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 姚思廉 本紀第一 高祖上 本紀第二 高祖下 本紀第三 世祖 本紀第四 廢帝 本紀第五 宣帝 本紀第六 後主 列傳第一 高祖章皇后 世祖沈皇后 廢帝王皇后       高宗柳皇后 後主沈皇后 張貴妃 列傳第二 杜僧明 周文育 子寶安 侯安都 列傳第三 侯瑱 歐陽頠 子紇 吳明徹 裴子烈 列傳第四 周鐵虎 程靈洗 子文季 列傳第五 黃法抃 淳於量 章昭達 列傳第六 胡穎 徐度 子敬成 杜稜 沈恪 列傳第七 徐世譜 魯悉達 周敷 荀朗 子法尚 周炅 列傳第八 衡陽獻王昌 南康愍王曇朗 子方泰 方慶 列傳第九 陳擬 陳詳 陳慧紀 列傳第十 趙知禮 蔡景歷 劉師知 謝岐 列傳第十一 王沖 王通 弟勱 袁敬 兄子樞 列傳第十二 沈眾 袁泌 劉仲威 陸山才 王質 韋載 族弟翽 列傳第十三 沈炯 虞荔 弟寄 馬樞 列傳第十四 到仲舉 韓子高 華皎 列傳第十五 謝哲 蕭乾 謝嘏 張種 王固 孔奐 蕭允 弟引 列傳第十六 陸子隆 錢道戢 駱牙 列傳第十七 沈君理 王瑒 陸繕 列傳第十八 周弘正 弟弘直 弘直子確 袁憲 列傳第十九 裴忌 孫瑒 列傳第二十 徐陵 子儉 份 儀 弟孝克 列傳第二十一 江總 姚察 列傳第二十二 世祖九王 高宗二十九王 後主十一子 列傳第二十三 宗元饒 司馬申 毛喜 蔡徵 列傳第二十四 蕭濟 陸瓊 子從典 顧野王 傅縡 章華 列傳第二十五 蕭摩訶 子世廉 任忠 樊毅 弟猛 魯廣達 列傳第二十六 孝行 列傳第二十七 儒林 列傳第二十八 文學 列傳第二十九 熊曇朗 周迪 留異 陳寶應 列傳第三十 始興王叔陵 新安王伯固 曾鞏《陳書》目錄序 陳 書 本紀第一 高祖上   高祖武皇帝,諱霸先,字興國,小字法生,吳興長城下若裡人 ,漢太丘長陳實之後也。世居穎川。實玄孫准,晉太尉。准生匡,匡生達,永嘉南遷,為丞相掾,歷太子洗馬,出為長城令,悅其山水,遂家焉。嘗謂所親曰:「此地山川秀麗,當有王者興,二百年後,我子孫必鍾斯運。」達生康,復為丞相掾,鹹和中土斷,故為長城人。康生盱眙太守英,英生尚書郎公弼,公弼生步兵校尉鼎,鼎生散騎侍郎高,高生懷安令詠,詠生安成太守猛,猛生太常卿道巨,道巨生皇考文贊。高祖以梁天監二年癸未歲生。少倜儻有大志,不治生產。既長,讀兵書,多武藝,明達果斷,為當時所推服。身長七尺五寸,日角龍顏,垂手過膝。嘗游義興,館於許氏,夜夢天開數丈,有四人硃衣捧日而至,令高祖開口納焉。及覺,腹中猶熱,高祖心獨負之。   大同初,新喻侯蕭映為吳興太守,甚重高祖,嘗目高祖謂僚佐曰:「此人方將遠大。」及映為廣州刺史,高祖為中直兵參軍,隨府之鎮。映令高祖招集士馬,眾至千人,仍命高祖監宋隆郡。所部安化二縣元不賓,高祖討平之。尋監西江督護、高要郡守。先是,武林侯蕭諮為交州刺史,以裒刻失眾心,土人李賁連結數州豪傑同時反,台遣高州刺史孫冏、新州刺史盧子雄將兵擊之,冏等不時進,皆於廣州伏誅。子雄弟子略與冏子侄及其主帥杜天合、杜僧明共舉兵,執南江督護沈顗,進寇廣州,晝夜苦攻,州中震恐。高祖率精兵三千,卷甲兼行以救之,頻戰屢捷,天合中流矢死,賊眾大潰。僧明遂降。梁武帝深歎異焉,授直閣將軍,封新安子,邑三百戶,仍遣畫工圖高祖容貌而觀之。   其年冬,蕭映卒。明年,高祖送喪還都,至大庾嶺,會有詔高祖為交州司馬,領武平太守,與刺史楊蒨南討。高祖益招勇敢,器械精利。蒨喜曰:「能克賊者,必陳司武也。」委以經略。高祖與眾軍發自番禺。是時蕭勃為定州刺史,於西江相會,勃知軍士憚遠役,陰購誘之,因詭說蒨。蒨集諸將問計,高祖對曰:「交趾叛渙,罪由宗室,遂使僭亂數州,彌歷年稔。定州復欲昧利目前,不顧大計,節下奉辭伐罪,故當生死以之。豈可畏憚宗室,輕於國憲?今若奪人沮眾,何必交州討賊,問罪之師,即回有所指矣。」於是勒兵鼓行而進。十一年六月,軍至交州,賁眾數萬於蘇歷江口立城柵以拒官軍。蒨推高祖為前鋒,所向摧陷,賁走典澈湖,於屈獠界立砦,大造船艦,充塞湖中,眾軍憚之,頓湖口不敢進。高祖謂諸將曰:「我師已老,將士疲勞,歷歲相持,恐非良計,且孤軍無援,入人心腹,若一戰不捷,豈望生全。今藉其屢奔,人情未固,夷獠烏合,易為摧殄,正當共出百死,決力取之,無故停留,時事去矣。」諸將皆默然,莫有應者。是夜江水暴起七丈,注湖中,奔流迅激。高祖勒所部兵,乘流先進,眾軍鼓噪俱前,賊眾大潰。賁竄入屈獠洞中,屈獠斬賁,傳首京師,是歲太清元年也。賁兄天寶遁入九真,與劫帥李紹隆收余兵二萬,殺德州刺史陳文戒,進圍愛州,高祖仍率眾討平之。除振遠將軍、西江督護、高要太守、督七郡諸軍事。   二年冬,侯景寇京師,高祖將率兵赴援,廣州刺史元景仲陰有異志,將圖高祖。高祖知其計,與成州刺史王懷明、行台選郎殷外臣等密議戒嚴。三年七月,集義兵於南海,馳檄以討景仲。景仲窮蹙,縊於閣下,高祖迎蕭勃鎮廣州。是時臨賀內史歐陽頠監衡州,蘭裕、蘭京禮扇誘始興等十郡,共舉兵攻頠,頠請援於勃。勃令高祖率眾救之,悉擒裕等,仍監始興郡。   十一月,高祖遣杜僧明、胡穎將二千人頓於嶺上,並厚結始興豪傑同謀義舉,侯安都、張ヱ鉾必v千餘人來附。蕭勃聞之,遣鍾休悅說高祖曰:「侯景驍雄,天下無敵,前者援軍十萬,士馬精強,然而莫敢當鋒,遂令羯賊得志。君以區區之眾,將何所之?如聞嶺北王侯又皆鼎沸,河東、桂陽相次屠戮,邵陵、開建親尋干戈,李遷仕許身當陽,便奪馬仗,以君疏外,詎可暗投?未若且住始興,遙張聲勢,保此太山,自求多福。」高祖泣謂休悅曰:「僕本庸虛,蒙國成造。往聞侯景渡江,即欲赴援,遭值元、蘭,梗我中道。今京都覆沒,主上蒙塵,君辱臣死,誰敢愛命!君侯體則皇枝,任重方岳,不能摧鋒萬里,雪此冤痛,見遣一軍。猶賢乎已,乃降後旨,使人慨然。僕行計決矣,憑為披述。」乃遣使間道往江陵,稟承軍期節度。時蔡路養起兵據南康,勃遣腹心譚世遠為曲江令,與路養相結,同遏義軍。大寶元年正月,高祖發自始興,次大庾嶺。路養出軍頓南野,依山水立四城以拒高祖。高祖與戰,大破之,路養脫身竄走,高祖進頓南康。湘東王承製授高祖員外散騎常侍、持節、明威將軍、交州刺史,改封南野縣伯。   六月,高祖修崎頭古城,徙居焉。高州刺史李遷仕據大皋,遣主帥杜平虜率千人入贛石、魚梁。高祖命周文育將兵擊走之,遷仕奔寧都。承製授高祖通直散騎常侍、使持節、信威將軍、豫州刺史,領豫章內史,改封長城縣侯。尋授散騎常侍、使持節、都督六郡諸軍事、軍師將軍、南江州刺史,余如故。時寧都人劉藹等資遷仕舟艦兵仗,將襲南康,高祖遣杜僧明等率二萬人據白口,築城以御之,遷仕亦立城以相對。二年三月,僧明等攻拔其城,生擒遷仕送南康,高祖斬之。承製命高祖進兵定江州,仍授江州刺史,余如故。   六月,高祖發自南康。南康贛石舊有二十四灘,灘多巨石,行旅者以為難。高祖之發也,水暴起數丈,三百里間巨石皆沒。進軍頓西昌,有龍見於水濱,高五丈許,五采鮮耀,軍民觀者數萬人。是時承製遣征東將軍王僧辯督眾軍討侯景。八月,僧辯軍次湓城,高祖率杜僧明等眾軍及南川豪帥合三萬人將會焉。時西軍乏食,高祖先貯軍糧五十萬石,至是分三十萬以資之,仍頓巴丘。會侯景廢簡文帝,立豫章嗣王棟,高祖遣兼長史沈袞奉表於江陵勸進。十一月,承製授高祖使持節、都督會稽東陽新安臨海永嘉五郡諸軍事、平東將軍、東揚州刺史,領會稽太守、豫章內史,余並如故。三年正月,高祖率甲士三萬人、強弩五千張、舟艦二千乘,發自豫章。二月,次桑落洲,遣中記室參軍江元禮以事表江陵,承製加高祖鼓吹一部。是時僧辯已發湓城,會高祖於白茅灣,乃登岸結壇,刑牲盟約。進軍次蕪湖,侯景城主張黑棄城走。三月,高祖與諸軍進克姑孰,仍次蔡洲。侯景登石頭城觀望形勢,意甚不悅,謂左右曰:「此軍上有紫氣,不易可當。」乃以啎e唻B貯石沈塞淮口,緣淮作城,自石頭迄青溪十餘里中,樓雉相接。諸將未有所決,僧辯遣杜崱問計於高祖,高祖曰:「前柳仲禮數十萬兵隔水而坐,韋粲之在青溪,竟不渡岸,賊乃登高望之,表裡俱盡,肆其凶虐,覆我王師。今圍石頭,須渡北岸。諸將若不能當鋒,請先往立柵。」高祖即於石頭城西橫隴築柵,眾軍次連八城,直出東北。賊恐西州路斷,亦於東北果林作五城以遏大路。景率眾萬餘人、鐵騎八百餘匹,結陣而進。高祖曰:「軍志有之,善用兵者,如常山之蛇,首尾相應。今我師既眾,賊徒甚寡,應分賊兵勢,以弱制強,何故聚其鋒銳,令必死於我?」乃命諸將分處置兵。賊直衝王僧志,僧志小縮,高祖遣徐度領弩手二千橫截其後,賊乃卻。高祖與王琳、杜龕等以鐵騎悉力乘之,賊退據其柵。景儀同盧輝略開石頭北門來降。蕩主戴冕、曹宣等攻拔果林一城,眾軍又克其四城。賊復還,殊死戰,又盡奪所得城柵。高祖大怒,親率攻之,士卒騰柵而入,賊復散走。景與百餘騎棄槊執刀,左右衝陣,陣不動,景眾大潰,逐北至西明門。景至闕下,不敢入台,遣腹心取其二子而遁。高祖率眾出廣陵應接,會景將郭元建奔齊,高祖納其部曲三千人而還。僧辯啟高祖鎮京口。   五月,齊遣辛術圍嚴超達於秦郡,高祖命徐度領兵助其固守。齊眾七萬,填塹,起土山,穿地道,攻之甚急。高祖乃自率萬人解其圍,縱兵四面擊齊軍,弓弩亂髮,齊平秦王中流矢死,斬首數百級,齊人收兵而退。高祖振旅南歸,遣記室參軍劉本仁獻捷於江陵。   七月,廣陵僑民硃盛、張象潛結兵襲齊刺史溫仲邕,遣使來告,高祖率眾濟江以應之。會齊人來聘,求割廣陵之地,王僧辯許焉,仍豹高祖,高祖於是引軍還南徐州,江北人隨軍而南者萬餘口。承製授高祖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徐州諸軍事、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徐州刺史,余並如故。及王僧辯率眾征陸納於湘州,承製命高祖代鎮揚州。十一月,湘東王即位於江陵,改大寶三年為承聖元年。湘州平,高祖旋鎮京口。三年三月,進高祖位司空,余如故。   十一月,西魏攻陷江陵,高祖與王僧辯等進啟江州,請晉安王以太宰承製,又遣長史謝哲奉箋勸進。十二月,晉安王至自尋陽,入居朝堂,給高祖班劍二十人。四年五月,齊送貞陽侯深明還主社稷,王僧辯納之,即位,改元曰天成,以晉安王為皇太子。初,齊之請納貞陽也,高祖以為不可,遣使詣僧辯苦爭之,往返數四,僧辯竟不從。高祖居常憤歎,密謂所親曰:「武皇雖磐石之宗,遠布四海,至於克雪仇恥,寧濟艱難,唯孝元而已,功業茂盛,前代未聞。我與王公俱受重寄,語未絕音,聲猶在耳,豈期一旦便有異圖。嗣主高祖之孫,元皇之子,海內屬目,天下宅心,竟有何辜,坐致廢黜,遠求夷狄,假立非次,觀其此情,亦可知矣。」乃密具袍數千領,及錦彩金銀,以為賞賜之具。九月壬寅,高祖召徐度、侯安都、周文育等謀之,仍部列將士,分賞金帛,水陸俱進。是夜發南徐謅討王僧辯。甲辰,高祖步軍至石頭前,遣勇士自城北逾入。時僧辯方視事,外白有兵。俄而兵自內出,僧辯遽走,與其第三子頠相遇,俱出閣,左右尚數十人,苦戰。高祖大兵尋至,僧辯眾寡不敵,走登城南門樓。高祖因風縱火,僧辯窮迫,乃就擒。是夜縊僧辯及頠。丙午,貞陽侯遜位,百僚奉晉安王上表勸進。十月己酉,晉安王即位,改承聖四年為紹泰元年。壬子,詔授高祖侍中、大都督中外諸軍事、車騎將軍、揚南徐二州刺史,持節、司空、班劍、鼓吹並如故。仍詔高祖甲仗百人,出入殿省。   震州刺史杜龕據吳興,與義興太守韋載同舉兵反。高祖命周文育率眾攻載於義興,龕遣其從弟北叟將兵拒戰,北叟敗歸義興。辛未,高祖表自東討,留高州刺史侯安都、石州刺史杜稜宿衛台省。甲戌,軍至義興。丙子,拔其水柵。秦州刺史徐嗣徽據其城以入齊,又要南豫州刺史任約共舉兵應龕、載,齊人資其兵食。嗣徽等以京師空虛,率精兵五千奄至闕下,侯安都領驍勇五百人出戰,嗣徽等退據石頭。丁丑,載及北叟來降,高祖撫而釋之。以嗣徽寇逼,卷甲還都,命周文育進討杜龕。十一月己卯,齊遣兵五千濟渡據姑孰。高祖命合州刺史徐度於冶城寺立柵,南抵淮渚。齊又遣安州刺史翟子崇、楚州刺史劉仕榮、淮州刺史柳達摩領兵萬人,於胡墅渡米粟三萬石、馬千匹,入於石頭。癸未,高祖遣侯安都領水軍夜襲胡墅,燒齊船千餘艘,周鐵虎率舟師斷齊運輸,擒其北徐州刺史張領州,獲運舫米數千石。仍遣韋載於大航築城,使杜稜據守。齊人又於倉門水南立二柵以拒官軍。甲辰,嗣徽等攻冶城柵,高祖領鐵騎精甲,出自西明門襲擊之,賊眾大潰。嗣徽留柳達摩等守城,自率親屬腹心,往南州採石,以迎齊援。十二月癸丑,高祖遣侯安都領舟師,襲嗣徽家口於秦州,俘獲數百人。官軍連艦塞淮口,斷賊水路。先是太白自十一月丙戌不見。乙卯出於東方。丙辰,高祖盡命眾軍分部甲卒,對冶城立航渡兵,攻其水南二柵。柳達摩等渡淮置陣,高祖督兵疾戰,縱火燒柵,煙塵張天。賊潰,爭舟相排擠,溺死者以千數。時百姓夾淮觀戰,呼聲震天地。軍士乘勝,無不一當百,盡收其船艦,賊軍懾氣。是日嗣徽、約等領齊兵水步萬餘人,還據石頭,高祖遣兵往江寧。據要險以斷賊路。賊水步不敢進,頓江寧浦口,高祖遣侯安都領水軍襲破之,嗣徽等乘單舸脫走,盡收其軍資器械。己未,官軍四面攻城,自辰訖酉,得其東北小城,及夜兵不解。庚申,達摩遣使侯子欽、劉仕榮等詣高祖請和,高祖許之,乃於城門外刑牲盟約,其將士部曲一無所問,恣其南北。辛酉,高祖出石頭南門,陳兵數萬,送齊人歸北者。   壬戌,齊和州長史烏丸遠自南州奔還歷陽。江寧令陳嗣、黃門侍郎曹朗據姑孰反,高祖命侯安都、徐度等討平之,斬首數千級,聚為京觀。石頭、採石、南州悉平,收穫馬仗船米不可勝計。是月杜龕以城降。二年正月癸未,誅杜龕於吳興,龕從弟北叟、司馬沈孝敦並賜死。   二月庚申,高祖遣侯安都、周鐵虎率舸艦備江州,仍頓梁山起柵。甲子,敕司空有軍旅之事,可騎馬出入城內。戊辰,前寧遠石城公外兵參軍王位於石頭沙際獲玉璽四紐,高祖表以送台。   三月戊戌,齊遣水軍儀同蕭軌、厙狄伏連、堯難宗、東方老、侍中裴英起、東廣州刺史獨孤辟惡、洛州刺史李希光,並任約、徐嗣徽等,率眾十萬出柵口,向梁山,帳內蕩主黃叢逆擊,敗之,燒其前軍船艦,齊頓軍保蕪湖。高祖遣定州史沈泰、吳郡太守裴忌就侯安都,共據梁山以御之。   自去冬至是,甘露頻降於鍾山、梅崗、南澗及京口、江寧縣境,或至三數升,大如弈棋子,高祖表以獻台。   四月丁巳,高祖詣梁山軍巡撫。五月甲申,齊兵發自蕪湖,丙申,至秣陵故治。高祖遣周文育屯方山,徐度頓馬牧,杜稜頓大航南。己亥,高祖率宗室王侯及朝臣將帥,於大司馬門外白虎闕下刑牲告天,以齊人背約,發言慷慨,涕泗交流,同盟皆莫能仰視,士卒觀者益奮。辛丑,齊軍於秣陵故縣跨淮立橋柵,引渡兵馬。其夜至方山。侯安都、周文育、徐度等各引還京師。癸卯,齊兵自方山進及兒塘,游騎至台。周文育、侯安都頓白土崗,旗鼓相望,都邑震駭。高祖潛撤精卒三千配沈泰,渡江襲齊行台趙彥深於瓜步,獲舟艦百餘艘,陳粟萬斛。即日天子總羽林禁兵,頓於長樂寺。六月甲辰,齊兵潛至鍾山龍尾。丁未,進至莫府山。高祖遣錢明領水軍出江乘,要擊齊人糧運,盡獲其船米,齊軍於是大餒,殺馬驢而食之。庚戌,齊軍逾鍾山,高祖眾軍分頓樂游苑東及覆舟山北,斷其衝要。壬子,齊軍至玄武湖西北莫府山南,將據北郊壇。眾軍自覆舟東移,頓郊壇北,與齊人相對。其夜大雨震電,暴風拔木,平地水丈餘,齊軍盡夜坐立泥中,懸鬲以爨,而台中及潮溝北水退路燥,官軍每得番易。甲寅,少霽,高祖命眾軍秣馬蓐食,遲明攻之。乙卯旦,自率帳內麾下出莫府山南,吳明徹、沈泰等眾軍首尾齊舉,縱兵大戰,侯安都自白下引兵橫出其後,齊師大潰,斬獲數千人,相蹂藉而死者不可勝計,生執徐嗣徽及其弟嗣宗,斬之以徇。追奔至於臨沂。其江乘、攝山、鍾山等諸軍相次克捷,虜蕭軌、東方老、王敬寶、李希光、裴英起等將帥凡四十六人。其軍士得竄至江者,縛荻筏以濟,中江而溺,流屍至京口,翳水彌岸。丁巳,眾軍出南州,燒賊舟艦。己未,斬劉歸義、徐嗣彥、傅野豬於建康市。是日解嚴。庚申,蕭軌、東方老、王敬寶、李希光、裴英起皆伏誅。高祖表解南徐州以授侯安都。七月丙子,詔授高祖中書監、司徒、揚州刺史,進爵為公,增邑並前五千戶,侍中、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將軍、尚書令、班劍、鼓吹、甲仗並如故,並給油幢皁輪車。是月侯瑱以江州入附。遣侯安都鎮上流,定南中諸郡。   八月癸卯,太府卿何敳、新州刺史華志各上玉璽一。高祖表以送台,詔歸之高祖。是日詔高祖食安吉、武康二縣,合五千戶。九月壬寅,改年曰太平元年。進高祖位丞相、錄尚書事、鎮衛大將軍,改刺史為牧,進封義興郡公,侍中、司徒、都督、班劍、鼓吹、甲仗、皁輪車並如故。丁未,中散大夫王彭箋稱今月五日平旦於御路見龍跡,自大社至象闕,亙三四里。庚申,詔追贈高祖考侍中、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封義興郡公,謚曰恭。十月甲戌,敕丞相自今入問訊,可施別榻以近扆坐。二年正月壬寅,天子朝萬國於太極東堂,加高祖班劍十人,並前三十人,余如故。丁未,詔贈高祖兄道譚散騎常侍、使持節、平北將軍、南兗州刺史、長城縣公,謚曰昭烈;弟休先侍中、使持節、驃騎將軍、南徐州刺史、武康縣侯,謚曰忠壯,食邑各二千戶。甲寅,遣兼侍中謁者僕射陸繕策拜長城縣夫人章氏為義興國夫人。丁卯,詔贈高祖祖侍中、太常卿,謚曰孝。追封高祖祖母許氏吳郡嘉興縣君,謚曰敬;妣張氏義興國太夫人,謚曰宣。   二月庚午,蕭勃舉兵,自廣州渡嶺,頓南康,遣其將歐陽頠、傅泰及其子孜為前軍,至於豫章,分屯要險,南江州刺史余孝頃起兵應勃,高祖命周文育、侯安都率眾討平之。   八月甲午,進高祖位太傅,加黃鉞,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並給羽葆鼓吹一部,其侍中、都督、錄尚書、鎮衛大將軍、揚州牧、義興郡公、班劍、甲仗、油幢皁輪車並如故。丙申,加高祖前後部羽葆鼓吹。是時,湘州刺史王琳擁兵不應命,高祖遣周文育、侯安都率眾討之。   九月辛丑,詔曰:   肇昔元胎剖判,太素氤氳,崇建人皇,必憑洪宰。故賢哲之後,牧伯征於四方,神武之君,大監治乎萬國。又有一匡九合,渠門之賜以隆,戮帶圍溫,行宮之寵斯茂,時危所以貞固,運泰所以光熙,斯乃千載同風,百王不刊之道也。太傅義興公,允文允武,乃聖乃神,固天生德,康濟黔首。昔在休期,早隆朝寄,遠逾滄海,大拯交、越。皇運不造,書契未聞,中國其亡,兵凶總至。哀哀□類,譬彼窮牢,悠悠上天,莫雲斯極。否終則泰,元輔應期,救此將崩,援茲已溺,乘舟履輂,架險浮深,經略中途,畢殲群丑。洎乎石頭、姑孰,流髓履腸,一朝指摠,六合清晏。是用光昭下武,翼亮中都,雪三後之勍仇,夷三靈之巨慝。堯台禹佐,未始能階,殷相周師,固非雲擬。重之以屯剝余象,荊楚大崩,天地無心,乘輿委御,五胡薦食,競謀諸夏,八方棋跱,莫有匡救,強臣放命,黜我沖人,顧影於荼孺之魂,甘心於寧卿之辱。卻按下髻,求哀之路莫從,竊鈇逃責,容身之地無所。公神兵奄至,不日清澄,惟是孱蒙,再膺天錄。斯又巍巍蕩蕩,無德而稱焉。加以仗茲忠義,屠彼簞f,震部夷氛,稽山罷昆,番禺、蠡澤,北鄙西郊,殲厥兇徒,罄無遺種。斯則兆民之命,修短所縣,率土之基,興亡是賴。於是刑禮兼訓,沿革有章,中外成平,遐邇寧一,用能使陽光合魄,曜象呈暉,棲閣游庭,抱仁含信,宏勳該於厚地,大道格於玄天。羲、農、炎、昊以來,卷領垂衣之世,聖人濟物,未有如斯者也。夫備物典策,桓、文是膺,助理陰陽,蕭、曹不讓,未有功高於宇縣,而賞薄於伊、周,凡厥人祇,固懷延佇,是由公謙摠自牧,降損為懷,嘉數遲回,永言增歎。豈可申茲雅尚,久廢朝猷,宜戒司勳,敬升鴻典。且重華大聖。媯汭惟賢,盛德之祀無忘,公侯之門必復。是以殷嘉亶甫,繼後稷之官,堯命羲和,纂重黎之位。況其本枝攸建,宜誓山河者乎?其進公位相國,總百揆,封十郡為陳公,備九錫之禮,加璽紱,遠遊冠、綠綟綬,位在諸侯王上,其鎮衛大將軍、揚州牧如故。   策曰:   大哉乾元,資日月以貞觀,至哉坤元,憑山川以載物。故惟天為大,陟配者欽明,惟王建國,翼輔者齊聖。是以文、武之佐,磻溪蘊其玉璜,堯、舜之臣,榮河鏤其金版。況乎體得一之鴻姿,寧陽九之危厄,拯橫流於碣石,撲燎火於昆岑,驅馭於韋、彭,跨弩於齊、晉,神功行而靡用,聖道運而無名者乎?今將授公典策,其敬聽朕命:日者昊天不吊,鍾亂於我國家,網漏吞舟,強胡內贔,茫茫宇宙,惵ぼ黎元,方足圓顱,萬不遺一,太清否亢,橋山之痛已深,大寶屯如,平陽之禍相繼。上宰膺運,康救兆民,鞠旅於滇池之南,揚旌於桂嶺之北,懸三光於已墜,謐四海於群飛,屠猰窳於中原,斬鯨鯢於蒙汜。蕩寧上國,光啟中興。此則公之大造於皇家者也。既而天未悔禍,夷丑荐臻,南夏崩騰,西京蕩覆,群胡孔熾,藉亂乘間,推納籓枝,盜假神器,塚司昏摐,旁引寇讎,既見貶於桐宮,方謀危於漢閣。皇運已殆,何殊贅旒,中國搖然,非徒如線。公赫然投袂,匡救本朝,復莒齊都,平戎王室。朕所以還膺寶歷,重履辰居,挹建武之風猷,歌宣王之雅頌。此又公之再造於皇家者也。公應務之初,登庸惟始,三川五嶺,莫不窺臨,銀洞珠宮,所在寧謐。孫、盧肇釁,越貊為災,番部阽危,勢將淪殄。公赤旗所指,祅壘洞開,白羽才摠,兇徒粉潰。非其神武,久喪南籓。此又公之功也。大同之末,邊政不修,李賁狂迷,竊我交、愛,敢稱大號,驕恣甚於尉他,據有連州,雄豪熾於梁碩。公英謨雄算,電掃風行,馳御樓船,直跨滄海,新昌、典澈,備履艱難,蘇歷、嘉寧,盡為京觀。三山獠洞,八角蠻陬,逖矣水寓之鄉,悠哉火山之國,馬援之所不屆,陶璜之所未聞,莫不懼我王靈,爭朝邊候,歸賝天府,獻狀鴻臚。此又公之功也。自寇虜陵江,宮闈幽辱,公枕戈嘗膽,提劍拊心,氣湧青霄,神飛紫闥。而番禺連率,本自諸夷,言得其朋,是懷同惡。公仗此忠誠,乘機剿定,執沛令而釁鼓,平新野而據鞍。此又公之功也。世道初艱,方隅多難,勳門桀黠,作亂衡嶷,兵切池隍,眾兼夷獠。公以國盜邊警,知無不為,恤是同盟,誅其醜類,莫不魚驚鳥散,面縛頭懸。南土黔黎,重保蘇息。此又公之功也。長驅嶺嶠,夢想京畿,緣道酋豪,遞為榛梗,路養渠率,全據大都,蓄聚逋逃,方謀阻亂,百樓不戰,雲梯之所未窺,萬駑齊張,高輣之所非敵。公龍驤虎步,嘯吒風雲,山靡堅城,野無強陣,清穠^於贛石,滅沴氣於雩都。此又公之功也。遷仕凶慝,屯據大皋,乞活類馬騰之軍,流民多杜弢之眾,推鋒轉鬥,自北徂南,頻歲稽誅,實惟勍虜。公坐揮三略,遙制六奇,義勇同心,貔貅騁力,雷奔電擊,谷靜山空,列郡無犬吠之驚,叢祠罷狐鳴之盜。此又公之功也。王師討虜,次屆淪波,兵乏兼儲,士有饑色。公回麾蠡澤,積穀巴丘,億庾之詠斯豊,壺漿之迎是眾,軍民轉漕,曾無砥柱之難,艫舳相望,如運敖倉之府,犀渠貝冑,顧蔑雷霆,高艦層樓,仰捫霄漢,故使三軍勇銳,百戰無前,承此兵糧,遂殄凶逆。此又公之功也。若夫英圖邁俗,義旅如雲,湓壘猜攜,用淹戎略。公志唯同獎,師克在和,鵠塞非虞,鴻門是會,若晉侯之誓白水,如蕭王之推赤心,屈禮交盟,人祗感咽,故能使舟師並路,遠邇朋心。此又公之功也。姑孰襟要,崤函阻憑,寇虜據其關梁,大盜負其扃鐍。公一校裁摠,三雄並奮,左賢、右角,沙潰土崩,木甲殪於中原,氈裘赴於江水,他他藉藉,萬計千群,鄂阪之隘斯開,夷庚之道無塞。此又公之功也。義軍大眾,俱集帝京,逆豎兇徒,猶屯皇邑。若夫表裡山河,金湯險固,疏龍首以抗殿,揃華岳以為城,雜虜憑焉,強兵自若。公回茲地軸,抗此天羅,曾不崇朝,俾無遺□,軍容甚穆,國政方修,物重睹於衣冠,民還瞻於禮樂,楚人滿道,爭睹於葉公,漢老銜悲,俱歡於司隸。此又公之功也。內難初靜,諸侯出關,外郡傳烽,鮮卑犯塞,莫非且渠、當戶,中貴名王,冀馬迾於淮南,胡笳動於徐北。公舟師步甲,亙野橫江,殲厥群羝,遂殫封豨,莫不絓木而止,戎車靡遺,遇濘而旋,歸驂盡殪。此又公之功也。公克黜禍難,劬勞皇室,而孫寧之黨,翻啟狄心,伊、洛之間,鹹為虜戍,雖金陵佳氣,石壘天嚴,朝暗戎塵,夜喧胡鼓。公三籌既畫,八陣斯張,裁舉靈鈹,亦抽金僕,鹹俘丑類,悉反高墉,異李廣之皆誅,同龐元之盡赦。此又公之功也。任約叛渙,梟聲不悛,戎羯貪婪,狼心無改,穹廬氈幕,抵北闕而為營,烏孫天馬,指東都而成陣。公左甄右落,箕張翼舒,掃是攙槍,驅其獫狁,長狄之種埋於國門,椎髻之酋烹於軍市,投秦坑而盡沸,噎濉水而不流。此又公之功也。一相居中,自折彝鼎,五湖小守,妄懷同惡。公夙駕兼道,秉羽杖戈,玉斧將揮,金鉦且戒,妖酋震懾,遽請灰釘,爇櫬以表其含弘,焚書以安其反側。此又公之功也。賊龕凶橫,陵虐具區,阻兵安忍,憑災怙亂,自古蟲言鳥跡,渾沌洪荒,凡或虔劉,未此殘酷。公雖宗居汝穎,世寓東南,育聖誕賢之鄉,含章挺生之地,眷言桑梓,公私憤切,卓爾英狀,丞規奉算,戮此大憝,如烹小鮮。此又公之功也。亂離永久,群盜孔多,浙左凶渠,連兵構逆,豈止千兵、五校、白雀、黃龍而已哉!公以中軍無率,選是親賢,奸寇途窮,涔然冰泮,刑溏之所,文命動其大威,雷門之間,句踐行其嚴戮,英規聖跡,異代同風。此又公之功也。同姓有扈,頑凶不賓,憑藉宗盟,圖危社稷,觀兵匯澤,勢震京師,驅率南蠻,已為東帝。公論兵於朝堂之上,決勝於樽俎之間,寇、賈、樊、滕,浮江下瀨,一朝揃撲,無待甸師,萬里澄清,非勞新息。此又公之功也。豫章妖寇,依憑山澤,繕甲完聚,多歷歲時,結從連橫,爰洎交、廣。呂嘉既獲,吳濞已鏦,命我還師,征其不恪,連營盡拔,偽黨斯擒,曜聖武於匡山,回神旌於蠡派。此又公之功也。自八紘九野,瓜剖豆分,竊帝偷王,連州比縣。公武靈已暢,文德又宣,折簡馳書,風猷斯遠,至於蒼蒼浴日,杳杳無雷,北洎丈夫之鄉,南逾女子之國,莫不屈膝膜拜,求吏款關。此又公之功也。京師禍亂,亟積寒暄,雙闕低昂,九門寥豁。寧秦宮之可顧,豈魯殿之猶存!五都簪弁,百僚卿士,胡服縵纓,鹹為戎俗,高冠厚履,希復華風,宋微子《麥飪E》之歌,周大夫《黍離》之歎,方之於斯,未足為悲矣。公求衣昧旦,昃食高舂,興構宮闈,具瞻遐邇,郊癢稷宗之典,六符十等之章,還聞太始之風流,重睹永平之遺事。此又公之功也。公有濟天下之勳,重之以明德,凝神體道,合德符天,用百姓以為心,隨萬機而成務,恥一物非唐、虞之民,歸含靈於仁壽之域,上德不德,無為以為,夏長春生,顯仁藏用,忠信為寶,風雨弗愆,仁惠為基,牛羊勿踐,功成治定,樂奏《鹹》、《雲》,安上治民,禮兼文質,物色丘園,衣裾里巷,朝多君子,野無遺賢,菽粟同水火之饒,工商富猗頓之旅。是以天無蘊寶,地有呈祥,潏露卿雲,朝團曉映,山車澤馬,服馭登閒,既景煥於圖書,方葳蕤於史諜。高勳逾於象緯,積德冠於嵩、華,固無德而稱者矣。朕又聞之,前王宰世,茂賞尊賢,式樹籓長,總征群伯,《二南》崇絕,四履遐曠,泱泱表海,祚土維齊,巖巖泰山,俾侯於魯;抑又勤王反鄭,夾輔遷周,召伯之命斯隆,河陽之禮鹹備;況復經營宇宙,寧唯斷鰲足之功,弘濟蒼生,非直鑿龍門之險;而疇庸報德,寂爾無聞,朕所以垂拱當寧,載懷慚悸者也。今授公相國,以南豫州之陳留、南丹陽、宣城,揚州之吳興、東陽、新安、新寧,南徐州之義興,江州之鄱陽、臨川十郡,封公為陳公。錫茲青土,苴以白茅,爰定爾邦,用建塚社。昔旦、奭分陝,俱為保師,晉、鄭諸侯,鹹作卿士,兼其內外,禮實攸宜。今命使持節兼太尉王通授相國印綬、陳公璽紱。使持節兼司空王瑒授陳公茅土,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左。相國秩逾三鉉,任總百司,位絕朝班,禮由事革。其以相國總百揆,除錄尚書之號,上所假節侍中貂蟬、中書監印章、中外都督太傅印綬、義興公印策,其鎮衛大將軍、揚州牧如故。又加公九錫,其敬聽後命:以公禮為楨干,律等銜策,四維皆舉,八柄有章,是用錫公大輅、戎輅各一,玄牡二駟。以公賤寶崇谷,疏爵待農,室富京坻,民知榮辱,是用錫公袞冕之服,赤舄副焉。以公調理陰陽,燮諧風雅,三靈允降,萬國同和,是用錫公軒縣之樂,六佾之舞。以公宣導王猷,弘闡風教,光景所照,鞮象必通,是用錫公硃戶以居。以公抑揚清濁,褒德進賢,髦士盈朝,幽人虛谷,是用錫公納陛以登。以公嶷然廊廟,為世鎔范,折衝四表,臨御八荒,是用錫公武賁之士三百人。以公執茲明罰,期在刑措,像恭無赦,干紀必誅,是用錫公斧、鉞各一。以公英猷遠量,跨厲嵩溟,包一車書,括囊寰宇,是用錫公彤弓一、彤矢百、甗弓十、甗矢千。以公天經地義,貫徹幽明,春露秋霜,允恭粢盛,是用錫公秬鬯一卣,圭瓚副焉。陳國置丞相已下,一遵舊式。往欽哉!其恭循朕命,克相皇天,弘建邦家,允興洪業,以光我高祖之休命!   十月戊辰,進高祖爵為王,以揚州之會稽、臨海、永嘉、建安,南徐州之晉陵、信義,江州之尋陽、豫章、安成、廬陵並前為二十郡,益封陳國。其相國、揚州牧、鎮衛大將軍並如故。又命陳王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駕六馬,備五時副車,置旄頭雲罕,樂舞《八佾》,設鍾虡宮縣。王妃、王子、王女爵命之號,陳台百官,一依舊典。辛未,梁帝禪位於陳,詔曰:   五運更始,三正迭代,司牧黎庶,是屬聖賢,用能經緯乾坤,彌綸區宇,大庇黔首,闡揚鴻烈。革晦以明,積代同軌,百王踵武,鹹由此則。梁德湮微,禍亂薦發,太清雲始,見困長蛇,承聖之季,又罹封豕。爰至天成,重竊神器,三光亟沈,七廟乏祀,含生已泯,鼎命斯墜,我武、元之祚,有如綴旒,靜惟屯剝,夕惕載懷。相國陳王,有命自天,降神惟獄,天地合德,晷曜齊明,拯社稷之橫流,提億兆之塗炭,東誅逆叛,北殲獯丑,威加四海,仁漸萬國,復張崩樂,重興絕禮,儒館聿修,戎亭虛候,大功在舜,盛績惟禹,巍巍蕩蕩,無得而稱。來獻白環,豈直皇虞之世,入貢素雉,非止隆周之日。固以效珍川陸,表瑞煙雲,甘露醴泉,旦夕凝湧,嘉禾硃草,孳植郊甸。道昭於悠代,勳格於皇穹,明明上天,光華日月,革故著於玄象,代德彰於圖讖,獄訟有歸,謳歌爰適,天之歷數,實有攸在。朕雖庸貌,暗於古昔,永稽崇替,為日已久,敢忘列代之遺典,人祇之至願乎。今便遜位別宮,敬禪於陳,一依唐、虞、宋、齊故事。   咨爾陳王:惟昔上古,厥初生民,驪連、栗陸之前,容成、大庭之代,並結繩寫鳥,杳冥慌忽,故靡得而詳焉。自羲、農、軒、昊之君,陶唐、有虞之主,或垂衣而御四海,或無為而子萬姓,居之如馭朽索,去之如脫敝屣。裁遇許由,便能捨帝,暫逢善卷,即以讓王。