:「盜詭計苟免,擅放官囚,無乃累乎?」德秀曰:「吾不欲負約,累則吾坐,必請不及諸君。」即破械出之。翌日,格猛獸而還。誠信化人,大率此類。   秩滿,南遊陸渾,見佳山水,杳然有長往之志,乃結廬山阿。歲屬饑歉,庖廚不爨,而彈琴讀書,怡然自得。好事者載酒餚過之,不擇賢不肖,與之對酌,陶陶然遺身物外。琴觴之餘,間以文詠,率情而書,語無雕刻。所著《季子聽樂論》、《蹇士賦》,為高人所稱。   天寶十三年卒,時年五十九,門人相與謚為文行先生。士大夫高其行,不名,謂之元魯山。   王維,字摩詰,太原祁人。父處廉,終汾州司馬,徙家於蒲,遂為河東人。   維開元九年進士擢第。事母崔氏以孝聞。與弟縉俱有俊才,博學多藝亦齊名,閨門友悌,多士推之。歷右拾遺、監察御史、左補闕、庫部郎中。居母喪,柴毀骨立,殆不勝喪。服闋,拜吏部郎中。天寶末,為給事中。   祿山陷兩都,玄宗出幸,維扈從不及,為賊所得。維服藥取痢,偽稱喑病。祿山素憐之,遣人迎置洛陽,拘於普施寺,迫以偽署。祿山宴其徒於凝碧宮,其樂工皆梨園弟子、教坊工人。維聞之悲惻,潛為詩曰:「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花落空宮裡,凝碧池頭奏管弦。」賊平,陷賊官三等定罪。維以《凝碧詩》聞於行在,肅宗嘉之。會縉請削己刑部侍郎以贖兄罪,特宥之,責授太子中允。乾元中,遷太子中庶子、中書舍人,復拜給事中,轉尚書右丞。   維以詩名盛於開元、天寶間,昆仲宦游兩都,凡諸王駙馬豪右貴勢之門,無不拂席迎之,寧王、薛王待之如師友。維尤長五言詩。書畫特臻其妙,筆蹤措思,參於造化;而創意經圖,即有所缺,如山水平遠,雲峰石色,絕跡天機,非繪者之所及也。人有得《奏樂圖》,不知其名,維視之曰:「《霓裳》第三疊第一拍也。」好事者集樂工按之,一無差,鹹服其精思。   維弟兄俱奉佛,居常蔬食,不茹葷血;晚年長齋,不衣文彩。得宋之問藍田別墅,在輞口;輞水周於舍下,別漲竹洲花塢,與道友裴迪浮舟往來,彈琴賦詩,嘯詠終日。嘗聚其田園所為詩,號《輞川集》。在京師日飯十數名僧,以玄談為樂。齋中無所有,唯茶鐺、藥臼、經案、繩床而已。退朝之後,焚香獨坐,以禪誦為事。妻亡不再娶,三十年孤居一室,屏絕塵累。乾元二年七月卒。臨終之際,以縉在鳳翔,忽索筆作別縉書,又與平生親故作別書數幅,多敦厲朋友奉佛修心之旨,捨筆而絕。   代宗時,縉為宰相。代宗好文,常謂縉曰:「卿之伯氏,天寶中詩名冠代,朕嘗於諸王座聞其樂章。今有多少文集,卿可進來。」縉曰:「臣兄開元中詩百千餘篇,天寶事後,十不存一。比於中外親故間相與編綴,都得四百餘篇。」翌日上之,帝優詔褒賞。縉自有傳。   李白,字太白,山東人。少有逸才,志氣宏放,飄然有超世之心。父為任城尉,因家焉。少與魯中諸生孔巢父、韓沔、裴政、張叔明、陶沔等隱於徂徠山,酣歌縱酒,時號「竹溪六逸」。   天寶初,客遊會稽,與道士吳筠隱於剡中。既而玄宗詔筠赴京師,筠薦之於朝,遣使召之,與筠俱待詔翰林。白既嗜酒,日與飲徒醉於酒肆。玄宗度曲,欲造樂府新詞,亟召白,白已臥於酒肆矣。召入,以水灑面,即令秉筆,頃之成十餘章,帝頗嘉之。嘗沉醉殿上,引足令高力士脫靴,由是斥去。乃浪跡江湖,終日沉飲。時侍御史崔宗之謫官金陵,與白詩酒唱和。嘗月夜乘舟,自採石達金陵,白衣宮錦袍,於舟中顧瞻笑傲,傍若無人。   初,賀知章見白,賞之曰:「此天上謫仙人也。」祿山之亂,玄宗幸蜀,在途以永王璘為江淮兵馬都督、揚州節度大使,白在宣州謁見,遂闢為從事。永王謀亂,兵敗,白坐長流夜郎。後遇赦得還,竟以飲酒過度,醉死於宣城。有文集二十卷,行於時。   杜甫,字子美,本襄陽人,後徙河南鞏縣。曾祖依藝,位終鞏令。祖審言,位終膳部員外郎,自有傳。父閒,終奉天令。   甫天寶初應進士不第。天寶末,獻《三大禮賦》。玄宗奇之,召試文章,授京兆府兵曹參軍。十五載,祿山陷京師,肅宗徵兵靈武。甫自京師宵遁赴河西,謁肅宗於彭原郡,拜右拾遺。房琯布衣時與甫善,時琯為宰相,請自帥師討賊,帝許之。其年十月,琯兵敗於陳濤斜。明年春,琯罷相。甫上疏言琯有才,不宜罷免。肅宗怒,貶琯為刺史,出甫為華州司功參軍。時關畿亂離,谷食踴貴,甫寓居成州同谷縣,自負薪采梠,兒女餓殍者數人。久之,召補京兆府功曹。   上元二年冬,黃門侍郎、鄭國公嚴武鎮成都,奏為節度參謀、檢校尚書工部員外郎,賜緋魚袋。武與甫世舊,待遇甚隆。甫性褊躁,無器度,恃恩放恣。嘗憑醉登武之床,瞪視武曰:「嚴挺之乃有此兒!」武雖急暴,不以為忤。   甫於成都浣花裡種竹植樹,結廬枕江,縱酒嘯詠,與田夫野老相狎蕩,無拘檢。嚴武過之,有時不冠,其傲誕如此。永泰元年夏,武卒,甫無所依。及郭英乂代武鎮成都,英乂武人粗暴,無能刺謁,乃游東蜀依高適。既至而適卒。是歲,崔寧殺英乂,楊子琳攻西川,蜀中大亂。甫以其家避亂荊、楚,扁舟下峽,未維舟而江陵亂,乃溯沿湘流,游衡山,寓居耒陽。甫嘗游岳廟,為暴水所阻,旬日不得食。耒陽聶令知之,自棹舟迎甫而還。   永泰二年,啖牛肉白酒,一夕而卒於耒陽,時年五十九。   子宗武,流落湖、湘而卒。元和中,宗武子嗣業,自耒陽遷甫之柩,歸葬於偃師縣西北首陽山之前。   天寶末詩人,甫與李白齊名,而白自負文格放達,譏甫齷齪,而有飯顆山之嘲誚。元和中,詞人元稹論李、杜之優劣曰:   予讀詩至杜子美,而知小大之有所總萃焉。始堯、舜之時,君臣以賡歌相和。是後詩人繼作,歷夏、殷、周千餘年,仲尼緝拾選揀,取其干預教化之尤者三百,余無所聞。騷人作而怨憤之態繁,然猶去《風》、《雅》日近,尚相比擬。秦、漢已還,采詩之官既廢,天下妖謠民謳、歌頌諷賦、曲度嬉戲之辭,亦隨時間作。至漢武賦《柏梁》而七言之體具。蘇子卿、李少卿之徒,尤工為五言。雖句讀文律各異,雅鄭之音亦雜,而辭意簡遠,指事言情,自非有為而為,則文不妄作。建安之後,天下之士遭罹兵戰,曹氏父子鞍馬間為文,往往橫槊賦詩,故其遒壯抑揚、冤哀悲離之作,尤極於古。晉世風概稍存。宋、齊之間,教失根本,士以簡慢翕習舒徐相尚,文章以風容色澤、放曠精清為高,蓋吟寫性靈、留連光景之文也。意義格力無取焉。陵遲至於梁、陳,淫艷刻飾、佻巧小碎之詞劇,又宋、齊之所不取也。   唐興,官學大振,歷世能者之文互出。而又沈、宋之流,研練精切,穩順聲勢,謂之為律詩。由是之後,文體之變極焉。然而莫不好古者遺近,務華者去實,效齊、梁則不迨於魏、晉,工樂府則力屈於五言,律切則骨格不存,閒暇則纖穠莫備。   至於子美,蓋所謂上薄《風》、《騷》,下該沈、宋,言奪蘇、李,氣吞曹、劉,掩顏、謝之孤高,雜徐、庾之流麗,盡得古今之體勢,而兼人人之所獨專矣!使仲尼考鍛其旨要,尚不知貴其多乎哉!苟以為能所不能,無可無不可,則詩人已來未有如子美者。   是時山東人李白,亦以文奇取稱,時人謂之李、杜。予觀其壯浪縱恣,擺去拘束,模寫物象,及樂府歌詩,誠亦差肩於子美矣。至若鋪陳終始,排比聲韻,大或千言,次猶數百,詞氣豪邁,而風調清深,屬對律切,而脫棄凡近,則李尚不能歷其籓翰,況堂奧乎!   予嘗欲條析其文,體別相附,與來者為之準,特病懶未就爾。自後屬文者,以稹論為是。甫有文集六十。   吳通玄,海州人。父道瓘為道士,善教誘童孺。大歷中,召入宮,為太子諸王授經。德宗在東宮,師道瓘,而通玄兄弟,出入宮掖,恆侍太子游,故遇之厚。   通玄與兄通微,俱博學善屬文,文彩綺麗。通玄幼應神童舉,釋褐秘書正字、左驍衛兵曹、大理評事。建中初,策賢良方正等科,通玄應文詞清麗,登乙第,授同州司戶、京兆戶曹。   貞元初,召充翰林學士。遷起居舍人、知制誥,與陸贄、吉中孚、韋執誼等同視草。陸贄富詞藻,特承德宗重顧,經歷艱難。通玄弟兄又以東宮侍上,由是爭寵,頗相嫌恨。贄性褊急,屢於上前短通玄,又言:「承平時工藝書畫之徒,待詔翰林,比無學士。只自至德後,天子召集賢學士於禁中草書詔,因在翰林院待進止,遂以為名。奔播之時,道途或豫除改,權令草制。今四方無事,百揆時序,制書職分,宜歸中書舍人。學士之名,理須停寢。」贄以通玄援引朋黨,於禁中葉力排己,故欲廢之,德宗 缺文  計。會贄權知兵部侍郎,知貢舉,乃正拜之,罷內職,皆通玄譖之也。   七年,自起居郎拜諫議大夫、知制誥。通玄自以久次當拜中書舍人,而反除諫議,殊失望。   陸贄與宰相竇參相惡。參從子給事中申,參尤寵之。每預中書擬議,所至人呼申為「喜鵲」。申,嗣虢王則之從父甥也。申與則之親善。則之為金吾將軍,好學有文,申與則之潛結吳通玄兄弟,為參共傾陸贄。則之令人造謗書,言贄考試舉人不實,招納賄賂。時通玄取宗室女為外婦,德宗知之。既聞申、則之譖陸贄,綱紀伺之,果與通玄結構其謀。帝大怒,罷竇參知政事,尋貶郴州司馬,竇申錦州司戶,李則之昭州司馬,通玄泉州司馬。帝召見之,親自臨問,責以污辱近屬。行至華州長城驛,賜死。尋以陸贄為中書侍郎、平章事,代竇參。   通微,建中四年自壽安縣令入為金部員外,召充翰林學士。尋改職方郎中,知制誥。與弟通玄同職禁署,人士榮之。七年,改禮部郎中,尋轉中書舍人。通玄死,素服待罪於國門,帝特宥之。通微竟不敢為喪服。   通玄詞藻婉麗,帝猶憐之。貞元初,昭德王皇后崩,詔李紓為謚冊文,宰相張延賞、柳渾為廟樂章。及進,皆不稱旨,並召通玄重撰。凡中旨撰述,非通玄之筆,無不慊然,重之如此。   王仲舒,字弘中,太原人。少孤貧,事母以孝聞。嗜學工文,不就鄉舉。凡與結交,必知名之士,與楊頊、梁聿、裴樞為忘形之契。貞元十年,策試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等科,仲舒登乙第,超拜右拾遺。裴延齡領度支,矯誕大言,中傷良善,仲舒上疏極論之。累轉尚書郎。元和五年,自職方郎中知制誥。   仲舒文思溫雅,制誥所出,人皆傳寫。京兆尹楊憑為中丞李夷簡所劾,貶臨賀尉。仲舒與憑善,宣言於朝,言夷簡掎摭憑罪,仲舒坐貶硤州刺史。遷蘇州。穆宗即位,復召為中書舍人。其年出為洪州刺史、御史中丞、江南西道觀察使。江西前例榷酒私釀法深,仲舒至鎮,奏罷之。又出官錢二萬貫,代貧戶輸稅。長慶三年冬,卒於鎮。   崔鹹,字重易,博陵人。祖安石。父銳,位終給事中。鹹元和二年進士擢第,又登博學宏詞科。鄭餘慶、李夷簡闢為賓佐,待如師友。及登朝,歷踐台閣,獨行守正,時望甚重。敬宗欲幸東都,人心不安。裴度以勳舊自興元隨表入覲。既至,李逢吉不欲度復入中書。京兆尹劉棲楚,逢吉黨也。棲楚等十餘人駕肩排度,而朝士持兩端者日擁度門。一日,度留客命酒,棲楚矯求度之歡,曲躬附裴耳而語,鹹嫉其矯,舉爵罰度曰:「丞相不當許所由官呫囁耳語。」度笑而飲之。棲楚不自安,趨出。坐客皆壯之。累遷陝州大都督府長史、陝虢觀察等使。自旦至暮,與賓僚痛飲,恆醉不醒。簿領堆積,夜分省覽,剖判決斷,無毫釐之差,胥吏以為神人。入為右散騎常侍、秘書監。太和八年十月卒。   初,銳佐李抱真為澤潞從事,有道人自稱盧老,曾事隋朝雲際寺李先生,預知過往未來之事。屬河朔禁遊客,銳館之於家。一旦辭去,且曰:「我死,當與君為子。」因指口下黑子,願以為志。鹹之生也,果有黑子,其形神即盧老也,父即以盧老字之。   既冠,棲心高尚,志於林壑,往往獨遊南山,經時方還。尤長於歌詩,或風景晴明,花朝月夕,朗吟意愜,必淒愴沾襟,旨趣高奇,名流嗟挹。有文集二十卷。   唐次,并州晉陽人也,國初功臣禮部尚書儉之後。建中初進士擢第,累辟使府。貞元初,歷侍御史。竇參深重之,轉禮部員外郎。八年,參貶官,次坐出為開州刺史。在巴峽間十餘年,不獲進用。西川節度使韋皋抗表請為副使,德宗密諭皋令罷之。次久滯蠻荒,孤心抑鬱,怨謗所積,孰與申明,乃采自古忠臣賢士,遭罹讒謗放逐,遂至殺身,而君猶不悟,其書三篇,謂之《辯謗略》,上之。德宗省之,猶怒,謂左右曰:「唐次乃方吾為古之昏主,何自諭如此!」改夔州刺史。憲宗即位,與李吉甫同自峽內召還,授次禮部郎中。尋以本官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卒。   章武皇帝明哲嫉惡,尤惡人朋比傾陷。嘗閱書禁中,得次所上書三篇,覽而善之。謂學士沈傳師曰:「唐次所集辯謗之書,實君人者時宜觀覽。朕思古書中多有此事,次編錄未盡。卿家傳史學,可與學士類例廣之。」傳師奉詔與令狐楚、杜元穎等分功修續,廣為十卷,號《元和辯謗略》,其序曰:   臣聞乾坤定而上下分矣。至於播四時之候,遂萬物之宜,在驗乎妖、祥之二氣;祥氣降則為豐為茂,妖氣降則為沴為災。君臣立而卑高隔矣。至於處神明之奧,詢獻納之辭,在審乎邪、正之二說;正言勝則為忠為讜,邪言勝則為讒為諛。故《詩》云:「萋兮斐兮,成是貝錦。」刺其組織之甚巧也。語曰:「邪徑敗良田,讒口亂善人。」惡其莠言之蠹政也。蓋謂似信而詐,似忠而非,便便可以動心,捷捷可以亂德,豈止鶗□彫卉,薏苡惑珠者哉!況立國家,自中徂外,道偏則刑罰 不中,讒勝則忠孝靡彰。逖覽前聞,緬想近古,招賢容鯁, 遠佞嫉邪,慮之則深,防之未至。   伏惟睿聖文武皇帝陛下,垂衣御宇,化洽文明,謨猷博訪於縉紳,旌賁屢臻於巖穴。尚復廣四目,週四聰,制理皆在於未萌,作范將垂於不朽。乃詔掌文之臣令狐楚等,上自周、漢,下洎隋朝,求史籍之忠賢,罹讒謗之事跡,敘瑕釁之本末,紀謠詠之淺深,編次指明,勒成十卷。昔虞舜有墾讒之命,我皇修辯謗之書,千古一心,同垂至理。將俟法宮退日昃之政,別殿備乙夜之觀,則聖慮先辯,謗何由興!上天不言,而民自信矣。   憲宗優詔答之。   次子扶、持。   扶,字雲翔,元和五年進士登第,累佐使府。入朝為監察御史,出為刺史。太和初,入朝為屯田郎中。十五年,充山南道宣撫使,至鄧州。奏:「內鄉縣行市、黃澗兩場倉督鄧琬等,先主掌湖南、江西運到糙米,至浙川縣於荒野中囤貯,除支用外,六千九百四十五碩,裛爛成灰塵。度支牒征元掌所由,自貞元二十年,鄧琬父子兄弟至玄孫,相承禁系二十八年,前後禁死九人。今琬孫及玄孫見在枷禁者。」敕曰:「如聞鹽鐵、度支兩使,此類極多。其鄧琬等四人,資產全已賣納,禁系三代,瘐死獄中,實傷和氣。鄧琬等並疏放。天下州府監院如有此類,不得禁經三年已上。速便疏理以聞。」物議嘉扶有宣撫之才。俄轉司勳郎中。   八年,充弘文館學士,判院事。九年,轉職方郎中,權知中書舍人事。開成初,正拜舍人,逾月,授福州刺史、御史中丞、福建團練觀察使。四年十一月,卒於鎮。   扶佐幕立事,登朝有名,及廉問甌、閩,政事不治。身歿之後,僕妾爭財,詣闕論訴,法司按劾,其家財十萬貫,歸於二妾。又嘗枉殺部人,為其家所訴。行己前後不類,時論非之。   持,字德守,元和十五年擢進士第,累辟諸侯府。入朝為侍御史、尚書郎。大中末,自工部郎中出為容州刺史、御史中丞、容管經略招討使。入為給事中。大中末,檢校左散騎常侍、靈州大都督府長史、朔方節度、靈武六城轉運等使。進位檢校戶部尚書、潞州大都督府長史、昭義節度、澤潞邢洺磁觀察處置等使,卒。   子彥謙,字茂業。鹹通末應進士,才高負氣,無所屈降,十餘年不第。乾符末,河南盜起,兩都覆沒,以其家避地漢南。中和中,王重榮鎮河中,闢為從事。累奏至河中節度副使,歷晉、絳二州刺史。   彥謙博學多藝,文詞壯麗,至於書畫音樂博飲之技,無不出於輩流。尤能七言詩,少時師溫庭筠,故文格類之。   光啟末,王重榮為部下所害,朝議責參佐。彥謙與書記李巨川俱貶漢中掾曹。時楊守亮鎮興元,素聞其名。彥謙以本府參承,守亮見之,喜握手曰:「聞尚書名久矣,邂逅於茲。」翌日,署為判官。累官至副使,閬、壁二郡刺史。卒於漢中。有詩數百篇,禮部侍郎薛廷珪為之序,號《鹿門先生集》,行於時。子渙,位亦至郡守。   次弟款、欣。款貞元六年登進士第,累辟使府,登朝為御史,出為郡守,卒。子技。技字己有,會昌末,累遷刑部員外,轉郎中,累歷刺史,卒。   劉濩,字去華,昌平人。父勉。濩寶歷二年進士擢第。博學善屬文,尤精《左氏春秋》。與朋友交,好談王霸大略,耿介嫉惡。言及世務,慨然有澄清之志。自元和末,閽寺權盛,握兵宮闈,橫制天下。天子廢立,由其可否,干撓庶政。當時目為南北司,愛惡相攻,有同水火。濩草澤中居常憤惋。文宗即位,恭儉求理,太和二年策試賢良曰:   朕聞古先哲王之理也,玄默無為,端拱思道;陶民心以居簡,凝日用而不宰;厚下以立本,推誠而建中。由是天人通,陰陽和,俗躋仁壽,物無疵癘。噫,盛德之所臻,□乎莫可及也。三代令王,質文迭究,百偽滋熾,風流浸微,自漢而降,足征蓋寡。朕顧惟昧道,祗荷丕構,奉若謨訓,不敢怠荒。任賢惕厲,宵衣旰食,詎追三五之遐軌,庶紹祖宗之鴻緒。而心有所未達,行有所未孚,由中及外,闕政斯廣。是以人不率化,氣或堙厄,災旱竟歲,播植愆時。國廩罕蓄,乏九年之儲;吏道多端,微三載之績。京師,諸夏之本也,將以觀理,而豪猾時逾檢;太學,明教之源也,期於變風,而生徒多惰業。列郡在乎頒條,而干禁或未絕;百工在乎按度,而淫巧或未衰。俗墮風靡,積訛成蠹。其擇官濟理也,聽人以言,則枝葉難辨;御下以法,則恥格不形。其阜財發號也,生之寡而食之眾,煩於令而鮮於理。思所以究此繆盩,致之治平,茲心浩然,若涉泉水。故前詔有司,博延群彥,佇啟宿懵,冀臻時雍。子大夫識達古今,明於康濟,造廷待問,副朕虛懷。必當箴主之闕,辯政之疵,明綱條之致紊,稽富庶之所急。何施斯革於前弊!何澤斯惠乎下土!何脩而理古可近!何道而和氣克充!推之本源,著於條對。至於夷吾輕重之權,孰輔於理?嚴尤底定之策,孰葉於時?元凱之考課何先?叔子之克平何務?推此龜鏡,擇乎中庸,期在洽聞,朕將親覽。   時對策者百餘人,所對止循常務,唯濩切論黃門太橫,將危宗社。對曰:   臣誠不佞,有匡國致君之術,無位而不得行;有犯顏敢諫之心,無路而不得進。但懷憤鬱抑,思有時而一發耳。常欲與庶人議於道,商旅謗於市,得通上聽,一悟主心,雖被妖言之罪,無所悔焉!況逢陛下以至德嗣興,以大明垂照,詢求過闕,咨訪謨猷,制詔中外,舉直言極諫者。臣既辱斯舉,專承大問,敢不悉意以言!至於上之所忌,時之所禁,權幸之所諱惡,有司之所與奪,臣愚不識。伏惟陛下少加優容,不使聖朝有讜直而受戮者,乃天下之幸也!謹昧死以對。   伏惟聖策,有思先古之理,念玄默之化。將欲通天人以齊俗,和陰陽以煦物,見陛下慕道之深也。臣以為哲王之理,其則不遠,惟陛下致之之道何如爾!   伏惟聖策,有祗荷丕構而不敢荒寧,奉若謨訓而罔有怠忽,見陛下憂勞之志也。若夫任賢惕厲,宵衣旰食,宜黜左右之纖佞,進股肱之大臣;若夫追蹤三五,紹復祖宗,宜鑒前古之興亡,明當時之成敗。心有所未達,以下情塞而不得上通;行有所未孚,以上澤壅而不得下浹。欲人之化也,在脩己以先之;欲氣之和也,在遂性以導之。救災患在致乎精誠,廣播植在視乎食力。國廩罕蓄,本乎冗食尚繁;吏道多端,本乎選用失當。豪猾逾制,由中外之法殊;生徒惰業,由學校之官廢。列郡干禁,由授任非人;百工淫巧,由制度不立。   伏以聖策,有擇官濟理之心,阜財發號之歎,見陛下教化之本也。且進人以行,則枝葉安有難別乎?防下以禮,則恥格安有不形乎?念生寡而食眾,可罷斥惰游;念令煩而理鮮,要察其行否。博延群彥,願陛下必納其言;造廷待問,則小臣安敢愛死!   伏以聖策,有求賢箴闕之言,審政辯疵之念,見陛下咨訪之勤也。遂小臣屏奸豪之志,則弊革於前;守陛下念康濟之心,則惠敷於下。邪正之道分,則理古可近;禮樂之方著,而和氣克充。至若夷吾之法,非皇王之權;嚴尤所陳,無最上之策。元凱之所先,不若唐、虞之考績;叔子之所務,不若重華之舞干。且俱非大德之中庸,未為上聖之龜鑒,何足以為陛下道之哉!或有以系安危之機,兆存亡之變者,臣請披瀝肝膽,為陛下別白而重言之。   臣前所稱「哲王之理,其則不遠」者,在陛下慎思之,力行之,終始不懈而已。臣謹按《春秋》:「元者,氣之始也;春者,歲之始也。」《春秋》以元加於歲,以春加於王,明王者當奉若天道,以謹其始也。又舉時以終歲,舉月以終時,《春秋》雖無事,必書首月以存時,明王者當奉若天道,以謹其終也。 王者動作終始必法於天者,以其運行不息也。陛下既能謹其始,又能謹其終,懋而修之,勤而行之,則可以執契而居簡,無為而不宰,廣立本之大業,崇建中之盛德矣!又安有三代循環之弊,而為百偽滋熾之漸乎?臣故曰:「惟陛下致之之道何如耳!」   臣前所謂「若夫任賢惕厲,宵衣旰食,宜罷黜左右之纖佞,進股肱之大臣」者,實以陛下憂勞之至也。臣聞不宜憂而憂者,國必衰;宜憂而不憂者,國必危。今陛下不以國家存亡之事、社稷安危之策,而降於清問。臣未知陛下以布衣之臣不足以定大計耶?或萬機之勤,而聖慮有所未至耶?不然,何宜憂而不憂者乎?臣以為陛下宜先憂者,宮闈將變,社稷將危,天下將傾,海內將亂。此四者,國家已然之兆,故臣謂聖慮宜先及之。   夫帝業既艱難而成之,故不可容易而守之。昔太祖肇其基,高祖勤其績,太宗定其業,玄宗繼其明,至於陛下,二百有餘載矣。其間明聖相因,憂亂繼作,未有不委用賢士,親近正人,而能紹興其徽烈者也!或一日不念,則顛覆大器,宗廟之恥,萬古為恨!   臣謹按《春秋》,人君之道,在體元以居正,昔董仲舒為漢武帝言之略矣。其所未盡者,臣得為陛下備而論之。夫繼故必書即位,所以正其始也;終必書所終之地,所以正其終也。故為君者,所發必正言,所履必正道,所居必正位,所近必正人。   臣又按《春秋》「閽弒吳子余祭」,不書其君。《春秋》譏其疏遠賢士,暱近刑人,有不君之道矣。伏惟陛下思祖宗開國之勤,念《春秋》繼故之誡。將明法度之端,則發正言而履正道;將杜篡弒之漸,則居正位而近正人。遠刀鋸之賤,親骨鯁之直,輔相得以專其任,庶職得以守其官。奈何以褻近五六人,總天下大政,外專陛下之命,內竊陛下之權,威懾朝廷,勢傾海內,群臣莫敢指其狀,天子不得制其心!禍稔蕭牆,奸生帷幄,臣恐曹節、侯覽,復生於今日,此宮闈之所以將變也!   臣謹按《春秋》,魯定公元年春王不言正月者。《春秋》以其先君不得正其終,則後君不得正其始,故曰定無正也。今忠賢無腹心之寄,閽寺持廢立之權,陷先君不得正其終,致陛下不得正其始。況皇儲未建,郊祀未脩,將相之職不歸,名分之宜不定,此社稷之所以將危也!   臣謹按《春秋》「王札子殺召伯、毛伯」。《春秋》之義,兩下相殺不書。而此書者,重其專王命也。且天之所授者在君,君之所授者在命。操其命而失之者,是不君也;侵其命而專之者,是不臣也。君不君,臣不臣,此天下所以將傾也!   臣謹按《春秋》,晉趙鞅以晉陽之兵叛入於晉。書其歸者,以其能逐君側惡人以安其君,故《春秋》善之。今威柄凌夷,籓臣跋扈。或有不達人臣之節,首亂者以安君為名;不究《春秋》之微,稱兵者以逐惡為義。則政刑不由乎天子,攻伐必自於諸侯,此海內之所以將亂也!   又樊噲排闥而雪涕,爰盎當車以抗詞,京房發憤以殞身,竇武不顧而畢命,此皆陛下明知之矣。   臣謹按《春秋》,晉狐射姑殺陽處父。書襄公殺之者,以其上漏言也。襄公不能固陰重之機,處父所以及戕賊之禍,故《春秋》非之。夫上漏其情,則下不敢盡意;上洩其事,則下不敢盡言。《傳》有「造膝」、「詭辭」之文,《易》有「殺身」、「害成」戒。今公卿大臣,非不能為陛下言之,慮陛下必不能用之。陛下既忽之而不用,必洩其言;臣下既言之而不行,必嬰其禍。適足以鉗直臣之口,重奸臣之威。是以欲盡其言,則起失身之懼;欲盡其意,則有害成之憂。故徘徊鬱塞,以俟陛下感悟,然後盡其啟沃耳。陛下何不以聽朝之餘,時御便殿,召當時賢相與舊德老臣,訪持變扶危之謀,求定傾救亂之術!塞陰邪之路,屏褻狎之臣;制侵凌迫脅之心,復門戶掃除之役;戒其所宜戒,憂其所宜憂。既不能治於前,當治於後;既不能正其始,當正其終。則可以虔奉典謨,克承丕構,終任賢之效,無旰食之憂矣!   臣前所謂「若夫追蹤三五,紹復祖宗,宜鑒前古之興亡,明當時之成敗」者。臣聞堯、舜之為君而天下之人理者,以其能任九官四岳十二牧,不失其舉,不貳其業,不侵其職。居官惟其能,左右惟其賢。元凱在下,雖微必舉;四凶在朝,雖強必誅。考其安危,明其取捨。至秦之二代,漢之元、成,鹹欲措國如唐、虞,致身如堯、舜,而終敗亡者,以其不見安危之機,不知取捨之道,不任大臣,不辯奸人,不親忠良,不遠讒佞。伏惟陛下察唐、虞之所以興,而景行於前;鑒秦、漢之所以亡,而戒懼於後。   陛下無謂廟堂無賢相,庶官無賢士。今紀綱未絕,典刑猶在,人誰不欲致身為王臣,致時為太平,陛下何忽而不用之耶?又有居官非其能,左右非其賢,其惡如四凶,其詐如趙高,其奸如恭、顯,陛下又何憚而不去之耶?神器固有歸,天命固有分,祖廟固有靈,忠臣固有心,陛下其念之哉!昔秦之亡也,失於強暴;漢之亡也,失於微弱。強暴則賊臣畏死而害上,微弱則奸臣竊權而震主。伏見敬宗皇帝不虞亡秦之禍,不翦其萌。伏惟陛下深軫亡漢之憂,以杜其漸。則祖宗之鴻業可紹,三五之遐軌可追矣!   臣前所謂「陛下心有所未達,以下情塞而不能上通;行有所未孚,以上澤壅而不得下浹」者。且百姓塗炭之苦,陛下無由而知;則陛下有子育之心,百姓無由而信。臣謹按《春秋》書「梁亡」,不書取者,梁自亡也。以其思慮昏而耳目塞,上出惡政,人為寇盜 ,皆不知其所以然,以自取其滅亡也。 臣聞國君之所以尊者,重其社稷也;社稷之所以重者,存其百姓也。苟百姓之不存,則社稷不得固其重;苟社稷之不重,則國君不得保其尊。故治天下不可不知百姓之情。夫百姓者,陛下之赤子也。陛下宜令仁慈者親育之,如保傅焉,如乳哺焉,如師之教導焉。故人信於上也,敬之如神明,愛之如父母。今或不然。陛下親近貴幸,分曹補署,建除卒吏,召致賓客,因其貨賄,假其氣勢。大者統籓方,小者為牧守。居上無清惠之致,而有饕餮之害;居下無忠誠之節,而有奸欺之罪。故人之於上也,畏之如豺狼,惡之如仇敵。今海內困窮,處處流散,饑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鰥寡孤獨者不得存,老幼疾病者不得養。加以國之權柄,專在左右,貪臣聚斂以固寵,奸吏因緣而弄法。冤痛之聲,上達於九天,下流於九泉;鬼神怨怒,陰陽為之愆錯。君門萬里而不得告訴,士人無所歸化,百姓無所歸命。官亂人貧,盜賊並起,土崩之勢,憂在旦夕。即不幸因之以疾癘,繼之以凶荒,臣恐陳勝、吳廣不獨起於秦,赤眉、黃巾不獨起於漢。故臣所以為陛下發憤扼腕,痛心泣血爾。如此則百姓有塗炭之苦,陛下何由而知之;陛下有子育之心,百姓安得而信之乎?致使陛下「行有所未孚,心有所未達」者,固其然也!   臣聞昔漢元帝即位之初,更制七十餘事,其心甚誠,其稱甚美。然而紀綱日紊,國祚日衰,奸宄日強,黎元日困者,以其不能擇賢明而任之,失其操柄也。自陛下御宇,憂勤兆庶,屢降德音,四海之內,莫不抗首而長息,自喜復生於死亡之中也。伏惟陛下慎終如始,以塞萬方之望。誠能揭國權以歸其相,持兵柄以歸其將,去貪臣聚斂之政,除奸吏因緣之害,惟忠賢是近,惟正直是用,內寵便僻,無所聽焉!選清慎之官,擇仁惠之長,敏之以利,煦之以仁,教之以孝慈,導之以德義,去耳目之塞,通上下之情,俾萬國歡康,兆民蘇息,則心無不達,行無不孚矣!   臣前所謂「欲兆人之化也,在修己以先之」者。臣聞德以修己,教以導人。修之也,則人不勸而自至;導之也,則人敦行而率從。是以君子欲政之必行也,故以身先之;欲人之從化也,故以道御之。今陛下先之以身而政未必行,御之以道而人未從化,豈不以立教之旨未盡其方也?夫立教之方,在乎君以明制之,臣以忠行之。君以知人為明,臣以匡時為忠;知人則任賢而去邪,匡時則固本而守法。賢不任則重賞不足以勸善,邪不去則嚴刑不足以禁非。本不固則民流,法不守則政散。而欲教之使必至,化之使必行,不可得也!陛下能斥奸邪不私其左右,舉賢正不遺其疏遠,則化浹於朝廷矣。愛人以敦本,分職而奉法,修其身以及其人,始於中而成於外,則化行於天下矣!   臣前所謂「欲氣之和也,在於遂性以導之」者,當納人於仁壽也。夫欲人之仁壽也,在乎立制度,修教化。夫制度立則財用省,財用省則賦斂輕,賦斂輕則人富矣。教化修則爭競息,爭競息則刑罰清,刑罰清則人安矣!既富矣,則仁義興焉;既安矣,則壽考至焉。仁壽之心感於下,和平之氣應於上,故災害不作,休祥荐臻,四方底寧,萬物鹹遂矣!   臣前所謂「救災旱在致乎精誠」者。臣謹按《春秋》,魯僖公七月之中,三書不雨者,以其君有恤人之志也;魯文公三年之中,一書不雨者,以其君無憫人之心也。故僖公致精誠而旱不害物,文公無恤憫而旱則成災。陛下誠能有恤人之心,則無成災之變矣!   臣前所謂「廣播植在視乎食力」者。臣謹按《春秋》:「君人者,必時視人之所勤。人勤於力,則功築罕;人勤於財,則貢賦少;人勤於食,則百事廢。」今食與財力皆勤矣,願陛下廢百事之勞,廣三時之務,則播植不愆矣!   臣前所謂「國廩罕蓄,本乎冗食尚繁」者。臣謹按《春秋》「臧孫辰告糴於齊」,《春秋》譏其國無九年之蓄,一年不登而百姓饑。臣願斥遊惰之人以篤其耕植,省不急之費以贍其黎元,則廩蓄不乏矣!   臣前所謂「吏道多端,本乎選用失當」者,由國家取人不盡其才,任人不明其要故也。今陛下之用人也,求其聲而不得其實;故人之趨進也,務其末而不務其本。臣願核考課之實,定遷序之制,則多端之吏息矣!   臣前所謂「豪猾逾檢,由中外之法殊」者,以其官禁不一也。臣謹按《春秋》,齊桓公盟諸侯不以日,而葵丘之盟特以日者,美其能宣明天子之禁,率奉王官之法,故《春秋》備而書之。夫官者,五帝、三王之所建也;法者,高祖、太宗之所制也。法宜畫一,官宜正名。今又分外官、中官之員,立南司、北司之局,或犯禁於南,則亡命於北,或正刑於外,則破律於中,法出多門,人無所措,實由兵農勢異,而中外法殊也。臣聞古者因井田而制軍賦,間農事以修武備,提封約卒乘之數,命將在公卿之列,故兵農一致而文武同方,可以保乂邦家,式遏禍亂。暨太宗皇帝肇建邦典,亦置府兵,台省軍衛,文武參掌;居閒歲則櫜弓力穡,將有事則釋耒荷戈,所以修復古制,不廢舊物。今則不然。夏官不知兵籍,止於奉朝請;六軍不主兵事,止於養勳階。軍容合中宮之政,戎律附內臣之職。首一戴武弁,嫉文吏如仇讎;足一蹈軍門,視農夫如草芥。謀不足以翦除凶逆,而詐足以抑揚威福;勇不足以鎮衛社稷,而暴足以侵軼里閭。羈絏籓臣,干凌宰輔,隳裂王度,汨亂朝經。張武夫之威,上以制君父;假天子之命,下以御英豪。有藏奸觀釁之心,無伏節死難之義。豈先王經文緯武之旨耶!臣願陛下貫文武之道,均兵農之功;正貴賤之名,一中外之法。選軍衛之職,修省署之官,近崇貞觀之規,遠復成周之制。自邦畿以刑於下國,始天子以達於諸侯,則可以制豪猾之強,無逾檢之患矣!   臣前所謂「生徒墮業,由學校之官廢」者,蓋以國家貴其祿而賤其能,先其身而後其行。故庶官乏通經之學,諸生無修業之心矣。   臣前所謂「列郡干禁,由授任非其人」者。臣以為刺史之任,理亂之根本系焉,朝廷之法制在焉。權可以抑豪猾,恩可以惠孤寡,強可以御奸寇,政可以移風俗。其將校有曾經戰陣,及功臣子弟,各請隨宜酬賞。如無治人之術者,不當授任此官,則絕干禁之患矣。   臣前所謂「百工淫巧,由制度不立」者。臣請以官位祿秩,制其器用車服,禁人金銀珠玉錦繡雕鏤不蓄於私室,則無蕩心之巧矣。   臣前所謂「辯枝葉」者,考其言以詢行也。   臣前所謂「形於恥格」者,道德而齊禮也。   臣前所謂「念生寡而食眾,可罷斥惰游」者,已備之於前矣。   臣前所謂「令煩而理鮮,要察其行否」者,臣聞號令者,乃理國之具也,君審而出之,臣奉而行之,或虧上旨,罪在不赦。今陛下令煩而理鮮,得非持之者有所蔽欺乎?   臣前所謂「博延群彥,願陛下必納其言;造廷待問,則小臣不敢愛死」者。臣聞晁錯為漢畫削諸侯之策,非不知禍之將至也。忠臣之心,壯夫之節,苟利社稷,死無悔焉!今臣非不知言發而禍應,計行而身戮,蓋所以痛社稷之危,哀生人之困,豈忍姑息時忌,竊陛下一命之寵哉!昔龍逢死而啟殷,比干死而啟周,韓非死而啟漢,陳蕃死而啟魏。今臣之來也,有司或不敢薦臣之言,陛下又無以察臣之心,退必受戮於權臣之手。臣幸得從四子於地下,固臣之願也。所不知殺臣者,臣死之後,將孰為啟之哉?至於人主之闕,政教之疵,前日之弊,臣既言之矣。若乃流下土之惠,條近古之理,而致其和平者,在陛下行之而已。然上之所陳者,實以臣親奉聖問,敢不條對!雖臣之愚,以為未極教化之大端,皇王之要道。伏惟陛下事天地以教人敬,奉宗廟以教人孝,養高年以教人悌長,字百姓以教人慈幼,調元氣以煦育,扇大和於仁壽,可以逍遙無為,垂拱成化。至若念陶鈞之道,在擇宰相而任之,使權造物之柄。念保定之功,在擇將帥而任之,使修分閫之寄。念百度之未貞,在擇庶官而任之,使專職業之守。念百姓之愁痛,在擇長吏而任之,使明惠育之術。自然言足以為天下教,行足以為天下法,仁足以勸善,義足以禁非,又何必宵衣旰食,勞神惕慮,然後以致其理哉!   是歲,左散騎常侍馮宿、太常少卿賈餗、庫部郎中龐嚴為考策官,三人者,時之文士也,睹濩條對,歎服嗟悒,以為漢之晁、董,無以過之。言論激切,士林感動。時登科者二十二人,而中官當途,考官不敢留濩在籍中,物論喧然不平之。守道正人,傳讀其文,至有相對垂泣者。諫官御史,扼腕憤發,而執政之臣,從而弭之,以避黃門之怨。唯登科人李郃謂人曰:「劉濩不第,我輩登科,實厚顏矣!」請以所授官讓濩。事雖不行,人士多之。令狐楚在興元,牛僧孺鎮襄陽,闢為從事,待如師友。位終使府御史。   李商隱,字義山,懷州河內人。曾祖叔恆,年十九登進士第,位終安陽令。祖輔,位終邢州錄事參軍。父嗣。   商隱幼能為文。令狐楚鎮河陽,以所業文干之,年才及弱冠。楚以其少俊,深禮之,令與諸子游。楚鎮天平、汴州,從為巡官,歲給資裝,令隨計上都。開成二年,方登進士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調補弘農尉。會昌二年,又以書判拔萃。   王茂元鎮河陽,闢為掌書記,得待御史。茂元愛其才,以子妻之。茂元雖讀書為儒,然本將家子,李德裕素遇之,時德裕秉政,用為河陽帥。德裕與李宗閔、楊嗣復、令狐楚大相仇怨。商隱既為茂元從事,宗閔黨大薄之。時令狐楚已卒,子綯為員外郎,以商隱背恩,尤惡其無行。俄而茂元卒,來游京師,久之不調。會給事中鄭亞廉察桂州,請為觀察判官、檢校水部員外郎。大中初,白敏中執政,令狐綯在內署,共排李德裕逐之。亞坐德裕黨,亦貶循州刺史。商隱隨亞在嶺表累載。   三年入朝,京兆尹盧弘正奏署掾曹,令典箋奏。明年,令狐綯作相,商隱屢啟陳情,綯不之省。弘正鎮徐州,又從為掌書記。府罷入朝,復以文章干襜,乃補太學博士。會河南尹柳仲郢鎮東蜀,闢為節度判官、檢校工部郎中。大中末,仲郢坐專殺左遷,商隱廢罷,還鄭州,未幾病卒。   商隱能為古文,不喜偶對。從事令狐楚幕。楚能章奏,遂以其道授商隱,自是始為今體章奏。博學強記,下筆不能自休,尤善為誄奠之辭。與太原溫庭筠、南郡段成式齊名,時號「三十六」。文思清麗,庭筠過之。而俱無持操,恃才詭激,為當塗者所薄。名宦不進,坎壈終身。   弟羲叟,亦以進士擢第,累為賓佐。商隱有表狀集四十卷。   溫庭筠者,太原人,本名岐,字飛卿。大中初,應進士。苦心硯席,尤長於詩賦。初至京師,人士翕然推重。然士行塵雜,不修邊幅,能逐弦吹之音,為測艷之詞,公卿家無賴子弟裴誠、令狐縞之徒,相與蒱飲,酣醉終日,由是累年不第。徐商鎮襄陽,往依之,署為巡官。鹹通中,失意歸江東,路由廣陵,心怨令狐綯在位時不為成名。既至,與新進少年狂游狹邪,久不刺謁。又乞索於楊子院,醉而犯夜,為虞候所擊,敗面折齒,方還揚州訴之。令狐綯捕虞候治之,極言庭筠狹邪丑跡,乃兩釋之。自是污行聞於京師。庭筠自至長安,致書公卿間雪冤。屬徐商知政事,頗為言之。無何,商罷相出鎮,楊收怒之,貶為方城尉。再遷隋縣尉,卒。   子憲,以進士擢第。弟庭皓,鹹通中為徐州從事,節度使崔彥魯為龐勳所殺,庭皓亦被害。   庭筠著述頗多,而詩賦韻格清拔,文士稱之。   薛逢,字陶臣,河東人。父倚。逢會昌初進士擢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崔鉉罷相鎮河中,闢為從事。鉉復輔政,奏授萬年尉,直弘文館,累遷侍御史、尚書郎。   逢文詞俊拔,論議激切,自負經畫之略,久之不達。應進士時,與彭城劉谻膜蚻蛣翩A而谻蔥藝不迨逢,逢每侮之。至大中末,谻蓬倌禁署,逢愈不得意,自是相怨。俄而谻蔽冀F事,或薦逢知制誥,谻蔚竣瞗G「先朝立制,兩省官給事中、舍人除拜,須先歷州縣。逢未嘗治郡,宜先試之。」乃出為巴州刺史。既而沈詢、楊收、王鐸由學士相繼為將相,皆逢同年進士,而逢文藝最優。楊收作相後,逢有詩云:「須知金印朝天客,同是沙堤避路人。威鳳偶時皆瑞聖,潛龍無水謾通神。」收聞,大銜之,又出為蓬州刺史。收罷相,入為太常少卿。給事中王鐸作相,逢又有詩云:「昨日鴻毛萬鈞重,今朝山嶽一塵輕。」鐸又怨之。以恃才褊忿,人士鄙之。遷秘書監,卒。   子廷珪。中和中登進士第。大順初,累遷司勳員外郎,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乾寧三年,奉使太原覆命,昭宗幸華州,改左散騎常侍。移疾免,客遊成都。光化中,復為中書舍人。遷刑部、吏部二侍郎,權知禮部貢舉,拜尚書左丞。入梁,至禮部尚書。   李拯,字昌時,隴西人。鹹通十二年登進士第。乾符中,累佐府幕。黃巢之亂,避地平陽。僖宗還京,召拜尚書郎,轉考功郎中,知制誥。僖宗再幸寶雞,拯扈從不及,在鳳翔。襄王僭號,逼為翰林學士。拯既污偽署,心不自安。後硃玫秉政,百揆無敘,典章濁亂,拯嘗朝退,駐馬國門,望南山而吟曰:「紫宸朝罷綴鴛鸞,丹鳳樓前駐馬看。唯有終南山色在,晴明依舊滿長安。」吟已涕下。及王行瑜殺硃玫,襄王出奔,京城亂,拯為亂兵所殺。   妻盧氏,知書能文,有姿色。拯既死,伏其屍慟哭。賊逼之,堅哭不動;又臨之以兵,至於斷一臂,終不顧,為賊所害,人皆傷之。   李巨川,字下己,隴右人。國初十八學士道玄之後,故相逢吉之侄曾孫。父循,大中八年登進士第。   巨川乾符中應進士,屬天下大亂,流離奔播,切於祿位,乃以刀筆從諸侯府。王重榮鎮河中,闢為掌書記。時車駕在蜀,賊據京師,重榮匡合諸籓,葉力誅寇,軍書奏請,堆案盈幾。巨川文思敏速,翰動如飛,傳之籓鄰,無不聳動,重榮收復功,巨川之助也。及重榮為部下所害,朝議罪參佐,貶為漢中掾。時楊守亮帥興元,素知之,聞巨川至,喜謂客曰:「天以李書記遺我也!」即命管記室,累遷幕職。   景福中,守亮為李茂貞所攻,城陷,以部下數百人欲投太原。入秦,為華軍所擒。巨川時從守亮,亦被械系。在途,巨川題詩於樹葉以遺華帥韓建,詞情哀鳴,建欣然解縛。守亮誅,即命為掌書記。俄而李茂貞犯京師,天子駐蹕於華。韓建以一州之力,供億萬乘,慮其不濟,遣巨川傳檄天下,請助轉餉,同匡王室,完葺京城。四方書檄,酬報輻湊,巨川灑翰陳敘,文理俱愜,昭宗深重之,即時巨川之名聞於天下。昭宗還京,特授諫議大夫,仍留佐建。   光化初,硃全忠陷河中,進兵入潼關。建懼,令巨川見全忠送款,至河中,從容言事。巨川指陳利害,全忠方圖問鼎,聞巨川所陳,心惡之。判官敬翔,亦以文筆見知於全忠,慮得巨川減落名價,謂全忠曰:「李諫議文章信美,但不利主人。」是日為全忠所害。   司空圖,字表聖,本臨淄人。曾祖遂,密令。祖彖,水部郎中。父輿,精吏術。大中初,戶部侍郎盧弘正領鹽鐵,奏輿為安邑兩池榷鹽使、檢校司封郎中。先是,鹽法條例疏闊,吏多犯禁;輿乃特定新法十條奏之,至今以為便。入朝為司門員外郎,遷戶部郎中,卒。   圖,鹹通十年登進士第,主司王凝於進士中尤奇之。凝左授商州刺史,圖請從之。凝加器重,洎廉問宣歙,闢為上客。召拜殿中侍御史,以赴闕遲留,責授光祿寺主簿,分司東都。   乾符六年,宰相盧攜罷免,以賓客分司,圖與之遊,攜嘉其高節,厚禮之。嘗過圖捨,手題於壁曰:「姓氏司空貴,官班御史卑。老夫如且在,不用念屯奇。」明年,攜復入朝,路由陝虢,謂陝帥盧渥曰:「司空御史,高士也,公其厚之。」渥即日奏為賓佐。其年,攜復知政事,召圖為禮部員外郎,賜緋魚袋,遷本司郎中。   其年冬,巢賊犯京師,天子出幸,圖從之不及,乃退還河中。時故相王徽亦在蒲,待圖頗厚。數年,徽受詔鎮潞,乃表圖為副使,徽不赴鎮而止。僖宗自蜀還,次鳳翔,召圖知制誥,尋正拜中書舍人。其年僖宗出幸寶雞,復從之不及,退還河中。   龍紀初,復召拜舍人,未幾又以疾辭。河北亂,乃寓居華陰。景福中,又以諫議大夫征。時朝廷微弱,紀綱大壞,圖自深惟出不如處,移疾不起。乾寧中,又以戶部侍郎征,一至闕廷致謝,數日乞還山,許之。昭宗在華,征拜兵部侍郎,稱足疾不任趨拜,致章謝之而已。昭宗遷洛,鼎欲歸梁,柳璨希賊旨,陷害舊族,詔圖入朝。圖懼見誅,力疾至洛陽,謁見之日,墮笏失儀,旨趣極野。璨知不可屈,詔曰:「司空圖俊造登科,硃紫升籍,既養高以傲代,類移山以釣名,心惟樂於漱流,任非專於祿食。匪夷匪惠,難居公正之朝;載省載思,當徇棲衡之志。可放還山。」   圖有先人別墅在中條山之王官谷,泉石林亭,頗稱幽棲之趣。自考槃高臥,日與名僧高士游詠其中。晚年為文,尤事放達,嘗擬白居易《醉吟傳》為《休休亭記》曰:   司空氏禎貽溪之休休亭,本名濯纓亭,為陝軍所焚。天復癸亥歲,復葺於壞垣之中,乃更名曰休休。休,休也,美也,既休而具美存焉。蓋量其才一宜休,揣其分二宜休,耄且聵三宜休。又少而惰,長而率,老而迂,是三者皆非濟時之用,又宜休也。尚慮多難不能自信,既而晝寢,遇二僧謂予曰:「吾嘗為汝師。汝昔矯於道,銳而不固,為利慾之所拘,幸悟而悔,將復從我於是溪耳!且汝雖退,亦嘗為匪人之所嫉,宜耐辱自警,庶保其終始,與靖節、醉吟第其品級於千載之下,復何求哉!」因為《耐辱居士歌》,題於東北楹曰:「咄咄,休休休,莫莫莫,伎倆雖多性靈惡,賴是長教閒處著。休休休,莫莫莫,一局棋,一爐藥,天意時情可料度。白日偏催快活人,黃金難買堪騎鶴。若曰:『爾何能?』答云:『耐辱莫。』」其詭激嘯傲,多此類也。   圖既脫柳璨之禍還山,乃預為壽藏終制。故人來者,引之壙中,賦詩對酌。人或難色,圖規之曰:「達人大觀,幽顯一致,非止暫游此中。公何不廣哉!」圖布衣鳩杖,出則以女家人鸞台自隨。歲時村社雩祭祠禱,鼓舞會集,圖必造之,與野老同席,曾無傲色。王重榮父子兄弟尤重之,伏臘饋遺,不絕於途。   唐祚亡之明年,聞輝王遇弒於濟陰,不懌而疾,數日卒,時年七十二。有文集三十卷。   圖無子,以其甥荷為嗣。荷官至永州刺史。以甥為嗣,嘗為御史所彈,昭宗不之責。   贊曰:國之華彩,人文化成。間代傑出,奮藻摛英。騏驥逸步,《鹹》、《韶》正聲。鞅T流緗素,下視姬、嬴。   列傳第一百四十一 方伎   ○崔善為 薛頤 甄權弟立言 宋俠 許胤宗 乙弗弘禮袁天綱 孫思邈 明崇儼 張憬藏 李嗣真 張文仲李虔縱 韋慈藏附 尚獻甫裴知古附 孟詵 嚴善思 金梁鳳 張果 葉法善 僧玄奘 神秀慧能 普寂 義福附 一行泓師附 桑道茂   夫術數占相之法,出於陰陽家流。自劉向演《洪範》之言,京房傳焦贛之法,莫不望氣視祲,懸知災異之來;運策揲蓍,預定吉凶之會。固已詳於魯史,載彼《周官》。其弊者肄業非精,順非行偽,而庸人不修德義,妄冀遭逢。如魏豹之納薄姬,孫皓之邀青蓋,王莽隨式而移坐,劉歆聞讖而改名。近者綦連耀之構異端,蘇玄明之犯宮禁,皆因占候,輔此奸凶。聖王禁星緯之書,良有以也。國史載袁天綱前知武後,恐匪格言,而李淳風刪方伎書,備言其要。舊本錄崔善為已下,此深於其術者,兼桑門道士方伎等,並附此篇。   崔善為,貝州武城人也。祖顒,後魏員外散騎侍郎。父權會,齊丞相府參軍事。善為好學,兼善天文算歷,明達時務。弱冠州舉,授文林郎。屬隋文帝營仁壽宮,善為領丁匠五百人。右僕射楊素為總監,巡至善為之所,索簿點人,善為手持簿暗唱之,五百人一無差失,素大驚。自是有四方疑獄,多使善為推按,無不妙盡其理。   仁壽中,稍遷樓煩郡司戶書佐。高祖時為太守,甚禮遇之。善為以隋政傾頹,乃密勸進,高祖深納之。義旗建,引為大將軍府司戶參軍,封清河縣公。武德中,歷內史舍人、尚書左丞,甚得譽。諸曹令史惡其聰察,因其身短而傴,嘲之曰:「崔子曲知鉤,隨例得封侯。髆上全無項,胸前別有頭。」高祖聞之,勞勉之曰:「澆薄之人,丑正惡直。昔齊末奸吏歌斛律明月,而高緯愚闇,遂滅其家。朕雖不德,倖免斯事。」因購流言者,使加其罪。時傅仁均所撰《戊寅元歷》,議者紛然,多有同異,李淳風又駁其短十有八條。高祖令善為考校二家得失,多有駁正。   貞觀初,拜陝州刺史。時朝廷立議,戶殷之處,得徙寬鄉。善為上表稱:「畿內之地,是謂戶殷,丁壯之人,悉入軍府。若聽移轉,便出關外。此則虛近實遠,非經通之議。」其事乃止。後歷大理、司農二卿,名為稱職。坐與少卿不協,出為秦州刺史,卒,贈刑部尚書。   薛頤,滑州人也。大業中,為道士。解天文律歷,尤曉雜占。煬帝引入內道場,亟令章醮。武德初,追直秦府。頤嘗密謂秦王曰:「德星守秦分,王當有天下,願王自愛。」秦王乃奏授太史丞,累遷太史令。貞觀中,太宗將封禪泰山,有彗星見,頤因言「考諸玄象,恐未可東封」。會褚遂良亦言其事,於是乃止。   頤後上表請為道士,太宗為置紫府觀於九秬山,拜頤中大夫,行紫府觀主事。又敕於觀中建一清台,候玄象,有災祥薄蝕謫見等事,隨狀聞奏。前後所奏,與京台李淳風多相符契。後數歲卒。   甄權,許州扶溝人也。嘗以母病,與弟立言專醫方,得其旨趣。隋開皇初,為秘書省正字,後稱疾免。隋魯州刺史庫狄鏚苦風患,手不得引弓,諸醫莫能療。權謂曰:「但將弓箭向垛,一針可以射矣。」針其肩隅一穴,應時即射。權之療疾,多此類也。   貞觀十七年,權年一百三歲,太宗幸其家,視其飲食,訪以藥性,因授朝散大夫,賜幾杖衣服。其年卒。撰《脈經》、《針方》、《明堂人形圖》各一卷。   弟立言,武德中累遷太常丞。御史大夫杜淹患風毒發腫,太宗令立言視之。既而奏曰:「從今更十一日午時必死。」果如其言。時有尼明律,年六十餘,患心腹鼓脹,身體嬴瘦,已經二年。立言診脈曰:「其腹內有蟲,當是誤食發為之耳。」因令服雄黃,須臾吐一蛇,如人手小指,唯無眼,燒之,猶有發氣,其疾乃愈。立言尋卒。撰《本草音義》七卷,《古今錄驗方》五十卷。   宋俠者,洺州清漳人,北齊東平王文學孝正之子也。亦以醫術著名。官至朝散大夫、藥藏監。撰《經心錄》十卷,行於代。   許胤宗,常州義興人也。初事陳,為新蔡王外兵參軍。時柳太后病風不言,名醫治皆不愈,脈益沉而噤。胤宗曰:「口不可下藥,宜以湯氣薰之。令藥入腠理,周理即差。」乃造黃蓍防風湯數十斛,置於床下,氣如煙霧,其夜便得語。由是超拜義興太守。陳亡入隋,歷尚藥奉御。武德初,累授散騎侍郎。   時關中多骨蒸病,得之必死,遞相連染,諸醫無能療者。胤宗每療,無不愈。或謂曰:「公醫術若神,何不著書以貽將來?」胤宗曰:「醫者,意也,在人思慮。又脈候幽微,苦其難別,意之所解,口莫能宣。且古之名手,唯是別脈;脈既精別,然後識病。夫病之於藥,有正相當者,唯須單用一味,直攻彼病,藥力既純,病即立愈。今人不能別脈,莫識病源,以情臆度,多安藥味。譬之於獵,未知兔所,多發人馬,空地遮圍,或冀一人偶然逢也。如此療疾,不亦疏乎!假令一藥偶然當病,復共他味相和,君臣相制,氣勢不行,所以難差,諒由於此。脈之深趣,既不可言,虛設經方,豈加於舊。吾思之久矣,故不能著述耳!」年九十餘卒。   乙弗弘禮,貝州高唐人也。隋煬帝居籓,召令相己。弘禮跪而賀曰:「大王骨法非常,必為萬乘之主,誠願戒之在得。」煬帝即位,召天下道術人,置坊以居之,仍令弘禮統攝。帝見海內漸亂,玄象錯謬,內懷憂恐,嘗謂弘禮曰:「卿昔相朕,其言已驗。且占相道術,朕頗自知。卿更相朕,終當何如?」弘禮逡巡不敢答。帝迫曰:「卿言與朕術不同,罪當死。」弘禮曰:「臣本觀相書,凡人之相,有類於陛下者,不得善終。臣聞聖人不相,故知凡聖不同耳。」自是帝嘗遣使監之,不得與人交言。   初,泗州刺史薛大鼎隋時嘗坐事沒為奴,貞觀初,與數人詣之,大鼎次至,弘禮曰:「君奴也,欲何所相?」鹹曰:「何以知之?」弘禮曰:「觀其頭目,直是賤人,但不知余處何如耳?」大鼎有慚色,乃解衣視之,弘禮曰:「看君面,不異前言。占君自腰已下,當為方岳之任。」其占相皆此類也。貞觀末卒。   袁天綱,益州成都人也。尤工相術。隋大業中,為資官令。武德初,蜀道使詹俊赤牒授火井令。初,天綱以大業元年至洛陽。時杜淹、王珪、韋挺就之相。天綱謂淹曰:「公蘭台成就,學堂寬博,必得親糾察之官,以文藻見知。」謂王曰:「公三亭成就,天地相臨,從今十年已外,必得五品要職。」謂韋曰:「公面似大獸之面,交友極誠,必得士友攜接,初為武職。」復謂淹等「二十年外,終恐三賢同被責黜,暫去即還。」淹尋遷侍御史,武德中為天策府兵曹、文學館學士。王珪為太子中允。韋挺,隋末與隱太子友善,後太子引以為率。至武德六年,俱配流巂州。淹等至益州,見天綱曰:「袁公洛邑之言,則信矣。未知今日之後何如?」天綱曰:「公等骨法,大勝往時,終當俱受榮貴。」至九年,被召入京,共造天綱。天綱謂杜公曰:「即當得三品要職,年壽非天綱所知。王、韋二公,在後當得三品官,兼有年壽,然晚途皆不稱愜,韋公尤甚。」淹至京,拜御史大夫、檢校吏部尚書。王珪尋授侍中,出為同州刺史。韋挺歷御史大夫、太常卿,貶象州刺史。皆如天綱之言。   大業末,竇軌客遊德陽,嘗問天綱。天綱謂曰:「君額上伏犀貫玉枕,輔角又成、必於梁、益州大樹功業。」武德初,軌為益州行台僕射,引天綱,深禮之。天綱又謂軌曰:「骨法成就,不異往時之言。然目氣赤脈貫瞳子,語則赤氣浮面。如為將軍,恐多殺人。願深自誡慎。」武德九年,軌坐事被征,將赴京,謂天綱曰:「更得何官?」曰:「面上家人坐仍未見動,輔角右畔光澤,更有喜色,至京必承恩,還來此任。」其年果重授益州都督。   則天初在襁褓,天綱來至第中,謂其母曰:「唯夫人骨法,必生貴子。」乃召諸子,令天綱相之。見元慶、元爽曰:「此二子皆保家之主,官可至三品。」見韓國夫人曰:「此女亦大貴,然不利其夫。」乳母時抱則天,衣男子之服,天綱曰:「此郎君子神色爽徹,不可易知,試令行看。」於是步於床前,仍令舉目,天綱大驚曰:「此郎君子龍睛鳳頸,貴人之極也。」更轉側視之,又驚曰:「必若是女,實不可窺測,後當為天下之主矣!」   貞觀八年,太宗聞其名,召至九成宮。時中書舍人岑文本令視之。天綱曰:「舍人學堂成就,眉覆過目,文才振於海內,頭又生骨,猶未大成,若得三品,恐是損壽之征。」文本官至中書令,尋卒。其年,侍御史張行成、馬周同問天綱,天綱曰:「馬侍御伏犀貫腦,兼有玉枕,又背如負物,當富貴不可言。近古已來,君臣道合,罕有如公者。公面色赤,命門色暗,耳後骨不起,耳無根,只恐非壽者。」周後位至中書令、兼吏部尚書,年四十八卒。謂行成曰:「公五嶽四瀆成就,下亭豐滿,得官雖晚,終居宰輔之地。」行成後至尚書右僕射。天綱相人所中,皆此類也。申國公高士廉嘗謂曰:「君更作何官?」天綱曰:「自知相命,今年四月盡矣。」果至是月而卒。   孫思邈,京兆華原人也。七歲就學,日誦千餘言。弱冠,善談莊、老及百家之說,兼好釋典。洛州總管獨孤信見而歎曰:「此聖童也。但恨其器大,難為用也。」周宣帝時,思邈以王室多故,隱居太白山。隋文帝輔政,征為國子博士,稱疾不起。嘗謂所親曰:「過五十年,當有聖人出,吾方助之以濟人。」及太宗即位,召詣京師,嗟其容色甚少,謂曰:「故知有道者誠可尊重,羨門、廣成,豈虛言哉!」將授以爵位,固辭不受。顯慶四年,高宗召見,拜諫議大夫,又固辭不受。   上元元年,辭疾請歸,特賜良馬,及鄱陽公主邑司以居焉。當時知名之士宋令文、孟詵、盧照鄰等,執師資之禮以事焉。思邈嘗從幸九成宮,照鄰留在其宅。時庭前有病梨樹,照鄰為之賦,其序曰:「癸酉之歲,余臥疾長安光德坊之官舍。父老云:『是鄱陽公主邑司。昔公主未嫁而卒,故其邑廢。』時有孫思邈處士居之。邈道合古今,學殫數術。高談正一,則古之蒙莊子;深入不二,則今之維摩詰。其推步甲乙,度量乾坤,則洛下閎、安期先生之儔也。」照鄰有惡疾,醫所不能愈,乃問思邈:「名醫愈疾,其道何如?」思邈曰:   吾聞善言天者,必質之於人,善言人者,亦本之於天。天有四時五行,寒暑迭代,其轉運也,和而為雨,怒而為風,凝而為霜雪,張而為虹蜺,此天地之常數也。人有四支五藏,一覺一寢,呼吸吐納,精氣往來,流而為榮衛,彰而為氣色,發而為音聲,此人之常數也。陽用其形,陰用其精,天人之所同也。