故知玄扈璇璣,非關尊貴,金根玉輅,示表君臨。及南觀河渚,東沈刻璧,精華既竭,耄勤已倦,則抗首而笑,唯賢是與,蝟珛M作歌,簡能斯授,遺風餘烈,昭晰圖書。漢、魏因循,是為故實。宋、齊授受,又弘斯義。我高祖應期撫運,握樞御宇,三後重光,祖宗齊聖。及時屬陽九,封豕薦食,西都失馭,夷狄交侵,乃皋天成,輕弄龜鼎,喋喋黔首,若崩厥角,徽徽皇極,將甚綴旒。惟王乃聖乃神,欽明文思,二儀並運,四時合序,天錫智勇,人挺雄傑,珠庭日角,龍行武步,爰初投袂,日乃勤王,電掃番禺,雲撤彭蠡,揃其元惡,定我京畿。及王賀帝弘,貿茲冠屨,既行伊、霍,用保沖人。震澤、稽陰,並懷叛逆,獯羯丑虜,三亂皇都,裁命偏師,二邦自殄,薄伐獫狁,六戎盡殪。嶺南叛渙,湘、郢結連,賊帥既擒,凶渠傳首,用能百揆時序,四門允穆,無思不服,無遠不屆,上達穹昊,下漏淵泉,蛟魚並見,謳歌攸屬。況乎長彗橫天,已徵布新之兆,璧日斯既,實表更姓之符。是以始創義師,紫雲曜彩,肇惟尊主,黃龍負舟。苦矢素翬,梯山以至,白環玉玦,慕德而臻。若夫安國字萌,本因萬物之志,時乘御宇,良會樂推之心。七百無常期,皇王非一族,昔木德既季,而傳祚於我有梁,天之歷數,允集明哲。式遵前典,廣詢群議,王公卿尹,莫不攸屬,敬從人祇之願,授帝位於爾躬。四海困窮,天祿永終,王其允執厥中,軌儀前式,以副溥天之望。禋祀上帝,時膺大禮,永固洪業,豈不盛歟!   又璽書曰:   君子者自昭明德,達人者先天弗違,故能進退鹹亨,動靜元吉。朕雖蒙寡,庶乎景行。何則?三才剖判,九有區分,情性相乖,亂離雲起,是以建彼司牧,推乎聖賢,授受者任其時來,皇王者本非一族,人謀是與,屈己從萬物之心,天意斯歸,鞠躬奉百靈之命。謳歌所往,則攘袂以膺之,菁華已竭,乃褰裳而去之。昔在唐、虞,鑒於天道,舉其黎獻,授彼明哲,雖復質文殊軌,沿革不同,歷代因循,斯風靡替。我大梁所以考庸太室,接禮貳宮,月正元日,受終文祖。但運不常夷,道無恆泰,山嶽傾偃,河海沸騰,電目雷聲之禽,鉤爪鋸牙之獸,咀嚙含生,不知紀極。二後英聖,相仍在天,六夷貪狡,爭侵中國,縣王都帝,人懷干紀,一民尺土,皆非梁地。朕以不造,幼罹閔凶,仰憑衡佐,亟移年序。周成、漢惠,邈矣無階,惟是童蒙,必貽顛蹶。若使時無聖哲,世靡艱難,猶當高蹈於滄洲,自求於泰伯者矣。惟王應期誕秀,開菉握圖,性道故其難聞,嘉庸已其被物,乾行同其燾覆,日御比其貞明,登承聖於復禹之功,樹鞠子於興周之業,滅陸渾於伊、洛,殲驪戎於鎬京,大小二震之驍徒,東南兩越之勍寇,遽行天討,無遺神策。於是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大樂與天地同和,大禮與天地同節,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仁沾葭葦,信及豚魚,殷牖斯空,夏台虛設,民惟大畜,野有同人,昇平頌平,無偏無黨,固以雲飛紫蓋,水躍黃龍,東伐西征,晻映川陸。榮光曖曖,已冒郊廛,甘露瀼瀼,亟流庭苑。車轍馬跡,誰不率從?蟠水流沙,誰不懷德?祥圖遠至,非唯赤伏之符,靈命昭然,何止黃星之氣。海口河目,賢聖之表既彰,握旄執鉞,君人之狀斯偉。且自攝提無紀,孟陬殄滅,枉矢宵飛,天弧曉映,久矣夷羊之在牧,時哉蛟龍之出泉。革運之兆鹹徵,惟新之符並集,朕所以欽若勳、華,屢回星琯。昔者水運斯盡,予高祖受焉。今歷去炎精,神歸樞紐,敬以火德,傳於爾陳。遠鑒前王,近謀群辟,明靈有悅,率土同心。今遣使持節兼太保侍中尚書左僕射平樂亭侯王通,兼太尉司徒左長史王錫奉皇帝璽綬。受終之禮,一依唐、虞故事。王其時陟元後,寧育兆民,光闡洪猷,以承昊天之休命!   是日,梁帝遜於別宮。高祖謙讓再三,群臣固請,乃許。   ************本紀第二 高祖下   永定元年冬十月乙亥,高祖即皇帝位於南郊,柴燎告天曰:「皇帝臣霸先,敢用玄牡昭告於皇皇后帝:梁氏以圮剝荐臻,歷運有極 ,欽若天應,以命於霸先。夫肇有烝民,乃樹司牧,選賢與能,未常厥姓。放勳、重華之世,鹹無意於受終,當塗、典午之君,雖有心於揖讓,皆以英才處萬乘,高勳御四海,故能大庇黔首,光宅區縣。有梁末運,仍葉遘屯,獯丑憑陵,久移神器,承聖在外,非能祀夏,天未悔禍,復罹寇逆,嫡嗣廢黜,宗枝僭詐,天地蕩覆,紀綱泯絕。霸先爰初投袂,大拯橫流,重舉義兵,實戡多難,廢王立帝,實有厥功,安國定社,用盡其力。是謂小康,方期大道。既而煙雲表色,日月呈瑞,緯聚東井,龍見譙邦,除舊布新,即彰玄象,遷虞事夏,且協謳歌,九域八荒,同布衷款,百神群祀,皆有誠願。梁帝高謝萬邦,授以大寶,霸先自惟菲薄,讓德不嗣,至於再三,辭弗獲許。僉以百姓須主,萬機難曠,皇靈眷命,非可謙拒。畏天之威,用膺嘉祚,永言夙志,能無慚德。敬簡元辰,升壇受禪,告類上帝,用答民心,永保於我有陳。惟明靈是饗!」先是氛霧,晝夜晦冥,至於是日,景氣清晏,識者知有天道焉。禮畢,輿駕還宮,臨太極前殿。詔曰:「五德更運,帝王所以御天,三正相因,夏、殷所以宰世,雖色分辭翰,時異文質,揖讓征伐,迄用參差,而育德振民,義歸一揆。朕以寡昧,時屬艱危,國步屢屯,天維三絕,肆勤先後,拯厥橫流,藉將帥之功,兼猛士之力,一匡天下,再造黔黎。梁氏以天祿永終,歷數攸在,遵與能之典,集大命於朕躬。顧惟菲德,辭不獲亮,式從天眷,俯協民心,受終文祖,升禋上帝,繼跡百王,君臨萬宇,若涉川水,罔知攸濟。寶業初建,皇祚惟新,思俾惠澤,覃被億兆。可大赦天下,改梁太平二年為永定元年。賜民爵二級,文武二等。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人谷五斛。逋租宿債,皆勿復收。其有犯鄉里清議贓污淫盜者,皆洗除先注,與之更始。長徒敕系,特皆原之。亡官失爵,禁錮奪勞,一依舊典。」又詔曰:「《禮》陳杞、宋,《詩》詠二客,弗臣之重,歷代斯敦。梁氏欽若人祇,憲章在昔,濟河沈璧,高謝萬邦,茅賦所加,宜遵舊典。其以江陰郡奉梁主為江陰王,行梁正朔,車旗服色,一依前准,宮館資待,務盡優隆。」又詔梁皇太后為江陰國太妃,皇后為江陰國妃。又詔百司依位攝職。丙子,輿駕幸鍾山祠帝廟。戊寅,輿駕幸華林園,親覽詞訟,臨赦囚徒。己卯,分遣大使宣勞四方,下璽書敕州郡曰:「夫四王革代,商、周所以應天,五勝相推,軒、羲所以當運。梁德不造,喪亂積年,東夏崩騰,西都蕩覆。蕭勃干紀,非唯趙倫,侯景滔天,逾於劉載。貞陽反篡,賊約連兵,江左累屬於鮮卑,金陵久非於梁國。自有氤氳混沌之世,龍圖鳳紀之前,東漢興平之,西朝永嘉之亂,天下分崩,未有若於梁朝者也。朕以虛薄,屬當興運,自昔登庸,首清諸越,徐門浪泊,靡不征行,浮海乘山,所在戡定。冒朔風塵,騁馳師旅,六延梁祀,十翦強寇,豈曰人謀,皆由天啟。梁氏以天祿斯改,期運永終,欽若唐、虞,推其鼎玉,朕東西退讓,拜手陳辭,避舜子於箕山之陽,求支伯於滄洲之野,而公卿敦逼,率土翹惶,天命難稽,遂享嘉祚。今月乙亥,升禮太壇,言念遷桐,但有慚德。自梁氏將末,頻月亢陽,火運斯終,秋霖奄降。翌日成禮,圓丘宿設,埃雲晚霽,星象夜張。朝景重輪,泫三危之膏露,晨光合璧,帶五色之卿雲。顧惟寡薄,彌慚休祉,昧旦丕顯,方思至治。卿等擁旄方岳,相任股肱,剖符名守,方寄恤隱。王歷惟新,念有欣慶,想深求民瘼,務在廉平,愛惠以撫孤貧,威刑以御強猾。若有萑蒲之盜,或犯戎商,山谷之酋,擅強幽險,皆從肆赦,鹹使知聞。如或迷途,俾在無貸。今遣使人具宣往旨,念思善政,副此虛懷。」庚辰,詔出佛牙於杜姥宅,集四部設無遮大會,高祖親出闕前禮拜。初,齊故僧統法獻於烏纏國得之,常在定林上寺,梁天監末,為攝山慶雲寺沙門慧興保藏,慧興將終,以屬弟慧志,承聖末,慧志密送於高祖,至是乃出。辛巳,追尊皇考曰景皇帝,廟號太祖;皇妣董太夫人曰安皇后。追諡前夫人錢氏號為昭皇后,世子克為孝懷太子。立夫人章氏為皇后。癸未,尊景帝陵曰瑞陵,昭皇后陵曰嘉陵,依梁初園陵故事。立刪定郎,治定律令。戊子,遷景皇帝神主祔於太廟。辛卯,以中權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丹陽尹王沖為左光祿大夫。癸巳,追贈皇兄梁故散騎常侍、平北將軍、兗州刺史長城縣公道譚驃騎大將軍、太尉,封始興郡王;弟梁故侍中、驃騎將軍、南徐州刺史武康縣侯休先車騎大將軍、司徒,封南康郡王。是月,西討都督周文育、侯安都於郢州敗績,囚於王琳。十一月丙申,詔曰:「東都齊國,義乃親賢,西漢城陽,事兼功烈。散騎常侍、使持節、都督會稽等十郡諸軍事、宣毅將軍、會稽太守長城縣侯蒨,學尚清優,神宇凝正,文參禮樂,武定妖氛,心力謀猷,為家治國,擁旄作守,期月有成,辟彼關河,功逾蕭、寇,萑蒲之盜,自反耕農,篁竹之豪,用稟聲朔。朕以虛寡,屬當興運,提彼三尺,賓於四門,王業艱難,賴乎此子,宜隆上爵,稱是元功。可封臨川郡王,邑二千戶。兄子梁中書侍郎頊襲封始興王,弟子梁中書侍郎曇朗襲封南康王,禮秩一同正王。」己亥,甘露降於鍾山松林,彌滿巖谷。庚子,開善寺沙門采之以獻,敕頒賜群臣。丙辰,以鎮西將軍、南豫州刺史徐度為鎮右將軍、領軍將軍。庚申,京師大火。十二月庚辰,皇后謁太廟。   二年春正月乙未,詔曰:「夫設官分職,因事重輕,羽儀車馬,隨時隆替,晉之五校,鳴笳啟途,漢之九卿,傳呼並迾,虞官夏禮,豈曰同科,殷樸周文,固無恆格。朕膺茲寶歷,代是天工,留念官方,庶允時衷。梁天監中,左右驍騎領硃衣直閣,並給儀從,北徐州刺史昌義之初,首為此職。亂離歲久,朝典不存,後生年少,希聞舊則。今去左右驍騎,宜通文武,文官則用腹心,武官則用功臣,所給儀從,同太子二衛率。此外眾官,尚書詳為條制。」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侯瑱進位司空,中權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新除左光祿大夫王沖為太子少傅。左衛將軍徐世譜為護軍將軍,南兗州刺史吳明徹進號安南將軍,衡州刺史歐陽頠進號鎮南將軍。辛丑,輿駕親祠南郊。詔曰:「朕受命君臨,初移星琯,孟陬嘉月,備禮泰壇,景候昭華,人祗允慶,思令億兆,鹹與惟新。且往代祅氛,於今猶梗,軍機未息,徵賦鹹繁,事不獲已,久知下弊,言念黔黎,無忘寢食。夫罪無輕重,已發覺未發覺,在今昧爽以前,皆赦除之。西寇自王琳以下,並許返迷,一無所問。近所募義軍,本擬西寇,並宜解遣,留家附業。晚訂軍資未送者並停,元年軍糧逋餘者原其半。州郡縣軍戍並不得輒遣使民間,務存優養。若有侵擾,嚴為法制。」乙巳,輿駕親祠北郊。甲辰,振遠將軍、梁州刺史張立表稱去乙亥歲八月,丹徒、蘭陵二縣界遺山側,一旦因濤水湧生,沙漲,周旋千餘頃,並膏腴,堪墾植。戊午,輿駕親祠明堂。二月壬申,南豫州刺史沈泰奔於齊。辛卯,詔車騎將軍、司空侯瑱總督水步眾軍以遏齊寇。三月甲午,詔曰:「罰不及嗣,自古通典,罪疑惟輕,布在方策。沈泰反覆無行,遐邇所知。昔有微功,仍荷朝寄,剖符名郡,推轂累籓,漢口班師,還居方岳,良田有逾於四百,食客不止於三千,富貴顯榮,政當如此。鬼害其盈,天奪之魄,無故猖狂,自投獯丑。雖復知人則哲,惟帝其難,光武有蔽於龐萌,魏武不知于于禁,但令朝廷,無我負人。其部曲妻兒,各令復業,所在及軍人若有恐脅侵掠者,皆以劫論。若有男女口為人所藏,並許詣台申訴。若樂隨臨川王及節將立效者,悉皆聽許。」乙卯,高祖幸後堂聽訟,還於橋上觀山水,賦詩示群臣。是月,王琳立梁永嘉王蕭莊於郢州。夏四月甲子,輿駕親祠太廟。乙丑,江絮王薨,詔遣太宰弔祭,司空監護喪事,凶禮所須,隨由備辦。以梁武林侯蕭諮息季卿嗣為江陰王。丙寅,輿駕幸石頭,餞司空侯瑱。戊辰,重雲殿東鴟尾有紫煙屬天。五月乙未,京師地震。癸丑,齊廣陵南城主張顯和、長史張僧那各率其所部入附。辛酉,輿駕幸大莊巖寺捨身。壬戌,群臣表請還宮。六月己巳,詔司空侯瑱、領軍將軍徐度率舟師為前軍,以討王琳。秋七月戊戌,輿駕幸石頭,親送瑱等。己亥,江州刺史周迪擒王琳將李孝欽、樊猛、余孝頃於工塘。甲辰,遣吏部尚書謝哲諭王琳。甲寅,嘉禾一穗六岐生五城。初,侯景之平也,火焚太極殿,承聖中議欲營之,獨闕一柱,至是有樟木大十八圍,長四丈五尺,流泊陶家後渚,監軍鄒子度以聞。詔中書令沈眾兼起部尚書,少府卿蔡儔兼將作大匠,起太極殿。八月丙寅,以廣梁郡為陳留郡。辛未,詔臨川王蒨西討,以舟師五萬發自京師,輿駕幸冶城寺親送焉。前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周文育,前鎮北將軍、南徐州刺史、新除開府儀同三司侯安都等於王琳所逃歸,自劾廷尉,即日引見,並宥之。戊寅,詔覆文育等本官。壬午,追封皇子立為豫章王,謚曰獻;權為長沙王,謚曰思;長女為永世公主,謚曰懿。謝哲反命,王琳請還鎮湘川,詔追眾軍緩其伐。癸未,西討眾軍至自大雷。丁亥,以信威將軍、江州刺史周迪為開府儀同三司,進號平南將軍。改南徐州所領南蘭陵郡復為東海郡。冬十月庚午,遣鎮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周文育都督眾軍出豫章,討余孝勱。乙亥,輿駕幸莊嚴寺,發《金光明經》題。丁酉,以仁威將軍、高州刺史黃法抃為開府儀同三司,進號鎮南將軍。甲寅,太極殿成,匠各給復。十二月庚申,侍中、安東將軍臨川王蒨率百僚朝前殿,拜上牛酒。甲子,輿駕幸大莊嚴寺,設無珝大會,捨乘輿法物。群臣備法駕奉迎,即日輿駕還宮。丙寅,高祖於太極殿東堂宴群臣,設金石之樂,以路寢告成也。壬申,割吳郡鹽官、海鹽、前京三縣置海寧郡,屬揚州。以安成所部廣興六洞置安樂郡。丙戌,以寧遠將軍、北江州刺史熊曇朗為開府儀同三司,進號平西將軍。丁亥,詔曰:「梁時舊仕,亂離播越,始還朝廷,多未銓序。又起兵已來,軍勳甚眾。選曹即條文武簿及節將應九流者,量其所擬。」於是隨材擢用者五十餘人。   三年春正月己丑,青龍見於東方。丁酉,以鎮南將軍、廣州刺史歐陽頠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是夜大雪,及旦,太極殿前有龍跡見。甲午,廣州刺史歐陽頠表稱白龍見於州江南岸,長數十丈,大可八九圍,歷州城西道入天井崗。仙人見於羅浮山寺小石樓,長三丈所,通身潔白,衣服楚麗。辛丑,詔曰:「南康、始興王諸妹,已有封爵,依禮止是籓主。此二王者,有殊恆情,宜隆禮數。諸主儀秩及尚主,可並同皇女。」戊申,詔臨川王蒨省揚、徐二州辭訟。二月辛酉,以平西將軍、桂州刺史淳於量為開府儀同三司,進號鎮西大將軍。壬午,司空侯瑱督眾軍自江入合州,焚齊舟艦。三月丙申,侯瑱至自合肥,眾軍獻捷。夏閏四月庚寅,詔曰:「開廩賑絕,育民之大惠,巡方恤患,前王之令典。朕當斯季俗,膺此樂推,君德未孚,民瘼猶甚,重茲多壘,彌疚納隍。良由四聰弗達,千里勿應。博施之仁,何其或爽?殘弊之軌,致此未康。吳州、縉州,去歲蝗旱,郢田雖疏,鄭渠終涸,室靡盈積之望,家有填壑之嗟。百姓不足,兆民何賴?近已遣中書舍人江德藻銜命東陽,與令長二千石問民疾苦,仍以入台倉見米分恤。雖德非既飽,庶微慰阻饑。」甲午,詔依前代置西省學士,兼以伎術者預焉。丁酉,遣鎮北將軍徐度率眾城南皖口。是時久不雨,丙午,輿駕幸鍾山祠蔣帝廟,是日降雨,迄於月晦。五月丙辰朔,日有食之,有司奏:舊儀,御前殿,服硃紗袍、通天冠。詔曰:「此乃前代承用,意有未同。合朔仰助太陽,宜備袞冕之服。自今已去,永可為準。」丙寅,扶南國遣使獻方物。乙酉,北江州刺史熊曇朗殺都督周文育於軍,舉兵反。王琳遣其將常眾愛、曹慶率兵援余孝勱。六月戊子,儀同侯安都敗眾愛等於左裡,獲琳從弟襲、主帥羊暕等三十餘人,眾愛遁走,庚寅,廬山民斬之,傳首京師。甲午,眾師凱歸。詔曰:「曇朗噬逆,罪不容誅,分命眾軍,仍事掩討,方加梟磔,以明刑憲。」徵臨川王裝往皖口置城柵,以錢道戢守焉。丁酉,高祖不豫,遣兼太宰、尚書左僕射王通以疾告太廟,兼太宰、中書令謝哲告大社、南北郊。辛丑,高祖疾小瘳。故司空周文育之柩至自建昌。壬寅,高祖素服哭於東堂,哀甚。癸卯,高祖臨訊獄訟。是夜,熒惑在天尊。高祖疾甚。丙午,崩於璿璣殿,時年五十七。遺詔追臨川王蒨入纂。甲寅,大行皇帝遷殯於太極殿西階。秋八月甲午,群臣上謚曰武皇帝,廟號高祖。丙申,葬萬安陵。   高祖智以綏物,武以寧亂,英謀獨運,人皆莫及,故能征伐四克,靜難夷凶。至升大麓之日,居阿衡之任,恆崇寬政,愛育為本。有鬚髮調軍儲,皆出於事不可息。加以儉素自率,常膳不過數品,私饗曲宴,皆瓦器蚌盤,餚核庶羞,裁令充足而已,不為虛費。初平侯景,及立紹泰,子女玉帛,皆班將士。其充闈房者,衣不重彩,飾無金翠,哥鍾女樂,不列於前。及乎踐祚,彌厲恭儉。故隆功茂德,光有天下焉。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高祖英略大度,應變無方,蓋漢高、魏武之亞矣。及西都蕩覆,誠貫天人。王僧辯闕伊尹之才,空結桐宮之憤,貞陽假秦兵之送,不思穆嬴之泣。高祖乃蹈玄機而撫末運,乘勢隙而拯橫流,王跡所基,始自於此,何至戡黎升陑之捷而已焉。故於慎徽時序之世,變聲改物之辰,兆庶歸以謳歌,炎靈去如釋負,方之前代,何其美乎!   ************本紀第三 世祖   世祖文皇帝,諱蒨,字子華,始興昭烈王長子也。少沈敏有識量,美容儀 ,留意經史,舉動方雅,造次必遵禮法。高祖甚愛之,常稱「此兒吾宗之英秀也」。梁太清初,夢兩日鬥,一大一小,大者光滅墜地,色正黃,其大如斗,世祖因三分取一而懷之。侯景之亂,鄉人多依山湖寇抄,世祖獨保家無所犯。時亂日甚,乃避地臨安。及高祖舉義兵,侯景遣使收世祖及衡陽獻王,世祖乃密袖小刀,冀因入見而害景。至便屬吏,故其事不行。高祖大軍圍石頭,景欲加害者數矣。會景敗,世祖乃得出赴高祖營。起家為吳興太守。時宣城劫帥紀機、郝仲等各聚眾千餘人,侵暴郡境,世祖討平之。承聖二年,授信武將軍,監南徐州。三年,高祖北征廣陵,使世祖為前軍,每戰克捷。高祖之將討王僧辯也,先召世祖與謀。時僧辯女婿杜龕據吳興,兵眾甚盛,高祖密令世祖還長城,立柵以備龕。世祖收兵才數百人,戰備又少,龕遣其將杜泰領精兵五千,乘虛奄至。將士相視失色,而世祖言笑自若,部分益明,於是眾心乃定。泰知柵內人少,日夜苦攻。世祖激厲將士,身當矢石,相持數旬,泰乃退走。及高祖遣周文育率兵討龕,世祖與並軍往吳興。時龕兵尚眾,斷據衝要,水步連陣相結,世祖命將軍劉澄、蔣元舉率眾攻龕,龕軍大敗,窘急,因請降。東揚州刺史張彪起兵圍臨海太守王懷振,懷振遣使求救,世祖與周文育輕兵往會稽以掩彪。後彪將沈泰開門納世祖,世祖盡收其部曲家累,彪至,又破走,若邪村民斬彪,傳其首。以功授持節、都督會稽等十郡諸軍事、宣毅將軍、會稽太守。山越深險,皆不賓附,世祖分命討擊,悉平之,威惠大振。高祖受禪,立為臨川郡王,邑二千戶,拜侍中、安東將軍。及周文育、侯安都敗於沌口,高祖詔世祖入衛,軍儲戎備,皆以委焉。尋命率兵城南皖。   永定三年六月丙午,高祖崩,遺詔征世祖入纂。甲寅,至自南皖,入居中書省。皇后令曰:「昊天不吊,上玄降禍。大行皇帝奄捐萬國,率土哀號,普天如喪,窮酷煩冤,無所迨及。諸孤藐爾,反國無期,須立長主,以寧宇縣。侍中、安東將軍、臨川王蒨,體自景皇,屬惟猶子。建殊功於牧野,敷盛業於戡黎,納麓時敘之辰,負扆乘機之日,並佐時雍,是同草創,祧祏所繫,遐邇宅心,宜奉大宗,嗣膺寶錄,使七廟有奉,兆民寧晏。未亡人假延餘息,嬰此百罹,尋繹纏綿,興言感絕。」世祖固讓,至於再三,群公卿士固請,其日即皇帝位於太極前殿。詔曰:「上天降禍,奄集邦家,大行皇帝背離萬國,率土崩心,若喪考妣。龍圖寶歷,眇屬朕躬,運鍾擾攘,事切機務,南面須主,西讓禮輕,令便式膺景命,光宅四海。可大赦天下,罪無輕重,悉皆蕩滌。逋租宿債,吏民愆負,可勿復收。文武內外,量加爵敘。孝悌力田為父後者,賜爵一級。庶祗畏在心,公卿畢力,勝殘去殺,無待百年。興言號哽,深增慟絕。」又詔州郡悉停奔赴。秋七月丙辰,尊皇后為皇太后,己未,以鎮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廣州刺史歐陽頠進號征南將軍,平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周迪進號鎮南將軍,平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高州刺史黃法抃進號安南將軍。庚申,以鎮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桂州刺史淳於量進號征南大將軍。辛酉,以侍中、車騎將軍、司空侯瑱為太尉,鎮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侯安都為司空,侍中、中權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王沖為特進、左光祿大夫,鎮北將軍、南徐州刺史徐度為侍中、中撫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壬戌,以侍中、護軍將軍徐世譜為特進、安右將軍;侍中、忠武將軍杜稜為領軍將軍。乙丑,重雲殿災。八月癸巳,以平北將軍、南徐州刺史留異為安南將軍、縉州刺史,平南將軍、北江州刺史魯悉達進號安左將軍。庚戌,封皇子伯茂為始興王,奉昭烈王后。徙封始興嗣王頊為安成王。九月辛酉,立皇子伯宗為皇太子,王公以下賜帛各有差。乙亥,立妃沈氏為皇后。冬十一月乙卯,王琳寇大雷,詔遣太尉侯瑱、司空侯安都、儀同徐度率眾以御之。   天嘉元年春正月癸丑,詔曰:「朕以寡昧,嗣纂洪業,哀煢在疚,治道弗昭,仰惟前德,幽顯遐暢,恭己不言,庶幾無改。雖宏圖懋軌,日月方弘,而清廟廓然,聖靈浸遠,感尋永往,瞻言罔極。今四象運周,三元告獻,華夷胥洎,玉帛駿奔,思覃遺澤,播之億兆。其大赦天下。改永定四年為天嘉元年。鰥寡孤獨不能自存立者,賜谷人五斛。孝悌力田殊行異等,加爵一級。」甲寅,分遣使者宣勞四方。辛酉,輿駕親祠南郊,詔曰:「朕式饗上玄,虔奉牲玉,高禋禮畢,誠敬兼弘。且陰霾浹辰,褰霽在日,雲物韶朗,風景清和,慶動人祇,忭流庶俗,思俾黎元,同此多祐。可賜民爵一級。」辛未,輿駕親祠北郊。日有冠。二月辛卯,老人星見。乙未,高州刺史紀機自軍叛還宣城,據郡以應王琳,涇令賀當遷討平之。丙申,太尉侯瑱敗王琳於梁山,攻齊兵於博望,生擒齊將劉伯球,盡收其資儲船艦,俘馘以萬計,王琳及其主蕭莊奔於齊。戊戌,詔曰:「夫五運遞來,三靈眷命,皇王因之改創,殷、周所以樂推。朕統歷承基,丕隆鼎運,期理攸屬,數祚斯在,豈僥倖所至,寧卜祝可求。故知神器之重,必在符命。是以逐鹿貽譏,斷蛇定業,亂臣賊子,異世同尤。王琳識暗挈瓶,智慚衛足,干紀亂常,自貽顛沛,而縉紳君子,多被縶維,雖涇渭合流,蘭鮑同肆,求之厥理,或有脅從。今九罭既設,八紘斯掩,天網恢恢,吞舟是漏。至如伏波遊說,永作漢蕃,延壽脫歸,終為魏守,器改秦、虞,材通晉、楚,行藏用捨,亦豈有恆,宜加寬仁,以彰雷作。其衣冠士族,預在凶黨,悉皆原宥;將帥戰兵,亦同肆眚,並隨才銓引,庶收力用。」又詔師旅以來,將士死王事者,並加贈謚。己亥,詔曰:「日者凶渠肆虐,眾軍進討,舟艦輸積,權倩民丁,師出經時,役勞日久。今氣昆廓清,宜有甄被。可蠲復丁身。夫妻三年,於役不幸者,復其妻子。」庚子,分遣使者繼璽書宣勞四方。乙巳,遣太尉侯瑱鎮湓城。庚戌,以高祖第六子昌為驃騎將軍、湘州牧,立為衡陽王。三月丙辰,詔曰:「自喪亂以來,十有餘載,編戶凋亡,萬不遺一,中原氓庶,蓋雲無幾。頃者寇難仍接,算斂繁多,且興師已來,千金日費,府藏虛竭,杼軸歲空。近所置軍資,本充戎備,今元惡克殄,八表已康,兵戈靜戢,息肩方在,思俾餘黎,陶此寬賦,今歲軍糧通減三分之一。尚書申下四方,稱朕哀矜之意。守宰明加勸課,務急農桑,庶鼓腹含哺,復在茲日。」蕭莊所署郢州刺史孫瑒舉州內附。丁巳,江州刺史周迪平南中,斬賊率熊曇朗,傳首京師。先是,齊軍守魯山城,戊午,齊軍棄城走,詔南豫州刺史程靈洗守之。甲子,分荊州之天門、義陽、南平,郢州之武陵四郡,置武州。其刺史督沅州,領武陵太守,治武陵郡。其都尉所部六縣為沅州。別置通寧郡,以刺史領太守,治都尉城,省舊都尉。以安南將軍、南兗州刺史、新除右衛將軍吳明徹為安西將軍、武州刺史,偽郢州刺史孫瑒為安南將軍、湘州刺史。丙子,衡陽王昌薨。丁丑,詔曰:「蕭莊偽署文武官屬還朝者,量加錄序。」夏四月丁亥,立皇子伯信為衡陽王,奉獻王后。乙未,以安南將軍荀朗為安北將軍、合州刺史。五月乙卯,改桂陽之汝城縣為廬陽郡。分衡州之始興、安遠二郡,置東衡州。六月辛巳,改謚皇祖妣景安皇后曰景文皇后。壬辰,詔曰:「梁孝元遭離多難,靈櫬播越,朕昔經北面,有異常倫,遣使迎接,以次近路。江寧既有舊塋,宜即安卜,車旗禮章,悉用梁典,依魏葬漢獻帝故事。」甲午,追策故始興昭烈王妃曰孝妃。丁酉,以開府儀同三司徐度為侍中、中軍將軍。辛丑,國哀周忌,上臨於太極前殿,百僚陪哭。赦京師殊死已下。是月,葬梁元帝於江寧。秋七月甲寅,詔曰:「朕以眇身,屬當大寶,負荷至重,憂責實深,而庶績未康,胥怨猶結,佇咨賢良,發於夢想,每有一言入聽,片善可求,何嘗不褒獎抽揚,緘書紳帶。而傅巖虛往,穹谷尚淹,蒲幣空陳,旌弓不至。豈當有乖則哲,使草澤遺才?將時運澆流,今不逮古?側食長懷,寢興增歎。新安太守陸山才有啟,薦梁前征西從事中郎蕭策,梁前尚書中兵郎王暹,並世胄清華,羽儀著族,或文史足用,或孝德可稱,並宜登之朝序,擢以不次。王公已下,其各進舉賢良,申薦淪屈,庶眾才必萃,大廈可成,使《棫樸》載歌,《由庚》在詠。」乙卯,詔曰:「自頃喪亂,編戶播遷,言念餘黎,良可哀惕。其亡鄉失土,逐食流移者,今年內隨其適樂,來歲不問僑舊,悉令著籍,同土斷之例。」丙辰,立皇子伯山為鄱陽王。八月庚辰,老人星見。壬午,詔曰:「菽粟之貴,重於珠玉。自頃寇戎,游手者眾,民失分地之業,士有佩犢之譏。朕哀矜黔庶,念康弊俗,思俾阻饑,方存富教。麥之為用,要切斯甚,今九秋在節,萬實可收,其班宣遠近,並令播種。守宰親臨勸課,務使及時。其有尤貧,量給種子。」癸未,世祖臨景陽殿聽訟。戊子,詔曰:「汙樽土鼓,誠則難追,畫卵雕薪,或可易革。梁氏末運,奢麗已甚,芻豢厭於胥史,歌鍾列於管庫,土木被硃丹之采,車馬飾金玉之珍,逐欲澆流,遷訛遂遠。朕自諸生,頗為內足,而家敦樸素,室靡浮華,觀覽時俗,常所扼腕。今妄假時乘,臨馭區極,屬當淪季,思聞治道,菲食卑宮,自安儉陋,俾茲薄俗,獲反淳風。維雕鏤淫飾,非兵器及國容所須,金銀珠玉,衣服雜玩,悉皆禁斷。」甲午,周將賀若敦率馬步一萬,奄至武陵,武州刺史吳明徹不能拒,引軍還巴陵。丁酉,上幸正陽堂閱武。九月癸丑,彗星見。乙卯,周將獨孤盛領水軍將趣巴、湘,與賀若敦水陸俱進,太尉侯瑱自尋陽往御之。辛酉,遣儀同徐度率眾會瑱於巴丘。丙子,太白晝見。丁丑,詔侯瑱眾軍進討巴、湘。十月癸巳,侯瑱襲破獨孤盛於楊葉洲,盡獲其船艦,盛收兵登岸,築城以保之。丁酉,詔司空侯安都率眾會侯瑱南討。十二月乙未,詔曰:「古者春夏二氣,不決重罪。蓋以陽和布澤,天秩是弘,寬網省刑,義符含育,前王所以則天象地,立法垂訓者也。朕屬當澆季,思求民瘼,哀矜惻隱,念甚納隍,常欲式遵舊軌,用長風化。自今孟春訖於夏首,罪人大辟事已款者,宜且申停。」己亥,周巴陵城主尉遲憲降,遣巴州刺史侯安鼎守之。庚子,獨孤盛將餘眾自楊葉州潛遁。   二年春正月庚戌,大赦天下。以雲麾將軍、晉陵太守杜稜為侍中、領軍將軍。辛亥,以始興王伯茂為宣惠將軍、揚州刺史。乙卯,合州刺史裴景徽奔於齊。辛未,周湘州城主殷亮降,湘州平。二月丙戌,以太尉侯瑱為車騎將軍、湘州刺史。庚寅,曲赦、湘州諸郡。三月乙卯,太尉、車騎將軍、湘州刺史侯瑱薨。丁丑,以鎮東將軍、會稽太守徐度為鎮南將軍、湘州刺史。夏四月,分荊州之南平、宜都、羅、河東四郡,置南荊州,鎮河東郡。以安西將軍、武州刺史吳明徹為南荊州刺史。庚寅,以安左將軍魯悉達為安南將軍、吳州刺史。辛卯,老人星見。秋七月丙午,周將賀若敦自拔遁歸,人畜死者十七八。武陵、天門、南平、義陽、河東、宜都郡悉平。九月甲寅,詔曰:「姬業方闡,望載渭濱,漢歷既融,道通圮上。若乃摛精辰宿,降靈惟岳,風雲有感,夢寐是求,斯固舟楫鹽梅,遞相表裡,長世建國,罔或不然。至於銘德太常,從祀清廟,以貽厥後來,垂諸不朽者也。前皇經濟區宇,裁成品物,靈貺式甄,光膺寶命,雖謨明浚發,幽顯協從,亦文武賢能,翼宣王業。故大司馬、驃騎大將軍瑱,故司空文育,故平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僧明,故中護軍穎,故領軍將軍擬,或締構艱難,經綸夷險;或摧鋒冒刃,殉義遺生;或宣哲協規,綢繆帷幄;或披荊汗馬,終始勤劬;莫不罄誠悉力,屯泰以之。朕以寡昧,嗣膺丕緒,永言勳烈,思弘典訓,便可式遵故實,載揚盛軌,可並配食高祖廟庭,俾茲大猷,永傳宗祏。」丙辰,以侍中、中權將軍、特進、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王沖為丹陽尹;丹陽尹沈君理為左民尚書,領步兵校尉。冬十月乙巳,霍州西山蠻率部落內屬。十一月乙卯,高麗國遣使獻方物。甲子,以武昌、國川為竟陵郡,以安流民。十二月辛巳,以安東將軍、吳郡太守孫瑒為中護軍。甲申,立始興國廟於京師,用王者之禮。太子中庶子虞荔、御史中丞孔奐以國用不足,奏立煮海鹽賦及榷酤之科,詔並施行。先是,縉州刺史留異應於王琳等反,丙戌,詔司空侯安都率眾討之。   三年春正月庚戌,設帷宮於南郊,幣告胡公以配天。辛亥,輿駕親祠南郊。詔曰:「朕負荷寶圖,亟回星琯,兢兢業業,庶幾治定,而德化不孚,俗弊滋甚,永言念之,無忘日夜。陽和布氣,昭事上玄,躬奉犧玉,誠兼饗敬,思與黎元,被斯寬惠,可普賜民爵一級,其孝悌力田,別加一等。」辛酉,輿駕親祠北郊。閏二月己酉,以百濟王餘明為撫東大將軍,高句驪王高湯為寧東將軍。江州刺史周迪舉兵應留異,襲湓城,攻豫章郡,並不克。辛亥,以南荊州刺史吳明徹為安右將軍。甲子,改鑄五銖錢。三月丙子,安成王頊至自周,詔授侍中、中書監中衛將軍,置佐史。