及其失也,蒸則生熱,否則生寒,結而為瘤贅,陷而為癰疽,奔而為喘乏,竭而為焦枯,診發乎面,變動乎形。推此以及天地亦如之。故五緯盈縮,星辰錯行,日月薄蝕,孛彗飛流,此天地之危診也。寒暑不時,天地之蒸否也;石立土踴,天地之瘤贅也;山崩土陷,天地之癰疽也;奔風暴雨,天地之喘乏也;川瀆竭涸,天地之焦枯也,良醫導之以藥石,救之以針劑,聖人和之以至德,輔之以人事,故形體有可愈之疾,天地有可消之災。   又曰:   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詩》曰:「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謂小心也;「糾糾武夫,公侯干城」,謂大膽也。「不為利回,不為義疚」,行之方也;「見機而作,不俟終日」,智之圓也。   思邈自雲開皇辛酉歲生,至今年九十三矣;詢之鄉里,鹹雲數百歲人。話周、齊間事,歷歷如眼見。以此參之,不啻百歲人矣。然猶視聽不衰,神采甚茂,可謂古之聰明博達不死者也。   初,魏徵等受詔修齊、梁、陳、周、隋五代史,恐有遺漏,屢訪之,思邈口以傳授,有如目睹。東台侍郎孫處約將其五子侹、儆、俊、佑、佺以謁思邈,思邈曰:「俊當先貴;佑當晚達;佺最名重,禍在執兵。」後皆如其言。太子詹事盧齊卿童幼時,請問人倫之事,思邈曰:「汝後五十年位登方伯,吾孫當為屬吏,可自保也。」後齊卿為徐州刺史,思邈孫溥果為徐州蕭縣丞。思邈初謂齊卿之時,溥猶未生,而預知其事。凡諸異跡,多此類也。   永淳元年卒。遺令薄葬,不藏冥器,祭祀無牲牢。經月餘,顏貌不改,舉屍就木,猶若空衣,時人異之。自注《老子》、《莊子》,撰《千金方》三十卷,行於代。又撰《福祿論》三卷,《攝生真錄》及《枕中素書》、《會三教論》各一卷。   子行,天授中為鳳閣侍郎。   明崇儼,洛州偃師人。其先平原士族,世仕江左。父恪,豫州刺史。崇儼年少時,隨父任安喜令,父之小吏有善役召鬼神者,崇儼盡能傳其術。乾封初,應封岳舉,授黃安丞。會刺史有女病篤,崇儼致他方殊物以療之,其疾乃愈。高宗聞其名,召與語。悅之,擢授冀王府文學。儀鳳二年,累遷正諫大夫,特令入閣供奉。崇儼每因謁見,輒假以神道,頗陳時政得失,帝深加允納。潤州棲霞寺,是其五代祖梁處士山賓故宅,帝特為制碑文,親書於石,論者榮之。   四年,為盜所殺。時語以為崇儼密與天後為厭勝之法,又私奏章懷太子不堪承繼大位,太子密知之,潛使人害之。優制贈侍中,謚曰莊,仍拜其子珪為秘書郎。   珪,開元中仕至懷州刺史。   張憬藏,許州長社人。少工相術,與袁天綱齊名。太子詹事蔣儼年少時,嘗遇憬藏,因問祿命。憬藏曰:「公從今二年,當得東宮掌兵之官,秩未終而免職。免職之後,厄在三尺土下。又經六年,據此合是死征。然後當享富貴,名位俱盛,即又不合中,年至六十一,為蒲州刺史,十月三十日午時祿絕。」儼後皆如其言。嘗奉使高麗,被莫離支囚於地窖中,經六年,然後得歸。及在蒲州,年六十一矣,至期,召人吏妻子與之告別,自雲當死。俄而有敕,許令致仕。   左僕射劉仁軌微時,嘗與鄉人靖思賢各繼絹贈憬藏以問官祿。憬藏謂仁軌曰:「公居五品要官,雖暫解黜,終當位極人臣。」仁軌後自給事中坐事,令白衣向海東效力。固辭思賢之贈,曰:「公當孤獨客死。」及仁軌為僕射,思賢尚存,謂人曰:「張憬藏相劉僕射,則妙矣。吾今已有三子,田宅自如,豈其言亦有不中也?」俄而三子相繼而死,盡貨田宅,寄死於所親園內。憬藏相人之妙,皆此類。竟不仕,以壽終。   李嗣真,滑州匡城人也。父彥琮,趙州長史。嗣真博學曉音律,兼善陰陽推算之術。弱冠明經舉,補許州司功。時左侍極賀蘭敏之受詔於東台修撰,奏嗣真弘文館參預其事。嗣真與同時學士劉獻臣、徐昭俱稱少俊,館中號為「三少」。敏之既恃寵驕盈,嗣真知其必敗,謂所親曰:「此非庇身之所也。」因鹹亨年京中大饑,乃求出,補義烏令。無何,敏之敗,修撰官皆連坐流放,嗣真獨不預焉。調露中,為始平令,風化大行。時章懷太子居春宮,嗣真嘗於太清觀奏樂,謂道士劉概、輔儼曰:「此曲何哀思不和之甚也?」概、儼曰:「此太子所作《寶慶樂》也。」居數日,太子廢為庶人。概等以其事聞奏,高宗大奇之,征拜司禮丞,仍掌五禮儀注,加中散大夫,封常山子。   永昌中,拜右御史中丞,知大夫事。時酷吏來俊臣構陷無罪,嗣真上書諫曰:「臣聞陳平事漢祖,謀疏楚君臣,乃用黃金五萬斤,行反間之術。項王果疑臣下,陳平反間果行。今告事紛紜,虛多實少,焉知必無陳平先謀疏陛下君臣,後謀除國家良善,臣恐為社稷之禍!伏乞陛下特回天慮,察臣狂瞽,然後退就鼎鑊,實無所恨!」疏奏不納。尋被俊臣所陷,配流嶺南。   萬歲通天年,征還,至桂陽,自筮死日,預託桂陽官屬備凶器。依期暴卒。則天深加憫惜,敕州縣遞靈輿還鄉,贈濟州刺史。神龍初,又贈御史大夫。   撰《明堂新禮》十卷,《孝經指要》、《詩品》、《書品》、《畫品》各一卷。   張文仲,洛州洛陽人也。少與鄉人李虔縱、京兆人韋慈藏並以醫術知名。文仲,則天初為侍御醫。時特進蘇良嗣於殿庭因拜跪便絕倒,則天令文仲、慈藏隨至宅候之。文仲曰:「此因憂憤邪氣激也。若痛沖脅,則劇難救。」自朝候之。未及食時,即苦沖脅絞痛。文仲曰:「若入心,即不可療。」俄頃心痛,不復下藥,日旰而卒。文仲尤善療風疾。其後則天令文仲集當時名醫共撰療風氣諸方,仍令麟台監王方慶監其修撰。文仲奏曰:「風有一百二十四種,氣有八十種。大抵醫藥雖同,人性各異,庸醫不達藥之性使冬夏失節,因此殺人。唯腳氣頭風上氣,常須服藥不絕。自余則隨其發動,臨時消息之。但有風氣之人,春末夏初及秋暮,要得通洩,即不困劇。」於是撰四時常服及輕重大小諸方十八首表上之。文仲久視年終於尚藥奉御。撰《隨身備急方》三卷,行於代。   虔縱,官至侍御醫。慈藏,景龍中光祿卿。自則天、中宗已後,諸醫鹹推文仲等三人為首。   尚獻甫,衛州汲人也。尤善天文。初,出家為道士。則天時召見,起家拜太史令,固辭曰:「臣久從放誕,不能屈事官長。」則天乃改太史局為渾儀監,不隸秘書省,以獻甫為渾儀監。數顧問災異,事皆符驗。又令獻甫於上陽宮集學者撰《方域圖》。長安二年,獻甫奏曰:「臣本命納音在金,今熒惑犯五諸侯、太史之位。熒,火也,能克金,是臣將死之征。」則天曰:「朕為卿禳之。」遽轉獻甫為水衡都尉,謂曰:「水能生金,今又去太史之位,卿無憂矣。」其秋,獻甫卒,則天甚嗟異惜之。復以渾儀監為太史局,依舊隸秘書監。   時又有雍州人裴知古,善於音律。長安中為太樂丞。神龍元年正月,春享西京太廟,知古預其事。謂萬年令元行沖曰:「金石諧和,當有吉慶之事,其在唐室子孫乎?」其月,中宗即位,復改國為唐。知古又能聽婚夕環珮之聲,知其夫妻終始。後卒於太樂令。   孟詵,汝州梁人也。舉進士。垂拱初,累遷鳳閣舍人。詵少好方術,嘗於鳳閣侍郎劉禕之家,見其敕賜金,謂禕之曰:「此藥金也。若燒火其上,當有五色氣。」試之果然。則天聞而不悅,因事出為台州司馬。後累遷春官侍郎。   睿宗在籓,召充侍讀。長安中,為同州刺史,加銀青光祿大夫。神龍初致仕,歸伊陽之山第,以藥餌為事。詵年雖晚暮,志力如壯,嘗謂所親曰:「若能保身養性者,常須善言莫離口,良藥莫離手。」睿宗即位,召赴京師,將加任用,固辭衰老。景雲二年,優詔賜物一百段,又令每歲春秋二時,特給羊酒糜粥。開元初,河南尹畢構以詵有古人之風,改其所居為子平裡。尋卒,年九十三。   詵所居官,好勾剝為政,雖繁而理。撰《家》、《祭禮》各一卷,《喪服要》二卷,《補養方》、《必效方》各三卷。   嚴善思,同州朝邑人也。少以學涉知名,尤善天文歷數及卜相之術。初應消聲幽藪科舉擢第。則天時為監察御史,權右拾遺、內供奉。數上表陳時政得失,多見納用。稍遷太史令。   聖歷二年,熒惑入輿鬼,則天以問善思。善思對曰:「商姓大臣當之。」其年,文昌左相王及善卒。長安中,熒惑入月,鎮星犯天關。善思奏曰:「法有亂臣伏罪,且有臣下謀上之象。」歲余,張柬之、敬暉等起兵誅張易之、昌宗。其占驗皆此類也。   神龍初,遷給事中。則天崩,將合葬乾陵,善思奏議曰:   謹按《天元房錄葬法》云:「尊者先葬,卑者不合於後開入。」則天太后,卑於天皇大帝,今欲開乾陵合葬,即是以卑動尊。事既不經,恐非安隱。臣又聞乾陵玄闕,其門以石閉塞,其石縫隙,鑄鐵以固其中。今若開陵,必須鐫鑿。然以神明之道,體尚幽玄;今乃動眾加功,誠恐多所驚黷。又若別開門道,以入玄宮,即往者葬時,神位先定,今更改作,為害益深。又以修築乾陵之後,國頻有難,遂至則天太后權總萬機,二十餘年,其難始定。今乃更加營作,伏恐還有難生。   但合葬非古,著在禮經,緣情為用,無足依準。況今事有不安,豈可復循斯制!伏見漢時諸陵,皇后多不合葬;魏、晉已降,始有合者。然以兩漢積年,向余四百;魏、晉之後,祚皆不長。雖受命應期,有因天假,然以循機享德,亦在天時。但陵墓所安,必資勝地,後之胤嗣,用托靈根,或有不安,後嗣亦難長享。伏望依漢朝之故事,改魏、晉之頹綱,於乾陵之傍,更擇吉地,取生墓之法,別起一陵,既得從葬之儀,又成固本之業。   臣伏以合葬者,人緣私情;不合者,前修故事。若以神道有知,幽途自得通會;若以死者無知,合之復有何益!然以山川精氣,土為星象,若葬得其所,則神安後昌;若葬失其宜,則神危後損。所以先哲垂范,具之葬經,欲使生人之道必安,死者之神必泰。伏望少回天眷,俯覽臣言,行古昔之明規,割私情之愛慾,使社稷長享,天下乂安。凡在懷生,孰不慶幸!   疏奏不納。   景龍中,遷禮部侍郎,出為汝州刺史。睿宗在籓,善思嘗謂姚元之曰:「相王必登帝位。」及踐祚,元之以事聞奏,由是召拜右散騎常侍。   唐隆元年,鄭愔謀冊譙王重福為帝,乃草偽制,除善思為禮部尚書,知吏部選事。及譙王下獄,景雲元年,大理寺奏:「善思與逆人重福通謀,合從極法。」給事中韓思復奏曰:「議獄緩死,列聖明規;刑疑惟輕,有國恆典。嚴善思往在先朝,屬韋氏擅內,恃寵宮掖,謀危社稷。善思此時,乃能先覺,因詣相府,有所發明,進論聖躬,必登宸極。雖交遊重福,謀陷韋氏,敕追善思,書至便發,向懷逆節,寧即奔命?一面疏綱,誠合順生;三驅取禽,來而有宥。唯刑是恤,理合昭詳。請付刑部集群官議定奏裁,以符慎獄。」時議者多云:「善思合從原宥。」有司仍執前議請誅之。思復又駁奏懇直。睿宗納其奏,竟免善思死,配流靜州。無幾,遇赦還。年八十五,開元十七年卒。   初,善思為御史時,中書舍人劉允濟為酷吏所陷,當死。善思愍其老,密表奏請,允濟乃得免誅。善思後見允濟,竟不自言其事。韓思復奏免善思之罪,亦未曾有所言謝。時人稱其長者。   善思子向,乾元中為鳳翔尹,寶應中授太常員外卿。始善思父徐州長史延及善思,俱年八十五而卒;廣德二年,向卒,又年八十五。向兄前趙郡司馬宙,長向十歲,向卒時,宙並無恙。   金梁鳳,不知何許人也。天寶十三載,客於河西。善相人,又言玄象。時哥舒翰為節度使,詔入京師。裴冕為祠部郎中,知河西留後,在武威。梁鳳謂冕曰:「玄像有變,半年間有兵起,郎中此時當得中丞,不拜中丞,即得宰相,不離天子左右,大富貴。」冕曰:「公乃狂言,冕何至此?」梁鳳曰:「有一日向東京,一日入蜀川,一日來向朔方,此時公得相。」冕懼其言,深謝絕之。其後安祿山反,南犯洛陽,僭稱偽位。哥舒翰東守潼關,累月,奏冕為御史中丞,追赴京。冕又詰曰:「事驗也。」冕又問三日之兆,梁鳳曰:「東京日即自磨滅,蜀川日亦不能久,此間日何轉分明,不可說。」冕志之。既潼關失守,玄宗幸蜀,肅宗北如靈武,冕會之,勸成策立,改元為至德元年。冕果為中書侍郎、平章事。冕奏之,肅宗召拜都水使者。   梁鳳在河隴,謂呂諲曰:「判官骨相,合得宰相。須得一大驚怖,即得。」諲後至驛,責讓驛長,搒之。驛吏武將,性粗猛,持弓矢突入,射諲,矢兩發,幾中諲面,諲逾牆得免。以報梁鳳,梁鳳曰:「此必入相。」逾年,諲自黃門侍郎知政事。   梁鳳在鳳翔,李揆、盧允二人同見之,俱素服,自稱選人。梁鳳謂之曰:「公等並至清望官,那得雲無官。」揆、允以實對。梁鳳遣二人行,謂揆曰:「公從舍人即入相,一年內事。」謂允曰:「公好即是吏部郎中。」及克復兩京,揆自中書舍人知禮部侍郎事,入為中書侍郎、平章事,乃以允為吏部郎中。其驗多此類。爾後佯聾以自晦。冕為右僕射、兼御史大夫、成都尹、劍南節度使,有進止,令將梁鳳行。後乃病卒。   張果者,不知何許人也。則天時,隱於中條山,往來汾、晉間,時人傳其有長年秘術,自雲年數百歲矣。嘗著《陰符經玄解》,盡其玄理。則天遣使召之,果佯死不赴。後人復見之,往來恆州山中。開元二十一年,恆州刺史韋濟以狀奏聞。玄宗令通事舍人裴晤往迎之。果對使絕氣如死,良久漸蘇。晤不敢逼,馳還奏狀。又遣中書舍人徐嶠繼璽書以邀迎之。果乃隨嶠至東都,肩輿入東宮中。   玄宗初即位,親訪理道及神仙方藥之事,及聞變化不測而疑之。有邢和璞者,善算人而知夭壽善惡。玄宗令算果,則懵然莫知其甲子。又有師夜光者,善視鬼。玄宗召果與之密坐,令夜光視之。夜光進曰:「果今安在?」夜光對面終莫能見。玄宗謂力士曰:「吾聞飲堇汁無苦者,真奇士也。」會天寒,使以堇汁飲果。果乃引飲三卮,醺然如醉所作,顧曰:「非佳酒也。」乃寢。頃之,取鏡視齒,則盡燋且黧。命左右取鐵如意擊齒墜,藏於帶。乃懷中出神仙藥,微紅,傅墜齒之齦。復寐良久,齒皆出矣,粲然潔白,玄宗方信之。   玄宗好神仙,而欲果尚公主。果固未知之,謂秘書少監王迥質、太常少卿蕭華曰:「諺雲娶婦得公主,真可畏也。」迥質與華相顧,未曉其言。即有中使至,宣曰:「玉真公主早歲好道,欲降先生。」果大笑,竟不奉詔。迥質等方悟向來之言。   後懇辭歸山,因下制曰:「恆州張果先生,遊方外者也。跡先高尚,深入窈冥。是渾光塵,應召城闕。莫詳甲子之數,且謂羲皇上人。問以道樞,盡會宗極。今特行朝禮,爰畀寵命。可銀青光祿大夫,號曰通玄先生。」其年請入恆山,錫以衣服及雜彩等,便放歸山。乃入恆山,不知所之。玄宗為造棲霞觀於隱所,在蒲吾縣,後改為平山縣。   道士葉法善,括州括蒼縣人。自曾祖三代為道士,皆有攝養占卜之術。法善少傳符菉,尤能厭劾鬼神。顯慶中,高宗聞其名,征詣京師,將加爵位,固辭不受。求為道士,因留在內道場,供待甚厚。時高宗令廣徵諸方道術之士,合煉黃白。法善上言:「金丹難就,徒費財物,有虧政理,請核其真偽。」帝然其言,因令法善試之,由是乃出九十餘人,因一切罷之。法善又嘗於東都凌空觀設壇醮祭,城中士女競往觀之。俄頃數十人自投火中,觀者大驚,救之而免。法善曰:「此皆魅病,為吾法所攝耳。」問之果然。法善悉為禁劾,其病乃愈。   法善自高宗、則天、中宗歷五十年,常往來名山,數召入禁中,盡禮問道。然排擠佛法,議者或譏其向背。以其術高,終莫之測。   睿宗即位,稱法善有冥助之力。先天二年,拜鴻臚卿,封越國公,仍依舊為道士,止於京師之景龍觀,又贈其父為歙州刺史。當時尊寵,莫與為比。   法善生於隋大業之丙子,死於開元之庚子,凡一百七歲。八年卒。詔曰:   故道士鴻臚卿、員外置、越國公葉法善,天真精密,妙理玄暢,包括秘要,發揮靈符,固以冥默難源,希夷罕測。而情棲蓬閬,跡混朝伍,保黃冠而不杖,加紫綬而非榮,卓爾孤秀,冷然獨往。勝氣絕俗,貞風無塵,金骨外聳,珠光內應。斯乃體應中仙,名升上德。朕當聽政之暇,屢詢至道;公以理國之法,數奏昌言。謀參隱諷,事宣弘益。歎徽音之未泯,悲形解之俄留,曾莫憖遺,殲良奄及。永惟平昔,感愴於懷,宜申禮命,式旌泉壤。可贈越州都督。   僧玄奘,姓陳氏,洛州偃師人。大業末出家,博涉經論。嘗謂翻譯者多有訛謬,故就西域,廣求異本以參驗之。貞觀初,隨商人往游西域。玄奘既辯博出群,所在必為講釋論難,蕃人遠近鹹尊伏之。在西域十七年,經百餘國,悉解其國之語,仍采其山川謠俗,土地所有,撰《西域記》十二卷。貞觀十九年,歸至京師。太宗見之,大悅,與之談論。於是詔將梵本六百五十七部於弘福寺翻譯,仍敕右僕射房玄齡、太子左庶子許敬宗,廣召碩學沙門五十餘人,相助整比。   高宗在宮,為文德太后追福,造慈恩寺及翻經院,內出大幡,敕《九部樂》及京城諸寺幡蓋眾伎,送玄奘及所翻經像、諸高僧等入住慈恩寺。顯慶元年,高宗又令左僕射於志寧、侍中許敬宗、中書令來濟、李義府、杜正倫、黃門侍郎薛元超等,共潤色玄奘所定之經,國子博士范義碩、太子洗馬郭瑜、弘文館學士高若思等,助加翻譯。凡成七十五部。奏上之。後以京城人眾競來禮謁,玄奘乃奏請逐靜翻譯,敕乃移於宜君山故玉華宮。六年卒,時年五十六,歸葬於白鹿原,士女送葬者數萬人。   僧神秀,姓李氏,汴州尉氏人。少遍覽經史,隋末出家為僧。後遇蘄州雙峰山東山寺僧弘忍,以坐禪為業,乃歎伏曰:「此真吾師也。」便往事弘忍,專以樵汲自役,以求其道。   昔後魏末,有僧達摩者,本天竺王子,以護國出家,入南海,得禪宗妙法,雲自釋迦相傳,有衣缽為記,世相付授。達摩繼衣缽航海而來,至梁,詣武帝。帝問以有為之事,達摩不說。乃之魏,隱於嵩山少林寺,遇毒而卒。其年,魏使宋雲於蔥嶺回,見之,門徒發其墓,但有衣履而已。達摩傳慧可,慧可嘗斷其左臂,以求其法,慧可傳璨,璨傳道信,道信傳弘忍。   弘忍姓周氏,黃梅人。初,弘忍與道信並住東山寺,故謂其法為東山法門。神秀既師事弘忍,弘忍深器異之,謂曰:「吾度人多矣,至於懸解圓照,無先汝者。」   弘忍以鹹亨五年卒,神秀乃往荊州,居於當陽山。則天聞其名,追赴都,肩輿上殿,親加跪禮,敕當陽山置度門寺以旌其德。時王公已下及京都士庶,聞風爭來謁見,望塵拜伏,日以萬數。中宗即位,尤加敬異。中書舍人張說嘗問道,執弟子之禮,退謂人曰:「禪師身長八尺,龐眉秀耳,威德巍巍,王霸之器也。」   初,神秀同學僧慧能者,新州人也。與神秀行業相埒。弘忍卒後,慧能住韶州廣果寺。韶州山中,舊多虎豹,一朝盡去,遠近驚歎,鹹歸伏焉。神秀嘗奏則天,請追慧能赴都,慧能固辭。神秀又自作書重邀之,慧能謂使者曰:「吾形貌短陋,北土見之,恐不敬吾法。又先師以吾南中有緣,亦不可違也。」竟不度嶺而死。天下乃散傳其道,謂神秀為北宗,慧能為南宗。   神秀以神龍二年卒,士庶皆來送葬。有詔賜謚曰「大通禪師」。又於相王舊宅置報恩寺,岐王范、張說及征士盧鴻一皆為其碑文。   神秀卒後,弟子普寂、義福,並為時人所重。   普寂姓馮氏,蒲州河東人也。年少時遍尋高僧,以學經律。時神秀在荊州玉泉寺,普寂乃往師事,凡六年,神秀奇之,盡以其道授焉。久視中,則天召神秀至東都,神秀因薦普寂,乃度為僧。及神秀卒,天下好釋氏者鹹師事之。中宗聞其高年,特下制令普寂代神秀統其法眾。   開元十三年,敕普寂於都城居止。時王公士庶,競來禮謁。普寂嚴重少言,來者難見其和悅之容,遠近尤以此重之。二十七年,終於都城興唐寺,年八十九。時都城士庶曾謁者,皆制弟子之服。有制賜號為「大照禪師」。及葬,河南尹裴寬及其妻子,並衰麻列於門徒之次,士庶傾城哭送,閭裡為之空焉。   義福姓姜氏,潞州銅鞮人。初止藍田化感寺,處方丈之室,凡二十餘年,未嘗出宇之外。後隸京城慈恩寺。開元十一年,從駕往東都,途經蒲、虢二州,刺史及官吏士女,皆繼幡花迎之,所在途路充塞。以二十年卒,有制賜號「大智禪師」。葬於伊闕之北,送葬者數萬人。中書侍郎嚴挺之為制碑文。   神秀,禪門之傑,雖有禪行,得帝王重之,而未嘗聚徒開堂傳法。至弟子普寂,始於都城傳教,二十餘年,人皆仰之。   僧一行,姓張氏,先名遂,魏州昌樂人,襄州都督、郯國公公謹之孫也。父擅,武功令。   一行少聰敏,博覽經史,尤精歷象、陰陽、五行之學。時道士尹崇博學先達,素多墳籍。一行詣崇,借揚雄《太玄經》,將歸讀之。數日,復詣崇,還其書。崇曰:「此書意指稍深,吾尋之積年,尚不能曉,吾子試更研求,何遽見還也?」一行曰:「究其義矣。」因出所撰《大衍玄圖》及《義決》一卷以示崇。崇大驚,因與一行談其奧賾,甚嗟伏之。謂人曰:「此後生顏子也。」一行由是大知名。武三思慕其學行,就請與結交,一行逃匿以避之。尋出家為僧,隱於嵩山,師事沙門普寂。睿宗即位,敕東都留守韋安石以禮征。一行固辭以疾,不應命。後步往荊州當陽山,依沙門悟真以習梵律。   開元五年,玄宗令其族叔禮部郎中洽繼敕書就荊州強起之。一行至京,置於光太殿,數就之,訪以安國撫人之道,言皆切直,無有所隱。開元十年,永穆公主出降,敕有司優厚發遣,依太平公主故事。一行以為高宗末年,唯有一女,所以特加其禮。又太平驕僭,竟以得罪,不應引以為例。上納其言,遽追敕不行,但依常禮。其諫諍皆此類也。   一行尤明著述,撰《大衍論》三卷,《攝調伏藏》十卷,《天一太一經》及《太一局遁甲經》、《釋氏系錄》各一卷。時《麟德歷經》推步漸疏,敕一行考前代諸家曆法,改撰新歷,又令率府長史梁令瓚等與工人創造黃道游儀,以考七曜行度,互相證明。於是一行推《周易》大衍之數,立衍以應之,改撰《開元大衍歷經》。至十五年卒,年四十五,賜謚曰「大慧禪師」。   初,一行從祖東台舍人太素,撰《後魏書》一百卷,其《天文志》未成,一行續而成之。上為一行制碑文,親書於石,出內庫錢五十萬,為起塔於銅人之原。明年,幸溫湯,過其塔前,又駐騎徘徊,令品官就塔以告其出豫之意;更賜絹五十匹,以蒔塔前松柏焉。   初,一行求訪師資,以窮大衍,至天台山國清寺,見一院,古松十數,門有流水。一行立於門屏間,聞院僧於庭布算聲,而謂其徒曰:「今日當有弟子自遠求吾算法,已合到門,豈無人導達也?」即除一算。又謂曰:「門前水當卻西流,弟子亦至。」一行承其言而趨入,稽首請法,盡受其術焉,而門前水果卻西流。道士邢和璞嘗謂尹愔曰:「一行其聖人乎?漢之洛下閎造歷,云:『後八百歲當差一日,必有聖人正之。』今年期畢矣,而一行造《大衍》正其差謬,則洛下閎之言,信矣!非聖人而何?   時又有黃州僧泓者,善葬法。每行視山原,即為之圖,張說深信重之。   桑道茂者,大歷中游京師,善太一遁甲五行災異之說,言事無不中。代宗召之禁中,待詔翰林。建中初,神策軍修奉天城,道茂請高其垣牆,大為制度,德宗不之省。及硃泚之亂,帝蒼卒出幸,至奉天,方思道茂之言。時道茂已卒,命祭之。   贊曰:術數之精,事必前知。粲如垂象,變告無疑。怪誕之夫,誣罔蓍龜。致彼庸妄,幸時艱危。   列傳第一百四十二 隱逸   ○王績 田游巖 史德義 王友貞 盧鴻一 王希夷 衛大經 李元愷 王守慎 徐仁紀 孫處玄 白履忠 王遠知 潘師正 劉道合 司馬承禎 吳筠孔述睿 子敏行   陽城 崔覲   前代賁丘園,招隱逸,所以重貞退之節,息貪競之風。故矇叟矯《讓王》之篇,玄晏立高人之傳,箕、穎之跡,粲然可觀。而漢二龔之流,乃心王室,不事莽朝,忍渴盜泉,本非絕俗,甚可嘉也。皇甫謐、陶淵明慢世逃名,放情肆志,逍遙泉石,無意於出處之間,又其善也。即有身在江湖之上,心游魏闕之下,托薛蘿以射利,假巖壑以釣名,退無肥遁之貞,進乏濟時之具,《山移》見誚,海鳥興譏,無足多也。阮嗣宗傲世佯狂,王無功嗜酒放蕩,才不足而智有餘,傷其時而晦其用,深識之士也。高宗天後,訪道山林,飛書巖穴,屢造幽人之宅,堅回隱士之車。而游巖、德義之徒,所高者獨行;盧鴻一、承禎之比,所重者逃名。至於出處語默之大方,未足與議也。今存其舊說,以備雜篇。   王績,字無功,絳州龍門人。少與李播、呂才為莫逆之交。隋大業中,應孝悌廉潔舉,授揚州六合縣丞。非其所好,棄官還鄉里。績河渚中先有田數頃,鄰渚有隱士仲長子先,服食養性,績重其真素,願與相近,乃結廬河渚,以琴酒自樂。嘗游北山,因為《北山賦》以見志,詞多不載。   績嘗躬耕於東皋,故時人號東皋子。或經過酒肆,動經數日,往往題壁作詩,多為好事者諷詠。貞觀十八年卒。臨終自剋死日,遺命薄葬,兼預自為墓誌。有文集五卷。又撰《隋書》,未就而卒。   兄通,字仲淹,隋大業中名儒,號文中子,自有傳。   田游巖,京兆三原人也。初,補太學生,後罷歸,游於太白山。每遇林泉會意,輒留連不能去。其母及妻子並有方外之志,與游巖同遊山水二十餘年。後入箕山,就許由廟東築室而居,自稱「許由東鄰」。調露中,高宗幸嵩山,遣中書侍郎薛元超就問其母。游巖山衣田冠出拜,帝令左右扶止之。謂曰:「先生養道山中,比得佳否?」游巖曰:「臣泉石膏肓,煙霞痼疾,既逢聖代,幸得逍遙。」帝曰:「朕今得卿,何異漢獲四皓乎?」薛元超曰:「漢高祖欲廢嫡立庶,黃、綺方來,豈如陛下崇重隱淪,親問巖穴!」帝甚歡,因將游巖就行宮,並家口給傳乘赴都,授崇文館學士,令與太子少傅劉仁軌談論。帝后將營奉天宮於嵩山,游巖舊宅,先居宮側。特令不毀,仍親書題額懸其門,曰「隱士田游巖宅」。文明中,進授朝散大夫,拜太子洗馬,垂拱初,坐與裴炎交結,特放還山。   史德義,蘇州昆山人也。鹹亨初,隱居武丘山,以琴書自適。或騎牛帶瓢,出入郊郭廛市,號為逸人。高宗聞其名,征赴洛陽。尋稱疾東歸。公卿已下,皆賦詩餞別,德義亦以詩留贈,其文甚美。天授初,江南道宣勞使、文昌左丞周興表薦之,則天征赴都,詔曰:「蘇州隱士史德義,志尚虛玄,業履貞確,謙沖彰於裡騕,孝友表於閨庭。固辭征辟,長往嚴陵之瀨;多謝簪裾,高蹈愚公之谷。博聞強識,說《禮》敦《詩》,繕性丘園,甘心畎畝。朕承天革命,建極開階,寤寐星雲,物色林壑。順禎期而捐薛帶,應休運而解荷裳;粵自海隅,來游魏闕,行藏之理斯得,去就之節無違。風操可嘉,啟沃攸佇,特宜優獎,委以諫曹。可朝散大夫。」後周興伏誅,德義坐為所薦免官。以朝散大夫放歸丘壑,自此聲譽稍減於隱居之前。   王友貞,懷州河內人也。父知敬,則天時麟台少監,以工書知名。友貞弱冠時,母病篤,醫言唯啖人肉乃差。友貞獨念無可求治,乃割股肉以飴親,母病尋差。則天聞之,令就其家驗問,特加旌表。友貞素好學,讀《九經》皆百遍,訓誨子弟,如嚴君焉。口不言人過,尤好釋典;屏絕N釣,出言未曾負諾,時論以為真君子也。   長安年,歷任長水令。後罷歸田里。中宗在春宮,召為司議郎,不就。神龍初,又拜太子中捨,仍令所司以禮征赴。及至,固以疾辭。詔曰:   敦夷齊之行,可以激貪;尚顏閔之道,用能勸俗。新除太子中舍人王友貞,德義泉藪,人倫茂異,孝始於事親,信表於行己。富有文史,廉於財貨,久歷官政,累聞課績。有古人之風,保君子之德。乃抗志塵外,棲情物表,深歸解脫之門,誓守薰修之誡。頃加征命,作護儲闈,固在辭榮,累陳情懇。堅持淨義,不登於車服;惟悅禪綱,味靡求於珍饌。朕方崇獎廉退,懲抑澆浮,雖思廊廟之賢,豈違山林之願,宜加優秩,仍遂雅懷。可太子中舍人員外置,給全祿以畢其身,任其在家修道。仍令所在州縣存問,四時送祿至其住所。   玄宗在東宮,又表請禮征之,以年老,竟辭疾不赴。年九十餘,開元四年卒。時下制曰:「貴德尊賢,飾終念遠,此聖人所以治天下、厚風俗也。王友貞稟氣元精,游心大樸。孝惟不匱,獨貫於神明;道則難名,高謝於人代。言念錫類,方期鎮俗,遽爾凋殂,良深愍悼。生無大位,雖隔外臣之儀,歿有餘榮,宜贈上卿之服。可贈銀青光祿大夫,仍委本縣令長特加弔祭。」   盧鴻一,字浩然,本范陽人,徙家洛陽。少有學業,頗善籀篆楷隸,隱於嵩山。開元初,遣幣禮再征不至。五年,下詔曰:   朕以寡薄,忝膺大位。嘗恨玄風久替,淳化未升,每用翹想遺賢,冀聞上皇之訓。以卿黃中通理,鉤深詣微,窮太一之道,踐中庸之德,確乎高尚,足侔古人。故比下征書,佇諧善績,而每輒托辭,拒違不至。使朕虛心引領,於今數年,雖得素履幽人之貞,而失考父滋恭之命。豈朝廷之故與生殊趣耶?將縱慾山林不能反乎?禮有大倫,君臣之義,不可廢也!今城闕密邇,不足為難,便敕繼束帛之貺,重宣斯旨,想有以翻然易節,副朕意焉!   鴻一赴征。六年,至東都,謁見不拜。宰相遣通事舍人問其故,奏曰:「臣聞老君言,禮者,忠信之所薄,不足可依。山臣鴻一敢以忠信奉見。」上別召升內殿,賜之酒食。詔曰:「盧鴻一應辟而至,訪之至道,有會淳風,舉逸人,用勸天下。特宜授諫議大夫。」鴻一固辭,又制曰:   昔在帝堯,全許由之節;p面惟大禹,聽伯成之高。則知天子有所不臣,諸侯有所不友,《遁》之時義大矣哉!嵩山隱士盧鴻一,抗跡幽遠,凝情篆素;隱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雲臥林壑,多歷年載。傳不雲乎:「舉逸人,天下之人歸心焉。」是乃飛書巖穴,備禮徵聘,方佇獻替,式弘政理。而矯然不群,確乎難拔,靜已以鎮其操,洗心以激其流,固辭榮寵,將厚風俗,不降其志,用保厥躬。會稽嚴陵,未可名屈;太原王霸,終以病歸。宜以諫議大夫放還山。歲給米百碩、絹五十匹,充其藥物,仍令府縣送隱居之所。若知朝廷得失,具以狀聞。   將還山,又賜隱居之服,並其草堂一所,恩禮甚厚。   王希夷,徐州滕縣人也。孤貧好道。父母終,為人牧羊,收傭以供葬。葬畢,隱於嵩山,師道士黃頤,向四十年,盡能傳其閉氣導養之術。頤卒,更居兗州徂來山中,與道士劉玄博為棲遁之友。好《易》及《老子》,嘗餌松柏葉及雜花散。   景龍中,年七十餘,氣力益壯。刺史盧齊卿就謁致禮,因訪以字人之術,希夷曰:「孔子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可以終身行之矣。」及玄宗東巡,敕州縣以禮征,召至駕前,年已九十六。上令中書令張說訪以道義,宦官扶入宮中,與語甚悅。   開元十四年,下制曰:「徐州處士王希夷,絕學棄智,抱一居貞,久謝囂塵,獨往林壑。朕為封巒展禮,側席旌賢,賁然來思,克應嘉召。雖紆綺季之跡,已過伏生之年,宜命秩以尊儒,俾全高於尚齒。可朝散大夫,守國子博士,聽致仕還山。州縣春秋致束帛酒肉,仍賜衣一副、絹一百匹。」尋壽終。   自則天、中宗已後,有蒲州人衛大經、邢州人李元愷,皆潔志不仕;蒲州人王守慎、常州人徐仁紀、潤州人孫處玄,皆退身辭職,為時所稱。   衛大經者,篤學善《易》,口無二言。則天降詔征之,辭疾不赴。與魏州人夏侯乾童有舊,聞乾童母卒,徒步往吊之。鄉人止之曰:「當夏溽暑,豈可步涉千里,致書可也。」大經曰:「尺書無能盡意。」遂行。至魏州,會乾童出行,大經造門設席,行吊禮,不訊其家人而還。開元初,畢構為刺史,謂解令孔慎言曰:「衛生德厚,宜有旌異。古人式干木之閭,禮賢故也。」慎言造門就謁,時大經已年老,辭疾不見。嘗預筮死日,鑿墓自為志文,果如筮而終。   李元愷者,博學善天文律歷,然性恭慎,口未嘗言人之過。鄉人宋璟,年少時師事之。及璟作相,使人遺元愷束帛,將薦舉之,皆拒而不答。景龍中,元行沖為洺州刺史,邀元愷至州,問以經義,因遺衣服。元愷辭曰:「微軀不宜服新麗,但恐不能勝其美以速咎也。」行沖乃以泥塗污而與之,不獲已而受。及還,乃以己之所蠶素絲五兩以酬行沖,曰:「義不受無妄之財。」先是,定州人崔元鑒明《三禮》,鄉人張易之寵幸用事,薦之。起家拜朝散大夫,致仕於家,在鄉請半祿。元愷誚之曰:「無功受祿,災也。」元愷年八十餘,壽終。   王守慎者,有美名。垂拱中為監察御史。時羅織事起,守慎舅秋官侍郎張知默推詔獄,奏守慎同知其事,守慎以疾辭,因請為僧。則天初甚怪之;守慎陳情,詞理甚高,則天欣然從之,賜號法成。識鑒高雅,為時賢所重。以壽終。   徐仁紀者,聖歷中征拜左拾遺。三上書論得失,不納。謂人曰:「三諫不聽,可去矣!」遂移病歸鄉里。神龍初,宣慰使舉仁紀之行可以激俗,又征拜左補闕。三上書,又不省,乃詣執政求出。俄授靈昌令。妻子不之官,廨捨唯衣履及書疏而已,余無所蓄。   孫處玄,長安中征為左拾遺。頗善屬文,嘗恨天下無書以廣新聞。神龍初,功臣桓彥范等用事,處玄遺彥范書,論時事得失,彥范竟不用其言,乃去官還鄉里。以病卒。   白履忠,陳留浚儀人也。博涉文史。嘗隱居於古大梁城,時人號為梁丘子。景雲中,征拜校書郎。尋棄官而歸。   開元十年,刑部尚書王志愔表薦履忠隱居讀書,貞苦守操,有古人之風,堪代褚無量、馬懷素入閣侍讀。十七年,國子祭酒楊瑒菉又表薦履忠堪為學官,乃征赴京師。及至,履忠辭以老病,不任職事。詔曰:「處士前秘書省校書郎白履忠,學優緗簡,道賁丘園,探賾以見其微,隱居能達其志。故以汲引洙、泗,物色夷門,素風自高,玄冕非貴。幾杖雲暮,章秩宜加,俾承禮命之優,式副寵賢之美。可朝散大夫。」   履忠尋表請還鄉,手詔曰:「孝悌立身,靜退放俗,年過從耄,不雜風塵。盛德予聞,通班是錫,豈惟旌賁山藪,實欲獎勸人倫。且游上京,徐還故里。」乃停留數月而歸。履忠鄉人左庶子吳兢謂履忠曰:「吾子家室屢空,竟不沾斗米匹帛,雖得五品,何益於實也?」履忠欣然曰:「往歲契丹入寇,家家盡著括排門夫,履忠特以少讀書籍,縣司放免,至今惶愧。今雖不得,且是吾家終身高臥,免徭役,豈易得也!」尋壽終。著《三玄精辯論》一卷,注《老子》及《黃庭內景經》,有文集十卷。   道士王遠知,琅邪人也。祖景賢,梁江州刺史。父曇選,陳揚州刺史。遠知母,梁駕部郎中丁超女也。嘗晝寢,夢靈鳳集其身,因而有娠,又聞腹中啼聲,沙門寶志謂曇選曰:「生子當為神仙之宗伯也。」   遠知少聰敏,博綜群書。初入茅山,師事陶弘景,傳其道法。後又師事宗道先生臧兢。陳主聞其名,召入重陽殿,令講論,甚見嗟賞。及隋煬帝為晉王,鎮揚州,使王子相、柳顧言相次召之。遠知乃來謁見,斯須而鬚髮變白,晉王懼而遣之,少頃又復其舊。煬帝幸涿郡,遣員外郎崔鳳舉就邀之,遠知見於臨朔宮,煬帝親執弟子之禮,敕都城起玉清玄壇以處之。及幸揚州,遠知諫不宜遠去京國,煬帝不從。   高祖之龍潛也,遠知嘗密傳符命。武德中,太宗平王世充,與房玄齡微服以謁之。遠知迎謂曰:「此中有聖人,得非秦王乎?」太宗因以實告。遠知曰:「方作太平天子,願自惜也。」太宗登極,將加重位,固請歸山。至貞觀九年,敕潤州於茅山置太受觀,並度道士二十七人。降璽書曰:「先生操履夷簡,德業沖粹,屏棄塵雜,棲志虛玄,吐故納新,食芝餌術,念眾妙於三清之表,返華發於百齡之外,道邁前烈,聲高自古。非夫得秘訣於金壇,受幽文於玉笈者,其孰能與此乎!朕昔在籓朝,早獲問道,眷言風範,無忘寤寐。近覽來奏,請歸舊山,已有別敕,不違高志,並許置觀,用表宿心。未知先生早晚已屆江外,所營棟宇,何當就功?佇聞委曲,副茲引領。近已令太史薛頤等往詣,令宣朕意。」   其年,遠知謂弟子籓師正曰:「吾見仙格,以吾小時誤損一童子吻,不得白日昇天。見署少室伯,將行在即。」翌日,沐浴,加冠衣,焚香而寢。卒,年一百二十六歲。調露二年,追贈遠知太中大夫,謚曰升真先生。則天臨朝,追贈金紫光祿大夫。天授二年,改謚曰升玄先生。   潘師正,趙州贊皇人也。少喪母,廬於墓側,以至孝聞。大業中,度為道士,師事王遠知,盡以道門隱訣及符菉授之。師正清淨寡慾,居於嵩山之逍遙谷,積二十餘年,但服松葉飲水而已。高宗幸東都,因召見與語,問師正:「山中有何所須?」師正對曰:「所須松樹清泉,山中不乏。」高宗與天後甚尊敬之,留連信宿而還。尋敕所司於師正所居造崇唐觀,嶺上別起精思觀以處之。初置奉天宮,帝令所司於逍遙谷口特開一門,號曰仙遊門;又於苑北面置尋真門,皆為師正立名焉。時太常奏新造樂曲,帝又令以《祈仙》、《望仙》、《翹仙》為名。前後贈詩,凡數十首。   師正以永淳元年卒,時年九十八。高宗及天後追思不已,贈太中大夫,賜謚曰體玄先生。   道士劉道合者,陳州宛丘人。初與潘師正同隱於嵩山。高宗聞其名,令於隱所置太一觀以居之。召入宮中,深尊禮之。及將封太山,屬久雨,帝令道合於儀鸞殿作止雨之術,俄而霽朗,帝大悅。又令道合馳傳先上太山,以祈福祐。前後賞賜,皆散施貧乏,未嘗有所蓄積。   高宗又令道合合還丹,丹成而上之。鹹亨中,卒。及帝營奉天宮,遷道合之殯室,弟子開棺將改葬,其屍惟有空皮,而背上開拆,有似蟬蛻,盡失其齒骨,眾謂屍解。高宗聞之,不悅,曰:「劉師為我合丹,自服仙去。其所進者,亦無異焉!」   道士司馬承禎,字子微。河內溫人,周晉州刺史、琅邪公裔玄孫。少好學,薄於為吏,遂為道士。事籓師正,傳其符菉及辟榖導引服餌之術。師正特賞異之,謂曰:「我自陶隱居傳正一之法,至汝四葉矣。」承禎嘗遍游名山,乃止於天台山。則天聞其名,召至都,降手敕以讚美之。及將還,敕麟台監李嶠餞之於洛橋之東。   景雲二年,睿宗令其兄承禕就天台山追之至京,引入宮中,問以陰陽術數之事。承禎對曰:「道經之旨:『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且心目所知見者,每損之尚未能已,豈復攻乎異端,而增其智慮哉!」帝曰:「理身無為,則清高矣!理國無為,如何?」對曰:「國猶身也。《老子》曰:『游心於淡,合氣於漠,順物自然而無私焉,而天下理。』《易》曰:『聖人者,與天地合其德。』是知天不言而信,不為而成。無為之旨,理國之道也。」睿宗歎息曰:「廣成之言,即斯是也!」承禎固辭還山,仍賜寶琴一張,及霞紋帔而遣之,朝中詞人贈詩者百餘人。   開元九年,玄宗又遣使迎入京,親受法菉,前後賞賜甚厚。十年,駕還西都,承禎又請還天台山,玄宗賦詩以遣之。十五年,又召至都。玄宗令承禎於王屋山自選形勝,置壇室以居焉。承禎因上言:「今五嶽神祠,皆是山林之神,非正真之神也。五嶽皆有洞府,各有上清真人降任其職,山川風雨,陰陽氣序,是所理焉。冠冕章服,佐從神仙,皆有名數。請別立齋祠之所。」玄宗從其言,因敕五嶽各置真君祠一所,其形象制度,皆令承禎推按道經,創意為之。   承禎頗善篆隸書,玄宗令以三體寫《老子經》,因刊正文句,定著五千三百八十言為真本以奏上之。以承禎王屋所居為陽台觀,上自題額,遣使送之。賜絹三百匹,以充藥餌之用。俄又令玉真公主及光祿卿韋縚至其所居,修金菉齋,復加以錫繼。   是歲,卒於王屋山,時年八十九。其弟子表稱;「死之日,有雙鶴饒壇,及白雲從壇中湧出,上連於天,而師容色如生。」玄宗深歎之,乃下制曰:「混成不測,入寥自化。雖獨立有象,而至極則冥。故王屋山道士司馬子微,心依道勝,理會玄遠,遍游名山,密契仙洞。存觀其妙,逍遙得意之場;亡復其根,宴息無何之境。固以名登真格,位在靈官。林壑未改,遐霄已曠;言念高烈,有愴於懷。宜贈徽章,用光丹菉。可銀青光祿大夫,號真一先生。」仍為親制碑文。   吳筠,魯中之儒士也。少通經,善屬文,舉進士不第。性高潔,不奈流俗。乃入嵩山,依潘師正為道士,傳正一之法,苦心鑽仰,乃盡通其術。開元中,南遊金陵,訪道茅山。久之,東遊天台。   筠尤善著述,在剡與越中文士為詩酒之會,所著歌篇,傳於京師。玄宗聞其名,遣使征之。既至,與語甚悅,令待詔翰林。帝問以道法,對曰:「道法之精,無如五千言,其諸枝詞蔓說,徒費紙札耳!」又問神仙修煉之事,對曰:「此野人之事,當以歲月功行求之,非人主之所宜適意。」每與緇黃列坐,朝臣啟奏,筠之所陳,但名教世務而已,間之以諷詠,以達其誠。玄宗深重之。   天寶中,李林甫、楊國忠用事,綱紀日紊。筠知天下將亂,堅求還嵩山。累表不許,乃詔於岳觀別立道院。祿山將亂,求還茅山,許之。既而中原大亂,江淮多盜,乃東遊會稽。嘗於天台剡中往來,與詩人李白、孔巢父詩篇酬和,逍遙泉石,人多從之。竟終於越中。文集二十卷,其《玄綱》三篇、《神仙可學論》等,為達識之士所稱。   筠在翰林時,特承恩顧,由是為群僧之所嫉。驃騎高力士素奉佛,嘗短筠於上前,筠不悅,乃求還山。故所著文賦,深詆釋氏,亦為通人所譏。然詞理宏通,文彩煥發,每制一篇,人皆傳寫。雖李白之放蕩,杜甫之壯麗,能兼之者,其唯筠乎!   孔述睿,趙州人也。曾祖昌宇,膳部郎中。祖舜,監察御史。父齊參,寶鼎令。述睿少與兄克符、弟克讓,皆事親以孝聞。既孤,俱隱於嵩山。述睿好學不倦,大歷中,轉運使劉晏累表薦述睿有顏、閔之行,游、夏之學。代宗以太常寺協律郎征之。轉國子博士,歷遷尚書司勳員外郎、史館修撰。述睿每加恩命,暫至朝廷謝恩,旬日即辭疾,卻歸舊隱。   德宗踐祚,以諫議大夫銀章硃綬,命河南尹趙惠伯繼詔書、玄纁束帛,就嵩山以禮徵聘。述睿既至,召對於別殿,特賜第宅,給以廄馬,兼為皇太子侍讀。旬日後累表固辭,依前乞還舊山。詔報之曰:「卿懷伊摯匡時之道,有廣成嘉遁之風。養素丘園,屢辭命秩。朕以峒山問道,渭水求師,亦何必務執勞謙,固求退讓!無違朕旨,且啟乃心。」述睿既懇辭不獲,方就職。久之,改秘書少監,兼右庶子,再加史館修撰。述睿精於地理,在館乃重修《地理志》,時稱詳究。   而又性謙和退讓,與物無競,每親朋集會,嘗恂恂然似不能言者,人皆敬之。時令狐峘亦充修撰,與述睿同職,多以細碎之事侵述睿,述睿皆讓之,竟不與爭,時人稱為長者。   貞元四年,命繼詔並御饌、衣服數百襲,往平涼盟會處祭陷歿將士骸骨,以述睿性精愨故也。九年,以疾上表,請罷官。詔不許,報之曰:「朕以卿德重朝端,行敦風俗,不言之教,所賴攸深,未依來請,想宜悉也。」   述睿再三上表,方獲允許,乃以太子賓客賜紫金魚袋致仕,放還鄉里。仍賜帛五十匹,衣一襲。故事,致仕還鄉者皆不給公乘,德宗優寵儒者,特命給而遣之。貞元十六年九月卒,年七十一。贈工部尚書。子敏行。   敏行,字至之,舉進士,元和五年禮部侍郎崔樞下擢第。呂元膺廉問岳鄂,闢為賓佐。丁母憂而罷。後元膺為東都留守,移鎮河中。敏行皆從之。十四年,入為右拾遺,遷左補闕。長慶中,為起居郎,改左司員外郎,歷司勳郎中,充集賢殿學士,遷吏部郎中,俄拜諫議大夫。上疏論興元監軍楊叔元陰激募卒為亂,殺節度使李絳。人不敢發其事,敏行上表極諍之,故叔元得罪,時論稱美。   敏行名臣之子,少而修潔,為人所稱;及游宦,與當時豪俊為友。雖名華為一時冠,而貞規雅操,與父遠矣。大和九年正月卒,年四十九,贈尚書工部侍郎。   陽城,字亢宗,北平人也。代為宦族。家貧不能得書,乃求為集賢寫書吏,竊官書讀之,晝夜不出房;經六年,乃無所不通。既而隱於中條山。遠近慕其德行,多從之學。閭裡相訟者,不詣官府,詣城請決。陝虢觀察使李泌聞其名,親詣其裡訪之,與語甚悅。泌為宰相,薦為著作郎。德宗令長安縣尉楊寧繼束帛詣夏縣所居而召之,城乃衣褐赴京,上章辭讓。德宗遣中官持章服衣之,而後詔,賜帛五十匹。尋遷諫議大夫。   初未至京,人皆想望風彩,曰:「陽城山人能自刻苦,不樂名利,今為諫官,必能以死奉職。」人鹹畏憚之。及至,諸諫官紛紜言事,細碎無不聞達,天子益厭苦之。而城方與二弟及客日夜痛飲,人莫能窺其際,皆以虛名譏之。有造城所居,將問其所以者。城望風知其意,引之與坐,輒強以酒。客辭,城輒引自飲;客不能已,乃與城酬酢。客或時先醉,臥席上,城或時先醉,臥客懷中,不能聽客語。約其二弟云:「吾所得月俸,汝可度吾家有幾口,月食米當幾何,買薪、菜、鹽凡用幾錢,先具之,其餘悉以送酒媼,無留也。」未嘗有所蓄積。雖所服用有切急不可闕者,客稱某物佳可愛,城輒喜,舉而授之。有陳某者,候其始請月俸,常往稱其錢帛之美,月有獲焉。   時德宗在位,多不假宰相權,而左右得以因緣用事。於是裴延齡、李齊運、韋渠牟尋以奸佞相次進用,誣譖時宰,毀詆大臣,陸贄等鹹遭枉黜,無敢救者。城乃伏閣上疏,與拾遺王仲舒共論延齡奸佞,贄等無罪。德宗大怒,召宰相入議,將加城罪。時順宗在東宮,為城獨開解之,城賴之獲免。於是金吾將軍張萬福聞諫官伏閣諫,趨往,至延英門,大言賀曰:「朝廷有直臣,天下必太平矣!」乃造城及王仲舒等曰:「諸諫議能如此言事,天下安得不太平?」已而連呼「太平,太平」。   萬福武人,年八十餘,自此名重天下。時朝夕欲相延齡,城曰:「脫以延齡為相,城當取白麻壞之。」竟坐延齡事改國子司業。   城既至國學,乃召諸生,告之曰:「凡學者所以學,為忠與孝也。諸生寧有久不省其親者乎?」明日,告城歸養者二十餘人。   有薛約者,嘗學於城,性狂躁,以言事得罪,徙連州,客寄無根蒂。台吏以蹤跡求得之於城家。城坐台吏於門,與約飲酒訣別,涕泣送之郊外。德宗聞之,以城黨罪人,出為道州刺史。太學生王魯卿、季償等二百七十人詣闕乞留,經數日,吏遮止之,疏不得上。   在道州,以家人法待吏人,宜罰者罰之,宜賞者賞之,不以簿書介意。道州土地產民多矮,每年常配鄉戶,竟以其男號為「矮奴」。城下車,禁以良為賤,又憫其編甿歲有離異之苦,乃抗疏論而免之,自是乃停其貢。民皆賴之,無不泣荷。前刺史有贓罪。觀察使方推鞫之,吏有幸於前刺史者,拾其不法事以告,自為功,城立杖殺之。賦稅不登,觀察使數加誚讓。州上考功第,城自署其第曰:「撫字心勞,征科政拙,考下下。」觀察使遣判官督其賦,至州,怪城不出迎,以問州吏。吏曰:「刺史聞判官來,以為有罪,自囚於獄,不敢出。」判官大驚,馳入謁城於獄,曰:「使君何罪!某奉命來候安否耳。」留一二日未去,城因不復歸館;門外有故門扇橫地,城晝夜坐臥其上,判官不自安,辭去。其後又遣他判官往按之,他判官義不欲按,乃載妻子行,中道而自逸。   順宗即位,詔征之,而城已卒。士君子惜之,是歲四月,賜其家錢二百貫文,仍令所在州縣給遞,以喪歸葬焉。   崔覲,梁州城固人。為儒不樂仕進,以耕稼為業。老而無子,乃以田宅家財分給奴婢,令各為生業。覲夫妻遂隱於城固南山,家事不問。約奴婢遞過其捨,至則供給酒食而已。夫婦林泉相對,以嘯詠自娛。山南西道節度使鄭餘慶高其行,闢為節度參謀,累邀方至府第。為吏無方略,苦不達人事,餘慶以長者優容之。太和八年,左補闕王直方上疏論事,得召見,文宗便殿訪以時事。直方亦興元人,與覲城固山為鄰,是日因薦覲有高行,詔以起居郎征之。覲辭疾不起。卒於山。   贊曰:高士忘懷,不隱不顯。依隱釣名,真風漸鮮。結廬泉石,投紱市朝。心無出處,是曰逍遙。   列傳第一百四十三 列女   ○李德武妻裴氏 楊慶妻王氏獨孤師仁乳母王氏附   楊三安妻李氏 魏衡妻王氏 樊會仁母敬氏 絳州孝女衛氏 濮州孝女賈氏 鄭義宗妻盧氏 劉寂妻夏侯氏 楚王靈龜妃上官氏 楊紹宗妻王氏 於敏直妻張氏 冀州女子王氏樊彥琛妻魏氏 鄒保英妻奚氏古玄應妻高氏附   宋庭瑜妻魏氏 崔繪妻盧氏奉天縣竇氏二女 盧甫妻李氏王泛妻裴氏附   鄒待征妻薄氏 李湍妻 董昌齡母楊氏 韋雍妻蘭陵縣君蕭氏 衡方厚妻武昌縣君程氏 女道士李玄真 孝女王和子鄭神佐女附   女子稟陰柔之質,有從人之義。前代志貞婦烈女,蓋善其能以禮自防。至若失身賊庭,不污非義;臨白刃而慷慨,誓丹衷而激發;粉身不顧,視死如歸,雖在壯夫,恐難守節,窈窕之操,不其賢乎!其次梁鴻之妻,無辭偕隱,共姜之誓,不踐二庭,婦道母儀,克彰圖史,又其長也。末代風靡,貞行寂寥,聊播椒蘭,以貽閨壺,彤管之職,幸無忽焉!   李德武妻裴氏,字淑英,戶部尚書、安邑公矩之女也。性婉順有容德,事父母以孝聞。適德武,經一年而德武坐從父金才事徙嶺表。矩時為黃門侍郎,奏請德武離婚,煬帝許之。德武將與裴別,謂曰:「燕婉始爾,便事分離,方遠投瘴癘,恐無還理。尊君奏留,必欲改嫁耳,於此即事長訣矣!」裴泣而對曰:「婦人事夫,無再醮之禮。夫者,天也,何可背乎!守之以死,必無他志!」因操刀欲割耳自誓,保者禁之,乃止。   裴與德武別後,容貌毀悴,常讀佛經,不御膏澤。李氏之姊妹在都邑者,歲時朔望,必命左右致敬而省焉。裴又嘗讀《烈女傳》,見稱述不改嫁者,乃謂所親曰:「不踐二庭,婦人常理,何為以此載於記傳乎?」後十餘年間,與德武音信斷絕。矩欲奪其志。時有柳直求婚,許之。期有定日,乃以翦刀斷其發,悲泣絕粒。矩不可奪,乃止。德武已於嶺表娶爾硃氏為妻,及遇赦得還,至襄州,聞裴守節,乃出其後妻,重與裴合。生三男四女。貞觀中,德武終於鹿城令,裴歲余亦卒。   楊慶妻王氏,世充兄之女也。慶即隋河間王弘之子。大業末,封郇王,為滎陽太守。後陷於世充。世充以兄女妻之,授管州刺史。及太宗攻圍洛陽,慶謀背世充,欲與其妻俱來歸國。妻謂慶曰:「鄭國以妾奉箕帚於公者,所以結公心耳。今既二三其行,負恩背義,自為身謀,妾將奈何?若至長安,則公家之婢耳!願送至東都,公之惠也。」慶不聽。伺慶出後,謂侍者曰:「唐兵若勝,我家則戚。鄭國無危,吾夫又死,進退維谷。何以生焉?」乃飲藥而卒。慶既入朝,官至宜州刺史。   時又有獨孤武都,謀叛王世充歸國,事覺誅死。武都子師仁,年始三歲,世充以其年幼不殺,使禁掌之。乳母王氏,號蘭英,請髡鉗,求入保養,世充許之。蘭英撫育提攜,備盡筋力。時喪亂年饑,人多鋨死,蘭英扶路乞丐捃拾。遇有所得,便歸與師仁;蘭英唯啖土飲水而已。後詐採拾,乃竊師仁歸於京師。高祖嘉其義,下詔曰:「師仁乳母王氏,慈惠有聞,撫鞠無倦,提攜遺幼,背逆歸朝。宜有褒隆,以錫其號。可封永壽郡君」。   楊三安妻李氏,雍州涇陽人也。事舅姑以孝聞。及舅姑亡沒,三安亦死,二子孩童,家至貧窶。李晝則力田,夜紡緝,數年間葬舅姑及夫之叔侄兄弟者七喪,深為遠近所嗟尚。太宗聞而異之,賜帛二百段,遣州縣所在存恤之。   魏衡妻王氏,梓州郪人也。武德初,薛仁杲舊將房企地侵掠梁郡,因獲王氏,逼而妻之。後企地漸強盛,衡謀以城應賊。企地領眾將趨梁州,未至數十里,飲酒醉臥。王氏取其佩刀斬之,攜其首入城,賊眾乃散。高祖大悅,封為崇義夫人,捨衡同賊之罪。   樊會仁母敬氏,字像子,蒲州河東人也。年十五,適樊氏,生會仁而夫喪,事舅姑姊姒以謹順聞。及服終,母兄以其盛年,將奪其志。微加諷諭,便悲恨嗚咽,如此者數四。母兄乃潛許人為婚,矯稱母患以召之。凡所營具,皆寄之鄰里。像子既至,省母無疾,鄰家復具餚善,像子知為所欺,佯為不悟者。其嫂復請像子沐浴。像子私謂會仁曰:「吾不幸孀居,誓與汝父同穴。所以不死者,徒以我母羸老,汝身幼弱。今汝舅欲奪吾志,將加逼迫,於汝何如!」會仁失聲啼泣。像子撫之曰:「汝勿啼。吾向偽不覺者,令汝舅不我為意。聞汝啼,知吾覺悟,必加妨備,則吾難為計矣!」會仁便佯睡,像子於是伺隙攜之遁歸。中路,兄使追及之,將逼與俱返。像子誓以必死,辭情甚切,其兄感歎而止。後會仁年十八病卒,時像子母已終。既葬,像子謂其所親曰:「吾老母不幸,又夫死子亡,義無久活。」於是號慟不食,數日而死。   絳州孝女衛氏,字無忌,夏縣人也。初,其父為鄉人衛長則所殺。無忌年六歲,母又改嫁,無兄弟。及長,常思復仇。無忌從伯常設宴為樂,長則時亦預坐,無忌以磚擊殺之。既而詣吏,稱父仇既報,請就刑戮。巡察大使、黃門侍郎褚遂良以聞,太宗嘉其孝烈,特令免罪,給傳乘徙於雍州,並給田宅,仍令州縣以禮嫁之。   孝女賈氏,濮州鄄城人也。年始十五,其父為宗人玄基所害。其弟強仁年幼,賈氏撫育之,誓以不嫁。及強仁成童,思共報復,乃俟玄基殺之;取其心肝,以祭父墓。遣強仁自列於縣,司斷以極刑。賈氏詣闕自陳己為,請代強仁死。高宗哀之,特下制賈氏及強仁免罪,移其家於洛陽。   鄭義宗妻盧氏,幽州范陽人,盧彥衡之女也。略涉書史,事舅姑甚得婦道。嘗夜有強盜數十人,持杖鼓噪,逾垣而入,家人悉奔竄,唯有姑獨在室。盧冒白刃往至姑側,為賊捶擊之,幾至於死。賊去後,家人問曰:「群凶擾橫,人盡奔逃,何獨不懼?」答曰:「人所以異於禽獸者,以其仁義也。昔宋伯姬守義赴火,流稱至今。吾雖不敏,安敢忘義!且鄰里有急,尚相赴救,況在於姑,而可委棄!若萬一危禍,豈宜獨生!」其姑每歎云:「古人稱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吾今乃知盧新婦之心矣!」貞觀中卒。   劉寂妻夏侯氏,滑州胙城人,字碎金。父長雲,為鹽城縣丞,因疾喪明。碎金乃求離其夫,以終侍養。經十五年,兼事後母,以至孝聞。及父卒,毀瘠殆不勝喪,被發徒跣,負土成墳,廬於墓側,每日一食,如此者積年。貞觀中,有製表其門閭,賜以粟帛。   楚王靈龜妃上官氏,秦州上邽人。父懷仁,右金吾將軍。上官年十八,歸於靈龜,繼楚哀王后。本生具存,朝夕侍奉,恭謹彌甚。凡有新味,非舅姑啖訖,未曾先嘗。經數載,靈龜薨。及將葬,其前妃閻氏,嫁不逾年而卒,又無近族,眾議欲不舉之。上官氏曰:「必神而靈,寧可使孤魂無托!」於是備禮同葬,聞者莫不嘉歎。服終,諸兄姊謂曰:「妃年尚少,又無所生,改醮異門,禮儀常范,妃可思之。」妃掩泣對曰:「丈夫以義烈標名,婦人以守節為行。未能即先犬馬,以殉溝壑,寧可復飾妝服,有他志乎!」遽將刀截鼻割耳以自誓,諸兄姊知其志不可奪,歎息而止。尋卒。   楊紹宗妻王氏,華州華陰人也。初,年二歲,所生母亡,為繼母鞠養。至年十五,父又征遼而歿。繼母尋亦卒。王乃收所生及繼母屍柩,並立父形像,招魂遷葬訖,廬於墓側,陪其祖父母及父母墳。永徽中,詔曰:「故楊紹宗妻王氏,因心為孝,率性成道。年迫桑榆,筋力衰謝。以往在隋朝,父歿遼左,招魂遷葬,負土成墳,又葬其祖父母等,遏此老年,親加板築。痛結晨昏,哀感行路。永言志行,嘉尚良深。宜標其門閭,用旌敏德。」賜物三十段、粟五十石。   於敏直妻張氏,營州都督、皖城公儉之女也。數歲時父母權有疾,即觀察顏色,不離左右,晝夜省侍,宛若成人。及稍成長,恭順彌甚。適延壽公於欽明子敏直。初聞儉有疾,便即號踴自傷,期於必死。儉卒後,凶問至,號哭一慟而絕。高宗下詔,賜物百段,仍令史官錄之。   冀州鹿城女子王阿足者,早孤,無兄弟,唯姊一人。阿足初適同縣李氏,未有子而夫亡。時年尚少,人多聘之。為姊年老孤寡,不能捨去,乃誓不嫁,以養其姊。每晝營田業,夜便紡績,衣食所須,無非阿足出者,如此二十餘年。及姊喪,葬送以禮。鄉人莫不稱其節行,競令妻女求與相識。後數歲,竟終於家。   樊彥琛妻魏氏,楚州淮陰人。彥琛病篤,將卒,魏泣而言曰:「幸以愚陋,托身明德,奉侍衣裳,二十餘載。豈意釁妨所招,遽見此禍。同入黃泉,是其願也。」彥琛答曰:「死生常道,無所多恨。君宜勉勵,養諸孤,使其成立。若相從而死,適足貽累,非吾所取也。」彥琛卒後,屬李敬業之亂,乃為賊所獲。賊黨知其素解絲竹,逼令彈箏。魏氏歎曰:「我夫不幸亡歿,未能自盡,苟復偷生。今爾見逼管弦,豈非禍從手發耶?」乃引刀斬指,棄之於地。賊黨又欲妻之,魏以必死自固。賊等忿怒,以刃加頸,語云:「若不從我,即當殞命。」乃厲聲罵曰:「爾等狗盜,乃欲污辱好人,今得速死,會我本志。」賊乃斬之,聞者莫不傷惜。   鄒保英妻奚氏,不知何許人也。萬歲通天年,契丹賊李盡忠來寇平州。保英時任刺史,領兵討擊。既而城孤援寡,勢將欲陷。奚氏乃率家僮及城內女丁相助固守。賊退,所司以聞,優制封為誠節夫人。   時有古玄應妻高氏,亦能固守飛狐縣城,卒免為突厥所陷。下詔曰:「頃屬默啜攻城,鹹憂陷沒。丈夫固守,猶不能堅,婦人懷忠,不憚流矢;由茲感激,危城重安。如不褒升,何以獎勸!古玄應妻可封為徇忠縣君。」   宋庭瑜妻魏氏,定州鼓城人,隋著作郎彥泉之後也。世為山東士族。父克己,有詞學,則天時為天官侍郎。魏氏善屬文。先天中,庭瑜自司農少卿左遷涪州別駕。魏氏隨夫之任,中路作《南徵賦》以敘志,詞甚典美。開元中,庭瑜累遷慶州都督。初,中書令張說年少時為克己所重,魏氏恨其夫為外職,乃作書與說,敘亡父疇昔之事,並為庭瑜申理,乃錄《南徵賦》寄說。說歎曰:「曹大家《東征》之流也。」庭瑜尋轉廣州都督,道病卒。魏氏旬日亦殞,時人莫不傷之。   崔繪妻盧氏,幽州范陽人也,為山東著姓。祖幼孫,常州刺史。父獻,有美名,則天時歷鸞台侍郎、文昌左丞。天授中為酷吏來俊臣所陷,左遷西鄉令而卒。   繪早終,盧既年少,諸兄常欲嫁之。盧輒稱病固辭。盧亡姊之夫李思沖,神龍初為工部侍郎,又求續親。時思沖當朝美職,諸兄不之拒。將婚之夕,方以告盧;盧又固辭不可,仍令人防其門。盧謂左右曰:「吾自誓久已定矣!」乃夜中出自竇中,奔歸崔氏,發面盡為糞穢所污。宗族見者皆為之垂淚。因出家為尼,諸尼欽其操行,皆尊事之。開元中,以老病而卒。   奉天縣竇氏二女伯娘、仲娘,雖長於村野,而幼有志操。住與邠州接界。永泰中,草賊數千人,持兵刃入其村落行剽劫,聞二女有容色,姊年十九,妹年十六,藏於巖窟間。賊徒擬為逼辱,乃先曳伯娘出,行數十步,又曳仲娘出,賊相顧自慰。行臨深谷,伯娘曰:「我豈受賊污辱!」乃投之於谷。賊方驚駭,仲娘又投於谷。谷深數百尺,姊尋卒;仲娘腳折面破,血流被體,氣絕良久而蘇,賊義之而去。京兆尹第五琦感其貞烈,奏之;詔旌表門閭,長免丁役,二女葬事官給。京兆尹曹陸海著賦以美之。   原武尉盧甫妻李氏,隴西成紀人也。父瀾,永泰元年春任蘄縣令。界內先有草賊二千餘人。瀾挺身入賊,結以誠信,賊並降附,百姓復業者二百餘家。時曹升任徐州刺史,知賊降,領兵掩襲。賊得脫後,入縣殺瀾。瀾將被殺,從父弟渤,詣賊救瀾,請代兄死。瀾又請留弟,弟兄爭死。瀾女盧甫妻,又泣請代父死。並為賊所害,宣慰使、吏部侍郎李季卿以節義聞。   又有尉氏尉王泛妻裴氏,儀王傅巨卿之女也。素有容範,為賊所俘,賊逼之。裴曰:「吾衣冠之子,當死即死,終不苟全一命,受污於賊。」賊脅之以兵,逼之以罵,裴堅力抗之。賊怒,乃支解裴氏,至死不屈。季卿亦以狀跡聞。   詔曰:「鄭州原武縣尉盧甫亡妻李氏、汴州尉氏縣尉王泛亡妻裴氏等,懿範傳家,柔明植性;頃因寇難,克彰義烈。或請代父死,表因心之孝;或誓逐夫亡,標難奪之節。宜膺贈律,俾光休美。李氏可贈孝昌縣君,裴氏可贈河東縣君,仍編入史冊。」瀾、渤亦贈官秩。   鄒待征妻簿氏。待征,大歷中為常州江陰縣尉,其妻為海賊所掠。薄氏守節,出待征官誥於懷中,托付村人,使謂待征曰:「義不受辱。」乃投江而死。賊退潮落,待征於江岸得妻屍焉。江左文士,多著節婦文以紀之。   李湍妻。湍,吳元濟之軍人也。元和中,淮南未平,湍心懷向順,乃急渡衩麊e,東降烏重胤。其妻遂為賊束縛在樹,臠而食之,至死,叫其夫曰:「善事烏僕射。」觀者義之。至是,重胤以其事請列史冊。十三年,憲宗下詔從之。   董昌齡母楊氏。昌齡常為泗州長史,世居於蔡。少孤,受訓於母。累事吳少誠、少陽,至元濟時,為吳房令。楊氏潛誡曰:「逆順之理,成敗可知,汝宜圖之。」昌齡志未果,元濟又署為郾城令。楊氏復誡曰:「逆黨欺天,天所不福。汝當速降,無以前敗為慮,無以老母為念。汝為忠臣,吾雖歿無恨矣!」及王師逼郾城,昌齡乃以城降,且說賊將鄧懷金歸款於李光顏。憲宗聞之喜,急召昌齡至闕,直授郾城令、兼監察御史,仍賜緋魚。昌齡泣謝曰:「此皆老母之訓。」憲宗嗟歎良久。元濟囚楊氏,欲殺之,而止者數矣。蔡平,楊氏幸無恙。元和十五年,陳許節度使李遜疏楊氏之強明節義以聞,乃封北平郡太君。   韋雍妻蕭氏。雍,故太子賓客。張弘靖鎮幽州日,奏授觀察判官,攝監察御史。時屬朝廷制置未備,幽州俗本凶悍,尤不樂文儒為主帥,賓佐習於常態,忿其變通,議論不密,卒然起亂。雍時家亦從劫,蕭氏聞難號呼,專執夫袂,左右格去,以死不從。及雍臨刃,蕭氏涕而告曰:「妾不幸年少,義不苟活;今日之事,願先就死!」執刃者斷其臂而殺雍,蕭氏詞氣不撓,雖凶悍圜視,無不嗟歎。其夕,蕭氏亦卒。太和六年,節度使楊志誠表明其事,因降敕追封蘭陵縣君。   衡方厚妻程氏。方厚,太和中任邕州都督府錄事參軍,為招討使董昌齡誣枉殺之。程氏力不能免,乃抑其哀,如非冤者。昌齡雅不疑慮,聽其歸葬。程氏故得以徒行詣闕,截耳於右銀台門,告夫被殺之冤。御史台鞫之,得實,諫官亦有章疏,故昌齡再受譴逐。   程氏,開成元年降敕曰:「乃者吏為不道,虐殺爾夫,詣闕申冤,徒行萬里,崎嶇逼畏,濱於危亡。血誠即昭,幽憤果雪,雖古之烈婦,何以加焉!如聞孤孀無依,晝哭待盡,俾榮祿養,仍賜疏封。可封武昌縣君,仍賜一子九品正員官。」   女道士李玄真,越王貞之玄孫。曾祖珍子,越王張六男也。先天中得罪,配流嶺南。玄真祖、父,皆亡歿於嶺外。雖曾經恩赦,而未昭雪。玄真進狀曰:「去開成三年十二月內得嶺南節度使盧鈞出俸錢接措,哀妾三代旅櫬暴露,各在一方,特與發遣,歸就大塋合祔。今護四喪,已到長樂旅店權下,未委故越王墳所在,伏乞天恩,允妾所奏,許歸大塋。妾年已六十三,孤露家貧,更無依倚。」詔曰:「越王事跡,國史著明,枉陷非辜,尋已洗雪。其珍子他事配流,數代漂零,不還京國。玄真弱女,孝節卓然,啟護四喪,綿歷萬里;況是近族,必可加恩。行路猶或嗟稱,朝廷固須恤助。委宗正寺、京兆府與訪越王墳墓報知。如不是陪陵,任祔塋次卜葬。其葬事仍令京兆府接措,必使備禮。葬畢,玄真如願住京城,便配咸宜觀安置。」   孝女王和子者,徐州人。其父及兄為防秋卒,戍涇州。元和中,吐蕃寇邊,父兄戰死,無子,母先亡。和子時年十七,聞父兄歿於邊上,被發徒跣縗裳,獨往涇州。行丐取父兄之喪,歸徐營葬。手植松柏,剪髮壞形,廬於墓所。節度使王智興以狀聞,詔旌表之。   又大中五年,兗州瑕丘縣人鄭神佐女,年二十四,先許適馳雄牙官李玄慶。神佐亦為官健,戍慶州。時黨項叛,神佐戰死,其母先亡,無子。女以父戰歿邊城,無由得還,乃剪髮壞形,自往慶州護父喪還,至瑕丘縣進賢鄉馬青村,與母合葬。便廬於墳所,手植松檜,誓不適人。節度使蕭椒以狀奏之曰:「伏以閭裡之中,罕知禮教,女子之性,尤昧義方。鄭氏女痛結窮泉,哀深《陟岵》,投身沙磧,歸父遺骸,遠自邊陲,得還閭裡。感《蓼莪》以積恨,守丘墓以誓心。克彰孝理之仁,足厲貞方之節。」詔旌表門閭。   贊曰:政教隆平,男忠女貞。禮以自防,義不苟生。彤管有煒,蘭閨振聲。《關雎》合《雅》,始號文明。   列傳第一百四十四上 突厥上   ○突厥之始,啟民之前,《隋書》載之備矣,只以入國之事而述之。   始畢可汗咄吉者,啟民可汗子也。隋大業中嗣位,值天下大亂,中國人奔之者眾。其族強盛,東自契丹、室韋,西盡吐谷渾、高昌諸國,皆臣屬焉。控弦百餘萬,北狄之盛,未之有也。高視陰山,有輕中夏之志。   可汗者,猶古之單于;妻號可賀敦,猶古之閼氏也。其子弟謂之特勒,別部領兵者皆謂之設。其大官屈律啜,次阿波,次頡利發,次吐屯,次俟斤,並代居其官而無員數,父兄死則子弟承襲。   高祖起義太原,遣大將軍府司馬劉文靜聘於始畢,引以為援。始畢遣其特勒康稍利等獻馬千匹,會於絳郡。又遣二千騎助軍,從平京城。及高祖即位,前後賞賜,不可勝紀。始畢自恃其功,益驕踞;每遣使者至長安,頗多橫恣。高祖以中原未定,每優容之。   武德元年,始畢使骨咄祿特勒來朝,宴於太極殿,奏《九部樂》,賚錦彩布絹各有差。二年二月,始畢帥兵渡河,至夏州,賊帥梁師都出兵會之,謀入抄掠。授馬邑賊帥劉武周兵五百餘騎,遣入句注,又追兵大集,欲侵太原。是月,始畢卒,其子什缽苾以年幼不堪嗣位,立為泥步設,使居東偏,直幽州之北。立其弟俟利弗設,是為處羅可汗。   處羅可汗嗣位,又以隋義成公主為妻,遣使入朝告喪。高祖為之舉哀,廢朝三日,詔百官就館吊其使者,又遣內史舍人鄭德挺往吊處羅,賜物三萬段。處羅此後頻遣使朝貢。先是,隋煬帝蕭後及齊王暕之子政道,陷於竇建德。三年二月,處羅迎之,至於牙所,立政道為隋王。隋末中國人在虜庭者,悉隸於政道,行隋正朔,置百官,居於定襄城,有徒一萬。時太宗在籓,受詔討劉武周,師次太原,處羅遣其弟步利設率二千騎與官軍會。六月,處羅至并州,總管李仲文出迎勞之。留三日,城中美婦人多為所掠,仲文不能制。俄而,處羅卒,義成公主以其子奧射設丑弱,廢不立之,遂立處羅之弟咄苾,是為頡利可汗。   頡利可汗者,啟民可汗第三子也。初為莫賀咄設,牙直五原之北。高祖入長安,薛舉猶據隴右,遣其將宗羅N攻陷平涼郡,北與頡利連結。高祖患之,遣光祿卿宇文歆繼金帛以賂頡利。歆說之,令絕交於薛舉。初,隋五原太守張長遜,因亂以其所部五原城隸於突厥。歆又說頡利遣長遜入朝,以五原地歸於我。頡利並從之,因發突厥兵及長遜之眾,並會於太宗軍所。武德三年,頡利又納義城公主為妻,以始畢之子什缽苾為突利可汗,遣使入朝,告處羅死。高祖為之罷朝一日,詔百官就館吊其使。   頡利初嗣立,承父兄之資,兵馬強盛。有憑陵中國之志。高祖以中原初定,不遑外略,每優容之,賜與不可勝計。頡利言辭悖傲,求請無厭。四年四月,頡利自率萬餘騎,與馬邑賊苑君璋將兵六千人共攻雁門。定襄王李大恩擊走之。先是漢陽公蘇瑰、太常卿鄭元□、左驍衛大將軍長孫順德等各使於突厥,頡利並拘之。我亦留其使,前後數輩。至是為大恩所挫,於是乃懼,仍放順德還,更請和好。獻魚膠數十斤,欲充二國同於此膠。高祖嘉之,放其使者特勒熱寒、阿史德等還蕃,賜以金帛。   五年春,李大恩奏言突厥饑荒,馬邑可圖。詔大恩與殿內少監獨孤晟帥師討苑君璋,期以二月會於馬邑。晟後期不至,大恩不能獨進,頓兵新城以待之。頡利遣數萬騎與劉黑闥合軍,進圍大恩。王師敗績,大恩歿於陣,死者數千人。六月,劉黑闥又引突厥萬餘騎入抄河北。頡利復自率五萬騎南侵,至於汾州。又遣數千騎西入靈、原等州,詔隱太子出豳州道,太宗出蒲州道以討之。時頡利攻圍并州,又分兵入汾、潞等州,掠男女五千餘口,聞太宗兵至蒲州,乃引兵出塞。   七年八月,頡利、突利二可汗舉國入寇,道自原州,連營南上。太宗受詔北討,齊王元吉隸焉。初,關中霖雨,糧運阻絕,太宗頗患之,諸將憂見於色,頓兵於豳州。頡利、突利率萬餘騎奄至城西,乘高而陣,將士大駭。太宗乃親率百騎馳詣虜陣,告之曰:「國家與可汗誓不相負,何為背約深入吾地?我秦王也,故來一決。可汗若自來,我當與可汗兩人獨戰;若欲兵馬總來,我唯百騎相御耳。」頡利弗之測,笑而不對。太宗又前,令騎告突利曰:「爾往與我盟,急難相救;爾今將兵來,何無香火之情也?亦宜早出,一決勝負。」突利亦不對。太宗前,將渡溝水,頡利見太宗輕出,又聞香火之言,乃陰猜突利。因遣使曰:「王不須渡,我無惡意,更欲共王自斷當耳。」於是稍引卻,各斂軍而退。太過因縱反間於突利,突利悅而歸心焉,遂不欲戰。其叔侄內離,頡利慾戰不可,因遣突利及夾畢特勒阿史那思摩奉見請和,許之。突利因自托於太宗,願結為兄弟。思摩初奉見,高祖引升御榻,頓顙固辭。高祖謂曰:「頡利誠心遣特勒朝拜,今見特勒,如見頡利。」固引之,乃就坐,尋封思摩為和順王。   八年七月,頡利集兵十餘萬,大掠朔州,又襲將軍張瑾於太原。瑾全軍並沒,脫身奔於李靖。出師拒戰,頡利不得進,屯於并州。太宗帥師討之,次蒲州;頡利引兵而去,太宗旋師。   九年七月,頡利自率十餘萬騎進寇武功,京師戒嚴。己卯,進寇高陵,行軍總管左武候大將軍尉遲敬德與之戰於涇陽,大破之,獲俟斤阿史德烏沒啜,斬首千餘級。癸未,頡利遣其腹心執失思力入朝為覘,自張形勢云:「二可汗總兵百萬,今已至矣。」太宗謂之曰:「我與突厥面自和親,汝則背之,我實無愧。又義軍入京之初,爾父子並親從,我賜汝玉帛,前後極多,何故輒將兵入我畿縣?爾雖突厥,亦須頗有人心,何故全忘大恩,自誇強盛?我當先戮爾矣!」思力懼而請命,太宗不許,縶之於門下省。   太宗與侍中高士廉、中書令房玄齡、將軍周范馳六騎幸渭水之上,與頡利隔津而語,責以負約。其酋帥大驚,皆下馬羅拜。俄而,眾軍繼至,頡利見軍容大盛,又知思力就拘,由是大懼。太宗獨與頡利臨水交言,麾諸軍卻而陣焉。蕭瑀以輕敵固諫於馬前,上曰:「吾已籌之,非卿所知也。突厥所以掃其境內,直入渭濱,應是聞我國家初有內難,朕又新登九五,將謂不敢拒之。朕若閉門,虜必大掠,強弱之勢,在今一舉。朕故獨出,以示輕之;又耀軍容,使知必戰。事出不意,乖其本圖,虜入既深,理當自懼。與戰則必克,與和則必固,制服匈奴,自茲始矣!」是日,頡利請和,詔許焉。車駕即日還宮。乙酉,又幸城西,刑白馬與頡利同盟於便橋之上,頡利引兵而退。蕭瑀進曰:「初,頡利之未和也,謀臣猛將多請戰,而陛下不納,臣以為疑。既而虜自退,其策安在?」上曰:「我觀突厥之兵,雖眾而不整,君臣之計,唯財利是視。可汗獨在水西,酋帥皆來謁我,我因而襲擊其眾,勢同拉朽。然我已令無忌、李靖設伏於幽州以待之,虜若奔還,伏兵邀其前,大軍躡其後,覆之如反掌矣!我所以不戰者,即位日淺,為國之道,安靜為務,一與虜戰,必有死傷;又匈虜一敗,或當懼而修德,結怨於我,為患不細。我今卷甲韜戈,陷以玉帛,頑虜驕恣,必自此始,破亡之漸,其在茲乎!將欲取之,必固與之,此之謂也!」九月,頡利獻馬三千匹,羊萬口,上不受;詔頡利所掠中國戶口者悉令歸之。   貞觀元年,陰山已北薛延陀、回紇、拔也古等部皆相率背叛,擊走其欲谷設。頡利遣突利討之,師又敗績,輕騎奔還。頡利怒,拘之十餘日;突利由是怨望,內欲背之。其國大雪,平地數尺,羊馬皆死,人大饑,乃懼我師出乘其弊。引兵入朔州,揚言會獵,實設備焉。侍臣鹹曰:「夷狄無信,先自猜疑,盟後將兵,忽踐疆境。可乘其便,數以背約,因而討之。」太宗曰:「匹夫一言,尚須存信,何況天下主乎!豈有親與之和,利其災禍而乘危迫險以滅之耶?諸公為可,朕不為也。縱突厥部落叛盡,六畜皆死,朕終示以信,不妄討之;待其無禮,方擒取耳。」   二年,突利遣使奏言與頡利有隙,奏請擊之,詔秦武通以并州兵馬隨便應接。三年,薛延陀自稱可汗於漠北,遣使來貢方物。頡利始稱臣,尚公主,請修婿禮。頡利每委任諸胡,疏遠族類,胡人貪冒,性多翻覆,以故法令滋彰,兵革歲動,國人患之,諸部攜貳。頻年大雪,六畜多死,國中大餒,頡利用度不給,復重斂諸部,由是下不堪命,內外多叛之。上以其請和,後復援梁師都,詔兵部尚書李靖、代州都督張公謹出定襄道。并州都督李勣、右武衛將軍丘行恭出通漢道,左武衛大將軍柴紹出金河道,衛孝節出恆安道,薛萬徹出暢武道,並受靖節度以討之。十二月,突利可汗及郁射設、廕奈特勒等,並帥所部來奔。   四年正月,李靖進屯惡陽嶺,夜襲定襄,頡利驚擾,因徙牙於磧口。胡酋康蘇密等遂以隋蕭後及楊政道來降。二月,頡利計窘,竄於鐵山,兵尚數萬,使執失思力入朝謝罪,請舉國內附。太宗遣鴻臚卿唐儉、將軍安修仁持節安撫之,頡利稍自安。靖乘間襲擊,大破之,遂滅其國。頡利乘千里馬,獨騎奔於從侄沙缽羅部落。三月,行軍副總管張寶相率眾奄至沙缽羅營,生擒頡利送於京師。太宗謂曰:「凡有功於我者,必不能忘,有惡於我者,終亦不記。論爾之罪狀,誠為不小,但自渭水曾面為盟,從此以來,未有深犯,所以錄此,不相責耳!」仍詔還其家口,館於太僕,稟食之。頡利鬱鬱不得志,與其家人或相對悲歌而泣。帝見羸憊,授虢州刺史,以彼土多獐鹿,縱其畋獵,庶不失物性。頡利辭不願往,遂授右衛大將軍,賜以田宅。   五年,太宗謂侍臣曰:「天道福善禍淫,事猶影響。昔啟民亡國奔隋,文帝不吝粟帛,大興士眾,營衛安置,乃得存立。既而強盛,當鬚子子孫孫思念報德。才至始畢,即起兵圍煬帝於雁門,及隋國將亂,又恃強深入,遂使昔安立其家國者,身及子孫,並為頡利兄弟之所屠戮。今頡利破亡,豈非背恩忘義所致也!」   八年卒,詔其國人葬之,從其俗禮,焚屍於灞水之東,贈歸義王,謚曰荒。其舊臣胡祿達官吐谷渾邪自刎以殉。   渾邪者,頡利之母婆施氏之媵臣也。頡利初誕,以付渾邪,至是哀慟而死。太宗聞而異之,贈中郎將,仍葬於頡利墓側,樹碑以紀之。   突利可汗什缽苾者,始畢可法之嫡子,頡利之侄也。隋大業中,突利年數歲,始畢遣領其東牙之兵,號為泥步設。隋淮南公主之北也,遂妻之。頡利嗣位,以為突利可汗,牙直幽州之北。突利在東偏,管奚、鰽未々Q部,徵稅無度,諸部多怨之。貞觀初,奚,鰽巨癡蚋k附,頡利怒其失眾,遣北征延陀,又喪師,遂囚而撻焉。   突利初自武德時,深自結於太宗;太宗亦以恩義撫之,結為兄弟,與盟而去。後頡利政亂,驟徵兵於突利,拒之不與,由是有隙。貞觀三年,表請入朝。上謂侍臣曰:「朕觀前代為國者,勞心以憂萬姓,世祚乃長;役人以奉其身,社稷必滅。今北蕃百姓喪亡。誠由其君不君之故也。至使突利情願入朝,若非困迫,何能至此?夷狄弱則邊境無虞,亦甚為慰。然見其顛狽,又不能不懼,所以然者,慮己有不逮,恐禍變亦爾。朕今視不能遠見,聽不能遠聞,唯藉公等盡忠匡弼,無得惰於諫諍也。」突利尋為頡利所攻,遣使來乞師。太宗謂近臣曰:「朕與突利結為兄弟,不可以不救。」杜如晦進曰:「夷狄無信,其來自久,國家雖為守約,彼必背之。不若因其亂而取之,所謂取亂侮亡之道。」太宗然之。因令將軍周范屯太原,以圖進取。突利乃率其眾來奔,太宗禮之甚厚,頻賜以御膳。   四年,授右衛大將軍,封北平郡王,食邑封七百戶,以其下兵眾置順祐等州,帥部落還蕃。太宗謂曰:「昔爾祖啟民亡失兵馬,一身投隋,隋家翌立,遂至強盛,荷隋之恩,未嘗報德。至爾父始畢,乃為隋家之患,自爾已後,無歲不侵擾中國。天實禍淫,大降災變,爾眾散亂,死亡略盡。既事窮後,乃來投我,我所以不立爾為可汗者,正為啟民前事故也。改變前法,欲中國久安,爾宗族永固,是以授爾都督。當須依我國法,整齊所部,不得妄相侵掠,如有所違,當獲重罪。」   五年,徵入朝,至并州,道病卒,年二十九。太宗為之舉哀,詔中書侍郎岑文本為其碑文。子賀邏鶻嗣。   突利弟結社率,貞觀初入朝,歷位中郎將。十三年,從幸九成宮,陰結部落得四十餘人,並擁賀邏鶻,相與夜犯御營,逾第四重幕,引弓亂髮,殺衛士數十人。折衝孫武開率兵奮擊,乃退。北走渡渭水,欲奔其部落。尋皆捕而斬之,詔原賀邏鶻,流於嶺外。   頡利之敗也,其部落或走薛延陀,或走西域,而來降者甚眾。詔議安邊之術。朝士多言突厥恃強,擾亂中國,為日久矣。今天實喪之,窮來歸我,本非慕義之心。因其歸命,分其種落,俘之河南兗、豫之地,散居州縣,各使耕織,百萬胡虜可得化為百姓,則中國有加戶之利,塞北可常空矣。唯中書令溫彥博議請准漢建武時置降匈奴於五原塞下。全其部落,得為捍蔽,又不離其土俗,因而撫之,一則實空虛之地,二則示無猜心。若遣向河南兗、豫,則乖物性,故非含育之道。太宗將從之。秘書監魏征奏言:「突厥自古至今,未有如斯之破敗者也,此是上天剿絕,宗廟神武。且其世寇中國,百姓冤仇,陛下以其降伏,不能誅滅,即宜遣還河北,居其故土。匈奴人面獸心,非我族類,強必寇盜,弱則卑服,不顧恩義,其天性也。秦、漢患其若是,故發猛將以擊之,收取河南,以為郡縣,陛下奈何以內地居之!且今降者幾至十萬,數年之間,孳息百倍,居我肘腋,密邇王畿,心腹之疾,將為後患,尤不可河南處也。」溫彥博奏曰:「天子之於物也,天覆地載,有歸我者,則必養之。今突厥破滅之餘,歸心降附,陛下不加憐愍,棄而不納,非天地之道,阻四夷之意,臣愚甚謂不可。遣居河南,所謂死而生之,亡而存之,懷我德惠,終無叛逆。」魏征又曰:「晉代有魏時胡落,分居近郡,平吳已後,郭欽、江統勸武帝逐出塞外;不用欽等言,數年之後,遂傾瀍、洛。前代覆車,殷鑒不遠,陛下必用彥博之言,遣居河南,所謂養獸自遺患也!」彥博又曰:「聞聖人之道,無所不通,古先哲王,有教無類。突厥余魂,以命歸我,我援護之,收居內地,稟我指麾,教以禮法,數年之後,盡為農民。選其酋首,遣居宿衛,畏威懷德,何患之有?光武居南單于內郡,為漢籓翰,終乎一代,不有叛逆。」彥博既口給,引類百端,太宗遂用其計,於朔方之地,自幽州至靈州置順、祐、化、長四州都督府,又分頡利之地六州,左置定襄都督府,右置雲中都督府,以統其部眾。其酋首至者,皆拜為將軍、中郎將等官,布列朝廷,五品以上百餘人,因而入居長安者數千家。自結社率之反也,太宗始患之。又上書者多雲處突厥於中國,殊謂非便,乃徙於河北,立右武候大將軍、化州都督、懷化郡王思摩為乙彌泥孰侯利苾可汗,賜姓李氏,率所部建牙於河北。   思摩者,頡利族人也。始畢、處羅以其貌似胡人,不類突厥,疑非阿史那族類,故歷處羅、頡利世,常為夾畢特勒,終不得典兵為設。武德初,數來朝貢,高祖封為和順郡王。及其國亂,諸部多歸中國,唯思摩隨逐頡利,竟與同擒。太宗嘉其忠,除右武候大將軍、化州都督,令統頡利舊部落於河南之地,尋改封懷化郡王。   及將徙於白道之北,思摩等鹹憚薛延陀,不肯出塞。太宗遣司農卿郭嗣本賜延陀璽書曰:   突厥頡利可汗未破已前,自恃強盛,抄掠中國,百姓被其殺者,不可勝紀。我發兵擊破之,諸部落悉歸化。我略其舊過,嘉其從善,並授官爵,同我百僚,所有部落,愛之如子,與我百姓不異。但中國禮義,不滅爾國,前破突厥,止為頡利一人為百姓之害,所以廢而黜之,實不貪其土地,利其人馬也。自黜廢頡利以後,恆欲更立可汗,是以所降部落等並置河南,任其放牧,今戶口羊馬日向滋多。元許冊立,不可失信,即欲遣突厥渡河,復其國土。我策爾延陀,日月在前,今突厥居後,後者為小,前者為大。爾在磧北,突厥居磧南,各守土境,鎮撫部落。若其逾越,故相抄掠,我即將兵各問其罪。此約既定,非但有便爾身,貽厥子孫,長守富貴也。」   於是命禮部尚書趙郡王孝恭繼書就思摩部落,築壇於河上以拜之,並賜之鼓纛。突厥及胡在諸州安置者,並令渡河北,還其舊部。又以左屯衛將軍阿史那忠為左賢王,左武衛將軍阿史那泥孰為右賢王。以貳之。   薛延陀聞太宗遣思摩渡河北,慮其部落翻附磧北,預蓄輕騎,伺至而擊之。太宗遣敕之曰:「擅相侵者,國有常刑。」延陀曰:「至尊遣莫相侵掠,敢不奉詔。然突厥翻覆難信,其未破前,連年殺中國人,動以千萬計。至尊破突厥,須收為奴婢,將與百姓,而反養之如子,結社率竟反,此輩獸心,不可信也。臣荷恩甚深,請為至尊誅之。」時思摩下部眾渡河者凡十萬,勝兵四萬人,思摩不能撫其眾,皆不愜服。至十七年,相率叛之,南渡河,請分處於勝、夏二州之間,詔許之。思摩遂輕騎入朝,尋授右武衛將軍,從征遼東,為流矢所中;太宗親為吮血,其見顧遇如此。未幾,卒於京師。贈兵部尚書、夏州都督,陪葬昭陵,立墳以象白道山,詔為立碑於化州。   先是,貞觀中,突厥別部有車鼻者,亦阿史那之族也。代為小可汗,牙於金山之北。頡利可汗之敗,北荒諸部將推為大可汗,遇薛延陀為可汗,車鼻不敢當,遂率所部歸於延陀。為人勇烈,有謀略,頗為眾附。延陀惡而將誅之,車鼻密知其謀,竄歸於舊所,其地去京師萬里,勝兵三萬人,自稱乙注車鼻可汗。西有歌羅祿,北有結骨,皆附隸之。自延陀破後,遣其子沙缽羅特勒來朝,貢方物,又請身入朝。太宗遣將軍郭廣敬征之,竟不至。太宗大怒。貞觀二十三年,遣右驍衛郎將高侃潛引回紇、僕骨等兵眾襲擊之,其酋長歌邏祿泥孰闕俟利發及拔塞匐處木昆莫賀咄俟斤等,率部落背車鼻,相繼來降。永徽元年,侃軍次阿息山。車鼻聞王師至,召所部兵,皆不赴,遂攜其妻子從數百騎而遁,其眾盡降。侃率精騎追車鼻,獲之,送於京師。仍獻於社廟,又獻於昭陵。高宗數其罪而赦之,拜左武衛將軍,賜宅於長安,處其餘眾於郁督軍山,置狼山都督以統之。車鼻長子羯漫陀,先統拔悉密部。車鼻未敗前,遣其子庵鑠入朝,太宗嘉之,拜左屯衛將軍,更置新黎州,以統其眾。   車鼻既破之後,突厥盡為封疆之臣,於是分置單于、瀚海二都護府。單于都護領狼山、雲中、桑乾三都督、蘇農等一十四州;瀚海都護領瀚海、金微、新黎等七都督、仙萼、賀蘭等八州,各以其首領為都督、刺史。高宗東封泰山,狼山都督葛邏祿社利等首領三十餘人,並扈從至岳下,勒名於封禪之碑。自永徽已後,殆三十年,北鄙無事。   調露元年,單于管內突厥首領阿史德溫傅、奉職二部落,始相率反叛,立泥孰匐為可汗,二十四州並叛應之。高宗遣鴻臚卿蕭嗣業、右千牛將軍李景嘉率眾討之,反為溫傅所敗,兵士死者萬餘人。又詔禮部尚書裴行儉為定襄道行軍大總管,率太僕少卿李思文、營州都督周道務等統眾三十餘萬,討擊溫傅,大破之。泥孰匐為其下所殺,並擒奉職而還。   永隆元年,突厥又迎頡利從兄之子阿史那伏念於夏州,將渡河立為可汗,諸部落復響應從之。又詔裴行儉率將軍曹繼叔、程務挺、李崇直、李文暕等討之。伏念窘急,詣行儉降。行儉遂虜伏念詣京師,斬於東市。永淳二年,突厥阿史那骨咄祿復反叛。   骨咄祿者,頡利之疏屬,亦姓阿史那氏。其祖父本是單于右雲中都督舍利元英下首領也,世襲吐屯啜。伏念既破,骨咄祿鳩集亡散,入總材山,聚為群盜,有眾五千餘人。又抄掠九姓,得羊馬甚多,漸至強盛,乃自立為可汗。以其弟默啜為設,咄悉匐為葉護。時有阿史德元珍,在單于檢校降戶部落,嘗坐事為單于長史王本立所拘縶,會骨咄祿入寇,元珍請依舊檢校部落,本立許之,因而便投骨咄祿。骨咄祿得之,甚喜,立為阿波達干,令專統兵馬事。   永淳二年,進寇蔚州。豐州都督崔智辯擊之,反為賊所殺。文明元年,又寇朔州,殺掠人吏,則天詔左武威衛大將軍程務挺為單于道安撫大使以備之。垂拱二年,骨咄祿又寇朔、代等州,左玉鈐衛中郎將淳於處平為陽曲道總管,與副將中郎將蒲英節率兵赴援,行至忻州,與賊戰,大敗,死者五千餘人。三年,骨咄祿及元珍又寇昌平,詔左鷹揚衛大將軍黑齒常之擊卻之。其年八月,又寇朔州,復以常之為燕然道大總管,擊賊於黃花堆,大破之。追奔四十餘里,賊眾遂散走磧北。右監門衛中郎將爨寶璧又率精兵一萬三千人出塞窮追,反為骨咄祿所敗,全軍盡沒,寶璧輕騎遁歸。初,寶璧見常之破賊,遽表請窮其餘黨,則天詔常之與寶璧計議,遙為聲援。寶璧以為破賊在朝夕,貪功先行。又令人出塞二千餘里覘候,見元珍等部落皆不設備,遂率眾掩襲之。既至,又遣人報賊,令得設備出戰,遂為賊所覆,寶璧坐此伏誅。則天大怒,因改骨咄祿為不卒祿。元珍後率兵討突騎施,臨陣戰死。骨咄祿,天授中病卒。   默啜者,骨咄祿之弟也。骨咄祿死時,其子尚幼,默啜遂篡其位,自立為可汗。長壽二年,率眾寇靈州,殺掠人吏。則天遣白馬寺僧薛懷義為代北道行軍大總管,領十大將軍以討之,既不遇賊,尋班師焉。默啜俄遣使來朝,則天大悅,冊授左衛大將軍,封歸國公,賜物五千段。明年,復遣使請和,又加授遷善可汗。   萬歲通天元年,契丹首領李盡忠、孫萬榮反叛,攻陷營府。默啜遣使上言:「請還河西降戶,即率部落兵馬為國家討擊契丹。」制許之。默啜遂攻討契丹,部眾大潰,盡獲其家口,默啜自此兵眾漸盛。則天尋遣使冊立默啜為特進、頡跌利施大單于、立功報國可汗。聖歷元年,默啜表請與則天為子,並言有女,請和親。初,鹹亨中,突厥諸部落來降附者,多處之豐、勝、靈、夏、朔、代等六州,謂之降戶。默啜至是,又索此降戶及單于都護府之地,兼請農器、種子。則天初不許,默啜大怨怒,言辭甚慢,拘我使人司賓卿田歸道,將害之。時朝廷懼其兵勢,納言姚□、鸞台侍郎楊再思建議請許其和親,遂盡驅六州降戶數千帳,並種子四萬餘碩、農器三千事以與之,默啜浸強由此也。   其年,則天令魏王武承嗣、男淮陽王延秀就納其女為妃,遣右豹韜衛大將軍閻知微攝春官尚書,右武威衛郎將楊鸞莊攝司賓卿,大繼金帛,送赴虜庭。行至黑沙南庭,默啜謂知微等曰:「我女擬嫁與李家天子兒,你今將武家兒來,此是天子兒否?我突厥積代已來,降附李家,今聞李家天子種末總盡,唯有兩兒在,我今將兵助立。」遂收延秀等,拘之別所。偽號知微為可汗,與之率眾十餘萬,襲我靜難及平狄、清夷等軍。靜難軍使左正鋒衛將軍慕容玄皦以兵五千人降之。俄進寇媯、檀等州,則天令司屬卿武重規為天兵中道大總管,右武威衛將軍沙吒忠義為天兵西道前軍總管,幽州都督張仁亶為天兵東道總管,率兵三十萬擊之。右羽林衛大將軍閻敬容為天兵西道後軍總管,統兵十五萬以為後援。默啜又出自恆岳道,寇蔚州,陷飛狐縣。俄進攻定州,殺刺史孫彥高,焚燒百姓廬舍,虜掠男女,無少長皆殺之。則天大怒,購斬默啜者,封王,改默啜號為斬啜。尋又圍逼趙州,長史唐波若翻城應之,刺史高睿抗節不從,遂遇害。則天乃立廬陵王為皇太子,令充河北道行軍大元帥。軍未發而默啜盡抄掠趙、定等州男女八九萬人,從五回道而去,所過殘殺,不可勝紀。沙吒忠義及後軍總管李多祚等皆持重兵,與賊相望,不敢戰。河北道元帥、納言狄仁傑總兵十萬追之,無所及。   二年,默啜立其弟咄悉匐為左廂察,骨咄祿子默矩為右廂察,各主兵馬二萬餘人。又立其子匐俱為小可汗,位在兩察之上,仍主處木昆等十姓兵馬四萬餘人。又號為拓西可汗,自是連歲寇邊。久視元年,掠隴右諸監馬萬餘匹而去。制右肅政御史大夫魏元忠為靈武道行軍大總管,以備之,又命安北大都督相王旦為天兵道元帥,統諸軍討擊,竟未行而賊退。   長安三年,默啜遣使莫賀達干,請以女妻皇太子之子。則天令太子男平恩王重俊、義興王重明廷立見之。默啜遣大酋移力貪汗入朝,獻馬千匹,及方物以謝許親之意。則天宴之於宿羽亭,太子、相王及朝集使三品以上並預會,重賜以遣之。   中宗即位,默啜又寇靈州鳴沙縣。靈武軍大總管沙吒忠義拒戰久之,官軍敗績,死者六千餘人。賊遂進寇原、會等州,掠隴右群牧馬萬餘匹而去,忠義坐免。中宗下制絕其請婚,仍購募能斬獲默啜者封國王,授諸衛大將軍,賞物二千段。又命內外官各進破突厥諸策。右補闕盧輔上疏曰:   臣聞有虞鹹熙,苗人逆命,殷宗大化,鬼方不賓,則戎狄交侵,其來遠矣。漢高帝納婁敬之議,與匈奴和親,妻以宗女,賂以鉅萬,冒頓益驕,邊寇不止。則遠荒之地,凶悍之俗,難以德綏,可以威制,而降自三代,無聞上策。今匈奴不臣,擾我亭障,皇赫斯怒,將整元戎。臣聞方叔帥師,功歌周《雅》;去病耀武,勳勒燕山,則萬里折衝,在於擇將。《春秋》謀元帥,取其說《禮樂》、敦《詩書》。晉臣杜預,射不穿札,而建平吳之勳,是知中權制謀,不在一夫之勇。其蕃將沙吒忠義等身雖驍悍,志無遠圖,此乃騎將之材,本不可當大任。且師出以律,將軍死綏。秦克長平,趙括受戮;胡去馬邑,王恢坐誅,則棄軍有刑,古之常典。近者鳴沙之役,主將先逃,輕挫國威,須正邦憲。又其中軍既敗,陳亂矢窮,義勇之士,猶能死戰,功合紀錄,以勸戎行,賞罰既明,將士盡節,此擒敵之術也。   臣聞以蠻夷攻蠻夷,中國之長算。故陳湯統西域而郅支滅,常惠用烏孫而匈奴敗。請購辯勇之士,班、傅之儔,旁結諸蕃,與圖攻取,此又掎角之勢也。   臣聞昔置新秦以實塞下,宜因古法,募人徙邊,選其勝兵,免其行役,次廬伍,明教令,則狃習戎事,究識夷情,其所虜獲,因而賞之。近戰則守家,遠戰則利貨,趨赴鋒鏑,不勞訓誓,朝賦「楊柳」,夕歌《杕杜》,十年之後,可以久安。   臣聞漢拜郅都,匈奴避境;趙命李牧,林胡遠竄。則朔方之安危,邊城之勝負,地方千里,制在一賢。其邊州刺史不可不慎擇,得其人而任之。蒐乘訓兵,屯田積粟,謹設烽燧,精飾戈矛,來則懲而御之,去則備而守之,此又古之善經也。去歲亢陽,天下不稔,利在保境,不可窮兵。使內郡黔黎,各安其業,擇共宰牧,輕其賦徭,事無過舉,爵不以私。愛人之財,節其徭役;惜人之力,不廣台榭。察地利天時以趨耕獲,命秋獮冬狩以教戰陣。則數年之後,有勇知方,帑藏山積,金革犀利。然後整六軍,絕大漠,雷擊萬里,風掃二庭,斬蹛林之酋,懸稿街之邸,使百蠻震怖,五兵載戢,則上合天時,下順人事。理內以及外,綏近以來遠,以惠中國,以靜四方。臣少慕文儒,不習軍旅,奇正之術,多愧前良,獻替是司,輕陳瞽議。   上覽而善之。默啜於是殺我行人假鴻臚卿臧思言。思言對賊不屈節,特贈鴻臚卿,仍命左屯衛大將軍張仁亶攝右御史台大夫,充朔方道大總管以御之。仁亶始於河外築三受降城,絕其南寇之路。   睿宗踐祚,默啜又遣使請和親。制以宋王成器女為金山公主許嫁之。默啜乃遣其男楊我支特勒來朝,授右驍衛員外大將軍。俄而睿宗傳位,親竟不成。   初,默啜景雲中率兵西擊娑葛,破滅之。契丹及奚,自神功之後,常受其征役,其地東西萬餘裡,控弦四十萬,自頡利之後最為強盛。自恃兵威,虐用其眾。默啜既老,部落漸多逃散。開元二年,遣其子移涅可汗及同俄特勒、妹婿火拔頡利發石阿失畢率精騎圍逼北庭。右驍衛將軍郭虔瓘嬰城固守,俄而出兵擒同俄特勒於城下,斬之。虜因退縮,火拔懼不敢歸,攜其妻來奔,制授左衛大將軍,封燕北郡王,封其妻為金山公主,賜宅一區,奴婢十人,馬十匹,物千段。明年,十姓部落左廂五咄六啜、右廂五弩失畢五俟斤及子婿高麗莫離支高文簡、睟跌都督崿跌思泰等各率其眾,相繼來降,前後總萬餘帳。制令居河南之舊地。授高文簡左衛員外大將軍,封遼西郡王;睟跌思泰為特進、右衛員外大將軍兼睟跌都督,封樓煩郡公。自余首領,封拜賜物各有差。默啜女婿阿史德胡祿,俄又歸朝,授以特進。其秋,默啜與九姓首領阿布思等戰於磧北。九姓大潰,人畜多死,阿布思率眾來降。   四年,默啜又北討九姓拔曳固,戰於獨樂河,拔曳固大敗。默啜負勝輕歸,而不設備。遇拔曳固迸卒頡質略於柳林中,突出擊默啜,斬之。便與入蕃使郝靈荃傳默啜首至京師。骨咄祿之子闕特勒鳩合舊部,殺默啜子小可汗及諸弟並親信略盡,立其兄左賢王默棘連,是為毗伽可汗。   毗伽可汗以開元四年即位,本蕃號為小殺。性仁友,自以得國是闕特勒之功,固讓之。闕特勒不受,遂以為左賢王,專掌兵馬。是時奚、契丹相率款塞,突騎施蘇祿自立為可汗,突厥部落頗多攜貳,乃召默啜時衙官暾欲谷為謀主。初,默啜下衙官盡為闕特勒所殺,暾欲谷以女為小殺可敦,遂免死。廢歸部落,乃復用,年已七十餘,蕃人甚敬伏之。   俄而降戶阿悉爛、睟跌思泰等復自河曲叛歸。初,降戶南至單于,左衛大將軍單于副都護張知運,盡收其器仗,令渡河而南,蕃人怨怒。御史中丞姜晦為巡邊使,蕃人訴無弓矢。不得射獵,晦悉給還之。故有抗敵之具。張知運既不設備,與降戶戰於青剛嶺,為降戶所敗。臨陣生擒知運,擬送與突厥。朔方總管薛納率兵追討之。賊至大斌縣,又為將軍郭知運所擊。賊眾大潰散,投黑山呼延谷,釋張知運而去。上以張知運喪師,斬之以徇。小殺既得降戶,謀欲南入為寇。暾欲谷曰:「唐主英武,人和年豐,未有間隙,不可動也。我眾新集,猶尚疲羸,須且息養三數年,始可觀變而舉。」小殺又欲修築城壁,造立寺觀。暾欲谷曰:「不可。突厥人戶寡少,不敵唐家百分之一,所以常能抗拒者,正以隨逐水草,居處無常,射獵為業,又皆習武。強則進兵抄掠,弱則竄伏山林,唐兵雖多,無所施用。若築城而居,改變舊俗,一朝失利,必將為唐所並。且寺觀之法,教人仁弱,本非用武爭強之道,不可置也。」小殺等深然其策。   八年冬,御史大夫王晙俊為朔方大總管,奏請西征拔悉密,東發奚、契丹兩蕃,期以明年秋初,引朔方兵數道俱入,掩突厥衙帳於稽落河上。小殺聞之,大恐。暾欲谷曰:「拔悉密今在北庭,與兩蕃東、西相去極遠,勢必不合。王晙兵馬,計亦無能至此。必若能來,候其臨到,即移衙帳向北三日,唐兵糧盡,自然去矣。且拔悉密輕而好利,聞命必是先來,王晙與張嘉貞不協,奏請有所不愜,必不敢動。若王晙兵馬不來,拔悉密獨至,即須擊取之,勢易為也!」   九年秋,拔悉密果臨突厥衙帳,而王晙兵及兩蕃不至。拔悉密懼而引退。突厥欲擊之,暾欲谷曰:「此眾去家千里,必將死戰,未可擊也,不如以兵躡之。」去北庭二百里,暾欲谷分兵間道先掩北庭,因縱卒擊拔悉密之還眾。遂散走投北庭,而城陷不得入,盡為突厥所擒,並虜其男女而還。暾欲谷回兵,因而出赤亭以掠涼州羊馬。時楊敬述為涼州都督,遣副將盧公利、判官元澄,出兵邀擊之。暾欲谷曰:「敬述若守城自固,即與連和;若出兵相當,即須決戰。我今乘勝,必有功矣!」公利等兵至刪丹,遇賊,元澄令兵士揎臂持滿,仍急結其袖,會風雪凍烈,盡墜弓矢。由是官軍大敗,元澄脫身而走。敬述坐削除官爵,白衣檢校涼州事。小殺由是大振,盡有默啜之眾。俄又遣使請和,乞與玄宗為子,上許之。仍請尚公主,上但厚賜而遣之。   十三年,玄宗將東巡,中書令張說謀欲加兵以備突厥。兵部郎中裴光庭曰:「封禪者,告成之事,忽此征發,豈非名實相乖?」說曰:「突厥比雖請和,獸心難測。且小殺者仁而愛人,眾為之用;闕特勒驍武善戰,所向無前;暾欲谷深沉有謀,老而益智,李靖、徐勣之流也。三虜協心,動無遺策,知我舉國東巡,萬一窺邊,何以御之?」光庭請遣使征其大臣扈從,則突厥不敢不從,又亦難為舉動。說然其言,乃遣中書直省袁振攝鴻臚卿,往突厥以告其意。小殺與其妻及闕特勒、暾欲谷等環坐帳中設宴,謂振曰:「吐蕃狗種,唐國與之為婚;奚及契丹,舊是突厥之奴,亦尚唐家公主;突厥前後請結和親,獨不蒙許,何也?」袁振曰:「可汗既與皇帝為子,父子豈合為婚姻?」小殺等曰:「兩蕃亦蒙賜姓,猶得尚主,但依此例,有何不可?且聞入蕃公主,皆非天子之女,今之所求,豈問真假,頻請不得,實亦羞見諸蕃。」振許為奏請。小殺乃遣其大臣阿史德頡利發入朝貢獻,因扈從東巡。   玄宗發都,至嘉會頓,引頡利發及諸蕃酋長入仗,仍與之弓箭。時有兔起於御馬之前,上引弓傍射,一發獲之。頡利發便下嘛捧兔蹈舞曰:「聖人神武超絕,若天上則不知,人間無也。」上因令問饑否。對曰:「仰觀聖武如此.十日不食,猶為飽也!」自是常令突厥入仗馳射。起居舍人呂向上疏曰:   臣聞鴟梟不鳴,未為瑞鳥,猛虎雖伏,豈齊仁獸,是由丑性毒行,久務常積故也。今夫突厥者,正與此類,安忍殘賊,莫顧君親!陛下持武義臨之,修文德來之,既懾威靈,又沐聲教;以力以勢,不得不庭。故稽顙稱臣,奔命遣使。陛下乃能收其傾效,雜以從官,赴封禪之禮,參玉帛之會,此德業自盛,固不可名焉。因復詔許侍游,召入禁仗。仰英姿之四照,送神藝之百發,恩意俱極,誠無得逾焉。乃更賜以馳逐,使操弓矢,競飛鏃於前,同獲獸之樂,是屑略太過,未敢取也。雖聖胸豁達,與物無猜,而愚心徘徊,與時加栗。儻此等各懷犬吠,交肆盜憎,荊卿詭動,何羅竊至,暫逼嚴蹕,稍冒清塵,縱即殪玄方,墟幽土,單于為醢,穹廬為污,何塞過責?特願陛下勿復親近,使知分限。待不失常,歸於得所,以謂回兩曜之鑒,祛九宇之憂,孰不幸甚!   上納其言,遂令諸蕃先發。東封回,上為頡利發設宴,厚賜而遣之,竟不許其和親。   十五年,小殺使其大臣梅錄啜來朝,獻名馬三十匹。時吐蕃與小殺書,將計議同時入寇,小殺並獻其書。上嘉其誠,引梅錄啜宴於紫宸殿,厚加賞賚,仍許於朔方軍西受降城為互市之所,每年繼縑帛數十萬匹就邊以遺之。   二十年,闕特勒死,詔金吾將軍張去逸、都官郎中呂向,繼璽書入蕃弔祭,並為立碑。上自為碑文,仍立祠廟,刻石為像,四壁畫其戰陣之狀。   二十年,小殺為其大臣梅錄啜所毒,藥發,未死,先討斬梅錄啜,盡滅其黨。既卒,國人立其子為伊然可汗。詔宗正卿李佺往申弔祭,並冊立伊然,為立碑廟。仍令史官起居舍人李融為其碑文。無幾,伊然病卒,又立其弟為登利可汗。   登利者,猶華言果報也。登利年幼,其母即暾欲谷之女,與其小臣飲斯達干姦通,干預國政,不為蕃人所伏。登利從叔父二人分掌兵馬,在東者號為左殺,在西者號為右殺,其精銳皆分在兩殺之下。二十八年,上遣右金吾將軍李質繼璽書,又冊立登利為可汗。俄而登利與其母誘斬西殺,盡並其眾。而左殺懼禍及己,勒兵攻登利,殺之。自立,號烏蘇米施可汗。左殺又不為國人所附,拔悉密部落起兵擊之。左殺大敗,脫身遁走,國中大亂。西殺妻子及默啜之孫勃德支特勒、毗伽可汗女大洛公主、伊然可汗小妻余塞匐、登利可汗女余燭公主及阿布思頡利發等,並率其部眾相次來降。天寶元年八月,降虜至京師,上令先謁太廟,仍於殿庭引見,御華萼樓以宴之,上賦詩以紀其事。   列傳第一百四十四下 突厥下   西突厥本與北突厥同祖。初,木桿與沙缽略可汗有隙,因分為二。其國即烏孫之故地,東至突厥國,西至雷翥海 ,南至疏勒,北至瀚海,在長安北七千里。自焉耆國西北七日行,至其南庭;又正北八日行,至其北庭。鐵勒、龜茲及西域諸胡國,皆歸附之。其人雜有都陸及弩失畢、歌邏祿、處月、處密,伊吾等諸種。風俗大抵與突厥同,唯言語微差。其官有葉護,有特勒,常以可汗子弟及宗族為之;又有乙斤、屈利啜、閻洪達、頡利發、吐屯、俟斤等官,皆代襲其位。   處羅可汗,隋煬帝大業中與其弟闕達設及特勒大奈入朝。仍從煬帝征高麗,賜號為曷薩那可汗。遇江都之亂,從宇文化及至河北。化及敗,歸長安 ,高祖為之降榻,引與同坐,封歸義郡王。獻大珠於高祖。高祖勞之曰:「珠信為寶,朕所重者赤心,珠無所用。」竟不受之。先與始畢有隙,及在京師,始畢遣使請殺之,高祖不許。群臣諫曰:「今若不與,則是存一人而失一國也,後必為患。」太宗曰:「人窮來歸我,殺之不義。」驟諫於高祖,由是遲回者久之。不得已,乃引曷薩那於內殿,與之縱酒,既而送至中書省,縱北突厥使殺之。太宗即位,令以禮改葬。   闕達設初居於會寧,有部落三千餘騎。至隋末,自稱闕達可汗。武德初,遣使內屬,拜吐烏過拔闕可汗 ,厚加撫慰。尋為李軌所滅。   特勒大奈,隋大業中與曷薩那可汗同歸中國。及從煬帝討遼東,以功授金紫光祿大夫。後分其部落於樓煩。會高祖舉兵,大奈率其眾以從。隋將桑顯和襲義軍於飲馬泉,諸軍多已奔退 ,大奈將數百騎出顯和後,掩其不備,擊,大破之,諸軍復振。拜光祿大夫。及平京城,以力戰功,賞物五千段,賜姓史氏。武德初,從太宗破薛舉。又從平王世充,破竇建德、劉黑闥,並有殊功。賜宮女三人,雜彩萬餘段。貞觀三年,累遷右武衛大將軍、檢校豐州都督,封竇國公,實封三百戶。十二年卒,贈輔國大將軍。初,曷薩那之朝隋也,為煬帝所拘,其國人遂立薩那之叔父,曰射匱可汗。   射匱可汗者,達頭可汗之孫也。既立後,始開土宇,東至金山,西至海 ,自玉門已西諸國皆役屬之。遂與北突厥為敵,乃建庭於龜茲北三彌山,尋卒。弟統葉護可汗代立。   統葉護可汗,勇而有謀,善攻戰。遂北並鐵勒,西拒波斯,南接罽賓 ,悉歸之。控弦數十萬,霸有西域,據舊烏孫之地。又移庭於石國北之千泉。其西域諸國王悉授頡利發,並遣吐屯一人監統之,督其徵賦。西戎之盛,未之有也。   武德三年,遣使貢條支巨卵。時北突厥作患,高祖厚加撫結,與之併力以圖北蕃,統葉護許以五年冬。大軍將發 ,頡利可汗聞之,大懼,復與統葉護通和,無相征伐。統葉護尋遣使來請婚。高祖謂侍臣曰:「西突厥去我懸遠,急疾不相得力,今請婚,其計安在?」封德彝對曰:「當今之務,莫若遠交而近攻,正可權許其婚,以威北狄。待之數年後,中國盛全,徐思其宜。」高祖遂許之婚,令高平王道立至其國,統葉護大悅。遇頡利可汗頻歲入寇,西蕃路梗,由是未果為婚。   貞觀元年,遣真珠統俟斤與高平王道立來獻萬釘寶鈿金帶,馬五千匹。時統葉護自負強盛,無恩於國,部眾鹹怨 ,歌邏祿種多叛之。頡利可汗不悅中國與之和親,數遣兵入寇,又遣人謂統葉護曰:「汝若迎唐家公主,要須經我國中而過。」統葉護患之,未克婚。為其伯父所殺而自立,是為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可汗。太宗聞統葉護之死,甚悼之,遣繼玉帛至其死所祭而焚之。會其國亂,不果至而止。   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可汗,先分統突厥種類為小可汗,及此自稱大可汗,國人不附。弩失畢部共推泥孰莫賀設為可汗,泥孰不從。時統葉護之子咥力特勒避莫賀咄之難 ,亡在康居,泥孰遂迎而立之,是為乙毗缽羅肆葉護可汗。連兵不息,俱遣使來朝,各請婚於我。太宗答之曰:「汝國擾亂,君臣未定,戰爭不息,何得言婚!」竟不許。仍諷令各保所部,無相征伐。其西域諸國及鐵勒先役屬於西突厥者,悉叛之,國內虛耗。   肆葉護既是舊主之子,為眾心所歸,其西面都陸可汗及莫賀咄可汗部豪帥,多來附之。又興兵以擊莫賀咄,大敗之。莫賀咄遁於金山 ,尋為咄陸可汗所害,國人乃奉肆葉護為大可汗。肆葉護可汗立,大發兵北征鐵勒,薛延陀逆擊之,反為所敗。肆葉護性猜狠信讒,無統馭之略。有乙利可汗者,於肆葉護功最多,由是授小可汗,以非罪族滅之。群下震駭,莫能自固。肆葉護素憚泥孰,而陰欲圖之,泥孰遂適焉耆。其後沒卑達干與突厥弩失畢二部豪帥潛謀擊之,肆葉護以輕騎遁於康居,尋卒。國人迎泥孰於焉耆而立之,是為咄陸可汗。   咄陸可汗泥孰者,亦稱大渡可汗。父莫賀設,本隸統葉護。武德中,嘗至京師。時太宗居籓,務加懷輯 ,與之結盟為兄弟。既被推為可汗,遣使詣闕請降。太宗遣使賜以名號及鼓纛。貞觀七年,遣鴻臚少卿劉善因至其國,冊授為吞阿婁拔奚利邲咄陸可汗。明年,泥孰卒,其弟同娥設立,是為沙缽羅咥利失可汗。   沙缽羅咥利失可汗,以貞觀九年上表請婚,獻馬五百疋。朝廷唯厚加撫慰,未許其婚。俄而其國分為十部,每部令一人統之 ,號為十設。每設賜以一箭,故稱十箭焉。又分十箭為左右廂,一廂各置五箭。其左廂號五咄六部落,置五大啜,一啜管一箭;其右廂號為五弩失畢,置五大俟斤,一俟斤管一箭,都號為十箭。其後或稱一箭為一部落,大箭頭為大首領。五咄六部落居於碎葉已東,五弩失畢部落居於碎葉已西,自是都號為十姓部落。   咥利失既不為眾所歸,部眾攜貳,為其統吐屯所襲,麾下亡散。咥利失以左右百餘騎拒之,戰數合 ,統吐屯不利而去。咥利失奔其弟步利設,與保焉耆。其阿悉吉闕俟斤與統吐屯等召國人,將立欲谷設為大可汗。以咥利失為小可汗。統吐屯為人所殺,欲谷設兵又為其俟斤所破,咥利失復得舊地,弩失畢、處密等並歸咥利失。   十二年,西部竟立欲谷設為乙毗咄陸可汗。乙毗咄陸可汗既立,與咥利失大戰,兩軍多死,各引去。因與咥利失中分 ,自伊列河已西屬咄陸,已東屬咥利失。咄陸可汗又建庭於鏃曷山西,謂為北庭。自厥越失、拔悉彌、駁馬、結骨、火燅、觸水昆諸國皆臣之。   十三年,咥利失為其吐屯俟利發與欲谷設通謀作難,咥利失窮蹙,奔拔汗那而死。弩失畢部落酋帥迎咥利失弟伽那之子薄布特勒而立之,是為乙毗沙缽羅葉護可汗。   乙毗沙缽羅葉護可汗既立,建庭於睢合水北,謂之南庭。東以伊列河為界,自龜茲、鄯善,且末、吐火羅、焉耆、石國、史國、何國、穆國、康國,皆受其節度。累遣使朝貢,太宗降璽書慰勉。   貞觀十五年,令左領軍將軍張大師往授焉,賜以鼓纛。於時咄陸可汗與葉護頗相攻擊。會咄陸遣使詣闕,太宗諭以敦睦之道。咄陸於時兵眾漸強,西域諸國復來歸附。未幾,咄陸遣石國吐屯攻葉護,擒之,送於咄陸,尋為所殺。   咄陸可汗既並其國,弩失畢諸姓心不服咄陸,皆叛之。咄陸復率兵擊吐火羅,破之。自恃其強,專擅西域。遣兵寇伊州,安西都護郭恪率輕騎二千自烏骨邀擊,敗之。咄陸又遣處月、處密等圍天山縣,郭恪又擊走之。恪乘勝進拔處月俟斤所居之城,追奔及於遏索山,斬首千餘級,降其處密之眾而歸。咄陸初以泥孰啜自擅取所部物,斬之以徇;尋為泥孰啜部將胡祿居所襲,眾多亡逸,其國大亂。   貞觀十五年,部下屋利啜等謀欲廢咄陸,各遣使詣闕,請立可汗。太宗遣使繼璽書立莫賀咄乙毗可汗之子,是為乙毗射匱可汗。   乙毗射匱可汗立,乃發弩失畢兵就白水擊咄陸。自知不為眾所附,乃西走吐火羅國。中國使人先為咄陸所拘者,射匱悉以禮資送歸長安,復遣使貢方物,請賜婚。太宗許之,詔令割龜茲、于闐、疏勒、硃俱波、蔥嶺等五國為聘禮。及太宗崩,賀魯反叛,射匱部落為其所並。   阿史那賀魯者,曳步利設射匱特勒之子也。初,阿史那步真既來歸國,咄陸可汗乃立賀魯為葉護,以繼步真。居於多邏斯川,在西州直北一千五百里,統處密、處月、姑蘇、歌羅祿、弩失畢五姓之眾。其後,咄陸西走吐火羅國,射匱可汗遣兵迫逐,賀魯不常厥居。貞觀二十二年,乃率其部落內屬,詔居廷州。尋授左驍衛將軍、瑤池都督。高宗即位,進拜左驍衛大將軍,瑤池都督如故。   永徽二年,與其子咥運率眾西遁,據咄陸可汗之地,總有西域諸郡,建牙於雙河及千泉,自號沙缽羅可汗,統攝咄陸、弩失畢十姓。其咄陸有五啜:一曰處木昆律啜;二曰胡祿居闕啜,賀魯以女妻之;三曰攝捨提暾啜;四曰突騎施賀邏施啜;五曰鼠尼施處半啜。弩失畢有五俟斤:一曰阿悉結闕俟斤,最為強盛;二曰哥舒闕俟斤;三曰拔塞干暾沙缽俟斤,四曰阿悉結泥孰俟斤;五曰哥舒處半俟斤。各有所部,勝兵數十萬,並羈屬賀魯。西域諸國,亦多附隸焉。   賀魯尋立咥運為莫賀咄葉護,數侵擾西蕃諸部,又進寇廷州。三年,詔遣左武候大將軍梁建方、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率燕然都護所部回紇兵五萬騎討之,前後斬首五千級,虜渠帥六十餘人。四年,咄陸可汗死,其子真珠護與五弩失畢請擊賀魯,破其牙帳,斬首千餘級。   顯慶二年,遣右屯衛將軍蘇定方,燕然都護任雅相,副都護蕭嗣業,左驍衛大將軍、瀚海都督回紇婆閏等率師討擊,仍使右武衛大將軍阿史那彌射、左屯衛大將軍阿史那步真為安撫大使。定方行至曳咥河西,賀魯率胡祿居闕啜等二萬餘騎列陣而待。定方率副總管任雅相等與之交戰,賊眾大敗,斬大首領都搭達乾等二百餘人。賀魯及闕啜輕騎奔竄,渡伊麗河,兵馬溺死者甚眾。嗣業至千泉賀魯下牙之處,彌射進軍至伊麗水,處月、處密等部各率眾來降。彌射又進次雙河,賀魯先使步失達干鳩集散卒,據柵拒戰。彌射、步真攻之,大潰;又與蘇定方攻賀魯於碎葉水,大破之。   賀魯與咥運欲投鼠耨設,至石國之蘇咄城傍,人馬饑乏,城主伊涅達干詐將酒食出迎,賀魯信其言入城,遂被拘執。蕭嗣業既至石國,鼠耨設乃以賀魯屬之。賀魯謂嗣業曰:「我破亡虜耳!先帝厚我,而我背之,今日之敗,天怒我也。舊聞漢法,殺人皆於都市,至京殺我,請向昭陵,使得謝罪於先帝,是本願也。」高宗聞而愍之。及俘賀魯至京師,令獻於昭陵及太廟,詔特免死。分其種落置昆陵、濛池二都護府,其所役屬諸國,皆分置州府,西盡於波斯,並隸安西都護府。四年,賀魯卒。詔葬於頡利墓側,刻石以紀其事。   阿史那彌射者,室點密可汗五代孫也。初,室點密從單于統領十大首領,有兵十萬眾,往平西域諸胡國,自為可汗,號十姓部落,世統其眾。彌射在本蕃為莫賀咄葉護。貞觀六年,詔遣鴻臚少卿劉善因就蕃立為奚利邲咄陸可汗,賜以鼓纛、彩帛萬段。其族兄步真欲自立為可汗,遂謀殺彌射弟侄二十餘人。彌射既與步真有隙,以貞觀十三年率所部處月、處密部落入朝,授右監門大將軍。其後步真遂自立為咄陸葉護,其部落多不服,委之遁去。步真復攜家屬入朝,授左屯衛大將軍。   彌射後從太宗征高麗有功,封平襄縣伯。顯慶二年,轉右武衛大將軍。及討平賀魯,乃冊立彌射為興昔亡可汗兼右衛大將軍、昆陵都護,分押賀魯下五咄六部落。步真授繼往絕可汗,兼右衛大將軍、濛池都護,仍分押五弩失畢部落。因下詔曰:   自西蕃罹亂,三十餘年。比者賀魯猖狂,百姓重被劫掠。朕君臨四海,情均養育。不可使凶狡之虜,恣行侵漁,無辜之氓,久遭塗炭。故遣右屯衛將軍蘇定方等統率騎勇,北路討逐。卿等宣暢朝風,南道撫育。遂使凶渠畏威,夷人慕德,伐叛柔服,西域總平。