丁丑,以安右將軍吳明徹為安南將軍、江州刺史,督眾軍南討。甲申,大赦天下。庚寅,司空侯安都破留異於桃支嶺,異脫身奔晉安,東陽郡平。夏四月癸卯,曲赦東陽郡。乙巳,齊遣使來聘。六月丙辰,以侍中、中衛將軍安成王頊為驃騎將軍、揚州刺史。以會稽、東陽、臨海、永嘉、新安、新寧、晉安、建安八郡置東揚州。以揚州刺史始興王伯茂為鎮東將軍、東揚州刺史,征北將軍、司空、南徐州刺史侯安都為侍中、征北大將軍。秋七月己丑,皇太子納妃王氏。在位文武賜帛各有差,孝悌力田為父後者賜爵二級。九月戊辰朔,日有食之。以侍中、都官尚書到仲舉為尚書右僕射、丹陽尹。丁亥,周迪請降,詔安成王頊督眾軍以招納之。是歲,周所立梁王蕭察死,子巋代立。   四年春正月丙子,干陀利國遣使獻方物。甲申,周迪棄城走,閩州刺史陳寶應納之,臨川郡平。壬辰,以平西將軍、郢州刺史章昭達為護軍將軍,仁武將軍、新州刺史華皎進號平南將軍,鎮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高州刺史黃法抃為鎮北大將軍、南徐州刺史,安西將軍、領臨川太守周敷為南豫州刺史,中護軍孫瑒為鎮右將軍。罷高州隸入江州。二月戊戌,征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廣州刺史歐陽頠進號征南大將軍。庚戌,以侍中、司空、征北大將軍侯安都為征南大將軍、江州刺史。庚申,以平南將軍華皎為南湘州刺史。三月辛未,以鎮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徐度為侍中、中軍大將軍。辛巳,詔贈討周迪將士死王事者。夏四月辛丑,設無珝大會於太極前殿。乙卯,以侍中、中書監、中衛將軍、驃騎將軍、揚州刺史安成王頊為開府儀同三司。五月丁卯,安前將軍、右光祿大夫徐世譜卒。六月癸巳,太白晝見。司空侯安都賜死。七月丁丑,以鎮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徐州刺史黃法甗為鎮南大將軍、江州刺史。九月壬戌,開府儀同三司、廣州刺史歐陽頠薨。癸亥,曲赦京師。辛未,周迪復寇臨川,詔護軍章昭達率眾討之。十一月辛酉,章昭達大破周迪,悉擒其黨與,迪脫身潛竄。十二月丙申,大赦天下。詔護軍將軍章昭達進軍建安,以討陳寶應。信威將軍、益州刺史余孝頃督會稽、東陽、臨海、永嘉諸軍自東道會之。癸丑,以前安南將軍、江州刺史吳明徹為鎮前將軍。   五年春正月庚辰,以吏部尚書、領右軍將軍袁樞為丹陽尹。辛巳,輿駕親祠北郊。乙酉,江州湓城火,燒死者二百餘人。三月丁丑,以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桂州刺史淳於量為中撫軍大將軍。壬午,詔以故護軍將軍周鐵虎配食高祖廟庭。夏四月庚子,周遣使來聘。五月庚午,罷南丹陽郡。是月,周、齊並遣使來聘。六月丁未,夜,有白氣兩道,出於北斗東南,屬地。秋七月丁丑,詔曰:「朕以寡昧,屬當負重,星籥亟改,冕旒弗曠,不能仰協璇衡,用調玉燭,傍慰蒼生,以安黔首。兵無寧歲,民乏有年,移風之道未弘,習俗之患猶在,致令氓多觸網,吏繁筆削,獄犴滋章,雖由物犯,囹圄淹滯,亦或有冤。念俾納隍,載勞負扆,加以膚湊不適,攝衛有虧,比獲微痊,思覃寬惠,可曲赦京師。」九月,城西城。冬十一月丁亥,以左衛將軍程靈洗為中護軍。己丑,章昭達破陳寶應於建安,擒寶應、留異,送京師,晉安郡平。甲辰,以護軍將軍章昭達為鎮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十二月甲子,曲赦建安、晉安二郡。討陳寶應將士死王事者,並給棺槥,送還本鄉,並復其家。瘡痍未瘳者,給其醫藥。癸未,齊遣使來聘。   六年春正月甲午,皇太子加元服,王公以下賜帛各有差,孝悌力田為父後者賜爵一級,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谷人五斛。庚戌,以領軍將軍杜稜為翊左將軍、丹陽尹,丹陽尹袁樞為吏部尚書,衛尉卿沈欽為中領軍。三月乙未,詔侯景以來遭亂移在建安、晉安、義安郡者,並許還本土,其被略為奴婢者,釋為良民。夏四月甲寅,以侍中、中書監、中衛將軍、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安成王頊為司空。辛酉,有彗星見。周遣使來聘。秋七月癸未,大風至自西南,廣百餘步,激壞靈台候樓。甲申,儀賢堂無故自壞。丙戌,臨川太守駱文牙斬周迪,傳首京師,梟於硃雀航。丁酉,太白晝見。八月丁丑,詔曰:「梁室多故,禍亂相尋,兵甲紛紜,十年不解,不逞之徒虐流生氣,無賴之屬暴及徂魂。江左肇基,王者攸宅,金行水位之主,木運火德之君,時更四代,歲逾二百。若其經綸王業,縉紳民望,忠臣孝子,何世無才,而零落山丘,變移陵谷,或皆剪伐,莫不侵殘。玉杯得於民間,漆簡傳於世載,無復五株之樹,罕見千年之表。自大祚光啟,恭惟揖讓,爰暨朕躬,聿修祖武,雖復旂旗服色,猶行杞、宋之邦,每車駕巡遊,眇瞻河、雒之路,故喬山之祀,蘋藻弗虧,驪山之墳,松柏恆守。唯戚籓舊壟,士子故塋,掩殣未周,樵牧猶眾。或親屬流隸,負土無期,子孫冥滅,手植何寄。漢高留連於無忌,宋祖惆悵於子房,丘墓生哀,性靈共惻者也。朕所以興言永日,思慰幽泉。維前代王侯,自古忠烈,墳塚被發絕無後者,可檢行修治,墓中樹木,勿得樵采,庶幽顯鹹暢,稱朕意焉。」己卯,立皇子伯固為新安郡王,伯恭為晉安王,伯仁為廬陵王,伯義為江夏王。九月癸未,罷豫章郡。是月,新作大航。冬十月辛亥,齊遣使來聘。十二月乙卯,立皇子伯禮為武陵王。丁巳,以鎮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章昭達為鎮南將軍、江州刺史,鎮南大將軍、江州刺史黃法抃為中衛大將軍,中護軍程靈洗為宣毅將軍、郢州刺史,軍師將軍、郢州刺史沈恪為中護軍,鎮東將軍、吳興太守吳明徹為中領軍。戊午,以東中郎將、吳郡太守鄱陽王伯山為平北將軍、南徐州刺史。癸亥,詔曰:「朕自居民牧之重,托在王公之上,顧其寡昧,鬱於治道。加以屢虧聽覽,事多壅積,冤滯靡申,幽枉弗鑒。念茲罪隸,有甚納隍。而惠澤未流,愆陽累月,今歲序雲暮,元正向肇,欲使幽圄之內,同被時和,可曲赦京師。」   天康元年春二月丙子,詔曰:「朕以寡德,纂承洪緒,日昃劬勞,思弘景業,而政道多昧,黎庶未康,兼疹患淹時,亢陽累月,百姓何咎,實由朕躬,念茲在茲,痛如疾首。可大赦天下,改天嘉七年為天康元年。三月己卯,以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司空安成王頊為尚書令。夏四月乙卯,皇孫至澤生,在位文武賜絹帛各有差,為父後者賜爵一級。癸酉,世祖疾甚。是日,崩於有覺殿。遺詔曰:「朕疾苦彌留,遂至不救,修短有命,夫復何言。但王業艱難,頻歲軍旅,生民多弊,無忘愧惕。今方隅乃定,俗教未弘,便及大漸,以為遺恨。社稷任重,太子可即君臨,王侯將相,善相輔翊,內外協和,勿違朕意!山陵務存儉速。大斂竟,群臣三日一臨,公除之制,率依舊典。」六月甲子,群臣上謚曰文皇帝,廟號世祖。丙寅,葬永寧陵。   世祖起自艱難,知百姓疾苦。國家資用,務從儉約。常所調斂,事不獲已者,必咨嗟改色,若在諸身。主者奏決,妙識真偽,下不容奸,人知自勵矣。一夜內刺閨取外事分判者,前後相續。每雞人伺漏,傳更簽於殿中,乃敕送者必投簽於階石之上,令槍然有聲,云「吾雖眠,亦令驚覺也」。始終梗概,若此者多焉。   陳吏部尚書姚察曰:世稱繼體守文,宗枝承統,得失之間,蓋亦祥矣。大抵以奉而勿墜為賢能,撓而易之為不肖;其有光揚前軌,克荷曾構,固以少焉。世祖自初發跡,功庸顯著,寧亂靜寇,首佐大業。及國禍奄臻,入承寶祚,兢兢業業,其若馭朽,加以崇尚儒術,愛悅文義,見善如弗及,用人如由己,恭儉以御身,勤勞以濟物,自昔允文允武之君,東征西怨之後,賓實之跡,可為聯類。至於杖聰明,用鑒識,斯則永平之政,前史其論諸。   ************本紀第四 廢帝   廢帝,諱伯宗,字奉業,小字藥王,世祖嫡長子也。梁承聖三年五月庚寅生。永定二年二月戊辰 ,拜臨川王世子。三年,世祖嗣位,八月庚戌,立為皇太子。自梁室亂離,東宮焚燼,太子居於永福省。   天康元年四月癸酉,世祖崩,其日,太子即皇帝位於太極前殿,詔曰:「上天降禍,大行皇帝奄棄萬國,攀號靡及,五內崩殞。朕以寡德,嗣膺寶命,煢煢在疚,懼甚綴旒,方賴宰輔,匡其不逮。可大赦天下。」又詔內外文武,各復其職,遠方悉停奔赴。五月己卯,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庚寅,以驃騎將軍、司空、揚州刺史、新除尚書令安成王頊為驃騎大將軍,進位司徒、錄尚書、都督中外諸軍事。丁酉,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徐度進位司空;鎮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章昭達為侍中,進號征南將軍;鎮東將軍、東揚州刺史始興王伯茂進號征東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平北將軍、南徐州刺史鄱陽王伯山進號鎮北將軍;吏部尚書袁樞為尚書左僕射;雲麾將軍、吳興太守沈欽為尚書右僕射;新除中領軍吳明徹為領軍將軍;新除中護軍沈恪為護軍將軍;平南將軍、湘州刺史華皎進號安南將軍;散騎常侍、御史中丞徐陵為吏部尚書。六月辛亥,翊右將軍、右光祿大夫王通進號安右將軍。秋七月丁酉,立妃王氏為皇后。冬十月庚申,輿駕奉祠太廟。十一月乙亥,周遣使來吊。十二月甲子,高麗國遣使獻方物。   光大元年春正月癸酉,尚書左僕射袁樞卒。乙亥,詔曰:「昔昊天成命,降集寶圖,二後重光,九區鹹乂。閔余沖薄,王道未昭,荷茲神器,如涉靈海,庶親賢並建,牧伯惟良,天下雍熙,緬同刑措。今三元改歷,萬國充庭,清廟無追,具僚斯在,言瞻寧位,觸感崩心。思播遺恩,俾覃黎獻。可大赦天下。改天康二年為光大元年。孝悌力田賜爵一級。」己卯,以領軍將軍吳明徹為丹陽尹。辛卯,輿駕親祠南郊。二月辛亥,宣毅將軍、南豫州刺史余孝頃謀反伏誅。癸丑,以征東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東揚州刺史始興王伯茂為中衛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黃法抃為鎮北將軍、南徐州刺史,鎮北將軍、南徐州刺史鄱陽王伯山為鎮東將軍、東陽州刺史。三月甲午,以尚書右僕射沈欽為侍中、尚書左僕射。夏四月乙卯,太白晝見。五月癸巳,以領軍將軍、丹陽尹吳明徹為安南將軍、湘州刺史。乙未,以鎮右將軍杜稜為領軍將軍。安南將軍、湘州刺史華皎謀反,丙申,以中撫大將軍淳於量為使持節、征南大將軍,總率舟師以討之。六月壬寅,以中軍大將軍、司空徐度進號車騎將軍,總督京邑眾軍,步道襲湘州。閏月癸巳,以雲麾將軍新安王伯固為丹陽尹。秋七月戊申,立皇子至澤為皇太子,賜天下為父後者爵一級,王公卿士已下賚帛各有差。九月乙巳,詔曰:「逆賊華皎,極惡窮凶,遂樹立蕭巋,謀危社稷。棄親即仇,人神憤惋,王師電邁,水陸爭前,梟剪之期,匪朝伊暮。其家口在北裡尚方,宜從誅戮,用明國憲。」丙辰,百濟國遣使獻方物。是月,周將長胡公拓跋定率步騎二萬入郢州,與華皎水陸俱進,都督淳於量、吳明徹等與戰,大破之。皎單舸奔江陵,擒拓跋定,俘獲萬餘人,馬四千餘匹,送京師。冬十月辛巳,赦湘、巴二州為皎所詿誤者。甲申,輿駕親祠太廟。十一月己未,以護軍將軍沈恪為平西將軍、荊州刺史。甲子,侍中、中權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特進、左光祿大夫王沖薨。十二月庚寅,以兼從事中郎孔英哲為奉聖亭侯,奉孔子祀。   二年春正月己亥,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司徒、錄尚書、揚州刺史安成王頊進位太傅,領司徒,加殊禮,劍履上殿;侍中、征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章昭達進號征南大將軍;中撫大將軍、新除征南大將軍淳於量為侍中、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安南將軍、湘州刺史吳明徹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進號鎮南將軍;雲麾將軍、郢州刺史程靈洗進號安西將軍。庚子,詔討華皎軍人死王事者並給棺槥,送還本鄉,仍復其家。甲子,罷吳州,以鄱陽郡還屬江州。侍中、司空、車騎將軍徐度薨。夏四月辛巳,太白晝見。丁亥,割東揚州晉安郡為豊州。五月丙辰,太傅安成王頊獻玉璽一。六月丁卯,彗星見。秋七月丙午,輿駕親祠太廟。戊申,新羅國遣使獻方物。壬戌,立皇弟伯智為永陽王,伯謀為桂陽王。九月甲辰,林邑國遣使獻方物。丙午,狼牙修國遣使獻方物。以侍中、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章昭達為中撫大將軍。戊午,太白晝見。冬十月庚午,輿駕親祠太廟。十一月丙午,以前平西將軍、荊州刺史沈恪為護軍將軍。壬子,以鎮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徐州刺史黃法抃為鎮西將軍、郢州刺史,新除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淳於量為鎮北將軍、南徐州刺史。甲寅,慈訓太后集群臣於朝堂,令曰:   中軍儀同、鎮北儀同、鎮右將軍、護軍將軍、八座卿士:昔梁運季末,海內沸騰,天下蒼生,殆無遺□。高祖武皇帝撥亂反正,膺圖御菉,重懸三象,還補二儀;世祖文皇帝克嗣洪基,光宣寶業,惠養中國,綏寧外荒;並戰戰兢兢,劬勞締構,庶幾鼎運,方隆殷、夏。##$$伯宗昔在儲宮,本無令問,及居崇極,遂騁兇淫。居處諒闇,固不哀戚,嬪嬙弗隔,就館相仍,豈但衣車所納,是譏宗正,衰絰生子,得誚右師。七百之祚何憑,三千之罪為大。且費引金帛,令充椒閫,內府中藏,軍備國儲,未盈期稔,皆已空竭。太傅親承顧托,鎮守宮闈,遺誥綢繆,義深垣屏,而欑塗未御,翌日無淹,仍遣劉師知、殷不佞等顯言排斥。韓子高小豎輕佻,推心委仗,陰謀禍亂,決起蕭牆。元相雖持,但除君側。又以余孝頃密邇京師,便相徵召,殃慝之咎,兇徒自擒,宗社之靈,祅氛是滅。於是密詔華皎,稱兵上流,國祚憂惶,幾移丑類。乃至要招遠近,葉力巴、湘,支黨縱橫,寇擾黟、歙。又別敕歐陽紇等攻逼衡州,嶺表紛紜,殊淹弦望。豈止罪浮於昌邑,非唯聲丑於太和。但賊豎皆亡,妖徒已散,日望懲改,猶加掩抑,而悖禮忘德,情性不悛,樂禍思亂,昏慝無已。張安國蕞爾凶狡,窮為小盜,仍遣使人蔣裕鉤出上京,即置行台,分選凶黨。賊皎妻呂,舂徒為戮,納自奚官,藏諸永巷,使其結引親舊,規圖戕禍。蕩主侯法喜等,太傅麾下,恆游府朝,啖以深利,謀興肘腋。適又蕩主孫泰等潛相連結,大有交通,兵力殊強,指期挺亂。皇家有慶,歷數遐長,天誘其衷,同然開發。此諸文跡,今以相示,是而可忍,誰則不容?祖宗基業,將懼傾隕,豈可復肅恭禋祀,臨御兆民?式稽故實,宜在流放,今可特降為臨海郡王,送還籓邸。太傅安成王固天生德,齊聖廣深,二後鍾心,三靈佇眷。自前朝不悆,任總邦家,威惠相宣,刑禮兼設,指揮嘯詫,湘、郢廓清,闢地開疆,荊、益風靡,若太戊之承殷歷,中都之奉漢家,校以功名,曾何彷彿。且地彰靈璽,天表長彗,布新除舊,禎祥鹹顯。文皇知子之鑒,事甚帝堯,傳弟之懷,又符太伯。今可還申曩志,崇立賢君,方固宗祧,載貞辰象。中外宜依舊典,奉迎輿駕。未亡人不幸屬此殷憂,不有崇替,容危社稷,何以拜祠高寢,歸祔武園?攬筆潸然,兼懷悲慶。   是日,出居別第。太建二年四月薨,時年十九。   帝仁弱無人君之器,世祖每慮不堪繼業。既居塚嫡,廢立事重,是以依違積載。及疾將大漸,召高宗謂曰:「吾欲遵太伯之事。」高宗初未達旨,後寤,乃拜伏涕泣,固辭。其後宣太后依詔廢帝焉。   史臣曰:臨海雖繼體之重,仁厚懦弱,混一是非,不驚得喪,蓋帝摯、漢惠之流也。世祖知神器之重,諒難負荷,深鑒堯旨,弗傳寶祚焉。   ************本紀第五 宣帝   高宗孝宣皇帝諱頊,字紹世,小字師利,始興昭烈王第二子也。梁中大通二年七月辛酉生,有赤光滿堂室。少寬大 ,多智略。及長,美容儀,身長八尺三寸,手垂過膝。有勇力,善騎射。高祖平侯景,鎮京口,梁元帝征高祖子侄入侍,高祖遣高宗赴江陵,累官為直閣將軍、中書侍郎。時有馬軍主李總與高宗有舊,每同游處。高宗嘗夜被酒,張燈而寐,總適出,尋返,乃見高宗身是大龍,總便驚駭,走避他室。及江陵陷,高宗遷於關右。永定元年,遙襲封始興郡王,邑二千戶。三年,世祖嗣位,改封安成王。天嘉三年,自周還,授侍中、中書監、中衛將軍,置佐史。尋授使持節、都督揚南徐東揚南豫北江五州諸軍事、揚州刺史,進號驃騎將軍,餘如故。四年,加開府儀同三司。六年,遷司空。天康元年,授尚書令,餘並如故。廢帝即位,拜司徒,進號驃騎大將軍,錄尚書,都督中外諸軍事,給班劍三十人。光大二年正月,進位太傅,領司徒,加殊禮,劍履上殿,增邑並前三千戶,餘並如故。十一月甲寅,慈訓太后令廢帝為臨海王,以高宗入纂。   太建元年春正月甲午,即皇帝位於太極前殿,詔曰:「夫聖人受命,王者中興,並由懿德,方作元後。高祖武皇帝揖拜堯圖,經綸禹跡,配天之業,光辰象而利貞,格地之功,侔川岳而長遠。世祖文皇帝體上聖之姿,當下武之運,築宮示儉,所務唯德,定鼎初基,厥謀斯在。朕以寡薄,才非聖賢,夙荷前規,方傳景祚。雖復親承訓誨,志守籓維,詠季子之高風,思城陽之遠托,自元儲紹國,正位君臨,無道非幾,佇聞刑措。豈圖王室不造,頻謀亂階,天步艱難,將傾寶歷,仰惟嘉命,爰集朕躬。我心貞確,堅誓蒼昊,而群辟啟請,相喧渭橋,文母尊嚴,懸心長樂,對揚璽紱,非止殷湯之三辭,履涉春冬,何但代王之五讓。今便肅奉天策,欽承介圭。若據滄溟,逾增兢業。思所以雲行雨施,品物鹹亨,當與黔黎,普同斯慶。可改光大三年為太建元年。大赦天下。在位文武賜位一階,孝悌力田及為父後者賜爵一級,異等殊才,並加策序。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人賜谷五斛。」復太皇太后尊號曰皇太后。立妃柳氏為皇后,世子叔寶為皇太子,皇子南中郎將、江州刺史康樂侯叔陵為始興王,奉昭烈王祀。乙未,輿駕謁太廟。丁酉,分命大使巡行四方,觀省風俗。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新除中撫大將軍章昭達進號車騎大將軍,新除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徐州刺史淳於量為征北大將軍,鎮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徐州刺史、新除鎮西將軍、郢州刺史黃法抃進號征西大將軍,新除安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湘州刺史吳明徹進號鎮南將軍,鎮東將軍、揚州刺史、鄱陽王伯山進號中衛將軍,尚書僕射沈欽為尚書左僕射,度支尚書王勱為尚書右僕射,護軍將軍沈恪為鎮南將軍、廣州刺史。辛丑,輿駕親祠南郊。壬寅,以皇子建安侯叔英為宣惠將軍、東揚州刺史,改封豫章王。豊城侯叔堅改封長沙王。癸卯,以明威將軍周弘正為特進。戊午,輿駕親祠太廟。二月庚午,皇后謁太廟。辛未,皇太子謁太廟。乙亥,輿駕親耕藉田。夏五月甲午,齊遣使來聘。丁巳,以吏部尚書、領大著作徐陵為尚書右僕射,太子詹事、駙馬都尉沈君理為吏部尚書。秋七月辛卯,皇太子納妃沈氏,王公已下賜帛各有差。丁酉,以平東將軍、吳郡太守晉安王伯恭為中護軍,進號安南將軍。九月甲辰,以新除中護軍晉安王伯恭為中領軍。冬十月,新除左衛將軍歐陽紇據廣州舉兵反。辛未,遣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章昭達率眾討之。壬午,輿駕親祠太廟。   二年春正月乙酉,以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郢州刺史黃法抃為中權大將軍。丙午,輿駕親祠太廟。二月癸未,儀同章昭達擒歐陽紇送都,斬於建康市,廣州平。三月丙申,皇太后崩。丙午,曲赦廣、衡二州。丁未,大赦天下。又詔自討周迪、華皎已來,兵交之所有死亡者,並令收斂,並給棺槥,送還本鄉;瘡痍未瘳者,各給醫藥。夏四月乙卯,臨海王伯宗薨。戊寅,皇太后祔葬萬安陵。閏月戊申,輿駕謁太廟。己酉,太白晝見。五月乙卯,儀同黃法抃獻瑞璧一。壬午,齊遣使來吊。六月戊子,新羅國遣使獻方物。辛卯,大雨雹。乙巳,分遣大使巡行州郡,省理冤屈。戊申,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章昭達進號車騎大將軍,安南將軍、廣州刺史沈恪進號鎮南將軍。秋八月甲申,詔曰:「懷遠以德,抑惟恆典,去戎即華,民之本志。頃年江介襁負相隨,崎嶇歸化,亭候不絕,宜加恤養,答其誠心。維是荒境自皞,有在都邑及諸州鎮,不問遠近,並蠲課役。若克平舊土,反我侵地,皆許還鄉,一無拘限。州郡縣長明加甄別,良田廢村,隨便安處。若輒有課訂,即以擾民論。」又詔曰:「民惟邦本,著在典謨,治國愛民,抑又通訓。朕聽朝晏罷,日昃劬勞,方流惠澤,覃被億兆。有梁之季,政刑廢缺,條綱弛紊,僭盜薦興,役賦征徭,尤為煩刻。大陳御宇,拯茲餘弊,滅扈戡黎,弗遑創改,年代彌流,將及成俗,如弗解張,物無與厝,夕惕疚懷,有同首疾。思從卑菲,約己濟民,雖府帑末充,君孰與足,便可刪革,去其甚泰,冀永為定准,令簡而易從。自今維作田,值水旱失收,即列在所,言上折除。軍士年登六十,悉許放還。巧手於役死亡及與老疾,不勞訂補。其籍有巧隱,並王公百司輒受民為程廕,解還本屬,開恩聽首。在職治事之身,須遞相檢示,有失不推,當局任罪。令長代換,具條解捨戶數,付度後人。戶有增進,即加擢賞;若致減散,依事准結。有能墾起荒田,不問頃畝少多,依舊蠲稅。」戊子,太白晝見。九月乙丑,以散騎常侍鎮東將軍吳興太守杜稜為特進、護軍將軍。冬十月乙酉,輿駕親祠太廟。十一月辛酉,高麗國遣使獻方物。十二月癸巳夜,西北有雷聲。   三年春正月癸丑,以尚書右僕射、領大著作徐陵為尚書僕射。辛酉,輿駕親祠南郊。辛未,親祠北郊。二月辛巳,輿駕親祠明堂。丁酉,親耕籍田。三月丁丑,大赦天下。自天康元年訖太建元年,逋餘軍糧、祿秩、夏調未入者,悉原之。又詔犯逆子弟支屬逃亡異境者,悉聽歸首;見縶系者,量可散釋;其有居宅,並追還。夏四月壬辰,齊遣使來聘。五月戊申,太白晝見。辛亥,遼東、新羅、丹丹、天竺、盤盤等國並遣使獻方物。六月丁亥,江陰王蕭季卿以罪免。甲辰,封東中郎將長沙王府諮議參軍蕭彝為江陰王。秋八月辛丑,皇太子親釋奠於太學,二傅、祭酒以下賚帛各有差。九月癸酉,太白晝見。冬十月甲申,輿駕親祠太廟。乙酉,周遣使來聘。己亥,丹丹國遣使獻方物。十二月壬辰,車騎大將軍、司空章昭達薨。   四年春正月丙午,以雲麾將軍、江州刺史始興王叔陵為湘州刺史,進號平南將軍;東中郎將、吳郡太守長沙王叔堅為宣毅將軍、江州刺史;尚書僕射、領大著作徐陵為尚書左僕射;中書監王勱為尚書右僕射。庚申,以丹陽尹衡陽王伯信為信威將軍、中護軍。庚午,輿駕親祠太廟。二月乙酉,立皇子叔卿為建安王,授東中郎將、東揚州刺史。三月壬子,以散騎常侍孫瑒為安西將軍、荊州刺史。乙丑,扶南、林邑國並遣使來獻方物。夏四月戊子,以中權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黃法抃為征南大將軍、南豫州刺史。五月癸卯,尚書右僕射王勱卒。六月辛巳,侍中、鎮右將軍、右光祿大夫杜稜卒。秋八月辛未,周遣使來聘。丁丑,景雲見。戊寅,詔曰:「國之大事,受賑興戎。師出以律,稟策於廟,所以乂安九有,克成七德。自頃掃滌群穢,廓清諸夏,乃貔貅之戮力,亦帷幄之運籌。雖左衽已戡,干戈載戢,呼韓來謁,亭鄣無警,但不教民戰,是謂棄之,仁必有勇,無忘武備。磻溪之傳韜訣,谷城之授神符,文叔懸制戎規,孟德頗言兵略。朕既慚暗合,良皆披覽。兼昔經督戎,備嘗行陣,齊以七步,肅之三鼓,得自胸襟,指掌可述。今並條制,凡十三科,宜即班宣,以為永准。」乙未,詔停督湘、江二州逋租,無錫等十五縣流民,並蠲其徭賦。九月庚子朔,日有蝕之。辛亥,大赦天下。又詔曰:「舉善從諫,在上之明規;進賢謁言,為臣之令范。朕以寡德,嗣守寶圖,雖世襲隆平,治非寧一。辨方分職,旰食早衣;傍闕爭臣,下無貢士。何其闕爾,鮮能抗直。豈余獨運,匪薦讜言。置鼓公車,罕論得失;施石像魏,莫陳可否。硃雲摧檻,良所不逢;禽息觸楹,又為難值。至如衣褐以見,簷簦以游,或耆艾絕倫,或妙年異等,干時而不偶,左右莫之譽,黑貂改弊,黃金且殫,終其滯淹,可為太息。又貴為百辟,賤有十品,工拙並騖,勸沮莫分,街謠徒擁,廷議斯闕。實朕之弗明,而時無獻替。永言至治,何乃爽歟?外可通示文武:凡厥在位,風化乖殊,朝政p比蠹,正色直辭,有犯無隱。兼各舉所知,隨才明試。其蒞政廉穢,在職能否,分別矢言,俟茲黜陟。」丙寅,以故太尉徐度、儀同杜稜、儀同程靈洗配食高祖廟庭,故車騎將軍章昭達配食世祖廟庭。冬十月乙酉,輿駕親祠太廟。戊戌,以鎮南將軍、廣州刺史沈恪為領軍將軍。十一月己亥夜地震。閏月辛未,詔曰:「姑熟饒曠,荊河斯擬,博望關畿,天限嚴峻,龍山南指,牛渚北臨,對熊繹之餘城,邇全琮之故壘,良疇美柘,畦畎相望,連宇高甍,阡陌如繡。自梁末兵災,凋殘略盡,比雖務優寬,猶未克復,咫尺封畿,宜須殷阜。且眾將部下,多寄上下,軍民雜俗,極為蠹秏。自今有罷任之徒,許分留部下;其已在江外,亦令迎還,悉住南州津裡安置。有無交貨,不責市估;萊荒墾闢,亦停租稅。台遣鎮監一人,共刺史、津主分明檢押,給地賦田,各立頓捨。」十二月壬寅,甘露降樂游苑。甲辰,輿駕幸樂游苑,采甘露,宴群臣。丁卯,詔曰:「梁氏之季,兵火荐臻,承華焚蕩,頓無遺構。寶命惟新,迄將二紀,頻事戎旅,未遑修繕。今工役差閒,椽楹有擬,來歲開肇,創築東宮,可權置起部尚書、將作大匠,用主監作。」   五年春正月癸酉,以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徐州刺史淳於量為中權大將軍;宣惠將軍、豫章王叔英為南徐州刺史,進號平北將軍;吏部尚書、駙馬都尉沈君理為尚書右僕射,領吏部。辛巳,輿駕親祠南郊。甲午,輿駕親祠太廟。二月辛丑,輿駕親祠明堂。乙卯,夜有白氣如虹,自北方貫北斗紫宮。三月壬午,分命眾軍北伐,以鎮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吳明徹都督征討諸軍事。丙戌,西衡州獻馬生角。己丑,皇孫胤生,內外文武賜帛各有差,為父後者爵一級。北討大都督吳明徹統眾十萬,發自白下。夏四月癸卯,前巴州刺史魯廣達克齊大峴城。辛亥,吳明徹克秦州水柵。庚申,齊遣兵十萬援歷陽,儀同黃法抃破之。辛酉,齊軍救秦州,吳明徹又破之。癸亥,詔北伐眾軍所殺齊兵,並令埋掩。甲子,南譙太守徐槾克石樑城。五月己巳,瓦梁城降。癸酉,陽平郡城降。甲戌,徐槾克廬江郡城。丙子,黃法抃克歷陽城。己卯,北高唐郡城降。辛巳,詔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黃法抃徙鎮歷陽,齊改縣為郡者並復之。乙酉,南齊昌太守黃詠克齊昌外城。丙戌,廬陵內史任忠軍次東關,克其東西二城,進克蘄城。戊子,又克譙郡城,秦州城降。癸巳,瓜步、胡墅二城降。六月庚子,郢州刺史李綜克灄口城。乙巳,任忠克合州外城。庚戌,淮陽、沭陽郡並棄城走。癸丑,景雲見。豫章內史程文季克涇州城。乙卯,宣毅司馬湛陀克新蔡城。癸亥,周遣使來聘。黃法抃克合州城。吳明徹師次仁州,甲子,克其州城。是月,治明堂。秋七月乙丑,鎮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吳明徹進號征北大將軍。戊辰,齊遣眾二萬援齊昌,西陽太守周炅破之。己巳,吳明徹軍次峽口,克其北岸城,南岸守者棄城走。周炅克巴州城。淮北絳城及谷陽士民,並誅其渠帥,以城降。丙戌,吳明徹克壽陽外城。八月乙未,山陽城降。壬寅,盱眙城降。戊申,罷南齊昌郡。壬子,戎昭將軍徐敬辯克海安城。青州東海城降。戊午,平固侯陳敬泰等克晉州城。九月甲子,陽平城降。壬申,高唐太守沈善度克馬頭城。甲戌,齊安城降。丙子,左衛將軍樊毅克廣陵楚子城。癸未,尚書右僕射、領吏部、駙馬都尉沈君理卒。丁亥,前鄱陽內史魯天念克黃城小城,齊軍退保大城。戊子,割南兗州之盱眙郡屬譙州。壬辰晦,夜明。黃城大城降。冬十月甲午,郭默城降。戊戌,以中書令王瑒為吏部尚書。己亥,以特進、領國子祭酒周弘正為尚書右僕射。乙巳,吳明徹克壽陽城,斬王琳,傳首京師,梟於硃雀航。丁未,齊兵萬人至穎口。樊毅擊走之。辛亥,齊遣兵援蒼陵,又破之。丙辰,詔曰:「梁末得懸瓠,以壽陽為南豫州,今者克復,可還為豫州。以黃城為司州,治下為安昌郡,鳷湍為漢陽郡,三城依梁為義陽郡,並屬司州。」以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吳明徹為豫州刺史,進號車騎大將軍;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黃法抃為征西大將軍、合州刺史。戊午,湛陀克齊昌城。十一月甲戌,淮陰城降。庚辰,威虜將軍劉桃根克朐山城。辛巳,樊毅克濟陰城。己丑,魯廣達等克北徐州。十二月壬辰朔,詔曰:「古者反噬叛逆,盡族誅夷,所以藏其首級,誡之後世。