賀魯父子既已擒獲,諸頭部落須有統領。卿早歸闕庭,久參宿衛,深感恩義,甚知法式,所以冊立卿等各為一部可汗。但諸姓從賀魯,非其本情,卿等才至即降,亦是赤心向國。卿宜與盧承慶等准其部落大小,位望高下,節級授刺史以下官。   龍朔中,又令彌射、步真率所部從釭海道大總管蘇海政討龜茲。步真嘗欲並彌射部落,遂密告海政云:「彌射欲謀反,請以計誅之。」時海政兵才數千,懸師在彌射境內,遂集軍吏而謀曰:「彌射若反,我輩即無□類。今宜先舉事,則可克捷。」乃偽稱有敕,令大總管繼物數百萬段分賜可汗及諸首領。由是彌射率其麾下,隨例請物,海政盡收斬之。共後西蕃盛言彌射非反,為步真所誣,而海政不能審察,濫行誅戮。   則天臨朝,十姓無主數年,部落多散失。垂拱初,遂擢授彌射子左豹韜衛翊府中郎將元慶為左玉鈐衛將軍兼昆陵都護,令襲興昔亡可汗,押五咄六部落。步真子斛瑟羅為右玉鈐衛將軍,兼濛池都護,押五弩失畢部落。尋進授元慶左衛大將軍。   如意元年,為來俊臣誣謀反被害。其子獻,配流崖州。長安三年,召還。累授右驍衛大將軍,襲父興昔亡可汗,充安撫招慰十姓大使。獻本蕃漸為默啜及烏質勒所侵。遂不敢還國。開元中,累遷右金吾大將軍。卒於長安。   阿史那步真者,在本蕃授左屯衛大將軍。與彌射討平賀魯,加授驃騎大將軍、行右衛大將軍、濛池都護、繼往絕可汗,押五弩失畢部落。尋卒。其子斛瑟羅,本蕃為步利設,垂拱初,授右玉鈐衛將軍兼濛池都護、襲繼往絕可汗,押五弩失畢部落。天授元年,拜左衛大將軍,改封竭忠事主可汗,仍賜濛池都護。尋卒。子懷道,神龍年累授右屯衛大將軍、光祿卿,轉太僕卿兼濛池都護、十姓可汗。自垂拱已後,十姓部落頻被突厥默啜侵掠,死散殆盡。及隨斛瑟羅才六七萬人,徙居內地,西突厥阿史那氏於是遂絕。   突騎施烏質勒者,西突厥之別種也。初隸在斛瑟羅下,號為莫賀達干。後以斛瑟羅用刑嚴酷,眾皆畏之,尤能撫恤其部落,由是為遠近諸胡所歸附。其下置都督二十員,各統兵七千人。嘗屯聚碎葉西北界,後漸攻陷碎葉,徙其牙帳居之。東北與突厥為鄰,西南與諸胡相接,東南至西廷州。斛瑟羅以部眾削弱,自則天時入朝,不敢還蕃,其地並為烏質勒所並。   景龍二年,詔封為西河郡王,令攝御史大夫,解琬就加冊立。未至,烏質勒卒。其長子娑葛代統其眾,詔便立娑葛為金河郡王,仍賜以宮女四人。   初,娑葛代父統兵,烏質勒下部將闕啜忠節甚忌之,以兵部尚書宗楚客當朝任勢,密遣使繼金七百兩以賂楚客,請停娑葛統兵。楚客乃遣御史中丞馮嘉賓充使至其境,陰與忠節籌其事,並自致書以申意。在路為娑葛遊兵所獲,遂斬嘉賓,仍進兵攻陷火燒等城,遣使上表以索楚客頭。   景龍三年,娑葛弟遮弩恨所分部落少於其兄,遂叛入突厥,請為鄉導,以討娑葛。默啜乃留遮弩,遣兵二萬人與其左右來討娑葛,擒之而還。默啜顧謂遮弩曰:「汝於兄弟尚不和協,豈能盡心於我。」遂與娑葛俱殺之。默啜兵還,娑葛下部將蘇祿鳩集餘眾,自立為可汗。   蘇祿者,突騎施別種也。頗善綏撫,十姓部落漸歸附之,眾二十萬,遂雄西域之地,尋遣使來朝。開元三年,制授蘇祿為左羽林軍大將軍、金方道經略大使,進為特勒,遣侍御史解忠順繼璽書冊立為忠順可汗。自是每年遣使朝獻。上乃立史懷道女為金河公主以妻之。   時杜暹為安西都護,公主遣牙官繼馬千疋詣安西互市。使者宣公主教與暹,暹怒曰:「阿史那氏女,豈合宣教與吾節度耶!」杖其使者,留而不遣,其馬經雪,寒死並盡。蘇祿大怒,發兵分寇四鎮。會杜暹入知政事,趙頤貞代為安西都護,城守久之,由是四鎮貯積及人畜並為蘇祿所掠,安西僅全。蘇祿既聞杜暹入相,稍引退,俄又遣使入朝獻方物。   十八年,蘇祿使至京師,玄宗御丹鳳樓設宴。突厥先遣使入朝,是日亦來預宴,與蘇祿使爭長。突厥使曰:「突騎施國小,本是突厥之臣,不宜居上。」蘇祿使曰:「今日此宴,乃為我設,不合居下。」於是中書門下及百僚議,遂於東西幕下兩處分坐,突厥使在東,突騎施使在西。宴訖,厚繼而遣之。   蘇祿性尤清儉,每戰伐,有所克獲,盡分與將士及諸部落。其下愛之,甚為其用。潛又遣使南通吐蕃,東附突厥。突厥及吐蕃亦嫁女與蘇祿。既以三國女為可敦,又分立數子為葉護,費用漸廣。先既不為積貯,晚年抄掠所得者,留不分之。又因風病,一手攣縮,其下諸部,心始攜貳。   有大首領莫賀達干、都摩度兩部落,最為強盛。百姓又分為黃姓、黑姓兩種,互相猜阻。   二十六年夏,莫賀達干勒兵夜攻蘇祿,殺之。都摩度初與莫賀達干連謀,俄又相背,立蘇祿之子咄火仙為可汗,以輯其餘眾,與莫賀達干自相攻擊。莫賀達干遣使告安西都護蓋嘉運。嘉運率兵討之,大敗都摩度之眾,臨陣擒咄火仙,並收得金河公主而還。又欲立史懷道之子昕為可汗以鎮撫之,莫賀達幹不肯,曰:「討平蘇祿,本是我之元謀,若立史昕為主,則國家何以酬賞於我?」乃不立史昕,便令莫賀達干統眾。   二十七年二月,嘉運率將士詣闕獻俘,玄宗御花萼樓以宴之,仍令將吐火仙獻於太廟。俄又黃姓、黑姓自相屠殺,各遣使降附。   史臣曰:中原多事,外國窺邊,周獫狁、漢匈奴之後,其類實繁,前史論之備矣。突厥自隋文修王道,肅軍容,示恩威以羈縻之;煬帝失政教,生戎心,肇亂離以啟發之。高祖借其力而入平京師,群賊附其強而迭據河朔。高祖同御榻以延其使,太宗幸便橋以約其和。當其時焉,不其盛矣!竟滅其族而身死於國者,何也?鹹謂太宗有馭夷狄之道,李勣著戡定之功。殊不知突厥之始也,賞罰明而將士戮力。遇煬帝之亂,亡命蓄怒者既附之,其興也宜哉!頡利之衰也,兄弟秅躉埵茬§睌髐腄C當太宗之理,謀臣猛將討逐之,其亡也宜哉!洎武後亂朝,默啜犯塞,玄宗纂嗣,傳首京師,東封太山,西戎扈蹕,開元之代,繼踵來降。西突厥諸族,遇其理,則眾心悅附而甲兵興焉;遇其亂,則族類怨怒而本根破矣!理亂二道,華夷一途。或質言於盛衰倚伏,未為確論。   贊曰:中國失政,邊夷幸災。理亂之道,取鑒將來。   列傳第一百四十五 回紇   回紇,其先匈奴之裔也。在後魏時,號鐵勒部落。其象微小,其俗驍強,依托高車 ,臣屬突厥,近謂之特勒。無君長,居無恆所,隨水草流移。人性凶忍,善騎射,貪婪尤甚,以寇抄為生。自突厥有國,東西征討,皆資其用,以制北荒。隋開皇末,晉王廣北征突厥,大破步迦可汗,特勒於是分散。大業元年,突厥處羅可汗擊特勒諸部,厚斂其物。又猜忌薛延陀,恐為變,遂集其渠帥數百人盡誅之,特勒由是叛。特勒始有僕骨、同羅、回紇、拔野古、覆羅步,號俟斤,後稱回紇焉。在薛延陀北境,居娑陵水側,去長安六千九百里。隨逐水草,勝兵五萬,人口十萬人。   初,有特健俟斤死,有子曰菩薩,部落以為賢而立之。貞觀初,菩薩與薛延陀侵突厥北邊 ,突厥頡利可汗遣子欲谷設率十萬騎討之。菩薩領騎五千與戰,破之於馬鬣山。因逐北至於天山,又進擊,大破之,俘其部眾,回紇由是大振。因率其眾附於薛延陀,號菩薩為「活頡利發」,仍遣使朝貢。   菩薩勁勇,有膽氣,善籌策,每對敵臨陣,必身先士卒 ,以少制眾,常以戰陣射獵為務。其母烏羅渾,主知爭訟之事,平反嚴明,部內齊肅。回紇之盛,由菩薩之興焉。   貞觀中,擒降突厥頡利等可汗之後,北虜唯菩薩、薛延陀為盛。太宗冊北突厥莫賀咄為可汗,遣統回紇、僕骨、同羅、思結、阿跌等部,回紇酋帥吐迷度與諸部大破薛延陀多彌可汗 ,遂並其部曲,奄有其地。   貞觀二十年,南過賀蘭山,臨黃河,遣使入貢,以破薛延陀功 ,賜宴內殿。太宗幸靈武,受其降款,因請回鶻已南置郵遞,通管北方。太宗為置六府七州,府置都督,州置刺史,府州皆置長史、司馬已下官主之。以回紇部為瀚海府,拜其俟利發吐迷度為懷化大將軍,兼瀚海都督。時吐迷度已自稱可汗,署官號皆如突厥故事。以多覽為燕然府,僕骨為金徽府,拔野古為幽陵府,同羅為龜林府,思結為盧山府,渾都為皋蘭州,斛薩為高闕州,阿跌為雞田州,契苾為榆溪州,跌結為雞鹿州,阿布思為歸林州,白鰿問I顏州。又以回紇西北結骨為堅昆府,其北骨利干為玄闕州,東北俱羅勃為燭龍州。於故單于台置燕然都護府統之,以導賓貢。   貞觀二十二年,吐迷度為其侄烏紇所殺。初,烏紇蒸其叔母,遂與俱陸莫賀達干俱羅勃潛謀殺吐迷度以歸車鼻。烏紇、俱羅勃,並車鼻之婿也 ,烏紇遂夜領騎十餘劫吐迷度,殺之。燕然副都護元禮臣遣人紿烏紇云:「將奏而為都督,替吐迷度也。」烏紇輕騎至禮臣所,跪拜致謝;禮臣擒而斬之以聞。   太宗恐回紇部落攜離,十月,遣兵部尚書崔敦禮往安撫之,仍以敦禮為金山道副將軍。贈吐迷度左衛大將軍,賻物及衣服設祭甚厚。以吐迷度子前左屯衛大將軍翊、左郎將婆閏為左驍衛大將軍、大俟利發、使持節回紇部落諸軍事、瀚海都督。後俱羅勃來朝 ,太宗留之不遣。詔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賀魯統五啜、五俟斤二十餘部,居多羅斯水南,去西州馬行十五日程。回紇不肯西屬突厥。   永徽二年,賀魯破北庭,詔將軍梁建方、契苾何力領兵二萬,取回紇五萬騎,大破賀魯 ,收復北庭。顯慶元年,賀魯又犯邊。詔程知節、蘇定方、任雅相、蕭嗣業領兵並回紇大破賀魯於陰山,再破於金牙山,盡收所據之地,西遂至耶羅川。賀魯西奔石國,婆閏隨蘇定方逐賀魯至石國西北蘇咄城,城主伊涅達干執賀魯送洛陽。以其地置濛池、昆陵府,以阿史那彌射、阿史那步真為二府都督,統十姓左廂五弩失畢、右廂五咄陸。以賀魯種落分置州縣,西盡波斯。加婆閏右衛大將軍、兼瀚海都督。   永徽六年,回鶻遣兵隨蕭嗣業討高麗。龍朔中,婆閏死,妹比粟毒主領回鶻,與同羅、僕固犯邊。高宗命鄭仁泰討平僕固等 ,比粟毒敗走,因以鐵勒本部為天山縣。永隆中,獨解支,嗣聖中,伏帝匐。開元中,承宗、伏帝難,並繼為酋長,皆受都督號,以統蕃州,左殺右殺分管諸部。   開元中,回鶻漸盛,殺涼州都督王君掞,斷安西諸國入長安路。玄宗命郭知運等討逐,退保烏德健山 ,南去西城一千七百里。西城即漢之高闕塞也。西城北去磧石口三百里。   有十一都督,本九姓部落:一曰藥羅葛,即可汗之姓;二曰胡咄葛;三曰咄羅勿;四曰貊歌息訖;五曰阿勿嘀;六曰葛薩;七曰斛嗢素;八曰藥勿葛;九曰奚耶勿。每一部落一都督。破拔悉密,收一部落,破葛邏祿 ,收一部落,各置都督五人,統號十一部落。每行止鬥戰,常以二客部落為軍鋒。   天寶初,其酋長葉護頡利吐發遣使入朝,封奉義王。三載,擊破拔悉密,自稱骨咄祿毗伽闕可汗。又遣使入朝 ,因冊為懷仁可汗。及至德元載七月,肅宗於靈武即位。遣故邠王男承采,封為燉煌王,將軍石定番,使於回紇,以修好徵兵。及至其牙,可汗以女嫁於承采,遣首領來朝,請和親,封回紇公主為毗伽公主。肅宗在彭原,遇之甚厚。二載二月,回紇又使首領大將軍多攬等十五人入朝。九月戊寅,加承采開府儀同三司,拜宗正卿,納回紇公主為妃。回紇遣其太子葉護領其將帝德等兵馬四千餘眾,助國討逆。肅宗宴賜甚厚。又命元帥廣平王見葉護,約為兄弟,接之頗有恩義。葉護大喜,謂王為兄。   戊子,回紇大首領達乾等一十三人先至扶風,與朔方將士見僕射郭子儀。留之,宴設三日。葉護太子曰:「國家有難,遠來相助 ,何暇食為!」子儀固留之,宴畢便發。其軍每日給羊二百口、牛二十頭、米四十碩。及元帥廣平王率郭子儀等至香積寺東二十里,西臨澧水。賊埋精騎於大營東,將襲我軍之背。朔方左廂兵馬使僕固懷恩指回紇馳救之,匹馬不歸,因收西京。十月,廣平王、副元帥郭子儀領回紇兵馬,與賊戰於陝西。   初,次於曲沃,葉護使其將軍車鼻施吐撥裴羅等旁南山而東,遇賊伏兵於谷中,盡殪之。子儀至新店 ,遇賊戰,軍卻數里。回紇望見,逾山西嶺上曳白旗而趨擊之,直出其後,賊眾大敗,軍而北坑,逐北二十餘里,人馬相枕藉,蹂踐而死者不可勝數,斬首十餘萬,伏屍三十里。賊黨嚴莊馳告安慶緒,率其黨背東京北走渡河,而葉護從廣平王、僕射郭子儀入東京。   初,收西京,回紇欲入城劫掠,廣平王固止之。及收東京,回紇遂入府庫收財帛 ,於市井村坊剽掠三日而止。財物不可勝計,廣平王又繼之以錦罽寶貝,葉護大喜。及肅宗還西京,十一月癸酉,葉護自東京至。敕百官於長樂驛迎,上御宣政殿宴勞之。葉護升殿,其餘酋長列於階下,賜錦繡繒彩金銀器皿。及辭歸蕃,上謂曰:「能為國家就大事成義勇者,卿等力也。」葉護奏曰:「回紇戰兵,留在沙苑,今且須歸靈夏取馬,更收范陽,討除殘賊。」己丑,詔曰:「功濟艱難,義存邦國,萬里絕域,一德同心,求之古今,所未聞也。回紇葉護,特稟英姿,挺生奇略,言必忠信,行表溫良,才為萬人之敵,位列諸蕃之長。屬匈丑亂常,中原未靖,以可汗有兄弟之約,與國家興父子之軍,奮其智謀,討彼凶逆,一鼓作氣,萬里摧鋒,二旬之間,兩京克定。力拔山嶽,精貫風雲,蒙犯不以辭其勞,急難無以逾其分。固可懸之日月,傳之子孫,豈惟裂土之封,誓河之賞而已矣!夫位之崇者,司空第一;名之大者,封王最高。可司空、仍封忠義王,每載送絹二萬匹至朔方軍,宜差使受領。」   乾元元年五月壬申朔,回紇使多亥阿波八十人,黑衣大食酋長閣之等六人並朝見,至閣門爭長,通事舍人乃分為左右 ,從東西門併入。六月戊戌,宴回紇使於紫宸殿前。   秋七月丁亥,詔以幼女封為寧國公主出降。其降蕃日,仍以堂弟漢中郡王瑀為特進、試太常卿、攝御史大夫,充冊命英武威遠毗伽可汗使;以堂侄左司郎中巽為兵部郎中、攝御史中丞、鴻臚卿,副之 ,兼充寧國公主禮會使。特差重臣開府儀同三司、行尚書右僕射、冀國公裴冕送至界首。癸巳,以冊立回紇英武威遠毗伽可汗,上御宣政殿,漢中王瑀受冊命。甲午,肅宗送寧國公主至咸陽磁門驛,公主泣而言曰:「國家事重,死且無恨!」上流涕而還。及瑀至其牙帳,毗伽闕可汗衣赭黃袍,胡帽,坐於帳中榻上,儀衛甚盛,引瑀立於帳外,謂瑀曰:「王是天可汗何親?」瑀曰:「是唐天子堂弟。」又問:「於王上立者為誰?」瑀曰:「中使雷盧俊。」可汗又報曰:「中使是奴,何得向郎君上立?」雷盧俊竦懼,跳身向下立定。瑀不拜而立。可汗報曰:「兩國主君臣有禮,何得不拜?」瑀曰:「唐天子以可汗有功,故將女嫁與可汗結姻好,比者中國與外蕃親,皆宗室子女,名為公主。今寧國公主,天子真女,又有才貌,萬里嫁與可汗。可汗是唐家天子女婿,合有禮數。豈得坐於榻上受詔命耶!」可汗乃起奉詔,便受冊命。翼日,冊公主為可敦,蕃酋歡欣曰:「唐國天子貴重,將真女來。」瑀所送國信繒綵衣服金銀器皿,可汗盡分與衙官、酋長等。及瑀回,可汗獻馬五百匹、貂裘、白赩。八月,回紇使王子骨啜特勒及宰相帝德等驍將三千人助國討逆。肅宗嘉其遠至,賜宴,命隨朔方行營使僕固懷恩押之。九月甲申,回紇使大首領蓋將等謝公主下降,兼奏破堅昆五萬人,宴於紫宸殿,賜物有差。十二月甲午,回紇使三婦人,謝寧國公主之聘也,賜宴紫宸殿。   乾元二年,回紇骨啜特勒等率眾從郭子儀與九節度於相州城下戰,不利。三月壬子,回紇王子骨啜特勒及宰相帝德等十五人自相州奔於西京,肅宗宴之於紫宸殿 ,賞物有差。其月庚寅,回紇特勒辭還行營,上宴之於紫宸殿,賜物有差。乙未,以回紇王子新除左羽林軍大將軍、員外置,骨啜特勒為銀青光祿大夫、鴻臚卿、員外置。   夏四月,回紇毗伽闕可汗死。長子葉護先被殺,乃立其少子登裡可汗,其妻為可敦。六月丙午,以左金吾衛將軍李通為試鴻臚卿、攝御史中丞 ,充弔祭回紇使。毗伽闕可汗初死,其牙官、都督等欲以寧國公主殉葬。公主曰:「我中國法,婿死,即持喪,朝夕哭臨,三年行服。今回紇娶婦,須慕中國禮。若今依本國法,何須萬里結婚。」然公主亦依回紇法,剺面大哭,竟以無子得歸。秋八月,寧國公主自回紇還,詔百官於明鳳門外迎之。   上元元年九月己丑,回紇九姓可汗使大臣俱陸莫達乾等入朝奉表起居。乙卯,回紇使二十人於延英殿通謁,賜物有差。十一月戊辰,回紇使延支伽羅等十人於延英殿謁見 ,賜物有差。   寶應元年,代宗初即位,以史朝義尚在河洛,遣中使劉清潭徵兵於回紇,又修舊好。其秋 ,清潭入回紇庭,回紇已為史朝義所誘,雲唐家天子頻有大喪,國亂無主,請發兵來收府庫。可汗乃領眾而南,已八月矣。清潭繼敕書國信至,可汗曰:「我聞唐家已無主,何為更有敕書?」中使對曰:「我唐家天子雖棄萬國,嗣天子廣平王天生英武,往年與回紇葉護兵馬同收兩京,破安慶緒,與可汗有故。又每年與可汗繒絹數萬匹,可汗豈忘之耶?」然回紇業已發至三城北,見荒城無戍卒,州縣盡為空壘,有輕唐色,乃遣使北收單于兵馬倉糧,又大辱清潭。清潭發使來奏云:「回紇登裡可汗傾國自來,有眾十萬,羊馬不知其數。」京師大駭。上使殿中監藥子昂馳勞之。及於太原北忻州南,子昂密數其丁壯,得四千人,老小婦人相兼萬餘人,戰馬四萬匹,牛羊不紀。   先是,毗伽闕可汗請以子婚,肅宗以僕固懷恩女嫁之。及是為可敦,與可汗同來,請懷恩及懷恩母相見。上敕懷恩自汾州見之於太原。懷恩又諫國家恩信不可違背。初欲自蒲關入 ,取沙苑路,由潼關東向破賊,子昂說之云:「國家頻遭寇逆,州縣虛乏,難為供擬,恐可汗失望,不如取土門路入,直取邢、洺、衛、懷。賊中兵馬盡在東京,可汗收其財帛,束裝南向,最為上策。」可汗不從。又說:「取懷州太行路,南據河陰之險,直扼賊之喉,亦上策也。」可汗又不從。又說:「取陝州太陽津路,食太原倉粟而東,與澤潞、河南、懷鄭節度同入,亦上策也。」可汗從之。子昂因入奏,上以雍王適為兵馬元帥,加懷恩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以子昂兼御史中丞,與前潞府兼御史中丞魏琚為左右廂兵馬使,以中書舍人韋少華充元帥判官、兼掌書記,給事中李進兼御史中丞,充元帥行軍司馬,東會回紇。登裡可汗營於陝州黃河北。   元帥雍王領子昂等從而見之。可汗責雍王不於帳前舞蹈,禮倨。子昂辭以元帥是嫡孫,兩宮在殯,不合有舞蹈,回紇宰相及車鼻將軍庭詰曰:「唐天子與登裡可汗約為兄弟 ,今可汗即雍王叔,叔侄有禮數,何得不舞蹈?」子昂苦辭以身有喪禮,不合。又報云:「元帥即唐太子也,太子即儲君也,豈有中國儲君向外國可汗前舞蹈。」相拒久之,車鼻遂引子昂、李進、少華、魏琚各搒捶一百,少華、琚因搒捶,一宿而死。以王少年未諳事,放歸本營。而懷恩與回紇右殺為先鋒,及諸節度同攻賊,破之,史朝義率殘寇而走。元帥雍王退歸靈寶。回紇可汗繼進於河陽,列營而止數月。去營百餘里,人被剽劫逼辱,不勝其弊。懷恩常為軍殿。及諸節度收河北州縣,僕固瑒與回紇之眾追躡二千餘里,至平州石城縣,梟朝義首而歸,河北悉平。懷恩自相州西出崞口路而西,可汗自河陽北出澤、潞與懷恩會,歷太原。遣使拔賀那上表賀收東京,並進逆賊史朝義旌旗等物。辭還蕃,代宗引見於內殿,賜彩二百段。   初,回紇至東京,以賊平,恣行殘忍,士女懼之 ,皆登聖善寺及白馬寺二閣以避之。回紇縱火焚二閣,傷死者萬計,累旬火焰不止。及是朝賀,又縱橫大辱官吏。以陝州節度使郭英乂權知東都留守。時東都再經賊亂,朔方軍及郭英乂、魚朝恩等軍不能禁暴,與回紇縱掠坊市及汝、鄭等州,比屋蕩盡,人悉以紙為衣,或有衣經者。   代宗御宣政殿,出冊文,加冊可汗為登裡頡咄登密施含俱錄英義建功毗伽可汗,可敦加冊為婆墨光親麗華毗伽可敦。「頡咄」,華言「社稷法用」;「登密施」 ,華言「封竟」;「含俱錄」,華言「婁羅」;「毗伽」,華言「足意智」。「婆墨」,華言「得憐」。以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王翊充使,就可汗行營行冊命焉。可汗、可敦及左右殺、諸都督、內外宰相已下,共加實封二千戶,令王翊就牙帳前禮冊。左殺封為雄朔王,右殺封為寧朔王,胡祿都督封金河王,拔覽將軍封為靜漠王,諸都督一十一人並封國公。   尋而懷恩叛,投靈武,有朔方舊將任敷、張韶等,收合餘燼,眾至數萬。廣德二年秋 ,乃引吐蕃之眾數萬人至奉天縣,朔方節度郭子儀率眾拒之而退。永泰元年秋,懷恩遣兵馬使范至誠、任敷將兵,又誘回紇、吐蕃、吐谷渾、黨項、奴刺之眾二十餘萬,以犯奉天、醴泉、鳳翔、同州等處,被其逆命。先以郭子儀屯涇陽,渾日進屯奉天,數摧其鋒。又聞懷恩死,吐蕃將馬重英等十月初引退,取邠州舊路而歸。回紇首領羅達乾等率其眾二千餘騎,詣涇陽請降。子儀許之,率眾被甲持滿數千人。回紇譯曰:「此來非噁心,要見令公。」子儀曰:「我令公也。」回紇曰:「請去甲。」子儀便脫兜鍪槍甲,策馬挺身而前。回紇酋長相顧曰:「是也。」時太子太保李光進、兼御史大夫路嗣恭戎裝介馬在子儀之側。子儀指視回紇曰:「此是渭北節度李太保。」又曰:「此是朔方軍糧使路大夫。」回紇便下馬羅拜,子儀亦下馬。回紇之眾為左右翼,各數百人,漸進;子儀麾下亦馳而至,子儀麾退之。子儀命酒與之飲,贈之纏頭彩三千匹。子儀執回紇大將可汗弟合胡祿都督藥羅葛等手,責讓之曰:「我國家知汝回紇有功,報汝大厚,汝何背約負信,犯我王畿?我須與汝戰,何乃降為!我一身挺入汝營,任汝拘縶,我麾下將士,須與汝戰。」回紇又譯曰:「懷恩負心,來報可汗,雲唐國天子今已向江淮,令公亦不主兵,我是以敢來。今知天可汗見在上郭,令公為將,懷恩天又殺之。今請追殺吐蕃,收其羊馬,以報國恩。然懷恩子,可敦兄弟,請勿殺之。」合胡祿都督等與宰相磨咄莫賀達干、宰相暾莫賀達干、宰相護都毗伽將軍、宰相揭拉裴羅達干、宰相梅錄大將軍羅達干、平章事海盈闕達乾等,子儀先執杯,合胡祿都督請咒,子儀咒曰:「大唐天子萬萬歲!回紇可汗亦萬歲!兩國將相亦萬歲!若起負心違背盟約者,身死陣前,家口屠戮。」合胡祿都督等失色,及杯至,即譯曰:「如令公盟約。」皆喜曰:「初發本部來日,將巫師兩人來,云:『此行大安穩,然不與唐家兵馬鬥,見一大人即歸。』今日領兵見令公,令公不為疑,脫去衣甲,單騎相見,誰有此心膽!是不戰鬥見一大人,巫師有征矣!」歡躍久之。子儀撫其背,首領等分纏頭彩以賞巫師,請諸將同擊吐蕃,子儀如其約。翌日,使領回紇首領開府古野那等六人入京朝見。   又五日,朔方先鋒兵馬使、開府、南陽郡王白元光與回紇兵馬合於涇州靈台縣西五十里赤山嶺,共破吐蕃等十餘萬眾,斬首五萬餘級,生擒一萬餘人 ,駝馬牛羊凡百里相繼,不可勝紀,收得蕃落五千餘人。初白元光等到靈台縣西,探知賊勢,為月明,思少陰晦,回紇使巫師便致風雪。及遲明戰,吐蕃盡寒凍,弓矢皆廢,披氈徐進,元光與回紇隨而殺之蔽野。僕固名臣,懷恩之侄,尤為驍將,亦領千餘騎來降。尋而子儀又使回紇宰相護地毗伽將軍,宰相梅錄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試太常卿羅達乾等一百九十六人來見。上賜宴於延英殿,錫繼甚厚。閏月,子儀自涇陽領僕固名臣入奏,回紇進馬,及宴別,前後繼繒彩十萬匹而還。時帑藏空虛,朝官無祿俸,隨月給手力,謂之資課錢。稅朝官閏十月、十一月、十二月課以供之。   大歷六年正月,回紇於鴻臚寺擅出坊市,掠人子女,所在官奪返,毆怒 ,以三百騎犯金光門、硃雀門。是日,皇城諸門盡閉,上使中使劉清潭宣慰,乃止。   七年七月,回紇出鴻臚寺,入坊市強暴,逐長安令邵說於含光門之街,奪說所乘馬將去。說脫身避走 ,有司不能禁。   八年十一月,回紇一百四十人還蕃,以信物一千餘乘。回紇恃功,自乾元之後,屢遣使以馬和市繒帛 ,仍歲來市,以馬一匹易絹四十匹,動至數萬馬。其使候遣繼留於鴻臚寺者非一,蕃得帛無厭,我得馬無用,朝廷甚苦之。是時特詔厚賜遣之,示以廣恩,且俾知愧也。是月,回紇使使赤心領馬一萬匹來求市,代宗以馬價出於租賦,不欲重困於民,命有司量入計許市六千匹。   十年九月,回紇白晝刺人於東市,市人執之,拘於萬年縣。其首領赤心聞之,自鴻臚寺馳入縣獄 ,劫囚而出,斫傷獄吏。   十三年正月,回紇寇太原,過榆次、太谷,河東節度留後、太原尹、兼御史大夫鮑防與回紇戰於陽曲,我師敗績 ,死者千餘人。代州都督張光晟與回紇戰於羊武谷,破之,回紇引退。先是,辛雲京守太原,回紇懼雲京,不敢窺並、代,知鮑防無武略,乃敢凌逼,賴光晟邀戰勝之,北人乃安。   德宗初即位,使中官梁文秀告哀於回紇,且修舊好,可汗移地健不為禮。而九姓胡素屬於回紇者,又陳中國便利以誘其心 ,可汗乃舉國南下,將乘我喪。其宰相頓莫賀達干諫曰:「唐,大國也,且無負於我。前年入太原,獲羊馬數萬計,可謂大捷矣。以道途艱阻,比及國,傷耗殆盡。今若舉而不捷,將安歸乎?」可汗不聽。頓莫賀乘人之心,因擊殺之,並殺其親信及九姓胡所誘來者凡二千人。   頓莫賀自立號為合骨咄祿毗伽可汗,使其酋長建達干隨文秀來朝。命京兆尹源休持節冊為武義成功可汗。貞元三年八月,回紇可汗遣首領墨啜達干、多覽將軍合闕達乾等來貢方物,且請和親。四年十月,回紇公主及使至自蕃 ,德宗御延喜門見之。時回紇可汗喜於和親,其禮甚恭,上言:「昔為兄弟,今為子婿,半子也。」又詈辱吐蕃使者,及使大首領等妻妾凡五十六婦人來迎可敦,凡遣人千餘,納聘馬二千。德宗令朔州、太原分留七百人,其宰相首領皆至,分館鴻臚,將作。癸巳,見於宣政殿。乙未,德宗召回紇公主出,使者對於麟德殿,各有頒賜。庚子,詔鹹安公主降回紇可汗,仍置府官屬視親王例。以殿中監、嗣滕王湛然為鹹安公主婚禮使,關播檢校右僕射、送鹹安公主及冊回紇可汗使。貞元五年十二月,回紇汨咄祿長壽天親毗伽可汗薨,廢朝三日,文武三品已上就鴻臚寺吊其來使。   貞元六年六月,回紇使移職伽達干歸蕃,賜馬價絹三十萬匹。以鴻臚卿郭鋒兼御史大夫,充冊回紇忠貞可汗使。是歲四月,忠貞可汗為其弟所殺而篡立。時回紇大將頡干迦斯西擊吐蕃未回 ,其次相率國人縱殺纂者而立忠貞之子為可汗,年方十六七。及六月,頡干迦斯西討回,將至牙帳,次相等懼其後有廢立,不欲漢使知之,留鋒數月而回。頡干迦斯之至也,可汗等出迎郊野,陳郭鋒所送國信器幣,可汗與次將相等皆俯伏自說廢立之由,且請命曰:「惟大相生死之。」悉以所陳器幣贈頡干迦斯以悅之。可汗又拜泣曰:「兒愚幼無知,今幸得立,惟仰食於阿爹。」可汗以子事之,頡干迦斯以卑遜興感,乃相持號哭,遂執臣子之禮焉。盡以所陳器幣頒賜左右諸從行將士,己無所取,自是其國稍安,乃遣達比特勒梅錄將軍告忠貞可汗之哀於我,且請冊新君。使至,廢朝三日,仍令三品已上官就鴻臚寺吊其使。是歲,吐蕃陷北庭都護府。   初,北庭、安西既假道於回紇以朝奏,因附庸焉。回紇徵求無厭,北庭差近,凡生事之資 ,必強取之。又有沙陀部落六千餘帳,與北庭相依,亦屬於回紇,肆行抄奪,尤所厭苦。其先葛祿部落及白服突厥素與回紇通和,亦憾其侵掠。因吐蕃厚賂見誘,遂附之。於是吐蕃率葛祿、白服之眾去冬寇北庭,回紇大相頡干迦斯率眾援之,頻敗。吐蕃急攻之,北庭之人既苦回紇,乃舉城降焉,沙陀部落亦降。節度使、檢校工部尚書楊襲古將麾下二千餘眾出奔西州,頡干利亦還。十年秋,悉其國丁壯五萬人,召襲古,將復焉。俄為所敗,死者大半。頡干利收合餘燼,晨夜奔還。襲古餘眾僅百六十,將復入西州,頡干迦斯紿之曰:「第與我同至牙帳,當送君歸本朝。」既及牙帳,留而不遣,竟殺之。自是安西阻絕,莫知存亡,唯西州之人,猶固守焉。頡士迦斯敗,葛祿乘勝取回紇之浮圖川,回紇震恐,悉遷西北部落羊馬於牙帳之南以避之。   貞元七年五月庚申朔,以鴻臚少卿庾鋌兼御史大夫,冊回紇可汗及弔祭使。是月,回紇遣使律支達乾等來朝,告小寧國公主薨。廢朝三日 ,故,肅宗以寧國公主降回紇,又以榮王女媵之;及寧國來歸,榮王女為可敦,回紇號為小寧國公主,歷配英武、英義二可汗。及天親可汗立,出居於外,生英武二子,為天親可汗所殺。無幾薨。七年八月,回紇遣使獻敗吐蕃、葛祿於北庭所捷及其俘畜。先是,吐蕃入靈州,為回紇所敗,夜以火攻,駭而退。十二月,回紇遣殺支將軍獻吐蕃俘大首領結心,德宗御延喜門觀之。八年七月,以回紇藥羅葛靈檢校右僕射。靈本唐人,姓呂氏,因入回紇,為可汗養子,遂以可汗姓為藥羅葛靈,在國用事。因來朝,寵賚甚厚,仍給市馬絹七萬匹。九年九月,遣使來朝貢。   貞元十一年六月庚寅,冊拜回紇騰裡邏羽錄沒密施合祿胡毗迦懷信可汗。元和四年,藹德曷裡祿沒弭施合密毗迦可汗遣使改為回鶻,義取迴旋輕捷如鶻也。八年四月,回鶻請和親 ,使伊難珠還蕃,宴於三殿,賜以銀器繒帛。是歲,回鶻數千騎至鷿鵜泉,邊軍戒嚴。十二月二日,宴歸國回鶻摩尼八人,令至中書見宰臣。先是,回鶻請和親,憲宗使有司計之。禮費約五百萬貫,方內有誅討,未任其親,以摩尼為回鶻信奉,故使宰臣言其不可。乃詔宗正少卿李孝誠使於回鶻,太常博士殷侑副之,諭其來請之意。   長慶元年,毗迦保義可汗薨,輟朝三日,仍令諸司三品已上官就鴻臚寺吊其使者。四月,正衙冊回鶻君長為登羅羽錄密施句主錄毗伽可汗 ,以少府監裴通為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持節冊立、兼弔祭使。五月,回鶻宰相、都督、公主、摩尼等五百七十三人入朝迎公主,於鴻臚寺安置。敕:「太和公主出降回鶻為可敦,宜令中書舍人王起赴鴻臚寺宣示;以左金吾衛大將軍胡證檢校戶部尚書,持節充送公主入回鶻及冊可汗使;光祿卿李憲加兼御史中丞,充副使;太常博士殷侑改殿中侍御史,充判官。」吐蕃犯青塞堡,以回紇和親故也。鹽州刺史李文悅發兵擊退之。回鶻奏:「以一萬騎出北庭,一萬騎出安西,拓吐蕃以迎太和公主歸國。」其月敕:「太和公主出降回紇,宜持置府,其官屬宜視親王例。」   回紇自鹹安公主歿後,屢歸款請繼前好,久未之許。至元和末,其請彌切,憲宗以北虜有勳勞於王室 ,又西戎比歲為邊患,遂許以妻之。既許而憲宗崩。穆宗即位,逾年乃封第十妹為太和公主,將出降,回紇登邏骨沒密施合毗伽可汗遣使伊難珠、句錄都督思結並外宰相、駙馬、梅錄司馬,兼公主一人、葉護公主一人,及達干並駝馬千餘來迎。太和公主發赴回紇國,穆宗御通化門左個臨送,使百僚章敬寺前立班,儀衛甚盛,士女傾城觀焉。十一月,振武節度張惟清奏:「准詔發兵三千赴蔚州,數內已發一千人訖,余二千人,待太和公主出界即發遣。」又奏:「天德轉牒云:回鶻七百六十人將駝馬及車,相次至黃蘆泉迎候公主。」豐州刺史李祐奏:「迎太和公主回鶻三千於卿泉下營拓吐蕃。」   二年二月,賜回紇馬價絹五萬匹。三月,又賜馬價絹七萬匹。是月,裴度招討幽、鎮之亂,回鶻請以兵從度討伐。朝議以寶應初回紇收復兩京 ,恃功驕恣難制,鹹以為不可,遂命中使止回紇令歸。會其已上豐州北界,不從。上詔發繒帛七萬匹賜之,方還。五月,命使冊立登囉骨沒密施合毗伽禮可汗,遣品官田務豐領國信十二車使回鶻,賜可汗及太和公主。   長慶二年閏十月,金吾大將軍胡證、副使光祿卿李憲、婚禮使衛尉卿李銳、副使宗正少卿李子鴻、判官虞部郎中張敏、太常博士殷侑送太和公主至自回紇,皆云:初,公主去回紇牙帳尚可信宿,可汗遣數百騎來請與公主先從他道去。胡證曰:「不可。」虜使曰:「前鹹安公主來時 ,去花門數百里即先去,今何獨拒我?」證曰:「我天子詔送公主以投可汗,今未見可汗,豈宜先往!」虜使乃止。既至虜庭,乃擇吉日,冊公主為回鶻可敦。可汗先升樓東向坐,設氈幄於樓下以居公主,使群胡主教公主以胡法。公主始解唐服而衣胡服,以一嫗侍,出樓前西向拜。可汗坐而視,公主再俯拜訖,復入氈幄中,解前所服而披可敦服,通裾大襦,皆茜色,金飾冠如角,前指後出樓,俯拜可汗如初禮。虜先設大輿曲扆,前設小座,相者引公主升輿,回紇九姓相分負其輿,隨日右轉於庭者九,公主乃降輿升樓,與可汗俱東向坐。自此臣下朝謁,並拜可敦。可敦自有牙帳,命二相出入帳中。證等將歸,可敦宴之帳中,留連號啼者竟日,可汗因贈漢使以厚貺。   太和元年,命中使以絹二十萬匹付鴻臚寺宣賜回鶻充馬價。三年正月,中使以絹二十三萬匹賜回紇充馬價。七年三月,回紇李義節等將駝馬到,且報可汗三月二十七日薨 ,已冊親弟薩特勒。廢朝三日,仍令諸司文武三品、尚書省四品以上官就鴻臚寺吊其使者。以左驍衛將軍、皇城留守唐弘實為金吾將軍兼御史大夫,持節充入回鶻弔祭冊立使。九年六月,入朝回鶻進太和公主所獻馬射女子七人,沙陀小兒二人。開成初,其相有安允合者,與特勒柴草欲篡薩特勒可汗,薩特勒可汗覺,殺柴草及安允合。又有回鶻相掘羅勿者,擁兵在外,怨誅柴草、安允合,又殺薩特勒可汗,以r馺特勒為可汗。有將軍句錄末賀恨掘羅勿,走引黠戛斯領十萬騎破回鶻城,殺r馺,斬掘羅勿,燒蕩殆盡,回鶻散奔諸蕃。有回鶻相馺職者,擁外甥龐特勒及男鹿並遏粉等兄弟五人、一十五部西奔葛邏祿,一支投吐蕃,一支投安西,又有近可汗牙十三部,以特勒烏介為可汗,南來附漢。   初,黠戛斯破回鶻,得太和公主。黠戛斯自稱李陵之後,與國同姓,遂令達干十人送公主至塞上。烏介途遇黠戛斯使 ,達乾等並被殺。太和公主卻歸烏介可汗,乃質公主同行,南渡大磧。至天德界,奏請天德城與太和公主居。有回鶻相赤心者,與連位相姓僕固者,與特勤那頡啜擁部眾,不賓烏介。赤心欲犯塞,烏介遣其屬霢沒斯先布誠於天德軍使田牟,然後誘赤心宰相同謁烏介可汗,戮赤心於可汗帳下並僕固二人。那頡戰勝,全佔赤心下七千帳,東瞰振武、大同,據室韋、黑沙、榆林,東南入幽州雄武軍西北界。幽州節度使張仲武遣弟仲至率兵大破那頡之眾,全收七千帳,殺戮收擒老小近九萬人。那頡中箭,透駝群潛脫,烏介獲而殺之。   烏介諸部猶稱十萬眾,駐牙大同軍北閭門山,時會昌二年秋,頻劫東陝已北,天德、振武、雲朔 ,比罹俘戮。詔諸道兵悉至防捍,以河東節度使劉沔充南面招控回鶻使;以幽州節度使張仲武充東面招控回鶻使。   二年冬,三年春,回鶻特勒龐俱遮、阿敦寧二部,回鶻公主密羯可敦一部,外相諸洛固阿跌一部 ,及牙帳大將曹磨你等七部,共三萬眾,相次降於幽州,詔配諸道。有特勒霢沒斯、阿歷支、習勿啜三部,回鶻相愛耶勿弘順、回鶻尚書呂衡等諸部降振武,三部首領皆賜姓李氏,及名思忠、思貞、思惠、思恩,充歸義使。有特勒葉被沽兄李二部南奔吐蕃,有特勒可質力二部東北奔大室韋,有特勒荷勿啜東討契丹,戰死。   會昌三年,回鶻尚書僕固繹到幽州,約以太和公主歸幽州,烏介去幽州界八十里下營。其親信骨肉及摩尼志淨等四人已先入振武軍。是夜,河東劉沔率兵奄至烏介營 ,烏介驚走東北約四百里外,依和解室韋下營,不及將太和公主同走。豐州刺史石雄兵遇太和公主帳,因迎歸國。烏介部眾至大中元年詣幽州降,留者漂流餓凍,眾十萬,所存止三千已下。烏介嫁妹與室韋,托附之。為回鶻相美權者逸隱啜逼諸回鶻殺烏介於金山,以其弟特勒遏捻為可汗,復有眾五千以上,其食用糧羊皆取給於奚王碩捨朗。   大中元年春,張仲武大破奚眾,其回鶻無所取給,日有耗散。至二年春,唯存名王貴臣五百人已下 ,依室韋。張鍾武因賀正室韋經過幽州,仲武卻令還蕃,遣送遏捻等來向幽州,遏捻等懼,是夜與妻葛祿、子特勒毒斯等九騎西走,餘眾奔之不及,回鶻諸相達官老幼大哭。室韋分回鶻餘眾為七分,七姓室韋各佔一分。經三宿,黠戛斯相阿播領諸蕃兵稱七萬,從西南天德北界來取遏捻及諸回鶻,大敗室韋。回鶻在室韋者,阿播皆收歸磧北。在外猶數帳,散藏諸山深林,盜劫諸蕃,皆西向傾心望安西龐勒之到。龐勒已自稱可汗,有磧西諸城。其後嗣君弱臣強,居甘州,無復昔時之盛。到今時遣使入朝,進玉馬二物及本土所產,交易而返。   史臣曰:自三代以前,兩漢之後,西羌、北狄,互興部族,其名不同 ,為患一也。蔡邕云:「邊陲之患,為手足之疥;中國之困,為胸背之疽。突厥為煬帝之患深矣,隋竟滅;中國之困,其理昭然。」自太宗平突厥,破延陀,而回紇興焉。太宗幸靈武以降之,置州府以安之,以名爵玉帛以恩之。其義何哉?蓋以狄不可盡,而以威惠羈縻之。開元中,三綱正,百姓足,四夷八蠻,翕然向化,要荒之外,畏威懷惠,不其盛矣!天寶末,奸臣弄權於內,逆臣跋扈於外,內外結釁而車駕遽遷,華夷生心而神器將墜。肅宗誘回紇以復京畿。代宗誘回紇以平河朔。戡難中興之功,大即大矣!然生靈之膏血已乾,不能供其求取;朝廷之法令並弛,無以抑其憑陵。忍恥和親,姑息不暇。僕固懷恩為叛,尤甚阽危;郭子儀之能軍,終免侵軼。比昔諸戎,於國之功最大,為民之害亦深。及勢利日隆,盛衰時變,冰消瓦解,如存若亡,竟為手足之疥焉。僖、昭之世,黃、硃迭興,竟為胸背之疽焉。手疥背疽,誠為確論。   贊曰:土德初隆,比屋可封。朝綱中否,邊鄙興戎。安、史亂國,回紇恃功。恃功伊何?鹹議姑息。民不聊生,國殫其力。華夷有截 ,盛衰如織。彼既長惡,我乃修德,疽疥之義,百代可則。   列傳第一百四十六上 吐蕃上   吐蕃,在長安之西八千里,本漢西羌之地也。其種落莫知所出也,或雲南涼禿髮利鹿孤之後也。利鹿孤有子曰樊尼,及利鹿孤卒 ,樊尼尚幼,弟辱檀嗣位,以樊尼為安西將軍。後魏神瑞元年,辱檀為西秦乞佛熾盤所滅,樊尼招集餘眾,以投沮渠蒙遜,蒙遜以為臨松太守。及蒙遜滅,樊尼乃率眾西奔,濟黃河,逾積石,於羌中建國,開地千里。樊尼威惠夙著,為群羌所懷,皆撫以恩信,歸之如市。遂改姓為窣勃野,以禿髮為國號,語訛謂之吐蕃,其後子孫繁昌,又侵伐不息,土宇漸廣。歷周及隋,猶隔諸羌,未通於中國。   其國人號其王為贊普,相為大論、小論,以統理國事。無文字,刻木結繩為約。雖有官,不常厥職 ,臨時統領。徵兵用金箭,寇至舉烽燧,百里一亭。用刑嚴峻,小罪剜眼鼻,或皮鞭鞭之,但隨喜怒而無常科。囚人於地牢,深數丈,二三年方出之。宴異國賓客,必驅犛牛,令客自射牲以供饌。與其臣下一年一小盟,刑羊狗獼猴,先折其足而殺之,繼裂其腸而屠之。令巫者告於天地山川日月星辰之神云:「若心遷變,懷奸反覆,神明鑒之,同於羊狗。」三年一大盟,夜於壇墠之上與眾陳設餚饌,殺犬馬牛驢以為牲,咒曰:「爾等鹹須同心戮力,共保我家,惟天神地祇,共知爾志。有負此盟,使爾身體屠裂,同於此牲。」   其地氣候大寒,不生粳稻,有青稞麥、褭豆、小麥、喬麥。畜多犛牛豬犬羊馬。又有天鼠,狀如雀鼠,其大如貓 ,皮可為裘。又多金銀銅錫。其人或隨畜牧而不常厥居,然頗有城郭。其國都城號為邏些城。屋皆平頭,高者至數十尺。貴人處於大氈帳,名為拂廬。寢處污穢,絕不櫛沐。接手飲酒,以氈為盤,捻鋋為碗,實以羹酪,並而食之。多事羱羝之神,人信巫覡。不知節候,麥熟為歲首。圍棋陸博,吹蠡鳴鼓為戲,弓劍不離身。重壯賤老,母拜於子,子倨於父,出入皆少者在前,老者居其後。軍令嚴肅,每戰,前隊皆死,後隊方進。重兵死,惡病終。累代戰沒,以為甲門。臨陣敗北者,懸狐尾於其首,表其似狐之怯,稠人廣眾,必以徇焉,其俗恥之,以為次死。拜必兩手據地,作狗吠之聲,以身再揖而止。居父母喪,截發,青黛塗面,衣服皆黑,既葬即吉。其贊普死,以人殉葬,衣服珍玩及嘗所乘馬弓劍之類,皆悉埋之。仍於墓上起大室,立土堆,插雜木為祠祭之所。   貞觀八年,其贊普棄宗弄贊始遣使朝貢。弄贊弱冠嗣位,性驍武,多英略,其鄰國羊同及諸羌並賓伏之。太宗遣行人馮德遐往撫慰之。見德遐 ,大悅。聞突厥及吐谷渾皆尚公主,乃遣使隨德遐入朝,多繼金寶,奉表求婚,太宗未之許。使者既返,言於弄贊曰:「初至大國,待我甚厚,許嫁公主。會吐谷渾王入朝,有相離間,由是禮薄,遂不許嫁。」弄贊遂與羊同連,發兵以擊吐谷渾。吐谷渾不能支,遁於青海之上,以避其鋒。其國人畜並為吐蕃所掠。於是進兵攻破黨項及白蘭諸羌,率其眾二十餘萬,頓於松州西境。遣使貢金帛,雲來迎公主。又謂其屬曰:「若大國不嫁公主與我,即當入寇。」遂進攻松州,都督韓威輕騎覘賊,反為所敗,邊人大擾。太宗遣吏部尚書侯君集為當彌道行營大總管,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為白蘭道行軍總管,左武衛將軍牛進達為闊水道行軍總管,右領軍將軍劉蘭為洮河道行軍總管,率步騎五萬以擊之。進達先鋒自松州夜襲其營,斬千餘級。弄贊大懼,引兵而退,遣使謝罪。因復請婚,太宗許之。弄贊乃遣其相祿東贊致禮,獻金五千兩,自余寶玩數百事。   貞觀十五年,太宗以文成公主妻之,令禮部尚書、江夏郡王道宗主婚,持節送公主於吐蕃。弄贊率其部兵次柏海,親迎於河源。見道宗 ,執子婿之禮甚恭。既而歎大國服飾禮儀之美,俯仰有愧沮之色。及與公主歸國,謂所親曰:「我父祖未有通婚上國者,今我得尚大唐公主,為幸實多。當為公主築一城,以誇示後代。」遂築城邑,立棟宇以居處焉。公主惡其人赭面,弄贊令國中權且罷之,自亦釋氈裘,襲紈綺,漸慕華風。仍遣酋豪子弟,請入國學以習《詩》、《書》。又請中國識文之人典其表疏。   太宗伐遼東還,遣祿東贊來賀。奉表曰:「聖天子平定四方,日月所照之國,並為臣妾,而高麗恃遠 ,闕於臣禮。天子自領百萬,度遼致討,隳城陷陣,指日凱旋。夷狄才聞陛下發駕,少進之間,已聞歸國。雁飛迅越,不及陛下速疾。奴忝預子婿,喜百常夷。夫鵝,猶雁也,故作金鵝奉獻。」其鵝黃金鑄成,其高七尺,中可實酒三斛。   二十二年,右衛率府長史王玄策使往西域,為中天竺所掠。吐蕃發精兵與玄策擊天竺,大破之,遣使來獻捷。   高宗嗣位,授弄贊為駙馬都尉,封西海郡王,賜物二千段。弄贊因致書於司徒長孫無忌等云:「天子初即位,若臣下有不忠之心者,當勒兵以赴國除討。」並獻金銀珠寶十五種,請置太宗靈座之前。高宗嘉之,進封為賓王,賜雜彩三千段。因請蠶種及造酒、碾、磑、紙、墨之匠,並許焉。乃刊石像其形,列昭陵玄闕之下。   永徽元年,弄贊卒。高宗為之舉哀,遣右武候將軍鮮於臣濟持節繼璽書弔祭。弄贊子早死,其孫繼立,復號贊普,時年幼,國事皆委祿東贊。祿東姓MS氏,雖不識文記,而性明毅嚴重,講兵訓師,雅有節制,吐蕃之並諸羌,雄霸本土,多其謀也。   初,太宗既許降文成公主,贊普使祿東贊來迎,召見顧問,進對合旨,太宗禮之,有異諸蕃,乃拜祿東贊為右衛大將軍,又以琅邪長公主外孫女段氏妻之。祿東讚辭曰:「臣本國有婦,父母所聘,情不忍乖。且贊普未謁公主,陪臣安敢輒娶。」太宗嘉之,欲撫以厚恩,雖奇其答而不遂其請。祿東贊有子五人:長曰贊悉若,早死;次欽陵,次贊婆,次悉多幹,次勃論。及東贊死,欽陵兄弟復專其國。   後與吐谷渾不和,龍朔、麟德中遞相表奏,各論曲直,國家依違,未為與奪。吐蕃怨怒,遂率兵以擊吐谷渾。吐谷渾大敗,河源王慕容諾曷缽及弘化公主脫身走投涼州,遣使告急。   鹹亨元年四月,詔以右威衛大將軍薛仁貴為邏婆道行軍大總管,左衛員外大將軍阿史那道真、右衛將軍郭待封為副,率眾十餘萬以討之。軍至大非川,為吐蕃大將論欽陵所敗,仁貴等並坐除名。吐谷渾全國盡沒,唯慕容諾曷缽及其親信數千帳來內屬,仍徙於靈州。自是吐蕃連歲寇邊,當、悉等州諸羌盡降之。   上元三年,進寇鄯、廓等州,殺掠人吏,高宗命尚書左僕射劉仁軌往洮河軍鎮守以御之。儀鳳三年,又命中書令李敬玄兼鄯州都督,往代仁軌於洮河鎮守。仍召募關內、河東及諸州驍勇,以為猛士,不簡色役。亦有嘗任文武官者召入殿庭賜宴,遣往擊之。又令益州長史李孝逸、巂州都督拓王奉等發劍南、山南兵募以防禦之。其年秋,敬玄與工部尚書劉審禮,率兵與吐蕃戰於青海。官軍敗積,審禮沒於陣,敬玄按軍不敢救。俄而收軍卻出,頓於承風嶺,阻泥溝不能動,賊屯於高岡以壓之。偏將左領軍員外將軍黑齒常之率敢死之士五百人,夜斫賊營,賊遂潰亂,自相蹂踐,死者三百餘人。敬玄遂擁眾鄯州,坐改為衡州刺史。往劍南兵募,於茂州之西南築安戎城以壓其境。俄有生羌為吐蕃鄉導,攻陷其城,遂引兵守之。時吐蕃盡收羊同、黨項及諸羌之地,東與涼、松、茂、巂等州相接,南至婆羅門,西又攻陷龜茲、疏勒等四鎮,北抵突厥,地方萬餘裡,自漢、魏已來,西戎之盛,未之有也。   高宗聞審禮等敗沒,召侍臣問綏御之策,中書舍人郭正一曰:「吐蕃作梗,年歲已深,命將興師,相繼不絕。空勞士馬,虛費糧儲,近討則徒損兵威,深入則未窮巢穴,望少發兵募,且遣備邊,明烽堠,勿令侵抄。使國用豐足,人心葉同,寬之數年,可一舉而滅。」給事中劉齊賢、皇甫文亮等皆言嚴守之便。尋而黑齒常之破吐蕃大將贊婆及素和貴於良非川,殺獲二千餘級,吐蕃遂引退。詔以常之為河源軍使以鎮御之。   儀鳳四年,贊普卒,其子器弩悉弄嗣位,復號贊普,時年八歲,國政復委於欽陵。遣其大臣論寒調傍來告喪。且請和。高宗遣郎將宋令文入蕃會葬。永隆元年,文成公主薨,高宗又遣使弔祭之。   則天臨朝,命文昌右相韋待價為安息道大總管,安西大都護閻溫古為副。永昌元年,率兵往征吐蕃,遲留不進,待價坐流浦州,溫古處斬。待價素無統御之才,遂狼狽失據,士卒饑饉,皆轉死溝壑。明年,又命文昌右相岑長倩為武威道行軍大總管以討吐蕃,中路退還,軍竟不行。如意元年,吐蕃大首領曷蘇率其所屬並貴川部落請降,則天令右玉鈐衛大將軍張玄遇率精卒二萬充安撫使以納之。師次大渡水,曷蘇事洩,為本國所擒,又有大首領昝捶率羌蠻部落八千餘人詣玄遇內附。玄遇以其部落置葉川州,以昝捶為刺史。仍於大度西山勒石紀功而還。長壽元年,武威軍總管王孝傑大破吐蕃之眾,克復龜茲、于闐、疏勒、碎葉等四鎮,乃於龜茲置安西都護府,發兵以鎮守之。萬歲登封元年,孝傑復為肅邊道大總管,率副總管婁師德與吐蕃將論欽陵、贊婆戰於素羅汗山。官軍敗績,李傑坐免官。萬歲通天元年,吐蕃四萬眾奄至涼州城下,都督許欽明初不之覺,輕出按部,遂遇賊,拒戰久之,力屈為賊所殺。時吐蕃又遣使請和,則天將許之;論欽陵乃請去安西四鎮兵,仍索分十姓之地,則天竟不許之。   吐蕃自論欽陵兄弟專統兵馬,欽陵每居中用事,諸弟分據方面,贊婆則專在東境,與中國為鄰,三十餘年,常為邊患。其兄弟皆有才略,諸蕃憚之。   聖歷二年,其贊普器弩悉弄年漸長,乃與其大臣論巖等密圖之。時欽陵在外,贊普乃佯言將獵,召兵執欽陵親黨二千餘人,殺之。發使召欽陵、贊婆等,欽陵舉兵不受召,贊普自帥眾討之,欽陵未戰而潰,遂自殺,其親信左右同日自殺者百餘人。贊婆率所部千餘人及其兄子莽布支等來降,則天遣羽林飛騎郊外迎之,授贊婆輔國大將軍、行右衛大將軍,封歸德郡王,優賜甚厚,仍令領其部兵於洪源谷討擊。尋卒,贈特進、安西大都護。   久視元年,吐蕃又遣其將趨莽布支寇涼州,圍逼昌松縣。隴右諸軍州大使唐休璟與莽布支戰於洪源谷,斬其副將二人,獲首二千五百級。長安二年,贊普率眾萬餘人寇悉州,都督陳大慈與賊凡四戰,皆破之,斬首千餘級。於是吐蕃遣使論彌薩等入朝請求和,則天宴之於麟德殿,奏百戲於殿庭。論彌薩曰:「臣生於邊荒,由來不識中國音樂,乞放臣親觀。」則天許之。於是論彌薩等相視笑忭拜謝曰:「臣自歸投聖朝,前後禮數優渥,又得親觀奇樂,一生所未見。自顧微瑣,何以仰答天恩,區區褊心,唯願大家萬歲。」明年,又遣使獻馬千匹、金二千兩以求婚,則天許之。   時吐蕃南境屬國泥婆羅門等皆叛,贊普自往討之,卒於軍中。諸子爭立,久之,國人立器弩悉弄之子棄隸蹜贊為贊普,時年七歲。中宗神龍元年,吐蕃使來告喪,中宗為之舉哀,廢朝一日。俄而贊普之祖母遣其大臣悉薰然來獻方物,為其孫請婚,中宗以所養雍王守禮女為金城公主許嫁之。自是頻歲貢獻。景龍三年十一月,又遣其大臣尚贊吐等來迎女,中宗宴之於苑內球場,命駙馬都尉楊慎交與吐蕃使打球,中宗率侍臣觀之。四年正月,制曰:   聖人布化,用百姓為心;王者垂仁,以八荒無外。故能光宅遐邇,裁成品物。由是隆周理歷,恢柔遠之圖;強漢乘時,建和親之議。斯蓋宇長策,經邦茂范。朕受命上靈,克纂洪業,庶幾前烈,永致和平。睠彼吐蕃,僻在西服,皇運之始,早申朝貢。太宗文武聖皇帝德侔覆載,情深億兆,思偃兵甲,遂通姻好,數十年間,一方清淨。自文成公主化往,其國因多變革。我之邊隅,亟興師旅,彼之蕃落,頗聞雕弊。頃者贊普及祖母可敦、酋長等,屢披誠款,積有歲時,思托舊親,請崇新好。金城公主,朕之少女,豈不鍾念,但為人父母,志息黎元,若允乃誠祈,更敦和好,則邊土寧晏,兵役服息。遂割深慈,為國大計,築茲外館,聿膺嘉禮,降彼吐蕃贊普,即以今月進發,朕想自送於郊外。   中宗召侍中紀處訥謂曰:「昔文成公主出降,則江夏王送之。卿雅識蕃情,有安邊之略,可為朕充吐蕃使也。」處訥拜謝,既而以不練邊事固辭。上又令中書侍郎趙彥昭充使。彥昭以既充外使,恐失其權寵,殊不悅。司農卿趙履溫私謂之曰:「公國之宰輔,而為一介之使,不亦鄙乎?」彥昭曰:「然計將安出?」履溫因陰托安樂公主密奏留之。於是以左衛大將軍楊矩使焉。其月,帝幸始平縣以送公主,設帳殿於百頃泊側,引王公宰相及吐蕃使入宴,中坐酒闌,命吐蕃使進前,諭以公主孩幼,割慈遠嫁之旨,上悲泣歔欷久之。因命從臣賦詩餞別,曲赦始平縣大辟罪已下,百姓給復一年,改始平縣為金城縣,又改其地為鳳池鄉愴別裡。公主既至吐蕃,別築一城以居之。   睿宗即位,攝監察御史李知古上言:「姚州諸蠻,先屬吐蕃,請發兵擊之。」遂令知古征劍南兵募往經略之。蠻酋傍名乃引吐蕃攻知古,殺之,仍斷其屍以祭天。時張玄表為安西都護,又與吐蕃比境,互相攻掠,吐蕃內雖怨怒,外敦和好。時楊矩為鄯州都督,吐蕃遣使厚遺之,因請河西九曲之地以為金城公主湯沐之所,矩遂奏與之。吐蕃既得九曲,其地肥良,堪頓兵畜牧,又與唐境接近,自是復叛,始率兵入寇。   開元二年秋,吐蕃大將闉達焉、乞力徐等率眾十餘萬寇臨洮軍,又進寇蘭、渭等州,掠監牧羊馬而去。楊矩悔懼,飲藥而死。玄宗令攝左羽林將軍薛訥及太僕少卿王晙率兵邀擊之。仍下詔將大舉親征,召募將士,剋期進發。俄而晙等與賊相遇於渭源之武階驛,前軍王海賓力戰死之,晙等率兵而進,大破吐蕃之眾,殺數萬人,盡收復所掠羊馬。賊餘黨奔北,相枕藉而死,洮水為之不流。上遂罷親征,命紫微舍人倪若水往按軍實,仍弔祭王海賓而還。吐蕃遣其大臣宗俄因子至洮河祭其死亡之士,仍款塞請和,不上許之。自是連年犯邊,郭知運、王君ヲ萓葫高e西節度使以捍之。   吐蕃既自恃兵強,每通表疏,求敵國之禮,言詞悖慢,上甚怒之。及封禪禮畢,中書令張說奏言:「吐蕃丑逆,誠負萬誅,然又事征討,實為勞弊。且十數年甘、涼、河、鄯征發不息,縱令屬勝,亦不能補。聞其悔過請和,惟陛下遣使。許其稽顙內屬,以息邊境,則蒼生幸甚。」上曰:「待吾與王君Ьw之。」說出,謂源乾曜曰:「君ヱi而無謀,常思僥倖,兩國和好,何以為勞?若入陳謀,則吾計不遂矣。」尋而君リJ朝奏事,遂請率兵深入以討之。   十五年正月,君Еv兵破吐蕃於青海之西,虜其輜重及羊馬而還。先是,吐蕃大將悉諾邏率眾入攻大斗谷,又移攻甘州,焚燒市裡。君ヲ其鋒,不敢出戰。會大雪,賊凍死者甚眾,遂取積石軍西路而還。君ル令人潛入賊境,於其歸路燒草。悉諾邏軍還至大非山,將士息甲牧馬,而野草皆盡,馬死過半。君УP秦州都督張景順等率眾襲其後,入至青海之西,時海水冰合,將士並乘冰而渡。會悉諾邏已渡大非川,輜重及疲兵尚在青海之側,君Щa兵俘之而還。其年九月,吐蕃大將悉諾邏恭祿及燭龍莽布支攻陷瓜州城,執刺史田元獻及王君リ坐鷞堙A盡取城中軍資及倉糧,仍毀其城而去。又進攻玉門軍及常樂縣,縣令賈師順嬰城固守,凡八十日,賊遂引退。俄而王君ヲ隻^紇餘黨所殺,乃命兵部尚書蕭嵩為河西節度使,以建康軍使、左金吾將軍張守珪為瓜州刺史,修築州城,招輯百姓,令其復業。時悉諾邏恭祿威名甚振,蕭嵩乃縱反間於吐蕃,雲其與中國潛通,贊普遂召而誅之。   明年秋,吐蕃大將悉末朗復率眾攻瓜州,守珪出兵擊走之。隴右節度使、鄯州都督張忠亮引兵至青海西南渴波谷,與吐蕃接戰,大破之。俄而積石、莫門兩軍兵馬總至,與忠亮合勢追討,破其大莫門城,生擒千餘人,獲馬一千匹、犛牛五百頭,器仗衣資甚眾,又焚其駱駝橋而還。八月,蕭嵩又遣副將杜賓客率弩手四千人與吐蕃戰於祁連城下,自辰至暮,散而復合,賊徒大潰,臨陣斬其副將一人。賊敗,散走投山,哭聲四合。初,上聞吐蕃重來入寇,謂侍臣曰:「吐蕃驕暴。恃力而來,朕今按地圖。審利害,親指授將帥,破之必矣!」數日而露布至。   十七年,朔方大總管信安王禕又率兵赴隴右,拔其石堡城,斬首四百餘級,生擒二百餘口,遂於石堡城置振武軍,仍獻其俘囚於太廟。於是吐蕃頻遣使請和,忠王友皇甫惟明因奏事面陳通和之便。上曰:「吐蕃贊普往年嘗與朕書,悖慢無禮,朕意欲討之,何得和也!」惟明曰:「開元之初,贊普幼稚,豈能如此。必是在邊軍將務邀一時之功,偽作此書,激怒陛下。兩國既鬥,興師動眾,因利乘便,公行隱盜,偽作功狀,以希勳爵,所損鉅萬,何益國家!今河西、隴右,百姓疲竭,事皆由此。若陛下遣使往視金城公主,因與贊普面約通和,令其稽顙稱臣,永息邊境,此永代安人之道也。」上然其言,因令惟明及內侍張元方充使往問吐蕃。惟明、元方等至吐蕃,既見贊普及公主,具宣上意。贊普等欣然請和,盡出貞觀以來前後敕書以示惟明等,令其重臣名悉獵隨惟明等入朝,上表曰:   外甥是先皇帝舅宿親,又蒙降金城公主,遂和同為一家,天下百姓,普皆安樂。中間為張玄表、李知古等東西兩處先動兵馬,侵抄吐蕃,邊將所以互相征討,迄至今日,遂成釁隙。外甥以先代文成公主、今金城公主之故,深識尊卑,豈敢失禮!又緣年小,枉被邊將讒勾斗亂,令舅致怪。伏乞垂察追留,死將萬足。前數度使人入朝,皆被邊將不許,所以不敢自奏。去冬公主遣使人婁眾失若將狀專往,蒙降使看公主來,外甥不勝喜荷。