比者所戮止在一身,子胤或存,梟懸自足,不容久歸武庫,長比月支。惻隱之懷,有仁不忍。維熊曇朗、留異、陳寶應、周迪、鄧緒等及今者王琳首,並還親屬,以弘廣宥。」乙未,譙城降。乙巳,立皇子叔明為宜都王,叔獻為河東王。壬午,任忠克霍州城。   六年春正月壬戌朔,詔曰:「王者以四海為家,萬姓為子,一物乖方,夕惕猶厲,六合未混,旰食彌憂。朕嗣纂鴻基,思弘經略,上符景宿,下葉人謀,命將興師,大拯淪溺。灰琯未周,凱捷相繼,拓地數千,連城將百。蠢彼餘黎,毒茲異境,江淮年少,猶有剽掠,鄉閭無賴,摘出陰私,將帥軍人,罔顧刑典,今使苛法蠲除,仁聲載路。且肇元告慶,邊服來荒,始睹皇風,宜覃曲澤,可赦江右淮北南司、定、霍、光、建、朔、合、豫、北徐、仁、北兗、青、冀,南譙、南兗十五州,郢州之齊安、西陽,江州之齊昌、新蔡、高唐,南豫州之歷陽、臨江郡土民,罪無輕重,悉皆原宥。將帥職司,軍人犯法,自依常科。」以翊前將軍新安王伯固為中領軍,進號安前將軍;安前將軍、中領軍晉安王伯恭為安南將軍、南豫州刺史。壬午,輿駕親祠太廟。甲申,廣陵金城降。周遣使來聘。高麗國遣使獻方物。二月壬辰朔,日有蝕之。辛亥,輿駕親耕籍田。丙辰,以中權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淳於量為征西大將軍、郢州刺史。三月癸亥,詔曰:「去歲南川頗言失稔,所督田租於今未即。豫章等六郡太建五年田租,可申半至秋。豫章又逋太建四年檢首田稅,亦申至秋。南康一郡,嶺下應接,民間尤弊,太建四年田租未入者,可特原除。庶修墾無廢,歲取方實。」夏四月庚子,彗星見。辛丑,詔曰:「戢情懷善,有國之令圖,拯弊救危,聖范之通訓。近命師薄伐,義在濟民,青、齊舊隸,膠、光部落,久患凶戎,爭歸有道,棄彼農桑,忘其衣食。而大軍未接,中途止憩,朐山、黃郭,車營佈滿,扶老攜幼,蓬流草跋,既喪其本業,鹹事游手,饑饉疾疫,不免流離。可遣大使精加慰撫,仍出陽平倉谷,拯其懸磬,並充糧種。勸課士女,隨近耕種。石鱉等屯,適意修墾。」六月壬辰,尚書右僕射、領國子祭酒周弘正卒。乙巳,以中衛將軍、揚州刺史鄱陽王伯山為征北將軍、南徐州刺史,中護軍衡陽王伯信為宣毅將軍、揚州刺史。冬十一月乙亥,詔北討行軍之所,並給復十年。十二月癸巳,平南將軍、湘州刺史始興王叔陵進號鎮南將軍。戊戌,以吏部尚書王瑒為尚書右僕射,度支尚書孔奐為吏部尚書。丙午,安右將軍、左光祿大夫王通加特進。   七年春正月辛未,輿駕親祠南郊。乙亥,左衛將軍樊毅克潼州城。辛巳,輿駕親祠北郊。二月戊申,樊毅克下邳、高柵等六城。三月辛未,詔豫、二兗、譙、徐、合、霍、南司、定九州及南豫、江、郢所部在江北諸郡置雲旗義士,往大軍及諸鎮備防。戊寅,以新除征西大將軍、合州刺史、開府儀同三司黃法抃為豫州刺史。改梁東徐州為安州,武州為沅州。移譙州鎮於新昌郡,以秦郡屬之。盱眙、神農二郡還隸南兗州。夏四月丙戌,有星孛於大角。庚寅,監豫州陳桃根於所部得青牛,獻之,詔遣還民。甲午,輿駕親祠太廟。乙未,陳桃根又表上織成羅文錦被各二,詔於雲龍門外焚之。壬子,郢州獻瑞鍾六。五月乙卯,割譙州之秦郡還隸南兗州。分北譙縣置北譙郡,領陽平所屬北譙、西譙二縣。合州之南梁郡,隸入譙州。六月丙戌,為北討將士死王事者剋日舉哀。壬辰,以尚書右僕射王瑒為尚書僕射。己酉,改作雲龍、神虎門。秋八月壬寅,移西陽郡治保城。癸卯,周遣使來聘。閏九月壬辰,都督吳明徹大破齊軍於呂梁。是月,甘露頻降樂游苑。丁未,輿駕幸樂游苑,采甘露,宴群臣,詔於苑龍舟山立甘露亭。冬十月戊午,以征北將軍、南徐州刺史鄱陽王伯山為征南將軍、江州刺史;安前將軍、中領軍新安王伯固為南徐州刺史,進號鎮北將軍;信威將軍、江州刺史長沙王叔堅為雲麾將軍、中領軍。己巳,立皇子叔齊為新蔡王,叔文為晉熙王。十一月庚戌,以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郢州刺史淳於量為中軍大將軍。十二月丙辰,以新除雲麾將軍、郢州刺史長沙王叔堅為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東中郎將、東揚州刺史建安王叔卿為雲麾將軍、郢州刺史,宣惠將軍宜都王叔明為東揚州刺史。壬戌,以尚書僕射王瑒為尚書左僕射,太子詹事、揚州大中正陸繕為尚書右僕射,國子祭酒徐陵為領軍將軍。甲子,南康郡獻瑞鐘。   八年春正月庚辰,西南有紫雲見。二月壬申,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吳明徹進位司空。丁丑,詔江東道太建五年以前租稅夏調逋在民間者,皆原之。夏西月甲寅,詔曰:「元戎凱旋,群師振旅,旌功策賞,宜有饗宴。今月十七日,可幸樂游苑,設絲竹之樂,大會文武。」己未,輿駕親祠太廟。五月庚寅,尚書左僕射王瑒卒。六月癸丑,以雲麾將軍、廣州刺史長沙王叔堅為合州刺史,進號平北將軍。甲寅,以尚書右僕射陸繕為尚書左僕射,新除晉陵太守王克為尚書右僕射。秋八月丁卯,以車騎大將軍、司空吳明徹為南兗州刺史。九月戊戌,以皇子叔彪為淮南王。冬十一月乙酉,以平南將軍、湘州刺史長沙王叔堅為平西將軍、郢州刺史。丁酉,分江州晉熙、高唐、新蔡三郡為晉州。辛丑,以冠軍將軍廬陵王伯仁為中領軍。十二月丁卯,以新除太子詹事徐陵為右光祿大夫。   九年春正月辛卯,輿駕親祠北郊。壬寅,以湘州刺史、新除中衛將軍始興王叔陵為揚州刺史;雲麾將軍建安王叔卿為湘州刺史,進號平南將軍。二月壬子,輿駕親耕藉田。夏五月丙子,詔曰:「朕昧旦求衣,日旰方食,思弘億兆,用臻俾乂,而牧守蒞民,廉平未洽,年常租賦,多致逋餘,即此務農,宜弘寬省。可起太建已來訖八年流移叛戶所帶租調,七年八年叛義丁、五年訖八年叛軍丁、六年七年逋租田米粟夏調綿絹絲布麥等,五年訖七年逋貲絹,皆悉原之。」秋七月乙亥,以輕車將軍、丹陽尹江夏王伯義為合州刺史。己卯,百濟國遣使獻方物。庚辰,大雨,震萬安陵華表。己丑,震慧日寺剎及瓦官寺重門,一女子於門下震死。冬十月戊午,司空吳明徹破周將梁士彥眾數萬於呂梁。十二月戊申,東宮成,皇太子移於新宮。   十年春正月己巳朔,以中領軍廬陵王伯仁為平北將軍、南徐州刺史,翊左將軍、右光祿大夫、領太子詹事徐陵為領軍將軍。二月甲子,北討眾軍敗績於呂梁,司空吳明徹及將卒已下,並為周軍所獲。三月辛未,震武庫。丙子,分命眾軍以備周: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淳於量為大都督,總水陸諸軍事;明威將軍孫瑒都督荊、郢水陸諸軍事,進號鎮西將軍;左衛將軍樊毅為大都督,督硃沛、清口上至荊山緣淮眾軍,進號平北將軍;武毅將軍任忠都督壽陽、新蔡、霍州等眾軍,進號寧遠將軍。乙酉,大赦天下。丁酉,以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護軍將軍淳於量為南兗州刺史,進號車騎將軍。夏四月庚戌,詔曰:「懋賞之言,明於訓誥,挾纊之美,著在撫巡。近歲薄伐,廓清淮、泗,摧鋒致果,文武畢力,櫛風沐雨,寒暑亟離,念功在茲,無忘終食。宜班榮賞,用酬厥勞。應在軍者可並賜爵二級,並加賚恤,付選即便量處。」又詔曰:「惟堯葛衣鹿裘,則天為大,伯禹弊衣菲食,夫子曰『無間然』,故儉德之恭,約失者鮮。朕君臨宇宙,十變年籥,旰日勿休,乙夜忘寢,跂予思治,若濟巨川,念茲在茲,懍同馭朽。非貪四海之富,非念黃屋之尊,導仁壽以置群生,寧勞役以奉諸己。但承梁季,亂離斯瘼,宮室禾黍,有名亡處,雖輪奐未睹,頗事經營,去泰去甚,猶為勞費。加以戎車屢出,千金日損,府帑未充,民疲徵賦。百姓不足,君孰與足?興言靜念,夕惕懷抱,垂訓立法,良所多慚。斫雕為樸,庶幾可慕,雉頭之服既焚,弋綈之衣方襲,損撤之制,前自朕躬,草偃風行,冀以變俗。應御府堂署所營造禮樂儀服軍器之外,其餘悉皆停息;掖庭常供、王侯妃主諸有俸恤,並各量減。」丁巳,以新除鎮右將軍新安王伯固為護軍將軍。戊午,樊毅遣軍度淮北對清口築城。庚申,大雨雹。壬戌,清口城不守。五月甲申,太白晝見。六月丁卯,大雨,震大皇寺剎、莊嚴寺露盤、重陽閣東樓、千秋門內槐樹、鴻臚府門。秋七月戊戌,新羅國遣使獻方物。乙巳,以散騎常侍、兼吏部尚書袁憲為吏部尚書。八月乙丑朔,改秦郡為義州。戊寅,隕霜,殺稻菽。九月壬寅,以平北將軍樊毅為中領軍。乙巳,立方明壇於婁湖。戊申,以中衛將軍、揚州刺史始興王叔陵兼王官伯臨盟。甲寅,輿駕幸婁湖臨誓。乙卯,分遣大使以盟誓班下四方,上下相警戒也。壬戌,以宣惠將軍江夏王伯義為東揚州刺史。冬十月戊寅,罷義州及琅邪、彭城二郡。立建興,領建安、同夏、烏山、江乘、臨沂、湖熟等六縣,屬揚州。戊子,以尚書左僕射陸繕為尚書僕射。十一月辛丑,以鎮西將軍孫瑒為郢州刺史。十二月乙亥,合州廬江蠻田伯興出寇樅陽,刺史魯廣達討平之。   十一年春正月丁酉,龍見於南兗州永寧樓側池中。二月癸亥,輿駕親耕藉田。三月丁未,詔淮北義人率戶口歸國者,建其本屬舊名,置立郡縣,即隸近州,賦給田宅,喚訂一無所預。夏五月乙巳,詔曰:「昔軒轅命於風後、力牧,放勳咨爾稷、契、硃武,冕旒垂拱,化致隆平。爰逮漢列五曹,周分六職,設官理務,各有攸司,亦幾期刑措,卜世彌永,並賴群才,用康庶績。朕日昃劬勞,思弘治要,而機事尚擁,政道未凝,夕惕於懷,罔知攸濟。方欲仗茲舟楫,委成股肱,征名責實,取寧多士。自今應尚書曹、府、寺、內省監、司文案,悉付局參議分判。其軍國興造、征發、選序、三獄等事,前須詳斷,然後啟聞。凡諸辯決,務令清乂,約法守制,較若畫一,不得前後舛互,自相矛盾,致有枉滯。紆意舞文,糾聽所知,靡有攸赦。」甲寅,詔曰:「舊律以枉法受財為坐雖重,直法容賄其制甚輕,豈不長彼貪殘,生其舞弄?事涉貨財,寧不尤切?今可改不枉法受財者,科同正盜。」六月庚辰,以鎮前將軍豫章王叔英為鎮南將軍、江州刺史。丙戌,以征南將軍、江州刺史鄱陽王伯山為中權將軍、護軍將軍。秋七月辛卯,初用大貨六銖錢。八月甲子,青州義主硃顯宗等率所領七百戶入附。丁卯,輿駕幸大壯觀閱武。戊寅,輿駕還宮。冬十月甲戌,以安前將軍、祠部尚書晉安王伯恭為軍師將軍,尚書僕射陸繕為尚書左僕射。十一月辛卯,詔曰:「畫冠弗犯,革此澆風,孥戮是蹈,化於薄俗。朕肅膺寶命,迄將一紀,思經邦濟治,憂國愛民,日仄劬勞,夜分輟寢,而還淳反樸,其道靡階,雍熙盛美,莫雲能致。遂乃鞫訊之牒,盈於聽覽,舂釱之人,煩於牢犴。周成刑措,漢文斷獄,杼軸空勞,邈焉既遠。加以蕞爾丑徒,軼我彭、汴,淮、汝氓庶,企踵王略,治兵誓旅,義存拯救。飛芻挽粟,徵賦頗煩,暑雨祁寒,寧忘咨怨。兼宿度乖舛,次捨違方,若曰之誠,責歸元首,愧心斯積,馭朽非懼。即建子令月,微陽初動,應此嘉辰,宜播寬澤,可大赦天下。」甲午,周遣柱國梁士彥率眾至肥口。戊戌,周軍進圍壽陽。辛丑,以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兗州刺史淳於量為上流水軍都督;中領軍樊毅都督北討諸軍事,加安北將軍;散騎常侍、左衛將軍任忠都督北討前軍事,加平北將軍;前豊州刺史皋文奏率步騎三千趣陽平郡。癸卯,任忠率步騎七千趣秦郡。丙午,新除仁威將軍、右衛將軍魯廣達率眾入淮。是日,樊毅領水軍二萬自東關入焦湖,武毅將軍蕭摩訶率步騎趣歷陽。戊申,豫州陷。辛亥,霍州又陷。癸丑,以新除中衛大將軍、揚州刺史始興王叔陵為大都督,總督水步眾軍。十二月乙丑,南北兗、晉三州,及盱眙、山陽、陽平、馬頭、秦、歷陽、沛、北譙、南梁等九州,並自拔還京師。譙、北徐州又陷。自是淮南之地盡沒於周矣。己巳,詔曰:「昔堯、舜在上,茅屋土階,湯、禹為君,藜杖韋帶。至如甲帳珠絡,華榱璧璫,未能雍熙,徒聞侈欲。朕企仰前聖,思求訟平,正道多違,澆風靡乂。至今貴裡豪家,金鋪玉舄,貧居陋巷,彘食牛衣,稱物平施,何其遼遠。爟烽未息,役賦兼勞,文吏奸貪,妄動科格。重以旗亭關市,稅斂繁多,不廣都內之錢,非供水衡之費,逼遏商賈,營謀私蓄。靖懷眾弊,宜事改張。弗弘王道,安拯民蠹?今可宣勒主衣、尚方諸堂署等,自非軍國資須,不得繕造眾物。後宮僚列,若有游長,掖庭啟奏,即皆量遣。大予秘戲,非會禮經,樂府倡優,不合雅正,並可刪改。市估津稅,軍令國章,更須詳定,唯務平允。別觀離宮,郊間野外,非恆饗宴,勿復修治。並勒內外文武車馬宅舍,皆循儉約,勿尚奢華。違我嚴規,抑有刑憲。所由具為條格,標榜宣示,令喻朕心焉。」癸酉,遣平北將軍沈恪、電威將軍裴子烈鎮南徐州,開遠將軍徐道奴鎮柵口,前信州刺史楊寶安鎮白下。戊寅,以中領軍樊毅為鎮西將軍、都督荊郢巴武四州水陸諸軍事。   十二年春正月戊戌,以散騎常侍、左衛將軍任忠為平南將軍、南豫州刺史,督緣江軍防事。三月壬辰,以平北將軍廬陵王伯仁為翊左將軍、中領軍。夏四月癸亥,尚書左僕射陸繕卒。乙丑,以宣毅將軍河東王叔獻為南徐州刺史。己卯,大雩。壬午,雨。五月癸巳,以軍師將軍、尚書右僕射晉安王伯恭為尚書僕射。六月壬戌,大風壞皋門中闥。秋八月己未,周使持節、上柱國、鄖州總管滎陽郡公司馬消難以鄖、隨、溫、應、土、順、沔、儇、岳等九州,魯山、甑山、沌陽、應城、平靖、武陽、上明、溳水等八鎮內附。詔以消難為使持節、侍中、大都督、總督安隨等九州八鎮諸軍事、車騎將軍、司空,封隨郡公,給鼓吹、女樂各一部。庚申,詔鎮西將軍樊毅進督沔、漢諸軍事。遣平南將軍、南豫州刺史任忠率眾趣歷陽;通直散騎常侍、超武將軍陳慧紀為前軍都督,趣南兗州。戊辰,以新除司空司馬消難為大都督水陸諸軍事。庚午,通直散騎常侍淳於陵克臨江郡。癸酉,智武將軍魯廣達克郭默城。甲戌,大雨霖。丙子,淳於陵克祐州城。九月癸未,周臨江太守劉顯光率眾內附。是夜,天東南有聲,如風水相擊,三夜乃止。丙戌,改安陸郡為南司州。丁亥,周將王延貴率眾援歷陽,任忠擊破之,生擒延貴等。己酉,周廣陵義主曹藥率眾入附。冬十月癸丑,大雨雹震。十一月己丑,詔曰:「朕君臨四海,日旰劬勞,思弘至治,未臻斯道。而兵車驟出,軍費尤煩,芻漕控引,不能徵賦。夏中亢旱傷農,畿內為甚,民失所資,歲取無托。此則政刑未理,陰陽舛度,黎元阻饑,君孰與足?靖言興念,餘責在躬,宜布惠澤,溥沾氓庶。其丹陽、吳興、晉陵、建興、義興、東海、信義、陳留、江陵等十郡,並諸署即年田稅、祿秩,並各原半,其丁租半申至來歲秋登。」十二月庚辰,宣毅將軍、南徐州刺史河東王叔獻薨。   十三年春正月壬午,以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淳於量為左光祿大夫;中權將軍、護軍將軍鄱陽王伯山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鎮右將軍、國子祭酒新安王伯固為揚州刺史;軍師將軍、尚書僕射晉安王伯恭為尚書左僕射;安右將軍、丹陽尹徐陵為中書監,領太子詹事;吏部尚書袁憲為尚書右僕射。庚寅,以輕車將軍、衛尉卿宜都王叔明為南徐州刺史。二月甲寅,詔賜司馬消難所部周大將軍田廣等封爵各有差。乙亥,輿駕親耕藉田。夏四月乙巳,分衡州始興郡為東衡州,衡州為西衡州。五月丙辰,以前鎮西將軍樊毅為中護軍。六月辛卯,以新除中護軍樊毅為護軍將軍。秋九月癸亥,夜,大風至自西北,發屋拔樹,大雷震雹。冬十月癸未,以散騎常侍、丹陽尹毛喜為吏部尚書,護軍將軍樊毅為鎮西將軍、荊州刺史。改鄱陽郡為吳州。壬寅,丹丹國遣使獻方物。十二月辛巳,彗星見。己亥,以翊右將軍、衛尉卿沈恪為護軍將軍。   十四年春正月己酉,高宗弗豫。甲寅,崩於宣福殿,時年五十三。遺詔曰:「朕爰自遘疾,曾未浹旬,醫藥不瘳,便屬大漸,終始定分,夫復奚言。但君臨寰宇,十有四載,誠則雖休勿休,日慎一日,知宗廟之負重,識王業之艱難。而邊鄙多虞,生民未乂,方欲蕩清四海,包吞八荒,有志莫從,遺恨幽壤。皇太子叔寶繼體正嫡,年業韶茂,纂統洪基,社稷有主。群公卿士,文武內外,俱罄心力,同竭股肱,送往事居,盡忠誠之節,當官奉職,引翼亮之功。務在葉和,無違朕意。凡厥終制,事從省約。金銀之飾,不須入壙,明器之具,皆令用瓦。唯使儉而合禮,勿得奢而乖度。以日易月,既有通規,公除之制,悉依舊准。在位百司,三日一臨,四方州鎮,五等諸侯,各守所職,並停奔赴。」二月辛卯,上謚孝宣皇帝,廟號高宗。癸巳,葬顯寧陵。   高宗在田之日,有大度干略,及乎登庸,實允天人之望。梁室喪亂,淮南地併入齊,高宗太建初,志復舊境,乃運神略,授律出師,至於戰勝攻取,獻捷相繼,遂獲反侵地,功實懋焉。及周滅齊,乘勝略地,還達江際矣。   史臣曰:高宗器度弘厚,亦有人君之量焉。世祖知塚嗣仁弱,弗可傳於寶位,高宗地居姬旦,世祖情存太伯,及乎弗悆,大事鹹委焉。至於纂業,萬機平理,命將出師,克淮南之地,開拓土宇,靜謐封疆。享國十餘年,志大意逸,呂梁覆軍,大喪師徒矣。江左削弱,抑此之由。嗚呼!蓋德不逮文,智不及武,雖得失自我,無禦敵之略焉。   ************本紀第六 後主   後主,諱叔寶,字元秀,小字黃奴,高宗嫡長子也。梁承聖二年十一月戊寅生於江陵。明年 ,江陵陷,高宗遷關右,留後主於穰城。天嘉三年,歸京師,立為安成王世子。天康元年,授寧遠將軍,置佐史。光大二年,為太子中庶子,尋遷侍中,餘如故。太建元年正月甲午,立為皇太子。   十四年正月甲寅,高宗崩。乙卯,始興王叔陵作逆,伏誅。丁巳,太子即皇帝位於太極前殿。詔曰:「上天降禍,大行皇帝奄棄萬國,攀號擗踴,無所迨及。朕以哀煢,嗣膺寶歷,若涉巨川,罔知攸濟,方賴群公,用匡寡薄。思播遺德,覃被億兆,凡厥遐邇,鹹與惟新。可大赦天下。在位文武及孝悌力田為父後者,並賜爵一級。孤老鰥寡不能自存者,賜谷人五斛、帛二匹。」癸亥,以侍中、翊前將軍、丹陽尹長沙王叔堅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右衛將軍蕭摩訶為車騎將軍、南徐州刺史,鎮西將軍、荊州刺史樊毅進號征西將軍,平南將軍、豫州刺史任忠進號鎮南將軍,護軍將軍沈恪為特進、金紫光祿大夫,平西將軍魯廣達進號安西將軍,仁武將軍、豊州刺史章大寶為中護軍。乙丑,尊皇后為皇太后,宮曰弘范。丙寅,以冠軍將軍晉熙王叔文為宣惠將軍、丹陽尹。丁卯,立弟叔重為始興王,奉昭烈王祀,己巳,立妃沈氏為皇后。辛未,立皇弟叔儼為尋陽王,皇弟叔慎為岳陽王,皇弟叔達為義陽王,皇弟叔熊為巴山王,皇弟叔虞為武昌王。壬申,侍中、中權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鄱陽王伯山進號中權大將軍,軍師將軍、尚書左僕射晉安王伯恭進號翊前將軍、侍中,翊右將軍、中領軍廬陵王伯仁進號安前將軍,鎮南將軍、江州刺史豫章王叔英進號征南將軍,平南將軍、湘州刺史建安王叔卿進號安南將軍。以侍中、中書監、安右將軍徐陵為左光祿大夫,領太子少傅。甲戌,設無珝大會於太極前殿。三月辛亥,詔曰:「躬推為勸,義顯前經,力農見賞,事昭往誥。斯乃國儲是資,民命攸屬,豊儉隆替,靡不由之。夫入賦自古,輸稿惟舊,沃饒貴於十金,磽確至於三易,腴粟嶈J異,盈縮不同。詐偽日興,簿書歲改。稻田使者,著自西京,不實峻刑,聞諸東漢。老農懼於祗應,俗吏因以侮文。輟耒成群,游手為伍,永言妨蠹,良可太息。今陽和在節,膏澤潤下,宜展春耨,以望秋坻。其有新辟塍畎,進墾蒿萊,廣袤勿得度量,征租悉皆停免。私業久廢,鹹許占作,公田荒縱,亦隨肆勤。儻良守教耕,淳民載酒,有茲督課,議以賞擢。外可為格班下,稱朕意焉。」癸亥,詔曰:「夫體國經野,長世字氓,雖因革儻殊,馳張或異,至於旁求俊乂,爰逮側微,用適和羹,是隆大廈,上智中主,鹹由此術。朕以寡薄,嗣膺景祚,雖哀疚在躬,情慮鋋舛,而宗社任重,黎庶務殷,無由自安拱默,敢忘康濟,思所以登顯髦彥,式備周行。但空勞宵夢,屢勤史卜,五就莫來,八能不至。是用申旦凝慮,丙夜損懷。豈以食玉炊桂,無因自達?將懷寶迷邦,鹹思獨善?應內外眾官九品已上,可各薦一人,以會匯征之旨。且取備實難,舉長或易,小大之用,明言所施,勿得南箕北斗,名而非實。其有負能仗氣,擯壓當時,著《賓戲》以自憐,草《客嘲》以慰志,人生一世,逢遇誠難,亦宜去此幽谷,翔茲天路,趨銅駝以觀國,望金馬而來庭,便當隨彼方圓,飭之矩矱。」又詔曰:「昔睿後宰民,哲王御宇,雖德稱汪濊,明能普燭,猶復紆己乞言,降情訪道,高咨岳牧,下聽輿台,故能政若神明,事無悔吝。朕纂承丕緒,思隆大業,常懼九重已邃,四聰未廣,欲聽昌言,不疲痺足,若逢廷折,無憚批鱗。而口柔之辭,儻聞於在位,腹誹之意,或隱於具僚,非所以弘理至公,緝熙帝載者也。內外卿士文武眾司,若有智周政術,心練治體,救民俗之疾苦,辯禁網之疏密者,各進忠讜,無所隱諱。朕將虛己聽受,擇善而行,庶深鑒物情,匡我王度。」己巳,以侍中、尚書左僕射、新除翊前將軍晉安王伯恭為安南將軍、湘州刺史,新除翊左將軍、永陽王伯智為尚書僕射,中護軍章大寶為豊州刺史。夏四月丙申,立皇子永康公胤為皇太子,賜天下為父後者爵一級,王公已下賚帛各有差。庚子,詔曰:「朕臨御區宇,撫育黔黎,方欲康濟澆薄,蠲省繁費,奢僭乖衷,實宜防斷。應鏤金銀薄及庶物化生土木人彩花之屬,及布帛幅尺短狹輕疏者,並傷財廢業,尤成蠹患。又僧尼道士,挾邪左道,不依經律,民間淫祀妖書諸珍怪事,詳為條制,並皆禁絕。」癸卯,詔曰:「中歲克定淮、泗,爰涉青、徐,彼土酋豪,並輸罄誠款,分遣親戚,以為質任。今舊土淪陷,復成異域,南北阻遠,未得會同,念其分乖,殊有愛戀。夷狄吾民,斯事一也,何獨譏禁,使彼離析?外可即檢任子館及東館並帶保任在外者,並賜衣糧,頒之酒食,遂其鄉路,所之阻遠,便發遣船仗衛送,必令安達。若已預仕宦及別有事義不欲去者,亦隨其意。」六月癸酉朔,以明威將軍、通直散騎常侍孫瑒為中護軍。秋七月辛未,大赦天下。是月,江水色赤如血,自京師至於荊州。八月癸未夜,天有聲如風水相擊。乙酉夜亦如之。丙戌,以使持節、都督緣江諸軍事、安西將軍魯廣達為安左將軍。九月丙午,設無珝大會於太極殿,捨身及乘輿御服,大赦天下。辛亥夜,天東北有聲如蟲飛,漸移西北。乙卯,太白晝見。丙寅,以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長沙王叔堅為司空,征南將軍、江州刺史豫章王叔英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   至德元年春正月壬寅,詔曰:「朕以寡薄,嗣守鴻基,哀惸切慮,疹恙纏織,訓俗少方,臨下靡算,懼甚踐冰,阨艀P馭朽。而四氣易流,三光遄至,纓紱列陛,玉帛充庭,具物匪新,節序疑舊,緬思前德,永慕昔辰,對軒闥而哽心,顧蘗筵而慓氣。思所以仰遵遺構,俯勵薄躬,陶鑄九流,休息百姓,用弘寬簡,取葉陽和。可大赦天下,改太建十五年為至德元年。」以征南將軍、江州刺史、新除開府儀同三司豫章王叔英為中衛大將軍,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長沙王叔堅為江州刺史,征東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東揚州刺史司馬消難進號車騎將軍,宣惠將軍、丹陽尹晉熙王叔文為揚州刺史,鎮南將軍、南豫州刺史任忠為領軍將軍,安左將軍魯廣達為平南將軍、南豫州刺史,祠部尚書江總為吏部尚書。癸卯,立皇子深為始安王。二月丁丑,以始興王叔重為揚州刺史。夏四月戊辰,交州刺史李幼榮獻馴象。己丑,以前輕車將軍、揚州刺史晉熙王叔文為江州刺史。秋八月丁卯,以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長沙王叔堅為司空。九月丁巳,天東南有聲如蟲飛。冬十月丁酉,立皇弟叔平為湘東王,叔敖為臨賀王,叔宣為陽山王,叔穆為西陽王。戊戌,侍中、安右將軍、左光祿大夫、太子少傅徐陵卒。癸丑,立皇弟叔儉為南安王,叔澄為南郡王,叔興為沅陵王,叔韶為岳山王,叔純為新興王。十二月丙辰,頭和國遣使獻方物。司空長沙王叔堅有罪免。戊午夜,天開自西北至東南,其內有青黃色,隆隆若雷聲。   二年春正月丁卯,分遣大使巡省風俗。平南將軍、豫州刺史魯廣達進號安南將軍。癸巳,大赦天下。夏五月戊子,以尚書僕射永陽王伯智為平東將軍、東揚州刺史,輕車將軍、江州刺史晉熙王叔文為信威將軍、湘州刺史,仁威將軍、揚州刺史始興王叔重為江州刺史,信武將軍、南琅邪彭城二郡太守南平王嶷為揚州刺史,吏部尚書江總為尚書僕射。秋七月戊辰,以長沙王叔堅為侍中、鎮左將軍。壬午,太子加元服,在位文武賜帛各有差,孝悌力田為父後者各賜一級,鰥寡癃老不能自存者人谷五斛。九月癸未,太白晝見。冬十月己酉,詔曰:「耕鑿自足,乃曰淳風,貢賦之興,其來尚矣。蓋由庚極務,不獲已而行焉。但法令滋章,奸盜多有,俗尚澆詐,政鮮惟良。朕日旰夜分,矜一物之失所,泣辜罪己,愧三千之未措。望訂初下,使強廕兼出,如聞貧富均起,單弱重弊,斯豈振窮扇晙T之意歟?是乃下吏箕斂之苛也。故云『百姓不足,君孰與足』。自太建十四年望訂租調逋未入者,並悉原除。在事百僚,辯斷庶務,必去取平允,無得便公害民,為己聲績,妨紊政道。」十一月丙寅,大赦天下。壬申,盤盤國遣使獻方物。戊寅,百濟國遣使獻方物。   三年春正月戊午朔,日有蝕之。庚午,以鎮左將軍長沙王叔堅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征西將軍、荊州刺史樊毅為護軍將軍,守吏部尚書、領著作陸瓊為吏部尚書,金紫光祿大夫袁敬加特進。三月辛酉,前豊州刺史章大寶舉兵反。夏四月庚戌,豊州義軍主陳景詳斬大寶,傳首京師。秋八月戊子夜,老人星見。己酉,以左民尚書謝胄為吏部尚書。九月甲戌,特進、金紫光祿大夫袁敬卒。冬十月己丑,丹丹國遣使獻方物。十一月己未,詔曰:「宣尼誕膺上哲,體資至聖,祖述憲章之典,並天地而合德,樂正雅頌之奧,與日月而偕明,垂後昆之訓范,開生民之耳目。梁季湮微,靈寢忘處,鞠為茂草,三十餘年,敬仰如在,永惟愾息。今《雅道》雍熙,《由庚》得所,斷琴故履,零落不追,閱笥開書,無因循復。外可詳之禮典,改築舊廟,蕙房桂棟,鹹使惟新,芳繁潔潦,以時饗奠。」辛巳,輿駕幸長干寺,大赦天下。十二月丙戌,太白晝見。辛卯,皇太子出太學,講《孝經》,戊戌,講畢。辛丑,釋奠於先師,禮畢,設金石之樂,會宴王公卿士。癸卯,高麗國遣使獻方物。是歲,蕭巋死,子琮代立。   四年春正月甲寅,詔曰:「堯施諫鼓,禹拜昌言,求之異等,久著前徽,舉以淹滯,復聞昔典,斯乃治道之深規,帝王之切務。朕以寡昧,丕承鴻緒,未明虛己,日旰興懷,萬機多紊,四聰弗達,思聞蹇諤,采其謀計。王公已下,各薦所知,旁詢管庫,爰及輿皁,一介有能,片言可用,朕親加聽覽,佇於啟沃。」中權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鄱陽王伯山進號鎮衛將軍,中衛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豫章王叔英進號驃騎大將軍,鎮左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長沙王叔堅進號中軍大將軍,安南將軍晉安王伯恭進號鎮右將軍,翊右將軍宜都王叔明進號安右將軍。二月丙戌,以鎮右將軍晉安王伯恭為特進。丙申,立皇弟叔謨為巴東王,叔顯為臨江王,叔坦為新會王,叔隆為新寧王。夏五月丁巳,立皇子莊為會稽王。秋九月甲午,輿駕幸玄武湖,肆艫艦閱武,宴群臣賦詩。戊戌,以鎮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鄱陽王伯山為東揚州刺史,智武將軍岳陽王叔慎為丹陽尹。丁未,百濟國遣使獻方物。冬十月癸亥,尚書僕射江總為尚書令,吏部尚書謝胄為尚書僕射。十一月己卯,詔曰:「惟刑止暴,惟德成物,三才是資,百王不改。而世無抵角,時鮮犯鱗,渭橋驚馬,弗聞廷爭,桃林逸牛,未見其旨。雖剽悍輕侮,理從鉗棨,蠢愚杜默,宜肆矜弘,政乏良哉,明慚則哲,求諸刑措,安可得乎?是用屬寤寐以軫懷,負黼扆而於邑。復茲合璧輪缺,連珠緯舛,黃鐘獻呂,和氣始萌,玄英告中,履長在御,因時宥過,抑乃斯得。可大赦天下。」   禎明元年春正月丙子,以安前將軍衡陽王伯信進號鎮前將軍,安東將軍、吳興太守廬陵王伯仁為特進,智武將軍、丹陽尹岳陽王叔慎為湘州刺史,仁武將軍義陽王叔達為丹陽尹。戊寅,詔曰:「柏皇、大庭,鼓淳和於曩日,姬王、嬴後,被澆風於末載,刑書已鑄,善化匪融,禮義既乖,奸宄斯作。何其淳樸不反,浮華競扇者歟?朕居中御物,納隍在眷,頻恢天網,屢絕三邊,元元黔庶,終罹五辟。蓋乃康哉寡薄,抑焉法令滋章。是用當寧弗怡,矜此向隅之意。今三元具序,萬國朝辰,靈芝獻於始陽,膏露凝於聿歲,從春施令,仰乾布德,思與九有,惟新七政。可大赦天下,改至德五年為禎明元年。」乙未,地震。癸卯,以鎮前將軍衡陽王伯信為鎮南將軍、西衡州刺史。二月丁未,以特進、鎮右將軍晉安王伯恭進號中衛將軍,中書令建安王叔卿為中書監。丁卯,詔至德元年望訂租調逋未入者,並原之。秋八月癸卯,老人星見。丁未,以車騎將軍蕭摩訶為驃騎將軍。九月乙亥,以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豫章王叔英為驃騎大將軍。庚寅,蕭琮所署尚書令、太傅安平王蕭巖,中軍將軍、荊州刺史義興王蕭袎m,遣其都官尚書沈君公,詣荊州刺史陳紀請降。辛卯,巖等率文武男女十萬餘口濟江。甲午,大赦天下。冬十一月乙亥,割揚州吳郡置吳州,割錢塘縣為郡,屬焉。丙子,以蕭巖為平東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東揚州刺史,蕭袎m為安東將軍、吳州刺史。丁亥,以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豫章王叔英兼司徒。十二月丙辰,以前鎮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東揚州刺史鄱陽王伯山為鎮衛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前中衛將軍晉安王伯恭為中衛將軍、右光祿大夫。   二年春正月辛巳,立皇子恮為東陽王,恬為錢塘王。是月,遣散騎常侍周羅嵒帥兵屯峽口。夏四月戊申,有群鼠無數,自蔡洲岸入石頭渡淮,至於青塘兩岸,數日死,隨流出江。戊午,以左民尚書蔡徵為吏部尚書。是月,郢州南浦水黑如墨。五月壬午,以安前將軍廬陵王伯仁為特進。甲午,東冶鑄鐵,有物赤色如數鬥,自天墜熔所,有聲隆隆如雷,鐵飛出牆外,燒民家。六月戊戌,扶南國遣使獻方物。庚子,廢皇太子胤為吳興王,立軍師將軍、揚州刺史始安王深為皇太子。辛丑,平南將軍、江州刺史南平王嶷進號鎮南將軍;忠武將軍、南徐州刺史永嘉王彥進號安北將軍;會稽王莊為翊前將軍、揚州刺史;宣惠將軍、尚書令江總進號中權將軍;雲麾將軍、太子詹事袁憲為尚書僕射;尚書僕射謝胄為特進;寧遠將軍、新除吏部尚書蔡徵進號安右將軍。甲辰,以安右將軍魯廣達為中領軍。丁巳,大風至自西北激濤水入石頭城,淮渚暴益,漂沒舟乘。冬十月己亥,立皇子蕃為吳郡王。辛丑,以度支尚書、領大著作姚察為吏部尚書。己酉,輿駕幸莫府山,大校獵。十一月丁卯,詔曰:「夫議獄緩刑,皇王之所垂范,勝殘去殺,仁人之所用心。自畫冠既息,刻吏斯起,法令滋章,手足無措。朕君臨區宇,屬當澆末,輕重之典,在政未康,小大之情,興言多愧。眷茲狴犴,有軫哀矜,可剋日於大政殿訊獄。」壬申,以鎮南將軍、江州刺史南平王嶷為征西將軍、郢州刺史,安北將軍、南徐州刺史永嘉王彥為安南將軍、江州刺史,軍師將軍南海王虔為安北將軍、南徐州刺史。丙子,立皇弟叔榮為新昌王,叔匡為太原王。是月,隋遣晉王廣眾軍來伐,自巴、蜀、沔、漢下流至廣陵,數十道俱入,緣江鎮戍,相繼奏聞。時新除湘州刺史施文慶、中書舍人沈客卿掌機密用事,並抑而不言,故無備御。   三年春正月乙丑朔,霧氣四塞。是日,隋總管賀若弼自北道廣陵濟京口,總管韓擒虎趨橫江,濟採石,自南道將會弼軍。丙寅,採石戍主徐子建馳啟告變。丁卯,召公卿入議軍旅。戊辰,內外戒嚴,以驃騎將軍蕭摩訶、護軍將軍樊毅、中領軍魯廣達並為都督,遣南豫州刺史樊猛帥舟師出白下,散騎常侍皋文奏將兵鎮南豫州。庚午,賀若弼攻陷南徐州。辛未,韓擒虎又陷南豫州,文奏敗還。至是隋軍南北道並進。後主遣驃騎大將軍、司徒豫章王叔英屯朝堂,蕭摩訶屯樂游苑,樊毅屯耆闍寺,魯廣達屯白土岡,忠武將軍孔范屯寶田寺。己卯,鎮東大將軍任忠自吳興入赴,仍屯硃雀門。辛巳,賀若弼進據鍾山,頓白土岡之東南。甲申,後主遣眾軍與弼合戰,眾軍敗績。弼乘勝至樂游苑,魯廣達猶督散兵力戰,不能拒。弼進攻宮城,燒北掖門。是時韓擒虎率眾自新林至於石子岡,任忠出降於擒虎,仍引擒虎經硃雀航趣宮城,自南掖門而入。於是城內文武百司皆遁出,唯尚書僕射袁憲在殿內。尚書令江總、吏部尚書姚察、度支尚書袁權、前度支尚書王瑗、侍中王寬在省中。後主聞兵至,從宮人十餘出後堂景陽殿,將自投於井。袁憲侍側,苦諫不從,後閣舍人夏侯公韻又以身蔽井,後主與爭久之,方得入焉。及夜,為隋軍所執。丙戌,晉王廣入據京城。三月己巳,後主與王公百司發自建鄴,入於長安。隋仁壽四年十一月壬子,薨於洛陽,時年五十二。追贈大將軍,封長城縣公,謚曰煬,葬河南洛陽之芒山。   史臣侍中鄭國公魏徵曰:高祖拔起□畝,有雄桀之姿。始佐下籓,奮英奇之略,弭節南海,職思靜亂。援旗北邁,義在勤王,掃侯景於既成,拯梁室於已墜。天網絕而復續,國步屯而更康,百神有主,不失舊物。魏王之延漢鼎祚,宋武之反晉乘輿,懋績鴻勳,無以尚也。於時內難未弭,外鄰勍敵,王琳作梗於上流,周、齊搖蕩於江、漢,畏首畏尾,若存若亡,此之不圖,遽移天歷,雖皇靈有眷,何其速也?然志度弘遠,懷抱豁如,或取士於仇讎,或擢才於亡命,掩其受金之過,宥其吠堯之罪,委以心腹爪牙,鹹能得其死力,故乃決機百勝,成此三分,方諸鼎峙之雄,足以無慚權、備矣。世祖天姿睿哲,清明在躬,早預經綸,知民疾苦,思擇令典,庶幾至治。德刑並用,戡濟艱虞,群凶授首,強鄰震懾。雖忠厚之化未能及遠,恭儉之風足以垂訓,若不尚明察,則守文之良主也。臨川年長於成王,過微於太甲,宣帝有周公之親,無伊尹之志,明避不復,桐宮遂往,欲加之罪,其無辭乎!高宗爰自在田,雅量宏廓,登庸御極,民歸其厚,惠以使下,寬以容眾。智勇爭奮,師出有名,揚旆分麾,風行電掃,闢土千里,奄有淮、泗,戰勝攻取之勢,近古未之有也。既而君侈民勞,將驕卒墮,帑藏空竭,折衄師徒,於是秦人方強,遂窺兵於江上矣。李克以為吳之先亡,由乎數戰數勝,數戰則民疲,數勝則主驕,以驕主御疲民,未有不亡者也。信哉言乎!高宗始以寬大得人,終以驕侈致敗,文、武之業,墜於茲矣。後主生深宮之中,長婦人之手,既屬邦國殄瘁,不知稼穡艱難。初懼阽危,屢有哀矜之詔,後稍安集,復扇淫侈之風。賓禮諸公,唯寄情於文酒,暱近群小,皆委之以衡軸。謀謨所及,遂無骨鯁之臣,權要所在,莫匪侵漁之吏。政刑日紊,屍素盈朝,耽荒為長夜之飲,嬖寵同艷妻之孽。危亡弗恤,上下相蒙,眾叛親離,臨機不寤,自投於井,冀以苟生,視其以此求全,抑亦民斯下矣。遐觀列辟,纂武嗣興,其始也皆欲齊明日月,合德天地,高視五帝,俯協三王,然而靡不有初,克終蓋寡,其故何哉?並以中庸之才,懷可移之性,口存於仁義,心怵於嗜欲。仁義利物而道遠,嗜欲遂性而便身。便身不可久違,道遠難以固志。佞諂之倫,承顏候色,因其所好,以悅導之,若下阪以走丸,譬順流而決壅。非夫感靈辰象,降生明德,孰能遺其所樂,而以百姓為心哉?此所以成、康、文、景千載而罕遇,癸、辛、幽、厲靡代而不有,毒被宗社,身嬰戮辱,為天下笑,可不痛乎!古人有言,亡國之主,多有才藝,考之梁、陳及隋,信非虛論。然則不崇教義之本,偏尚淫麗之文,徒長澆偽之風,無救亂亡之禍矣。   史臣曰:後主昔在儲宮,早標令德,及南面繼業,實允天人之望矣。至於禮樂刑政,鹹遵故典,加以深弘六藝,廣辟四門,是以待詔之徒,爭趨金馬,稽古之秀,雲集石渠。且梯山航海,朝貢者往往歲至矣。自魏正始、晉中朝以來,貴臣雖有識治者,皆以文學相處,罕關庶務,朝章大典,方參議焉。文案簿領,鹹委小吏,浸以成俗,迄至於陳。後主因循,未遑改革,故施文慶、沈客卿之徒,專掌軍國要務,奸黠左道,以裒刻為功,自取身榮,不存國計。是以朝經墮廢,禍生鄰國。斯亦運鍾百六,鼎玉遷變,非唯人事不昌,蓋天意然也。   ************列傳第一         高祖章皇后 世祖沈皇后 廢帝王皇后         高宗柳皇后 後主沈皇后 張貴妃   周禮,王者立後,六宮,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以聽天下之內治。然受命繼體之主,非獨外相佐也,蓋亦有內德助焉。漢魏已來,六宮之職,因襲增置,代不同矣。高祖承微接亂,光膺天歷,以樸素自處,故後宮員位多闕。世祖天嘉初,詔立後宮員數,始置貴妃、貴嬪、貴姬三人,以擬古之三夫人。又置淑媛、淑儀、淑容、昭華、昭容、昭儀、修華、修儀、修容九人,以擬古之九嬪。又置婕妤、容華、充華、承徽、列榮五人,謂之五職,亞於九嬪。又置美人、才人、良人三職,其職無員數,號為散位。世祖性恭儉,而嬪嬙多闕,高宗、後主內職無所改作。今之所綴,略備此篇。   高祖宣皇后章氏,諱要兒,吳興烏程人也。本姓鈕,父景明為章氏所養,因改焉。景明,梁代官至散騎侍郎。後母蘇,嘗遇道士以小龜遺己,光采五色,曰:「三年有徵。」及期後生,而紫光照室,因失龜所在。少聰慧,美容儀,手爪長五寸,色並紅白,每有期功之服,則一爪先折。高祖先娶同郡錢仲方女,早卒,後乃聘後。後善書計,能誦《詩》及《楚辭》。   高祖自廣州南征交\止,命後與衡陽王昌隨世祖由海道歸於長城。侯景之亂,高祖下至豫章,後為景所囚。景平,而高祖為長城縣公,後拜夫人。及高祖踐祚,永定元年立為皇后。追贈後父景明特進、金紫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拜後母蘇安吉縣君。二年,安吉君卒,與後父合葬吳興。明年,追封後父為廣德縣侯,邑五百戶,謚曰溫。高祖崩,後與中書舍人蔡景歷定計,秘不發喪,召世祖入纂,事在蔡景歷及侯安都傳。世祖即位,尊後為皇太后,宮曰慈訓。廢帝即位,尊後為太皇太后。光大二年,後下令黜廢帝為臨海王,命高宗嗣位。太建元年,尊後為皇太后。二年三月丙申,崩於紫極殿,時年六十五。遺令喪事所須,並從儉約,諸有饋奠,不得用牲牢。其年四月,群臣上謚曰宣太后,祔葬萬安陵。   後親屬無在朝者,唯族兄鈕洽官至中散大夫。   世祖沈皇后,諱妙容,吳興武康人也。父法深,梁安前中錄事參軍。後年十餘歲,以梁大同中歸於世祖。高祖之討侯景,世祖時在吳興,景遣使收世祖及後。景平,乃獲免。高祖踐祚,永定元年,後為臨川王妃。世祖即位,為皇后。追贈後父法深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封建城縣侯,邑五百戶,謚曰恭,追贈後母高綏安縣君,謚曰定。廢帝即位,尊後為皇太后,宮曰安德。   時高宗與僕射到仲舉、舍人劉師知等並受遺輔政,師知與仲舉恆居禁中參決眾事,而高宗為揚州刺史,與左右三百人入居尚書省。師知見高宗權重,陰忌之,乃矯敕謂高宗曰:「今四方無事,王可還東府,經理州務。」高宗將出,而諮議毛喜止之曰:「今若出外,便受制於人,譬如曹爽,願作富家翁不可得也。」高宗乃稱疾,召師知留之與語,使毛喜先入言之於後。後曰:「今伯宗年幼,政事並委二郎,此非我意。」喜又言於廢帝,帝曰:「此自師知等所為,非朕意也。」喜出以報高宗,高宗因囚師知,自入見後及帝,極陳師知之短,仍自草敕請畫,以師知付廷尉治罪。其夜,於獄中賜死。自是政無大小,盡歸高宗。後憂悶,計無所出,乃密賂宦者蔣裕,令誘建安人張安國,使據郡反,冀因此以圖高宗。安國事覺,並為高宗所誅。時後左右近侍頗知其事,後恐連逮黨與,並殺之。高宗即位,以後為文皇后。陳亡入隋,大業初,自長安歸於江南,頃之,卒。   後兄欽,隨世祖征伐,以功至貞威將軍、安州刺史。世祖即位,襲爵建城侯,加通直散騎常侍、持節、會稽等九郡諸軍事、明威將軍、會稽太守,入為侍中、左衛將軍、衛尉卿。光大中,為尚書右僕射,尋遷左僕射。欽素無技能,奉己而已。高宗即位,出為雲麾將軍、義興太守,秩中二千石。太建元年卒,時年六十七,贈侍中、特進、翊左將軍,謚曰成。子觀嗣,頗有學識,官至御史中丞。   廢帝王皇后,金紫光祿大夫固之女也。天嘉元年,為皇太子妃,廢帝即位,立為皇后。廢帝為臨海王,後為臨海王妃。至德中薨。   後生臨海嗣王至澤。至澤以光大元年為皇太子。太建元年,襲封臨海嗣王。尋為宣惠將軍,置佐史。陳亡入長安。   高宗柳皇后,諱敬言,河東解人也。曾祖世隆,齊侍中、司空、尚書令、貞陽忠武公。祖惲,有重名於梁代,官至秘書監,贈侍中、中護軍。父偃,尚梁武帝女長城公主,拜駙馬都尉,大寶中,為鄱陽太守,卒官。後時年九歲,干理家事,有若成人。侯景之亂,後與弟盼往江陵依梁元帝,元帝以長城公主之故,待遇甚厚。及高宗赴江陵,元帝以後配焉。承聖二年,後生後主於江陵。明年,江陵陷,高宗遷於關右,後與後主俱留穰城。天嘉二年,與後主還朝,後為安成王妃。高宗即位,立為皇后。   後美姿容,身長七尺二寸,手垂過膝。初,高宗居鄉里,先娶吳興錢氏女,及即位,拜為貴妃,甚有寵,後傾心下之。每尚方供奉之物,其上者皆推於貴妃,而己御其次焉。高宗崩,始興王叔陵為亂,後主賴後與樂安君吳氏救而獲免,事在叔陵傳。後主即位,尊後為皇太后,宮曰弘范。當是之時,新失淮南之地,隋師臨江,又國遭大喪,後主病瘡,不能聽政,其誅叔陵、供大行喪事、邊境防守及百司眾務,雖假以後主之命,實皆決之於後。後主瘡愈,乃歸政焉。陳亡入長安,大業十一年薨於東都,年八十三,葬洛陽之邙山。   後性謙謹,未嘗以宗族為請,雖衣食亦無所分遺。   弟盼,太建中尚世祖女富陽公主,拜駙馬都尉。後主即位,以帝舅加散騎常侍。盼性愚戇,使酒,常因醉乘馬入殿門,為有司所劾,坐免官,卒於家。贈侍中、中護軍。   後從祖弟莊,清警有鑒識,太建末,為太子洗馬,掌東宮管記。後主即位,稍遷至散騎常侍、衛尉卿。禎明元年,轉右衛將軍,兼中書舍人,領雍州大中正。自盼卒後,太后宗屬唯莊為近,兼素有名望,猶是深被恩遇。尋遷度支尚書。陳亡入隋,為岐州司馬。   後主沈皇后,諱婺華,儀同三司望蔡貞憲侯君理女也。母即高祖女會稽穆公主。主早亡,時後尚幼,而毀瘠過甚。及服畢,每至歲時朔望,恆獨坐涕泣,哀動左右,內外鹹敬異焉。太建三年,納為皇太子妃。後主即位,立為皇后。   後性端靜,寡嗜欲,聰敏強記,涉獵經史,工書翰。初,後主在東宮,而後父君理卒,後居憂,處於別殿,哀毀逾禮。後主遇後既薄,而張貴妃寵傾後宮,後宮之政並歸之,後澹然未嘗有所忌怨。而居處儉約,衣服無錦繡之飾,左右近侍才百許人,唯尋閱圖史、誦佛經為事。陳亡,與後主俱入長安。及後主薨,後自為哀辭,文甚酸切。隋煬帝每所巡幸,恆令從駕。及煬帝為宇文化及所害,後自廣陵過江還鄉里,不知所終。   後無子,養孫姬子胤為己子。後宗族多有顯官,事在君理傳。   後叔君公,自梁元帝敗後,常在江陵。禎明中,與蕭袎m、蕭巖率眾叛隋歸朝,後主擢為太子詹事。君公博學有才辯,善談論,後主深器之。陳亡,隋文帝以其叛己,命斬於建康。   後主張貴妃,名麗華,兵家女也。家貧,父兄以織席為事。後主為太子,以選入宮。是時龔貴嬪為良娣,貴妃年十歲,為之給使,後主見而說焉,因得幸,遂有娠,生太子深。後主即位,拜為貴妃。性聰惠,甚被寵遇。後主每引貴妃與賓客遊宴,貴妃薦諸宮女預焉,後宮等鹹德之,兢言貴妃之善,由是愛傾後宮。又好厭魅之術,假鬼道以惑後主,置淫祀於宮中,聚諸妖巫使之鼓舞。因參訪外事,人間有一言一事,妃必先知之,以白後主。由是益重妃,內外宗族,多被引用。及隋軍陷台城,妃與後主俱入於井,隋軍出之,晉王廣命斬貴妃,榜於青溪中橋。   史臣侍中鄭國公魏徵考覽記書,參詳故老,云:後主初即位,以始興王叔陵之亂,被傷臥於承香閣下,時諸姬並不得進,唯張貴妃侍焉。而柳太后猶居柏梁殿,即皇后之正殿也。後主沈皇后素無寵,不得侍疾,別居求賢殿。至德二年,乃於光照殿前起臨春、結綺、望仙三閣。閣高數丈,並數十間,其窗牖、壁帶、懸楣、欄檻之類,並以沈檀香木為之,又飾以金玉,間以珠翠,外施珠廉,內有寶床、寶帳、其服玩之屬,瑰奇珍麗,近古所未有。每微風暫至,香聞數里,朝日初照,光映後庭。其下積石為山,引水為池,植以奇樹,雜以花藥。後主自居臨春閣,張貴妃居結綺閣,龔、孔二貴嬪居望仙閣,並復道交相往來。又有王、李二美人、張、薛二淑媛、袁昭儀、何婕妤、江修容等七人,並有寵,遞代以游其上。以宮人有文學者袁大捨等為女學士。後主每引賓客對貴妃等游宴,則使諸貴人及女學士與狎客共賦新詩,互相贈答,采其尤艷麗者以為曲詞,被以新聲,選宮女有容色者以千百數,令習而歌之,分部迭進,持以相樂。其曲有《玉樹後庭花》、《臨春樂》等,大指所歸,皆美張貴妃、孔貴嬪之容色也。其略曰:「璧月夜夜滿,瓊樹朝朝新。」而張貴妃發長七尺,鬒黑如漆,其光可鑒。特聰惠,有神采,進止閒暇,容色端麗。每瞻視盼睞,光采溢目,照映左右。常於閣上靚妝,臨於軒檻,宮中遙望,飄若神仙。才辯強記,善候人主顏色。是時後主怠於政事,百司啟奏,並因宦者蔡脫兒、李善度進請,後主置張貴妃於膝上共決之。李、蔡所不能記者,貴妃並為條疏,無所遺脫。由是益加寵異,冠絕後庭。而後宮之家,不遵法度,有掛於理者,但求哀於貴妃,貴妃則令李、蔡先啟其事,而後從容為言之。大臣有不從者,亦因而譖之,所言無不聽。於是張、孔之勢,薰灼四方,大臣執政,亦從風而靡。閹宦便佞之徒,內外交結,轉相引進,賄賂公行,賞罰無常,綱紀瞀亂矣。   史臣曰:《詩》表《關雎》之德,《易》著《乾坤》之基,然夫婦之際,人道之大倫也。若夫作儷天則,燮贊王化,則宣太后有其懿焉。   ************列傳第二 杜僧明 周文育 子寶安 侯安都   杜僧明,字弘照,廣陵臨澤人也。形貌眇小,而膽氣過人,有勇力 ,善騎射。梁大同中,盧安興為廣州南江督護,僧明與兄天合及周文育並為安興所啟,請與俱行。頻征俚獠有功,為新州助防。天合亦有材干,預在征伐。安興死,僧明復副其子子雄。及交州土豪李賁反,逐刺史蕭諮,諮奔廣州,台遣子雄與高州刺史孫冏討賁。時春草已生,瘴癘方起,子雄請待秋討之,廣州刺史新渝侯蕭映不聽,蕭諮又促之,子雄等不得已,遂行。至合浦,死者十六七,眾並憚役潰散,禁之不可,乃引其餘兵退還。蕭諮啟子雄及冏與賊交通,逗留不進,梁武帝敕於廣州賜死。子雄弟子略、子烈並雄豪任俠,家屬在南江。天合謀於眾曰:「盧公累代待遇我等亦甚厚矣,今見枉而死,不能為報,非丈夫也。我弟僧明萬人之敵,若圍州城,召百姓,誰敢不從。城破,斬二侯祭孫、盧,然後待台使至,束手詣廷尉,死猶勝生。縱其不捷,亦無恨矣。」眾鹹慷慨曰:「是願也,唯足下命之。」乃與周文育等率眾結盟,奉子雄弟子略為主,以攻刺史蕭映。子略頓城南,天合頓城北,僧明、文育分據東西,吏人並應之,一日之中,眾至數萬。高祖時在高要,聞事起,率眾來討,大破之,殺天合,生擒僧明及文育等,高祖並釋之,引為主帥。   高祖征交\止及討元景仲,僧明、文育並有功。侯景之亂,俱隨高祖入援京師。高祖於始興破蘭裕,僧明為前鋒,擒裕斬之。又與蔡路養戰於南野,僧明馬被傷,高祖馳往救之,以所乘馬授僧明,僧明乘馬與數十人復進,眾皆披靡,因而乘之,大敗路養。高州刺史李遷仕又據大皋,入灨石,以逼高祖,高祖遣周文育為前軍,與僧明擊走之。遷仕與寧都人劉孝尚併力將襲南康,高祖又令僧明與文育等拒之,相持連戰百餘日,卒擒遷仕,送於高祖軍。及高祖下南康,留僧明頓西昌,督安成、廬陵二郡軍事。元帝承製授假節、清野將軍、新州刺史,臨江縣子,邑三百戶。   侯景遣於慶等寇南江,高祖頓豫章,命僧明為前驅,所向克捷。高祖表僧明為長史,仍隨東討。軍至蔡洲,僧明率麾下燒賊水門大艦。及景平,以功除員外散騎常侍、明威將軍、南兗州刺史,進爵為侯,增邑並前五百戶,仍領晉陵太守。承聖二年,從高祖北圍廣陵,加使持節,遷通直散騎常侍、平北將軍、餘如故。荊州陷,高祖使僧明率吳明徹等隨侯瑱西援,於江州病卒,時年四十六。贈散騎常侍,謚曰威。世祖即位,追贈開府儀同三司。天嘉二年,配享高祖廟庭。子晉嗣。   周文育,字景德,義興陽羨人也。少孤貧,本居新安壽昌縣,姓項氏,名猛奴。年十一,能反覆游水中數里,跳高五六尺,與群兒聚戲,眾莫能及。義興人周薈為壽昌浦口戍主,見而奇之,因召與語。文育對曰:「母老家貧,兄姊並長大,困於賦役。」薈哀之,乃隨文育至家,就其母請文育養為己子,母遂與之。及薈秩滿,與文育還都,見於太子詹事周捨,請制名字,捨因為立名文育,字景德。命兄子弘讓教之書計。弘讓善隸書,寫蔡邕《勸學》及古詩以遺文育,文育不之省也,謂弘讓曰:「誰能學此,取富貴但有大槊耳。」弘讓壯之,教之騎射,文育大悅。   司州刺史陳慶之與薈同郡,素相善,啟薈為前軍軍主。慶之使薈將五百人往新蔡懸瓠,慰勞白水蠻,蠻謀執薈以入魏,事覺,薈與文育拒之。時賊徒甚盛,一日之中戰數十合,文育前鋒陷陣,勇冠軍中。薈於陣戰死,文育馳取其屍,賊不敢逼。及夕,各引去。文育身被九創,創愈,辭請還葬,慶之壯其節,厚加灊遺而遣之。葬訖,會廬安興為南江督護,啟文育同行。累征俚獠,所在有功,除南海令。安興死後,文育與杜僧明攻廣州,為高祖所敗,高祖赦之,語在僧明傳。   後監州王勱以文育為長流,深被委任。勱被代,文育欲與勱俱下,至大庾嶺,詣卜者,卜者曰:「君北下不過作令長,南入則為公侯。」文育曰:「足錢便可,誰望公侯。」卜人又曰:「君須臾當暴得銀至二千兩,若不見信,以此為驗。」其夕,宿逆旅,有賈人求與文育博,文育勝之,得銀二千兩。旦日辭勱,勱問其故,文育以告,勱乃遣之。高祖在高要,聞其還也,大喜,遣人迎之,厚加賞賜,分麾下配焉。   高祖之討侯景,文育與杜僧明為前軍,克蘭裕,援歐陽頠,皆有功。高祖破蔡路養於南野,文育為路養所圍,四面數重,矢石雨下,所乘馬死,文育右手搏戰,左手解鞍,潰圍而出,因與杜僧明等相得,併力復進,遂大敗之。高祖乃表文育為府司馬。   李遷仕之據大皋,遣其將杜平虜入灨石魚梁作城,高祖命文育擊之,平虜棄城走,文育據其城。遷仕聞平虜敗,留老弱於大皋,悉選精兵自將,以攻文育,其鋒甚銳,軍人憚之。文育與戰,遷仕稍卻,相持未解,會高祖遣杜僧明來援,別破遷仕水軍,遷仕眾潰,不敢過大皋,直走新淦。梁元帝授文育假節、雄信將軍、義州刺史。遷仕又與劉孝尚謀拒義軍,高祖遣文育與侯安都、杜僧明、徐度、杜稜築城於白口拒之。文育頻出與戰,遂擒遷仕。   高祖發自南康,遣文育將兵五千,開通江路。侯景將王伯丑據豫章,文育擊走之,遂據其城。累前後功,除游騎將軍、員外散騎常侍,封東遷縣侯,邑五百戶。   高祖軍至白茅灣,命文育與杜僧明常為軍鋒,平南陵、鵲頭諸城。及至姑熟,與景將侯子鑒戰,破之。景平,授通直散騎常侍,改封南移縣侯,邑一千戶,拜信義太守。累遷南丹陽、蘭陵、晉陵太守、智武將軍、散騎常侍。   高祖誅王僧辯,命文育督眾軍會世祖於吳興,圍杜龕,克之。又濟江襲會稽太守張彪,得其郡城。及世祖為彪所襲,文育時頓城北香巖寺,世祖夜往趨之,因共立柵。頃之,彪又來攻,文育悉力苦戰,彪不能克,遂破平彪。   高祖以侯瑱擁據江州,命文育討之,仍除都督南豫州諸軍事、武威將軍、南豫州刺史,率兵襲湓城。未克,徐嗣徽引齊寇渡江據蕪湖,詔徵文育還京。嗣徽等列艦於青墩,至於七磯,以斷文育歸路。及夕,文育鼓噪而發,嗣徽等不能制。至旦,反攻嗣徽,嗣徽驍將鮑砰獨以小艦殿軍,文育乘單舴艋與戰,跳入艦,斬砰,仍牽其艦而還。賊眾大駭,因留船蕪湖,自丹陽步上。時高祖拒嗣徽於白城,適與文育大會。將戰,風急,高祖曰:「兵不逆風。」文育曰:「事急矣,當決之,何用古法。」抽槊上馬,馳而進,眾軍從之,風亦尋轉,殺傷數百人。嗣微等移營莫府山,文育徙頓對之。頻戰功最,加平西將軍,進爵壽昌縣公,並給鼓吹一部。   廣州刺史蕭勃舉兵逾嶺,詔文育督眾軍討之。時新吳洞主余孝頃舉兵應勃,遣其弟孝勱守郡城,自出豫章,據於石頭。勃使其子孜將兵與孝頃相會,又遣其別將歐陽騑頓軍苦竹灘,傅泰據址口城,以拒官軍。官軍船少,孝頃有舴艋三百艘、艦百餘乘在上牢,文育遣軍主焦僧度、羊柬潛軍襲之,悉取而歸,仍於豫章立柵。時官軍食盡,並欲退還,文育不許。乃使人間行遺周迪書,約為兄弟,並陳利害。迪得書甚喜,許饋糧餉。於是文育分遣老小乘故船舫,沿流俱下,燒豫章郡所立柵,偽退。孝頃望之,大喜,因不設備。文育由間道兼行,信宿達芊韶。芊韶上流則歐陽頠、蕭勃,下流則傅泰、余孝頃,文育據其中間,築城饗士,賊徒大駭。歐陽頠乃退入泥溪,作城自守。文育遣嚴威將軍周鐵虎與長史陸山才襲頠,擒之。於是盛陳兵甲,與頠乘舟而讌,以巡傅泰城下,因而攻泰,克之。蕭勃在南康聞之,眾皆股慄,莫能自固。其將譚世遠斬勃欲降,為人所害。世遠軍主夏侯明徹持勃首以降。蕭孜、余孝頃猶據石頭,高祖遣侯安都助文育攻之,孜降文育,孝頃退走新吳,文州平,廣育還頓豫章。以功授鎮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江廣衡交等州諸軍事、江州刺史。   王琳擁據上流,詔命侯安都為西道都督,文育為南道都督,同會武昌。與王琳戰於沌口,為琳所執,後得逃歸,語在安都傳。尋授使持節、散騎常侍、鎮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壽昌縣公,給鼓吹一部。   及周迪破余孝頃,孝頃子公颺、弟孝勱猶據舊柵,扇動南土,高祖復遣文育及周迪、黃法抃等討之。豫章內史熊曇朗亦率軍來會,眾且萬人。文育遣吳明徹為水軍,配周迪運糧,自率眾軍入象牙江,城於金口。公颺領五百人偽降,謀執文育,事覺,文育囚之,送於京師,以其部曲分隸眾軍。乃捨舟為步軍,進據三陂。王琳遣將曹慶帥兵二千人以救孝勱,慶分遣主帥常眾愛與文育相拒,自帥所領徑攻周迪、吳明徹軍。迪等敗績,文育退據金口。熊曇朗因其失利,謀害文育,以應眾愛。文育監軍孫白象頗知其事,勸令先之。文育曰:「不可,我舊兵少,客軍多,若取曇朗,人人驚懼,亡立至矣,不如推心以撫之。」初,周迪之敗也,棄船走,莫知所在,及得迪書,文育喜,繼示曇朗,曇朗害之於座,時年五十一。高祖聞之,即日舉哀,贈侍中、司空、謚曰忠愍。   初,文育之據三陂,有流星墜地,其聲如雷,地陷方一丈,中有碎炭數鬥。又軍市中忽聞小兒啼,一市並驚,聽之在土下,軍人掘得棺長三尺,文育惡之。俄而迪敗,文育見殺。天嘉二年,有詔配享高祖廟庭。子寶安嗣。文育本族兄景曜,因文育官至新安太守。   寶安字安民。年十餘歲,便習騎射,以貴公子驕蹇游逸,好狗馬,樂馳騁,靡衣媮食。文育之為晉陵,以征討不遑之郡,令寶安監知郡事,尤聚惡少年,高祖患之。及文育西征敗績,縶於王琳,寶安便折節讀書,與士君子游,綏御文育士卒,甚有威惠。除員外散騎侍郎。文育歸,復除貞威將軍、吳興太守。文育為熊曇朗所害,征寶安還。起為猛烈將軍,領其舊兵,仍令南討。   世祖即位,深器重之,寄以心膂,精卒利兵多配焉。及平王琳,頗有功。周迪之破熊曇朗,寶安南入,窮其餘燼。天嘉二年,重除雄信將軍、吳興太守,襲封壽昌縣公。三年,征留異,為侯安都前軍。異平,除給事黃門侍郎、衛尉卿。四年,授持節、都督南徐州諸軍事、貞毅將軍、南徐州刺史。征為左衛將軍,加信武將軍。尋以本官領衛尉卿,又進號仁威將軍。天康元年卒,時年二十九。贈侍中、左衛將軍,謚曰成。   子鷿嗣。寶安卒後,鷿亦為偏將。征歐陽紇,平定淮南,並有功,封江安縣伯,邑四百戶。歷晉陵、定遠二郡太守。太建九年卒,時年二十四,贈電威將軍。   侯安都,字成師,始興曲江人也。世為郡著姓。父文捍,少仕州郡,以忠謹稱,安都貴後,官至光祿大夫、始興內史,秩中二千石。   安都工隸書,能鼓琴,涉獵書傳,為五言詩,亦頗清靡,兼善騎射,為邑里雄豪。梁始興內史蕭子范闢為主簿。侯景之亂,招集兵甲,至三千人。高祖入援京邑,安都引兵從高祖,攻蔡路養,破李遷仕,克平侯景,併力戰有功。元帝授猛烈將軍、通直散騎常侍,富川縣子,邑三百戶。隨高祖鎮京口,除蘭陵太守。高祖謀襲王僧辯,諸將莫有知者,唯與安都定計,仍使安都率水軍自京口趨石頭,高祖自率馬步從江乘羅落會之。安都至石頭北,棄舟登岸,僧辯弗之覺也。石頭城北接崗阜,雉堞不甚危峻,安都被甲帶長刀,軍人捧之投於女垣內,眾隨而入,進逼僧辯臥室。高祖大軍亦至,與僧辯戰於聽事前,安都自內閣出,腹背擊之,遂擒僧辯。   紹泰元年,以功授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徐州諸軍事、仁威將軍、南徐州刺史。高祖東討杜龕,安都留台居守。徐嗣徽、任約等引齊寇入據石頭,游騎至於闕下。安都閉門偃旗幟,示之以弱,令城中曰:「登陴看賊者斬。」及夕,賊收軍還石頭,安都夜令士卒密營禦敵之具。將旦,賊騎又至,安都率甲士三百人,開東西掖門與戰,大敗之,賊乃退還石頭,不敢復逼台城。及高祖至,以安都為水軍,於中流斷賊糧運。又襲秦郡,破嗣徽柵,收其家口並馬驢輜重。得嗣徽所彈琵琶及所養鷹,遣信餉之曰:「昨至弟住處得此,今以相還。」嗣徽等見之大懼,尋而請和,高祖聽其還北。及嗣徽等濟江,齊之餘軍猶據採石,守備甚嚴,又遣安都攻之,多所俘獲。   明年春,詔安都率兵鎮梁山,以備齊。徐嗣徽等復入丹陽,至湖熟,高祖追安都還,率馬步拒之於高橋。又戰於耕壇南,安都率十二騎,突其陣,破之,生擒齊儀同乞伏無勞。又刺齊將東方老墮馬,會賊騎至,救老獲免。賊北渡蔣山,安都又與齊將王敬寶戰於龍尾,使從弟曉、軍主張纂前犯其陣。曉被槍墜馬,張纂死之。安都馳往救曉,斬其騎士十一人,因取纂屍而還,齊軍不敢逼。高祖與齊軍戰於莫府山,命安都領步騎千餘人,自白下橫擊其後,齊軍大敗。安都又率所部追至攝山,俘獲首虜不可勝計。以功進爵為侯,增邑五百戶,給鼓吹一部。又進號平南將軍,改封西江縣公。   仍都督水軍出豫章,助豫州刺史周文育討蕭勃。安都未至,文育已斬勃,並擒其將歐陽頠、傅泰等。唯余孝頃與勃子孜猶據豫章之石頭,作兩城,孝頃與孜各據其一,又多設船艦,夾水而陣。安都至,乃銜枚夜燒其艦。文育率水軍,安都領步騎,登岸結陣。孝頃俄斷後路,安都乃令軍士多伐松木,豎柵,列營漸進,頻戰屢克,孜乃降。孝頃奔歸新吳,請入子為質,許之。師還,以功進號鎮北將軍,加開府儀同三司。   仍率眾會於武昌,與周文育西討王琳。將發,王公已下餞於新林,安都躍馬渡橋,人馬俱墮水中,又坐絺內墜於櫓井,時以為不祥。至武昌,琳將樊猛棄城走。文育亦自豫章至。時兩將俱行,不相統攝,因部下交爭,稍不平。軍至郢州,琳將潘純陀於城中遙射官軍,安都怒,進軍圍之,未能克。而王琳至於弇口,安都乃釋郢州,悉眾往沌口以御之,遇風不得進。琳據東岸,官軍據西岸,相持數日,乃合戰,安都等敗績。安都與周文育、徐敬成並為琳所囚。琳總以一長鎖系之,置於絺下,令所親宦者王子晉掌視之。琳下至湓城白水浦,安都等甘言許厚賂子晉。子晉乃偽以小船依絺而釣,夜載安都、文育、敬成上岸,入深草中,步投官軍。還都自劾,詔並赦之,復其官爵。   尋為丹陽尹,出為都督南豫州諸軍事、鎮西將軍、南豫州刺史。令繼周文育攻余孝勱及王琳將曹慶、常眾愛等。安都自宮亭湖出松門,躡眾愛後。文育為熊曇朗所害,安都回取大艦,值琳將周炅、周協南歸,與戰,破之,生擒炅、協。孝勱弟孝猷率部下四千家欲就王琳,遇炅、協敗,乃詣安都降。安都又進軍於禽奇洲,破曹慶、常眾愛等,焚其船艦。眾愛奔於廬山,為村人所殺,餘眾悉平。   還軍至南皖,而高祖崩,安都隨世祖還朝,仍與群臣定議,翼奉世祖。時世祖謙讓弗敢當,太后又以衡陽王故,未肯下令,群臣猶豫不能決。安都曰:「今四方未定,何暇及遠,臨川王有功天下,須共立之。今日之事,後應者斬。」便按劍上殿,白太后出璽,又手解世祖發,推就喪次。世祖即位,遷司空,仍為都督南徐州諸軍事、征北將軍、南徐州刺史,給扶。   王琳下至柵口,大軍出頓蕪湖,時侯瑱為大都督,而指麾經略,多出安都。天嘉元年,增邑千戶。及王琳敗走入齊,安都進軍湓城,討琳餘黨,所向皆下。   仍別奉中旨,迎衡陽獻王昌。初,昌之將入也,致書於世祖,辭甚不遜,世祖不懌,乃召安都從容而言曰:「太子將至,須別求一蕃,吾其老焉。」