謹遣諭名悉獵及副使押衙將軍浪些紇夜悉獵入朝,奏取進止。兩國事意,悉獵所知。外甥蕃中已處分邊將,不許抄掠,若有漢人來投,便令卻送。伏望皇帝舅遠察赤心,許依舊好,長令百姓快樂。如蒙聖恩,千年萬歲,外甥終不敢先違盟誓。謹奉金胡瓶一、金盤一、金碗一、馬腦杯一、零羊衫段一,謹充微國之禮。   金城公主又別進金鴨盤盞雜器物等。十八年十月,名悉獵等至京師,上御宣政殿,列羽林仗以見之。悉獵頗曉書記,先曾迎金城公主至長安,當時朝廷皆稱其才辯。及是上引入內宴,與語,甚禮之。賜紫袍金帶及魚袋,並時服、繒彩、銀盤、胡瓶,仍於別館供擬甚厚。悉獵受袍帶器物而卻進魚袋,辭曰:「本國無此章服,不敢當殊異之賞。」上嘉而許之。詔御史大夫崔琳充使報聘。仍於赤嶺各豎分界之碑,約以更不相侵。   時吐蕃使奏云:「公主請《毛詩》、《禮記》、《左傳》《文選》各一部。」制令秘書省寫與之。正字於休烈上疏請曰:   臣聞戎狄,國之寇也;經籍,國之典也。戎之生心,不可以無備;典有恆制,不可以假人。《傳》曰:「裔不謀夏,夷不亂華。」所以格其非心,在乎有備無患。昔東平王入朝求《史記》、諸子,漢帝不與。蓋以《史記》多兵謀,諸子雜詭術。夫以東平,漢之懿戚,尚不欲示征戰之書,今西戎,國之寇讎,豈可貽經典之事!   且臣聞吐蕃之性,剽悍果決,敏情持銳,善學不回。若達於書,必能知戰。深於《詩》,則知武夫有師干之試;深於《禮》,則知月令有興廢之兵;深於《傳》,則知用師多詭詐之計;深於《文》,則知往來有書檄之制。何異借寇兵而資盜糧也!   臣聞魯秉周禮,齊不加兵;吳獲乘車,楚疲奔命。一以守典存國,一以喪法危邦,可取鑒也。且公主下嫁從人,遠適異國,合慕夷禮,返求良書,愚臣料之,恐非公主本意也。慮有奔北之類,勸教於中。若陛下慮失蕃情,以備國信,必不得已,請去《春秋》。當周德既衰,諸侯強盛,禮樂自出,戰伐交興,情偽於是乎生,變詐於是乎起,則有以臣召君之事,取威定霸之名。若與此書,國之患也。《傳》曰:「於奚請曲縣鞶纓,仲尼曰:『惜也,不如多與之邑。惟名與器,不可假人。』」狄固貪婪,貴貨易土,正可錫之錦綺,厚以玉帛,何必率從其求,以資其智!臣忝叨列位,職刊秘籍,實痛經典,棄在戎夷。昧死上聞,惟陛下深察。   疏奏不省。二十一年,又制工部尚書李皓往聘吐蕃。每唐使入境,所在盛陳甲兵及騎馬,以矜其精銳。二十二年,遣將軍李佺於赤嶺與吐蕃分界立碑。二十四年正月,吐蕃遣使貢方物金銀器玩數百事,皆形制奇異。上令列於提象門外,以示百僚。   其年,吐蕃西擊勃律,遣使來告急。上使報吐蕃,令其罷兵。吐蕃不受詔,遂攻破勃律國,上甚怒之。時散騎常侍崔希逸為河西節度使,於涼州鎮守。時吐蕃與漢樹柵為界,置守捉使。希逸謂吐蕃將乞力徐曰:「兩國和好,何須守捉,妨人耕種。請皆罷之,以成一家豈不善也?」乞力徐報曰:「常侍忠厚,必是誠言。但恐朝廷未必皆相信任。萬一有人交勾,掩吾不備,後悔無益也。」希逸固請之,遂發使與乞力徐殺白狗為盟,各去守備。於是吐蕃畜牧被野。俄而希逸傔人孫誨入朝奏事,誨欲自邀其功,因奏言「吐蕃無備,若發兵掩之,必克捷。」上使內給事趙惠琮與孫誨馳往觀察事宜。惠琮等至涼州,遂矯詔令希逸掩襲之,希逸不得已而從之,大破吐蕃於青海之上,殺獲甚眾,乞力徐輕身遁逸。惠琮、孫誨皆加厚賞,吐蕃自是復絕朝貢。希逸以失信怏怏,在軍不得志。俄遷為河南尹,行至京師,與趙惠琮俱見白狗為祟,相次而死。孫誨亦以罪被戮。詔以岐州刺史蕭炅為戶部侍郎判涼州事,代希逸為河西節度使;鄯州都督杜希望為隴右節度使;太僕卿王昊為益州長史、劍南節度使,分道經略,以討吐蕃。仍令毀其分界之碑。   二十六年四月,杜希望率眾攻吐蕃新城,拔之。以其城為威武軍,發兵一千以鎮之。其年七月,希望又從鄯州發兵奪吐蕃河橋,於河左築鹽泉城。吐蕃將兵三萬人以拒官軍,希望引眾擊破之,因於鹽泉城置鎮西軍。時王昊又率劍南兵募攻其安戎城。先於安戎城左右築兩城,以為攻拒之所,頓兵於蓬婆嶺下,運劍南道資糧以守之。其年九月,吐蕃悉銳以救安戎城,官軍大敗,兩城並為賊所陷,昊脫身走免,將士已下數萬人及軍糧資仗等並沒於賊。昊坐左遷括州刺史。初,昊之在軍,謬賞其子錢帛萬計,並擅與紫袍等,所費鉅萬,坐是尋又重貶為端州高要尉而死。   二十七年七月,吐蕃又寇白草、安人等軍,敕臨洮、朔方等軍分兵救援。時吐蕃於中路屯兵,斷臨洮軍之路。白水軍守捉使高柬於拒守連旬,俄而賊退,蕭炅遣偏將掩其後,擊破之。王昊既敗之後,詔以華州刺史張宥為益州長史、劍南防禦使,主客員外郎章仇兼瓊為益州司馬、防禦副使。宥既文吏,素無攻戰之策,兼瓊遂專其戎事。俄而兼瓊入奏,盛陳攻取安戎之策。上甚悅,徙張宥為光祿卿,拔兼瓊令知益州長史事,代張宥節度,仍為之親畫取城之計。   二十八年春,兼瓊密與安戎城中吐蕃翟都局及維州別駕董承宴等通謀。都局等遂翻城歸款,因引官軍入城,盡殺吐蕃將士,使監察御史許遠率兵鎮守。上聞之,甚悅。中書令李林甫等上表曰:「伏以吐蕃此城,正當衝要,憑險自固,恃以窺邊。積年以來,蟻聚為患,縱有百萬之眾,難以施功。陛下親紆秘策,不興師旅,頃令中使李思敬曉喻羌族,莫不懷恩,翻然改圖,自相謀陷。神算運於不測,睿略通於未然,累載逋誅,一朝蕩滅。又臣等今日奏事,陛下從容問臣等曰:『卿等但看四夷不久當漸摧喪。』德音才降,遽聞戎捷,則知聖與天合,應如響至,前古以來,所未有也。請宣示百僚,編諸史策。」手制答曰:「此城儀鳳年中羌引吐蕃,遂被固守,歲月既久,攻伐亦多。其地險阻,非力所制。朝廷群議,不合取之。朕以小蕃無知,事須處置,授以奇計,所以行之,獲彼戎心,歸我城守,有足為慰也。」其年十月,吐蕃又引眾寇安戎城及維州,章仇兼瓊遣裨將率眾御之,仍發關中擴騎以救援焉。時屬凝寒,賊久之自引退。詔改安戎城為平戎城。   二十九年春,金城公主薨,吐蕃遣使來告哀,仍請和,上不許之。使到數月後,始為公主舉哀於光順門外,輟朝三日。六月,吐蕃四十萬攻承風堡,至河源軍,西入長寧橋,至安仁軍,渾崖峰騎將盛希液以眾五千攻而破之。十二月,吐蕃又襲石堡城,節度使蓋嘉運不能守,玄宗憤之。天寶初,令皇甫惟明、王忠嗣為隴右節度,皆不能克。七載,以哥舒翰為隴右節度使,攻而拔之,改石堡城為神武軍。   天寶十四載,贊普乞黎蘇籠獵贊死,大臣立其子婆悉籠獵贊為主,復為贊普。玄宗遣京兆少尹崔光遠兼御史中丞,持節繼國信冊命弔祭之。及還,而安祿山已竊據洛陽,以河、隴兵募令哥舒翰為將,屯潼關。   昔秦以隴山已西為隴西郡。漢懷匈奴於河右,置姑臧、張掖、酒泉、伊吾等郡;又於磧外置西域都護,控引胡國;又分隴西為金城、西平等郡,雜以氐、羌居之。歷代喪亂,不為賢豪所據,則為遠夷侵廢;迨千年矣。武德初。薛仁杲奄有隴上之地,至於河虜。李敷盡有涼州之域,通於磧外。貞觀中,李靖破吐谷渾,侯君集平高昌,阿史那社爾開西域,置四鎮。前王之所未伏,盡為臣妾,秦、漢之封域,得議其土境耶!於是歲調山東丁男為戍卒,繒帛為軍資,有屯田以資糗糧,牧使以娩羊馬。大軍萬人,小軍千人,烽戍邏卒,萬里相繼,以卻於強敵。隴右鄯州為節度。河西涼州為節度。安西、北庭亦置節度,關內則於靈州置朔方節度,又有受降城、單于都護庭為之籓衛。及潼關失守,河洛阻兵,於是盡征河隴、朔方之將鎮兵入靖國難,謂之行營。曩時軍營邊州無備預矣。乾元之後,吐蕃乘我間隙,日蹙邊城,或為虜掠傷殺,或轉死溝壑。數年之後,鳳翔之西,邠州之北,盡蕃戎之境,淹沒者數十州。   肅宗元年建寅月甲辰,吐蕃遣使來朝請和,敕宰相郭子儀、蕭華、裴遵慶等於中書設宴。將詣光宇寺為盟誓,使者云:蕃法盟誓,取三牲血歃之,無向佛寺之事,請明日須於鴻臚寺歃血,以申蕃戎之禮。從之。寶應元年六月,吐蕃使燭番、莽耳等二人貢方物入朝,乃於延英殿引見,勞賜各有差。而劍南西山又與吐蕃、氐、羌鄰接,武德以來,開置州縣,立軍防,即漢之笮路,乾元之後,亦陷於吐蕃。寶慶二年三月,遣左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李之芳、左庶子兼御史中丞崔倫使於吐蕃,至其境而留之。   廣德元年九月,吐蕃寇陷涇州。十月,寇邠州,又陷奉天縣。遣中書令郭子儀西御。吐蕃以吐谷渾、黨項羌之眾二十餘萬,自龍光度而東。郭子儀退軍,車駕幸陝州,京師失守。降將高暉引吐蕃入上都城,與吐蕃大將馬重英等立故邠王男廣武王承宏為帝,立年號,大赦,署置官員,尋以司封崔瑰等為相。郭子儀退軍南保商州,吐蕃居城十五日退,官軍收上都,以郭子儀為留守。   初,車駕東幸,衣冠戚里盡南投荊襄及隱竄山谷,於是六軍將士持兵剽劫,所在阻絕。郭子儀領部曲數百人及其妻子僕從南入牛心谷,駝馬車牛數百兩,子儀遲留,未知所適。行軍判官、中書舍人王延昌、監察御史李萼謂子儀曰:「令公身為元帥,主上蒙塵於外,家國之事,一至於此。今吐蕃之勢日逼,豈可懷安於谷中,何不南趨商州,漸赴行在。」子儀遽從之。延昌曰:「吐蕃知令公南行,必分兵來逼,若當大路,事即危矣。不如取玉山路而去,出其不意。」子儀又從之。延昌與李萼皆從子儀,子儀之隊千餘人,山路狹隘,連延百餘里,人不得馳。延昌與萼恐狹徑被追,前後不相救,至倒回口,遂與子儀別行,逾絕澗,登七盤,趨於商州。先是,六軍將張知節與麾下數百人自京城奔於商州,大掠避難朝官、士庶及居人資財鞍馬,已有日矣。延昌與萼既至,說知節曰:「將軍身掌禁兵,軍敗而不赴行在,又恣其下虜掠,何所歸乎?今郭令公元帥也,已欲至洛南,將軍若整頓士卒,喻以禍福,請令公來撫之,以圖收長安,此則將軍非常之功也。」知節大悅。其時諸軍將臧希讓、高昇、彭體盈、李惟詵等數人,各有部曲,率其數十騎,相次而至,又從其計,皆相率為軍,約不侵暴。延昌留於軍中主約,萼以數騎往迎子儀,去洛南十餘里,及之,遂與子儀回至商州。諸將大喜,皆遵其約束。   吐蕃將入京師也,前光祿卿殷仲卿逃難而出,鞍馬衣服盡為土賊所掠。仲卿至藍田,糾合散兵及諸驍勇願從者百餘人,南保藍田,以拒吐蕃,其眾漸振,至於千人。子儀既至商州,未知仲卿之舉,募人往探賊勢。羽林將軍長孫全緒請行,以二百騎隸之。又令太子賓客第五琦攝京兆尹,同收長安。全緒至韓公堆,晝則擊鼓,廣張旗幟,夜則多燃火,以疑吐蕃。仲卿探知官軍,其勢益壯。遂相為表裡,以狀聞於子儀。仲卿帥二百餘騎游奕,直渡滻水。吐蕃懼,問百姓,百姓皆紿之曰:「郭令公自商州領眾卻收長安,大軍不知其數。」賊以為然,遂抽軍而還,餘眾尚在城。軍將王撫及御史大夫王仲升頓兵自苑中入,椎鼓大呼,仲卿之師又入城,吐蕃皆奔走,乃收上都。郭子儀乘之,鼓行入長安,人心乃安。   吐蕃退至鳳翔,節度孫志直閉門拒之,吐蕃圍守數日。會鎮西節度、兼御史中丞馬璘領精騎千餘自河西救楊志烈回,引兵入城。遲明,單騎持滿,直衝賊眾,左右願從者百餘騎。璘奮擊大呼,賊徒披靡,無敢當者,賊疲而歸。賊眾恃其驍勇,翌日又逼城請戰。璘披甲開懸門,賊乃抽退。皆曰:「此將不惜死不可當,且避之。」又復居原、會、成、渭之地。   十二月,乘輿還上都。二年五月,放李之芳還。九月,叛將僕射、大寧郡王僕固懷恩自靈武遣其黨范志誠、任敷等引吐蕃、吐谷渾之眾來犯王畿。十月,懷恩之眾至邠州挑戰,節度白孝德及副元帥先鋒郭鋒嬰城拒之,以挫其鋒。賊眾遂逼奉天縣西二十里為營,郭子儀屯於奉天,又按軍不戰。郭鋒於邠州西三十里,令精騎二百五十人、步卒五十人斫懷恩營,破五千眾,斬首千餘級,生擒八十五人,降其大將四人,為五百匹。十一月,僕固懷恩引吐蕃之眾退。   廣德二年,河西節度楊志烈被圍,守數年,以孤城無援,乃跳身西投甘州,涼州又陷於寇。   永泰元年三月,吐蕃請和,遣宰相元載、杜鴻漸等於興唐寺與之盟而罷。秋九月,僕固懷恩誘吐蕃、回紇之眾,南犯王畿。吐蕃大將尚結息贊磨、尚息東贊、尚野息及馬重英率二十萬眾至奉天界,邠州節度使白孝德不能御,京城戒嚴。先是,朔方先鋒兵馬使渾日進、孫守亮屯軍於奉天以拒之,於是詔追副元帥郭子儀於河中府領眾赴援,屯於涇陽,諸將各屯守要害。初,吐蕃列營奉天,渾日進單騎沖之,驍騎二百人繼進,衝突其營,左右擊刺,賊徒驚駭,無不應弦而斃。日進挾一蕃將,躍馬而歸,蕃將奮身,失其撒飯一。日進之眾,無中鋒鏑者,軍中望而益振。明日,吐蕃悉眾圍之,日進命拋車夾石投之,雜以弓弩,賊死傷眾。數日,斂軍回營。尋又日進夜斫賊營於梁母神下,殺千餘人,生擒五百人,獲駝馬器械。   上又下詔親征,括朝官馬,京城置團練。鎮西節度馬璘遇吐蕃游奕四百餘人於武功東原,使五十人擊而盡殺之,無□類。自十七日至二十五日晚際始止,議者以為天助。吐蕃移營於醴泉縣九飀山北,因攻掠醴泉。京城大駭,人皆空室,大戶鑿竇以出。逆黨任敷以兵五千餘人犯白水縣。渾日進露布而至,屯於奉天馬嵬店。今月十九日已後至二十五日已前,交戰二百餘陣,破吐蕃一萬餘眾,斬首五千級,生擒一百六十人,馬一千二百四十二匹,駝一百一十五頭,器械、幡旗共三萬餘事。朝官震懼,家口迴避者十室八九,禁之不止。自前年吐蕃犯王畿後,於中渭橋鄠豐城以營兵,至是功畢。   吐蕃退至永壽北,遇回紇之眾,雖聞懷恩死,皆悖其眾,相誘而奔,復來寇。至奉天,兩蕃猜貳爭長,別為營壘。吐蕃游奕至窯底,吐蕃又至馬嵬店,因縱火焚居人廬舍而退。回紇三千騎詣涇陽降款,請擊吐蕃為效,子儀許之。於是朔方先鋒兵馬使開府南陽郡王白元光與回紇合於涇陽靈台縣東五十里,攻破吐蕃。斬首及生擒獲駝馬牛羊甚眾。上停親征,京師解嚴,宰相上表稱賀。   列傳第一百四十六下 吐蕃下   永泰二年二月,命大理少卿、兼御史中丞楊濟修好於吐蕃。四月,吐蕃遣首領論泣藏等百餘人隨濟來朝,且謝申好。大歷二年十月,靈州破吐蕃二萬餘眾 ,生擒五百人,獲馬一千五百匹。十一月,和蕃使、檢校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薛景仙自吐蕃使還,首領論泣陵隨景仙來朝。景仙奏云:「贊普請以鳳林關為界。」俄又遣使路悉等十五人來朝。三年八月,吐蕃十萬寇靈武,大將尚悉摩寇邠州。邠寧節度使馬璘破二萬餘眾,擒其俘以獻之。九月,寇靈州,朔方騎將白元光破之。俄又復破二萬眾於婁武,獲羊馬數千計。關內副元帥郭子儀於靈州破吐蕃六萬餘眾。十二月,以蕃寇歲犯西疆,增修鎮守,乃移馬璘鎮涇州,仍為涇原節度使。劍南西川亦破吐蕃萬餘眾。五年五月,徙置安、悉、拓、靜、恭五州於山陵要害之地,以備吐蕃。   八年秋,吐蕃六萬騎寇靈武,蹂踐我禾稼而去。十月,寇涇、邠等州,郭子儀遣先鋒將渾瑊與賊戰於宜祿 ,我師不利,副將史籍等三人死之,村墅居人為驅掠者凡千餘人。是夜,瑊收合散卒襲賊營,會馬璘亦襲其輜重,凡殺數千人,賊遂潰。子儀大破吐蕃十餘萬眾。   初,吐蕃犯我邠郊,馬璘以精卒二千餘人潛夜掩賊營,射賊豹皮將中目,賊眾扶之號泣 ,遂舉營遁去。璘因收穫朔方兵健二百餘人,百姓七百餘人,駝馬數百匹。   九年四月,以吐蕃侵擾,預為邊備,乃降敕:   宜令子儀以上郡、北地、四塞、五原、義渠、稽胡、鮮卑雜種步馬五萬眾,嚴會栒邑,克壯舊軍。抱玉以晉之高都,韓之上黨,河、湟義徒,汧、隴少年,凡三萬眾,橫絕高壁,斜界連營。馬璘以西域前庭,車師後部,兼廣武之戍,下蔡之徭,凡三萬眾,屯於泗中,張大軍之援。忠誠以武落別授,右地奇鋒,凡二萬眾,出岐陽而北會。希讓以三輔太常之徒,六郡良家之子,自渭上而西合汴宋、淄青、河陽、幽薊,總四萬眾,分列前後。魏博、成德、昭義、永平總六萬眾,大舒左右。朕內整禁旅,親誓諸將,資以千金之費,錫以六牧之馬。其戎裝戰器,軍用邊儲,各有司存,素皆精辦。咨爾將相文武宣力之臣,夫師克在和,善戰不陣,各宜保據疆界,屯據要衝,斥堠惟明,首尾相應。若既悔過,何必勞人;如或不恭,自當伐罪。然後眷求統一,以制諸軍。進取之宜,俟於後命。   十一年正月,劍南節度使崔寧大破吐蕃故洪等四節度兼突厥、吐渾、氐、蠻、羌、黨項等二十餘萬眾,斬首萬餘級,生擒掘神飢L馬使一千三百五十人,獻於闕下。牛羊及軍資器械,不可勝紀。十二年九月,入寇坊州,掠黨項羊馬而去。十月,崔寧破吐蕃望漢城。十四年八月,命太常少卿韋倫持節使吐蕃,統蕃俘五百人歸之。十月,吐蕃率南蠻眾二十萬來寇:一入茂州,過汶川及灌口;一入扶、文,過方維、白壩;一自黎、雅過邛峽關,連陷郡邑。乃發禁兵四千人及幽州兵五千人同討,大破之。   建中元年四月,韋倫至。自大歷中聘使前後數輩,皆留之不遣。俘獲其人,必遣中官部統徙江、嶺,因緣求財及給養之費,不勝其弊。去年冬,吐蕃大興師以三道來侵,會德宗初即位;以德綏四方,征其俘囚五百餘人,各給衣一襲,使倫統還其國,與之約和,敕邊將無得侵伐。吐蕃始聞歸其人,不之信,及蕃俘入境,部落皆畏威懷惠。其贊普乞立贊謂倫曰:「不知是來也,而有三恨,奈何?」倫曰:「未達所謂。」乞立贊曰:「不知大國之喪,而吊不及哀,一也。不知山陵之期,而賻不成禮。二也。不知皇帝舅聖明繼立,已發眾軍三道連衡。今靈武之師,聞命輒已;而山南之師已入扶、文,蜀師已趨灌口,追且不及,是三恨也。」乃發使奉贄,不二旬而覆命。蜀帥上所獲戎俘,有司請准舊事頒為徒隸,上曰:「要約著矣,言庸二乎?」乃各給縑二匹、衣一襲而歸之。五月,以韋倫為太常卿,復使吐蕃。其冬,遣宰相論欽明思等五十五人隨倫至,且獻方物。吐蕃見倫再至,甚歡。既就館,聲樂以娛之,留九日而還,兼遣其渠帥報命。   二年十二月,入蕃使判官常魯與吐蕃使論悉諾羅等至自蕃中。初,魯與其使崔漢衡至列館,贊普令止之,先命取國信敕。既而使謂漢衡曰:「來敕云:『所貢獻物,並領訖;今賜外甥少信物,至領取。』我大蕃與唐舅甥國耳,何得以臣禮見處?又所欲定界,雲州之西,請以賀蘭山為界。其盟約,請依景龍二年敕書云:『唐使到彼,外甥先與盟誓;蕃使到此,阿舅亦親與盟。』」乃邀漢衡遣使奏定。魯使還奏焉,為改敕書,以「貢獻」為「進」,以「賜」為「寄」,以「領取」為「領之」。且謂曰:「前相楊炎不循故事,致此誤爾。」其定界盟,並從之。   三年四月,放先沒蕃將士僧尼等八百人歸還,報歸蕃俘也。九月,和蕃使、殿中少監、兼御史中丞崔漢衡與蕃使區類贊至。時吐蕃大相尚結息忍而好殺,以嘗覆敗於劍南,思刷其恥,不肯約和。其次相尚結贊有材略,因言於贊普,請定界明約,以息邊人。贊普然之,竟以結贊代結息為大相,終約和好,期以十月十五日會盟於境上。以崔漢衡為鴻臚卿,以都官員外郎樊澤兼御史中丞、充入蕃計會使。初,漢衡與吐蕃約定月日盟誓,漢衡到,商量未決,已過其期,遂命澤詣結贊復定盟會期,且告遣隴右節度使張鎰與之同盟,澤至故原州,與結贊相見,以來年正月十五日會盟於清水西。   四年正月,詔張鎰與尚結贊盟於清水。將盟,鎰與結贊約,各以二千人赴壇所,執兵者半之,列於壇外二百步,散從者半之,分立壇下。鎰與賓佐齊映、齊抗及會盟官崔漢衡、樊澤、常魯、於   □等七人皆朝服;結贊與其本國將相論悉頰藏、論臧熱、論利陀、斯官者、論力徐等亦七人,俱升壇為盟。初約漢以牛,蕃以馬,鎰恥與之盟,將殺其禮,乃謂結贊曰:「漢非牛不田,蕃非馬不行,今請以羊、豕、犬三物代之。」結讚許諾。塞外無豕,結贊請出羝羊,鎰出犬及羊,乃於壇北刑之,雜血二器而歃盟。文曰:   唐有天下,恢奄禹跡,舟車所至,莫不率俾。以累聖重光,歷年惟永,彰王者之丕業,被四海之聲教。與吐蕃贊普,代為婚姻,固結鄰好,安危同體,甥舅之國,將二百年。其間或因小忿,棄惠為讎,封疆騷然,靡有寧歲。皇帝踐祚,愍茲黎元,俾釋俘隸,以歸蕃落。蕃國展禮,同茲葉和,行人往復,累布成命。是必詐謀不起,兵車不用矣。彼猶以兩國之要,求之永久,古有結盟,今請用之。國家務息邊人,外其故地,棄利蹈義,堅盟從約。今國家所守界:涇州西至彈箏峽西口,隴州西至清水縣,鳳州西至同谷縣,暨劍南西山大渡河東,為漢界。蕃國守鎮在蘭、渭、原、會,西至臨洮,東至成州,抵劍南西界磨些諸蠻,大渡水西南,為蕃界。其兵馬鎮守之處,州縣見有居人,彼此兩邊見屬漢諸蠻,以今所分見住處,依前為定。其黃河以北,從故新泉軍,直北至大磧,直南至賀蘭山駱駝嶺為界,中間悉為閒田。盟文有所不載者,蕃有兵馬處蕃守,漢有兵馬處漢守,並依見守,不得侵越。其先未有兵馬處,不得新置,並築城堡耕種。今二國將相受辭而會,齊戒將事,告天地山川之神,惟神照臨,無得愆墜。其盟文藏於宗廟,副在有司,二國之成,其永保之。   結贊亦出盟文,不加於坎,但埋牲而已。盟畢,結贊請鎰就壇之西南隅佛幄中焚香為誓。誓畢,復升壇飲酒。獻酬之禮,各用其物,以將厚意而歸。   二月,命崔漢衡持節答蕃,遣區頰贊等歸。上初令宰相、尚書與蕃相區頰贊盟於豐邑里壇所。將盟,以清水之會疆埸不定,遂罷。因留頰贊未遣,復令漢衡使於贊普。六月,答蕃使判官於□與蕃使論頰沒藏等至自青海。七月,以禮部尚書李揆加御史大夫,為入蕃會盟使。又命宰相李忠臣、盧杞、關播、右僕射崔寧、工部尚書喬琳、御史大夫於頎、太府卿張獻恭、司農卿段秀實、少府監李昌夔、京兆尹王翃、左金吾衛將軍渾瑊等與區頰贊等會盟於壇所。初,於□至自蕃中,與尚結贊約:「疆場既定,請歸其使。」從之。以豐邑坊盟壇在京城之內非便,請卜壇於京城之西。其禮如清水之儀。先盟二日,命有司告太廟,監官致齋。三日,朝服升壇,關播跪讀盟文。盟畢,宴賜而遣之。   興元元年二月,以右散騎常侍兼御史大夫於頎往涇州已來宣慰吐蕃,仍與州府計會頓遞。時吐蕃款塞請以兵助平國難,故遣使焉。四月,命太常少卿、兼御史中丞沈房為入蕃計會及安西、北庭宣慰使。是月,渾瑊與吐蕃論莽羅率眾大破硃泚將韓旻、張廷芝、宋歸朝等於武功之武亭川,斬首萬餘級。   貞元二年,命倉部郎中、兼侍御史趙聿為入吐蕃使。八月,吐蕃寇涇、隴、邠、寧數道,掠人畜,取禾稼,西境騷然。諸道節度及軍鎮,鹹閉壁自守而已。京師戒嚴。上遣左金吾將軍張獻甫與神策將李升曇、蘇清沔等統兵屯於咸陽,召河中節度駱元光率眾戍咸陽以援之。九月,以吐蕃游騎及於好畤,上復遣張獻甫等統兵屯於咸陽,又詔遣左監門將軍康成使於吐蕃。初,吐蕃大相尚結贊累遣使請盟會定界,乃命成使之。至上砦原,與結贊相見,令其使論乞陀與成同來。   是月,鳳翔節度使李晟以吐蕃侵軼,遣其將王佖夜襲賊營,率驍勇三千人入汧陽。誡之曰:「賊之大眾,當過城下,無擊其首尾。首尾雖敗,中軍力全,若合勢攻之,汝必受其弊。但候其前軍已過。見五方旗、虎豹衣,則其中軍也。出其不意,乃是奇功。」佖如其言出擊之,賊眾果敗,副將史廷玉力戰死之。又寇鳳翔城下,李晟出兵御之,一夕而退。十月,李晟遣兵襲吐蕃之沙堡,大破之。焚其歸積,斬蕃酋扈屈律設贊等七人,傳首京師。   十一月,吐蕃陷鹽州。初,賊之來也,刺史杜彥光使以牛酒犒之。吐蕃謂曰:「我欲州城居之,聽爾率其人而去。」彥光乃悉眾奔鄜州。十二月,陷夏州,刺史拓拔乾暉率眾而去,復據其城。又寇銀州,素無城壁,人皆奔散。   三年春,命檢校左庶子、兼御史中丞崔浣為入吐蕃使,相次又遣左庶子李銛使之。河東、保寧等道節度使馬燧來朝。初,尚結贊既陷鹽、夏等州,各留千餘人守之,結贊大眾屯於鳴沙。自去冬及春,羊馬多死,糧餉不給。時詔遣華州、潼關節度駱元光、邠寧節度韓游瑰統眾與鳳翔、鄜、邠及諸道戍卒,屯於塞上,又命燧率師次於石州,分兵隔河與元光等掎角討之。結贊聞而大懼,累遣使請和,仍約盟會。上皆不許。又遣其大將論頰熱厚禮卑詞求燧請盟,燧以奏焉,上又不許。惟促其合勢討逐。燧喜賂信詐,乃與頰熱俱入朝,盛言其可保信,許盟約,上於是從之。燧既赴朝也,諸軍但閉壁而已。結贊遽悉其眾棄夏州而歸,馬既多死,有徒行者。及是夏平涼之會,竟渝盟,馬燧亦由此失兵柄而奉朝請矣。   四月,崔浣至自鳴沙。初,浣至鳴沙,與尚結贊相見,詢問其違約陷鹽、夏州之故。對曰:   本以定界碑被牽倒,恐二國背盟相侵,故造境上請修舊好。又蕃軍頃年破硃泚之眾於武功,未獲酬Х遄A所以來耳。及徙涇州,其節度使閉城自守,音問莫達。又徙鳳翔,請通使於李令公,亦不見納。及遣康成、王真之來,皆不能達大國之命。日望大臣充使,兼展情禮,實無至者,乃引軍還。及鹽、夏二州之師,二州懼我之眾,請以城與我,求全而歸,非我所攻陷也。今君以國親將命,若結好復盟。蕃之願也。盟會之期及定界之所,唯命是聽。君歸奏決,定當以鹽、夏相還也。   又云:   清水之會,同盟者少,是以和好輕慢不成。今蕃相及元帥已下凡二十一人赴。靈州節度使杜希全稟性和善,外境所知,請令主盟會。涇州節度李觀,亦請同主之。   又同章表上聞。浣誘賂蕃中給役者,求其人馬真數,凡五萬九千餘人、馬八萬六千餘匹,可戰者僅三萬人,余悉童幼,備數而已。   是日,改崔浣為鴻臚卿,再入吐蕃。令浣報尚結贊曰:「杜希全職在靈州,不可出境。李觀今已改官,以侍中渾瑊充盟會使。」約以五月二十四日復盟於清水。又令告以鹽、夏二州歸於我,才就盟會。上疑蕃情不實,以得州為信焉。五月,渾瑊以充盟會使來辭,且受命。以兵部尚書崔漢衡為盟會副使,司勳員外郎鄭叔矩為判官。渾瑊赴會盟所,上令瑊統眾二萬餘人,遣華州潼關節度駱元光赴之。上令宰臣召吐蕃使論泣贊等於中書議會盟之所。   初崔浣與尚結贊約復會於清水,且先歸我鹽、夏二州,結贊云:「清水非吉地,請會於原州之土梨樹。」又請盟畢歸二州。浣遣使與泣贊等同奏,上務懷柔遠人,皆從之。約以五月十五日盟於土梨樹,上召宰臣謀之。先是左神策將馬有麟奏:「土梨樹地多險隘,恐蕃軍隱伏,不利於我。平涼川四隅坦平,且近涇州。就之為便。」由是乃定盟所於平涼川。時蕃使論泣贊已覆命,遽追還,告而遣之。   渾瑊與尚結贊會於平涼。初,瑊與結贊約,以兵三千人列於壇之東西,散手四百人至壇下。及將盟,又約各益遊軍相覘伺。結贊擁精騎數萬於壇西,蕃之遊軍貫穿我師。瑊之將梁奉貞率六十騎為遊軍,才至蕃中,皆被執留,瑊不虞也。結贊又遣人請瑊曰:「請侍中以下服衣冠劍珮以俟命。」蓋誘其下馬,將劫持之。瑊與崔漢衡、監軍特進宋鳳朝等皆入幕次,坦無他慮,結贊命伐鼓三聲,其眾呼噪而至。瑊遽出自幕後,偶得他馬,跨而奔歸。時馬不加銜,瑊伏於鬣而手加之,凡馳十餘里,銜方及口,故追騎之矢,過而不傷焉。唯瑊之裨將辛榮招合數百人,據北阜與賊接戰,須臾賊眾四合,榮力屈而降。鳳朝及瑊判官韓弇,並為亂兵所殺。漢衡及中官劉延邕、俱文珍、李清朝,漢衡判官鄭叔矩、路泌,掌書記袁同直,大將扶余准、馬寧及神策、鳳翔、河東大將孟日華、李至言、樂演明、范澄、馬弇等六十餘人皆陷焉。余將士及伕役死者四五百人,驅掠者千餘人,鹹被解奪其衣。   初,漢衡為亂軍所擊,其從吏呂溫以身蔽之,刃中溫而漢衡獲免。漢衡乃夷言謂執者曰:「我漢使崔尚書也,結贊與我善,如若殺我,結贊亦殺汝。」乃拾之,盡驅而西。既已面縛,各以一木自領至趾約於身,以毛繩三束之,又以毛繩連其發而約之。夜皆踣於地,以發繩各系一橛,又以毛罽都覆之,守衛者臥其上,以防其亡逸也。至故原州,結贊坐於帳中,召與相見,數讓國家,因怒渾瑊曰:「武功之捷,皆我之力,許以涇州、靈州相報,皆食其言。負我深矣,舉國所忿。本劫是盟,在擒瑊也。吾遣以金飾桎梏待瑊,將獻贊普。既以失之,虛致君等耳,當遣君輩三人歸也。呂溫帶瘡亦至,結贊嘉其義,厚給繼之。結贊率其眾於石門,遣中官俱文珍、渾瑊之將馬寧、馬燧之將馬弇歸於我。遂送漢衡、叔矩等囚於河州,辛榮、扶余准等於故廓州、鄯州分囚之。結贊本請杜希全、李觀問盟,將執二節將,率其銳師來犯京師,希全等既不行,又欲執渾瑊長驅入寇,其謀也如此。上遣中官王子恆繼詔書以遺結贊,蕃界不納而還。   初,瑊與駱元光將發涇州,元光謂瑊曰:「本奉詔令營於潘原堡,以應援侍中。竊以潘原去盟所六七十里,蕃情多詐,侍中倘有急,何由知之?請次侍中為營,以虞其變。」瑊以非詔旨,固止之。元光與同進。瑊之營西去盟所二十餘里,元光之營次之。其濠柵頗深固,瑊之濠柵可逾越焉。及瑊單騎奔歸,未及其營,守將李朝彩不能整眾,多已奔散。瑊至,空營而已,器械資糧悉棄之,賴元光之眾陣於營中,瑊既入,賊追騎方退。元光乃先遣輜重,次與瑊俱申其號令,嚴其部伍而還。瑊復鎮於奉天。   六月,鹽、夏二州吐蕃焚城門及廬舍,毀城壁而歸。七月,詔曰:   乃者吐蕃犯塞,毒我生靈,俶擾隴東,深入河曲。朕以兵戈粗定,傷夷未瘳,務息戰伐之謀,遂從通和之請。亦知戎丑,志在貪婪,重違修睦之辭,乃允尋盟之會。果為隱匿,變發壝宮,縱犬羊凶狡之群,乘文武信誠之眾,蒼黃淪陷,深用惻然。此皆由朕之不明,致其至此。既無德於萬眾,亦有愧於四方,宵旰貽憂,何嗟而及。今兵部尚書崔漢衡等,皆國之良士,朝之藎臣,嬰縶窮廬,眇然殊域。念其家室,或未周於屢空;錄以息男,庶或資於薄俸。漢衡宜與一子七品官,司勳員外郎鄭叔矩、檢校戶部郎中路泌、殿中侍御史韓弇及大將孟日華、辛榮、李至言、范澄、王良賁、樂演明、陽昔、權交成等,各與一子八品官;試左金吾兵曹參軍袁同直、榆次尉裴頲及副兵馬使以下,各與一子九品官。仍並與正員官。余將干各與一子官,仍委本使即具名銜聞奏。   於是遣決勝軍使唐良臣以眾六百人戍潘原堡,神策副將蘇太平率其眾五百人戍隴州。   八月,崔漢衡至自吐蕃。初,漢衡與同陷者並至河州,尚結贊令召漢衡與神策將孟日華、中官劉延邕,俱至石門而遣之。結贊令五十騎送至境上,且繼表請進。及潘原,李觀使止曰:「有詔不許更納蕃使。」受其表而返其人。自是吐蕃率羌、渾之眾犯塞,分屯於潘口及青石嶺。先是,吐蕃之眾自潘口東分為三道:其一趨隴州,其一趨汧陽之東,其一趨釣竿原。是日,相次屯於所趨之地,連營數十里。其汧陽賊營,距鳳翔四十里,京師震恐,士庶奔駭。賊遣羌、渾之眾,衣漢戎服,偽稱邢君牙之眾,奄至吳山及寶雞北界,焚燒廬舍,驅掠人畜,斷吳山神之首,百姓丁壯者驅之以歸,羸老者鹹殺之,或斷手鑿目,棄之而去。初,李晟在鳳翔,令伐大木塞安化峽,及是,賊並焚之。   九月,詔神策軍將石季章以眾三千戍武宮,召唐良臣自潘原戍百里城。是月,吐蕃大掠汧陽、吳山、華亭等界人庶男女萬餘口,悉送至安化峽西,將分隸羌、渾等。乃曰:「從爾輩東向哭辭鄉國。」眾遂大哭。其時一慟而絕者數百人,投崖谷死傷者千餘人,聞者為之痛心焉。渾瑊遣其將任蒙主以眾三千戍好疇。是月,吐蕃之眾復至,分屯於豐義及華亭。百僚入計以破吐蕃圍。隴州刺史韓清沔與蘇太平夜出兵伏於大像龕。及夜半,令城中及龕各舉火相應,賊大驚,因襲其營,賊乃退散。時吐蕃攻陷華亭。   初,賊之圍華亭也,先絕其汲水道。其守將王仙鶴及鎮兵百姓凡三千人,皆在圍中。使人間道請救於隴州,刺史韓清沔令蘇太平率一千五百人赴之。及中路,其游騎百餘沒於賊,太平素懦怯寡謀,遽引眾退歸。賊自是每日令游騎千餘至隴州,州兵不敢復出。凡四日,圍中絕水,援軍不至,賊又積柴城下,將焚之,仙鶴遂降於賊。賊並焚廬舍,毀城壁,虜士眾十三四,收丁壯棄老而去。北攻連雲堡,又陷。堡之三面頗峭峻,唯北面連原,以濠為固。賊自其北建拋樓七具,擊堡中,堡中唯一井,投石俄而滿焉。又飛梁架濠而過,苦攻之。堡將張明遂與其眾男女千餘口東向慟哭而降。涇州之西,唯有連雲堡每偵候賊之進退,及是堡陷,涇州不敢啟西門,西門外皆為賊境,樵蘇殆絕,收刈禾稼,必佈陣於野而收穫之。獲既失時,所得多空穗。於是涇人有饑憂焉。吐蕃驅掠連雲堡之眾及邠、涇編戶逃竄山谷者,並牛畜萬計,悉其眾送至彈箏峽。自是涇、隴、邠等賊之所至,俘掠殆盡。是秋,數州人無積聚者,邊將唯遣使表賀賊退而已。   十月,吐蕃數千騎復至長武城,韓全義率眾御之。韓游瑰之將請以眾助之,游瑰不許。及暮,賊退,全義亦引還。自是賊之騎常往來涇、邠之間,諸城西門莫敢啟者。賊又修故原州城,其大眾屯焉。   四年五月,吐蕃三萬餘騎犯塞,分入涇、邠、寧、慶、麟等州,焚彭原縣廨捨,所至燒廬舍,人畜沒者約二三萬,計凡二旬方退。陳許行營將韓全義自長武城率眾抗之,無功而還。游瑰素無軍政,且疾不能興,閉城自守,莫敢御也。先是,吐蕃入寇,恆以秋冬,及春則多遇疾疫而退。是來也,方盛暑而無患。蓋華人陷者,厚其資產,質其妻子,為戎虜所將而侵軼焉。九月,吐蕃將尚悉董星、論莽羅等寇寧州,節度使張獻甫率眾御之,斬首百餘級,賊轉寇麟坊等州,縱掠而去。   五年十月,劍南節度使韋皋遣將王有道等與東蠻兩林苴那時、勿鄧夢沖等帥兵於故巂州台登北谷大破吐蕃青海、獵城二節度,殺其大兵馬使乞臧遮遮、悉多楊硃,斬首二千餘級,其投崖谷赴水死者不可勝數,生擒籠官四十五人,收穫器械一萬餘事、馬牛羊一萬餘頭匹。遮遮者,吐蕃驍勇者也,或雲尚結贊之子,頻為邊患。自其死也,官軍所攻城柵,無不降下。蕃眾日卻,數年間,盡復巂州之境。   六年,吐蕃陷我北庭都護府。初,北庭、安西,既假道於回紇朝奏,因附庸焉。蕃性貪狠,徵求無度。北庭近羌,凡服用食物所資,必強取之,人不卿生矣。又有沙陀部六千餘帳與北庭相依,亦屬於回紇。回紇肆其抄奪,尤所厭苦。其葛祿部及白服突厥素與回紇通和,亦憾其奪掠,因吐蕃厚賂見誘。遂附之。於是吐蕃率葛祿、白服之眾,去歲各來寇北庭,回紇大相頡干迦斯率眾援之,頻戰敗績,吐蕃攻圍頗急。北庭之人既苦回紇,是歲乃舉城降於吐蕃,沙陀部落亦降焉。北庭節度使楊襲古與麾下二千餘人出奔西州,頡干迦斯不利而還。   七年秋,又悉其丁壯五六萬人,將復北庭,仍召襲古偕行,俄為吐蕃、葛祿等所擊,大敗,死者大半。頡干迦斯紿之曰:「且與我同至牙帳,當送君歸本朝也。」襲古從之,及牙帳,留而不遣,竟殺之。自是安西阻絕,莫知存否。唯西州之人,猶固守焉。頡干迦斯既敗恤,慕祿之眾乘勝取回紇之浮圖川。回紇震恐,悉遷西北部落羊馬於牙帳之南以避之。   八年四月,吐蕃寇靈州,掠人畜,攻陷水口城,進圍州城,塞水口及支渠以營田。詔河東、振武分兵為援,又分神策六軍之卒三千餘人戍於定遠、懷遠二城,上御神武樓勞遣之。吐蕃引去。六月,吐蕃數千騎由青石嶺寇涇州,掠田軍千餘人還,及連雲堡,守捉使唐朝臣遣兵出戰,大將王進用死之。九月,西川節度使韋皋攻吐蕃之維州,獲大將論贊熱及首領獻於京師。十一月,山南西道節度嚴震擊破吐蕃於芳州及黑水堡,焚其積聚,並獻首虜。   九年二月,詔城鹽州。是州先為吐蕃所毀,自此塞外無堡障。靈武勢隔,西逼鄜坊,甚為邊患,故命城之,二旬而畢。又詔兼御史大夫紇干遂統兵五千與兼御史中丞杜彥光之眾戍之。是役也,上念將士之勞,厚令度支供給。又詔涇原、湖南、山南諸軍深討吐蕃,以分其力。由是板築之際,虜無犯塞者。及畢,中外咸稱賀焉。是月,西川韋皋獻獲吐蕃首虜。器械、旗幟、牛馬於闕下。   初,將城鹽州,上命皋出師以分吐蕃之兵,皋遣大將董勉、張芬出西山及南道,破俄和城、通鶴軍。吐蕃南道元帥論莽熱率眾來援,又破之,殺傷數千人,焚定廉故城。凡平柵堡五十餘所。   十年,南詔蠻蒙異牟尋大破吐蕃於神川,使來獻捷,語在《南詔傳》。十一年八月,黃少卿攻陷欽、橫、潯、貴四州,吐蕃渠帥論乞髯蕩沒藏悉諾律以其家屬來降。明年,並以為歸德將軍。十二年九月,吐蕃寇慶州及華池縣,殺傷頗甚。   十三年正月,邢君牙奏請於隴州西七十里築城以備西戎,名永信城。吐蕃贊普遣使農桑昔繼表請修和好,邊將以聞。上以其豺狼之性,數負恩背約,不受表狀,任其使卻歸。五月十七日,吐蕃於劍山、馬嶺三處開路,分軍下營,僅經一月,進軍逼台登城。巂州刺史曹高任率領諸軍將士並東蠻子弟合勢接戰,自朝至午,大破之,生擒大籠官七人,陣上殺獲三百人,余被刀箭者不可勝紀,收穫馬畜五百餘頭匹、器械二千餘事。十四年十月,夏州節度使韓全義破吐蕃於鹽州西北。十六年六月,鹽州破吐蕃於烏蘭橋下。   十七年七月,吐蕃寇鹽州,又陷麟州,殺刺史郭鋒,毀城隍,大掠居人,驅黨項部落而去。次鹽州西九十里橫槽烽頓軍,呼延州僧延素輩七人,稱徐舍人召。其火隊吐蕃沒勒遽引延素等疾趨至帳前,皆馬革梏手,毛繩縲頸。見一吐蕃年少,身長六尺餘,赤髭大目,乃徐舍人也。命解縛,坐帳中,曰:「師勿懼。余本漢人,司空英國公五代孫也。屬武後斫喪王室,高祖建義中泯,子孫流播絕域,今三代矣。雖代居職位,世掌兵要,思本之心無涯,顧血族無由自拔耳!此蕃、漢交境也,復九十里至安樂州,師無由歸東矣。」延素曰:「僧身孤親老,懇祈全活。」悲不自勝。又曰:「余奉命率師備邊,因求資食,遂涉漢疆,展轉東進至麟州。城既無備,援兵又絕,是以拔之。知郭使君是勳臣子孫,必將活之,不幸為亂兵所害。」適有飛鳥使至,飛鳥,猶中國驛騎也,云:「術者上變,召軍亟還。」遂歸之。時詔韋皋分遣偏將勒步騎合二萬,出成都西山,南北九道並進,逼棲雞、老翁、故維州、保州、松州諸城,以紓北邊故也。九月,韋皋大破吐蕃於維州。   十八年正月,韋皋擒吐蕃大首領論莽熱來獻,賜崇仁裡宅以居之。莽熱,吐蕃內大相也。先貞元十六年,韋皋累破吐蕃二萬餘眾於黎州、巂州,吐蕃遂大搜閱,築壘造舟,潛謀寇邊,皋悉挫之。於是吐蕃酋帥兼監統曩貢、臘城等九節度嬰嬰、籠官馬定德與其大將八十七人,舉部落來降。定德有計畫,嬰嬰習知兵法及山川地形,吐蕃每用兵,定德常乘驛計議,諸將稟其成算。至是自以邊功不立,懼得罪而歸心焉。其明年,吐蕃昆明城管磨些蠻千餘戶又來降。吐蕃以其眾外潰,遂北寇靈、朔,陷麟州。詔韋皋出兵成都西山以紓北邊。皋遂命鎮靜軍兵馬使陳洎等,統兵萬人出三奇路,威戎軍使崔堯臣率兵一千出龍溪石門路南,維保二州兵馬使仇冕、保霸兩州刺史董振等,率兵二千進逼吐蕃維州城中,北路兵馬使邢玼並諸州刺史董懷愕等率兵四千進攻棲雞、老翁等城,都將高倜、王英俊等率兵二千進逼故松州,隴東路兵馬使元膺並諸將郝宗等復分兵八千出南道雅、邛、黎、巂等路。又令邛州鎮南軍使、御史大夫韋良金髮鎮兵一千三百續進,雅州經略使路惟明與三部落主趙日進等率兵三千進攻逋租、偏松等城,黎州經略使王有道率三部落郝金信等二千過大渡河深入吐蕃界,巂州經略使陳孝陽與行營兵馬使何大海、韋義等及磨些蠻三部落主苴那時率兵四千進攻昆明、諾濟城。自八月至於十二月,累破十六萬眾,拔其七城、五軍鎮,受降三千餘戶,生擒六千餘人,斬首一萬餘級,遂圍維州。救軍再至,轉戰千餘里,吐蕃連敗,靈、朔之寇引眾南下。於是贊普遣莽熱以內大相兼東境五道節度兵馬使、都統群牧大使率雜虜十萬眾,來解維州之圍。王師萬餘眾,據險設伏以待之。先以千人挑戰,莽熱見我師之少也,悉眾來追,入於伏中,請將四面疾擊,遂擒莽熱,虜眾大潰。   十九年五月,吐蕃使論頰熱至。六月,以右龍武大將軍薛伾兼御史大夫,使於吐蕃。二十年三月上旬,贊普卒,廢朝三日,命工部侍郎張薦弔祭之。贊普以貞元十三年四月卒,長子立;一歲卒,次子嗣立。命文武三品以上官吊其使。四月,吐蕃使臧河南觀察使論乞冉及僧南撥特計波等五十四人來朝。十二月,遣使論襲執、郭志崇來朝。   二十一年二月,順宗命佐金吾衛將軍、兼御史中丞田景度持節告哀於吐蕃,以庫部員外郎、兼御史中丞熊執易為副使。七月,吐蕃使論悉諾等來朝。永貞元年十月,贊普使論乞縷勃藏來貢,助德宗山陵金銀、衣服、牛馬等。十一月,以衛尉少卿、兼御史中丞侯幼平充入蕃告冊立等使。   元和元年正月,福建道送到吐蕃生口十七人,詔給遞乘放還蕃。六月,遣使論勃藏來朝。五年五月,遣使論思耶熱來朝,並歸鄭叔矩、路泌之柩及叔矩男文延等一十三人。叔矩、泌,平涼之盟陷焉,凡二十餘年,竟不屈節,因沒於蕃中,至是請和,故歸之。六月,命宰相杜佑等與吐蕃使議事中書令耤A且言歸我秦、原、安樂州地。七月,遣鴻臚少卿、攝御史中丞李銘為入蕃使,丹王府長史、兼侍御史吳暈副之。六年至十年,遣使朝貢不絕。十二年四月,吐蕃以贊普卒來告,以右衛將軍烏重u兼御史中丞,充弔祭使,殿中侍御史段鈞副之。   十三年十月,吐蕃圍我宥州、鳳翔,上言遣使修好。是月,靈武於定遠城破吐蕃二萬人,殺戮二千人,生擒節度副使一人、判官長行三十九人,獲羊馬甚眾。平涼鎮遏使郝玼破二萬餘眾,收復原州城,獲羊馬不知其數。夏州節度田縉於靈武亦破三千餘人。十一月,鹽州上言:吐蕃入河曲,夏州破五萬餘人。靈武破長樂州羅城,焚其屋宇器械。西川節度使王播攻拔峨和、棲雞等城。   十四年正月,敕曰:   朕臨御萬邦,推布誠信。西戎納款,積有歲時,中或虧違,亦嘗苞貸。我有殊德,寧不是思,重譯貢珍,道途相繼,申恩示禮,曾無闕焉。昨者蕃使奉章,又至京輦,將君長之命,陳和好之誠。臨軒召見,館氣加厚,復以信幣,諭之簡書。亦既言旋,才及近甸,遽聞蟻聚,來犯封陲,河曲之間,頗為暴擾。背惠棄約,斯謂無名,公議物情,鹹請誅絕。朕深惟德化之未被,豈慮夷俗不之賓,其國失信,其使何罪!釋其維縶以遂性,示之弘覆以忘懷。予衷苟孚,庶使知感。其蕃使論矩立藏等並後般來使,並宜放歸本國。仍委鳳翔節度使以此意曉喻。   八月,吐蕃營於慶州方渠,大軍至河州界。十月,吐蕃節度論三摩及宰相尚塔藏、中書令尚綺心兒共領軍約十五萬眾,圍我鹽州數重。黨項首領亦發兵驅羊馬以助。閱歷三旬,賊以飛梯、鵝車、木驢等四面齊攻,城欲陷者數四。刺史李文悅率兵士乘城力戰,城穿壞不可守,撤屋版以御之,晝夜防拒,或潛兵斫營,開城出戰,約殺賊萬餘眾。諸道救兵無至者。凡二十七日,賊乃退。   十五年二月,以秘書少監兼御史中丞田洎入吐蕃告哀,並告冊立。三月,攻掠我青塞堡。七月,遣使來弔祭。十月,侵逼涇州。命右軍中尉梁守謙充左右神策、京西、京北行營都監,統神策兵四千人,並發八鎮全軍往救援。以太府少卿、兼御史中丞邵同持節入吐蕃,充答請和好使。貶前入吐蕃使、秘書少監田洎郴州司戶。   初,洎入蕃為弔祭使,蕃請於長武城下會盟。洎懦怯,恐不得還,唯唯而已。至是西戎入寇,且曰:「田洎許我統兵馬赴盟誓。」遂貶之。戎人實以邊將擾之致忿,徒假洎為辭也。涇州上言:「吐蕃大將並退。」於是罷神策行營兵。自田縉統夏州,以貪狠侵擾,黨項苦之,屢引西戎犯塞。及是大兵入寇,邊將郝玼數襲擊蕃壘,殺戮甚眾,邠州李光顏復以全師而至,戎人懼而退。蓋田縉始生國患,而賴光顏、郝玼之驅戮也。十一月,夏州節度使李佑自領兵赴長澤鎮,靈武節度使李聽自領兵赴長樂州,並奉詔討吐蕃也。十二月,吐蕃千餘人圍烏、白池。   長慶元年六月,犯青塞堡,以我與回紇和親故也。鹽州刺史李文悅發兵進擊之。九月,吐蕃遣使請盟,上許之。宰相欲重其事,請告太廟,太常禮院奏曰:「謹按肅宗、代宗故事,與吐蕃會盟,並不告廟。唯德宗建中末,與吐蕃會盟於延平門,欲重其誠信,特令告廟。至貞元三年,會於平涼,亦無告廟之文。伏以事出一時,又非經制,求之典禮,亦無其文。今謹參詳,恐不合告。」從之。乃命大理卿、兼御史大夫劉元鼎充西蕃盟會使,以兵部郎中、兼御史中丞劉師老為副,尚捨奉御、兼監察御史李武、京兆府奉先縣丞兼監察御史李公度為判官。十月十日,與吐蕃使盟,宰臣及右僕射、六曹尚書、中執法、太常、司農卿、京兆尹、金吾大將軍皆預焉。其詞曰:   維唐承天,撫有八紘,聲教所臻,靡不來廷。兢業齊栗,懼其隕顛,纘武紹文,疊慶重光,克彰浚哲,罔忝洪緒,十有二葉,二百有四載。則我太祖,權明號而建不拔,鋪鴻名而垂永久。類上帝以答嘉應,享皇靈以酬景福,曷有怠已?越歲在癸丑,冬十月癸酉,文武孝德皇帝詔丞相臣植、臣播、臣元穎等,與大將和蕃使禮部尚書訥羅論等,會盟於京師,壇於城之西郊,坎於壇北。凡讀誓、刑牲、加書、復壤、陟降、周旋之禮,動無違者,蓋所以偃兵息人,崇姻繼好,懋建遠略,規恢長利故也。   原夫昊穹上臨,黃祗下載,茫茫蠢蠢之類,必資官司,為厥宰臣,苟無統紀,則相滅絕。中夏見管,維唐是君;西裔一方,大蕃為主。自今而後,屏去兵革,宿忿舊惡,廓焉消除,追崇舅甥,曩昔結援。邊堠撤警,戍烽韜煙,患難相恤,暴掠不作,亭障甌脫,絕其交侵。襟帶要害,謹守如故,彼無此詐,此無彼虞。嗚呼!愛人為仁,保境為信,畏天為智,是神為禮,有一不至,勾災於躬。塞山崇崇,河水湯湯,日吉辰良,奠其兩疆,西為大蕃,東實巨唐。大臣執簡,播告秋方。   大蕃贊普及宰相缽闡布、尚綺心兒等,先寄盟文要節云:「蕃、漢兩邦,各守見管本界,彼此不得征,不得討,不得相為寇讎,不得侵謀境上。若有所疑,或要捉生問事,便給衣糧放還。」今並依從,更無添改。   預盟之官十七人,皆列名焉。其劉元鼎等與論訥羅同赴吐蕃本國就盟,仍敕元鼎到彼,令宰相已下各於盟文後自書名。靈武節度使李進誠於太石山下破吐蕃三千騎。   二年二月,遣使來請定界。六月,復遣使來朝。鹽州奏:「吐蕃千餘人入靈武界,遣兵逐便邀截。」又言:「擒得與黨項送書信吐蕃一百五十人。」是月劉元鼎自吐蕃使回,奏云:「去四月二十四日到吐蕃牙帳,以五月六日會盟訖。」   初,元鼎往來蕃中,並路經河州,見其都元帥、尚書令尚騎心兒云:「回紇,小國也。我以丙申年逾磧討逐,去其城郭二日程,計到即破滅矣,會我聞本國有喪而還。回紇之弱如此,而唐國待之厚於我,何哉?」元鼎云:「回紇於國家有救難之勳,而又不曾侵奪分寸土地,豈得不厚乎!」是時元鼎往來,渡黃河上流,在洪濟橋西南二千餘里,其水極為淺狹,春可揭涉,秋夏則以船渡。其南三百餘里有三山,山形如敼峞A河源在其間,水甚清冷,流經諸水,色遂赤,續為諸水所注,漸既黃濁。又其源西去蕃之列館約四驛,每驛約二百餘里。東北去莫賀延磧尾,闊五十里,向南漸狹小,北自沙州之西。乃南入吐渾國,至此轉微,故號磧尾。計其地理,當劍南之直西。元鼎初見贊普於悶懼盧川,蓋贊普夏衙之所,其川在邏娑川南百里,臧河之所流也。時吐蕃遣使論悉諾息等隨元鼎來謝,命太僕少卿杜載使以答之。   三年正月,遣使論答熱來朝賀。四年九月,遣使求《五台山圖》。十月,貢犛牛及銀鑄成犀牛、羊、鹿各一。寶歷元年三月,遣使尚綺立熱來朝。且請和好。九月,遣光祿卿李銳為使以答之。太和五年至八年。遣使朝貢不絕,我亦時遣使報之。開成元年、二年,皆遣使來。   會昌二年,贊普卒。十二月,遣論贊等來告哀,詔以將作少監李璟弔祭之。大中三年春,宰相尚恐熱殺東道節度使,以秦、原、安樂等三州並石門、木硤等七關款塞,涇原節度使康季榮以聞,命太僕卿陸耽往勞焉。其年七月,河、隴耆老率長幼千餘人赴闕,上御延喜樓觀之,莫不歡呼抃舞,更相解辮,爭冠帶於康衢,然後命善地以處之,觀者咸稱萬歲。   史臣曰:戎狄之為患也久矣!自秦、漢已還,載籍大備,可得而詳也。但世罕小康,君無常聖,我衰則彼盛,我盛則彼衰,盛則侵我郊圻,衰則服我聲教。懷柔之道,備預之方,儒臣多議於和親,武將唯期於戰勝,此其大較也。彼吐蕃者,西陲開國,積有歲年,蠶食鄰蕃,以恢土宇。高宗朝,地方萬里,與我抗衡;近代以來,莫之與盛。至如式遏邊境,命製出師,一彼一此,或勝或負,可謂勞矣!迨至幽陵盜起,乘輿播遷,戍卒鹹歸,河、湟失守,此又天假之也。自茲密邇京邑,時縱寇掠,雖每遣行人,來修舊好,玉帛才至於上國,烽燧已及於近郊,背惠食言,不顧禮義,即可知也。夫要以神明,貴其誠信,平涼之會,畜其詐謀,此又不可以忠信而御也。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誠哉是言!   贊曰:西戎之地,吐蕃是強。蠶食鄰國,鷹揚漢疆。乍叛乍服,或弛或張。禮義雖攝。其心豺狼。   列傳第一百四十七 南蠻 西南蠻   ○林邑 婆利 盤盤 真臘 陀洹 訶陵 墮和羅 墮婆登 東謝蠻 西趙蠻 牂牁蠻 南平獠 東女國 南詔蠻 驃國   林邑國,漢日南象林之地,在交州南千餘里。其國延袤數千里,北與皛州接。地氣冬溫,不識冰雪,常多霧雨。其王所居城,立木為柵。王著日氈古貝,斜絡膊,繞腰,上加真珠金鎖,以為瓔珞,卷髮而戴花。夫人服朝霞古貝以為短裙,首戴金花,身飾以金鎖真珠瓔珞。王之侍衛,有兵五千人,能用弩及陛A以籐為甲,以竹為弓,乘象而戰。王出則列象千頭,馬四百匹,分為前後。其人拳髮色黑,俗皆徒跣,得麝香以塗身,一日之中,再塗再洗。拜謁皆合掌頓顙。嫁娶之法,得取同姓。俗有文字,尤信佛法,人多出家。父母死,子則剔發而哭,以棺盛屍,積柴燔柩,收其灰,藏於金瓶,送之水中。俗以十二月為歲首,稻歲再熟。自此以南,草木冬榮,四時皆食生菜,以檳榔汁為酒。有結遼鳥,能解人語。   武德六年,其王范梵志遣使來朝。八年,又遣使獻方物。高祖為設《九部樂》以宴之,及賜其王錦彩。貞觀初,遣使貢馴犀。四年,其王范頭黎遣使獻火珠,大如雞卵,圓白皎潔,光照數尺,狀如水精,正午向日。以艾蒸之,即火燃。五年,又獻五色鸚鵡。太宗異之,詔太子右庶子李百藥為之賦。又獻白鸚鵡,精識辯慧,善於應答。太宗憫之,並付其使,令放還於林藪。自此朝貢不絕。頭黎死,子范鎮龍代立。太宗崩,詔於陵所刊石圖頭黎之形,列於玄闕之前。十九年,鎮龍為其臣摩訶漫多伽獨所殺,其宗族並誅夷,范氏遂絕。國人乃立頭黎之女婿婆羅門為王。後大臣及國人感思舊主。乃廢婆羅門而立頭黎之嫡女為王。   自林邑以南,皆卷髮黑身,通號為「崑崙」。   婆利國,在林邑東南海中洲上。其地延袤數千里,自交州南渡海,經林邑、扶南、赤土、丹丹數國乃至焉。其人皆黑色,穿耳附榼。王姓剎利耶伽,名護路那婆,世有其位。王戴花形如皮弁,裝以真珠瓔珞,身坐金床。侍女有金花寶縷之飾,或持白拂孔雀扇。行則駕象,鳴金擊鼓吹蠡為樂。男子皆拳發,被古貝,布橫幅以繞腰。風氣暑熱,恆如中國之盛夏。谷一歲再熟。有古貝草,緝其花以作布,粗者名古貝,細者名白赩。貞觀四年,其王遣使隨林邑使獻方物。   盤盤國,在林邑西南海曲中,北與林邑隔小海,自交州船行四十日乃至,其國與狼牙修國為鄰,人皆學婆羅門書,甚敬佛法。貞觀九年,遣使來朝,貢方物。   貞臘國,在林邑西北,本扶南之屬國,「崑崙」之類。在京師南二萬七百里,北至愛州六十日行。其王姓剎利氏。有大城三十餘所,王都伊奢那城,風俗被服與林邑同。地饒瘴癘毒。海中大魚有時半出,望之如山。每五六月中,毒氣流行,即以牛豕祠之,不者則五穀不登。其俗東向開戶,以東為上。有戰象五千頭,尤好者飼以飯肉。與鄰國戰,則像隊在前,於背上以木作樓,上有四人,皆持弓箭。國尚佛道及天神,天神為大,佛道次之。   武德六年,遣使貢方物。貞觀二年,又與林邑國俱來朝獻。太宗嘉其陸海疲勞,錫賚甚厚。南方人謂真臘國為吉蔑國。自神龍以後,真臘分為二半:以南近海多陂澤處,謂之水真臘半;以北多山阜,謂之陸真臘,亦謂之文單國。高宗、則天、玄宗朝,並遣使朝貢。   水真臘國,其境東西南北約員八百里,東至奔陀浪州,西至墮羅缽底國,南至小海,北即陸真臘。其王所居城號婆羅提拔。國之東界有小城,皆謂之國。其國多象,元和八年,遣李摩那等來朝。   陀洹國,在林邑西南大海中,東南與墮和羅接,去交趾三月餘日行。賓服於墮和羅。其王姓察失利,字婆末婆那。土無蠶桑,以白氈朝霞布為衣。俗皆樓居,謂之「干欄」。貞觀十八年,遣使來朝。二十一年,又遣使獻白鸚鵡及婆律膏,仍請馬及銅鐘,詔並給之。   訶陵國,在南方海中洲上居,東與婆利、西與墮婆登、北與真臘接,南臨大海。豎木為城,作大屋重閣,以棕櫚皮覆之。王坐其中,悉用象牙為床。食不用匙箸,以手而撮。亦有文字,頗識星歷。俗以椰樹花為酒,其樹生花,長三尺餘,大如人膊,割之取汁以成酒,味甘,飲之亦醉。   貞觀十四年,遣使來朝。大歷三年、四年皆遣使朝貢。元和十年,遣使獻僧祗僮五人、鸚鵡、頻伽鳥並異種名寶。以其使李訶內為果毅,訶內請回授其弟,詔褒而從之。十三年,遣使進僧祗女二人、鸚鵡、玳瑁及生犀等。   墮和羅國,南與盤盤、北與迦羅捨佛、東與真臘接,西鄰大海。去廣州五月日行。貞觀十二年,其王遣使貢方物。二十三年,又遣使獻象牙、火珠,請賜好馬,詔許之。   墮婆登國,在林邑南,海行二月,東與訶陵、西與迷黎車接,北界大海。風俗與訶陵略同。其國種稻,每月一熟。亦有文字,書之於貝多葉。其死者,口實以金,又以金釧貫於四肢,然後加以婆律膏及龍腦等香,積柴以燔之。貞觀二十一年,其王遣使獻古貝、象牙、白檀,太宗璽書報之,並賜以雜物。   東謝蠻,其地在黔州之西數百里,南接守宮獠,西連夷子,北至蠻。土宜五穀,不以牛耕,但為畬田,每歲易。俗無文字,刻木為契。散在山洞間,依樹為層巢而居,汲流以飲。皆自營生業,無賦稅之事。謁見貴人,皆執鞭而拜;有功勞者,以牛馬銅鼓賞之。有犯罪者,小事杖罰之,大事殺之,盜物倍還其贓。婚姻之禮,以牛酒為聘。女婦夫家,皆母自送之。女夫慚,逃避經旬乃出。宴聚則擊銅鼓,吹大角,歌舞以為樂。好帶刀劍,未嘗捨離。丈夫衣服,有衫襖大口褲,以綿綢及布為之。右肩上斜束皮帶,裝以螺殼、虎豹猿狖及犬羊之皮,以為外飾。坐皆蹲踞。男女椎髻,以緋束之,後垂向下。其首領謝元深,既世為酋長,其部落皆尊畏之。謝氏一族,法不育女,自雲高姓不可下嫁故也。   貞觀三年,元深入朝,冠烏熊皮冠,若今之髦頭,以金銀絡額,身披毛帔,韋皮行滕而著履,中書侍郎顏師古奏言:「昔周武王時,天下太平,遠國歸款,周史乃書其事為《王會篇》。今萬國來朝,至於此輩章服,實可圖寫,今請撰為《王會圖》。」從之。以其地為應州,仍拜元深為刺史,領黔州都督府。