安都對曰:「自古豈有被代天子?臣愚不敢奉詔。」因請自迎昌,昌濟漢而薨。以功進爵清遠郡公,邑四千戶。自是威名甚重,群臣無出其右。   安都父文捍,為始興內史,卒於官。世祖征安都還京師,為發喪。尋起復本官,贈其父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拜其母為清遠國太夫人。仍迎還都,母固求停鄉里,上乃下詔,改桂陽之汝城縣為盧陽郡,分衡州之始興、安遠二郡,合三郡為東衡州,以安都從弟曉為刺史,安都第三子秘年九歲,上以為始興內史,並令在鄉侍養。其年,改封安都桂陽郡公。   王琳敗後,周兵入據巴、湘,安都奉詔西討。及留異擁據東陽,又奉詔東討。異本謂台軍由錢塘江而上,安都乃步由會稽之諸暨,出於永康。異大恐,奔桃枝嶺,處嶺谷間,於巖口堅柵,以拒王師。安都作連城攻異,躬自接戰,為流矢所中,血流至踝,安都乘輿麾軍,容止不變。因其山□之勢,迮而為堰。天嘉三年夏,潦,水漲滿,安都引船入堰,起樓艦與異城等,放拍碎其樓雉。異與第二子忠臣脫身奔晉安,安都虜其妻子,盡收其人馬甲仗,振旅而歸。以功加侍中、征北大將軍,增邑並前五千戶,仍還本鎮。其年,吏民詣闕表請立碑,頌美安都功績,詔許之。   自王琳平後,安都勳庸轉大,又自以功安社稷,漸用驕矜,數招聚文武之士,或射馭馳騁,或命以詩賦,第其高下,以差次賞賜之。文士則褚玠、馬樞、陰鏗、張正見、徐伯陽,劉刪、祖孫登,武士則蕭摩訶、裴子烈等,並為之賓客,齋內動至千人。部下將帥,多不遵法度,檢問收攝,則奔歸安都。世祖性嚴察,深銜之。安都弗之改,日益驕橫。每有表啟,封訖,有事未盡,乃開封自書之,雲又啟某事。及侍宴酒酣,或箕踞傾倚。嘗陪樂游禊飲,乃白帝曰:「何如作臨川王時?」帝不應。安都再三言之,帝曰:「此雖天命,抑亦明公之力。」宴訖,又啟便借供帳水飾,將載妻妾於御堂歡會,世祖雖許其請,甚不懌。明日,安都坐於御坐,賓客居群臣位,稱觴上壽。初,重雲殿災,安都率將士帶甲入殿,帝甚惡之,自是陰為之備。又周迪之反,朝望當使安都討之,帝乃使吳明徹討迪,又頻遣台使案問安都部下,檢括亡叛,安都內不自安。三年冬,遣其別駕周弘實自托於舍人蔡景歷,並問省中事。景歷錄其狀具奏之,希旨稱安都謀反。世祖慮其不受制,明年春,乃除安都為都督江吳二州諸軍事、征南大將軍、江州刺史。自京口還都,部伍入於石頭,世祖引安都宴於嘉德殿,又集其部下將帥會於尚書朝堂,於坐收安都,囚於嘉德西省,又收其將帥,盡奪馬仗而釋之。因出舍人蔡景歷表以示於朝。乃詔曰:「昔漢厚功臣,韓、彭肇亂,晉倚蕃牧,敦、約稱兵。托六尺於龐萌,野心竊發;寄股肱於霍禹,凶謀潛構。追惟往代,挻逆一揆,永言自古,患難同規。侯安都素乏遙圖,本慚令德,幸屬興運,預奉經綸,拔跡行間,假之毛羽,推於偏帥,委以馳逐。位極三槐,任居四獄,名器隆赫,禮數莫儔。而志唯矜己,氣在陵上,招聚逋逃,窮極輕狡,無賴無行,不畏不恭。受脤專征,剽掠一逞,推轂所鎮,裒斂無厭。寄以徐蕃,接鄰齊境,貿遷禁貨,鬻賣居民,椎埋發掘,毒流泉壤,睚眥殭屍,罔顧彝憲。朕以爰初締構,頗著功績,飛驂代邸,預定嘉謀,所以淹抑有司,每懷遵養,杜絕百辟,日望自新。款襟期於話言,推丹赤於造次,策馬甲第,羽林息警,置酒高堂,陛戟無衛。何嘗內隱片嫌,去柏人而勿宿,外協猜防,入成皋而不留?而勃戾不悛,驕暴滋甚,招誘文武,密懷異圖。去年十二月十一日,獲中書舍人蔡景歷啟,稱侯安都去月十日遣別駕周弘實來景歷私省宿,訪問禁中,具陳反計,朕猶加隱忍,待之如初。爰自北門,遷授南服,受命經停,奸謀益露。今者欲因初鎮,將行不軌。此而可忍,孰不可容?賴社稷之靈,近侍誠愨,丑情彰暴,逆節顯聞。外可詳案舊典,速正刑書,止在同謀,餘無所問。」明日,於西省賜死,時年四十四。尋有詔,宥其妻子家口,葬以士禮,喪事所須,務加資給。   初,高祖在京城,嘗與諸將宴,杜僧明、周文育、侯安都為壽,各稱功伐。高祖曰:「卿等悉良將也,而並有所短。杜公志大而識暗,狎於下而驕於尊,矜其功不收其拙。周侯交不擇人,而推心過差,居危履險,猜防不設。侯郎傲誕而無厭,輕佻而肆志。並非全身之道。」卒皆如其言。   安都長子敦,年十二,為員外散騎侍郎,天嘉二年墮馬卒,追諡桂陽國愍世子。太建三年,高宗追封安都為陳集縣侯,邑五百戶,子亶為嗣。   安都從弟曉,累從安都征討有功,官至員外散騎常侍、明威將軍、東衡州刺史,懷化縣侯,邑五百戶。天嘉三年卒,年四十一。   史臣曰:杜僧明、周文育並樹功業,成於興運,頗、牧、韓、彭,足可連類矣。侯安都情異向時,權逾曩日,因之以侵暴,加之以縱誕,苟曰非夫逆亂,奚用免於亡滅!昔漢高醢之為賜,宋武拉於坐右,良有以而然也。   ************列傳第三 侯瑱 歐陽頠 子紇 吳明徹 裴子烈   侯瑱,字伯玉,巴西充國人也。父弘遠,世為西蜀酋豪。蜀賊張文萼據白崖山,有眾萬人 ,梁益州刺史鄱陽王蕭范命弘遠討之。弘遠戰死,瑱固請復仇,每戰必先鋒陷陣,遂斬文萼,由是知名。因事范,范委以將帥之任,山谷夷獠不賓附者,並遣瑱征之。累功授輕車府中兵參軍、晉康太守。范為雍州刺史。瑱除超武將軍、馮翊太守。范遷鎮合肥,瑱又隨之。   侯景圍台城,范乃遣瑱輔其世子嗣,入援京邑。京城陷,瑱與嗣退還合肥,仍隨范徙鎮湓城。俄而范及嗣皆卒,瑱領其眾,依於豫章太守莊鐵。鐵疑之,瑱懼不自安,詐引鐵謀事,因而刃之,據有豫章之地。侯景將於慶南略地至豫章,城邑皆下,瑱窮蹙,乃降於慶。慶送瑱於景,景以瑱與己同姓,托為宗族,待之甚厚,留其妻子及弟為質。遣瑱隨慶平定蠡南諸郡。及景敗於巴陵,景將宋子仙、任約等並為西軍所獲,瑱乃誅景黨與,以應義軍,景亦盡誅其弟及妻子。梁元帝授瑱武臣將軍、南兗州刺史,郫縣侯,邑一千戶。仍隨都督王僧辯討景,恆為前鋒,每戰卻敵。既復台城,景奔吳郡,僧辯使瑱率兵追之,與景戰於吳松江,大敗景,盡獲其軍實。進兵錢塘,景將謝答仁、呂子榮等皆降。以功除南豫州刺史,鎮於姑熟。   承聖二年,齊遣郭元建出自濡須,僧辯遣瑱領甲士三千,築壘於東關以捍之,大敗元建。除使持節、鎮北將軍,給鼓吹一部,增邑二千戶。西魏來寇荊州,王僧辯以瑱為前軍,赴援,未至而荊州陷。瑱之九江,因衛晉安王還都。承製以瑱為侍中、使持節、都督江晉吳齊四州諸軍事、江州刺史,改封康樂縣公,邑五千戶,進號車騎將軍。司徒陸法和據郢州,引齊兵來寇,乃使瑱都督眾軍西討,未至,法和率其部北度入齊。齊遣慕容恃德鎮於夏首,瑱控引西還,水陸攻之,恃德食盡,請和,瑱還鎮豫章。僧辯使其弟僧阰結v兵與瑱共討蕭勃,及高祖誅僧辯,僧阰絨控圖瑱而奪其軍,瑱知之,盡收僧阰筑{黨,僧阰筒b齊。   紹泰二年,以本號加開府儀同三司,餘並如故。是時,瑱據中流,兵甚強盛,又以本事王僧辯,雖外示臣節,未有入朝意。初,余孝頃為豫章太守,及瑱鎮豫章,乃於新吳縣別立城柵,與瑱相拒。瑱留軍人妻子於豫章,令從弟奫知後事,悉眾以攻孝頃。自夏及冬,弗能克,乃長圍守之,盡收其禾稼。奫與其部下侯方兒不協,方兒怒,率所部攻奫,虜掠瑱軍府妓妾金玉,歸於高祖。瑱既失根本,兵眾皆潰,輕歸豫章,豫章人拒之,乃趨湓城,投其將焦僧度。僧度勸瑱投齊,瑱以高祖有大量,必能容己,乃詣闕請罪,高祖復其爵位。   永定元年,授侍中、車騎將軍。二年,進位司空。王琳至於沌口,周文育、侯安都並沒,乃以瑱為都督西討諸軍事。瑱至於梁山。世祖即位,進授太尉,增邑千戶。王琳至於柵口,又以瑱為都督,侯安都等並隸焉。瑱與琳相持百餘日,未決。天嘉元年二月,東關春水稍長,舟艦得通,琳引合肥漅湖之眾,舳艫相次而下,其勢甚盛。瑱率軍進獸檻洲,琳亦出船列於江西,隔洲而泊。明日合戰,琳軍少卻,退保西岸。及夕,東北風大起,吹其舟艦,舟艦並壞,沒於沙中,溺死者數十百人。浪大不得還浦,夜中又有流星墜於賊營。及旦風靜,琳入浦治船,以荻船塞於浦口,又以鹿角繞岸,不敢復出。是時,西魏遣大將軍史寧躡其上流,瑱聞之,知琳不能持久,收軍卻據湖浦,以待其敝。及史寧至,圍郢州,琳恐眾潰,乃率船艦來下,去蕪湖十里而泊,擊柝聞於軍中。明日,齊人遣兵數萬助琳,琳引眾向梁山,欲越官軍以屯險要。齊儀同劉伯球率兵萬餘人助琳水戰,行台慕容恃德子子會領鐵騎二千,在蕪湖西岸博望山南,為其聲勢。瑱令軍中晨炊蓐食,分搥蕩頓蕪湖洲尾以待之。將戰,有微風至自東南,眾軍施拍縱火。定州刺史章昭達乘平虜大艦,中江而進,發拍中於賊艦,其餘冒突、青龍,各相當值。又以牛皮冒蒙沖小船,以觸賊艦,並熔鐵灑之。琳軍大敗。其步兵在西岸者,自相蹂踐,馬騎並淖於蘆荻中,棄馬脫走以免者十二三。盡獲其舟艦器械,並禽齊將劉伯球、慕容子會,自餘俘馘以萬計。琳與其黨潘純陀等乘單舴艋冒陣走至湓城,猶欲收合離散,眾無附者,乃與妻妾左右十餘人入齊。   其年,詔以瑱為都督湘、巴、郢、江、吳等五州諸軍事,鎮湓城。周將賀若敦、獨孤盛等寇巴、湘,又以瑱為西討都督,與盛戰於西江口,大敗盛軍,虜其人馬器械,不可勝數。以功授使持節、都督湘、桂、郢、巴、武、沅六州諸軍事、湘州刺史,改封零陵郡公,邑七千戶,餘如故。二年,以疾表求還朝。三月,於道薨,時年五十二。贈侍中、驃騎大將軍、大司馬,加羽葆、鼓吹、班劍二十人,給東園秘器,謚曰壯肅。其年九月,配享高祖廟庭。子淨藏嗣。   淨藏尚世祖第二女富陽公主,以公主除員外散騎侍郎。太建三年卒,贈司徒主簿。淨藏無子,弟就襲封。   歐陽頠,字靖世,長沙臨湘人也。為郡豪族。祖景達,梁代為本州治中。父僧寶,屯騎校尉。頠少質直有思理,以言行篤信著聞於嶺表。父喪毀瘠甚至。家產累積,悉讓諸兄。州郡頻辟不應,乃廬於麓山寺傍,專精習業,博通經史。年三十,其兄逼令從宦,起家信武府中兵參軍,遷平西邵陵王中兵參軍事。   梁左衛將軍蘭欽之少也,與頠相善,故頠常隨欽征討。欽為衡州,仍除清遠太守。欽南征夷獠,擒陳文徹,所獲不可勝計,獻大銅鼓,累代所無,頠預其功。還為直閣將軍,仍除天門太守,伐蠻左有功。刺史廬陵王蕭續深嘉之,引為賓客。欽征交州,復啟頠同行。欽度嶺以疾終,頠除臨賀內史,啟乞送欽喪還都,然後之任。時湘衡之界五十餘洞不賓,敕令衡州刺史韋粲討之,粲委頠為都督,悉皆平殄。粲啟梁武,稱頠誠干,降詔褒賞,仍加超武將軍,征討廣、衡二州山賊。   侯景構逆,粲自解還都征景,以頠監衡州。京城陷後,嶺南互相吞併,蘭欽弟前高州刺史裕攻始興內史蕭紹基,奪其郡。裕以兄欽與頠有舊,遣招之,頠不從。乃謂使云:「高州昆季隆顯,莫非國恩,今應赴難援都,豈可自為跋扈。」及高祖入援京邑,將至始興,頠乃深自結托。裕遣兵攻頠,高祖援之,裕敗,高祖以王懷明為衡州刺史,遷頠為始興內史。高祖之討蔡路養、李遷仕也,頠率兵度嶺,以助高祖。及路養等平,頠有功,梁元帝承製以始興郡為東衡州,以頠為持節、通直散騎常侍、都督東衡州諸軍事、雲麾將軍、東衡州刺史,新豊縣伯,邑四百戶。   侯景平,元帝遍問朝宰:「今天下始定,極須良才,卿各舉所知。」群臣未有對者。帝曰:「吾已得一人。」侍中王褒進曰:「未審為誰?」帝云:「歐陽頠公正有匡濟之才,恐蕭廣州不肯致之。」乃授武州刺史,尋授郢州刺史,欲令出嶺,蕭勃留之,不獲拜命。尋授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衡州諸軍事、忠武將軍、衡州刺史,進封始興縣侯。   時蕭勃在廣州,兵強位重,元帝深患之,遣王琳代為刺史。琳已至小桂嶺,勃遣其將孫信監州,盡率部下至始興,避琳兵鋒。頠別據一城,不往謁勃,閉門高壘,亦不拒戰。勃怒,遣兵襲頠,盡收其此貲財馬仗。尋赦之,還復其所,復與結盟。荊州陷,頠委質於勃。及勃度嶺出南康,以頠為前軍都督,頓豫章之苦竹灘,周文育擊破之,擒送於高祖,高祖釋之,深加接待。蕭勃死後,嶺南擾亂,頠有聲南土,且與高祖有舊,乃授頠使持節、通直散騎常侍、都督衡州諸軍事、安南將軍、衡州刺史,始興縣侯。未至嶺南,頠子紇已克定始興。及頠至嶺南,皆懾伏,仍進廣州,盡有越地。改授都督廣、交、越、成、定、明、新、高、合、羅、愛、建、德、宜、黃、利、安、石、雙十九州諸軍事、鎮南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持節、常侍、侯並如故。王琳據有中流,頠自海道及東嶺奉使不絕。永定三年,進授散騎常侍,增都督衡州諸軍事,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世祖嗣位,進號征南將軍,改封陽山郡公,邑一千五百戶,又給鼓吹一部。   初,交州刺史袁曇緩密以金五百兩寄頠,令以百兩還合浦太守龔翽,四百兩付兒智矩,餘人弗之知也。頠尋為蕭勃所破,貲財並盡,唯所寄金獨在。曇緩亦尋卒,至是頠並依信還之,時人莫不歎伏。其重然諾如此。   時頠弟盛為交州刺史,次弟邃為衡州刺史,合門顯貴,名振南土。又多致銅鼓、生口,獻奉珍異,前後委積,頗有助於軍國焉。頠以天嘉四年薨,時年六十六。贈侍中、車騎大將軍、司空、廣州刺史,謚曰穆。子紇嗣。   紇字奉聖,頗有干略。天嘉中,除黃門侍郎、員外散騎常侍。累遷安遠將軍、衡州刺史。襲封陽山郡公,都督交、廣等十九州諸軍事、廣州刺史。在州十餘年,威惠著於百越,進號輕車將軍。   光大中,上流蕃鎮並多懷貳,高宗以紇久在南服,頗疑之。太建元年,下詔征紇為左衛將軍。紇懼,未欲就征,其部下多勸之反,遂舉兵攻衡州刺史錢道戢。道戢告變,乃遣儀同章昭達討紇,屢戰兵敗,執送京師,伏誅,時年三十三。家口籍沒。子詢以年幼免。   吳明徹,字通昭,秦郡人也。祖景安,齊南譙太守。父樹,梁右軍將軍。明徹幼孤,性至孝,年十四,感墳塋未備,家貧無以取給,乃勤力耕種。時天下亢旱,苗稼焦枯,明徹哀憤,每之田中,號泣,仰天自訴。居數日,有自田還者,雲苗已更生。明徹疑之,謂為紿己,及往田所,竟如其言。秋而大獲,足充葬用。時有伊氏者,善占墓,謂其兄曰:「君葬之日,必有乘白馬逐鹿者來經墳所,此是最小孝子大貴之徵。」至時果有此應,明徹即樹之最小子也。   起家梁東宮直後。及侯景寇京師,天下大亂,明徹有粟麥三千餘斛,而鄰里饑餧,乃白諸兄曰:「當今草竊,人不圖久,柰何有此而不與鄉家共之?」於是計口平分,同其豊儉,群盜聞而避焉,賴以存者甚眾。   及高祖鎮京口,深相要結,明徹乃詣高祖,高祖為之降階,執手即席,與論當世之務。明徹亦微涉書史經傳,就汝南周弘正學天文、孤虛、遁甲,略通其妙,頗以英雄自許,高祖深奇之。   承聖三年,授戎昭將軍、安州刺史。紹泰初,隨周文育討杜龕、張彪等。東道平,授使持節、散騎常侍、安東將軍、南兗州刺史,封安吳縣侯。高祖受禪,拜安南將軍,仍與侯安都、周文育將兵討王琳。及眾軍敗沒,明徹自拔還京。世祖即位,詔以本官加右衛將軍。王琳敗,授都督武沅二州諸軍事、安西將軍、武州刺史,餘並如故。周遣大將軍賀若敦率馬步萬餘人奄至武陵,明徹眾寡不敵,引軍巴陵,仍破周別軍於雙林。   天嘉三年,授安西將軍。及周迪反臨川,詔以明徹為安南將軍、江州刺史,領豫章太守,總督眾軍,以討迪。明徹雅性剛直,統內不甚和,世祖聞之,遣安成王頊慰曉明徹,令以本號還朝。尋授鎮前將軍。五年,遷鎮東將軍、吳興太守。及引辭之郡,世祖謂明徹曰:「吳興雖郡,帝鄉之重,故以相授。君其勉之!」及世祖弗豫,征拜中領軍。   廢帝即位,授領軍將軍,尋遷丹陽尹,仍詔明徹以甲仗四十人出入殿省。到仲舉之矯令出高宗也,毛喜知其謀,高宗疑懼,遣喜與明徹籌焉。明徹謂喜曰:「嗣君諒闇,萬機多闕,外鄰強敵,內有大喪。殿下親實周、邵,德冠伊、霍,社稷至重,願留中深計,慎勿致疑。」   及湘州刺史華皎陰有異志,詔授明徹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湘、桂、武三州諸軍事、安南將軍、湘州刺史,給鼓吹一部,仍與征南大將軍淳於量等率兵討皎。皎平,授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為公。太建元年,授鎮南將軍。四年,征為侍中、鎮前將軍,餘並如故。   會朝議北伐,公卿互有異同,明徹決策請行。五年,詔加侍中、都督征討諸軍事,仍賜女樂一部。明徹總統眾軍十餘萬,發自京師,緣江城鎮,相續降款。軍至秦郡,克其水柵。齊遣大將尉破胡將兵為援,明徹破走之,斬獲不可勝計,秦郡乃降。高宗以秦郡明徹舊邑,詔具太牢,令拜祠上塚,文武羽儀甚盛,鄉里以為榮。   進克仁州,授征北大將軍,進爵南平郡公,增邑並前二千五百戶。次平峽石岸二城。進逼壽陽,齊遣王琳將兵拒守。琳至,與刺史王貴顯保其外郭。明徹以琳初入,眾心未附,乘夜攻之,中宵而潰,齊兵退據相國城及金城。明徹令軍中益修治攻具,又迮肥水以灌城。城中苦濕,多腹疾,手足皆腫,死者十六七。會齊遣大將軍皮景和率兵數十萬來援,去壽春三十里,頓軍不進。諸將鹹曰:「堅城未拔,大援在近,不審明公計將安出?」明徹曰:「兵貴在速,而彼結營不進,自挫其鋒,吾知其不敢戰明矣。」於是躬擐甲冑,四面疾攻,城中震恐,一鼓而克,生禽王琳、王貴顯、扶風王可硃渾孝裕、尚書廬潛、左丞李騊駼,送京師。景和惶懼遁走,盡收其駝馬輜重。琳之獲也,其舊部曲多在軍中,琳素得士卒心,見者皆歔欷不能仰視。明徹慮其有變,遣左右追殺琳,傳其首。詔曰:「壽春者古之都會,襟帶淮、汝,控引河、洛,得之者安,是稱要害。侍中、使持節、都督征討諸軍事、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平郡開國公明徹,雄圖克舉,宏略蓋世。在昔屯夷,締構皇業,乃掩衡、岳,用清氛沴,實吞雲夢,即敘上游。今茲蕩定,恢我王略,風行電掃,貔虎爭馳,月陣雲梯,金湯奪險,威陵殊俗,惠漸邊氓。惟功與能,元戎是屬,崇麾廣賦,茂典恆宜,可都督、豫、合、建、光、朔、北徐六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豫州刺史,增封並前三千五百戶,餘如故。」詔遣謁者蕭淳風就壽陽冊明徹,於城南設壇,士卒二十萬,陳旗鼓戈甲,明徹登壇拜受,成禮而退,將卒莫不踴躍焉。   初,秦郡屬南兗州,後隸譙州,至是,詔以譙之秦、盱眙、神農三郡還屬南兗州,以明徹故也。   六年,自壽陽入朝,輿駕幸其第,賜鐘磬一部,米一萬斛,絹布二千匹。   七年,進攻彭城。軍至呂梁,齊遣援兵前後至者數萬,明徹又大破之。八年,進位司空,餘如故。又詔曰:「昔者軍事建旌,交鋒作鼓,頃日訛替,多乖舊章,至於行陣,不相甄別。今可給司空、大都督泬鉞龍麾,其次將各有差。」尋授都督南北兗、南北青譙五州諸軍事、南兗州刺史。   會周氏滅齊,高宗交事徐、兗,九年,詔明徹進軍北伐,令其世子戎昭將軍、員外散騎侍郎惠覺攝行州事。明徹軍至呂梁,周徐州總管梁士彥率眾拒戰,明徹頻破之,因退兵守城,不復敢出。明徹仍迮清水以灌其城,環列舟艦於城下,攻之甚急。周遣上大將軍王軌將兵救之。軌輕行自清水入淮口,橫流豎木,以鐵鎖貫車輪,遏斷船路。諸將聞之,甚惶恐,議欲破堰拔軍,以舫載馬。馬主裴子烈議曰:若決堰下船,船必傾倒,豈可得乎?不如前遣馬出,於事為允。」適會明徹苦背疾甚篤,知事不濟,遂從之,乃遣蕭摩訶帥馬軍數千前還。明徹仍自決其堰,乘水勢以退軍,冀其獲濟。及至清口,水勢漸微,舟艦並不得渡,眾軍皆潰,明徹窮蹙,乃就執。尋以憂憤遘疾,卒於長安,時年六十七。   至德元年詔曰:「李陵矢竭,不免請降,於禁水漲,猶且生獲,固知用兵上術,世罕其人。故侍中、司空南平郡公明徹,爰初躡足,迄屆元戎,百戰百勝之奇,決機決死之勇,斯亦侔於古焉。及拓定淮、肥,長驅彭、汴,覆勍寇如舉毛,掃銳帥同沃雪,風威慴於異俗,功郊著於同文。方欲息駕陰山,解鞍浣海,既而師出已老,數亦終奇,不就結纓之功,無辭入褚之屈,望封崤之為易,冀平翟之非難,雖志在屈伸,而奄中霜露,埋恨絕域,甚可嗟傷。斯事已往,累逢肆赦,凡厥罪戾,皆蒙洒濯,獨此孤魂,未沾寬惠,遂使爵土湮沒,饗醊無主。棄瑕錄用,宜在茲辰,可追封邵陵縣開國侯,食邑一千戶,以其息惠覺為嗣。」   惠覺歷黃門侍郎,以平章大寶功,授豊州刺史。   明徹兄子超,字逸世。少倜儻,以干略知名。隨明徹征伐,有戰功,官至忠毅將軍、散騎常侍、桂州刺史,封汝南縣侯,邑一千戶。卒,贈廣州刺史,謚曰節。   裴子烈,字大士,河東聞喜人,梁員外散騎常侍猗之子。子烈少孤,有志氣。遇梁末喪亂,因習武藝,以驍勇聞。頻從明徹征討,所向必先登陷陣。官至電威將軍、北譙太守、岳陽內史,海安縣伯,邑三百戶。至德四年卒。   史臣曰:高祖撥亂創基,光啟天歷,侯瑱、歐陽頠並歸身有道,位貴鼎司,美矣。吳明徹居將帥之任,初有軍功,及呂梁敗績,為失算也。斯以勇非韓、白,識異孫、吳,遂使蹙境喪師,金陵虛弱,禎明淪覆,蓋由其漸焉。   ************列傳第四 周鐵虎 程靈洗 子文季   周鐵虎,不知何許人也,梁世南渡。語音傖重,膂力過人,便馬槊 ,事梁河東王蕭譽,以勇敢聞,譽板為府中兵參軍。譽為廣州刺史,以鐵虎為興寧令。譽遷湘州,又為臨蒸令。侯景之亂,元帝於荊州遣世子方等代譽,且以兵臨之。譽拒戰,大捷,方等死,鐵虎功最,譽委遇甚重。及王僧辯討譽,於陣獲鐵虎,僧辯命烹之,鐵虎呼曰:「侯景未滅,柰何殺壯士!」僧辯奇其言,乃宥之,還其麾下。   及侯景西上,鐵虎從僧辯克任約,獲宋子仙,每戰皆有功。元帝承製授仁威將軍、潼州刺史,封沌陽縣子,邑三百戶。又從僧辯克定京邑,降謝答仁,平陸納於湘州。承聖二年,以前後戰功,進爵為侯,增邑並前五百戶。仍為散騎常侍,領信義太守,將軍如故。高祖誅僧辯,鐵虎率所部降,因復其本職。   徐嗣徽引齊寇渡江,鐵虎於板橋浦破其水軍,盡獲甲仗船舸。又攻歷陽,襲齊寇步營,並皆克捷。嗣徽平,紹泰二年,遷散騎常侍、嚴威將軍、太子左衛率。   尋隨周文育於南江拒蕭勃,恆為前軍。文育又命鐵虎偏軍,於苦竹灘襲勃前軍歐陽頠。又隨文育西征王琳,於沌口敗績,鐵虎與文育、侯安都並為琳所擒。琳引見諸將,與之語,唯鐵虎辭氣不屈,故琳盡宥文育之徒,獨鐵虎見害,時年四十九。高祖聞之,下詔曰:「天地之寶,所貴曰生,形魄之徒,所重唯命。至如捐生立節,效命酬恩,追遠懷昔,信宜加等。散騎常侍、嚴威將軍、太子左衛率、潼州刺史、領信義太守沌陽縣開國侯鐵虎,器局沈厚,風力勇壯,北討南征,竭忠盡力。推鋒江夏,致陷兇徒,神氣彌雄,肆言無撓。豈直溫序見害,方其理須,龐德臨危,猶能瞋目。忠貞如此,惻愴兼深,可贈侍中、護軍將軍、青、冀二州刺史,加封一千戶,並給鼓吹一部,侯如故。」天嘉五年,世祖又詔曰:「漢室功臣,形寫宮觀,魏朝猛將,名配宗祧,功烈所以長存,世代因之不朽。故侍中、護軍將軍、青、冀二州刺史沌陽縣開國侯鐵虎,誠節梗亮,力用雄敢,王業初基,行間累及,垂翅賊壘,正色寇庭,古之遺烈,有識同壯。隕身不屈,雖隆榮等,營魂易遠,言追嘉惜。宜仰陪絰搮魽A恭頒饗奠,可配食高祖廟庭。」子瑜嗣。   時有盱眙馬明,字世朗,梁世事鄱陽嗣王蕭范。侯景之亂,據廬江之東界,拒賊臨城柵。元帝授散騎常侍、平北將軍、北兗州刺史,領廬江太守。荊州陷沒,歸於高祖。紹泰中,復官位,封西華縣侯,邑二千戶。亦隨文育西征王琳,於沌口軍敗,明力戰死之,贈使持節、征西將軍、郢州刺史。   程靈洗,字玄滌,新安海寧人也。少以勇力聞,步行日二百餘里,便騎善游。梁末,海寧、黟、歙等縣及鄱陽、宣城郡界多盜賊,近縣苦之。靈洗素為鄉里所畏伏,前後守長恆使召募少年,逐捕劫盜。   侯景之亂,靈洗聚徒據黟、歙以拒景。景軍據有新安,新安太守湘西鄉侯蕭隱奔依靈洗,靈洗奉以主盟。梁元帝於荊州承製,又遣使間道奉表。劉神茂自東陽建義拒賊,靈洗攻下新安,與神茂相應。元帝授持節、通直散騎常侍、都督新安郡諸軍事、雲麾將軍、譙州刺史資,領新安太守,封巴丘縣侯,邑五百戶。神茂為景所破,景偏帥呂子榮進攻新安,靈洗退保黟、歙。及景敗,子榮退走,靈洗復據新安。進軍建德,擒賊帥趙桑乾。以功授持節、散騎常侍、都督青、冀二州諸軍事、青州刺史,增邑並前一千戶,將軍、太守如故。   仍令靈洗率所部下揚州,助王僧辯鎮防。遷吳興太守,未行,僧辯命靈洗從侯瑱西援荊州。荊州陷,還都。高祖誅僧辯,靈洗率所領來援,其徒力戰於石頭西門,軍不利,遣使招諭,久之乃降,高祖深義之。紹泰元年,授使持節、信武將軍、蘭陵太守,常侍如故,助防京口。及平徐嗣徽,靈洗有功,除南丹陽太守,封遂安縣侯,增邑並前一千五百戶,仍鎮採石。   隨周文育西討王琳,於沌口敗績,為琳所拘。明年,與侯安都等逃歸。兼丹陽尹,出為高唐、太原二郡太守,仍鎮南陵。遷太子左衛率。高祖崩,王琳前軍東下,靈洗於南陵破之,虜其兵士,並獲青龍十餘乘。以功授持節、都督南豫州緣江諸軍事、信武將軍、南豫州刺史。侯瑱等敗王琳於柵口,靈洗乘勝逐北,據有魯山。征為左衛將軍,餘如故。   天嘉四年,周迪重寇臨川,以靈洗為都督,自鄱陽別道擊之,迪又走山谷間。五年,遷中護軍,常侍如故。出為使持節、都督郢、巴、武三州諸軍事、宣毅將軍、郢州刺史。廢帝即位,進號雲麾將軍。   華皎之反也,遣使招誘靈洗,靈洗斬皎使,以狀聞。朝廷深嘉其忠,增其守備,給鼓吹一部,因推心待之,使其子文季領水軍助防。是時周遣其將長胡公拓跋定率步騎二萬助皎攻圍靈洗,靈洗嬰城固守。及皎退,乃出軍躡定,定不獲濟江,以其眾降。因進攻周沔州,克之,擒其刺史裴寬。以功進號安西將軍,改封重安縣公,增邑並前二千戶。   靈洗性嚴急,御下甚苛刻,士卒有小罪,必以軍法誅之,造次之間,便加捶撻,而號令分明,與士卒同甘苦,眾亦以此依附。性好播植,躬勤耕稼,至於水陸所宜,刈獲早晚,雖老農不能及也。伎妾無游手,並督之紡績。至於散用貲財,亦弗儉吝。光大二年,卒於州,時年五十五。贈鎮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謚曰忠壯。太建四年,詔配享高祖廟庭。子文季嗣。   文季字少卿。幼習騎射,多干略,果決有父風。弱冠從靈洗征討,必前登陷陣。靈洗與周文育、侯安都等敗於沌口,為王琳所執,高祖召陷賊諸將子弟厚遇之,文季最有禮容,深為高祖所賞。永定中,累遷通直散騎侍郎、句容令。世祖嗣位,除宣惠始興王府限內中直兵參軍。是時王為揚州刺史,鎮冶城,府中軍事,悉以委之。   天嘉二年,除貞毅將軍、新安太守,仍隨侯安都東討留異。異黨向文政據有新安,文季率精甲三百,輕往攻之。文政遣其兄子瓚來拒,文季與戰,大破瓚軍,文政乃降。   三年,始興王伯茂出鎮東州,復以文季為鎮東府中兵參軍,帶剡令。   四年,陳寶應與留異連結,又遣兵隨周迪更出臨川,世祖遣信義太守余孝頃自海道襲晉安,文季為之前軍,所向克捷。陳寶應平,文季戰功居多,還,轉府諮議參軍,領中直兵。出為臨海太守。尋乘金翅助父鎮郢城。華皎平,靈洗及文季並有捍御之功。及靈洗卒,文季盡領其眾,起為超武將軍,仍助防郢州。文季性至孝,雖軍旅奪禮,而毀瘠甚至。   太建二年,為豫章內史,將軍如故。服闋,襲封重安縣公。隨都督章昭達率軍往荊州征蕭巋。巋與周軍多造舟艦,置於青泥水中。時水長漂疾,昭達乃遣文季共錢道戢輕舟襲之,盡焚其舟艦。昭達因蕭巋等兵稍怠,又遣文季夜入其外城,殺傷甚眾。既而周兵大出,巴陵內史雷道勤拒戰死之,文季僅以身免。以功加通直散騎常侍、安遠將軍,增邑五百戶。   五年,都督吳明徹北討秦郡,秦郡前江浦通塗水,齊人並下大柱為杙,柵水中,乃前遣文季領驍勇拔開其柵,明徹率大軍自後而至,攻秦郡克之。又別遣文季圍涇州,屠其城,進攻盱眙,拔之。仍隨明徹圍壽陽。   文季臨事謹急,御下嚴整,前後所克城壘,率皆迮水為堰,土木之功,動逾數萬。每置陣役人,文季必先諸將,夜則早起,迄暮不休,軍中莫不服其勤干。每戰恆為前鋒,齊軍深憚之,謂為程虎。以功除散騎常侍、明威將軍,增邑五百戶。又帶新安內史,進號武毅將軍。   八年,為持節、都督譙州諸軍事、安遠將軍、譙州刺史。其年,又督北徐仁州諸軍事、北徐州刺史,餘並如故。九年,又隨明徹北討,於呂梁作堰,事見明徹傳。十年春,敗績,為周所囚,仍授開府儀同三司。十一年,自周逃歸,至渦陽,為邊吏所執,還送長安,死於獄中。後主是時既與周絕,不之知也。至德元年,後主始知之,追贈散騎常侍。尋又詔曰:「故散騎常侍、前重安縣開國公文季,纂承門緒,克荷家聲。早歲出軍,雖非元帥,啟行為最,致果有聞,而覆喪車徒,允從黜削。但靈洗之立功捍御,久而見思,文季之埋魂異域,有足可憫。言念勞舊,傷茲廢絕,宜存廟食,無使餒而。可降封重安縣侯,邑一千戶,以子饗襲封。」   史臣曰:程靈洗父子並御下嚴苛,治兵整肅,然與眾同其勞苦,匪私財利,士多依焉,故臨戎克辦矣。   ************列傳第五 黃法抃 淳於量 章昭達   黃法抃,字仲昭,巴山新建人也。少勁捷有膽力,步行日三百里,距躍三丈。頗便書疏 ,閒明簿領,出入郡中,為鄉閭所憚。侯景之亂,於鄉里合徒眾。太守賀詡下江州,法抃監知郡事。高祖將逾嶺入援建業,李遷仕作梗中途,高祖命周文育屯於西昌,法抃遣兵助文育。時法抃出頓新淦縣,景遣行台於慶至豫章,慶分兵來襲新淦,法抃拒戰,敗之。高祖亦遣文育進軍討慶,文育疑慶兵強,未敢進,法抃率眾會之,因進克笙屯,俘獲甚眾。   梁元帝承製授超猛將軍、交州刺史資,領新淦縣令,封巴山縣子,邑三百戶。承聖三年,除明威將軍、游騎將軍,進爵為侯,邑五百戶。貞陽侯僭位,除左驍騎將軍。敬帝即位,改封新建縣侯,邑如前。太平元年,割江州四郡置高州,以法抃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高州諸軍事、信武將軍、高州刺史,鎮於巴山。蕭勃遣歐陽頠攻法抃,法抃與戰,破之。   永定二年,王琳遣李孝欽、樊猛、余孝頃攻周迪,且謀取法抃,法抃率兵援迪,擒孝頃等三將。進號宣毅將軍,增邑並前一千戶,給鼓吹一部。又以拒王琳功,授平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熊曇朗於金口反,害周文育,法抃共周迪討平之,語在曇朗傳。   世祖嗣位,進號安南將軍。天嘉二年,周迪反,法抃率兵會都督吳明徹,討迪於工塘。迪平,法抃功居多,征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徐州諸軍事、鎮北大將軍、南徐州刺史,儀同、鼓吹並如故。未拜,尋又改授都督江、吳二州諸軍事、鎮南大將軍、江州刺史。六年,征為中衛大將軍。廢帝即位,進爵為公,給扶。光大元年,出為使持節、都督南徐州諸軍事、鎮北將軍、南徐州刺史。二年,徙為都督郢、巴、武三州諸軍事、鎮西將軍、郢州刺史,持節如故。   太建元年,進號征西大將軍。二年,征為侍中、中權大將軍。四年,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豫州諸軍事、征南大將軍、南豫州刺史。五年,大舉北伐,都督吳明徹出秦郡,以法抃為都督,出歷陽。齊遣其歷陽王步騎五萬來援,於小峴築城。法抃遣左衛將軍樊毅分兵於大峴御之,大破齊軍,盡獲人馬器械。於是乃為拍車及步艦,豎拍以逼歷陽。歷陽人窘蹴乞降,法抃緩之,則又堅守,法抃怒,親率士卒攻城,施拍加其樓堞。時又大雨,城崩,克之,盡誅戍卒。進兵合肥,望旗降款,法抃不令軍士侵掠,躬自撫勞,而與之盟,並放還北。以功加侍中,改封義陽郡公,邑二千戶。其年,遷都督合、霍二州諸軍事、征西大將軍、合州刺史,增邑五百戶。七年,徙都督豫、建、光、朔、合、北徐六州諸軍事、豫州刺史,鎮壽陽,侍中、散騎常侍、持節、將軍、儀同、鼓吹、扶並如故。八年十月,薨,時年五十九。贈侍中、中權大將軍、司空,謚曰威。子玩嗣。   淳於量,字思明。其先濟北人也,世居京師。父文成,仕梁為將帥,官至光烈將軍、梁州刺史。量少善自居處,偉姿容,有干略,便弓馬。梁元帝為荊州刺史,文成份量人馬,令往事焉。起家湘東王國常侍,兼西中郎府中兵參軍。累遷府佐、常兼中兵、直兵者十餘載,兵甲士卒,盛於府中。   荊、雍之界,蠻左數反,山帥文道期積為邊患,中兵王僧辯征之,頻戰不利,遣量助之。量至,與僧辯併力,大破道期,斬其酋長,俘虜萬計。以功封廣晉縣男,邑三百戶,授涪陵太守。歷為新興、武寧二郡太守。   侯景之亂,梁元帝凡遣五軍入援京邑,量預其一。台城陷,量還荊州。元帝承製以量為假節、通直散騎常侍、都督巴州諸軍事、信威將軍、巴州刺史。侯景西上攻巴州,元帝使都督王僧辯入據巴陵。量與僧辯併力拒景,大敗景軍,擒其將任約。進攻郢州,獲宋子仙。仍隨僧辯克平侯景。承聖元年,以功授左衛將軍,封謝沐縣侯,邑五百戶。尋出為持節、都督桂、定、東、西寧等四州諸軍事、信威將軍、安遠護軍、桂州刺史。   荊州陷,量保據桂州。王琳擁割湘、郢,累遣召量,量外雖與琳往來,而別遣使從間道歸於高祖。高祖受禪,授持節、散騎常侍、平西大將軍,給鼓吹一部,都督、刺史並如故。尋進號鎮南將軍。仍授都督、鎮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世祖嗣位,進號征南大將軍。王琳平後,頻請入朝,天嘉五年,征為中撫大將軍,常侍、儀同、鼓吹並如故。量所部將帥,多戀本土,並欲逃入山谷,不願入朝。世祖使湘州刺史華皎征衡州界黃洞,且以兵迎量。天康元年,至都,以在道淹留,為有司所奏,免儀同,餘並如故。光大元年,給鼓吹一部。華皎構逆,以量為使持節、征南大將軍、西討大都督,總率大艦,自郢州樊浦拒之。皎平,並降周將長胡公拓跋定等。以功授侍中、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封醴陵縣公,增邑一千戶。未拜,出為使持節、都督南徐州諸軍事、鎮北將軍、南徐州刺史,侍中、儀同、鼓吹並如故。   太建元年,進號征北大將軍,給扶。三年,坐就江陰王蕭季卿買梁陵中樹,季卿坐免,量免侍中。尋復加侍中。五年,征為中護大將軍,侍中、儀同、鼓吹、扶並如故。   吳明徹之西伐也,量贊成其事,遣第六子岑率所領從軍。淮南克定,量改封始安郡公,增邑一千五百戶。六年,出為使持節、都督郢、巴、南司、定四州諸軍事、征西大將軍、郢州刺史,侍中、儀同、鼓吹、扶並如故。七年,征為中軍大將軍、護軍將軍。九年,以公事免侍中。尋復加侍中。十年,吳明徹陷沒,加量使持節、都督水陸諸軍事,仍授散騎常侍、都督南北兗、譙三州諸軍事、車騎將軍、南兗州刺史,餘並如故。十三年,加左光祿大夫,增邑五百戶,餘並如故。十四年四月薨,時年七十二。贈司空。   章昭達,字伯通,吳興武康人也。祖道蓋,齊廣平太守。父法尚,梁揚州議曹從事。昭達性倜儻,輕財尚氣。少時,嘗遇相者,謂昭達曰:「卿容貌甚善,須小虧損,則當富貴。」梁大同中,昭達為東宮直後,因醉墜馬,鬢角小傷,昭達喜之,相者曰:「未也。」及侯景之亂,昭達率募鄉人援台城,為流矢所中,眇其一目,相者見之,曰:「卿相善矣,不久當貴。」   京城陷,昭達還鄉里,與世祖游,因結君臣之分。侯景平,世祖為吳興太守,昭達杖策來謁世祖。世祖見之大喜,因委以將帥,恩寵優渥,超於儕等。及高祖討王僧辯,令世祖還長城招聚兵眾,以備杜龕,頻使昭達往京口,稟承計劃。僧辯誅後,龕遣其將杜泰來攻長城,世祖拒之,命昭達總知城內兵事。及杜泰退走,因從世祖東進,軍吳興,以討杜龕。龕平,又從世祖東討張彪於會稽,克之。累功除明威將軍、定州刺史。   是時留異擁據東陽,私署守宰,高祖患之,乃使昭達為長山縣令,居其心腹。永定二年,除武康令。世祖嗣位,除員外散騎常侍。天嘉元年,追論長城之功,封欣樂縣侯,邑一千戶。尋隨侯安都等拒王琳於柵口,戰於蕪湖,昭達乘平虜大艦,中流而進,先鋒發拍中於賊艦。王琳平,昭達冊勳第一。二年,除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郢、巴、武沅四州諸軍事、智武將軍、郢州刺史,增邑並前千五百戶。尋進號平西將軍。   周迪據臨川反,詔令昭達便道征之。及迪敗走,征為護軍將軍,給鼓吹一部,改封邵武縣侯,增邑並前二千戶,常侍如故。四年,陳寶應納周迪,復共寇臨川,又以昭達為都督討迪。至東興嶺,而迪又退走。昭達仍逾嶺,頓於建安,以討陳寶應。寶應據建安、晉安二郡之界,水陸為柵,以拒官軍。昭達與戰不利,因據其上流,命軍士伐木帶枝葉為筏,施拍於其上,綴以大索,相次列營,夾於兩岸。寶應數挑戰,昭達按甲不動。俄而暴雨,江水大長,昭達放筏衝突寶應水柵,水柵盡破。又出兵攻其步軍。方大合戰,會世祖遣余孝頃出自海道。適至,因併力乘之,寶應大潰,遂克定閩中,盡擒留異、寶應等。以功授鎮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初,世祖嘗夢昭達升於台鉉,及旦,以夢告之。至是侍宴,世祖顧詔達曰:「卿憶夢不?何以償夢?」昭達對曰:「當效犬馬之用,以盡臣節,自餘無以奉償。」尋又出為使持節、都督江、郢、吳三州諸軍事、鎮南將軍、江州刺史,常侍、儀同、鼓吹如故。   廢帝即位,遷侍中、征南將軍,改封邵陵郡公。華皎之反也,其移書文檄,並假以昭達為辭,又頻遣使招之,昭達盡執其使,送於京師。皎平,進號征南大將軍,增邑並前二千五百戶。秩滿,征為中撫大將軍,侍中、儀同、鼓吹如故。高宗即位,進號車騎大將軍,以還朝遲留,為有司所劾,降號車騎將軍。   歐陽紇據有嶺南反,詔昭達都督眾軍討之。昭達倍道兼行,達於始興。紇聞昭達奄至,恇擾不知所為,乃出頓洭口,多聚沙石,盛以竹籠,置於水柵之外,用遏舟艦。昭達居其上流,裝捖y拍,以臨賊柵。又令軍人銜刀,潛行水中,以斫竹籠,籠篾皆解。因縱大艦隨流突之,賊眾大敗,因而擒紇,送於京師,廣州平。以功進車騎大將軍,遷司空,餘並如故。   太建二年,率師征蕭巋於江陵。時蕭巋與周軍大蓄舟艦於青泥中,昭達分遣偏將錢道戢、程文季等,乘輕舟襲之,焚其舟艦。周兵又於峽下南岸築壘,名曰安蜀城,於江上橫引大索,編葦為橋,以度軍糧。昭達乃命軍士為長戟,施於樓船之上,仰割其索,索斷糧絕,因縱兵以攻其城,降之。三年,遘疾,薨,時年五十四。贈大將軍,增邑五百戶,給班劍二十人。   昭達性嚴刻,每奉命出征,必晝夜倍道;然有所克捷,必推功將帥,廚膳飲食,並同於群下,將士亦以此附之。每飲會,必盛設女伎雜樂,備盡羌胡之聲,音律姿容,並一時之妙,雖臨對寇敵,旗鼓相望,弗之廢也。四年,配享世祖廟庭。   子大寶,襲封邵陵郡公,累官至散騎常侍、護軍。出為豊州刺史,在州貪縱,百姓怨酷,後主以太僕卿李暈代之。至德三年四月,暈將到州,大寶乃襲殺暈,舉兵反,遣其將楊通寇建安。建安內史吳慧覺據郡城拒之,通累攻不克。官軍稍近,人情離異,大寶計窮,乃與通俱逃。台軍主陳景詳率兵追躡大寶。大寶既入山,山路陰險,不復能行,通背負之,稍進。尋為追兵所及,生擒送都,於路死,傳首梟於硃雀航,夷三族。   史臣曰:黃法抃、淳於量值梁末喪亂,劉、項未分,其有辯明暗見是非者蓋鮮,二公達向背之理,位至鼎司,亦其智也。昭達與世祖鄉壤惟舊,義等鄧、蕭,世祖纂歷,委任隆重,至於戰勝攻取,累平寇難,斯亦良臣良將,一代之吳、耿矣。   ************列傳第六 胡穎 徐度 子敬成 杜稜 沈恪   胡穎,字方秀,吳興東遷人也。其先寓居吳興,土斷為民。穎偉姿容,性寬厚。梁世仕至武陵國侍郎 ,東宮直前。出番禺,征討俚洞,廣州西江督護。高祖在廣州,穎仍自結高祖,高祖與其同郡,接遇甚隆。及南征交趾,穎從行役,餘諸將帥皆出其下。及平李賁,高祖旋師,穎隸在西江,出兵多以穎留守。   侯景之亂,高祖克元景仲,仍渡嶺援台,平蔡路養、李遷仕,穎皆有功。歷平固、遂興二縣令。高祖進軍頓西昌,以穎為巴丘縣令,鎮大皋,督糧運。下至豫章,以穎監豫章郡。高祖率眾與王僧辯會於白茅灣,同討侯景,以穎知留府事。   梁承聖初,元帝授穎假節、鐵騎將軍、羅州刺史,封漢陽縣侯,邑五百戶。尋除豫章內史,隨高祖鎮京口。齊遣郭元建出關,都督侯瑱率師御之。高祖選府內驍勇三千人配穎,令隨瑱,於東關大破之。三年,高祖圍廣陵,齊人東方光據宿預請降,以穎為五原太守,隨杜僧明援光,不克,退還,除曲阿令。尋領馬軍,從高祖襲王僧辯。又隨周文育於吳興討杜龕。紹泰元年,除假節、都督南豫州諸軍事、輕車將軍、南豫州刺史。太平元年,除持節、散騎常侍、仁威將軍。尋兼丹陽尹。   高祖受禪,兼左衛將軍,餘如故。永定三年,隨侯安都征王琳,於宮亭破賊帥常眾愛等。世祖嗣位,除侍中、都督吳州諸軍事、宣惠將軍、吳州刺史。不行,尋為義興太守,將軍如故。天嘉元年,除散騎常侍、吳興太守。其年六月卒,時年五十四。贈侍中、中護軍,謚曰壯。二年,配享高祖廟庭。子六同嗣。   穎弟鑠,亦隨穎將軍。穎卒,鑠統其眾。歷東海、豫章二郡守,遷員外散騎常侍。隨章昭達南平歐陽紇,為廣州東江督護。還預北伐,除雄信將軍、歷陽太守。太建六年卒,贈桂州刺史。   徐度,字孝節,安陸人也。世居京師。少倜儻,不拘小節。及長,姿貌瑰偉,嗜酒好博。恆使僮僕屠酤為事。梁始興內史蕭介之郡,度從之,將領士卒,征諸山洞,以驍勇聞。高祖征交趾,厚禮招之,度乃委質。   侯景之亂,高祖克定廣州,平蔡路養,破李遷仕,計劃多出於度。兼統兵甲,每戰有功。歸至白茅灣,梁元帝授寧朔將軍、合州刺史。侯景平後,追錄前後戰功,加通直散騎常侍,封廣德縣侯,邑五百戶。遷散騎常侍。高祖鎮硃方,除信武將軍、蘭陵太守。高祖遣衡陽獻王往荊州,度率所領從焉。江陵陷,間行東歸。高祖平王僧辯,度與侯安都為水軍。紹泰元年,高祖東討杜龕,奉敬帝幸京口,以度領宿衛,並知留府事。   徐嗣徽、任約等來寇,高祖與敬帝還都。時賊已據石頭城,市廛居民,並在南路,去台遙遠,恐為賊所乘,乃使度將兵鎮於冶城寺,築壘以斷之。賊悉眾來攻,不能克。高祖尋亦救之,大敗約等。明年,嗣徽等又引齊寇濟江,度隨眾軍破之於北郊壇。以功除信威將軍、郢州刺史,兼領吳興太守。尋遷鎮右將軍、領軍將軍、徐州緣江諸軍事、鎮北將軍、南徐州刺史,給鼓吹一部。   周文育、侯安都等西討王琳,敗績,為琳所拘,乃以度為前軍都督,鎮於南陵。世祖嗣位,遷侍中、中撫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為公。未拜,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鎮東將軍、吳郡太守。天嘉元年,增邑千戶。以平王琳功,改封湘東郡公,邑四千戶。秩滿,為侍中、中軍將軍。出為使持節、都督會稽、東陽、臨海、永嘉、新安、新寧、信安、晉安、建安九郡諸軍事、鎮東將軍、會稽太守。未行而太尉侯瑱薨於湘州,乃以度代瑱為都督湘、沅、武、巴、郢、桂六州諸軍事、鎮南將軍、湘州刺史。秩滿,為侍中、中軍大將軍,儀同、鼓吹並如故。   世祖崩,度預顧命,以甲仗五十人入殿省。廢帝即位,進位司空。華皎據湘州反,引周兵下至沌口,與王師相持,乃加度使持節、車騎將軍,總督步軍,自安成郡由嶺路出於湘東,以襲湘州,盡獲其所留軍人家口以歸。光大二年薨,時年六十。贈太尉,給班劍二十人,謚曰忠肅。太建四年,配享高祖廟庭。子敬成嗣。   敬成幼聰慧,好讀書,少機警,善占對,結交文義之士,以識鑒知名。起家著作郎。永定元年,領度所部士卒,隨周文育、侯安都征王琳,於沌口敗績,為琳所縶。二年,隨文育、安都得歸,除太子舍人,遷洗馬。度為吳郡太守,以敬成監郡。天嘉二年,遷太子中舍人,拜湘東郡公世子。四年,度自湘州還朝,士馬精銳,敬成盡領其眾。隨章昭達征陳寶應,晉安平,除貞威將軍、豫章太守。光大元年,華皎謀反,以敬成為假節、都督巴州諸軍事、雲旗將軍、巴州刺史。尋詔為水軍,隨吳明徹征華皎,皎平還州。二年,以父憂去職。尋起為持節、都督南豫州諸軍事、壯武將軍、南豫州刺史。四年,襲爵湘東郡公,授太子右衛率。   五年,除貞威將軍、吳興太守。其年隨都督吳明徹北討,出秦郡,別遣敬成為都督,乘金翅自歐陽引埭上溯江由廣陵。齊人皆城守,弗敢出。自繁梁湖下淮,圍淮陰城。仍監北兗州。淮、泗義兵相率響應,一二日間,眾至數萬,遂克淮陰、山陽、鹽城三郡,並連口、朐山二戍。仍進攻郁州,克之。以功加通直散騎常侍、雲旗將軍,增邑五百戶。又進號壯武將軍,鎮朐山。坐於軍中輒科訂,並誅新附,免官。尋復為持節、都督安、元、潼三州諸軍事、安州刺史,將軍如故,鎮宿預。七年卒,時年三十六。贈散騎常侍,謚曰思。子敞嗣。   杜稜,字雄盛,吳郡錢塘人也。世為縣大姓。稜頗涉書傳,少落泊,不為當世所知。遂游嶺南,事梁廣州刺史新渝侯蕭映。映卒,從高祖,恆典書記。侯景之亂,命稜將領,平蔡路養、李遷仕皆有功。軍至豫章,梁元帝承製授稜仁威將軍、石州刺史,上陌縣侯,邑八百戶。   侯景平,高祖鎮硃方,稜監義興、琅邪二郡。高祖誅王僧辯,引稜與侯安都等共議,稜難之。高祖懼其洩己,乃以手巾絞稜,稜悶絕於地,因閉於別室。軍發,召與同行。及僧辯平後,高祖東征杜龕等,留稜與安都居守。徐嗣徽、任約引齊寇濟江,攻台城,安都與稜隨方抗拒,稜晝夜巡警,綏撫士卒,未常解帶。賊平,以功除通直散騎常侍、右衛將軍、丹陽尹。永定元年,加侍中、忠武將軍。尋遷中領軍,侍中,將軍如故。   三年,高祖崩,世祖在南皖。時內無嫡嗣,外有強敵,侯瑱、侯安都、徐度等並在軍中,朝廷宿將,唯稜在都,獨典禁兵,乃與蔡景歷等秘不發喪,奉迎世祖,事見景歷傳。世祖即位,遷領軍將軍。天嘉元年,以預建立之功,改封永城縣侯,增邑五百戶。出為雲麾將軍,晉陵太守,加秩中二千石。二年,征為侍中、領軍將軍。尋遷翊左將軍、丹陽尹。廢帝即位,遷鎮右將軍、特進,侍中、尹如故。光大元年,解尹,量置佐史,給扶,重授領軍將軍。   太建元年,出為散騎常侍、鎮東將軍、吳興太守,秩中二千石。二年,征為侍中、鎮右將軍。尋加特進、護軍將軍。三年,以公事免侍中、護軍。四年,復為侍中、右光祿大夫,並給鼓吹一部,將軍、佐史、扶並如故。   稜歷事三帝,並見恩寵。末年不預征役,優遊京師,賞賜優洽。頃之卒於官,時年七十。贈開府儀同三司,喪事所須,並令資給,謚曰成。其年配享高祖廟庭。子安世嗣。   沈恪,字子恭,吳興武康人也。深沈有干局。梁新渝侯蕭映為郡將,召為主簿。映遷北徐州,恪隨映之鎮。映遷廣州,以恪兼府中兵參軍,常領兵討伐俚洞。盧子略之反也。恪拒戰有功,除中兵參軍。高祖與恪同郡,情好甚暱,蕭映卒後,高祖南討李賁,仍遣妻子附恪還鄉。尋補東宮直後,以嶺南勳除員外散騎侍郎,仍令招集宗從子弟。   侯景圍台城,恪率所領入台,隨例加右軍將軍。賊起東西二土山以逼城,城內亦作土山以應之,恪為東土山主,晝夜拒戰。以功封東興縣侯,邑五百戶。遷員外散騎常侍。京城陷,恪間行歸鄉里。高祖之討侯景,遣使報恪,乃於東起兵相應。賊平,恪謁高祖於京口,即日授都軍副。尋為府司馬。   及高祖謀討王僧辯,恪預其謀。時僧辯女婿杜龕鎮吳興,高祖乃使世祖還長城,立柵備龕,又使恪還武康,招集兵眾。及僧辯誅,龕果遣副將杜泰率眾襲世祖於長城。恪時已率兵士出縣誅龕黨與,高祖尋遣周文育來援長城,文育至,泰乃遁走。世祖仍與文育進軍出郡,恪軍亦至,屯於郡南。及龕平,世祖襲東揚州刺史張彪,以恪監吳興郡。太平元年,除宣猛將軍、交州刺史。其年遷永嘉太守。不拜,復令監吳興郡。自吳興入朝。高祖受禪,使中書舍人劉師知引恪,令勒兵入,因衛敬帝如別宮。恪乃排闥入見高祖,叩頭謝曰:「恪身經事蕭家來,今日不忍見許事,分受死耳,決不奉命。」高祖嘉其意,乃不復逼,更以蕩主王僧志代之。   高祖踐祚,除吳興太守。永定二年,徙監會稽郡。會余孝頃謀應王琳,出兵臨川攻周迪,以恪為壯武將軍,率兵逾嶺以救迪。余孝頃聞恪至,退走。三年,遷使持節、通直散騎常侍、智武將軍、吳州刺史,便道之鄱陽。尋有詔追還,行會稽郡事。其年,除散騎常侍、忠武將軍、會稽太守。   世祖嗣位,進督會稽、東陽、新安、臨海、永嘉、建安、晉安、新寧、信安九郡諸軍事,將軍、太守如故。天嘉元年,增邑五百戶。二年,征為左衛將軍。俄出為都督郢、武、巴定四州諸軍事、軍師將軍、郢州刺史。六年,征為中護軍。尋遷護軍將軍。光大二年,遷使持節、都督荊武右三州諸軍事、平西將軍、荊州刺史。未之鎮,改為護軍將軍。   高宗即位,加散騎常侍、都督廣、衡、東衡、交、越、成、定、新、合、羅、愛、德、宜、黃、利、安、石、雙等十八州諸軍事、鎮南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恪未至嶺,前刺史歐陽紇舉兵拒險,恪不得進,朝廷遣司空章昭達督眾軍討紇,紇平,乃得入州。州罹兵荒,所在殘毀,恪綏懷安緝,被以恩惠,嶺表賴之。   太建四年,征為領軍將軍。及代還,以途還不時至,為有司所奏免。十一年,起為散騎常侍、衛尉卿。其年授平北將軍、假節,監南兗州。十二年,改授散騎常侍、翊右將軍,監南徐州。又遣電威將軍裴子烈領馬五百匹,助恪緣江防戍。明年,入為衛尉卿,常侍、將軍如故。尋加侍中,遷護軍將軍。後主即位,以疾改授散騎常侍、特進、金紫光祿大夫。其年卒,時年七十四。贈翊左將軍,詔給東園秘器,仍出舉哀,喪事所須,並令資給,謚曰元。子法興嗣。   史臣曰:胡穎、徐度、杜稜、沈恪並附騏驥而騰躍,依日月之光輝,始覯王佐之才,方悟公輔之量,生則肉食,終以配饗。盛矣哉!   ************列傳第七 徐世譜 魯悉達 周敷 荀朗 子法尚 周炅   徐世譜,字興宗,巴東魚復人也。世居荊州,為主帥,征伐蠻、蜒。至世譜 ,尤敢勇有膂力,善水戰。梁元帝之為荊州刺史,世譜將領鄉人事焉。   侯景之亂,因預征討,累遷至員外散騎常侍。尋領水軍,從司徒陸法和討景,與景戰於赤亭湖。時景軍甚盛,世譜乃別造樓船、拍艦、火舫、水車以益軍勢。將戰,又乘大艦居前,大敗景軍,生擒景將任約,景退走。因隨王僧辯攻郢州,世譜復乘大艦臨其倉門,賊將宋子仙據城降。以功除使持節、信武將軍、信州刺史,封魚復縣侯,邑五百戶。仍隨僧辯東下,恆為軍鋒。又破景將侯子鑒於湖熟。侯景平後,以功除通直散騎常侍、衡州刺史資,領河東太守,增邑並前一千戶。   西魏來寇荊州,世譜鎮馬頭岸,據有龍洲,元帝授侍中、使持節、都督江南諸軍事、鎮南將軍、護軍將軍,給鼓吹一部。江陵陷沒,世譜東下依侯瑱。紹泰元年,征為侍中、左衛將軍。高祖之拒王琳,其水戰之具,悉委世譜。世譜性機巧,諳解舊法,所造器械,並隨機損益,妙思出入。   永定二年,遷護軍將軍。世祖嗣位,加特進,進號安右將軍。天嘉元年,增邑五百戶。二年,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宣城郡諸軍事、安西將軍、宣城太守,秩中二千石。還為安前將軍、右光祿大夫。尋以疾失明,謝病不朝。四年卒,時年五十五。贈本官,謚曰桓侯。   世譜從弟世休,隨世譜自梁征討,亦有戰功。官至員外散騎常侍、安遠將軍,枳縣侯,邑八百戶。光大二年,隸都督淳於量征華皎。卒,贈通直散騎常侍,謚曰壯。   魯悉達,字志通,扶風郿人也。祖斐,齊通直散騎常侍、安遠將軍、衡州刺史,陽塘侯。父益之,梁雲麾將軍、新蔡、義陽二郡太守。悉達幼以孝聞,起家為梁南平嗣王中兵參軍。侯景之亂,悉達糾合鄉人,保新蔡,力田蓄谷。時兵荒饑饉,京都及上川餓死者十八九,有得存者,皆攜老幼以歸焉。悉達分給糧廩,其所濟活者甚眾,仍於新蔡置頓以居之。招集晉熙等五郡,盡有其地。使其弟廣達領兵隨王僧辯討侯景。景平,梁元帝授持節、仁威將軍、散騎常侍、北江州刺史。   敬帝即位,王琳據有上流,留異、余孝頃、周迪等所在蜂起,悉達撫綏五郡,甚得民和,士卒皆樂為之用。琳授悉達鎮北將軍,高祖亦遣趙知禮授征西將軍、江州刺史,各送鼓吹女樂,悉達兩受之,遷延顧望,皆不就。高祖遣安西將軍沈泰潛師襲之,不能克。齊遣行台慕容紹宗以眾三萬來攻郁口諸鎮,兵甲甚盛,悉達與戰,敗齊軍,紹宗僅以身免。   王琳欲圖東下,以悉達制其中流,恐為己患,頻遣使招誘,悉達終不從。琳不得下,乃連結於齊,共為表裡,齊遣清河王高岳助之。相持歲餘,會裨將梅天養等懼罪,乃引齊軍入城。悉達勒麾下數千人,濟江而歸高祖。高祖見之,甚喜,曰:「來何遲也。」悉達對曰:「臣鎮撫上流,願為蕃屏,陛下授臣以官,恩至厚矣,沈泰襲臣,威亦深矣,然臣所以自歸於陛下者,誠以陛下豁達大度,同符漢祖故也。」高祖歎曰:「卿言得之矣。」授平南將軍、散騎常侍、北江州刺史,封彭澤縣侯。世祖即位,進號安左將軍。   悉達雖仗氣任俠,不以富貴驕人,雅好詞賦,招禮才賢,與之賞會。遷安南將軍、吳州刺史。遭母憂,哀毀過禮,因遘疾卒,時年三十八。贈安左將軍、江州刺史,謚曰孝侯。子覽嗣。弟廣達,別有傳。   周敷,字仲遠,臨川人也。為郡豪族。敷形貌眇小,如不勝衣,而膽力勁果,超出時輩。性豪俠,輕財重士,鄉黨少年任氣者鹹歸之。   侯景之亂,鄉人周續合徒眾以討賊為名,梁內史始興王毅以郡讓續,續所部內有欲侵掠於毅,敷擁護之,親率其黨捍衛,送至豫章。時觀寧侯蕭永、長樂侯蕭基、豊城侯蕭泰避難流寓,聞敷信義,皆往依之。敷愍其危懼,屈體崇敬,厚加給恤,送之西上。俄而續部下將帥爭權,復反,殺續以降周迪。迪素無簿閥,恐失眾心,倚敷族望,深求交結。敷未能自固,事迪甚恭,迪大憑仗之,漸有兵眾。迪據臨川之工塘,敷鎮臨川故郡。侯景平,梁元帝授敷使持節、通直散騎常侍、信武將軍、寧州刺史,封西豊縣侯,邑一千戶。   高祖受禪,王琳據有上流,余孝頃與琳黨李孝欽等共圖周迪,敷大致人馬以助於迪。迪擒孝頃等,敷功居多。熊曇朗之殺周文育,據豫章,將兵萬餘人襲敷,逕至城下,敷與戰,大敗之,追奔五十餘里,曇朗單馬獲免,盡收其軍實。曇朗走巴山郡,收合餘黨,敷因與周迪、黃法鷿等進兵圍曇朗,屠之。王琳平,授散騎常侍、平西將軍、豫章太守。是時南江酋帥並顧戀巢窟,私署令長,不受召,朝廷未遑致討,但羈縻之,唯敷獨先入朝。天嘉二年,詣闕,進號安西將軍,給鼓吹一部,賜以女樂一部,令還鎮豫章。   周迪以敷素出己下,超致顯貴,深不平,乃舉兵反,遣弟方興以兵襲敷。敷與戰,大破方興。仍率眾從都督吳明徹攻迪,破之,擒其弟方興並諸渠帥。詔以敷為安西將軍、臨川太守,餘並如故。尋征為使持節、都督南豫、北江二州諸軍事、鎮南將軍、南豫州刺史,增邑五百戶,常侍、鼓吹如故。五年,迪又收合餘眾,還襲東興。世祖遣都督章昭達征迪,敷又從軍。至定川縣,與迪相對。迪紿敷曰:「吾昔與弟戮力同心,宗從匪他,豈規相害。今願伏罪還朝,因弟披露心腑,先乞挺身共立盟誓。」敷許之,方登壇,為迪所害,時年三十五。詔曰:「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豫州緣江諸軍事、鎮南將軍、南豫州刺史西豊縣開國侯敷,受任遐征,淹時違律,虛衿奸詭,遂貽喪僕。但夙著勤誠,亟勞戎旅,猶深惻愴,愍悼於懷。可存其茅賦,量所賻恤,還葬京邑。」謚曰脫。子智安嗣。   敷兄彖,共敷據本鄉,亦授臨川太守。   荀朗,字深明,穎川穎陰人也。祖延祖,梁穎川太守,父伯道,衛尉卿。朗少慷慨,有將帥大略,起家梁廬陵王行參軍。侯景之亂,朗招率徒旅,據巢湖間,無所屬。台城陷後,簡文帝密詔授朗雲麾將軍、豫州刺史,令與外籓討景。景使儀同宋子仙、任約等頻往征之,朗據山立砦自守,子仙不能克。時京師大饑,百姓皆於江外就食,朗更招致部曲,解衣推食,以相賑贍,眾至數萬人。侯景敗於巴陵,朗出自濡須截景,破其後軍。王僧辯東討,朗遣其將范寶勝及弟曉領兵二千助之。侯景平後,又別破齊將郭元建於踟躕山。梁承聖二年,率部曲萬餘家濟江,入宣城郡界立頓。梁元帝授朗持節、通直散騎常侍、安南將軍、都督南兗州諸軍事、南兗州刺史。未行而荊州陷。   高祖入輔,齊遣蕭軌、東方老等來寇,據石頭城。朗自宣城來赴,因與侯安都等大破齊軍。永定元年,賜爵興寧縣侯,邑二千戶,以朗兄昂為左衛將軍,弟晷為太子右衛率。尋遣朗隨世祖拒王琳於南皖。   高祖崩,宣太后與舍人蔡景歷秘不發喪,朗弟曉在都微知之,乃謀率其家兵襲台。事覺,景歷殺曉,仍系其兄弟。世祖即位,並釋之。因厚撫慰朗,令與侯安都等共拒王琳。琳平,遷使持節、安北將軍、散騎常侍、都督霍、晉、合三州諸軍事、合州刺史。天嘉六年卒,時年四十八。贈南豫州刺史,謚曰壯。子法尚嗣。   法尚少倜儻,有文武干略,起家江寧令,襲爵興寧縣侯。太建五年,隨吳明徹北伐。尋授通直散騎侍郎,除涇令,歷梁、安城太守。禎明中,為都督郢、巴、武三州諸軍事、郢州刺史。及隋軍濟江,法尚降於漢東道元帥秦王。入隋,歷邵、觀、綿、豊四州刺史,巴東、燉煌二郡太守。   周炅,字文昭,汝南安城人也。祖強,齊太子舍人、梁州刺史。父靈起,梁通直散騎常侍、廬、桂二州刺史,保城縣侯。炅少豪俠任氣,有將帥才。梁大同中為通直散騎侍郎、硃衣直閣。太清元年,出為弋陽太守。侯景之亂,元帝承製改授西陽太守,封西陵縣伯。景遣兄子思穆據守齊安,炅率驍勇襲破思穆,擒斬之。以功授持節、高州刺史。是時炅據武昌、西陽二郡,招聚卒徒,甲兵甚盛。景將任約來據樊山,炅與寧州長史徐文盛擊約,斬其部將叱羅子通、趙迦婁等。因乘勝追之,頻克,約眾殆盡。承聖元年,遷使持節、都督江、定二州諸軍事、戎昭將軍、江州刺史,進爵為侯,邑五百戶。   高祖踐祚,王琳擁據上流,炅以州從之。及王琳遣其將曹慶等攻周迪,仍使炅將兵掎角而進,為侯安都所敗,擒炅送都。世祖釋炅,授戎威將軍、定州刺史,帶西陽、武昌二郡太守。   天嘉二年,留異據東陽反,世祖召炅還都,欲令討異。未至而異平,炅還本鎮。天康元年,預平華皎之功,授員外散騎常侍。太建元年,遷持節、龍驤將軍、通直散騎常侍。五年,進授使持節、西道都督安、蘄、江、衡、司、定六州諸軍事、安州刺史,改封龍源縣侯,增邑並前一千戶。其年隨都督吳明徹北討,所向克捷,一月之中,獲十二城。齊遣尚書左丞陸騫以眾二萬出自巴、蘄,與炅相遇。炅留羸弱輜重,設疑兵以當之,身率精銳,由間道邀其後,大敗騫軍,虜獲器械馬驢,不可勝數。進攻巴州,克之。於是江北諸城及谷陽士民,並誅渠帥以城降。進號和戎將軍、散騎常侍,增邑並前一千五百戶。仍敕追炅入朝。   初,蕭察定州刺史田龍升以城降,詔以為振遠將軍、定州刺史,封赤亭王。及炅入朝,龍升以江北六州七鎮叛入於齊,齊遣歷陽王高景安帥師應之。於是令炅為江北道大都督,總統眾軍,以討龍升。龍升使弋陽太守田龍琰率眾二萬陣於亭川,高景安於水陵、陰山為其聲援,龍升引軍別營山谷。炅乃分兵各當其軍,身率驍勇先擊龍升,龍升大敗,龍琰望塵而奔,並追斬之,高景安遁走,盡復江北之地。以功增邑並前二千戶,進號平北將軍,定州刺史,持節、都督如故,仍賜女妓一部。太建八年卒官,時年六十四。贈司州刺史,封武昌郡公,謚曰壯。子法僧嗣,官至宣城太守。   史臣曰:彼數子者,或驅馳前代,或擁據故鄉,並識運知歸,因機景附,位升列牧,爵致通侯,美矣。昔張耳、陳餘自同於至戚,周敷、周迪亦誓等暱親,尋鋒刃而誅殘,斯甚夫胡越矣。讎隙因於勢利,何其鄙歟!   ************列傳第八 衡陽獻王昌 南康愍王曇朗 子方泰 方慶   衡陽獻王昌,字敬業,高祖第六子也。梁太清末,高祖南征李賁,命昌與宣後隨沈恪還吳興。及高祖東討侯景 ,昌與宣後、世祖並為景所囚。景平,拜長城國世子、吳興太守,時年十六。   昌容貌偉麗,神情秀朗,雅性聰辯,明習政事。高祖遣陳郡謝哲、濟陽蔡景歷輔昌為郡,又遣吳郡杜之偉授昌以經書。昌讀書一覽便誦,明於義理,剖析如流。尋與高宗俱往荊州,梁元帝除員外散騎常侍。荊州陷,又與高宗俱遷關右,西魏以高祖故,甚禮之。   高祖即位,頻遣使請高宗及昌,周人許之而未遣,及高祖崩,乃遣之。是時王琳梗於中流,昌未得還,居於安陸。王琳平後,天嘉元年二月,昌發自安陸,由魯山濟江,而巴陵王蕭沇等率百僚上表曰:   臣聞宗子維城,隆周之懋軌,封建籓屏,有漢之弘規,是以卜世斯永,式資邢、衛,鼎命靈長,實賴河、楚。伏惟陛下神猷光大,聖德欽明,道高日月,德侔造化。往者王業惟始,天步方艱,參奉權謨,匡合義烈,威略外舉,神武內定,故以再康禹跡,大庇生民者矣。及聖武升遐,王師遠次,皇嗣□隔,繼業靡歸,宗祧危殆,綴旒非喻。既而傳車言反,公卿定策,纂我洪基,光昭景運,民心有奉,園寢克寧,後來其蘇,復在茲日,物情天意,皎然可求。王琳逆命,逋誅歲久,今者連結犬羊,乘流縱釁,舟旗野陣,綿江蔽陸,兵疲民弊,杼軸用空,中外騷然,蕃籬罔固。乃旰食當朝,憑流授律,蒼兕既馳,長蛇自翦,廓清四表,澄滌八紘,雄圖遐舉,仁聲遠暢,德化所覃,風行草偃,故以功深於微禹,道大於惟堯,豈直社稷用寧,斯乃黔黎是賴。   第六皇弟昌,近以妙年出質,提契寇手,偏隔關徼,旋踵末由。陛下天倫之愛既深,克讓之懷常切。伏以大德無私,至公有在,豈得徇匹夫之恆情,忘王業之大計。