又有南謝首領謝強,與西謝鄰,共元深俱來朝見,為南壽州刺史。後改為莊州。   貞元十三年正月,西南蕃大酋長、正議大夫、檢校蠻州長史,繼襲蠻州刺史,資陽郡開國公、賜紫金魚袋宋鼎,左右大首領、朝散大夫、前檢校邛州刺史、賜紫金魚袋謝汕,左右大首領、繼襲攝蠻州巴江縣令、賜紫金魚袋宋萬傳,界首子弟大首領、朝散大夫、牂州錄事參軍謝文經。黔中經略招討觀察使王礎奏:「前件刺史,建中三年一度朝貢,自後更不許隨例入朝。今年懇訴稱州接牂牁,同被聲教,獨此排擯,竊自慚恥,謹遣隨牂牁等朝賀。伏乞特賜優諭,兼同牂牁刺史授官。其牂牁兩州,戶口殷盛,人力強大,鄰側諸蕃,悉皆敬憚。請比兩州每年一度朝貢,仍依牂牁輪環差定,並以才幹位望為眾推者充。」敕旨曰:「宋鼎等已改官訖,余依舊。」   西趙蠻,在東謝之南,其界東至夷子,西至昆明,南至西洱河。山洞阻深,莫知道裡。南北十八日行,東西二十三日行。其風俗物產與東謝同。首領趙氏。世為酋長。有戶萬餘。貞觀三年,遣使入朝。二十一年,以其地置明州,以首領趙磨為刺史。   牂牁蠻,首領亦姓謝氏。其地北去兗州一百五十里,東至辰州二千四百里,南至交州一千五百里,西至昆明九百里。無城壁,散為部落而居。土氣鬱熱,多霖雨。稻粟再熟。無徭役,唯征戰之時,乃相屯聚。刻木為契。其法:劫盜者二倍還贓;殺人者出牛馬三十頭,乃得贖死,以納死家。風俗物產,略與東謝同。其首領謝龍羽,大業末據其地,勝兵數萬人。   武德三年,遣使朝貢,授龍羽牂州刺史,封夜郎郡公。貞觀四年十二月,遣使朝貢。開元十年閏五月,大酋長謝元齊死,詔立其嫡孫嘉藝襲其官封。二十五年,大酋長趙君道來朝,且獻方物,大歷中、貞元初,數遣使朝貢。七年二月,授其酋長趙主俗官,以其歲初朝貢不絕,褒之也。自七年至十八年,凡五遣使來。   元和三年五月敕:「自今以後,委黔南觀察使差本道軍將充押領牂牁、昆明等使。」四年正月,遣使來朝。是月,遣中使魏德和領其使,並繼國信物,降璽書賜其王焉。七年、九年、十一年,凡三遣使來。其年十二月,又遣使來賀正。長慶中,亦朝貢不絕。寶歷元年十二月,遣使謝良震來朝。太和五年至會昌二年,凡七遣使來。   南平獠者,東與智州、南與渝州、西與南州、北與涪州接。部落四千餘戶。土氣多瘴癘,山有毒草及沙虱、蝮蛇。人並樓居,登梯而上。號為「干欄」。男子左衽露發徒跣;婦人橫布兩幅,穿中而貫其首,名為「通裙」。其人美發,為髻鬟垂於後。以竹筒如筆,長三四寸,斜貫其耳,貴者亦有珠榼。土多女少男,為婚之法,女氏必先貨求男族,貧者無以嫁女,多賣與富人為婢。俗皆婦人執役。其王姓硃氏,號為劍荔王,遣使內附,以其地隸於渝州。   東女國,西羌之別種,以西海中復有女國,故稱東女焉。俗以女為王。東與茂州、黨項接,東南與雅州接,界隔羅女蠻及白狼夷。其境東西九日行,南北二十日行。有大小八十餘城。其王所居名康延川,中有弱水南流,用牛皮為船以渡。戶四萬餘眾,勝兵萬餘人,散在山谷間。女王號為「賓就」。有女官,曰「高霸」,平議國事。在外官僚,並男夫為之。其王侍女數百人,五日一聽政。女王若死,國中多斂金錢,動至數萬,更於王族求令女二人而立之。大者為王,其次為小王。若大王死,即小王嗣立,或姑死而婦繼,無有篡奪。其所居,皆起重屋,王至九層,國人至六層。其王服青毛綾裙,下領衫,上披青袍,其袖委地。冬則羔裘,飾以紋錦。為小鬟髻,飾之以金。耳垂榼,足履敞錨瞗C俗重婦人而輕丈夫。文字同於天竺。以十一月為正。其俗每至十月,令巫者繼楮詣山中,散糟麥於空,大咒呼鳥。俄而有鳥如雞,飛入巫者之懷,因剖腹而視之,每有一谷,來歲必登,若有霜雪,必多災異。其俗信之,名為鳥卜。其居喪,服飾不改,為父母則三年不櫛沐。貴人死者,或剝其皮而藏之,內骨於瓶中,糅以金屑而埋之。國王將葬,其大臣親屬殉死者數十人。   隋大業中,蜀王秀遣使招之,拒而不受。武德中,女王湯滂氏始遣使貢方物,高祖厚資而遣之。還至隴右,會突厥入寇,被掠於虜庭。及頡利平,其使復來入朝。太宗送令反國,並降璽書慰撫之。垂拱二年,其王斂臂遣大臣湯劍左來朝,仍請官號。則天冊拜斂臂為左玉鈐衛員外將軍,仍以瑞錦制蕃服以賜之。   天授三年,其王俄琰兒來朝。萬歲通天元年,遣使來朝。開元二十九年十二月,其王趙曳夫遣子獻方物。天寶元年,命有司宴於曲江,令宰臣已下同宴。又封曳夫為歸昌王,授左金吾衛大將軍,賜其子帛八十匹,放還。後復以男子為王。   貞元九年七月,其王湯立悉與哥鄰國王董臥庭、白狗國王羅陀忽、逋租國王弟鄧吉知、南水國王侄薛尚悉曩、弱水國王董辟和、悉董國王湯息贊、清遠國王蘇唐磨、咄霸國王董藐蓬,各率其種落詣劍南西川內附。其哥鄰國等,皆散居山川。弱水王即國初女國之弱水部落。其悉董國,在弱水西,故亦謂之弱水西悉董王。舊皆分隸邊郡,祖、父例授將軍、中郎、果毅等官,自中原多故,皆為吐蕃所役屬。其部落,大者不過三二千戶,各置縣令十數人理之。土有絲絮,歲輸於吐蕃。至是悉與之同盟,相率獻款,兼繼天寶中國家所賜官誥共三十九通以進。西川節度使韋皋處其眾於維、霸、保等州,給以種糧耕牛,鹹樂生業。立悉等數國王自來朝,召見於麟德殿。授立悉銀青光祿大夫、歸化州刺史;鄧吉知試太府少卿兼丹州長史;薛尚悉曩試少府少監兼霸州長史;董臥庭行至綿州卒,贈武德州刺史,命其子利囉為保守都督府長史,襲哥鄰王。立悉妹乞悉漫頗有才智,從其兄來朝,封和義郡夫人。其大首領董臥卿等,皆授以官。俄又授女國王兄湯厥銀青光祿大夫、試太府卿;清遠王弟蘇歷顛銀青光祿大夫、試衛尉卿;南水國王薛莫庭及湯息贊、董藐蓬,女國唱後湯拂庭、美玉缽、南郎唐,並授銀青光祿大夫、試太僕卿。   其年,西山松州生羌等二萬餘戶,相繼內附。其粘信部落主董夢蔥,龍諾部落主董辟忽,皆授試衛尉卿。立悉等並赴明年元會訖,錫以金帛,各遣還。尋詔加韋皋統押近界羌、蠻及西山八國使。其部落代襲刺史等官,然亦潛通吐蕃,故謂之「兩面羌」。   南詔蠻,本烏蠻之別種也,姓蒙氏。蠻謂王為「詔。」自言哀牢之後,代居蒙捨州為渠帥,在漢永昌故郡東,姚州之西。其先渠帥有六,自號「六詔」,兵力相埒,各有君長,無統帥。蜀時為諸葛亮所征,皆臣服之。國初有蒙捨龍,生迦獨龐。迦獨生細奴邏,高宗時來朝。細奴邏生邏盛,武後時來朝。其妻方娠,邏盛次姚州,聞妻生子,曰:「吾且有子,死於唐地足矣。」子名曰盛邏皮。邏盛至京師,賜錦袍金帶歸國。   開元初,邏盛死,子盛邏皮立。盛邏皮死,子皮邏閣立。二十六年,詔授特進,封越國公,賜名曰歸義。其後破洱河蠻,以功策授雲南王。歸義漸強盛,余五詔浸弱。先是,劍南節度使王昱受歸義賂,奏六詔合為一詔。歸義既並五詔,服群蠻,破吐蕃之眾,兵日以驕大。每入覲,朝廷亦加禮異。   二十七年,徙居大和城。天寶四載,歸義遣孫鳳迦異來朝,授鴻臚卿。歸國,恩賜甚厚,歸義意望亦高。時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遣使至雲南,與歸義言語不相得,歸義常銜之。   七年,歸義卒,詔立子閣羅鳳襲雲南王。無何,鮮於仲通為劍南節度使,張虔陀為雲南太守。仲通褊急寡謀,虔陀矯詐,待之不以禮。舊事,南詔常與其妻子謁見都督,虔陀皆私之。有所徵求,閣羅鳳多不應,虔陀遣人罵辱之,仍密奏其罪惡。閣羅鳳忿怨,因發兵反攻,圍虔陀,殺之,時天寶九年也。   明年,仲通率兵出戎、巂州。閣羅鳳遣使謝罪,仍與雲南錄事參軍姜如芝俱來,請還其所虜掠,且言:「吐蕃大兵壓境,若不許,當歸命吐蕃,雲南之地,非唐所有也。」仲通不許,囚其使,進兵逼大和城,為南詔所敗。自是閣羅鳳北臣吐蕃。吐蕃令閣羅鳳為贊普鐘,號曰東帝,給以金印。蠻謂弟為「鍾」,時天寶十一年也。十二年,劍南節度使楊國忠執國政,仍奏征天下兵,俾留後、侍御史李宓將十餘萬,輦餉者在外。涉海,瘴死者相屬於路,天下始騷然苦之。宓覆敗於大和城北,死者十八、九。會安祿山反,閣羅鳳乘釁攻陷巂州及會同軍,西復降尋傳蠻。   大歷十四年,閣羅鳳子鳳迦異先閣羅鳳死,立迦異子,是為異牟尋。頗知書,有才智,善撫其眾。吐蕃役賦南蠻重數,又奪諸蠻險地立城堡,歲徵兵以助鎮防,牟尋益厭苦之。有鄭回者,本相州人,天寶中舉明經,授巂州西瀘縣令。巂州陷,為所虜。閣羅鳳以回有儒學,更名曰蠻利。甚愛重之,命教鳳迦異。及異牟尋立,又命教其子尋夢湊。回久為蠻師,凡授學,雖牟尋、夢湊,回得箠撻,故牟尋以下皆嚴憚之。蠻謂相為清平官,凡置六人。牟尋以回為清平官,事皆咨之,秉政用事。余清平官五人,事回卑謹,或有過,回輒撻之。回嘗言於牟尋曰:「自昔南詔嘗款附中國,中國尚禮義,以惠養為務,無所求取。今棄蕃歸唐,無遠戍之勞、重稅之困,利莫大焉。」牟尋善其言,謀內附者十餘年矣。會劍南西川節度使韋皋招撫諸蠻,苴烏星、虜望等歸化,微聞牟尋之意,因令蠻寓書於牟尋,且招懷之,時貞元四年也。   七年,又遣間使持書喻之。道出磨些蠻,其魁主潛告吐蕃,使至雲南。吐蕃已知之,令詰牟尋。牟尋懼,因紿吐蕃曰:「唐使,本蠻也,韋皋許其求歸,無他謀。」遂執送吐蕃。吐蕃益疑之,多召南詔大臣之子為質,牟尋愈怨。   九年四月,牟尋乃與酋長定計遣使:趙莫羅眉由兩川,楊大和堅由黔中,或由安南。使凡三輩,致書與韋皋,各繼生金丹砂為贄。三分前皋所與牟尋書,各持其一為信。歲中,三使皆至京師,且曰:「牟尋請歸大國,永為籓國。所獻生金,以喻向北之意如金也;丹砂,示其赤心耳。」上嘉之,乃賜牟尋詔書,因命韋皋遣使以觀其情。皋遂命巡官崔佐時至牟尋所都陽苴咩城,南去太和城十餘里,東北至成都二千四百里,東至安南如至成都,通水陸行。是時也,吐蕃使數百人,先佐時在南詔。牟尋悉召諸種落與議歸化,或未畢至,未敢公言,密令佐時稱牂牁使,衣以牂牁服而入。佐時不肯,曰:「我大唐使,安得服小夷之服。」牟尋不得已,乃夜迎佐時,設位陳燈燭。佐時乃大宣詔書。牟尋恐吐蕃知,顧左右無色,而業已歸唐,久之,歔欷流涕,皆俯伏受命。   其明年正月,異牟尋使其子閣勸及清平官等與佐時,盟於點蒼山神祠。盟書一藏於神室,一沉於西洱河,一置祖廟,一以進天子。閣勸即尋夢湊也。鄭回見佐時,多所指導,故佐時探得其情。乃請牟尋斬吐蕃使數人,以示歸唐。又得其吐蕃所與金印。牟尋尋遣佐時歸,仍刻金契以獻。閣勸賦詩以餞之。牟尋乃去吐蕃所立帝號,私於佐時,請復南詔舊名。佐時與盟訖,留二旬有六日而歸。   初,吐蕃因爭北庭,與回鶻大戰,死傷頗眾。乃徵兵於牟尋,須萬人。牟尋既定計歸我,欲因徵兵以襲之。乃示寡弱,謂吐蕃曰:「蠻軍素少,僅可發三千人。」吐蕃少之,請益至五千,乃許。牟尋遽遣兵五千人戍吐蕃,乃自將數萬踵其後,晝夜兼行,乘其無備,大破吐蕃於神川。遂斷鐵橋,遣使告捷。且請韋皋使閱其所虜獲及城堡,以取信焉。時韋皋上言:「牟尋收鐵橋已來城壘一十六,擒其王五人,降其眾十餘萬。」以祠部郎中兼御史中丞袁滋持節冊南詔,仍賜牟尋印,鑄用黃金,以銀為窠。文曰:「貞元冊南詔印。」先是,韋皋奏南詔前遣清平官尹仇寬獻所受吐蕃印五,二用黃金,今賜請以黃金,從蠻夷所重,傳示無窮。從皋之請也。   十年八月,遣使蒙湊羅棟及尹仇寬來獻鐸槊、浪人劍及吐蕃印八紐。湊羅棟,牟尋之弟也,錫賚甚厚,以尹仇寬為檢校左散騎常侍,余各授官有差。俄又封尹仇寬為高溪郡王。十一年三月,遣清平官尹輔酋隨袁滋來朝。又得先沒蕃將衛景升、韓演等,並南詔所獲吐蕃將帥俘馘百人至京師。湊羅棟歸國,在道而卒,贈右散騎常侍。授尹輔酋檢校太子詹事兼御史中丞,余亦差次授官。又降敕書賜異牟尋及子閣勸,清平官鄭回、尹仇寬等各一書,書左列中書三官宣奉行,復舊制也。九月,異牟尋遣使獻馬六十匹。   十二年,韋皋於雅州會野路招收得投降蠻首領高萬唐等六十九人,戶約七千,兼萬唐等先受吐蕃金字告身五十片。十四年,異牟尋遣酋望大將軍王丘各等賀正,兼獻方物。十九年正月旦,上御含元殿受南詔朝賀。以其使楊鏌龍武為試太僕少卿,授黎州廓清道蠻首領襲恭化郡王劉志寧試太常卿。二十年,南詔遣使朝貢。   元和二年八月,遣使鄧傍傳來朝,授試殿中監。三年十二月,以異牟尋卒,廢朝三日。四年正月,以太常少卿武少儀充弔祭使,仍冊牟尋之子驃信苴蒙閣勸為南詔王,仍命鑄「元和冊南詔印」。七年十月,皆遣使朝貢。   十一年五月,以龍蒙盛卒,廢朝三日。遣使來請冊立其君長。以少府少監李銑充冊立弔祭使,左贊善大夫許堯佐副之。十二年至十五年,比年遣使來朝,或年內二三至者。   寶歷三年,大和元年,亦遣使來。三年,杜元穎鎮西川,以文儒自高,不練戎事。南蠻乘我無備,大舉諸部入寇。牧守屢陳,亦不之信。十一月,蜀川出軍與戰,不利。陷我邛州,逼成都府,入梓州西郭,驅劫玉帛子女而去。上聞之,大怒,再貶元穎為循州司馬。   明年正月,其王蒙嵯顛以表自陳請罪,兼疏元穎過失。國家方事柔遠,尋釋其罪,復遣使來朝。五年、八年,亦遣使來貢方物。開成四年、五年,會昌二年,皆遣使來朝。   驃國,在永昌故郡南二千餘里,去上都一萬四千里。其國境,東西三千里,南北三千五百里。東鄰真臘國,西接東天竺國,南盡溟海,北通南詔些樂城界,東北拒陽苴咩城六千八百里。往來通聘迦羅婆提等二十國,役屬者道林王等九城,食境土者羅君潛等二百九十部落。   其王姓困沒長,名摩羅惹。其國相名摩訶思那。其王近適則舁以金繩床,遠適則乘象。嬪妹甚眾,常數百人。其羅城構以絞M甃,週一百六十里,濠岸亦構絞M,相傳本是舍利佛城。城內有居人數萬家,佛寺百餘區。其堂宇皆錯以金銀,塗以丹彩,地以紫礦,覆以錦罽。其俗好生惡殺。其土宜菽粟稻梁,無麻麥。其理無刑名桎梏之具,犯罪者以竹五十本束之,復犯者撻其背,數止五,輕者止三,殺人者戮之。男女七歲則落髮,止寺捨,依桑門,至二十不悟佛理,乃復長髮為居人。其衣服悉以白赩為朝霞,繞腰而已。不衣繒帛,雲出於蠶,為其傷生故也。君臣父子長幼有序。華言謂之驃,自謂突羅成闍婆,人謂之徒裡掘。   古未嘗通中國。貞元中,其王聞南詔異牟尋歸附,心慕之。八年,乃遣其弟悉利移因南詔重譯來朝,又獻其國樂凡十曲,與樂工三十五人俱。樂曲皆演釋氏經論之詞意。尋以悉利移為試太僕卿。   史臣曰:禹畫九州,周分六服,斷長補短,止方七千。國賦之所均,王教之所備,此謂華夏者也。以圓蓋方輿之廣,廣谷大川之多,民生其間,胡可勝道,此謂蕃國者也。西南之蠻夷不少矣,雖言語不通,嗜欲不同,亦能候律瞻風,遠修職貢。但患己之不德,不患人之不來。何以驗之?貞觀、開元之盛,來朝者多也!   贊曰:五方異氣,所稟不同。維南極海,曰蠻與戎。惡我則叛,好我則通。不可不德,使其瞻風。   列傳第一百四十八 西戎   ○泥婆羅 黨項羌 高昌 吐谷渾 焉耆 龜茲 疏勒 于闐 天竺 罽賓康國 婆斯 拂菻 大食   泥婆羅國,在吐蕃西。其俗翦發與眉齊,穿耳,揎以竹桶牛角,綴至肩者以為姣麗。食用手,無匕箸。其器皆銅。多商賈,少田作。以銅為錢,面文為人,背文為馬牛,不穿孔。衣服以一幅蔽布身,日數盥浴。以板為屋,壁皆雕畫。俗重博戲,好吹蠡擊鼓。頗解推測盈虛,兼通歷術。事五天神,鐫石為像,每日清水浴神,烹羊而祭。其王那陵提婆,身著真珠、玻璃、車渠、珊瑚、琥珀、瓔珞,耳垂金鉤玉榼,佩寶裝伏突,坐獅子床,其堂內散花燃香。大臣及諸左右並坐於地,持兵數百列侍其側。宮中有七層之樓,覆以銅瓦,欄檻楹樑皆飾珠寶。樓之四角,各懸銅槽,下有金龍,激水上樓,注於槽中,從龍口而出,狀若飛泉。那陵提婆之父,為其叔父所篡,那陵提婆逃難於外,吐蕃因而納焉,克復其位,遂羈屬吐蕃。   貞觀中,衛尉丞李義表往使天竺,塗經其國,那陵提婆見之,大喜,與義表同出觀阿耆婆沴池。周回二十餘步,水恆沸,雖流潦暴集,爍石焦金,未嘗增減。以物投之,即生煙焰,懸釜而炊,須臾而熟。其後王玄策為天竺所掠,泥婆羅發騎與吐蕃共破天竺有功。永徽二年,其王尸利那連陀羅又遣使朝貢。   黨項羌,在古析支之地,漢西羌之別種也。魏、晉之後,西羌微弱,或臣中國,或竄山野。自周氏滅宕昌、鄧至之後,黨項始強。其界東至松州,西接葉護,南雜舂桑、迷桑等羌,北連吐谷渾,處山谷間,互三千里。其種每姓別自為部落,一姓之中復分為小部落,大者萬餘騎,小者數千騎,不相統一。有細封氏、費聽氏、往利氏、頗超氏、野辭氏、房當氏、米擒氏、拓拔氏,而拓拔最為強族。俗皆土著,居有棟宇,其屋織犛牛尾及羊毛覆之,每年一易。俗尚武,無法令賦役。其人多壽,年一百五六十歲。不事產業,好為盜竊,互相凌劫。尤重複仇,若仇人未得,必蓬頭垢面跣足蔬食,要斬仇人而後復常。男女並衣裘褐,仍被大氈。畜犛牛、馬、驢、羊,以供其食。不知稼穡,土無五穀。氣候多風寒,五月草始生,八月霜雪降。求大麥於他界,醞以為酒。妻其庶母及伯叔母、嫂、子弟之婦,淫穢烝褻,諸夷中最為甚,然不婚同姓。老死者以為盡天年,親戚不哭;少死者則雲夭枉,乃悲哭之。死則焚屍,名為火葬。無文字,但候草木以記歲時。三年一相聚,殺牛羊以祭天。自周及隋,或叛或朝,常為邊患。   貞觀三年,南會州都督鄭元□遣使招諭,其酋長細封步賴舉部內附,太宗降璽書慰撫之。步賴因來朝,宴賜甚厚,列其地為軌州,拜步賴為刺史。仍請率所部討吐谷渾。其後諸姓酋長相次率部落皆來內屬。請同編戶,太宗厚加撫慰,列其地為崌、奉、巖、遠四州,各拜其首領為刺史。   有羌酋拓拔赤辭者,初臣屬吐谷渾,甚為渾主伏允所暱,與之結婚。及貞觀初,諸羌歸附,而赤辭不至。李靖之擊吐谷渾,赤辭屯狼道坡以抗官軍。廓州刺史久且洛生遣使諭以禍福,赤辭曰:「我被渾主親戚之恩,腹心相寄,生死不貳,焉知其他。汝可速去,無令污我刀也。」洛生知其不悟,於是率輕騎襲之,擊破赤辭於肅遠山,斬首數百級,虜雜畜六千而還。太宗又令岷州都督李道彥說諭之,赤辭從子思頭密送誠款,其黨拓拔細豆又以所部來降。赤辭見其宗黨離,始有歸化之意。後岷州都督劉師立復遣人招誘,於是與思頭並率眾內屬,拜赤辭為西戎州都督,賜姓李氏。自此職貢不絕。其後吐蕃強盛,拓拔氏漸為所逼,遂請內徙,始移其部落於慶州,置靜邊等州以處之。其故地陷於吐蕃,其處者為其役屬,吐蕃謂之「弭藥」。   又有黑黨項,在於赤水之西。李靖之擊吐谷渾也,渾主伏允奔黑黨項,居以空閒之地。及吐谷渾舉國內屬,黑黨項酋長號敦善王因貢方物。又有雪山黨項,姓破丑氏,居於雪山之下,及白狗、舂桑、白蘭等諸羌,自龍朔已後,並為吐蕃所破而臣屬焉。   其在西北邊者,天授三年內附,凡二十萬口,分其地置朝、吳、浮、歸等十州,仍散居靈、夏等界內。自至德已後,常為吐蕃所誘,密以官告授之,使為偵道,故時或侵叛,尋亦底寧。寶應初,其首領來朝,請助國供靈州軍糧,優詔褒美。   其在涇、隴州界者,上元元年率其眾十餘萬,詣鳳翔節度使崔光遠請降。寶應元年十二月,其歸順州部落、乾封州部落、歸義州部落、順化州部落、和寧州部落、和義州部落、保善州部落、寧定州部落、羅雲州部落、朝鳳州部落,並詣山南西道都防禦使、梁州刺史臧希讓請州印。希讓以聞,許之。   貞元三年十二月,初禁商賈以牛、馬、器械於黨項部落貿易。十五年二月,六州黨項自石州奔過河西。黨項有六府部落,曰野利越詩、野利龍兒、野利厥律、兒黃、野海、野窣等。居慶州者號為東山部落,居夏州者號為平夏部落。永泰、大歷已後,居石州,依水草。至是永安城鎮將阿史那思昧擾其部落,求取駝馬無厭,中使又贊成其事,黨項不堪其弊,遂率部落奔過河。元和九年五月,復置宥州以護黨項。   十五年十一月,命太子中允李寮為宣撫黨項使。以部落繁富,時遠近商賈,繼繒貨入貿羊馬。至太和、開成之際,其籓鎮統領無緒,恣其貪婪,不顧危亡,或強市其羊馬,不酬其直,以是部落苦之,遂相率為盜,靈、鹽之路小梗。會昌初,上頻命使安撫之,兼命憲臣為使,分三印以統之。在邠、寧、延者,以侍御史、內供奉崔君會主之;在鹽、夏、長、澤者,以侍御史、內供奉李鄠主之;在靈、武、麟、勝者,以侍御史、內供奉鄭賀主之,仍各賜緋魚以重其事。久而無狀,尋皆罷之。   高昌者,漢車師前王之庭,後漢戊己校尉之故地。在京師西四千三百里。其國有二十一城,王都高昌。其交河城,前王庭也;田地城,校尉城也。勝兵且萬人。厥土良沃,穀麥歲再熟;有蒲萄酒,宜五果;有草名白疊,國人采其花,織以為布。有文字,知書計,所置官亦采中國之號焉。其王麴伯雅,即後魏時高昌王嘉之六世孫也。隋煬帝時入朝,拜左光祿大夫、車師太守、封弁國公,仍以戚屬宇文氏女為華容公主以妻之。   武德二年,伯雅死,子文泰嗣,遣使來告哀,高祖遣前河州刺史硃惠表往吊之。七年,文泰又獻狗雄雌各一,高六寸,長尺餘,性甚慧,能曳馬銜燭,雲本出拂菻國。中國有拂菻狗,自此始也。太宗嗣位,復貢玄狐裘,因賜其妻宇文氏花鈿一具。宇文氏復貢玉盤。西域諸國所有動靜,輒以奏聞。貞觀四年冬,文泰來朝,及將歸蕃,賜遺甚厚。其妻宇文氏請預宗親,詔賜李氏,封常樂公主,下詔慰諭之。   時西戎諸國來朝貢者,皆塗經高昌,文泰後稍壅絕之。伊吾先臣西突厥,至是內屬,文泰又與葉護連結,將擊伊吾。太宗以其反覆,下書切讓,征其大臣冠軍阿史那矩入朝,將與議事。文泰竟不遣,乃遣其長史麴雍來謝罪。   初,大業之亂,中國人多投於突厥。及頡利敗,或有奔高昌者,文泰皆拘留不遣。太宗詔令括送,文泰尚隱蔽之。又尋與西突厥乙毗設擊破焉耆三城,虜其男女而去。焉耆王上表訴之,太宗遣虞部郎中李道裕往問其狀。十三年,太宗謂其使曰:「高昌數年來朝貢脫略,無籓臣禮,國中署置官號,准我百僚,稱臣於人,豈得如此!今茲歲首,萬國來朝,而文泰不至。增城深塹,預備討伐。日者我使人至彼,文泰云:『鷹飛於天,雉竄於蒿,貓游於堂,鼠安於穴,各得其所,豈不活耶!』又西域使欲來者,文泰悉拘留之。又遣使謂薛延陀云:『既自為可汗,與漢天子敵也,何須拜謁其使。』事人闕禮,離間鄰好,惡而不誅,善者何勸?明年,當發兵馬以擊爾。」是時薛延陀可汗表請為軍嚮導,以擊高昌,太宗許之。令民部尚書唐儉至延陀,與謀進取。太宗冀其悔過,復下璽書,示以禍福,征之入朝。文泰稱疾不至。太宗乃命吏部尚書侯君集為交河道大總管,率左屯衛大將軍薛萬均及突厥、契、苾之眾,步騎數萬眾以擊之。時公卿近臣,皆以行經沙磧,萬里用兵,恐難得志;又界居絕域,縱得之,不可以守,競以為諫。太宗皆不聽。文泰謂所親曰:「吾往者朝覲,見秦、隴之北,城邑蕭條,非復有隋之比。設今伐我,發兵多則糧運不給;若發三萬以下,吾能制之。加以磧路艱險,自然疲頓,吾以逸待勞,坐收其弊,何足為憂也?」及聞王師臨磧口,惶駭計無所出,發病而死。   其子智盛嗣立。既而君集兵奄至柳谷,進趨田地城,將軍契苾何力為前軍,與之接戰而退。大軍繼之,攻拔其城,虜男女七千餘口。進逼其都。智盛移君集書曰:「有罪於天子者,先王也,咎深譴積,身已喪亡。智盛襲位無幾,君其赦諸?」君集謂曰:「若能悔禍,當面縛軍門也。」又命諸軍引沖車、拋車以逼之,飛石雨下,城中大懼。智盛窮蹙,出城降。君集分兵掠地,下其三郡、五縣、二十二城。戶八千,口三萬七千七百,馬四千三百匹。其界東西八百里,南北五百里。先是,其國童謠云:「高昌兵馬如霜雪,漢家兵馬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回手自消滅。」文泰使人捕其初唱者,不能得。   初,文泰與西突厥欲谷設通和,遺其金帛,約有急相為表裡。及聞君集兵至,欲谷設懼而西走,不敢救。君集尋遣使告捷,太宗大悅,宴白僚,班賜各有差。曲赦高昌部內從軍兵士已上,父子犯死罪已下,期親犯流已下,大功犯徒已下,小功緦麻犯杖罪,悉原之。   時太宗欲以高昌為州縣,特進魏征諫曰:「陛下初臨天下,高昌夫婦先來朝謁。自後數月,商胡被其遏絕貢獻,加之不禮大國,遂使五誅載加。若罪止文泰,斯亦可矣,未若撫其人而立其子,所謂伐罪弔民,威德被於遐外,為國之善者也。今若利其土壤,以為州縣,常須千餘人鎮守,數年一易,每及交蕃,死者十有三四,遣辦衣資,離別親戚,十年之後,隴右空虛。陛下終不得高昌撮谷尺布以助中國,所謂散有用而事無用,臣未見其可。」太宗不從,竟以其地置西州,又置安西都護府,留兵以鎮之。初,西突厥遣其葉護,屯兵於可汗浮圖城,與高昌相影響,至是懼而來降,以其地為庭州。於是勒石紀功而旋。其智盛君臣及其豪右,皆徙中國。   麴氏有國,至智盛凡九世,一百三十四年而滅。尋拜智盛為左武衛將軍,封金城郡公;弟智湛為右武衛中郎將,天山縣公。及太宗崩,刊石像智盛之形,列於昭陵玄闕之下。智湛,麟德中終於左驍衛大將軍、西州刺史。天授初,其子崇裕授左武衛大將軍,交阿郡王。卒,封襲遂絕。   吐谷渾,其先居於徒河之清山,屬晉亂,始度隴,止於甘松之南,洮水之西,南極白蘭,地數千里。有城郭而不居,隨逐水草,廬帳為室,肉酪為糧。其官初有長史、司馬、將軍。近代已來,有王公、僕射、尚書、郎中。其俗頗識文字。男子通服長裙繒帽,或戴冪苾,婦人以金花為首飾,辮發縈後,綴以珠貝。其婚姻富家厚出聘財,貧人竊女而去。父卒,妻其庶母;兄亡,妻其諸嫂。喪有服制,葬訖而除。國無常稅,用度不給,輒斂富室商人,以取足而止。殺人及盜馬者罪死,他犯則征物以贖罪。氣候多寒,土宜大麥、蔓菁,頗有菽粟。出良馬、犛牛、銅、鐵、硃砂之類。有青海,周回八百里,中有小山,至冬,放牝馬於其上,言得龍種。嘗得波斯馬,放入海,因生驄駒,能日行千里,故代稱「青海驄」焉。地兼鄯善、且沫。西北有流沙數百里,夏有熱風,傷弊行旅,風之將至,老駝便知之,則引項而鳴,以口鼻埋沙中。人以為候,即以氈擁蔽口鼻而避其患。   隋煬帝時,其王伏允來犯塞,煬帝親總六軍以討之,伏允以數十騎潛於泥嶺而遁,其仙頭王率男女十餘萬口來降。煬帝立其質子順為王,送之本國,令統餘眾,尋復追還。大業末,伏允悉收故地,復為邊患。高祖受禪,順自江都來歸長安。時李軌猶據涼州,高祖遣使與伏允通和,令擊軌以自效,當放順返國。伏允大悅,興兵擊之,戰於庫門,交綏而退。頻遣使朝貢,以順為請,高祖乃遣之。   太宗即位,伏允遣其洛陽公來朝。使未返,大掠鄯州而去。太宗遣使責讓之,征伏允入朝,稱疾不至。仍為其子尊王求婚,於是責其親迎以羈縻之。尊王又稱疾不肯入朝,有詔停婚,遣中郎將康處直諭以禍福。伏允遣兵寇蘭、廓二州。   時鄯州刺史李玄運上言:「吐谷渾良馬悉牧青海,輕兵掩之,可致大利。」於是遣左驍衛大將軍段志玄率邊兵及契苾、黨項之眾以擊之。去青海三十里,志玄與左驍衛將軍梁洛仁不欲戰,頓軍遲留不進,吐谷渾遂驅青海牧馬而遁。亞將李君羨率精騎別路,及賊於青海之南懸水鎮,擊破之,虜牛羊二萬餘頭而還。時伏允年老昏耄,其邪臣天柱王惑亂之,拘我行人鴻臚丞趙德楷。太宗頻遣宣諭,使者十餘返,竟無悛心。   貞觀九年,詔特進李靖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兵部尚書侯君集為積石道行軍總管,任城王道宗為鄯州道行軍總管,仍為靖副;涼州都督李大亮為且沫道行軍總管,岷州都督李道彥為赤水道行軍總管,利州刺史高甑生為鹽澤道行軍總管,並突厥、契苾之眾以擊之。諸將頻與賊遇,連戰破之,獲其高昌王慕容孝雋。孝雋有雄略,伏允心膂之臣也。靖等進至赤海,遇其天柱三部落,擊大破之,遂歷於河源。李大亮又俘其名王二十人,雜畜數萬,至且沫西境,或傳伏允西走,渡圖倫磧,欲入于闐。將軍薛萬均率輕銳追奔,入磧數百里,及其餘黨,破之。磧中乏水,將士皆刺馬血而飲之。侯君集與江夏王道宗趣南路,登漢哭山,飲馬烏海,獲其名王梁屈忽,經塗二千餘里空虛之地,盛夏降霜,多積雪,其地乏水草,將士啖冰,馬皆食雪。又達於柏梁,北望積石山,觀河源之所出焉。兩軍會於大非川,至破邏貞谷,伏允子大寧王順窮蹙,斬其國相天柱王,舉國來降。伏允大懼,與千餘騎遁於磧中,眾稍亡散,能屬之者才百餘騎,乃自縊而死。國人乃立順為可汗,稱臣內附。   順,即伏允之嫡子也。初為侍子於隋,拜金紫光祿大夫,久不得歸,伏允遂立他子為太子,及得返國,意常怏怏。會李靖等諸軍所向克捷,自以失位,欲因此立功,由是遂降。乃詔曰:   吐谷渾擅相君長,竊據荒裔,志在凶德,政出權門。酋渠攜貳,種落怨憤,長惡不悛,野心彌熾。莫顧籓臣之禮,曾無事上之節,草竊疆場,虐割兆庶,積惡既稔,天亡有征。朕君臨四海,含育萬類,一物失所,責深在予。所以爰命六軍,申茲九伐,義存活國,情非黷武。其子大寧王慕容順,隋氏之甥,志懷明悟,長自中土,幸慕華風,爰見時機,深識逆順。以其愎諫違眾,獨陷迷途,遂誅邪臣,存茲大計。翻然改轍,代父歸罪,忠孝之美,深有可嘉。子能立功,足以補過,既往之釁,特宜原免。然其建國西鄙,已歷年代,即從廢絕,情所未忍,繼其宗祀,允歸命胤。可封順為西平郡王,仍授趉胡呂烏甘豆可汗。   太宗恐順不能靜其國,仍遣李大亮率精兵數千,為其聲援。順既久質於隋,國人不附,未幾為臣下所殺。其子燕王諾曷缽嗣立。   諾曷缽既幼,大臣爭權,國中大亂。太宗遣兵援之,封為河源郡王。仍授烏地也拔勒豆可汗,遣淮陽王道明持節冊拜,賜以鼓纛。諾曷缽因入朝請婚。十四年,太宗以弘化公主妻之,資送甚厚。十五年,諾曷缽所部丞相王專權,陰謀作難。將徵兵,詐言祭山神,因欲襲擊公主,劫諾曷缽奔於吐蕃,期有日矣。諾曷缽知而大懼,率輕騎走鄯善城,其威信王以兵迎之。鄯州刺史杜鳳舉與威信王合軍擊丞相王,破之,殺其兄弟三人,遣使言狀。太宗命民部尚書唐儉持節撫慰之。太宗崩,刻石圖諾曷缽之形,列於昭陵之下。   高宗嗣位,以其尚主,拜駙馬都尉,賜物四十段。其後與吐蕃互相攻伐,各遣使請兵救援,高宗皆不許之。吐蕃大怒,率兵以擊吐谷渾。諾曷缽既不能御,脫身及弘化公主走投涼州。高宗遣右威衛大將軍薛仁貴等救吐谷渾,為吐蕃所敗,於是吐谷渾遂為吐蕃所並。諾曷缽以親信數千帳來內屬,詔左武衛大將軍蘇定方為安置大使,始徙其部眾於靈州之地,置安樂州,以諾曷缽為刺史,欲其安而且樂也。   垂拱四年,諾曷缽卒,子忠嗣。忠卒,子宣趙嗣。聖歷三年,授宣趙左豹韜衛員外大將軍,仍襲父烏地也拔勒豆可汗。宣趙卒,子曦皓嗣。曦皓卒,子兆嗣,及吐蕃陷我安樂州,其部眾又東徙,散在朔方、河東之境。今俗多謂之退渾,蓋語急而然。貞元十四年十二月,以朔方節度副使、左金吾衛大將軍同正慕容復為襲長樂州都督、青海國王、烏地也拔勒豆可汗。未幾,卒,其封襲遂絕。   葉谷渾自晉永嘉之末,始西渡洮水,建國於群羌之故地,至龍朔三年為吐蕃所滅,凡三百五十年。   焉耆國,在京師西四千三百里,東接高昌,西鄰龜茲,即漢時故地。其王姓龍氏,名突騎支。勝兵二千餘人,常役屬於西突厥。其地良沃,多蒲萄,頗有魚鹽之利。   貞觀六年,突騎支遣使貢方物,復請開大磧路以便行李,太宗許之。自隋末罹亂,磧路遂閉,西域朝貢者皆由高昌。及是,高昌大怒,遂與焉耆結怨,遣兵襲焉耆,大掠而去。西突厥莫賀設與咄陸、弩失畢不協,奔於焉耆,咄陸復來攻之。   六年,遣使言狀,並貢名馬。時西突厥國亂,太宗遣中郎將桑孝彥領左右胄曹韋弘機往安撫之,仍冊立咥利失可汗。可汗既立,素善焉耆,令與焉耆為援。十二年,處月、處密與高昌攻陷焉耆五城,掠男女一千五百人,焚其廬舍而去。十四年,侯君集討高昌,遣使與之相結,焉耆王大喜,請為聲援。及破高昌,其王詣軍門稱謁。焉耆人先為高昌所虜者,悉歸之。由是遣使謝恩,並貢方物。   其年,西突厥重臣屈利啜為其弟娶焉耆王女,由是相為脣齒,朝貢遂闕。安西都護郭孝恪請擊之,太宗許焉。會焉耆王弟頡鼻葉護兄弟三人來至西州,孝恪選步騎三千出銀山道,以頡鼻弟栗婆准為鄉導。焉耆所都城,四面有水,自恃險固,不虞於我。孝恪倍道兼行,夜至城下,潛遣將士浮水而渡。至曉,一時攀堞,鼓角齊震,城中大擾。孝恪縱兵擊之,虜其王突騎支,首虜千餘級。以栗婆准導軍有功,留攝國事而還。時駕幸洛陽宮,孝恪鎖突騎支並其妻子送行在所,詔宥之。初,西突厥屈利啜將兵來援焉耆,孝恪還師三日,屈利啜乃囚栗婆准,而西突厥處般啜令其吐屯來攝焉耆,遣使朝貢。太宗數之曰:「焉耆者,我兵擊得,汝何人,輒來統攝。」吐屯懼而返國。焉耆又立栗婆准從父兄薛婆阿那支為王。處般啜乃執栗婆准送於龜茲,為所殺。薛婆阿那支既得處般啜為援,遂有國。及阿史那社爾之討龜茲,阿那支大懼,遂奔龜茲,保其東城,以御官軍。社爾擊擒之,數其罪而斬焉。求得阿那支從父弟先那准,立為王,以修職貢。及太宗葬昭陵。乃刻石像龍突騎支之形,列於玄闕之下。自是朝貢不絕。   龜茲國,即漢西域舊地也。在京師西七千五百里。其王姓白氏。有城郭屋宇,耕田畜牧為業。男女皆翦發,垂與項齊,唯王不翦發。學胡書及婆羅門書、算計之事,尤重佛法。其王以錦蒙項,著錦袍金寶帶,坐金獅子床。有良馬、封牛。饒蒲萄酒,富室至數百碩。   高祖即位,其主蘇伐勃駃遣使來朝。勃駃尋卒,子蘇伐疊代立,號時健莫賀俟利發。貞觀四年,又遣使獻馬,太宗賜以璽書,撫慰甚厚,由此歲貢不絕,然臣於西突厥。安西都護郭孝恪來伐焉耆,龜茲遣兵援助,自是職貢頗闕。伐疊死,其弟訶黎布失畢代立,漸失籓臣禮。   二十年,太宗遣左驍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為昆山道行軍大總管,與安西都護郭孝恪、司農卿楊弘禮率五將軍,又發鐵勒十三部兵十餘萬騎,以伐龜茲。社爾既破西蕃處月、處密,乃進師趨其北境,出其不意,西突厥所署焉耆王棄城而遁,社爾遣輕騎追擒之。龜茲大震,守將多棄城而走。社爾進屯積石,去其都城三百里。遣伊州刺史韓威率千餘騎為前鋒,右驍衛將軍曹繼叔次之。西至多褐城,與龜茲王相遇,及其相那利、將羯獵顛等,有眾五萬,逆拒王師。威乃偽遁而引之,其王俟利發見威兵少,悉眾而至。威退行三十里,與繼叔軍會,合擊大破之。其王退保都城,社爾進軍逼之,王乃輕騎而走,遂下其城,令孝恪守之。遣沙州刺史蘇海政、尚輦奉御薛萬備以精騎逼之,行六百里,其王窘急,退保於撥換城。社爾等進軍圍之,擒其王及大將羯獵顛等。其相那利僅以身免,潛引西突厥之眾並其國兵萬餘人,來襲孝恪,殺之,官軍大擾。倉部郎中崔義起與曹繼叔、韓威等擊之,那利敗走。尋為龜茲人所執以詣軍。前後破其大城五所,虜男女數萬口。社爾因立其王之弟葉護為王,勒石紀功而旋。俘其王訶黎布失畢及那利、羯獵顛等獻於社廟。尋以訶黎布失畢為左武翊衛中郎將,那利已下授官各有差。太宗之葬昭陵,乃刻石像其形,列於玄闕之前。永徽元年,又以訶黎布失畢為右驍衛大將軍,尋放還蕃,撫其餘眾,依舊為龜茲王,賜物一千段。   先是,太宗既破龜茲,移置安西都護府於其國城,以郭孝恪為都護,兼統于闐、疏勒、碎葉,謂之「四鎮」。高宗嗣位,不欲廣地勞人,覆命有司棄龜茲等四鎮,移安西依舊於西州。其後吐蕃大入,焉耆已西四鎮城堡,並為賊所陷。則天臨朝,長壽元年,武威軍總管王孝傑、阿史那忠節大破吐蕃,克復龜茲、于闐等四鎮,自此復於龜茲置安西都護府,用漢兵三萬人以鎮之。既征發內地精兵,遠逾沙磧。並資遣衣糧等,甚為百姓所苦。言事者多請棄之,則天竟不許。其安西都護,則天時有田揚名,中宗時有郭元振,開元初則張孝暠、杜暹,皆有政績,為夷人所伏。   疏勒國,即漢時舊地也。西帶蔥嶺,在京師西九千三百里。其王姓裴氏。貞觀中,突厥以女妻王。勝兵二千人。俗事祅神,有胡書文字。貞觀九年,遣使獻名馬,自是朝貢不絕。開元十六年,玄宗遣使冊立其王裴安定為疏勒王。   于闐國,西南帶蔥嶺,與龜茲接,在京師西九千七百里。勝兵四千人。其國出美玉。俗多機巧,好事祅神,崇佛教。先臣於西突厥。其王姓尉遲氏,名屈密。   貞觀六年,遣使獻玉帶,太宗優詔答之。十三年,又遣子入侍。及阿史那社爾伐龜茲,其王伏闍信大懼,使其子以駝萬三百匹饋軍。及將旋師,行軍長史薛萬備請社爾曰:「今者既破龜茲,國威已振,請因此機,願以輕騎羈取于闐之王。」社爾乃遣萬備率五十騎抵于闐之國,萬備陳國威靈,勸其入見天子,伏闍信於是隨萬備來朝。   高宗嗣位,拜右驍衛大將軍,又授其子葉護玷為右驍衛將軍,並賜金帶、錦袍、布帛六十段,並宅一區,留數月而遣之,因請留子弟以宿衛。太宗葬昭陵,刻石像其形,列於玄闕之下。   垂拱三年,其王伏闍雄復來入朝。天授三年,伏闍雄卒,則天封其子璥為于闐國王。開元十六年,復冊立尉遲伏師為于闐王,數遣使朝貢。乾元三年,以于闐王尉遲勝弟守左監門衛率葉護曜為太僕員外卿,仍同四鎮節度副使。權知本國事。以勝至德初領兵赴國難,因堅請留宿衛,故有是命,事有勝傳。   天竺國,即漢之身毒國,或雲婆羅門地也。在蔥嶺西北,週三萬餘裡。其中分為五天竺:其一曰中天竺,二曰東天竺,三曰南天竺,四曰西天竺,五曰北天竺。地各數千里,城邑數百。南天竺際大海,北天竺拒雪山,四周有山為壁,南面一谷,通為國門;東天竺東際大海,與扶南、林邑鄰接;西天竺與罽賓、波斯相接;中天竺據四天竺之會,其都城周回七十餘里,北臨禪連河。雲昔有婆羅門領徒千人,肄業於樹下,樹神降之,遂為夫婦。宮室自然而立,僮僕甚盛。於是使役百神,築城以統之,經日而就。此後有阿育王,復役使鬼神,累石為宮闕,皆雕文刻鏤。非人力所及。阿育王頗行苟政,置砲烙之刑,謂之地獄,今城中見有其跡焉。   中天竺王姓乞利咥氏,或雲剎利氏,世有其國,不相篡弒。厥土卑濕暑熱,稻歲四熟,有金剛,似紫石英,百煉不銷,可以切玉。又有旃檀、郁金諸香。通於大秦,故其寶物或至扶南、交趾貿易焉。百姓殷樂,俗無簿籍,耕王地者輸地利。以齒貝為貨。人皆深目長鼻。致敬極者,ル穡狩紊獢C家有奇樂倡伎。其王與大臣多服錦罽。上為螺髻於頂,余發翦之使拳。俗皆徒跣。衣重白色,唯梵志種姓披白疊以為異。死者或焚屍取灰,以為浮圖;或委之中野,以施禽獸;或流之於河,以飼魚鱉。無喪紀之文。謀反者幽殺之,小犯罰錢以贖罪。不孝則斷手刖足,截耳割鼻,放流邊外。有文字,善天文算歷之術。其人皆學《悉曇章》,雲是梵天法。書於貝多樹葉以紀事。不殺生飲酒。國中往往有舊佛跡。   隋煬帝時,遣裴矩應接西蕃,諸國多有至者,唯天竺不通,帝以為恨。當武德中,其國大亂。其嗣王屍邏逸多練兵聚眾,所向無敵。像不解鞍,人不釋甲,居六載而四天竺之君皆北面以臣之,威勢遠振,刑政甚肅。   貞觀十五年,屍羅逸多自稱摩伽陀王,遣使朝貢。太宗降璽書慰問,屍羅逸多大驚,問諸國人曰:「自古曾有摩訶震旦使人至吾國乎?」皆曰:「未之有也。」乃膜拜而受詔書,因遣使朝貢。太宗以其地遠,禮之甚厚,復遣衛尉丞李義表報使。屍羅逸多遣大臣郊迎,傾城邑以縱觀,焚香夾道,逸多率其臣下東面拜受敕書,復遣使獻火珠及鬱金香、菩提樹。   貞觀十年,沙門玄奘至其國,將梵本經論六百餘部而歸。先是遣右率府長史王玄策使天竺,其四天竺國王鹹遣使朝貢。會中天竺王屍羅逸多死,國中大亂,其臣那伏帝阿羅那順篡立,乃盡發胡兵以拒玄策。玄策從騎三十人與胡御戰,不敵,矢盡,悉被擒。胡並掠諸國貢獻之物。玄策乃挺身宵遁,走至吐蕃,發精銳一千二百人,並泥婆羅國七千餘騎,以從玄策。玄策與副使蔣師仁率二國兵進至中天竺國城,連戰三日,大破之,斬首三千餘級,赴水溺死者且萬人,阿羅那順棄城而遁,師仁進擒獲之。虜男女萬二千人,牛馬三萬餘頭匹。   於是天竺震懼,俘阿羅那順以歸。二十二年至京師,太宗大悅,命有司告宗廟,而謂群臣曰:「夫人耳目玩於聲色,口鼻耽於臭味,此乃敗德之源。若婆羅門不劫掠我使人,豈為俘虜耶?昔中山以貪寶取弊,蜀侯以金牛致滅,莫不由之。」拜玄策朝散大夫。是時就其國得方土那邇娑婆寐,自言壽二百歲,雲有長生之術。太宗深加禮敬,館之於金飆門內。造延年之藥。令兵部尚書崔敦禮監主之,發使天下,采諸奇藥異石,不可稱數。延歷歲月,藥成,服竟不效,後放還本國。太宗之葬昭陵也,刻石像阿羅那順之形,列於玄闕之下。   五天竺所屬之國數十,風俗物產略同。有伽沒路國,其俗開東門以向日。王玄策至,其王發使貢以奇珍異物及地圖,因請老子像及《道德經》。那揭陀國,有醯羅城,中有重閣,藏佛頂骨及錫杖。貞觀二十年,遣使貢方物。天授二年,東天竺王摩羅枝摩、西天竺王屍羅逸多、南天竺王遮婁其拔羅婆、北天竺王婁其那那、中天竺王地婆西那,並來朝獻。景龍四年,南天竺國復遣使來朝。景雲元年,復遣使貢方物。開元二年,西天竺復遣使貢方物。八年,南天竺國遣使獻五色能言鸚鵡。其年,南天竺國王尸利那羅僧伽請以戰象及兵馬討大食及吐蕃等,仍求有及名其軍。玄宗甚嘉之,名軍為懷德軍。九月,南天竺王尸利那羅僧伽寶多枝摩為國造寺,上表乞寺額,敕以歸化為名賜之。十一月,遣使冊利那羅伽寶多為南天竺國王,遣使來朝。十七年六月,北天竺國藏沙門僧密多獻質汗等藥。十九年十月,中天竺國王伊沙伏摩遣其大德僧來朝貢。   二十九年三月,中天竺王子李承恩來朝,授游擊將軍,放還。天寶中,累遣使來。   罽賓國,在蔥嶺南,去京師萬二千二百里。常役屬於大月氏。其地暑濕,人皆乘象,土宜粳稻,草木凌寒不死。其俗尤信佛法。隋煬帝時,引致西域,前後至者三十餘國,唯罽賓不至。   貞觀十一年,遣使獻名馬,太宗嘉其誠款,賜以繒彩。十六年,又遣使獻褥特鼠,喙尖而尾赤,能食蛇,有被蛇螫者,鼠輒嗅而尿之,其瘡立愈。顯慶三年,訪其國俗,云「王始祖馨孽,至今曷擷支,父子傳位,已十二代。」其年,改其城為修鮮都督府。龍朔初,授其王修鮮等十一州諸軍事兼修鮮都督。   開元七年,遣使來朝,進天文經一夾、秘要方並蕃藥等物,詔遣冊其王為葛羅達支特勒。二十七年,其王烏散特勒灑以年老,上表請以子拂菻罽婆嗣位,許之,仍降使冊命。天寶四年,又冊其子勃匐准為襲罽賓及烏萇國王,仍授左驍衛將軍。乾元元年,又遣使朝貢。   又有勃律國,在罽賓、吐蕃之間。開元中頻遣使朝獻。八年,冊立其王蘇麟陀逸之為勃律國王,朝貢不絕。二十二年,為吐蕃所破。   康國,即漢康居之國也。其王姓溫,月氏人也。先居張掖祁連山北昭武城,為突厥所破,南依蔥嶺,遂有其地。枝庶皆以昭武為姓氏,不忘本也。其人皆深目高鼻,多鬚髯。丈夫翦發或辮發。其王冠氈帽。飾以金寶。婦人盤髻,幪以皁巾,飾以金花。人多嗜酒,好歌舞於道路。生子必以石蜜內口中,明膠置掌內,欲其成長口常甘言,掌持錢如膠之黏物。俗習胡書。善商賈,爭分銖之利。男子年二十,即遠之旁國,來適中夏,利之所在,無所不到。以十二月為歲首,有婆羅門為之占星候氣,以定吉凶。頗有佛法。至十一月,鼓舞乞寒,以水相潑,盛為戲樂。   隋煬帝時,其王屈術支娶西突厥葉護可汗女,遂臣於西突厥。武德十年,屈術支遣使獻名馬。貞觀九年,又遣使貢獅子,太宗嘉其遠至,命秘書監虞世南為之賦,自此朝貢歲至。十一年,又獻金桃、銀桃,詔令植之於苑囿。   萬歲通天年,則天封其大首領篤婆缽提為康國王,仍拜左驍衛大將軍。缽提尋卒,又冊其子泥涅師師為康國王。師師以神龍中卒,國人又立突昏為王。開元六年,遣使貢獻鎖子甲、水精杯、馬腦瓶、駝鳥卵及越諾之類。十九年,其王烏勒上表,請封其子咄曷為曹國王,默啜為米國王,許之。二十七年,烏勒卒,遣使冊咄曷襲父位。天寶三年,又封為欽化王,其母可敦封為郡夫人。十一載、十三載,並遣使朝貢。   波斯國,在京師西一萬五千三百里,東與吐火羅、康國接,北鄰突厥之可薩部,西北拒拂菻,正西及南俱臨大海。戶數十萬。其王居有二城,復有大城十餘,猶中國之離宮。其王初嗣位,便密選子才堪承統者,書其名字,封而藏之。王死後,大臣與王之群子共發封而視之,奉所書名者為主焉。其王冠金花冠,坐獅子床,服錦袍,加以瓔珞。俗事天地日月水火之諸神,西域諸胡事火祅者,皆詣波斯受法焉。其事神,以麝香和蘇塗須點額,及於耳鼻,用以為敬,拜必交股。文字同於諸胡。男女皆徒跣。丈夫翦發,戴白皮帽,衣不開襟,並有巾帔,多用蘇方青白色為之,兩邊緣以織成錦。婦人亦巾帔裙衫,辮發垂後,飾以金銀,其國乘象而戰,每一象,戰士百人,有敗恤者則盡殺之。國人生女,年十歲已上有姿貌者,其王收而養之,以賞有功之臣。俗右尊而左卑。以六月一日為歲首。斷獄不為文書約束,口決於庭。其系囚無年限,唯王者代立則釋之。其叛逆之罪,就火祅燒鐵灼其舌,瘡白者為理直,瘡黑者為有罪。其刑有斷手、刖足、髡鉗、劓刖,輕罪翦須,或系牌於項以志之,經時月而釋焉。其強盜一入獄,至老更不出,小盜罰以銀錢。死亡則棄之於山,制服一月而即吉。氣候暑熱,土地寬平,知耕種,多畜牧,有鳥形如橐駝,飛不能高,食草及肉,亦能煽惜攫羊,土人極以為患。又多白馬、駿犬,或赤日行七百里者駮,金犬今所謂波斯犬也。出萼及大驢、師子、白象、珊瑚樹高一二尺,琥珀、車渠、瑪瑙、火珠、玻璃、琉璃、無食子、香附子、訶黎勒、胡椒、蓽撥、石蜜、千年棗、甘露桃。   隋大業末,西突厥葉護可汗頻擊破其國,波斯王庫薩和為西突厥所殺,其子施利立,葉護因分其部帥,監統其國,波斯竟臣於葉護。及葉護可汗死,其所令監統者因自擅於波斯,不復役屬於西突厥。施利立一年卒,乃立庫薩和之女為王,突厥又殺之。施利之子單羯方奔拂菻,於是國人迎而立之,是為尹恆支,在位二年而卒。兄子伊嗣候立。   二十一年,伊嗣候遣使獻一獸,名活褥蛇,形類鼠而色青,身長八九寸,能入穴取鼠。伊嗣候懦弱,為大首領所逐,遂奔吐火羅,未至,亦為大食兵所殺。其子名卑路斯,又投吐火羅葉護,獲免。卑路斯龍朔元年奏言頻被大食侵擾,請兵救援。詔遣隴州南由縣令王名遠充使西域,分置州縣,因列其地疾陵城為波斯都督府,授卑路斯為都督。是後數遣使貢獻。鹹亨中,卑路斯自來入朝,高宗甚加恩賜,拜右武衛將軍。   儀鳳三年,令吏部侍郎裴行儉將兵冊送卑路斯為波斯王,行儉以其路遠,至安西碎葉而還,卑路斯獨返,不得入其國,漸為大食所侵,客於吐火羅國二十餘年,有部落數千人,後漸離散。至景龍二年,又來入朝,拜為左威衛將軍,無何病卒,其國遂滅,而部眾猶存。   自開元十年至天寶六載,凡十遣使來朝,並獻方物。四月,遣使獻瑪瑙床。九年四月,獻火毛繡舞筵、長毛繡舞筵、無孔真珠。乾元元年,波斯與大食同寇廣州,劫倉庫,焚廬舍,浮海而去。大歷六年,遣使來朝,獻真珠等。   拂菻國,一名大秦,在西海之上,東南與波斯接,地方萬餘裡,列城四百,邑居連屬。其宮宇柱櫳,多以水精琉璃為之。有貴臣十二人共治國政,常使一人將囊隨王車,百姓有事者,即以書投囊中,王還宮省發,理其枉直。其王無常人,簡賢者而立之。國中災異及風雨不時,輒廢而更立。其王冠形如鳥舉翼,冠及瓔珞,皆綴以珠寶,著錦繡衣,前不開襟,坐金花床。有一鳥似鵝,其毛綠色,常在王邊倚枕上坐,每進食有毒,其鳥輒鳴。其都城疊石為之,尤絕高峻,凡有十萬餘戶,南臨大海。城東面有大門,其高二十餘丈,自上及下,飾以黃金,光輝燦爛,連曜數里。自外至王室,凡有大門三重,列異寶雕飾。第二門之樓中,懸一大金秤,以金丸十二枚屬於衡端,以候日之十二時焉;為一金人,其大如人,立於側,每至一時,其金丸輒落,鏗然發聲,引唱以紀日時,毫釐無失。其殿以瑟瑟為柱,黃金為地,象牙為門扇,香木為棟樑。其俗無瓦,搗白石為末,羅之塗屋上,其堅密光潤,還如玉石。至於盛暑之節,人厭囂熱,乃引水潛流,上遍於屋宇,機制巧密,人莫之知。觀者惟聞屋上泉鳴,俄見四簷飛溜,懸波如瀑,激氣成涼風,其巧妙如此。   風俗,男子翦發,披帔而右袒,婦人不開襟,錦為頭巾。家資滿億,封以上位。有羊羔生於土中,其國人候其欲萌,乃築牆以院之,防外獸所食也。然其臍與地連,割之則死,唯人著甲走馬及擊鼓以駭之,其羔警鳴而臍絕,便遂水草。俗皆髡而衣繡,乘輜軿白蓋小車,出入擊鼓,建旌旗旛幟。土多金銀奇寶,有夜光璧、明月珠、駭雞犀、大貝、車渠、瑪瑙、孔翠、珊瑚、琥珀,凡西域諸珍異多出其國。隋煬帝常將通拂菻,竟不能致。   貞觀十七年,拂菻王波多力遣使獻赤玻璃、綠金精等物,太宗降璽書答慰,賜以綾綺焉。自大食強盛,漸陵諸國,乃遣大將軍摩枻伐其都城,因約為和好,請每歲輸之金帛,遂臣屬大食焉。乾封二年,遣使獻底也伽。大足元年,復遣使來朝。開元七年正月,其主遣吐火羅大首領獻獅子、羚羊各二。不數月,又遣大德僧來朝貢。   大食國,本在波斯之西。大業中,有波斯胡人牧駝於俱紛摩地那之山,忽有獅子人語謂之曰:「此山西有三穴,穴中大有兵器,汝可取之。穴中並有黑石白文,讀之便作王位。」胡人依言,果見穴中有石及槊刃甚多,上有文,教其反叛。於是糾合亡命,渡恆曷水,劫奪商旅,其眾漸盛,遂割據波斯西境,自立為王。波斯、拂菻各遣兵討之,皆為所敗。   永徽二年,始遣使朝貢。其王姓大食氏,名煽控K莫末膩,自雲有國已三十四年,歷三主矣。其國男兒色黑多須,鼻大而長,似婆羅門;婦人白皙。亦有文字。出駝馬,大於諸國。兵刃勁利。其俗勇於戰鬥,好事天神。土多沙石,不堪耕種,唯食駝馬等肉。俱紛摩地那山在國之西南,鄰於大海,其王移穴中黑石置之於國。又嘗遣人乘船,將衣糧入海,經八年而未及西岸。海中見一方石,石上有樹,干赤葉青,樹上總生小兒;長六七寸,見人皆笑,動其手腳,頭著樹枝,其使摘取一枝,小兒便死,收在大食王宮。又有女國,在其西北,相去三月行。   龍朔初,擊破波斯,又破拂菻,始有米面之屬。又將兵南侵婆羅門,吞併諸胡國,勝兵四十餘萬。長安中,遣使獻良馬。景雲二年,又獻方物。開元初,遣使來朝,進馬及寶鈿帶等方物。其使謁見,唯平立不拜,憲司欲糾之,中書令張說奏曰:「大食殊俗,慕義遠來,不可置罪。」上特許之。」尋又遣使朝獻,自雲在本國惟拜天神,雖見王亦無致拜之法,所司屢詰責之,其使遂請依漢法致拜。其時西域康國、石國之類,皆臣屬之。其境東西萬里,東與突騎施相接焉。   一雲隋開皇中,大食族中有孤列種代為酋長,孤列種中又有兩姓:一號盆泥奚深,一號盆泥末換。其奚深後有摩訶末者,勇健多智,眾立之為主,東西征伐,開地三千里,兼克夏臘,一名釤城釤音所鑒反)。摩訶末後十四代, 至末換。末換殺其兄伊疾而自立,復殘忍,其下怨之。有呼羅珊木粗人並波悉林舉義兵,應者悉令著黑衣,旬月間眾盈數萬。鼓行而西,生擒末換,殺之。遂求得奚深種阿蒲羅拔,立之。末換已前謂之白衣大食,自阿蒲羅拔後改為黑衣大食。阿蒲羅拔卒,立其弟阿蒲恭拂。至德初遣使朝貢,代宗時為元帥,亦用其國兵以收兩都。   寶應、大歷中頻遣使來。恭拂卒,子迷地立。迷地卒,子牟棲立,牟棲卒,弟訶論立。貞元中,與吐蕃為勍敵。蕃軍太半西御大食,故鮮為邊患,其力不足也。十四年,詔以黑衣大食使含嵯、焉雞、沙北三人並為中郎將,各放還蕃。   史臣曰:西方之國,綿亙山川,自張騫奉使已來,介子立功之後,通於中國者多矣。有唐拓境,遠極安西,弱者德以懷之,強者力以制之。開元之前,貢輸不絕。天寶之亂,邊徼多虞,邠郊之西,即為戎狄,稿街之邸,來朝亦稀。故古先哲王,務寧華夏,語曰:「近者悅,遠者來。」斯之謂矣!   贊曰:大蒙之人,西方之國,與時盛衰,隨世通塞。勿謂戎心,不懷我德;貞觀、開元,稿街充斥。   列傳第一百四十九 東夷   ○高麗 百濟 新羅 倭國 日本   高麗者,出自扶余之別種也。其國都於平壤城,即漢樂浪郡之故地,在京師東五千一百里。東渡海至於新羅,西北渡遼水至於營州,南渡海至於百濟,北至靺鞨。東西三千一百里,南北二千里。其官大者號大對盧,比一品,總知國事,三年一代,若稱職者,不拘年限。交替之日,或不相祗服,皆勒兵相攻,勝者為之。其王但閉宮自守,不能制御。次曰太大兄,比正二品。對盧以下官,總十二級。外置州縣六十餘城。大城置辱薩一,比都督。諸城置道使,比刺史。其下各有僚佐,分掌曹事。衣裳服飾,唯王五彩,以白羅為冠,白皮小帶,其冠及帶,鹹以金飾。官之貴者,則青羅為冠,次以緋羅,插二鳥羽,及金銀為飾,衫筒袖,褲大口,白韋帶,黃韋履。國人衣褐戴弁,婦人首加巾幗。好圍棋投壺之戲,人能蹴鞠。食用籩豆、簠簋、尊俎、罍洗,頗有箕子之遺風。   其所居必依山谷,皆以茅草葺捨,唯佛寺、神廟及王宮、官府乃用瓦。其俗貧窶者多,冬月皆作長坑,下燃;熅火以取暖。種田養蠶,略同中國。其法:有謀反叛者,則集眾持火炬競燒灼之,燋爛備體,然後斬首,家悉籍沒;守城降敵,臨陣敗北,殺人行劫者,斬;盜物者,十二倍酬贓;殺牛馬者,沒身為奴婢。大體用法嚴峻,少有犯者,乃至路不拾遺。其俗多淫祀,事靈星神、日神、可汗神、箕子神。國城東有大穴,名神隧,皆以十月,王自祭之。   俗愛書籍,至於衡門廝養之家,各於街衢造大屋,謂之扃堂,子弟未婚之前,晝夜於此讀書習射。其書有《五經》及《史記》、《漢書》、范曄《後漢書》、《三國誌》、孫盛《晉春秋》、《玉篇》、《字統》、《字林》;又有《文選》,尤愛重之。   其王高建武,即前王高元異母弟也。武德二年,遣使來朝。四年,又遣使朝貢。高祖感隋末戰士多陷其地,五年,賜建武書曰:   朕恭膺寶命,君臨率士,祗順三靈,綏柔萬國。普天之下,情均撫字,日月所照,鹹使乂安。王既統攝遼左,世居籓服,思稟正朔,遠循職貢。故遣使者,跋涉山川,申布誠懇,朕甚嘉焉。方今六合寧晏,四海清平,玉帛既通,道路無壅。方申輯睦,永敦聘好,各保疆蕣,豈非盛美。但隋氏季年,連兵構難,攻戰之所,各失其民。遂使骨肉乖離,室家分析,多歷年歲,怨曠不申。今二國通和,義無阻異,在此所有高麗人等,已令追括,尋即遣送;彼處有此國人者,王可放還,務盡撫育之方,共弘仁恕之道。   於是建武悉搜括華人,以禮賓送,前後至者萬數,高祖大喜。   七年,遣前刑部尚書沈叔安往冊建武為上柱國、遼東郡王、高麗王,仍將天尊像及道士往彼,為之講《老子》,其王及道俗等觀聽者數千人。高祖嘗謂侍臣曰:「名實之間,理須相副。高麗稱臣於隋,終拒煬帝,此亦何臣之有!朕敬於萬物,不欲驕貴,但據有土宇,務共安人,何必令其稱臣,以自尊大。即為詔述朕此懷也。」侍中裴矩、中書侍郎溫彥博曰:「遼東之地,周為箕子之國,漢家玄菟郡耳!魏、晉已前,近在提封之內,不可許以不臣。且中國之於夷狄,猶太陽之對列星,理無降尊,俯同籓服。」高祖乃止。   九年,新羅、百濟遣使訟建武,雲閉其道路,不得入朝。又相與有隙,屢相侵掠。詔員外散騎侍郎硃子奢往和解之。建武奉表謝罪,請與新羅對使會盟。   貞觀二年,破突厥頡利可汗,建武遣使奉賀,並上封域圖。五年,詔遣廣州都督府司馬長孫師往收瘞隋時戰亡骸骨,毀高麗所立京觀。建武懼伐其國,乃築長城,東北自扶余城,西南至海,千有餘裡。十四年,遣其太子桓權來朝,並貢方物,太宗優勞甚至。   十六年,西部大人蓋蘇文攝職有犯,諸大臣與建武議欲誅之。事洩,蘇文乃悉召部兵,雲將校閱,並盛陳酒饌於城南,諸大臣皆來臨視。蘇文勒兵盡殺之,死者百餘人。焚倉庫,因馳入王宮,殺建武,立建武弟大陽子藏為王。自立為莫離支,猶中國兵部尚書兼中書令職也,自是專國政。蘇文姓錢氏,須貌甚偉,形體魁傑,身佩五刀,左右莫敢仰視。恆令其屬官俯伏於地,踐之上馬,及下馬,亦如之。出必先布隊仗,導者長呼以辟行人,百姓畏避,皆自投坑谷。   太宗聞建武死,為之舉哀,使持節弔祭。十七年,封其嗣王藏為遼東郡王、高麗王。又遣司農丞相裡玄獎繼璽書往說諭高麗,令勿攻新羅。蓋蘇文謂玄獎曰:「高麗、新羅,怨隙已久。往者隋室相侵,新羅乘釁奪高麗五百里之地,城邑新羅皆據有之。自非反地還城,此兵恐未能已。」玄奘曰:「既往之事,焉可追論?」蘇文竟不從。太宗顧謂侍臣曰:「莫離支賊弒其主,盡殺大臣,用刑有同坑阱。百姓轉動輒死,怨痛在心,道路以目。夫出師吊伐,須有其名,因其弒君虐下,敗之甚易也。」   十九年,命刑部尚書張亮為平壤道行軍大總管,領將軍常何等率江、淮、嶺、硤勁卒四萬,戰船五百艘,自萊州汎海趨平壤。又以特進英國公李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禮部尚書江夏王道宗為副,領將軍張士貴等率步騎六萬趨遼東。兩軍合勢,太宗親御六軍以會之。   夏四月,李勣軍渡遼,進攻蓋牟城,拔之。獲生口二萬,以其城置蓋州。五月,張亮副將程名振攻沙卑城,拔之,虜其男女八千口。是日,李勣進軍於遼東城。帝次遼澤,詔曰:「頃者隋師渡遼,時非天贊,從軍士卒,骸骨相望,遍於原野,良可哀歎。掩骼之義,誠為先典,其令並收瘞之。」國內及新城步騎四萬來援遼東,江夏王道宗率騎四千逆擊,大破之,斬首千餘級。帝渡遼水,詔撤橋樑,以堅士卒志。帝至遼東城下。見士卒負擔以填塹者,帝分其尤重者,親於馬上持之。從官悚動,爭繼以送城下。時李勣已率兵攻遼東城。高麗聞我有拋車,飛三百斤石於一里之外者,甚懼之。乃於城上積木為戰樓以拒飛石。勣列車發石以擊其城,所遇盡潰。又推撞車撞其樓閣,無不傾倒。帝親率甲騎萬餘與李勣會。圍其城。俄而南風甚勁,命縱火焚其西南樓,延燒城中,屋宇皆盡。戰士登城,賊乃大潰,燒死者萬餘人,俘其勝兵萬餘口,以其城為遼州。初,帝自定州命每數十里置一烽,屬於遼城,與太子約,克遼東,當舉烽。是日,帝命舉烽,傳入塞。   師次白崖城,命攻之,右衛大將軍李思摩中弩矢,帝親為吮血,將士聞之,莫不感勵。其城因山臨水,四面險絕。李勣以撞車撞之,飛石流矢,雨集城中。六月,帝臨其西北,城主孫伐音潛遣使請降,曰:「臣已願降,其中有貳者。」詔賜以旗幟,曰:「必降,建之城上。」伐音舉幟於城上,高麗以為唐兵登也,乃悉降。初,遼東之陷也,伐音乞降,既而中悔,帝怒其反覆,許以城中人物分賜戰士。及是,李勣言於帝曰:「戰士奮厲爭先,不顧矢石者,貪虜獲耳。今城垂拔,奈何更許其降,無乃辜將士之心乎?」帝曰:「將軍言是也。然縱兵殺戮,虜其妻孥,朕所不忍也。將軍麾下有功者,朕以庫物賞之,庶因將軍贖此一城。」遂受降,獲士女一萬,勝兵二千四百,以其城置巖州,授孫伐音為巖州刺史。我軍之渡遼也,莫離支遣加屍城七百人戍蓋牟城,李勣盡虜之,其人並請隨軍自效。太宗謂曰:「誰不欲爾之力,爾家悉在加屍,爾為吾戰,彼將為戮矣!破一家之妻子,求一人之力用,吾不忍也!」悉令放還。   車駕進次安市城北,列營進兵以攻之。高麗北部辱薩高延壽、南部耨薩高惠貞率高麗、靺鞨之眾十五萬來援安市城。賊中有對盧,年老習事,謂延壽曰:「吾聞中國大亂,英雄並起。秦王神武,所向無敵,遂平天下,南面為帝,北夷請服,西戎獻款。今者傾國而至,猛將銳卒,悉萃於此,其鋒不可當也。今為計者,莫若頓兵不戰,曠日持久,分遣驍雄,斷其饋運,不過旬日,軍糧必盡,求戰不得,欲歸無路,此不戰而取勝也。」延壽不從,引軍直進。太宗夜召諸將,躬自指麾。遣李勣率步騎一萬五千於城西嶺為陣;長孫無忌率牛進達等精兵一萬一千以為奇兵,自山北於狹谷出,以沖其後;太宗自將步騎四千,潛鼓角,偃旌幟,趨賊營北高峰之上;令諸軍聞鼓角聲而齊縱。因令所司張受降幕於朝堂之側,曰:「明日午時,納降虜於此矣!」遂率軍而進。   明日,延壽獨見李勣兵,欲與戰。太宗遙望無忌軍塵起,令鼓角並作,旗幟齊舉。賊眾大懼,將分兵御之,而其陣已亂。李勣以步卒長槍一萬擊之,延壽眾敗。無忌縱兵乘其後,太宗又自山而下,引軍臨之,賊因大潰,斬首萬餘級。延壽等率其餘寇,依山自保。於是命無忌、勣等引兵圍之,撤東川梁以斷歸路。太宗按轡徐行,觀賊營壘,謂侍臣曰:「高麗傾國而來,存亡所繫,一麾而敗,天祐我也!」因下馬再拜以謝天。延壽等膝行而前,拜手請命。太宗簡辱薩以下酋長三千五百人,授以戎秩,遷之內地。收靺鞨三千三百,盡坑之,餘眾放還平壤。獲馬三萬疋、牛五萬頭、明光甲五千領,他器械稱是。高麗國振駭,後黃城及銀城並自拔,數百里無復人煙。因名所幸山為駐蹕山,令將作造《破陣圖》,命中書侍郎許敬宗為文勒石以紀其功。授高延壽鴻臚卿,高惠真司農卿。張亮又與高麗再戰於建安城下,皆破之,於是列長圍以攻焉。   八月,移營安市城東,李勣遂攻安市,擁延壽等降眾營其城下以招之。城中人堅守不動,每見太宗旄麾,必乘城鼓噪以拒焉。帝甚怒。李勣曰:「請破之日,男子盡誅。」城中聞之,人皆死戰。乃令江夏王道宗築土山,攻其城東南隅;高麗亦埤城增雉以相抗。李勣攻其西面,令拋石撞車壞其樓雉;城中隨其崩壞,即立木為柵。道宗以樹條苞壤為土,屯積以為山,其中間五道加木,被土於其上,不捨晝夜,漸以逼城。道宗遣果毅都尉傅伏愛領隊兵於山頂以防敵,土山自高而陟,排其城,城崩。會伏愛私離所部,高麗百人自頹城而戰,遂據有土山而塹斷之,積火縈盾以自固。太宗大怒,斬伏愛以徇。命諸將擊之,三日不能克。   太宗以遼東倉儲無幾,士卒寒凍,乃詔班師。歷其城,城中皆屏聲偃幟,城主登城拜手奉辭。太宗嘉其堅守,賜絹百匹,以勵事君之節。   初。攻陷遼東城,其中抗拒王師,應沒為奴婢者一萬四千人,並遣先集幽州,將分賞將士。太宗愍其父母妻子一朝分散,令有司准其直,以布帛贖之,赦為百姓。其眾歡呼之聲,三日不息。高延壽自降後,常積歎,尋以憂死。惠真竟至長安。   二十年,高麗遣使來謝罪,並獻二美女。太宗謂其使曰:「歸謂爾主,美色者,人之所重。爾之所獻,信為美麗。憫其離父母兄弟於本國,留其身而忘其親,愛其色而傷其心,我不取也。」並還之。   二十二年,又遣右武衛將軍薛萬徹等往青丘道伐之,萬徹渡海入鴨綠水,進破其泊灼城,俘獲甚眾。太宗又命江南造大船,遣陝州刺史孫伏伽召募勇敢之士,萊州刺史李道裕運糧及器械,貯於烏胡島,將欲大舉以伐高麗。未行而帝崩。高宗嗣位,又命兵部尚書任雅相、左武衛大將軍蘇定方、左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等前後討之,皆無大功而還。   乾封元年,高藏遣其子入朝,陪位於太山之下。其年,蓋蘇文死,其子男生代為莫離支,與其弟男建、男產不睦,各樹朋黨,以相攻擊。男生為二弟所逐,走據國內城死守,其子獻誠詣闕求哀。詔令左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率兵應接之。男生脫身來奔,詔授特進、遼東大都督兼平壤道安撫大使,封玄菟郡公。十一月,命司空、英國公李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率裨將郭待封等以征高麗。   二年二月,勣度遼至新城,謂諸將曰:「新城是高麗西境鎮城,最為要害。若不先圖,余城未易可下。」遂引兵於新城西南,據山築柵,且攻且守,城中窘迫,數有降者,自此所向克捷。高藏及男建遣太大兄男產將首領九十八人,持帛幡出降,且請入朝。勣以禮延接。男建猶閉門固守。   總章元年九月,勣又移營於平壤城南,男建頻遣兵出戰,皆大敗。男建下捉兵總管僧信誠密遣人詣軍中,許開城門為內應。經五日,信誠果開門,勣從兵入,登城鼓噪,燒城門樓,四面火起。男建窘急自刺,不死。十一月,拔平壤城,虜高藏、男建等。十二月,至京師,獻俘於含元宮。詔以高藏政不由己,授司平太常伯;男產先降,授司宰少卿;男建配流黔州;男生以鄉導有功,授右衛大將軍,封汴國公,特進如故。   高麗國舊分為五部,有城百七十六,戶六十九萬七千;乃分其地置都督府九、州四十一、縣一百,又置安東都護府以統之。擢其酋渠有功者授都督、刺史及縣令,與華人參理百姓。乃遣左武衛將軍薛仁貴總兵鎮之,其後頗有逃散。   儀鳳中,高宗授高藏開府儀同三司、遼東都督,封朝鮮王,居安東,鎮本蕃為主。高藏至安東,潛與靺鞨相通謀叛。事覺,召還,配流邛州,並分徙其人,散向河南、隴右諸州,其貧弱者留在安東城傍。   高藏以永淳初卒,贈衛尉卿,詔送至京師,於頡利墓左賜以葬地,兼為樹碑。垂拱二年,又封高藏孫寶元為朝鮮郡王。聖歷元年,進授左鷹揚衛大將軍,封為忠誠國王,委其統攝安東舊戶,事竟不行。二年,又授高藏男德武為安東都督,以領本蕃。自是高麗舊戶在安東者漸寡少。分投突厥及靺鞨等,高氏君長遂絕矣!   男生以儀鳳初卒於長安,贈并州大都督。子獻誠,授右衛大將軍,兼令羽林衛上下。天授中,則天嘗內出金銀實物,令宰相及南北衙文武官內擇善射者五人共賭之。內史張光輔先讓獻誠為第一,獻誠復讓右玉鈐衛大將軍薛吐摩支,摩支又讓獻誠。既而獻誠奏曰:「陛下令簡能射者五人,所得者多非漢官。臣恐自此已後,無漢官工射之名,伏望停寢此射。」則天嘉而從之。   時酷吏來俊臣嘗求貨於獻誠,獻誠拒而不答,遂為俊臣所構,誣其謀反,縊殺之。則天後知其冤,贈右羽林衛大將軍,以禮改葬。   百濟國,本亦扶余之別種,嘗為馬韓故地,在京師東六千二百里,處大海之北,小海之南。東北至新羅,西渡海至越州,南渡海至倭國,北渡海至高麗。其王所居有東西兩城。所置內官曰內臣佐平,掌宣納事;內頭佐平,掌庫藏事;內法佐平,掌禮儀事;衛士佐平,掌宿衛兵事;朝廷佐平,掌刑獄事;兵官佐平,掌在外兵馬事。又外置六帶方,管十郡,其用法:叛逆者死,籍沒其家;殺人者,以奴婢三贖罪;官人受財及盜者,三倍追贓,仍終身禁錮。凡諸賦稅及風土所產,多與高麗同。其王服大袖紫袍,青錦褲,烏羅冠,金花為飾,素皮帶,烏革履。官人盡緋為衣,銀花飾冠。庶人不得衣緋紫。歲時伏臘,同於中國。其書籍有《五經》、子、史,又表疏並依中華之法。   武德四年,其王扶余璋遣使來獻果下馬。七年,又遣大臣奉表朝貢。高祖嘉其誠款,遣使就冊為帶方郡王、百濟王。自是歲遣朝貢,高祖撫勞甚厚。因訟高麗閉其道路,不許來通中國,詔遣硃子奢往和之。又相與新羅世為仇敵,數相侵伐。   貞觀元年,太宗賜其王璽書曰:「王世為君長,撫有東蕃。海隅遐曠,風濤艱阻,忠款之至,職貢相尋,尚想徽猷,甚以嘉慰!朕自祗承寵命,君臨區宇,思弘王道,愛育黎元。舟車所通,風雨所及,期之遂性,鹹使乂安。新羅王金真平,朕之籓臣,王之鄰國。每聞遣師,征討不息,阻兵安忍,殊乖所望。朕已對王侄信福及高麗、新羅使人,具敕通和,鹹許輯睦。王必須忘彼前怨,識朕本懷,共篤鄰情,即停兵革。」璋因遣使奉表陳謝,雖外稱順命,內實相仇如故。十一年,遣使來朝,獻鐵甲雕斧。太宗優勞之,賜彩帛三千段並錦袍等。   十五年,璋卒,其子義慈遣使奉表告哀。太宗素服哭之,贈光祿大夫,賻物二百段,遣使冊命義慈為柱國,封帶方郡王、百濟王。   十六年,義慈興兵伐新羅四十餘城,又發兵以守之,與高麗和親通好,謀欲取黨項城以絕新羅入朝之路。新羅遣使告急請救。太宗遣司農丞相裡玄獎繼書告諭兩蕃,示以禍福。及太宗親征高麗,百濟懷二,乘虛襲破新羅十城。二十二年,又破其十餘城。數年之中,朝貢遂絕。   高宗嗣位,永徽二年,始又遣使朝貢。使還,降璽書與義慈曰:   至如海東三國,開基自久,並列疆界,地實犬牙。近代已來,遂構嫌隙。戰爭交起,略無寧歲。遂令三韓之氓,命懸刀俎,尋戈肆憤,朝夕相仍。朕代天理物,載深矜愍。去歲王及高麗、新羅等使並來入朝,朕命釋茲讎怨,更敦款穆。新羅使金法敏奏書:「高麗、百濟,脣齒相依,競舉兵戈,侵逼交至。大城重鎮,並為百濟所並;疆宇日蹙,威力並謝。乞詔百濟,令歸所侵之城。若不奉詔,即自興兵打取。但得故地,即請交和。」朕以其言既順,不可不許。昔齊桓列土諸侯,尚存亡國;況朕萬國之主,豈可不恤危籓!王所兼新羅之城,並宜還其本國;新羅所獲百濟俘虜,亦遣還王。然後解患釋紛,韜戈偃革,百姓獲息肩之願,三蕃無戰爭之勞。比夫流血邊亭,積屍疆場,耕織並廢,士女無聊,豈可同年而語矣!王若不從進止,朕已依法敏所請,任其與王決戰;亦令約束高麗,不許遠相救恤。高麗若不承命,即令契丹諸蕃渡遼澤入抄掠。王可深思朕言,自求多福,審圖良策,無貽後悔。   六年,新羅王金春秋又表稱百濟與高麗、靺鞨侵其北界,已沒三十餘城。顯慶五年,命左衛大將軍蘇定方統兵討之,大破其國。虜義慈及太子隆、小王孝演、偽將五十八人等送於京師,上責而宥之。其國舊分為五部,統郡三十七,城二百,戶七十六萬。至是乃以其地分置熊津、馬韓、東明等五都督府,各統州縣,立其酋渠為都督、刺史及縣令。命右衛郎將王文度為熊津都督,總兵以鎮之。義慈事親以孝行聞,友於兄弟,時人號「海東曾、閔」。及至京,數日而卒。贈金紫光祿大夫、衛尉卿,特許其舊臣赴哭。送就孫皓、陳叔寶墓側葬之,並為豎碑。   文度濟海而卒。百濟僧道琛、舊將福信率眾據周留城以叛。遣使往倭國,迎故王子扶余豐,立為王。其西部、北部並翻城應之。時郎將劉仁願留鎮於百濟府城,道琛等引兵圍之。帶方州刺史劉仁軌代文度統眾,便道發新羅兵合契以救仁願,轉斗而前,所向皆下。道琛等於熊津江口立兩柵以拒官軍,仁軌與新羅兵四面夾擊之,賊眾退走入柵,阻水橋狹,墮水及戰死萬餘人。道琛等乃釋仁願之圍,退保任存城。新羅兵士以糧盡引還,時龍朔元年三月也。   於是道琛自稱領軍將軍,福信自稱霜岑將軍,招誘叛亡,其勢益張。使告仁軌曰:「聞大唐與新羅約誓,百濟無問老少,一切殺之。然後以國府新羅。與其受死,豈若戰亡!所以聚結自固守耳!」仁軌作書,具陳禍福,遣使諭之。道琛等恃眾驕倨,置仁軌之使於外館。傳語謂曰:「使人官職小,我是一國大將,不合自參。」不答書遣之。尋而福信殺道琛,並其兵眾,扶余豐但主祭而已。   二年七月,仁願、仁軌等率留鎮之兵,大破福信餘眾於熊津之東,拔其支羅城及尹城、大山、沙井等柵,殺獲甚眾。仍令分兵以鎮守之。福信等以真峴城臨江高險,又當衝要,加兵守之。仁軌引新羅之兵乘夜薄城,四面攀堞而上,比明而入據其城,斬首八百級,遂通新羅運糧之路。仁願乃奏請益兵,詔發淄、青、萊、海之兵七千人,遣左威衛將軍孫仁師統眾浮海赴熊津,以益仁願之眾。時福信既專其兵權,與撫余豐漸相猜貳。福信稱疾,臥於窟室,將候扶余豐問疾,謀襲殺之。扶余豐覺而率其親信掩殺福信,又遣使往高麗及倭國請兵以拒官軍。孫仁師中路迎擊,破之。遂與仁願之眾相合,兵勢大振。於是仁師、仁願及新羅王金法敏帥陸軍進,劉仁軌及別帥杜爽、扶余隆率水軍及糧船,自熊津江往白江以會陸軍,同趨周留城。仁軌遇扶余豐之眾於白江之口,四戰皆捷。焚其舟四百艘,賊眾大潰,扶余豐脫身而走。偽王子扶余忠勝、忠志等率士女及倭眾並降。百濟諸城皆復歸順。孫仁師與劉仁願等振旅而還。詔劉仁軌代仁願率兵鎮守。乃授扶余隆熊津都督,遣還本國,共新羅和親,以招輯其餘眾。   麟德二年八月,隆到熊津城,與新羅王法敏刑白馬而盟。先祀神祇及川谷之神,而後歃血。其盟文曰:   往者百濟先王,迷於逆順,不敦鄰好,不睦親姻。結托高麗,交通倭國,共為殘暴,侵削新羅,破邑屠城,略無寧歲。天子憫一物之失所,憐百姓之無辜,頻命行人,遣其和好。負險恃遠,侮慢天經。皇赫斯怒,恭行吊伐,旌旗所指,一戎大定。固可郇獀c污宅,作誡來裔,塞源拔本,垂訓後昆。然懷柔伐叛,前王之令典;興亡繼絕,往哲之通規。事必師古,傳諸曩冊。故立前百濟太子司稼正卿扶余隆為熊津都督,守其祭祀,保其桑梓。依倚新羅,長為與國,各除宿憾,結好和親。恭承詔命,永為籓服。仍遣使人右威衛將軍魯城縣公劉仁願親臨勸諭,具宣成旨,約之以婚姻,申之以盟誓。刑牲歃血,共敦終始;分災恤患,恩若弟兄。祗奉綸言,不敢失墜,既盟之後,共保歲寒。若有棄信不恆,二三其德,興兵動眾,侵犯邊陲,明神鑒之,百殃是降,子孫不昌,社稷無守,禋祀磨滅,罔有遺余。故作金書鐵契,藏之宗廟,子孫萬代,無或敢犯。神之聽之,是饗是福。   劉仁軌之辭也。歃訖,埋幣帛於壇下之吉地,藏其盟書於新羅之廟。仁願、仁軌等既還,隆懼新羅,尋歸京師。   儀鳳二年,拜光祿大夫、太常員外卿、兼熊津都督、帶方郡王,令歸本蕃,安輯餘眾。時百濟本地荒毀,漸為新羅所據,隆竟不敢還舊國而卒。   其孫敬,則天朝襲封帶方郡王、授衛尉卿。其地自此為新羅及渤海靺鞨所分,百濟之種遂絕。   新羅國,本弁韓之苗裔也。其國在漢時樂浪之地,東及南方俱限大海,西接百濟,北鄰高麗。東西千里,南北二千里。有城邑村落。王之所居曰金城,周七八里。衛兵三千人,設獅子隊。文武官凡有十七等。其王金真平,隋文帝時授上開府、樂浪郡公、新羅王。武德四年,遣使朝貢。高祖親勞問之,遣通直散騎侍郎庾文素往使焉,賜以璽書及畫屏風、錦彩三百段,自此朝貢不絕。其風俗、刑法、衣服,與高麗、百濟略同,而朝服尚白。好祭山神。其食器作柳杯,亦以銅及瓦。國人多金、樸兩姓,異姓不為婚。重元日,相慶賀燕饗,每以其日拜日月神。又重八月十五日,設樂飲宴,賚群臣,射其庭。婦人發繞頭,以彩及珠為飾,發甚長美。   高祖既聞海東三國舊結怨隙,遞相攻伐,以其俱為蕃附,務在和睦,乃問其使為怨所由。對曰:「先是百濟往伐高麗,詣新羅請救,新羅發兵大破百濟國,因此為怨,每相攻伐。新羅得百濟王,殺之,怨由此始。」七年,遣使冊拜金真平為柱國,封樂浪郡王、新羅王。   貞觀五年,遣使獻女樂二人,皆鬒發美色。太宗謂侍臣曰:「朕聞聲色之娛,不如好德。且山川阻遠,懷土可知。近日林邑獻白鸚鵡,尚解思鄉,訴請還國。鳥猶如此,況人情乎!朕愍其遠來,必思親戚,宜付使者,聽遣還家。」   是歲,真平卒,無子,立其女善德為王,宗室大臣乙祭總知國政。詔贈真平左光祿大夫,賻物二百段。九年,遣使持節冊命善德柱國,封樂浪郡王、新羅王。十七年,遣使上言:「高麗、百濟,累相攻襲,亡失數十城,兩國連兵,意在滅臣社稷。謹遣陪臣,歸命大國,乞偏師救助。」太宗遣相裡玄獎繼璽書賜高麗曰:「新羅委命國家,不闕朝獻。爾與百濟,宜即戢兵。若更攻之,明年當出師擊爾國矣!」太宗將親伐高麗,詔新羅纂集士馬,應接大軍。新羅遣大臣領兵五萬人,入高麗南界,攻水口城,降之。   二十一年,善德卒,贈光祿大夫,余官封並如故。因立其妹真德為王,加授柱國,封樂浪郡王。   二十二年,真德遣其弟國相、伊贊子金春秋及其子文正來朝。詔授春秋為特進,文正為左武衛將軍。春秋請詣國學觀釋奠及講論,太宗因賜以所制《溫湯》及《晉祠碑》並新撰《晉書》。將歸國,令三品以上宴餞之,優禮甚稱。   永徽元年,真德大破百濟之眾,遣其弟法敏以聞。真德乃織錦作五言《太平頌》以獻之,其詞曰:「大唐開洪業,巍巍皇猷昌。止戈戎衣定,修文繼百王。統天崇雨施,理物體含章。深仁偕日月,撫運邁陶唐。幡旗既赫赫,鉦鼓何鍠鍠。外夷違命者,翦覆被天殃。淳風凝幽顯,遐邇競呈祥。四時和玉燭,七曜巡萬方。維岳降宰輔,維帝任忠良。五三成一德,昭我唐家光。」帝嘉之,拜法敏為太府卿。   三年,真德卒,為舉哀。詔以春秋嗣,立為新羅王。加授開府儀同三司,封樂浪郡王。六年,百濟與高麗、靺鞨率兵侵其北界,攻陷三十餘城,春秋遣使上表求救。顯慶五年,命左武衛大將軍蘇定方為熊津道大總管,統水陸十萬。仍令春秋為嵎夷道行軍總管,與定方討平百濟,俘其王扶余義慈,獻於闕下。自是新羅漸有高麗、百濟之地。其界益大,西至於海。   龍朔元年,春秋卒,詔其子太府卿法敏嗣位,為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樂浪郡王、新羅王。三年,詔以其國為雞林州都督府,授法敏為雞林州都督。法敏以開耀元年卒,其子政明嗣位。垂拱二年,政明遣使來朝,因上表請唐禮一部並雜文章,則天令所司寫《吉凶要禮》,並於《文館詞林》采其詞涉規誡者,勒成五十卷以賜之。   天授三年,政明卒,則天為之舉哀,遣使弔祭,冊立其子理洪為新羅王。仍令襲父輔國大將軍,行豹韜衛大將軍、雞林州都督。理洪以長安二年卒。則天為之舉哀,輟朝二日。遣立其弟興光為新羅王,仍襲兄將軍、都督之號。興光本名與太宗同,先天中則天改焉。   開元十六年,遣使來獻方物,又上表請令人就中國學問經教,上許之。二十一年,渤海靺鞨越海入寇登州。時興光族人金思蘭先因入朝留京師,拜為太僕員外卿,至是遣歸國發兵以討靺鞨。仍加授興光為開府儀同三司、寧海軍使。   二十五年,興光卒,詔贈太子太保。仍遣左贊善大夫邢□攝鴻臚少卿,往新羅弔祭,並冊立其子承慶襲父開府儀同三司、新羅王。□將進發,上制詩序,太子以下及百僚鹹賦詩以送之。上謂□曰:「新羅號為君子之國,頗知書記,有類中華。以卿學術,善與講論,故選使充此。到彼宜闡揚經典,使知大國儒教之盛」。又聞其人多善弈棋,因令善棋人率府兵曹楊季鷹為□之副。□等至彼,大為蕃人所敬。其國棋者皆在季鷹之下,於是厚賂□等金寶及藥物等。   天寶二年,承慶卒,詔遣贊善大夫魏曜往弔祭之。冊立其弟憲英為新羅王,並襲其兄官爵。   大歷二年,憲英卒,國人立其子乾運為王,仍遣其大臣金隱居奉表入朝,貢方物,請加冊命。三年,上遣倉部郎中、兼御史中丞、賜紫金魚袋歸崇敬持節繼冊書往吊冊之。以乾運為開府儀同三司、新羅王、仍冊乾運母為太妃。七年,遣使金標石來賀正,授衛尉員外少卿,放還。八年,遣使來朝,並獻金、銀、牛黃、魚牙納朝霞紬等。九年至十二年,比歲遣使來朝,或一歲再至。   建中四年,乾運卒,無子,國人立其上相金良相為王。貞元元年,授良相檢校太尉、都督雞林州刺史、寧海軍使、新羅王。仍令戶部郎中蓋塤持節冊命。其年,良相卒,立上相敬信為王,令襲其官爵。敬信即從兄弟也。   十四年,敬信卒,其子先敬信亡,國人立敬信嫡孫俊邕為王。   十六年,授俊邕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新羅王。令司封郎中、兼御史中丞韋丹持節冊命。丹至鄆州,聞俊邕卒,其子重興立,詔丹還。永貞元年,詔遣兵部郎中元季方持節冊重興為王。   元和元年十一月,放宿衛王子金獻忠歸本國,仍加試秘書監。三年,遣使金力奇來朝。其年七月,力奇上言:「貞元十六年,奉詔冊臣故主金俊邕為新羅王,母申氏為太妃,妻叔氏為王妃。冊使韋丹至中路,知俊邕薨,其冊卻回,在中書省。今臣還國,伏請授臣以歸。」敕:「金俊邕等冊,宜令鴻臚寺於中書省受領,至寺宣授與金力奇,令奉歸國。仍賜其叔彥升門戟,令本國准例給。」四年,遣使金陸珍等來朝貢。五年,王子金憲章來朝貢。   七年,重興卒,立其相金彥升為王,遣使金昌南等來告哀。其年七月,授彥升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持節大都督雞林州諸軍事,兼持節充寧海軍使、上柱國、新羅國王,彥升妻貞氏冊為妃,仍賜其宰相金崇斌等三人戟,亦令本國准例給。兼命職方員外郎、攝御史中丞崔廷侍節弔祭冊立,以其質子金士信副之。   十一年十一月,其入朝王子金士信等遇惡風,飄至楚州鹽城縣界,淮南節度使李鄘以聞。是歲,新羅饑,其眾一百七十人求食於浙東。十五年十一月,遣使朝貢。   長慶二年十二月,遣使金柱弼朝貢。寶歷元年,其王子金昕來朝。太和元年四月,皆遣使朝貢。五年,金彥升卒,以嗣子金景徽為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太尉、使侍節大都督雞林州諸軍事,兼持節充寧海軍使、新羅王;景徽母樸氏為太妃,妻樸氏為妃。命太子左諭德、兼御史中丞源寂持節弔祭冊立。開成元年,王子金義琮來謝恩,兼宿衛。二年四月,放還籓,賜物遣之。五年四月,鴻臚寺奏:新羅國告哀,質子及年滿合歸國學生等共一百五人,並放還。會昌元年七月,敕:「歸國新羅官、前入新羅宣慰副使、前充兗州都督府司馬、賜緋魚袋金雲卿,可淄州長史。」   倭國者,古倭奴國也。去京師一萬四千里,在新羅東南大海中。依山島而居,東西五月行,南北三月行,世與中國通。其國,居無城郭,以木為柵,以草為屋。四面小島五十餘國,皆附屬焉。其王姓阿每氏,置一大率,檢察諸國,皆畏附之。設官有十二等。其訴訟者,匍匐而前。地多女少男。頗有文字,俗敬佛法。並皆跣足,以幅布蔽其前後。貴人戴錦帽,百姓皆椎髻,無冠帶。婦人衣純色裙,長腰襦,束髮於後,佩銀花,長八寸,左右各數枝,以明貴賤等級。衣服之制,頗類新羅。   貞觀五年,遣使獻方物。太宗矜其道遠,敕所司無令歲貢,又遣新州刺史高表仁持節往撫之。表仁無綏遠之才,與王子爭禮,不宣朝命而還。至二十二年,又附新羅奉表,以通起居。   日本國者,倭國之別種也。以其國在日邊,故以日本為名。或曰:倭國自惡其名不雅,改為日本。或云:日本舊小國,並倭國之地。其人入朝者,多自矜大,不以實對,故中國疑焉。又云:其國界東西南北各數千里,西界、南界鹹至大海,東界、北界有大山為限,山外即毛人之國。   長安三年,其大臣朝臣真人來貢方物。朝臣真人者,猶中國戶部尚書,冠進德冠,其頂為花,分而四散,身服紫袍,以帛為腰帶。真人好讀經史,解屬文,容止溫雅。則天宴之於麟德殿,授司膳卿,放還本國。   開元初,又遣使來朝,因請儒士授經。詔四門助教趙玄默就鴻臚寺教之。乃遺玄默闊幅布以為束修之禮。題云「白龜元年調布」。人亦疑其偽。所得錫賚,盡市文籍,泛海而還。其偏使朝臣仲滿,慕中國之風,因留不去,改姓名為朝衡,仕歷左補闕、儀王友。衡留京師五十年,好書籍,放歸鄉,逗留不去。天寶十二年,又遣使貢。上元中,擢衡為左散騎常侍、鎮南都護。貞元二十年,遣使來朝,留學生橘免勢、學問僧空海。元和元年,日本國使判官高階真人上言:「前件學生,藝業稍成,願歸本國,便請與臣同歸。」從之。開成四年,又遣使朝貢。   列傳第一百四十九 北狄   ○鐵勒 契丹 奚 室韋 靺鞨 渤海靺鞨 驉@烏羅渾   鐵勒,本匈奴別種。自突厥強盛,鐵勒諸郡分散,眾漸寡弱。至武德初,有薛延陀、契苾、回紇、都播、骨利干、多覽葛、僕骨、拔野古、同羅、渾部、思結、斛薛、奚結、阿跌、白鰽央A散在磧北。薛延陀者,自雲本姓薛氏,其先擊滅延陀而有其眾,因號為薛延陀部。其官方兵器及風俗,大抵與突厥同。   初,大業中,西突厥處羅可汗始強大,鐵勒諸部皆臣之,而處羅徵稅無度,薛延陀等諸部皆怨,處羅大怒,誅其酋帥百餘人。鐵勒相率而叛,共推契苾哥楞為易勿真莫賀可汗,居貪汗山北;又以薛延陀乙失缽為也咥小可汗,居燕末山北。西突厥射匱可汗強盛,延陀、契苾二部並去可汗之號以臣之。回紇等六部在郁督軍山者,東屬於始畢,乙失缽所部在金山者,西臣於葉護。   貞觀二年,葉護可汗死,其國大亂。乙失缽之孫曰夷男。率其部落七萬餘家附於突厥。遇頡利之政衰,夷男率其徒屬反攻頡利,大破之。於是頡利部諸姓多叛頡利,歸於夷男,共推為主,夷男不敢當。時太宗方圖頡利,遣游擊將軍喬師望從間道繼冊書拜夷男為真珠毗伽可汗,賜以鼓纛。夷男大喜,遣使貢方物,復建牙於大漠之北郁督軍山下,在京師西北六千里。東至靺鞨,西至葉護,南接沙磧,北至俱倫水,回紇、拔野古、阿跌、同羅、僕骨、鷜悀j部落皆屬焉。   三年,夷男遣其弟統特勒來朝,太宗厚加撫接,賜以寶刀及寶鞭。謂曰:「汝所部有大罪者鞭之。」夷男甚喜。   四年,平突厥頡利之後,朔塞空虛,夷男率其部東返故國,建庭於都尉揵山北,獨邏河之南,在京師北三千三百里;東至室韋,西至金山,南至突厥,北臨瀚海,即古匈奴之故地。勝兵二十萬,立其二子為南北部。太宗亦以其強盛,恐為後患。   十二年,遣使備禮冊命,拜其二子皆為小可汗,外示優崇,實欲分其勢也。會朝廷立李思摩為可汗,處其部眾於漠南之地。夷男心惡思摩,甚不悅。   十五年,太宗幸洛陽,將有事於太山。夷男謀於其國曰:「天子封太山,萬國必會,士馬皆集,邊境空虛,我於此時取思摩如拉朽耳。」因命其子大度設勒兵二十萬,屯白道川,據善陽嶺以擊思摩之部。思摩遣使請救,詔英國公李勣、蒲州刺史薛萬徹率步騎數萬赴之。逾白道川至青山,與大度設相及。追之累月,至諾真水,大度設知不脫,乃互十里而陳兵。   先是,延陀擊沙缽羅及阿史那社爾等,以步戰而勝。及其將來寇也,先講武於國中,教習步戰;每五人,以一人經習戰陣者使執馬,而四人前戰;克勝即授馬以追奔,失應接罪至於死,沒其家口,以賞戰人,至是遂行其法。突厥兵先合輒退,延陀乘勝而逐之。勣兵拒擊,而延陀萬矢俱發,傷我戰馬。乃令去馬步陣,率長槊數百為隊,齊奮以沖之,其眾潰散。副總管薛萬徹率數千騎收其執馬者。其眾失馬,莫知所從,因大縱,斬首三千餘級,獲馬萬五千匹,甲仗輜重不可勝計。大度設跳身而遁,萬徹將數百騎追之,弗及。其餘眾大奔走,相騰踐而死者甚眾,伏屍被野。夷男因乞與突厥和,並遣使謝罪。   十六年,遣其叔父沙缽羅泥敦策斤來請婚,獻馬三千匹。太宗謂侍臣曰:「北狄世為寇亂,今延陀崛強,須早為之所。朕熟思之,唯有二策:選徒十萬,擊而虜之,滅除凶丑,百年無事,此一策也;若遂其來請,結以婚姻,緩轡羈縻,亦足三十年安靜,此亦一策也。未知何者為先?」司空房玄齡對曰:「今大亂之後,瘡痍未復,且兵凶戰危,聖人所慎。和親之策,實天下幸甚。」太宗曰:「朕為蒼生父母,苟可以利之,豈惜一女?」遂許以新興公主妻之。因征夷男備親迎之禮。仍發詔將幸靈州與之會。夷男大悅,謂其國中曰:「我本鐵勒之小帥也,天子立我為可汗,今復嫁我公主,車駕親至靈州,斯亦足矣!」於是稅諸部羊馬以為聘財。或說夷男曰:「我薛延陀可汗與大唐天子俱一國主,何有自往朝謁?如或拘留,悔之無及!」夷男曰:「吾聞大唐天子聖德遠被,日月所照,皆來賓服。我歸心委質,冀得睹天顏,死無所恨!然磧北之地,必當有主,捨我別求,固非大國之計。我志決矣,勿復多言!」於是言者遂止。太宗乃發使受其羊馬。然夷男先無府藏,調斂其國,往返且萬里,既涉沙磧,無水草,羊馬多死,遂後期。太宗於是停幸靈州。既而其聘羊馬來至,所耗將半。議者以為夷狄不可禮義畜,若聘財未備而與之婚,或輕中國,當須要其備禮,於是下詔絕其婚。既而李思摩數遣兵侵掠之。延陀復遣突利失擊思摩,至定襄,抄掠而去。太宗遣英國公李勣援之,見虜已出塞而還。太宗以其數與思摩交兵,璽書責讓之。   十九年,謂其使人曰:「語爾可汗,我父子並東征高麗,汝若能寇邊者,但當來也!」夷男遣使致謝,復請發兵助軍,太宗答以優詔而止。其冬,太宗拔遼東諸城,破駐蹕陳,而高麗莫離支潛令靺鞨誑惑夷男,啖以厚利,夷男氣懾不敢動。俄而夷男卒,太宗為之舉哀。夷男少子肆葉護拔灼襲殺其兄突利失可汗而自立,是為頡利俱利薛沙多彌可汗。拔灼性褊急,馭下無恩,多所殺戮,其下不附。是時復以太宗尚在遼東,遂發兵寇夏州,將軍執失思力擊敗之,虜其眾數萬,拔灼輕騎遁去,尋為回紇所殺,宗族殆盡。其餘眾尚五六萬,竄於西域,又諸姓俟斤遞相攻擊,各遣使歸命。   二十年,太宗遣使江夏王道宗、左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為瀚海道安撫大使;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領突厥兵,代州都督薛萬徹、營州都督張儉、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各統所部兵分道並進,太宗親幸靈州,為諸軍聲援。既而道宗渡磧,遇延陀餘眾數萬來拒戰。道宗擊破之,斬首千餘級。萬徹又與回紇相遇,二將各遣使諭以綏懷之意。其酋帥見使者,皆頓顙歡呼,請入朝。太宗至靈州,其鐵勒諸部相繼至數千人,仍請列為州縣,北荒悉平。詔曰:   惟天為大,合其德者弗違;謂地蓋厚,體其仁者光被。故能彌倫八極,輿蓋二儀,振絕代之英聲,畢天下之能事。彼匈奴者,與開闢而俱生;奄有龍庭,共上皇而並列。僭稱驕子,分天街於紫宸;仰應旄頭,抗大禮於皇極。p面窺邃古,能無力制。自朕臨御天下,二紀於茲,粵以眇身,一匡寰宇。始勤勞於昧旦,終致治於昇平。曩者聊命偏師,遂擒頡利;今茲始弘廟略,已滅延陀。雖麾駕出征,未逾郊甸;前驅所躪,才掩塞垣。長策風行,已振金徽之表,揚威電發,遠璟沙場之外。鐵勒諸姓、回紇胡祿俟利發等,總百餘萬戶,散處北溟,遠遣使人,委身內屬,請同編列,並為州郡。收其瀚海,盡入提封;解其辮發,並垂冠帶。上變星昴,歸於東井之躔;下掩蹛林,袪入南山之囿。混元已降,殊未前聞;無疆之業,永貽來裔。古人所不能致,今既吞之;前王所不能屈,今鹹滅之。斯實書契所未有,古今之壯觀,豈朕一人獨能宣力!蓋由上靈儲祉,錫以太康;宗廟威靈,成茲克定。即宜備禮,告於清廟,仍頒示普天。   其後延陀西遁之眾,共推夷男兄子咄摩支為伊特勿失可汗,率部落七萬餘口,西歸故地。乃去可汗之號,遣使奉表,請居郁督軍山北。詔兵部尚書崔敦禮就加綏撫。而諸部鐵勒素服薛延陀之眾,及咄摩支至,九姓渠帥莫不危懼。朝議恐為磧北之患,復令英國公李勣進加討擊。勣率九姓鐵勒二萬騎至於天山。咄摩支見官軍奄至,惶駭不知所為;且聞詔使蕭嗣業在回紇中,因而請降。嗣業與之俱至京師,詔授右武衛將軍,賜以田宅。咄摩支入國後,鐵勒酋帥潛知其部落,仍持兩端。李勣因縱兵追擊,前後斬五千餘級,虜男女三萬計。   二十二年,契苾、回紇等十餘部落以薛延陀亡散殆盡,乃相繼歸國。太宗各因其地土,擇其部落,置為州府:以回紇部為瀚海都督府,僕骨為金徽都督府,多覽葛為燕然都督府,拔野古部為幽陵都督府,同羅部為龜林都督府,思結部為盧山都督府,渾部為皋蘭州,斛薛部為高闕州,奚結部為雞鹿州,阿跌部為雞田州,契苾部為榆溪州,思結別部為蹛林州,白鰴′問I顏州,凡一十三州。拜其酋長為都督、刺史,給玄金魚以為符信,又置燕然都護以統之。是歲,太宗以鐵勒諸部並皆內屬,詔賜京城百姓大酺三日。   永徽元年,延陀首領先逃逸者請歸國,高宗更置溪彈州以安恤之。至則天時,突厥強盛,鐵勒諸部在漠北者漸為所並。回紇、契苾、思結、渾部徙於甘、涼二州之地。   其骨利干北距大海,去京師最遠,自古未通中國。貞觀中遣使來朝貢,遣雲麾將軍康蘇密往慰撫之,仍列其地為玄闕州。俄又遣使隨蘇密使入朝,獻良馬十匹。太宗奇其駿異,為之制名。號為十驥:一曰騰霜白,二曰皎雪驄,三曰凝露驄,四曰懸光驄,五曰決波□,六曰飛霞驃,七曰發電赤,八曰流金艇吽A九曰翱麟紫,十曰奔虹赤。又為文以敘其事。自延陀叛後,朝貢遂絕。   契丹,居潢水之南,黃龍之北,鮮卑之故地,在京城東北五千三百里。東與高麗鄰,西與奚國接,南至營州,北至室韋。冷陘山在其國南,與奚西山相崎,地方二千里。逐獵往來,居無常處。其君長姓大賀氏。勝兵四萬三千人,分為八部,若有征發,諸部皆須議合。不得獨舉。獵則別部,戰則同行。本臣突厥,好與奚鬥,不利則遁保青山及鮮卑山。其俗死者不得作絮儮荂A以馬駕車送入大山,置之樹上,亦無服紀。子孫死,父母晨夕哭之;父母死,子孫不哭。其餘風俗與突厥同。   武德初,數抄邊境。二年,入寇平州。六年,其君長咄羅遣使貢名馬豐貂。貞觀二年,其君摩會率其部落來降。突厥頡利遣使請以梁師都易契丹,太宗謂曰:「契丹、突厥,本是別類,今來降我,何故索之?師都本中國人,據我州城,以為盜竊,突厥無故容納之,我師往討,便來救援。計不久自當擒滅。縱其不得,終不以契丹易之。」   太宗伐高麗,至營州,會其君長及老人等,賜物各有差,授其蕃長窟哥為左武衛將軍。   二十二年,窟哥等部鹹請內屬,乃置松漠都督府,以窟哥為左領軍將軍兼松漠都督府、無極縣男,賜姓李氏。顯慶初,又拜窟哥為左監門大將軍。其曾孫祜莫離,則天時歷左衛將軍兼檢校彈汗州刺史,歸順郡王。   又契丹有別部酋帥孫敖曹,初仕隋為金紫光祿大夫。武德四年,與靺鞨酋長突地稽俱遣使內附,詔令於營州城傍安置,授雲麾將軍,行遼州總管。至曾孫萬榮,垂拱初累授右玉鈐衛將軍、歸誠州刺史,封永樂縣公。萬歲通天中,萬榮與其妹婿松漠都督李盡忠,俱為營州都督趙翽所侵侮,二人遂舉兵殺翽,據營州作亂。盡忠即窟哥之胤,歷位右武衛大將軍兼松漠都督。則天怒其叛亂,下詔改萬榮名為萬斬,盡忠為盡滅。盡滅尋自稱無上可汗,以萬斬為大將,前鋒略地,所向皆下,旬日兵至數萬,進逼檀州。詔令右金吾大將軍張玄遇、左鷹揚衛將軍曹仁師、司農少卿麻仁節率兵討之。與萬斬戰於西硤石谷,官軍敗績,玄遇、仁節並為賊所虜。又令夏官尚書王孝傑、左羽林將軍蘇宏暉領兵七萬以繼之。與萬斬戰於東硤石谷,孝傑在陣陷沒。宏暉棄甲而遁。萬斬乘勝度其眾入幽州,殺略人吏。清邊道大總管、建安郡王武攸宜遣裨將討之,不能克。又詔左金吾大將軍、河內王武懿宗為大總管,御史大夫婁師德為副大總管,右武衛將軍沙吒忠義為前軍總管,率兵三十萬以討之。俄而李盡滅死,萬斬代領其眾。萬斬又遣別帥駱務整、何阿小為遊軍前鋒,攻陷冀州,殺刺史陸寶積,屠官吏子女數千人。俄而奚及突厥之眾掩擊其後,掠其幼弱。萬斬棄其眾,以輕騎數千人東走。前軍副總管張九節率數百騎設伏以邀之。萬斬窮蹙,乃將其家奴輕騎宵遁,至潞河東,解鞍憩於林下,其奴斬之。張九節傳其首於東都,自是其餘眾遂降突厥。   開元三年,其首領李失活以默啜政衰,率種落內附。失活,即盡忠之從父弟也。於是復置松漠都督府。封失活為松漠郡王,拜左金吾衛大將軍兼松漠都督。其所統八部落,各因舊帥拜為刺史,又以將軍薛泰督軍以鎮撫之。明年,失活入朝,封宗室外甥女楊氏為永樂公主以妻之。   六年,失活死,上為之舉哀,贈特進。失活從父弟娑固代統其眾,遣使冊立,仍令襲其兄官爵。娑固大臣可突於驍勇,頗得眾心,娑固謀欲除之。可突於反攻娑固,娑固奔營州。都督許欽淡令薛泰帥驍勇五百人,又征奚王李大輔者及娑固合眾以討可突於。官軍不利,娑固、大輔臨陣皆為可突於所殺,生拘薛泰。營府震恐,許欽澹移軍西入渝關。可突於立娑固從父弟鬱於為主。俄又遣使請罪,上乃令冊立鬱於,令襲娑固官爵,仍赦可突於之罪。   十年,鬱於入朝請婚。上又封從妹夫率更令慕容嘉賓女為燕郡公主以妻之,仍封鬱於為松漠郡王,授左金吾衛員外大將軍、兼靜析軍經略大使,賜物千段。鬱於還蕃,可突於來朝,拜左羽林將軍,從幸并州。   明年,鬱於病死,弟吐於代統其眾,襲兄官爵,復以燕郡公主為妻。吐於與可突於復相猜阻。   十三年,攜公主來奔,便不敢還,改封遼陽郡王,因留宿衛。可突於立李盡忠弟邵固為主。其冬,車駕東巡,邵固詣行在所,因從至岳下,拜左羽林軍員外大將軍、靜析軍經略大使,改封廣化郡王,又封皇從外甥女陳氏為東華公主以妻之。   邵固還蕃,又遣可突於入朝,貢方物,中書侍郎李元紘不禮焉,可突於怏怏而去。左丞相張說謂人曰:「兩蕃必叛。可突於人面獸心,唯利是視,執其國政,人心附之,若不優禮縻之,必不來矣!」十八年,可突於殺邵固,率部落並脅奚眾降於突厥,東華公主走投平盧軍。於是詔中書舍人襲寬、給事中薛侃等於京城及關內、河東、河南、河北分道募壯勇之士,以忠王浚為河北道行軍元帥以討之,師竟不行。   二十年,詔禮部尚書信安王禕為行軍副大總管,領眾與幽州長史趙含章出塞擊破之,俘獲甚眾。可突於率其麾下遠遁,奚眾盡降,禕乃班師。明年,可突於又來抄掠。幽州長史薛楚玉遣副將郭英傑、吳克勤、鄔知義、羅守忠率精騎萬人,並領降奚之眾追擊之。軍至渝關都山之下,可突於領突厥兵以拒官軍。奚眾遂持兩端,散走保險。官軍大敗,知義、守忠率麾下遁歸,英傑、克勤沒於陣,其下六千餘人,盡為賊所殺。詔以張守珪為幽州長史兼御史中丞以經略之。可突於漸為守珪所逼,遣使偽降。俄又回惑不定,引眾漸向西北,將就突厥。守珪遣管記王悔等就部落招諭之。時契丹衙官李過折與可突於分掌兵馬,情不葉,悔潛誘之,過折夜勒兵斬可突於及其支黨數十人。   二十三年正月,傳首東都。詔封過折為北平郡王,授特進,檢校松漠州都督,賜錦衣一副、銀器十事、絹彩三千疋。其年,過折為可突於餘黨泥禮所殺,並其諸子,唯一子刺乾走投安東得免,拜左驍衛將軍。   天寶十年,安祿山誣其酋長欲叛,請舉兵討之。八月,以幽州、雲中、平盧之眾數萬人,就潢水南契丹衙與之戰,祿山大敗而還,死者數千人。至十二年,又降附。迄於貞元,常間歲來修籓禮。   貞元四年,與奚眾同寇我振武,大掠人畜而去。九年、十年,復遣使來朝,大首領悔落拽何已下,各授官放還。十一年,大首領熱蘇等二十五人來朝。自後至元和、長慶、寶歷、太和、開成時遣使來朝貢。會昌二年九月,制:「契丹新立王屈戍,可雲麾將軍,守右武衛將軍員外置同正員。」幽州節度使張仲武上言:「屈戍等雲,契丹舊用回紇印,今懇請聞奏,乞國家賜印。」許之,以「奉國契丹之印」為文。   奚國,蓋匈奴之別種也,所居亦鮮卑故地,即東胡之界也,在京師東北四千餘里。東接契丹,西至突厥,南拒白狼河,北至鱁瞗C自營州西北饒樂水以至其國。勝兵三萬餘人,分為五部,每部置俟斤一人。風俗並於突厥。每隨逐水草,以畜牧為業,遷徙無常。居有氈帳,兼用車為營,牙中常五百人持兵自衛。此外部落皆散居山谷,無賦稅。其人善射獵,好與契丹戰爭。   武德中,遣使朝貢。貞觀二十二年,酋長可度者率其所部內屬,乃置饒樂都督府,以可度者為右領軍兼饒樂都督,封樓煩縣公,賜姓李氏。顯慶初,又授右監門大將軍。萬歲通天年,契丹叛後,奚眾管屬突厥,兩國常遞為表裡,號曰「兩蕃」。景雲元年,其首領李大輔遣使貢方物,睿宗嘉之,宴賜甚厚。   延和元年,左羽林將軍、檢校幽州大都督孫儉,率兵十二萬以襲其部落,師次冷硎,前軍左驍衛將軍李楷洛等與大輔會戰,我師敗績。儉懼,不敢進救,遣使矯報大輔云:「我奉敕來此招諭蕃將,李楷洛等不受節度而輒用兵,請斬以謝。」大輔曰:「若奉敕招諭,有何國信物?」儉率軍中繒帛萬餘段並袍帶以與之。大輔曰:「將軍可南還,無相驚擾。」儉軍漸失部伍,大輔乃率眾逼之,由是大敗,兵士死傷者數萬。儉及副將周以悌為大輔所擒,送於突厥默啜,並遇害。   開元三年,大輔遣其大臣粵蘇梅落來請降,詔復立其地為饒樂州,封大輔為饒樂郡王,仍拜左金吾員外大將軍、饒樂州都督。五年,大輔與契丹首領松漠郡王李失活鹹請於柳城依舊置營州都督府,上從之。敕太子詹事姜師度充使督工作,役八千餘人。其年,大輔入朝,詔封從外甥女辛氏為固安公主以妻之,賜物一千五百疋,遣右領軍將軍李濟持節送還蕃。   八年,大輔率兵救契丹,戰死,其弟魯蘇嗣立。   十年,入朝,詔令襲其兄饒樂郡王、右金吾員外大將軍、兼保塞軍經略大使,賜物一千段,仍以固安公主為妻。而公主與嫡母未和,遞相論告,詔令離婚,復以成安公主之女韋氏為東光公主以妻之。   十四年,又改封魯蘇為奉誠王,授右羽林軍員外將軍。   十八年,奚眾為契丹衙官可突於所脅,復叛降突厥。魯蘇不能制,走投渝關,東光公主奔歸平盧軍。其秋,幽州長史趙含章發清夷軍兵擊奚。破之,斬首二百級。自是奚眾稍稍歸降。   二十年,信安王禕奉詔討叛奚。奚酋長李詩、瑣高等以其部落五千帳來降。詔封李詩為歸義王、兼特進、左羽林軍大將軍同正。仍充歸義州都督,賜物十萬段,移其部落於幽州界安置。天寶五載,又封其王娑固為昭信王,仍授饒樂都督。   自大歷後,朝貢時至。貞元四年七月,奚及室韋寇振武。十一年四月,幽州奏卻奚六萬餘眾。元和元年,其王饒樂府都督、襲歸誠王梅落來朝,加檢校司空,放還蕃。三年,以奚首領索低為右武威衛將軍同正,充檀、蘇兩州游奕兵馬使,仍賜姓李氏。八年,遣使來朝。   十一年,遣使獻名馬。爾後每歲朝貢不絕,或歲中二三至。故事,常以范陽節度使為押奚、契丹兩蕃使。自至德之後,籓臣多擅封壤,朝廷優容之,彼務自完,不生邊事,故二蕃亦少為寇。其每歲朝賀,常各遣數百人至幽州,則選其酋渠三五十人赴闕,引見於麟德殿,錫以金帛遣還,余皆駐而館之,率為常也。   室韋者,契丹之別類也。居w越河北,其國在京師東北七千里。東至黑水靺鞨,西至突厥,南接契丹,北至於海。其國無君長,有大首領十七人,並號「莫賀弗」,世管攝之,而附於突厥。兵器有角弓楛矢,尤善射,時聚弋獵,事畢而散。其人土著,無賦斂。或為小室,以皮覆上,相聚而居,至數十百家。剡木為犁,不加金刃,人牽以種,不解用牛。夏多霧雨,冬多霜霰。畜宜犬豕,豢養而煽惜均A其皮用以為韋,男子女人通以為服。被發左衽,其家富者項著五色雜珠。婚嫁之法,男先就女捨,三年役力,因得親迎其婦。役日已滿,女家分其財物,夫婦同車而載,鼓舞共歸。   武德中,獻方物。貞觀三年,遣使貢豐貂,自此朝貢不絕。   又云:室韋,我唐有九部焉。所謂嶺西室韋、山北室韋、黃頭室韋、大如者室韋、小如者室韋、婆萵室韋、訥北室韋、駱駝室韋,並在柳城郡之東北,近者三千五百里,遠者六千二百里。今室韋最西與回紇接界者,烏素固部落,當俱輪泊之西南。次東有移塞沒部落。次東又有塞曷支部落,此部落有良馬,人戶亦多,居啜河之南,其河彼俗謂之燕支河。次又有和解部落,次東又有烏羅護部落,又有那禮部落。又東北有山北室韋,又北有小如者室韋,又北有婆萵室韋,東又有嶺西室韋,又東南至黃頭室韋,此部落兵強,人戶亦多,東北與達姤接。嶺西室韋北又有訥北支室韋,此部落較小。烏羅護之東北二百餘里,那河之北有古烏丸之遺人,今亦自稱烏丸國。武德、貞觀中,亦遣使來朝貢。其北大山之北有大室韋部落,其部落傍望建河居。其河源出突厥東北界俱輪泊,屈曲東流,經西室韋界,又東經大室韋界,又東經蒙兀室韋之北,落俎室韋之南,又東流與那河、忽汗河合,又東經南黑水靺鞨之北,北黑水靺鞨之南,東流注於海。烏丸東南三百里,又有東室韋部落,在w越河之北。其河東南流,與那河合。開元、天寶間,比年或間歲入貢。大歷中,亦頻遣使來貢。貞元八年閏十二月,室韋都督和解熱素等一十人來朝。太和五年至八年,凡三遣使來。九年十二月,室韋大都督阿成等三十人來朝。開成、會昌中,亦遣使來朝貢不絕。   靺鞨,蓋肅慎之地,後魏謂之勿吉,在京師東北六千餘里。東至於海,西接突厥,南界高麗,北鄰室韋。其國凡為數十部,各有酋帥,或附於高麗,或臣於突厥。而黑水靺鞨最處北方,尤稱勁捷,每恃其勇,恆為鄰境之患。俗皆編發,性凶悍,無憂戚,貴壯而賤老。無屋宇,並依山水掘地為穴,架木於上,以土覆之,狀如中國之塚墓,相聚而居。夏則出隨水草,冬則入處穴中。父子相承,世為君長。俗無文字。兵器有角弓及楛矢。其畜宜豬,富人至數百口,食其肉而衣其皮。死者穿地埋之,以身襯土,無棺斂之具,殺所乘馬於屍前設祭。   有酋帥突地稽者,隋末率其部千餘家內屬,處之於營州,煬帝授突地稽金紫光祿大夫、遼西太守。武德初,遣間使朝貢,以其部落置燕州,仍以突地稽為總管。劉黑闥之叛也,突地稽率所部赴定州,遣使詣太宗請受節度,以戰功封蓍國公。又徙其部落於幽州之昌平城。會高開道引突厥來攻幽州,突地稽率兵邀擊,大破之。   貞觀初,拜右衛將軍,賜姓李氏。尋卒。子謹行,偉貌,武力絕人。麟德中,歷遷營州都督。其部落家僮數千人,以財力雄邊,為夷人所憚。累拜右領軍大將軍,為積石道經略大使。吐蕃論欽陵等率眾十萬人入寇湟中,謹行兵士樵采,素不設備,忽聞賊至,遂建旗伐鼓,開門以待之。吐蕃疑有伏兵,竟不敢進。   上元三年,又破吐蕃數萬眾於青海,降璽書勞勉之。累授鎮軍大將軍,行右衛大將軍,封燕國公。永淳元年卒,贈幽州都督,陪葬乾陵。自後或有酋長自來,或遣使來朝貢,每歲不絕。   其白山部,素附於高麗,因收平壤之後,部眾多入中國。汨咄、安居、骨室等部,亦因高麗破後奔散微弱,後無聞焉。縱有遺人,並為渤海編戶。唯黑水部全盛,分為十六部,部又以南北為稱。   開元十三年,安東都護薛泰請於黑水靺鞨內置黑水軍。續更以最大部落為黑水府,仍以其首領為都督,諸部刺史隸屬焉。中國置長史,就其部落監領之。十六年,其都督賜姓李氏,名獻誠,授雲麾將軍兼黑水經略使,仍以幽州都督為其押使,自此朝貢不絕。   渤海靺鞨大祚榮者,本高麗別種也。高麗既滅,祚榮率家屬徙居營州。萬歲通天年,契丹李盡忠反叛,祚榮與靺鞨乞四比羽各領亡命東奔,保阻以自固。盡忠既死,則天命右玉鈐衛大將軍李楷固率兵討其餘黨,先破斬乞四比羽,又度天門嶺以迫祚榮。祚榮合高麗、靺鞨之眾以拒楷固;王師大敗,楷固脫身而還。屬契丹及奚盡降突厥,道路阻絕,則天不能討,祚榮遂率其眾東保桂婁之故地,據東牟山,築城以居之。   祚榮驍勇善用兵,靺鞨之眾及高麗餘燼,稍稍歸之。聖歷中,自立為振國王,遣使通於突厥。其地在營州之東二千里,南與新羅相接。越熹靺鞨東北至黑水靺鞨,地方二千里,編戶十餘萬,勝兵數萬人。風俗瑟高麗及契丹同,頗有文字及書記。   中宗即位,遣侍御史張行岌往招慰之。祚榮遣子入侍,將加冊立,會契丹與突厥連歲寇邊,使命不達。睿宗先天二年,遣郎將崔訢往冊拜祚榮為左驍衛員外大將軍、渤海郡王,仍以其所統為忽汗州,加授忽汗州都督,自是每歲遣使朝貢。   開元七年,祚榮死,玄宗遣使弔祭。乃冊立其嫡子桂婁郡王大武藝襲父為左驍衛大將軍、渤海郡王、忽汗州都督。   十四年,黑水靺鞨遣使來朝,詔以其地為黑水州,仍置長史,遣使鎮押。武藝謂其屬曰:「黑水途經我境,始與唐家相通。舊請突厥吐屯,皆先告我同去。今不計會,即請漢官,必是與唐家通謀,腹背攻我也。」遣母弟大門藝及其舅任雅發兵以擊黑水。門藝曾充質子至京師,開元初還國,至是謂武藝曰:「黑水請唐家官史,即欲擊之,是背唐也。唐國人眾兵強,萬倍於我,一朝結怨,但自取滅亡。昔高麗全盛之時,強兵三十餘萬,抗敵唐家,不事賓伏,唐兵一臨,掃地俱盡。今日渤海之眾,數倍少於高麗,乃欲違背唐家,事必不可。」   武藝不從。門藝兵至境,又上書固諫。武藝怒,遣從兄大壹夏代門藝統兵,征門藝,欲殺之。門藝遂棄其眾,間道來奔,詔授左驍衛將軍。武藝尋遣使朝貢,仍上表極言門藝罪狀,請殺之。上密遣門藝往安西,仍報武藝云:「門藝遠來歸投,義不可殺。今流向嶺南,已遣去訖。」乃留其使馬文軌、蔥勿雅,別遣使報之。俄有洩其事者,武藝又上書云:「大國示人以信,豈有欺誑之理!今聞門藝不向嶺南,伏請依前殺卻。」由是鴻臚少卿李道邃、源復以不能督察官屬,致有漏洩,左遷道邃為曹州刺史,復為澤州刺史。遣門藝暫向嶺南以報之。   二十年,武藝遣其將張文休率海賊攻登州刺史韋俊。詔遣門藝往幽州徵兵以討之,仍令太僕員外卿金思蘭往新羅發兵以攻其南境。屬山阻寒凍,雪深丈餘,兵士死者過半,竟無功而還。武藝懷怨不已,密遣使至東都,假刺客刺門藝於天津橋南,門藝格之,不死。詔河南府捕獲其賊,盡殺之。   二十五年,武藝病卒,其子欽茂嗣立。詔遣內侍段守簡往冊欽茂為渤海郡王,仍嗣其父為左驍衛大將軍、忽汗州都督。欽茂承詔赦其境內,遣使隨守簡入朝貢獻。   大歷二年至十年,或頻遣使來朝,或間歲而至,或歲內二三至者。十二年正月,遣使獻日本國舞女一十一人及方物。四月、十二月,使復來。建中三年五月、貞元七年正月,皆遣使來朝,授其使大常靖為衛尉卿同正,令還蕃。八月,其王子大貞翰來朝,請備宿衛。十年正月,以來朝王子大清允為右衛將軍同正,其下三十餘人,拜官有差。   十一年二月,遣內常侍殷志贍冊大嵩璘為渤海郡王。十四年,加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司空,進封渤海國王。   嵩璘父欽茂,開元中,襲父位為郡王、左金吾大將軍。天寶中,累加特進、太子詹事、賓客。寶應元年,進封國王。大歷中,累加拜司空、太尉。及嵩璘襲位,但授其郡王、將軍而已。嵩璘遣使敘理,故再加冊命。十一月,以王侄大能信為左驍衛中郎將、虞候、婁蕃長,都督茹富仇為右武衛將軍,放還。   二十一年,遣使來朝。順宗加嵩璘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空。元和元年十月,加檢校太尉。十二月,遣使朝貢。   四年,以嵩璘男元瑜為銀青光祿大夫、檢校秘書監、忽汗州都督,依前渤海國王。五年,遣使朝貢者二。七年,亦遣使來朝。八年正月,授元瑜弟權知國務言義銀青光祿大夫、檢校秘書監、都督、渤海國王,遣內侍李重旻使焉。   十三年,遣使來朝,且告哀。五月,以知國務大仁秀為銀青光祿大夫、檢校秘書監、都督、渤海國王。十五年閏正月,遣使來朝,加大仁秀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空。十二月,復遣使來朝貢。長慶二年正月,又遣使來。四年二月,大睿等五人來朝,請備宿衛。寶歷中,比歲修貢。太和元年、四年,皆遣使來朝。   五年,大仁秀卒,以權知國務大彝震為銀青光祿大夫、檢校秘書監、都督、渤海國王。六年,遣王子大明俊等來朝。七年正月,遣同中書右平章事高寶英來謝冊命,仍遣學生三人,隨寶英請赴上都學問。先遣學生三人,事業稍成,請歸本國,許之。二月,王子大先晟等六人來朝。開成後,亦修職貢不絕。   驉A匈奴之別種也,居於潢水北,亦鮮卑之故地,其國在京師東北五千里。東接靺鞨,西至突厥,南至契丹,北與烏羅渾接。地週二千里,四面有山,環繞其境。人多善射獵,好以赤皮為衣緣,婦人貴銅釧,衣襟上下懸小銅鈴,風俗略與契丹同。有都倫紇斤部落四萬戶,勝兵萬餘人。貞觀三年,其君長遣使貢方物。   烏羅渾國,蓋後魏之烏洛侯也,今亦謂之烏羅護,其國在京師東北六千三百里,東與靺鞨,西與突厥,南與契丹,北與烏丸接。風俗與靺鞨同。貞觀六年,其君長遣使獻貂皮焉。   史臣曰:北狄密邇中華,侵邊蓋有之矣;東夷隔礙瀛海,作梗罕常聞之。非惟勢使之然,抑亦稟於天性。太平之人仁,空峒之人武,信矣。隨煬帝縱慾無厭,興兵遼左,急斂暴欲,由是而起。亂臣賊子,得以為資,不戢自焚,遂亡其國。我太宗文皇帝親馭戎輅,東征高麗,雖有成功,所損亦甚。及凱還之日,顧謂左右曰:「使朕有魏征在,必無此行矣!」則是悔於出師也可知矣。何者?夷狄之國,猶石田也,得之無益,失之何傷?必務求虛名,以勞有用。但當修文德以來之,被聲教以服之,擇信臣以撫之,謹邊備以防之,使重譯來庭,航海入貢,茲庶得其道也!   贊曰:東夷之人,北狄之俗。爰考《周官》,是稱蠻服。未得無傷,已得何足!宜務懷柔,謂之羈束。   列傳第一百五十   ○安祿山子慶緒   高尚 孫孝哲 史思明子朝義   安祿山,營州柳城雜種胡人也,本無姓氏,名軋犖山。母阿史德氏,亦突厥巫師,以卜為業。突厥呼鬥戰為軋犖山,遂以名之。少孤,隨母在突厥中,將軍安波至兄延偃妻其母。開元初,與將軍安道買男俱逃出突厥中。道買次男貞節為嵐州別駕,收穫之。年十餘歲,以與其兄及延偃相攜而出,感愧之,約與思順等並為兄弟,冒姓為安。及長,解六蕃語,為互市牙郎。   二十年,張守珪為幽州節度,祿山盜羊事覺,守珪剝坐,欲棒殺之,大呼曰:「大夫不欲滅兩蕃耶?何為打殺祿山!」守珪見其肥白,壯其言而釋之。令與鄉人史思明同捉生,行必克獲,拔為偏將。常嫌其肥,以守珪威風素高,畏懼不敢飽食。以驍勇聞,遂養為子。   二十八年,為平盧兵馬使。性巧黠,人多譽之。授營州都督、平盧軍使。厚賂往來者,乞為好言,玄宗益信響之。天寶元年,以平盧為節度,以祿山攝中丞為使。入朝奏事,玄宗益寵之。   三載,代裴寬為范陽節度,河北採訪、平盧軍等使如故。採訪使張利貞常受其賂;數載之後,黜陟使席建侯又言其公直無私;裴寬受代,及李林甫順旨,並言其美。數公皆信臣,玄宗意益堅不搖矣。後請為貴妃養兒,入對皆先拜太真。玄宗怪而問之,對曰:「臣是蕃人,蕃人先母而後父。」玄宗大悅,遂命楊銛已下並約為兄弟姊妹。   六載,加大夫。常令劉駱谷奏事。與王□俱為大夫。李林甫為相,朝臣莫敢抗禮,祿山承恩深。入謁不甚罄折。林甫命王□,□趨拜謹甚,祿山悚息,腰漸曲。每與語,皆揣知其情而先言之。祿山以為神明,每見林甫,雖盛冬亦汗洽。林甫接以溫言,中書膉犑丑A以己披袍覆之,祿山欣荷,無所隱,呼為十郎。駱谷奏事,先問:「十郎何言?」有好言則喜躍,若但言「大夫須好檢校」,則反手據床曰:「阿與,我死也!」李龜年嘗學其說,玄宗以為笑樂。   晚年益肥壯,腹垂過膝,重三百三十斤,每行以肩膊左右抬挽其身,方能移步。至玄宗前,作胡旋舞,疾如風焉。為置第宇,窮極壯麗,以金銀為篣筐笊籬等。上御勤政樓,於御坐東為設一大金雞障,前置一榻坐之,捲去其簾。十載入朝,又求為河東節度,因拜之。   男十一人:長子慶宗,太僕卿,少子慶緒,鴻臚卿。慶宗又尚郡主。   祿山陰有逆謀,於范陽北築雄武城,外示禦寇,內貯兵器,積穀為保守之計,戰馬萬五千匹,牛羊稱是。兼三道節度,進奏無不允。引張通儒、李庭堅、平冽、李史魚、獨孤問俗在幕下,高尚掌書記,劉駱谷留居西京為耳目,安守忠、李歸仁、蔡希德、牛庭玠、向潤客、崔乾祐、尹子奇、何千年、武令珣、能元皓、田承嗣、田乾真,皆拔於行間。每月進奉生口駝馬鷹犬不絕,人無聊矣。既肥大不任戰,前後十餘度欺誘契丹,宴設酒中著莨菪子,預掘一坑,待其昏醉,斬首埋之,皆不覺死,每度數十人。十一載八月,祿山並率河東等軍五六萬,號十五萬,以討契丹。去平盧千餘里,至土護真河,即北黃河也。又倍程三百里,奄至契丹牙帳。屬久雨,弓箭皆漲濕,將士困極,奚又夾攻之,殺傷略盡。祿山被射,折其玉簪,以麾下奚小兒二十餘人走上山,墜坑中,其男慶緒等扶持之。會夜,解走,投平盧城。   楊國忠屢奏祿山必反。十二載,玄宗使中官輔璆琳覘之,得其賄賂,盛言其忠。國忠又云「召必不至」,洎召之而至。十三載正月,謁於華清宮,因涕泣言:「臣蕃人,不識字,陛下擢臣不次,被楊國忠欲得殺臣。」玄宗益親厚之,遂以為左僕射,卻回。其月,又請為閒廄、隴右群牧等都使,奏吉溫為武部侍郎、兼中丞,為其副,又請知總監事。既為閒廄、群牧等使,上筋腳馬,皆陰選擇之,奪得樓煩監牧及奪張文儼馬牧。三月一日,歸范陽,疾行出關,日行三四百里,至范陽,人言反者,玄宗必大怒,縛送與之。十四載,玄宗又召之,托疾不至。賜其子婚,令就觀禮,又辭。   十一月,反於范陽,矯稱奉恩命以兵討逆賊楊國忠。以諸蕃馬步十五萬,夜半行,平明食,日六十里。以高尚、嚴莊為謀主,孫孝哲、高邈、何千年為腹心。天下承平日久,人不知戰,聞其兵起,朝廷震驚。禁衛皆市井商販之人,乃開左藏庫出錦帛召募。因以高仙芝、封常清等相次為大將以擊之。祿山令嚴肅,得士死力,無不一當百,遇之必敗。   十二月,度河至陳留郡,河南節度張介然城陷死之,傳首河北。陳留郭門祿山男慶緒見誅慶宗榜,泣告祿山,祿山在輿中驚哭曰:「吾子何罪而殺之!」狂而怒,官軍之降者夾道,命交相斫焉,死者六七千人,遂入陳留郡。太守郭納初拒戰,至是出降。至滎陽,太守崔無詖拒戰,城陷死之。次於泥水罌子谷,將軍荔非守瑜蹲而射之,殺數百人,矢及祿山輿。祿山不敢過,乃取谷南而過。守瑜箭盡,投河而死。東京留守李邥d、中丞盧奕、採訪使判官蔣清燒絕河陽橋。祿山怒,率軍大至。封常清自苑西隤牆,使伐樹塞路而奔。祿山入東京,殺李邥d、盧奕、蔣清,召河南尹達奚珣,使之蒞事。初,常清欲殺珣,恐應賊,邥d、奕諫止之。常清既敗,唯與數騎走至陝郡,高仙芝率兵守陝城,皆棄甲西走潼關,懼賊追躡,相蹂藉而死者塞路。陝郡太守竇庭芝走投河東。賊使崔乾祐守陝郡。臨汝太守韋斌降於賊。   十五年正月,賊竊號燕國,立年聖武,達奚珣已下署為丞相,五月,南陽節度魯炅率荊、襄、黔中、嶺南子弟十萬餘,與賊將武令珣戰於葉縣城北枌河,王師盡沒。六月,李光弼、郭子儀出土門路,大破賊眾於常山郡東嘉山,河北諸郡歸降者十餘。祿山窘急,圖欲卻投范陽。會哥舒翰自潼關領馬步八萬,與賊將崔乾祐戰於靈寶西,為賊覆敗,翰西奔潼關,為其帳下執送於賊。關門不守,玄宗幸蜀,太子收兵靈武。賊乃遣張通儒為西京留守,田乾真為京兆尹,安守忠屯兵苑中。十一月,遣阿史那承慶攻陷穎川,屠之。   祿山以體肥,長帶瘡。及造逆後而眼漸昏,至是不見物。又著疽疾。俄及至德二年正月朔受朝,瘡甚而中罷。以疾加躁急,動用斧鉞。嚴莊亦被捶撻,莊乃日夜謀之。立慶緒於戶外,莊持刀領豎李豬兒同入祿山帳內,豬兒以大刀斫其腹。祿山眼無所見,床頭常有一刀,及覺難作,捫床頭不得,但撼幄帳大呼曰:「是我家賊!」腹腸已數斗流在床上,言訖氣絕。因掘床下深數尺為坑,以氈罽包其屍埋之。又無哭泣之儀。莊即宣言於外,言祿山傳位於晉王慶緒,尊祿山為太上皇。慶緒縱樂飲酒無度,呼莊為兄,事之大小必咨之。   初,豬兒出契丹部落,十數歲事祿山,甚黠慧。祿山持刃盡去其勢,血流數升,欲死,祿山以灰火傅之,盡日而蘇,因為閹人。祿山頗寵之,最見信用。祿山肚大,每著衣帶,三四人助之,兩人抬起肚,豬兒以頭戴之,始取裙褲帶及繫腰帶。玄宗寵祿山,賜華清宮湯浴,皆許豬兒等入助解著衣服,然終見刳者,豬兒也。   慶緒,祿山第二子也。母康氏,祿山糟糠之妻。慶緒善騎射,祿山偏愛之。未二十,拜鴻臚卿,兼廣陽太守。初名仁執,玄宗賜名慶緒,為祿山都知兵馬使。嚴莊、高尚立為偽主。慶緒素懦弱,言詞無序,莊恐眾不伏,不令見人。莊為偽御史大夫、馮翊郡王,以專其政。厚其軍將官秩,以固其心。   二月,肅宗南幸鳳翔郡,始知祿山死,使僕固懷恩使於回紇,結婚請兵討逆。其月,郭子儀拔河東郡,崔乾祐南遁。八月,回紇三千騎至。九月,廣平王領蕃漢之眾收西京,走安守忠,賊之死者積如山阜。   十月,賊將尹子奇攻陷睢陽郡,殺張巡、姚摐等。王師乘勝至陝郡,賊懼,令嚴莊傾其驍勇而來拒。廣平王遣副元帥郭子儀等與賊戰於陝西曲沃,大破之於新店,逐北二十里,斬首十餘萬,伏屍三十里。嚴莊奔至東京,告慶緒,慶緒率其餘眾奔河北,保鄴郡。嚴莊至河內,南來歸順。賊將阿史那承慶等麾下三萬餘人,悉奔恆、趙、范陽。從慶緒者,唯疲卒一千三百而已。偽中書令張通儒秉政,改相州為成安府,署置百官。旬日之內,賊將各以眾至者六萬餘,凶威復振。偽青、齊節度能元皓獨率眾歸順,明年,改乾元元年,偽德州刺史王暕、貝州刺史宇文寬等皆歸順,河北諸軍各以城守累月,賊使蔡希德、安太清急擊,復陷於賊,虜之以歸,臠食其肉。其下潛謀歸順者眾矣,賊皆易置之,以縱屠戮,人心始離。又不親政事,繕治亭沼樓船,為長夜之飲。高尚等各不相葉。蔡希德兵最銳,性剛直,張通儒譖而縊殺之,三軍冤痛不為用。以崔乾祐為天下兵馬使,權領中外兵。乾祐性愎戾,士卒不附。   九月,肅宗遣郭子儀等九節度率步騎二十萬攻之,以魚朝恩為軍容使。初,子儀之列陳也,使善射者三千人伏於壘垣內。明日接戰,子儀麾其屬偽奔,慶緒逐之,伏者齊發,賊黨大潰。使薛嵩求救於史思明,言禪讓之禮。思明先遣李歸仁以步卒一萬、馬軍三千,先往滏陽以應。及至滏陽,子儀之圍已固,築城穿壕各三重,樓櫓之盛,古所未有。又引水以灌城下,城中水泉大上,井皆滿溢。以安太清代乾祐為都知兵馬使。思明南攻魏州,節度使崔光遠南走,思明據其城數日,即乾元二年正月一日也。思明偽稱燕王,立年號。   慶緒自十月被圍至二月,城中人相食,米斗錢七萬餘,鼠一頭直數千,馬食隤牆麥鞬及馬糞濯而飼之。思明引眾來救,三月六日,子儀等戰敗,遂解圍而南,斷河陽橋以守谷水。思明領其眾營於鄴縣南。慶緒使收子儀等營中糧,尚六七萬石,復與孫孝哲、乾祐謀閉門自守,議更拒思明。諸將曰「今日安可更背史王乎!」張通儒、高尚、平冽謂慶緒曰:「史王遠來,臣等皆合迎謝。」對曰:「任公暫往見思明。」思明與之涕泗,厚其禮,覆命歸城。經三日,慶緒不至。思明密召安太清令誘之。慶緒不獲已,以三百騎詣思明。思明引入,令三軍擐甲執兵待之。及諸弟領至於庭,再拜稽首曰:「臣不克負荷,棄失兩都,久陷重圍,不意大王以太上皇故,將兵遠救。」思明曰:「棄失兩都,用兵不利,亦何事也!爾為人子,殺汝父以求位,庸非大逆乎?吾為太上皇討賊。」即牽出,並其四弟及高尚、孫孝哲、崔乾祐,皆縊殺之。   祿山父子僭逆三年而滅。初王師之圍相州也,意朝夕屠陷,唯術士桑道茂曰:「三月六日,西師必散,此城無憂。」卒如其言。   高尚,幽州雍奴人也,本名不危。母老,乞食於人,尚周遊不歸侍養。寓居河朔縣界,與令狐潮鄰里,通其婢,生一女,遂收之。尚頗篤學,贍文詞。嘗歎息謂汝南周銑曰:「高不危寧當舉事而死,終不能咬草根以求活耳!」縣尉有姓高者,以其宗盟,引置門下,遂以尚入籍為兄弟。李齊物為懷州刺史,舉高尚不仕,送京師,並助錢三萬。齊物寓書於中官將軍吳懷實以托之。懷實引見高力士,置賓館中,令與男丞相錫為學,無問家事,一以委之。無何,令妻父呂令皓特表薦之。   天寶元年,拜左領軍倉曹參軍同正員。六載,安祿山奏為平盧掌書記,出入祿山臥內。祿山肥多睡,尚執筆在旁或通宵焉,由是浸親厚之。遂與祿山解圖讖,勸其反。   天寶十一年,祿山表為屯田員外郎。及隨祿山寇陷東京,偽授中書侍郎。偽赦書制敕多出其手。始,尚與嚴莊、孫孝哲計畫,白祿山以為事必成。及顏杲卿殺李欽湊於土門,揚聲言榮王琬、哥舒翰二十萬眾徇河北,十七郡皆歸順。顏真卿破袁知奉三萬眾於堂邑,賀蘭進明再拔信都,李光弼、郭子儀繼收常山、趙郡,河北路絕者再。河南諸郡皆有防禦,潼關有哥舒翰之師。祿山大懼,怒尚等曰:「汝元向我道萬全,必無所畏。今四邊若此,賴鄭、汴數州尚存,向西至關,一步不通,河北並已無矣,萬全何在?更不須見我。」尚等遂數日不得見祿山,憂悶不知所為。   會田乾真自潼關至,曉諭祿山曰:「自古帝王,皆有勝敗,然後成大事,豈有一舉而得之者乎!今四邊兵馬雖多,皆非精銳,豈我之比。縱事不成,收取數萬眾,橫行天下,為一盜跖,亦十年五歲矣,豈有人能制我耶!尚、莊等皆佐命元勳,何得隔絕不與相見,令其憂懼?只此數人,豈不能為患乎?外間聞之,必心搖動。」祿山喜曰:「阿浩,非汝誰能開豁我心裡事,今無憂矣!為之奈何?」乾真曰:「不如喚取慰勞之。」遂召尚等飲宴作樂,祿山自唱歌以送酒,待之如初。阿浩,乾真小字也。及慶緒至相州,偽授侍中。   孫孝哲,契丹人也。母為祿山所通,因得狎近。及祿山僭逆,偽授殿中監、閒廄使,封王。孝哲尤用事,亞於嚴莊。裘馬華侈,頗事豪貴,每食皆備珍饌。性殘忍,果於殺戮,聞者畏之。祿山使孝哲與張通儒同守西京,妃王宗枝皆罹其酷。與嚴莊爭權不睦。及祿山死,奪其使,以鄧季陽代之。慶緒之奔,莊懼為所圖,因而來奔。   史思明,本名窣干。營州寧夷州突厥雜種胡人也。姿瘦,少鬚髮,鳶肩傴背,欽目側鼻。性急躁。與安祿山同鄉里,先祿山一日生,思明除日生,祿山歲日生。及長,相善,俱以驍勇聞。初事特進烏知義,每令騎覘賊,必生擒以歸。又解六蕃語,與祿山同為互市郎。張守珪為幽州節度,奏為折衝。天寶初,頻立戰功,至將軍,知平盧軍事。嘗入奏,玄宗賜坐,與語,甚奇之。問其年,曰「四十矣」。玄宗撫其背曰:「卿貴在後,勉之。」遷大將軍、北平太守。十一載,祿山奏授平盧節度都知兵馬使。   十四載,安祿山反,命思明討饒陽等諸郡,陷之。十五載正月六日,思明與蔡希德圍顏杲卿於常山,九日拔之。又圍饒陽,二十九日不能拔。李光弼出土門,拔常山郡,思明解圍而拒光弼。光弼列兵於城南,相持累月。光弼草盡,使精卒以車數乘於旁縣取草,輒被擊之,其後率十匹唯共得兩束草,至剉蒿薦以飼之。初,祿山以賈循為范陽留後,謀歸順,為副留守向潤客所殺,以思明代之。又以征戰在外,令向潤客代其任。四月,朔方節度郭子儀以朔方蕃、漢二萬人自土門而至常山,軍威遂振,南拔趙郡,思明退保博陵。五月十日,子儀、光弼擊之,敗思明於沙河上。又攻之,思明以騎卒奔嘉山,光弼擊之,思明大敗,走入博陵郡。光弼圍之,城幾拔。屬潼關失守,肅宗理兵於朔方,使中官邢廷恩追溯方、河東兵馬。光弼入土門,思明隨後徼擊之。已而回軍並行擊劉正臣,正臣易之。初不設備,遂棄軍保北平,正臣妻子及軍資二千乘盡沒。   思明將卒頗精銳,皆平盧戰士,南拔常山、趙郡,又攻河間。為尹子奇所圍,已四十餘日。顏真卿使和琳以一萬二千人、馬百匹以救之。至河間二十餘里,北風勁烈,鼓聲不相聞,賊縱擊之,擒和琳以至城下。思明既全,合勢,賊軍益盛。李奐為賊所擒,送東京。又攻景城,擒李暐,暐投河而死。遂使康沒野波攻平原。真卿覺之,兵馬既盡,渡河而南。攻清河,糧盡城陷,擒太守王懷忠以獻祿山。將軍莊嗣賢圍烏承恩於信都。承恩母、妻先為安祿山所獲,思明獲其男從則,使諭承恩,承恩遂降,思明與之把臂飲酒。饒陽陷,李系投火死。河北悉陷。尹子奇以五萬眾渡河至青州,欲便向江、淮。會回紇二千騎奄至范陽,范陽閉門二日,然後向太原,子奇行千里以救之。二年正月,思明以蔡希德合范陽、上黨兵馬十萬,圍李光弼於太原。光弼使為地道,至賊陣前。驍賊方戲弄城中人,地道中人出擒之。敵以為神,呼為「地藏菩薩」。思明留十月,會安祿山死,慶緒令歸范陽,希德留百餘日,皆不能拔而歸。自祿山陷兩京,常以駱駝運兩京御府珍寶於范陽,不知紀極。由是恣其逆謀。思明轉驕,不用慶緒之命。   安慶緒為王師所敗,投鄴郡,其下蕃、漢兵三萬人,初不知所從,思明擊殺三千人,然後降之。   慶緒使阿史那承慶、安守忠徵兵于思明,且欲圖之。判官耿仁智,忠謀之士,謂思明曰:「大夫崇重,人不敢言,仁智請一言而死。」思明曰:「試言之。」對曰:「大夫久事祿山,祿山兵權若此,誰敢不服!如大夫比者,逼於凶威耳,固亦無罪。今聞孝感皇帝聰明勇智,有少康、周宣之略,大夫發使輸誠,必開懷見納,此轉禍為福之上策也。」思明曰:「善。」承慶等以五千騎至范陽,思明悉眾介冑以逆之。眾且數萬,去之一里,使謂之曰:「相公及王遠至,將士等不勝喜躍。此皆邊兵怯懦,頗懼相公之來,莫敢進也。請弛弓以安之。」從之。思明遂以承慶、守忠入內耤A飲樂之。別令諸將於其所分收其甲仗。其諸郡兵皆給糧,恣歸之,欲留者分隸諸營。遂拘承慶,斬守忠、李立節之首。李光弼使衙官敬俛招之。遂令衙官竇子昂奉表,以所管兵眾八萬人,及以偽河東節度高秀巖來降。肅宗大悅,封歸義王、范陽長史、御史大夫、河北節度使,朝義已下並為列卿,秀巖雲中太守,以其男如岳等七人為大官。使內侍李思敬、將軍烏承恩宣慰使,令討殘賊。   明年,改乾元元年,四月,肅宗使烏承恩為副使,候伺其過而殺之。初,承恩父知義為節度,思明常事知義,亦有開獎之恩,以此李光弼冀其無疑,因謀殺之。承恩至范陽,數漏其情,夜取婦人衣衣之,詣諸將家,以翻動之意諭之。諸將以白思明,甚懼,無以為驗。有頃,承恩與思敬從上京來,宣恩命畢,將歸私第。思明留承恩且於館中,明當有所議。已令幃其所寢之床,伏二人於其下。承恩有小男,先留范陽,思明令省其父。夜後,私於其子曰:「吾受命除此逆,明便授吾節度矣!」床下二人叫呼而出,以告思明。思明令執之,搜其衣曩,得朝廷所與阿史那承慶鐵券及光弼與承恩之牒,云:「承慶事了,即付鐵券;不了,不可付之。」又得簿書數百紙,皆載先所從反軍將名。思明語之曰:「我何負於汝而至是耶?」承恩稱:「死罪,此太尉光弼之謀也!」思明集軍將官吏百姓,西向大哭曰:「臣以十三州之地、十萬眾之兵降國家,赤心不負陛下,何至殺臣!」因搒殺承恩父子,囚李思敬,遣使表其事。朝廷又令中使慰諭云:「國家與光弼無此事,乃承恩所為,殺之善也。」   又有使從京至,執三司議罪人狀。思明曰:「陳希烈已下,皆重臣,上皇棄之幸蜀,既收復天下,此輩當慰勞之。今尚見殺,況我本從祿山反乎!」諸將皆云:「烏承恩之前事,情狀可知,光弼尚在,憂不細也。大夫何不取諸將狀以誅光弼,以謝河北百姓!主上若不惜光弼,為大夫誅之,大夫乃安;不然,為患未已。」思明曰:「公等言是。」乃令耿仁智、張不矜修表:「請誅光弼以謝河北。若不從臣請,臣則自領兵往太原誅光弼。」不矜初以表示思明,及封入函,耿仁智盡削去之。寫表者密告思明,思明大怒,執二人於庭曰:「汝等何得負我?」命斬之。仁智事思明頗久,意欲活之,卻令召入,謂之曰:「我任使汝向三十年,今日之事,我不負汝。」仁智大呼曰:「人生固有一死,須存忠節。今大夫納邪說,為反逆之計,縱延旬月,不如早死,請速加斧鉞!」思明大怒,亂捶殺之,腦流於地。   十月,郭子儀領九節度圍相州,安慶緒偷道求救于思明,思明懼軍威之盛,不敢進。十二月,蕭華以魏州歸順,詔遣崔光遠替之。思明擊而拔其城,光遠脫身南渡。思明於魏州殺三萬人,平地流血數日,既乾元二年正月一日也。思明於魏州北設壇,僭稱為大聖燕王,以周贄為行軍司馬。三月,引眾救相州,官軍敗而引退。思明召慶緒等殺之,並有其眾。四月,僭稱大號,以周贄為相,以范陽為燕京。九月,寇汴州,節度使許叔冀合于思明,思明益振。又陷洛陽,與太尉光弼相拒。思明恣行兇暴,下無聊矣!   上元二年,潛遣人反說官軍曰:「洛中將士,皆幽、朔人,鹹思歸。」魚朝恩以為然,告光弼及諸節度僕固懷恩、衛伯玉等:「可速出兵以討殘賊。」光弼等然之,乃出師兩道齊進。次榆林,賊委物偽遁,將士等不復設備,皆入城虜掠。賊伏兵在北邙山下,因大下,士卒鹹棄甲奔散。魚朝恩、衛伯玉退保陝州,光弼、懷恩棄河陽城,退居聞喜。步兵散死者數千人,軍資器械盡為賊所有,河陽、懷州盡陷於賊。   思明至陝州,為官軍所拒於姜子阪,戰不利,退歸永寧。築三角城,約一月內畢,以貯軍糧。朝義築城畢,未泥,思明至,詬之。對曰:「緣兵士疲乏,暫歇耳!」又怒曰:「汝惜部下兵,違我處分。」令隨身數十人立馬看泥,斯須而畢。又曰:「待收陝州,斬卻此賊。」朝義大懼。思明居驛,朝義在店中。思明令腹心曹將軍總中軍兵嚴衛,朝義將駱悅並許叔冀男季常等言:「主上欲害王,悅與王死無日矣!」因言:「廢興之事,古來有之,欲喚取曹將軍舉大事,可乎?」朝義回面不應。悅曰:「若不應,悅等即歸李家,王亦不全矣!」朝義然之,令許季常命曹將軍至。悅等告之,不敢拒。其夜,思明夢而驚悟,據床惆悵。每好伶人,寢食置左右,以其殘忍,皆恨之。及此,問其故,曰:「吾向夢見水中沙上群鹿渡水而至,鹿死水乾。」言畢如廁。伶人相謂曰:「鹿者,祿也;水者,命也。胡祿命俱盡矣!」駱悅入,問思明所在,未及對,殺數人,因指在廁。思明覺變,逾牆出,至馬槽,茬が並M之。悅等至,令傔人周子俊射,中其臂,落馬。曰:「是何事?」悅等告以懷王。思明曰:「我朝來語錯,今有此事。然汝殺我太疾,何不待我收長安?終事不成矣!」因急呼懷王者三,曰:「莫殺我!」卻罵曹將軍曰:「這胡誤我,這胡誤我!」悅遂令心腹擒思明赴柳泉驛,曰:「事已成矣!」朝義曰:「莫驚聖人否?莫損聖人否?」悅曰:「無有。」時周贄、許叔冀統後軍在福昌,朝義令許季常往告之。贄聞,驚欲仰倒。朝義卻領兵回,贄等來迎,因殺贄。思明至柳泉驛,縊殺之。朝義便僭偽位。   朝義,思明孽子也。寬厚,人附之,使人往范陽,殺偽太子朝英等。偽留守張通儒覺之,戰於城中。數日,死者數千人,始斬之。時洛陽四面數百里,人相食,州縣為墟。諸節度使皆祿山舊將,與思明等夷,朝義徵召不至。   寶應元年十月,遣元帥雍王領河東朔方諸節度、回紇兵馬赴陝。僕固懷恩與回紇左殺為先鋒,魚朝恩、郭英乂為後殿,自澠池入;李抱玉自河陽入;副元帥李光弼自陳留入;雍王留陝州。二十九日,與朝義戰於邙山之下。逆賊敗績,走渡河,斬首萬六千,生擒四千六百,降三萬二千人,器械不可勝數。朝義走投汴州,汴州偽將張獻誠拒之,乃渡河北投幽州。二年正月,賊偽范陽節度李懷仙於莫州生擒之,送款來降,梟首至闕下。又以偽官以城降者恆州刺史、成德軍節度張忠志為禮部尚書,余如故。趙州刺史盧淑、定州程元勝、徐州劉如伶、相州節度薛嵩、幽州李懷仙、鄭州田承嗣並加封爵,領舊職。   思明乾元二年僭號,至朝義寶應元年滅,凡四年。   列傳第一百五十   ○硃泚 黃巢 秦宗權   硃泚,幽州昌平人。曾祖利,贊善大夫,贈禮部尚書。祖思明,太子洗馬,贈太子太師。父懷珪,天寶初,事范陽節度使裴寬為衙前,授折衝將軍。及安祿山、史思明叛,累為管兵將。寶應中,李懷仙歸順,奏為薊州刺史、平盧軍留後、柳城軍使。大歷元年卒,累贈左僕射。祖、父之贈,皆以泚故也。   泚以父資從軍,幼壯偉,腰帶十圍,騎射武藝亦不出人。外若寬和,中頗殘忍。然輕財好施,每征戰所得賞物,輒分與麾下將士,以是為眾所推,故得濟其凶謀。初隸李懷仙為部將,改經略副使。硃希彩既殺李懷仙,自為節度,以泚宗姓,甚委信之。希彩為政苛酷,人不堪命。   大歷七年秋,希彩為其下所殺,倉卒之際,未有所從。泚營在城北,弟滔,主衙內兵,亦得眾心。滔變詐多端,潛使百餘人於眾中大言曰:「節度使非城北硃副使莫可。」眾既無從,因共推泚。泚遂權知留後,遣使奉表京師。十月,拜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中丞、幽州盧龍節度等使、幽州長史、兼御史大夫。其年,泚上表令弟滔率兵二千五百人赴京西防秋。代宗嘉之,手詔褒美。   九年,就加檢校戶部尚書,賜實封百戶。幽州及河北諸鎮,自天寶末便為逆亂之地,李懷仙、硃希彩與連境三節度,名雖向順,未嘗朝謁。至是泚率先上表,請自領步騎三千人入覲,詔修甲第以待之。九月,泚至京師,代宗御內殿引見,賜御馬兩匹、戰馬十匹、金銀錦彩甚厚。又以器物十床、馬四十匹、絹二萬匹、衣一千七百襲賜其將士,宴犒之盛,近時未有。泚又上表,請留京師,從之。因授其弟滔兼御史大夫、幽州節度留後。仍以河陽永平軍防秋兵,郭子儀統之;決勝軍楊猷兵,李抱玉統之;淮西鳳翔兵,馬璘統之;汴宋、淄青兵,俾泚統焉。   十一年八月,加拜同平章事。尋令出鎮奉天行營,復賜金銀繒彩並內庫弓箭以寵之。十二年,加檢校司空,代李抱玉為隴右節度使,權知河西、澤潞行營兵馬事。   德宗嗣位,加太子太師、鳳翔尹,實封至三百戶。建中元年,涇州將劉文喜阻兵為亂,加泚四鎮北庭行軍、涇原節度使,與諸軍討之。涇州平,加泚中書令,還鎮鳳翔,而以舒王讓遙領涇原節度。二年,加泚太尉。硃滔將反叛,陰使人與泚計議,以帛書納蠟丸中,置髮髻間。河東節度馬燧搜獲之,以聞,並送帛書及所遣使。泚惶懼,頓首乞歸罪有司。上勉之曰:「千里不同謀,非卿之過。」三年四月,以張鎰代泚為鳳翔隴右節度留後,留泚京師,加實封至一千戶,與一子正員官,其幽州盧龍節度、太尉、中書令並如故。   四年十月,涇原兵叛,鑾駕幸奉天。叛卒等以泚嘗統涇州,知其失權廢居,怏怏思亂。群寇無帥,幸泚政寬,乃相與謀曰:「硃太尉久囚空宅,若迎而為主,事必濟矣!」姚令言乃率百餘騎迎   泚於晉昌裡第。泚乘馬擁從北向,燭炬星羅,觀者萬計,入居含元殿。明日,移處白華殿,但稱太尉。朝官有謁泚者,悉勸奉迎鑾駕,既不合泚意,皆逡巡而退。源休至,遂屏人移時,言多悖逆。又盛陳成敗,稱述符命,勸其僭偽,泚甚悅之。又李忠臣、張光晟繼至,鹹以官閒積憤,樂於禍亂。鳳翔涇原大將張廷芝、段誠諫以潰卒三千餘自襄城而至。賊泚自謂眾望所集,僭竊之心,自此而定。乃以源休為京兆尹、判度支,李忠臣為皇城使。須秀實久失兵柄,故推心委之。遂發銳師三千,言奉迎乘輿,實陰有逆謀。秀實與劉海賓謀誅泚,且虞叛卒之震驚法駕,乃潛為賊符,追所發兵。至六日,兵及駱驛而回。因與海賓同入見泚,為陳逆順之理,而海賓於靴中取匕首,為其所覺,遂不得前。秀實知不可以義動,遽奪源休象笏,鋌而擊泚,仍大呼曰:「反虜萬段!」泚舉臂衛首,秀實格拉之,忷ぼ然。李忠臣馳肋泚,泚素多力,才破其面,逆徒噪集,秀實、海賓遂並見害。   明日,聲言以關王權主社稷,士庶競往觀之。八日,源休、姚令言、李忠臣、張光晟等八人導泚自白華入宣政殿,僭即偽位,自稱大秦皇帝,號應天元年,愚智莫不憤心。侍衛皆卒伍,行列不過十餘人。下偽詔曰:「幽囚之中。神器自至,豈朕薄德所能經營。」彭偃之詞也。偽署姚令言為侍中,李忠臣為司空、兼侍中,源休為中書侍郎、平章事、判度支,蔣鎮為吏部侍郎,樊系為禮部侍郎、禮儀使,許季常為京兆尹,洪經綸為太常少卿,彭偃為中書舍人,裴揆、崔幼貞為給事中,崔莫為御史中丞,張光晟、仇敬忠、敬   釭、張寶、何望之、段誠諫、張庭芝、杜如江為節度使,仍以其兄子遂為太子,遙封弟滔為冀王。太尉、尚書令,尋又號皇太弟。   十日,泚自領兵侵逼奉天,竊威儀輦輅,闐溢道途,蟻聚之眾軍勢頗盛;以姚令言為元帥,張光晟為副。以李忠臣為京兆尹、皇城留守,居中書省。尋以蔣鎮為門下侍郎,李子平為諫議大夫兼平章事。泚軍合於城下,渾瑊、韓游瑰御之,泚眾大敗,死者萬計。泚收軍於奉天東三里下營,大修攻具。明日,泚又分兵營於乾陵下瞰,城內大震。   十一月三日,杜希全與泚眾戰於漠谷,官軍不利,自是泚益驕大。王師乘城而戰,人百其勇,賊多敗恤。或出野戰,官軍又獲利焉。泚乃大驅百姓填塹,夜攻城,城中設奇以應之,賊乃退縮。西明寺僧法堅有巧思,為泚造雲梯。十五日辰時,梯臨城東北隅,城內震駭。渾瑊使侯仲莊設大坑,為地道陷之。又縱火焚其梯,東風起,吹我軍,眾頗危。俄而風回,吹賊軍,瑊益薪潑油,萬鼓齊震,風吹俱熾,須臾雲梯與凶黨同為灰燼。城中三門悉出兵,王師又捷,其夜兵復出攻,泚眾敗績。李懷光以五萬人來援,自河北至,泚眾惶駭,因而大潰,長圍遂解焉。眾庶以懷光三日不至,城則危矣。   三十日夜,泚走至京城。時姚令言於城中造戰格拋樓,每坊團結,人心大異。泚自奉天回,乃悉令去之,曰:「攻戰吾自有計。」前此每三五日,即使人偽自城外來,周走號令曰:「奉天已破!」百姓聞之,莫不飲泣,道路闃寂。時有入台省吏人,不過十數輩,郎官六七人,而亦令依常年舉選,初有數十人陳狀,旬日亦皆屏退。泚自號其宅曰潛龍宮,悉移內庫珍貨瑰寶以實之。識者曰:「《易》稱『潛龍勿用』,此敗征也。」無幾,百姓剽奪其珍寶,   泚不能禁止。   明年正月一日,泚改偽國號曰漢,稱天皇元年。二月,李懷光既圖叛逆,遣使與泚通和。鑾駕幸梁、洋,自此衣冠之潛匿者,出受偽官十七八焉。懷光初與泚往復通好甚密,以錢谷金帛互相饋遺。泚與書,事之如兄,約云:「削平關中,當割據山河,永為鄰國。」及懷光決計背叛,逼乘輿遷幸,泚乃下偽詔書,待懷光以臣禮,仍徵兵馬。懷光既為所賣,慚怒憤恥,遂領眾遁歸河中。   三月,李晟、駱元光、尚可孤之眾,悉於城東累敗泚眾。四月,泚使韓旻、宋歸朝、張庭芝等寇武功,渾瑊以眾及吐蕃論莽羅大敗歸朝,殺逆黨萬餘人於武亭川。   五月,泚又使仇敬忠寇藍田,尚可孤擊之,大破泚眾,擒敬忠斬之。李晟、駱元光、尚可孤遂悉師齊進,晟屯光泰門,逆徒拒官軍,王師累捷。二十八日,官軍入苑,收復京師,逆黨大潰。   泚與姚令言、張庭芝、源休、李子平、硃遂以數千人西走,其餘黨或奔竄,或來降。泚眾緣路潰散,乃奔涇州,才百餘騎。田希鑒閉門登陴,泚令謂鑒曰:「我與爾節度,何故背恩?」希鑒乃使人自城上擲泚所送旌節於外,續又投火焚之。泚遂過數里,息於逆旅。泚將梁庭芬入涇州說田希鑒曰:「公比日殺馮河清背叛,今雖歸順,國家必不能久容,公他日不免受禍。何如開門納硃公,與共成大事!」希鑒以為然。庭芬乃追及泚言之,泚大悅,使庭芬卻往涇州。庭芬請授己尚書、平章事,泚不從。梁庭芬既求宰相不得,不復往涇州,從泚至寧州彭原縣西城屯,復與泚心腹硃惟孝共射泚。泚走,墜故窖中。泚左右韓旻、薛綸、高幽巖、武震、硃進卿、董希芝共斬泚,使宋膺傳首以獻。泚死時年四十三。姚令言投涇州,源休、李子平走鳳翔,尋並斬獲。宋歸朝之敗武功,降於李懷光,送興元斬之。唯不獲硃遂,傳為野人所殺,或雲與泚婿偽金吾將軍馬悅潛走黨項部落,數月得達幽州。   泚之僭逆,宦豎硃重曜頗親密用事,泚每呼之為兄。時賊中以臘月大雨,偽星官謂泚曰:「當以宗中年長者禳其災變。」泚乃毒殺重曜,而以王禮葬焉。及京師平,亦出其屍而斬之。姚令言自有傳。   黃巢,曹州冤句人,本以販鹽為事。乾符中,仍歲凶荒,人饑為盜,河南尤甚。初,裡人王仙芝、尚君長聚盜,起於濮陽,攻剽城邑,陷曹、濮及鄆州。先有謠言云:「金色蛤蟆爭努眼,翻卻曹州天下反。」及仙芝盜起,時議畏之。左金吾衛上將軍齊克讓為兗州節度使,以本軍討仙芝。仙芝懼,引眾歷陳、許、襄、鄧,無少長皆虜之,眾號三十萬。三年七月,陷江陵。十月,又遣將徐君莒陷洪州。時仙芝表請符節,不允。以神策統軍使宋威為荊南節度招討使,中使楊復光為監軍。復光遣判官吳彥宏諭以朝廷釋罪,別加官爵,仙芝乃令尚君長、蔡溫球、楚彥威相次詣闕請罪,且求恩命。時宋威害復光之功,並擒送闕,敕於狗脊嶺斬之。賊怒,悉精銳擊官軍,威軍大敗,復光收其餘眾以統之。朝廷以王鐸代為招討。五年八月,收復亳州,斬仙芝首獻於闕下。   先是,君長弟讓以兄奉使見誅,率部眾入碴岈山。黃巢、黃揆昆仲八人,率盜數千依讓。月餘,眾至數萬。陷汝州,虜刺史王鐐,又掠關東。官軍加討,屢為所敗,其眾十餘萬。尚讓乃與群盜推巢為王,號沖天大將軍,仍署官屬,籓鎮不能制。時天下承平日久,人不知兵。僖宗以幼主臨朝,號令出於臣下。南衙北司,迭相矛盾,以至九流濁亂,時多朋黨,小人才勝,君子道消,賢豪忌憤,退之草澤。既一朝有變,天下離心。巢之起也,人士從而附之。或巢馳檄四方,章奏論列,皆指目朝政之弊,蓋士不逞者之辭也。巢徒黨既盛,與仙芝為形援。及仙芝敗,東攻亳州不下,乃襲破沂州據之。仙芝餘黨悉附焉。   時王鐸雖銜招討之權,緩於攻取。時高駢鎮淮南,表請招討賊,許之,議加都統。巢乃渡淮,偽降於駢。駢遣將張璘率兵受降於天長鎮。巢擒璘殺之,因虜其眾。尋南陷湖、湘,遂據交、廣。托越州觀察使崔璆奏乞天平軍節度,朝議不允。又乞除官,時宰臣鄭畋與樞密使楊復恭奏,欲請授同正員將軍。盧攜駁其議,請授率府率,如其不受,請以高駢討之。及巢見詔,大詬執政,又自表乞安南都護、廣州節度,亦不允。然巢以士眾烏合,欲據南海之地,永為窠穴,坐邀朝命。   是歲自春及夏,其眾大疫,死者十三四。眾勸請北歸,以圖大利。巢不得已,廣明元年,北逾五嶺,犯湖、湘、江、浙,進逼廣陵,高駢閉門自固,所過鎮戍,望風降賊。九月,渡淮。十一月十七日,陷洛陽,留守劉允章率分司官迎之。繼攻陝、虢,逼潼關,陷華州,留將奮鈐守之。河中節度使李都詐進表於賊。朝廷以田令孜率神策、博野等軍十萬守潼關。時禁軍皆長安富族,世籍兩軍,豐給厚賜,高車大馬,以事權豪,自少迄長,不知戰陣。初聞科集,父子聚哭,憚於出征。各於兩市出值萬計,傭雇負販屠沽及病坊窮人,以為戰士,操刀載戟,不知憿撫U。復任宦官為將帥,驅以守關。關之左有谷,可通行人,平時捉稅,禁人出入,謂之禁谷。及賊至,官軍但守潼關,不防禁谷,以為谷既官禁,賊無得而逾也。尚讓、林言率前鋒由禁谷而入,夾攻潼關。官軍大潰,博野都徑還京師,燔掠西市。   十二月三日,僖宗夜自開遠門出,趨駱谷,諸王官屬相次奔命。觀軍容使田令孜、王若儔收合禁軍扈從。四日,賊至昭應,金吾大將軍張直方率在京兩班迎賊灞上。五日,賊陷京師。   時巢眾累年為盜,行伍不勝其富,遇窮民於路,爭行施遺。既入春明門,坊市聚觀,尚讓慰曉市人曰:「黃王為生靈,不似李家不恤汝輩,但各安家。」巢賊眾競投物遺人。十三日,賊巢僭位,國號大齊,年稱金統,仍御樓宣赦,且陳符命曰:「唐帝知朕起義,改元廣明,以文字言之,唐已無天分矣。『唐」去『丑』『口』而安『黃』,天意令黃在唐下,乃黃家日月也。土德生金,予以金王,宜改年為金統。」賊搜訪舊宰相不獲,以前浙東觀察使崔璆、楊希古、尚讓、趙章為四相,孟楷、蓋洪為左右軍中尉,費傳古為樞密使,王璠為京兆尹,許建、硃實、劉塘為軍庫使,硃溫、張言、彭攢、季逵為諸衛大將軍、四面游奕使。又選驍勇形體魁梧者五百人,曰功臣。令其甥林言為軍使,比之控鶴。   中和元年二月,尚讓寇鳳翔,鄭畋出師御之,大敗賊於龍尾坡,畋乃馳檄告喻天下籓鎮。四月,涇原行軍唐弘夫之師屯渭北,河中王重榮之師屯沙苑,易定王處存之師屯渭橋,鄜延拓拔思恭之師屯武功,鳳翔鄭畋之師屯盩至。六月,邠寧硃玫之師屯興平,忠武之師三千屯武功。是歲諸侯勤王之師,四面俱會。十二月,宰相王鐸率荊、襄之師自行在至,鄭畋帳下小校竇玫者,驍勇無敵,每夜率敢死之士百人,直入京師,放火燔諸門,斬級而還,賊人悚駭。   時京畿百姓皆砦於山谷,累年廢耕耘,賊坐空城,賦輸無入,谷食騰踴,米斗三十千。官軍皆執山砦百姓,鬻於賊為食,人獲數十萬。朝士皆往來同、華,或以賣餅為業,因奔於河中。宰相崔沆、豆盧瓚扈從不及,匿之別墅,所由搜索嚴急,乃微行入永寧裡張直方之家。朝貴怙直方之豪,多依之。既而或告賊云:「直方謀反,納亡命。」賊攻其第,直方族誅,沆、瓚數百人皆遇害。自是賊始酷虐,族滅居人。遣使傳命召故相駙馬都尉於琮於其第。琮曰:「吾唐室大臣,不可佐黃家草昧,加之老疾。」賊怒,令誅之。廣德公主並賊號咷而謂曰:「予即天子女,不宜復存,可與相公俱死。」是日並遇害。   二年,王處存合忠武之師,敗賊將尚讓,乘勝入京師,賊遁去。處存不為備,是夜復為賊寇襲,官軍不利。賊怒坊市百姓迎王師,乃下令洗城,丈夫丁壯,殺戮殆盡,流血成渠。九月,賊將同州刺史硃溫降重榮。十一月,李克用率代北之師,自夏陽渡河,屯沙苑。   三年正月,敗黃揆於沙苑,進營乾坑。二月,賊將林言、趙章、尚讓率眾十萬援華州。克用合河中、易定、忠武之師,戰於梁田坡,大敗賊軍,俘斬數萬,乘勝攻華州,塹柵以環之。克用騎軍在渭北,令薛志勤、康君立每夜突入京師,燔積聚,俘級而旋。黃揆棄華州,官軍收城。四月八日,克用合忠武騎將龐從遇賊於渭南,決戰三捷,大敗賊軍。十日夜,賊巢散走。詰旦,克用由光泰門入,收京師。巢賊出藍田、七盤路,東走關東。天下兵馬都監押楊復光露布獻捷於行在,陳破賊事狀曰:   頃者妖興霧市,盜嘯叢祠,而岳牧籓侯,備盜不謹。謂大同之運,常可容奸;謂無事之秋,縱其長惡。賊首黃巢,因得充盈窟穴,蔓延萑蒲,驅我蒸黎,徇其凶逆。展鉏鶴以成鋒刃,殺耕牛以恣燔砲,魑魅晝行,虺蜴夜噬。自南海失守,湖外喪師,養虎災深,馴梟逆大,物無不害,惡靡不為,豺狼貽朝市之憂,瘡磐及腹心之痛。遂至毒流萬姓,盜污兩京。衣冠銜塗炭之悲,郡邑起丘墟之歎。萬方共怒,十道齊攻,伏九廟之威靈,殄積年之凶丑。   河中節度使王重榮神資壯烈,天付機謀,誓立功名,志安家國。至於屯田待敵,率士當沖,收百姓十萬餘家,降賊黨三萬餘眾。法當持重,功遂晚成,久稽原野之刑,未快雷霆之怒。自收同、華,逼近京師,夕烽高照於國門,游騎俯臨於灞岸。既知四隅斷絕,百計奔沖,如窮鳥觸籠,似飛蛾赴燭。   雁門節度使李克用神傳將略,天付忠貞,機謀與武藝皆優,臣節共本心相稱。殺賊無非手刃,入陣率以身先,可謂雄才,得名飛將。自統本軍南下,與臣同力前驅,雖在寢餐,不忘寇孽。   今月八日,遣衙隊前鋒楊守宗、河中騎將白志遷、橫野軍使滿存、躡雲都將丁行存、朝邑鎮將康師貞、忠武黃頭軍使龐從等三十都,隨李克用自光泰門先入京師,力摧凶寇。又遣河中將劉讓、王環、冀君武、孫珙,忠武將喬從遇,鄭滑將韓從威,荊南將申屠悰,滄州將賈滔,易定將張仲慶,壽州將張行方,天德將顧彥朗,左神策弩手甄君楚、公孫佐,橫衝軍使楊守亮,躡雲都將高周彝,忠順都將胡真,絳州監軍毛宣伯、聶弘裕等七十都繼進。賊尚為堅陣,來抗官軍。雁門李克用率勵驍雄,整齊金革,叫噪而聲將動瓦,喑嗚而氣欲吞沙,寬列戈矛,密張羅網。於是麾軍背擊,分騎橫衝,日明而劍躍飛輪,風急而旗開走電。使賊如浪,便可塞流;使賊如山,亦須折角。蹂踐則橫屍入地,騰凌則積血成塵,不煩即墨之牛,若駕昆陽之象。楊守宗等齊驅直入,合勢夾攻,從卯至申,群凶大潰。自望春宮前蹙殺,至昇陽殿下攻圍,戈不濫揮,矢無虛發。其賊一時奔走,南入商山,徒延漏刃之生,佇作飲頭之器。   自收平京闕,二面皆立大功,若破敵摧凶,李克用實居其首。其餘將佐,同效驅馳。兼臣所部領萬餘人,數歲櫛風沐雨。既茲平蕩,並錄以聞。   五月,巢賊先鋒將孟楷攻蔡州,節度使秦宗權以兵逆戰,為賊所敗。攻城急,宗權乃稱臣於賊。遂攻陳、許,營於殷水。陳州刺史趙犨迎戰,敗賊前鋒,生擒孟楷,斬之。黃巢素寵楷,悲惜之。乃悉眾攻陳州,營於城北五里,為宮闕之制,曰八仙營。於是自唐、鄧、許、汝、孟、洛、鄭、汴、曹、濮、徐、兗數十州,畢罹其毒。賊圍陳郡百日,關東仍歲無耕稼,人餓倚牆壁間,賊俘人而食,日殺數千。賊有舂磨砦,為巨碓數百,生納人於臼碎之,合骨而食,其流毒若是。   趙犨求援於太原。四年二月,李克用率山西諸軍,由蒲、陝濟河,會關東諸侯,赴援陳州。三月,諸侯之師復集。四月,官軍敗賊於太康,俘斬萬計,拔其四壁。又敗賊將黃鄴於西華,拔其壁。巢賊大恐,收軍營於故陽裡,官軍進攻之。五月,大雨震雷,平地水深三尺,壞賊壘,賊自離散,復聚於尉氏,逼中牟。翌日,營汴水北。是日,復大雨震電,溝塍漲流。賊分寇汴州,李克用自鄭州引軍襲擊,大敗之,獲賊將李用、楊景。殘眾保胙縣、冤句,官軍追討,賊無所保。其將李讜、楊能、霍存、葛從周、張歸厚、張歸霸各率部下降於大梁,尚讓率部下萬人歸時薄。賊自相猜間,相殺於營中,所殘者千人,中夜遁去。克用追擊至濟陰而還。賊散於兗、鄆界。黃巢入泰山,徐帥時薄遣將張友與尚讓之眾掩捕之。至狼虎谷,巢將林言斬巢及二弟鄴、揆等七人首,並妻子皆送徐州。是月賊平。   秦宗權者,許州人,為郡牙將。廣明元年十月,巢賊渡淮而北。十一月,忠武軍亂,逐其帥薛能。是月,朝廷授別校周岌為許帥。初軍城未變,宗權因調發至蔡州,聞府軍亂,乃閱集蔡州之兵,欲赴難。俄聞府主殂,周岌未至,巢賊充斥,日寇郡城,宗權乃督勵士眾,登城拒守。洎岌至,即令典郡事。天子幸蜀,姑務翦寇,上蔡有勁兵萬人,宗權即與監軍楊復光同議勤王,出師破賊,以蔡牧授之,仍置節度之號。   中和三年,巢賊走關東,宗權逆戰不利,因與合從為盜。巢賊既誅,宗權復熾,僭稱帝號,補署官吏。遣其將秦彥亂江淮,秦賢亂江南,秦誥陷襄陽,孫儒陷孟、洛、陝、虢至於長安,張眣陷汝、鄭,盧塘攻汴州。賊首皆慓銳慘毒,所至屠殘人物,燔燒郡邑。西至關內,東極青、齊,南出江淮,北至衛滑,魚爛鳥散,人煙斷絕,荊榛蔽野。賊既乏食,啖人為儲,軍士四出,則鹽屍而從。關東郡邑,多被攻陷。唯趙犨兄弟守陳州,硃溫保汴州,城門之外,為賊疆場。汴帥與兗、鄆合勢,屢敗賊軍,凶勢日削。   龍紀元年二月,其愛將申叢執宗權,撾折其足,送於汴。硃溫出師迎勞,接之以禮。謂之曰:「下官屢以天子命達於公,如前年中翻然改圖,與下官同力勤王,則豈有今日之事乎?」宗權曰:「僕若不死,公何以興?天以僕霸公也。」略無懼色,乃檻送京師。昭宗御延喜樓受俘,京兆尹孫揆以組練礫之,徇於兩市。宗權檻中引頸謂揆曰:「尚書明鑒,宗權豈反者耶!但輸忠不效耳。」眾大笑。與妻趙氏俱斬於獨柳之下。   史臣曰:我唐之受命也,置器於安,千年惟永,百蠻響化,萬國來王。但否泰之無恆,故夷險之不一。三百算祀,二十帝王。雖時有竊邑叛君之臣。乘危徼幸之輩,莫不才興兵革,即就誅夷。其間沸騰,大盜三發,安祿山、硃泚、黃巢是也。   夫謀危社稷,將害君親,轘裂瀦宮,未塞其罪,故不俟於多談也。然盜之所起,必有其來,且無問於天時,宜決之於人事。   祿山母為巫者,身是牙郎,偶緣微立邊功,遂至大加寵用,總知馬牧,特委兵權。愛天子之獨尊,與國忠之相忌,故不能以義制事,以禮制心,遂稱向闕之兵,以期非望之福,此所以為亂也!   硃泚家本漁陽,性惟凶狡,耳習聞於篡奪,心本之於忠貞。暨弟為亂階,身留京邑,小不如意,別懷異圖。但樂荒雞之鳴,唯幸和鑾之動,緣幽帥之嘗因亂得,謂神器之可以徼求。   黃巢亹茸微人,萑蒲賤類,因饑饉之歲,躡王、尚之蹤,志在奪攘,謀非遠大。一旦長驅江表,逕入關中,見五輅之蒙塵,謂寶命之在我。   必若玄宗采九齡之語,行三令之威,不然使祿山名位不高,委任得所,則群黎未必陷於塗炭,萬乘未必越於岷,峨。   德宗能含垢匿瑕,不佳兵尚勇,不然則取李承之言,不委希烈伐叛,不然則取公輔之諫,早令硃泚就行,如此則未必有涇原之亂兵,未必有奉天之危急!   僖宗能知人疾苦,惠彼困窮,不然則從鄭畋之謀,赦群偷之罪,如此則黃巢不必能犯順,鑾御未必須省方。   蓋差之毫釐,失之千里。蛇螫不能斷腕,蟻穴所以壞堤。後之帝王,足為殷鑒!   史朝義、秦宗權乘彼亂離,肆行暴虐,虔劉我郡邑,僭竊我衣裳,終雖滅亡,為害斯甚,茲亦沴氣之餘也。   贊曰:天地否閉,反逆亂常。祿山犯闕,硃泚稱皇。賊巢陵突,群豎披攘。征其所以,存乎慢藏!   ●附 錄                重刻舊唐書序   李唐氏有天下三百年,三代而降,英君明辟若唐文皇,功德固在首列。厥後子孫迭興,雖中更喪亂,猶不失為盛朝。而玄、憲二宗至配貞觀,與漢七廟同稱,何也?其典章法度貽謀之善,不可及已。蓋作唐史者有三人焉:吳兢、韋述、令孤峘,此皆金閨上彥,操筆石渠,而未竟一代。至石晉朝,始敕中書劉等因峘舊文,增為百九十卷,然後有唐事跡悉載無遺,而撰述詳贍,妙極模寫,足以上追史漢,下包魏陳,信乎史之良者,無以加於是矣。奈何宋之慶歷,又出新編,大有增損,至使讀者不復得睹唐朝一詔令。歷年五百,舊書湮滅,君子不能無病諸。皇上右文弘道,化被四遠,由是縉紳士夫,鹹以修緝典墳為己任。此書故有刻本在吳中,惜亦未全。先任提學侍御北江聞人公聞之,慨然欲壽諸梓,與菁莪共擇可托者,得蘇學司訓沈君,有問學干局,良儒師也。因授之,俾董厥事,且命廣搜殘逸,足其卷數。及募士出貲,佐經費,君鳩工堂西大捨中,無啻三十手,硃墨讎校,不捨晝夜。成未及半,而北江公以憂去,以貲不紹,白之巡撫大中丞右江歐陽公,公命掌郡事別駕鍾侯助其役。未幾,府主王侯至任許相以完大巡侍御西郭陳公尤加贊相,樂書之成,而其事則總於今任提學侍御午山馮公焉。蓋學政之台,書之所由起也。工將畢,士子袁貞輩相率扣子,請先序諸後。子惟三古聖人作為經書,人極立矣,十九朝史官述為史書,往事鑒矣,去聖既遠,後儒蠹經,經不可蠹,猶雲翳白日,日行空自如也,吏又可以新掩舊哉!且文章之作,率視共區宇之全缺。巨唐疆域幅員萬里,其廣大與軒後等,是以詞華蔚茂有至光焰萬丈者,郎捨相踵,既出螭坳親見,又遇劉司徒之博洽,乃克成書,其難如此,忽有改圖,殆不其然。今日群公雲萃,留神盛舉,蓋匪創則無以始,弗繼將莫能終,至於中間經畫,尤艱其任此。殆至寶將出之,幸會其數天也,偉矣哉!惜子耄矣,而不能卒業,抑不知青雲士能觀以否。所謂前朝國勢,先賢行事,故黎命脈,班班具存,推之於政,古今一也。有能捨其新而舊是圖,將來挾以為國家用,吾知事業發揮,必當煒燁崢嶸,勝常而不凡也,詎止以資見聞談說而已哉!沈君名桐,字大材,號春波,嘉禾望族,學通壁經,累試場屋,知名,以超貢入胄監,屈就今官,其於斯績甚勤,且出私帑不之校,斯文不墜,系其承理,之功多也。因並及之。時在嘉靖十七年秋仲,東吳耄生楊循吉謹序。                 重刊唐書序   嘉靖己亥,吳郡重刊唐書,成書凡二百卷,本紀卷二十,志三十,列傳百有五十。石晉宰相涿人劉雰撰。初,御史紹興聞人公詮視學南畿,以是書世無梓本,他日按吳,遂命郡學訓導沈桐刊置學宮。工未竟而公以憂去。及是書成,以書來屬徵明為敘。按唐興,令狐德棻等始撰武德、貞觀兩朝國史八十卷,至吳兢,合前後為書百卷,而柳芳、韋述嗣緝之,起義寧,訖開元,僅僅百餘年,而於休烈、令狐峘以次增緝,訖於建中而止,而大歷、元和以後則成於崔龜。從厥後韋澳諸人又增緝之,凡為書百四十有六卷,而芳等又有唐歷四十卷,續歷二十二篇,皆當時紀載之言,非成書也。晉革唐命,昫等始因舊史,緒成此書。然《五代史》昫傳不載此事,豈其書出一時史館,而昫特以宰相領其事邪?然不可考已。或謂五代搶攘,文氣卑弱,而是書紀次撫法,詳略失中,不足傳遠。宋慶歷中,詔翰林儒臣刊修之。自慶歷甲申至嘉祐庚子,歷十有七年,成新書二百二十五卷,視舊史削六十一傳,增傳三百三十有一,續撰儀衛、選舉及兵及藝文四志,別撰宰相、方鎮及宗室世系、宰相世系四表,所謂其事則增於前,其文則省於舊,實當時表奏之語,而第賞制詞,亦謂閎博精覈,度越諸子,良以宋景文、歐陽文忠皆當時大手筆,而是書實更二公之手,故朝野尊信,而舊書遂廢不行。然議者則以用字奇澀為失體,刊削詔令為太略,固不若舊書之為愈也。司馬氏修《通鑒》,悉據舊史,而於新書無取焉。惟周益公稱其刪繁為簡,變今以古,有合於所謂文省於舊之論。而劉元城顧謂事增文省,正新書之失。唐庚氏尤深斥之,乃極言舊書之佳,其所引決海救焚、引鴆止渴之語,豈直工儷而已,自是一代名言也。然則是書也其可以無傳乎!雖然,不能無可議者。段秀實請辭郭晞,有吾戴吾頭之語,新書省一吾字,議者以為失實,是矣。而舊史秀實傳乃都不書。夫秀實大節固不以此,而此事亦卓詭可喜。柳宗元敘事尤號奇警,且鄭重致詞,上於史館,若是而不得登載,則其所遺亦多矣。甚者詆韓愈文章為紕謬,謂順宗實錄繁簡不當,拙於取捨,異哉,豈晁氏所謂多所闕漏,是非失實者邪!甚矣作史之難也!心術有邪正,詞理有工拙,識見有淺深,而史隨以異,要在傳信,傳著不失其實而已。今二書具在,其工拙繁簡,是非得失,莫之有揜焉。彼斥新書為亂道,誠為過論,而或緣此遂廢舊史,又豈可哉?此聞人公所為梓行之意也。是書嘗刻於越州,卷後有教授硃倬名。倬忤秦檜,出為越州教授,當是紹興初年,今四百年矣。其書復行,而公又出於越,其事豈偶然哉?先是書久不行,世無善本,沈君僅得舊刻數冊,較全書才十之六七,於是遍訪藏書之家,殘章斷簡,悉取以從事校閱,惟審一字或數易,歷三暑寒乃克就緒,其勤誠有足嘉者。因附著之。是歲三月望,前翰林待詔長洲文徵明序。                重刻舊唐書序   書以紀事,諛聞為聵;事以著代,間逸則遺。是故史氏之書,與天地相為始終,《六經》相為表裡,疑信並傳,闕文不飾,以紀事實,以昭世代。故《六經》道明,萬世宗仰,非徒文藝之夸誕而已也。《尚書》壁存,典訓不篸;《魯史》麟絕,杞宋失征。繼而有作,其惟司馬氏及小司馬,以迨班、范諸家。八書十志,經緯天人;八志十典,紘維政事。藏山刊石,繁紹聖經;歷漢躋隋,炳發靈憲。是故王教之要,國典之源,代有征考,若睹蓍蔡。李唐嗣興,萬目畢舉,其經畫之精詳,維持之慎密,雖未上躡周軌,亦足並驟漢疆。晉史臣劉昫氏者,爰集館寮,博稽載典。纂修二十一本紀,首高祖以迄哀帝,而汶哲具昭。旁修十一志,始《禮儀》以終《刑法》,而鉅細畢舉。列傳一千一百八十有奇,內以紀后妃之淑慝,外以悉文武之臧否。《宗室》族屬,互以時敘;《外戚》、《宦官》,各以類別。《良吏》、《酷吏》,鑒戒具昭;《忠義》、《孝友》,褒論悉當。《儒學》、《文苑》,表以著達;《方伎》、《隱逸》,兼以察微。詳傳《列女》,以彰婦順,分傳蠻狄,以立大防。卷凡二百一十有四,統名之曰《唐書》。識博學宏,才優義正,真有唐一代之良史,秦、隋以下,罕有其儷,固後世之刑鑒具在也。有宋迭興,分職書局,載輯《唐鑒》於祖禹,繼纂《唐書》於昌朝,王、宋諸賢,相繼匯輯,復成一代之新書,遂亡劉氏之舊帙。詮謬司文學,遍歷輔畿。爰校《六經》,兼讎諸史,始知漢、晉以迄宋、元,皆有監本,司成甬川張公,嘗奉旨校勘,總為《二十一史》。刊證謬訛,粲然明備,惟劉氏《唐書》,郁絕不傳,無所考覓。積集再期,酷志刊復,苦無善本,莫可繼志。竊惟古人有云:「層台雲構,所缺過乎榱桷;為山霞高,不終逾乎一簣。」憫哉斯言,益用惶怵。乃旁謀學屬,博訪諸司,間禮儒賢,以探往籍,更歷三載,竟莫有成。末復弭節姑蘇,窮搜力索,吳令硃子遂得列傳於光祿張氏,長洲賀子隨得紀志於守溪公,遺籍俱出宋時模板。旬月之間,二美璧合,古訓有獲,私喜無涯。乃督同蘇庠,嚴為校刻,司訓沈子,獨肩斯任,效勤四載,書幸成編。匱直千金,刻未竟業。石江歐陽公聞而助以厚鎰,午山馮子、西郭陳子以迨郡邑諸長貳,鹹力輔以終事。數百年之闕典,於是乎始有可稽矣。物之成毀,信各有數,是書之成,夫豈偶哉!肇工於嘉靖乙未,卒刻於嘉靖戊戌。珠璣璀璨,亥豕盡刊;玉薤精嚴,塵葉罔翳。煥新一代之舊文,遐續百王之訓典,追配諸史,允備全書。因布多方,以惠多士。余姚聞人詮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