憲章故實,式遵典禮,欽若姬、漢,建樹賢戚。湘中地維形勝,控帶川阜,捍城之寄,匪親勿居,宜啟服衡、疑,兼崇徽飾。臣等參議,以昌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湘州諸軍事、驃騎將軍、湘州牧,封衡陽郡王,邑五千戶,加給皁輪三望車,後部鼓吹一部,班劍二十人。啟可奉行。   詔曰「可」。三月入境,詔令主書舍人緣道迎接。丙子,濟江,於中流船壞,以溺薨。   四月庚寅,喪柩至京師,上親出臨哭。乃下詔曰:「夫寵章所以嘉德,禮數所以崇親,乃歷代之通規,固前王之令典。新除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湘州諸軍事、驃騎將軍、湘州牧衡陽王昌,明哲在躬,珪璋早秀,孝敬內湛,聰睿外宣。梁季艱虞,宗社顛墜,西京淪覆,陷身關隴。及鼎業初基,外蕃逆命,聘問斯阻,音介莫通,睠彼機橋,將鄰烏白。今者群公戮力,多難廓清,輕傳入郛,無勞假道。周朝敦其繼好,驂駕歸來,欣此朝聞,庶歡昏定。報施徒語,曾莫輔仁,人之雲亡,殄悴斯在,奄焉薨殞,倍增傷悼。津門之慟空在,恆岫之切不追,靜言念之,心焉如割。宜隆懋典,以協徽猷。可贈侍中、假黃鉞、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宰、揚州牧。給東園溫明秘器,九旒鑾輅,黃屋左纛,武賁班劍百人,轀輬車,前後部羽葆鼓吹。葬送之儀,一依漢東平憲王、齊豫章文獻王故事。仍遣大司空持節迎護喪事,大鴻臚副其羽衛,殯送所須,隨由備辦。」謚曰獻。無子,世祖以第七皇子伯信為嗣。   南康愍王曇朗,高祖母弟忠壯王休先之子也。休先少倜儻有大志,梁簡文之在東宮,深被知遇。太清中既納侯景,有事北方,乃使休先召募得千餘人,授文德主帥,頃之卒。高祖之有天下也,每稱休先曰:「此弟若存,河、洛不足定也。」梁敬帝即位,追贈侍中、使持節、驃騎將軍、南徐州刺史,封武康縣公,邑一千戶。高祖受禪,追贈侍中、車騎大將軍、司徒,封南康郡王,邑二千戶,謚曰忠壯。   曇朗少孤,尤為高祖所愛,寵逾諸子。有膽力,善綏御。侯景平後,起家為著作佐郎。高祖北濟江,圍廣陵,宿預人東方光據鄉建義,乃遣曇朗與杜僧明自淮入泗應赴之。齊援大至,曇朗與僧明築壘抗禦。尋奉命班師,以宿預義軍三萬家濟江。高祖誅王僧辯,留曇朗鎮京口,知留府事。紹泰元年,除中書侍郎,監南徐州。   二年,徐嗣徽、任約引齊寇攻逼京邑,尋而請和,求高祖子侄為質。時四方州郡並多未賓,京都虛弱,糧運不斷,在朝文武鹹願與齊和親,高祖難之,而重違眾議,乃言於朝曰:「孤謬輔王室,而使蠻夷猾夏,不能戡殄,何所逃責。今在位諸賢,且欲息肩偃武,與齊和好,以靜邊疆,若違眾議,必謂孤惜子侄,今決遣曇朗,棄之寇庭。且齊人無信,窺窬不已,謂我浸弱,必當背盟。齊寇若來,諸君須為孤力鬥也。」高祖慮曇朗憚行,或奔竄東道,乃自率步騎往京口迎之,以曇朗還京師,仍使為質於齊。   齊果背約,復遣蕭軌等隨嗣徽渡江,高祖與戰,大破之,虜蕭軌、東方老等。齊人請割地併入馬牛以贖之,高祖不許。及軌等誅,齊人亦害曇朗於晉陽,時年二十八。是時既與齊絕,弗之知也。高祖踐祚,猶以曇朗襲封南康郡王,奉忠壯王祀,禮秩一同皇子。天嘉二年,齊人結好,方始知之。世祖詔曰:「夫追遠慎終,抑聞前誥。南康王曇朗,明哲懋親,蕃維是屬,入質北齊,用紓時難。皇運兆興,未獲旋反,永言跂予,日夜不忘。齊使始至,凶問奄及,追懷痛悼,兼倍常情,宜隆寵數,以光恆序。可贈侍中、安東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徐州刺史,謚曰愍。」乃遣兼郎中令隨聘使江德藻、劉師知迎曇朗喪柩,以三年春至都。   初,曇朗未質於齊,生子方泰、方慶。及將適齊,以二妾自隨,在北又生兩子:方華、方曠,亦同得還。   方泰少粗獷,與諸惡少年群聚,游逸無度,世祖以南康王故,特寬貰之。天嘉元年,詔曰:「南康王曇朗,出隔齊庭,反身莫測,國廟方修,奠饗須主,可以長男方泰為南康世子,嗣南康王。」後聞曇朗薨,於是襲爵南康嗣王。尋為仁威將軍、丹陽尹,置佐史。太建四年,遷使持節、都督廣、衡、交、越、成、定、明、新、合、羅、德、宜、黃、利、安、建、石、崖十九州諸軍事、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為政殘暴,為有司所奏,免官。尋起為仁威將軍,置佐史。六年,授持節、都督豫章郡諸軍事、豫章內史。在郡不修民事,秩滿之際,屢放部曲為劫,又縱火延燒邑居,因行暴掠,驅錄富人,徵求財賄。代至,又淹留不還。至都,詔以為宗正卿,將軍、佐史如故。未拜,為御史中丞宗元饒所劾,免官,以王還第。   十一年,起為寧遠將軍,直殿省。尋加散騎常侍,量置佐史。其年八月,高宗幸大壯觀,因大閱武,命都督任忠領步騎十萬,陳於玄武湖,都督陳景領樓艦五百,出於瓜步江,高宗登玄武門觀,宴群臣以觀之。因幸樂游苑,設絲竹會。仍重幸大壯觀,集眾軍振旅而還。是時方泰當從,啟稱所生母疾,不行,因與亡命楊鍾期等二十人,微服往民間,淫人妻,為州所錄。又率人仗抗拒,傷禁司,為有司所奏。上大怒,下方泰獄。方泰初但承行淫,不承拒格禁司,上曰不承則上刑,方泰乃投列承引。於是兼御史中丞徐君敷奏曰:「臣聞王者之心,匪漏網而私物,至治之本,無屈法而申慈。謹案南康王陳方泰宗屬雖遠,幸托葭莩,刺舉莫成,共治罕績。聖上弘以悔往,許其錄用,宮闈寄切,宿衛是屍。豈有金門旦啟,玉輿曉蹕,百司馳騖,千隊騰驤,憚此翼從之勞,亡興晨昏之請?翻以危冠淇上,袨服桑中,臣子之愆,莫斯為大,宜從霜簡,允置秋官。臣等參議,請依見事,解方泰所居官,下宗正削爵土。謹以白簡奏聞。」上可其奏。尋復本官爵。禎明初,遷侍中,將軍如故。   三年,隋師濟江,方泰與忠武將軍南豫州刺史樊猛、左衛將軍蔣元遜領水軍於白下,往來斷遏江路。隋遣行軍元帥、長史高熲領船艦溯流當之,猛及元遜並降,方泰所部將士離散,乃棄船走。及台城陷,與後主俱入關。隋大業中為掖令。   方慶少清警,涉獵書傳。及長,有干略。天嘉中,封臨汝縣侯。尋為給事中、太子洗馬,權兼宗正卿,直殿省。太建九年,出為輕車將軍、假節、都督定州諸軍事、定州刺史。秩滿,又為散騎常侍,兼宗正卿。至德二年,進號智武將軍、武州刺史。初,廣州刺史馬靖久居嶺表,大得人心,士馬強盛,朝廷疑之。至是以方慶為仁威將軍、廣州刺史,以兵襲靖。靖誅,進號宣毅將軍。方慶性清謹,甚得民和。四年,進號雲麾將軍。   禎明三年,隋師濟江東衡州刺史王勇遣高州刺史戴智烈將五百騎迎方慶,欲令承製總督征討諸軍事。是時隋行軍總管韋洸帥兵度嶺,宣隋文帝敕云:「若嶺南平定,留勇與豊州刺史鄭萬頃且依舊職。」方慶聞之,恐勇賣己,乃不從,率兵以拒智烈。智烈與戰,敗之,斬方慶於廣州,虜其妻子。   王勇,太建中為晉陵太守,在職有能名。方慶之襲馬靖也,朝廷以勇為超武將軍、東衡州刺史,領始興內史,以為方慶聲勢。靖誅,以功封龍陽縣子。及隋軍臨江,詔授勇使持節、光勝將軍、總督衡、廣、交、桂、武等二十四州諸軍事、平越中郎將,仍入援。會京城陷、勇因移檄管內,徵兵據守,使其同產弟鄧暠將兵五千,頓於嶺上。又遣使迎方慶,欲假以為名,而自執兵要。及方慶敗績,虜其妻子,收其貲產,分賞將帥。又令其將王仲宣、曾孝武迎西衡州刺史衡陽王伯信,伯信懼,奔於清遠郡,孝武追殺之。是時韋洸兵已上嶺,豊州刺史鄭萬頃據州不受勇召,而高梁女子洗氏舉兵以應隋軍,攻陷傍郡,勇計無所出,乃以其眾降。行至荊州,道病卒,隋贈大將軍、宋州刺史,歸仁縣公。   鄭萬頃,滎陽人,梁司州刺史紹叔之族子也。父旻,梁末入魏。萬頃通達有材干,周武帝時為司城大夫,出為溫州刺史。至德中,與司馬消難來奔。尋拜散騎常侍、昭武將軍、豊州刺史。在州甚有惠政,吏民表請立碑,詔許焉。   初,萬頃之在周,深被隋文帝知遇,及隋文踐祚,常思還北。及王勇之殺方慶,萬頃乃率州兵拒勇,遣使由間道降於隋軍。拜上儀同,尋卒。   史臣曰:獻、愍二王,聯華霄漢,或壤子之暱,或猶子之寵,而機橋為阻,驂駕無由,有隔於休辰,終之以早世。悲夫!   ************列傳第九 陳擬 陳詳 陳慧紀   陳擬,字公正,高祖疏屬也。少孤貧,性質直強記,高祖南征交趾 ,擬從焉。又進討侯景,至豫章,以擬為羅州刺史,與胡穎共知後事,並應接軍糧。高祖作鎮硃方,擬除步兵校尉、曲阿令。紹泰元年,授貞威將軍、義興太守。二年,入知衛尉事,除員外散騎常侍、明威將軍、雍州刺史資,監南徐州。   高祖踐祚,詔曰:「維城宗子,實固有周,盤石懿親,用隆大漢。故會盟則異姓為後,啟土則非劉勿王,所以糾合枝幹,廣樹蕃屏,前王懋典,列代恆規。從子持節、員外散騎常侍、明威將軍、雍州刺史、監南徐州擬,持節、通直散騎侍郎、貞威將軍、北徐州刺史褒,從子晃、炅,從孫假節、員外散騎常侍、明威將軍訬,假節、信威將軍、北徐州刺史吉陽縣開國侯諠,假節、通直散騎侍郎、信武將軍祏,假節、散騎侍郎、雄信將軍、青州刺史、廣梁太守詳,貞戚將軍、通直散騎侍郎慧紀,從孫敬雅、敬泰,並枝戚密近,劬勞王室,宜列河山,以光利建。擬可永修縣開國侯,褒鍾陵縣開國侯,晃建城縣開國侯,炅上饒縣開國侯,訬虔化縣開國侯,諠仍前封,祏豫章縣開國侯,詳遂興縣開國侯,慧紀宜黃縣開國侯,敬雅寧都縣開國侯,敬泰平固縣開國侯,各邑五百戶。」擬尋除輕車將軍,兼南徐州刺史,常侍如故。其年,授通直散騎常侍、中領軍。三年,復以本官監南徐州。世祖嗣位,除丹陽尹,常侍如故。坐事,又以白衣知郡,尋復本職。天嘉元年卒,時年五十八。贈領軍將軍,凶事所須,並官資給。謚曰定。二年,配享高祖廟廷。子黨嗣。   陳詳,字文幾,少出家為桑門。善書記,談論清雅。高祖討侯景,召詳,令反初服,配以兵馬,從定京邑。高祖東征杜龕,詳別下安吉、原鄉、故鄣三縣。龕平,以功授散騎侍郎、假節、雄信將軍、青州刺史資,割故鄣、廣德置廣梁郡,以詳為太守。高祖踐祚,改廣梁為陳留,又以為陳留太守。永定二年,封遂興縣侯,食邑五百戶。其年除明威將軍、通直散騎常侍。三年,隨侯安都破王琳將常眾愛於宮亭湖。世祖嗣位,除宣城太守,將軍如故。王琳下據柵口,詳隨吳明徹襲湓城,取琳家口,不克,因入南湖,自鄱陽步道而歸。琳平,詳與明徹並無功。天嘉元年,隨例增邑並前一千五百戶。仍除通直散騎常侍,兼右衛將軍。三年,出為假節、都督吳州諸軍事、仁威將軍、吳州刺史。   周迪據臨川舉兵,詳自州從他道襲迪於濡城別營,獲其妻子。迪敗走,詳還復本鎮。五年,周迪復出臨川,乃以詳為都督,率水步討迪。軍至南城,與賊相遇,戰敗,死之,時年四十二。以所統失律,無贈謚。子正理嗣。   陳慧紀,字元方,高祖之從孫也。涉獵書史,負才任氣。高祖平侯景,慧紀從焉。尋配以兵馬。景平,從征杜龕。除貞威將軍、通直散騎常侍。高祖踐祚,封宜黃縣侯,邑五百戶,除黃門侍郎。世祖即位,出為安吉縣令。遷明威將軍軍副。司空章昭達征安蜀城,慧紀為水軍都督,於荊州燒青泥船艫。光大元年,以功除持節、通直散騎常侍、宣遠將軍、豊州刺史,增邑並前一千戶。太建十年,吳明徹北討敗績,以慧紀為持節、智武將軍、緣江都督、兗州刺史,增邑並前二千戶,餘如故。周軍乘勝據有淮南,江外騷擾,慧紀收集士卒,自海道還都。尋除使持節、散騎常侍、宣毅將軍、都督郢、巴二州諸軍事、郢州刺史,增邑並前二千五百戶。至德二年,遷使持節、散騎常侍、雲麾將軍、都督荊、信二州諸軍事、荊州刺史,賜女伎一部,增邑並前三千戶。禎明元年,蕭琮尚書左僕射安平王蕭巖、晉熙王蕭袎m等,率其部眾男女二萬餘口,詣慧紀請降,慧紀以兵迎之。其年,以應接之功,加侍中、金紫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征西將軍、增邑並前六千戶,餘如故。   及隋師濟江,元帥清河公楊素下自巴硤,慧紀遣其將呂忠肅、陸倫等拒之,戰敗,素進據馬頭。是時,隋將韓擒虎及賀若弼等已濟江據蔣山,慧紀聞之,留其長史陳文盛等居守,身率將士三萬人,樓船千餘乘,沿江而下,欲趣台城。至漢口,為秦王軍所拒,不得進,因與湘州刺史晉熙王叔文、巴州刺史畢寶等請降。入隋,依例授儀同三司。頃之卒。子正平,頗有文學。   史臣曰:《詩》云:「宗子維城,無俾城壞。」又曰:「綿綿瓜瓞,葛藟累之。」西京皆豊、沛故人,東都亦南陽多顯,有以哉!   ************列傳第十 趙知禮 蔡景歷 劉師知 謝岐   趙知禮,字齊旦,天水隴西人也。父孝穆,梁候官令。知禮涉獵文史,善隸書。高祖之討元景仲也 ,或薦之,引為記室參軍。知禮為文贍速,每占授軍書,下筆便就,率皆稱旨。由是恆侍左右,深被委任,當時計劃,莫不預焉。知禮亦多所獻替。高祖平侯景,軍至白茅灣,上表於梁元帝及與王僧辯論述軍事,其文並知禮所制。   侯景平,授中書侍郎,封始平縣子,邑三百戶。高祖為司空,以為從事中郎。高祖入輔,遷給事黃門侍郎,兼衛尉卿。高祖受命,遷通直散騎常侍,直殿省。尋遷散騎常侍,守太府卿,權知領軍事。天嘉元年,進爵為伯,增邑通前七百戶。王琳平,授持節、督吳州諸軍事、明威將軍、吳州刺史。   知禮沈靜有謀謨,每軍國大事,世祖輒令璽書問之。秩滿,為明威將軍、太子右衛率。遷右衛將軍,領前軍將軍。六年卒,時年四十七。詔贈侍中,謚曰忠。子允恭嗣。   蔡景歷,字茂世,濟陽考城人也。祖點,梁尚書左民侍郎。父大同,輕車岳陽王記室參軍,掌京邑行選。景歷少俊爽,有孝行。家貧好學,善尺牘,工草隸。解褐諸王府佐,出為海陽令,為政有能名。侯景亂,梁簡文帝為景所幽,景歷與南康嗣王蕭會理謀,欲挾簡文出奔,事洩見執,賊黨王偉保護之,獲免。因客遊京口。侯景平,高祖鎮硃方,素聞其名,以書要之。景歷對使人答書,筆不停綴,文不重改。曰:   蒙降札書,曲垂引逮,伏覽循回,載深欣暢。竊以世求名駿,行地能致千里,時愛奇寶,照車遂有徑寸。但《雲》、《鹹》斯奏,自輟《巴渝》,杞梓方雕,豈盼樗櫪。仰惟明將軍使君侯節下,英才挺茂,雄姿秀拔,運屬時艱,志匡多難,振衡岳而綏五嶺,滌贛源而澄九派,帶甲十萬,強弩數千,誓勤王之師,總義夫之力,鯨鯢式剪,役不逾時,氛霧廓清,士無血刃。雖漢誅祿、產,舉朝實賴絳侯,晉討約、峻,中外一資陶牧,比事論功,彼奚足算。加以抗威兗服,冠蓋通於北門,整旆徐方,詠歌溢於東道,能使邊亭臥鼓,行旅露宿,巷不拾遺,市無異價,洋洋乎功德政化,曠古未儔,諒非膚淺所能殫述。是以天下之人,向風慕義,接踵披衿,雜遝而至矣。或帝室英賢,貴游令望,齊、楚秀異,荊、吳岐嶷。武夫則猛氣紛紜,雄心四據,陸拔山嶽,水斷虯龍,六鈞之弓,左右馳射,萬人之劍,短兵交接,攻壘若文鴦,焚艦如黃蓋,百戰百勝,貔貅為群。文人則通儒博識,英才偉器,雕麗暉煥,摛掞絢藻,子雲不能抗其筆,元瑜無以高其記,尺翰馳而聊城下,清談奮而嬴軍卻。復有三河辯客,改哀樂於須臾,六奇謀士,斷變反於倏忽。治民如子賤,踐境有成,折獄如仲由,片辭從理。直言如毛遂,能厲主威,銜使若相如,不辱君命。懷忠抱義,感恩徇己,誠斷黃金,精貫白日,海內雄賢,牢籠斯備。明將軍徹鞍下馬,推案止食,申爵以榮之,築館以安之,輕財重氣,卑躬厚士,盛矣哉!盛矣哉!   抑又聞之,戰國將相,鹹推引賓游,中代岳牧,並盛延僚友,濟濟多士,所以成將軍之貴。但量能校實,稱才任使,員行方止,各盡其宜,受委責成,誰不畢力。至如走賤,亡庸人耳。秋冬讀書,終慚專學,刀筆為吏,竟闕異等。衡門衰素,無所聞達,薄宦輕資,焉能遠大。自陽九遘屯,天步艱阻,同彼貴仕,溺於巨寇,亟鄰危殆,備踐薄冰。今王道中興,殷憂啟運,獲存微命,足為幸甚,方歡飲啄,是謂來蘇。然皇鑾未反,宛、洛蕪曠,四壁固三軍之餘,長夏無半菽之產,遨遊故人,聊為借貸,屬此樂土,洵美忘歸。竊服高義,暫謁門下,明將軍降以顏色,二三士友假其餘論,菅蒯不棄,折簡賜留,欲以雞鶩廁鴛鴻於池沼,將移瓦礫參金碧之聲價。昔折脅游秦,忽逢盼采,簷簦入趙,便致留連,今雖羈旅,方之非匹,樊林之賁,何用克堪。但眇眇纖蘿,憑喬松以自聳,蠢蠢輕蚋,托驂尾而遠騖。竊不自涯,願備下走,且為腹背之毛,脫充鳴吠之數,增榮改觀,為幸已多。海不厭深,山不讓高,敢布心腹,惟將軍覽焉。   高祖得書,甚加欽賞。仍更賜書報答,即日板征北府中記室參軍,仍領記室。   衡陽獻王昌時為吳興郡,昌年尚少,吳興王之鄉里,父老故人,尊卑有數,高祖恐昌年少,接對乖禮,乃遣景歷輔之。承聖中,授通直散騎侍郎,還掌府記室。高祖將討王僧辯,獨與侯安都等數人謀之,景歷弗之知也。部分既畢,召令草檄,景歷援筆立成,辭義感激,事皆稱旨。僧辯誅,高祖輔政,除從事中郎,掌記室如故。紹泰元年,遷給事黃門侍郎,兼掌相府記室。高祖受禪,遷秘書監,中書通事舍人,掌詔誥。永定二年,坐妻弟劉淹詐受周寶安餉馬,為御史中丞沈炯所劾,降為中書侍郎,舍人如故。   三年,高祖崩,時外有強寇,世祖鎮於南皖,朝無重臣,宣後呼景歷及江大權、杜稜定議,乃秘不發喪,疾召世祖。景歷躬共宦者及內人,密營斂服。時既暑熱,須治梓宮,恐斤斧之聲或聞於外,仍以蠟為秘器。文書詔誥,依舊宣行。世祖即位,復為秘書監,舍人如故。以定策功,封新豊縣子,邑四百戶。累遷散騎常侍。世祖誅侯安都,景歷勸成其事。天嘉三年,以功遷太子左衛率,進爵為侯,增邑百戶,常侍、舍人如故。六年,坐妻兄劉洽依倚景歷權勢,前後奸訛,並受歐陽武威餉絹百匹,免官。   廢帝即位,起為鎮東鄱陽王諮議參軍,兼太府卿。華皎反,以景歷為武勝將軍、吳明徹軍司。皎平,明徹於軍中輒戮安成內史楊文通,又受降人馬仗有不分明,景歷又坐不能匡正,被收付治。久之,獲宥,起為鎮東鄱陽王諮議參軍。   高宗即位,遷宣惠豫章王長史,帶會稽郡守,行東揚州府事。秩滿,遷戎昭將軍、宣毅長沙王長史、尋陽太守,行江州府事,以疾辭,遂不行。入為通直散騎常侍、中書通事舍人,掌詔誥,仍復封邑。遷太子左衛率,常侍、舍人如故。   太建五年,都督吳明徹北伐,所向克捷,與周將梁士彥戰於呂梁,大破之,斬獲萬計,方欲進圖彭城。是時高宗銳意河南,以為指麾可定,景歷諫稱師老將驕,不宜過窮遠略。高宗惡其沮眾,大怒,猶以朝廷舊臣,不深罪責,出為宣遠將軍、豫章內史。未行,為飛章所劾,以在省之日,贓污狼藉,帝令有司按問,景歷但承其半。於是御史中丞宗元饒奏曰:「臣聞士之行己,忠以事上,廉以持身,苟違斯道,刑茲罔赦。謹按宣遠將軍、豫章內史新豊縣開國侯景歷,因藉多幸,豫奉興王,皇運權輿,頗參締構。天嘉之世,贓賄狼藉,聖恩錄用,許以更鳴,裂壤崇階,不遠斯復。不能改節自勵,以報曲成,遂乃專擅貪污,彰於遠近,一則已甚,其可再乎?宜置刑書,以明秋憲。臣等參議,以見事免景歷所居官,下鴻臚削爵土。謹奉白簡以聞。」詔曰「可。」於是徙居會稽。及吳明徹敗,帝思景歷前言,即日追還,復以為征南鄱陽王諮議參軍。數日,遷員外散騎常侍,兼御史中丞,復本封爵,入守度支尚書。舊式拜官在午後,景歷拜日,適值輿駕幸玄武觀,在位皆侍宴,帝恐景歷不豫,特令早拜,其見重如此。   是歲,以疾卒官,時年六十。贈太常卿,謚曰敬。十三年,改葬,重贈中領軍。禎明元年,配享高祖廟庭。二年,輿駕親幸其宅,重贈景歷侍中、中撫將軍,謚曰忠敬,給鼓吹一部,並於墓所立碑。   景歷屬文,不尚雕靡,而長於敘事,應機敏速,為當世所稱。有文集三十卷。   劉師知,沛國相人也。家世素族。祖奚之,齊晉安王諮議參軍,淮南太守,有能政,齊武帝手詔頻褒賞。父景彥,梁尚書左丞、司農卿。師知好學,有當世才。博涉書史,工文筆,善儀體,台閣故事,多所詳悉。梁世歷王府參軍。紹泰初,高祖入輔,以師知為中書舍人,掌詔誥。是時兵亂之後,禮儀多闕,高祖為丞相及加九錫並受禪,其儀注並師知所定焉。高祖受命,仍為舍人。性疏簡,與物多忤,雖位宦不遷,而委任甚重,其所獻替,皆有弘益。   及高祖崩,六日成服,朝臣共議大行皇帝靈座俠御人所服衣服吉凶之制,博士沈文阿議,宜服吉服。師知議云:「既稱成服,本備喪禮,靈筵服物,皆悉縞素。今雖無大行俠御官事,按梁昭明太子薨,成服俠侍之官,悉著縗斬,唯著鎧不異,此即可擬。愚謂六日成服,俠靈座須服縗絰。」中書舍人蔡景歷亦云:「雖不悉准,按山陵有凶吉羽儀,成服唯凶無吉,文武俠御,不容獨鳴玉珥貂,情禮二三,理宜縗斬」。中書舍人江德藻、謝岐等並同師知議。文阿重議云「檢晉、宋《山陵儀》:『靈輿梓宮降殿,各侍中奏。』又《成服儀》稱:『靈輿梓宮容俠御官及香橙。』又檢《靈輿梓宮進止儀》稱:『直靈俠御吉服,在吉鹵簿中。』又云:『梓宮俠御衰服,在凶鹵簿中。』是則在殿吉凶兩俠御也。」時以二議不同,乃啟取左丞徐陵決斷。陵云:「梓宮祔山陵,靈筵祔宗廟,有此分判,便驗吉凶。按山陵鹵簿吉部伍中,公卿以下導引者,爰及武賁、鼓吹、執蓋、奉車,並是吉服,豈容俠御獨為縗鸑邪?斷可知矣。若言公卿胥吏並服縗苴,此與梓宮部伍有何差別?若言文物並吉,司事者凶,豈容衽絰而奉華蓋,縗衣而升玉輅邪?同博士議。」師知又議曰:「左丞引梓宮祔山陵,靈延祔宗廟,必有吉凶二部,成服不容上凶,博士猶執前斷,終是山陵之禮。若龍駕啟殯,鑾輿兼設,吉凶之儀,由來本備,准之成服,愚有未安。夫喪禮之制,自天子達。按王文憲《喪服明記》云:『官品第三,侍靈人二十。官品第四,下達士禮,侍靈之數,並有十人。皆白布褲褶,著白絹帽。內喪女侍數如外,而著齊縗。或問內外侍靈是同,何忽縗服有異?答雲,若依君臣之禮,則外侍斬,內侍齊。頃世多故,禮隨事省。諸侯以下,臣吏蓋微,至於侍奉,多出義附,君臣之節不全,縗冠之費實闕,所以因其常服,止變帽而已。婦人侍者,皆是卑隸,君妾之道既純,服章所以備矣。』皇朝之典,猶自不然,以此而推,是知服斬。彼有侍靈,則猶俠御,既著白帽,理無彤服。且梁昭明《儀注》,今則見存,二文顯證,差為成准。且禮出人情,可得消息。凡人有喪,既陳延幾,繐帷靈屏,變其常儀,蘆箔草廬,即其凶禮。堂室之內,親賓具來,齊斬麻緦,差池哭次,玄冠不吊,莫非素服。豈見門生故吏,綃縠間趨,左姬右姜,紅紫相糅?況四海遏密,率土之情是同,三軍縞素,為服之制斯一。逐使千門旦啟,非塗堊於彤闈,百僚戾止,變服粗於硃AX,而耀金在列,鳴玉節行,求之懷抱,固為未愜,准以禮經,彌無前事。豈可成服之儀,譬以山陵之禮?葬既始終已畢,故有吉凶之儀,所謂成服,本成喪禮,百司外內,皆變吉容,俠御獨不,何謂成服?若靈無俠御則已,有則必應縗服。」謝岐議曰:「靈延祔宗廟,梓宮祔山陵,實如左丞議。但山陵鹵簿,備有吉凶,從靈輿者儀服無變,從梓宮者皆服苴縗。爰至士禮,悉同此制,此自是山陵之儀,非關成服。今謂梓宮靈扆,共在西階,稱為成服,亦無鹵簿,直是爰自胥吏,上至王公,四海之內,必備縗絰,案梁昭明太子薨,略是成例,豈容凡百士庶,悉皆服重,而侍中至於武衛,最是近官,反鳴玉紆青,與平吉不異?左丞既推以山陵事,愚意或謂與成服有殊。若爾日俠御,文武不異,維侍靈之人,主書、宣傳、齊干、應敕,悉應不改。」蔡景歷又議云:「俠御之官,本出五百,爾日備服居廬,仍於本省,引上登殿,豈應變服貂玉、若別攝餘官,以充簪珥,則爾日便有不成服者。山陵自有吉凶二議,成服凶而不吉,猶依前議,同劉舍人。」德藻又議云:「愚謂祖葬之辰,始終永畢,達官有追贈,須表恩榮,有吉鹵簿,恐由此義,私家放學,因以成俗。上服本變吉為凶,理不應猶襲紈綺。劉舍人引王衛軍《喪儀》及檢梁昭明故事,此明據已審,博士、左丞乃各盡事衷,既未取證,須更詢詳,宜諮八座、詹事、太常、中丞及中庶諸通袁樞、張種、周弘正、弘讓、沈炯、孔奐。」時八座以下,並請:「案群議,斟酌舊儀,梁昭明太子《喪成服儀注》,明文見存,足為準的。成服日,侍官理不容猶從吉禮。其葬禮分吉,自是山陵之時,非關成服之日。愚謂劉舍人議,於事為允。」陵重答云:「老病屬纊,不能多說,古人爭議,多成怨府,傅玄見尤於晉代,王商取陷於漢朝,謹自三緘,敬同高命。若萬一不死,猶得展言,庶與朝賢更申揚搉。」文阿猶執所見,眾議不能決,乃具錄二議奏聞,從師知議。   尋遷鴻臚卿,舍人如故。天嘉元年,坐事免。初,世祖敕師知撰《起居注》,自永定二年秋至天嘉元年冬,為十卷。起為中書舍人,復掌詔誥。天康元年,世祖不豫,師知與尚書僕射到仲舉等入侍醫藥。世祖崩,預受顧命。及高宗為尚書令,入輔,光大元年,師知與仲舉等遣舍人殷不佞矯詔令高宗還東府,事覺,於北獄賜死。   謝岐,會稽山陰人也。父達,梁太學博士。岐少機警,好學,見稱於梁世。為尚書金部郎,山陰令。侯景亂,岐流寓東陽。景平,依於張彪。彪在吳郡及會稽,庶事一以委之。彪每征討,恆留岐監郡,知後事。彪敗,高祖引岐參預機密,以為兼尚書右丞。時軍旅屢興,糧儲多闕,岐所在干理,深被知遇。永定元年,為給事黃門侍郎、中書舍人,兼右丞如故。天嘉二年卒,贈通直散騎常侍。   岐弟嶠,篤學,為世通儒。   史臣曰:高祖開基創業,克定禍亂,武猛固其立功,文翰亦乃展力。趙知禮、蔡景歷早識攀附,預締構之臣焉。劉師知博涉多通,而暗於機變,雖欲存乎節義,終陷極刑,斯不智矣。   ************列傳第十一 王沖 王通 弟勱 袁敬 兄子樞   王沖,字長深,琅邪臨沂人也。祖僧衍,齊侍中。父茂璋,梁給事黃門侍郎。沖母 ,梁武帝妹新安穆公主,卒於齊世,武帝以沖偏孤,深所鍾愛。年十八,起家梁秘書郎。尋為永嘉太守。入為太子舍人,以父憂去職。服闋,除太尉臨川王府外兵參軍、東宮領直。累遷太子洗馬、中舍人。出為招遠將軍、衡陽內史。遷武威將軍、安成嗣王長史、長沙內史,將軍如故。王薨於湘州,仍以沖監湘州事。入為太子庶子。遷給事黃門侍郎。大同三年,以帝甥賜爵安東亭侯,邑一百五十戶。歷明威將軍、南郡太守、太子中庶子、侍中。出監吳郡,滿歲即真。征為通直散騎常侍,兼左民尚書。出為明威將軍、輕車當陽公府長史、江夏太守,行郢州事。遷平西邵陵王長史。轉驃騎廬陵王長史、南郡太守。王薨,行州府事。梁元帝鎮荊州,為鎮西長史,將軍、太守如故。沖性和順,事上謹肅,習於法令,政在平理,佐籓蒞人,鮮有失德,雖無赫赫之譽,久而見思,由是推重,累居二千石。又曉音樂,習歌舞,善與人交,貴游之中,聲名藉甚。   侯景之亂,梁元帝於荊州承製,沖求解南郡,以讓王僧辯,並獻女妓十人,以助軍賞。元帝授持節、督衡、桂、成、合四州諸軍事、雲麾將軍、衡州刺史。元帝第四子元良為湘州刺史,仍以沖行州事,領長沙內史。侯景平,授翊左將軍、丹陽尹。   武陵王舉兵至峽口,王琳偏將陸納等據湘州應之,沖為納所拘。納降,重授侍中、中權將軍,量置佐史,尹如故。江陵陷,敬帝為太宰,承製以沖為左長史。紹泰中,累遷左光祿大夫、尚書右僕射。遷左僕射、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將軍如故。尋復領丹陽尹、南徐州大中正,給扶。   高祖受禪,解尹,以本官領左光祿大夫。未拜,改領太子少傅。文帝嗣位,解少傅,加特進、左光祿大夫。尋又以本官領丹陽尹,參撰律令。廢帝即位,給親信十人。   初,高祖以衝前代舊臣,特申長幼之敬。文帝即位,益加尊重,嘗從文帝幸司空徐度宅,宴筵之上,賜以幾。其見重如此。光大元年薨,時年七十六。贈侍中、司空,謚曰元簡。   沖有子三十人,並致通官。第十二子瑒,別有傳。   王通,字公達,琅邪臨沂人也。祖份,梁左光祿大夫。父琳,司徒左長史。琳齊代娶梁武帝妹義興長公主,有子九人,並知名。   通,梁世起家國子生,舉明經,為秘書郎、太子舍人。以帝甥封武陽亭侯。累遷王府主簿、限外記室參軍、司徒主簿、太子中庶子、驃騎廬陵王府給事中郎、中權何敬容府長史、給事黃門侍郎,坐事免。侯景之亂,奔於江陵,元帝以為散騎常侍,遷守太常卿。自侯景亂後,台內宮室,並皆焚燼,以通兼起部尚書,歸於京師,專掌繕造。   江陵陷,敬帝承製以通為吏部尚書。紹泰元年,加侍中,尚書如故。尋為尚書右僕射,吏部如故。高祖受禪,遷左僕射,侍中如故。文帝嗣位,領太子少傅。天康元年,為翊右將軍、右光祿大夫,量置佐史。廢帝即位,號安右將軍,又領南徐州大中正。太建元年,遷左光祿大夫。六年,加特進,侍中、將軍、光祿、佐史並如故。未拜卒,時年七十二。詔贈本官,謚曰成,葬日給鼓吹一部,弟質、弟固各有傳。   勱字公濟,通之弟也。美風儀,博涉書史,恬然清簡,未嘗以利慾干懷。梁世為國子《周易》生,射策舉高第,除秘書郎、太子舍人、宣惠武陵王主簿、輕車河東王功曹史。王出鎮京口,勱將隨之籓,范陽張纘時典選舉,勱造纘言別,纘嘉其風采,乃曰:「王生才地,豈可游外府乎?」奏為太子洗馬。遷中舍人,司徒左西屬。出為南徐州別駕從事史。   大同末,梁武帝謁園陵,道出硃方,勱隨例迎候,敕勱令從輦側,所經山川,莫不顧問,勱隨事應對,鹹有故實。又從登北顧樓,賦詩,辭義清典,帝甚嘉之。時河東王為廣州刺史,乃以勱為冠軍河東王長史、南海太守。王至嶺南,多所侵掠,因懼罪稱疾,委州還朝,勱行廣州府事。越中饒沃,前後守宰例多貪縱,勱獨以清白著聞。入為給事黃門侍郎。侯景之亂,西奔江陵,元帝承製以為太子中庶子,掌相府管記。出為寧遠將軍、晉陵太守。時兵饑之後,郡中凋弊,勱為政清簡,吏民便安之。征為侍中,遷五兵尚書。   及西魏寇江陵,元帝征湘州刺史宜豊侯蕭循入援,以勱監湘州。江陵陷,敬帝承製以為中書令。紹泰元年加侍中。高祖為司空,以勱兼司空長史。高祖為丞相,勱兼丞相長史,侍中、中書令並如故。時吳中遭亂,民多乏絕,乃以勱監吳興郡。及蕭勃平後,又以勱舊在嶺表,早有政績,乃授使持節、都督廣州等二十州諸軍事、平南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未行,改為衡州刺史,持節、都督並如故。王琳據有上流,衡、廣攜貳,勱不得之鎮,留於大庾嶺。天嘉元年,征為侍中、都官尚書,未拜,復為中書令。遷太子詹事,行東宮事,侍中並如故。加金紫光祿大夫,領度支尚書。廢帝即位,加散騎常侍。太建元年,遷尚書右僕射。時東境大水,百姓饑饉,以勱為仁武將軍、晉陵太守。在郡甚有威惠,郡人表請立碑,頌勱政績,詔許之。征為中書監,重授尚書右僕射,領右軍將軍。四年五月卒,時年六十七。贈侍中、中書監,謚曰溫。   袁敬,字子恭,陳郡陽夏人也。祖顗,宋侍中、吏部尚書、雍州刺史。父昂,梁侍中、司空,謚穆公。敬純孝有風格,幼便篤學,老而無倦。釋褐秘書郎,累遷太子舍人、洗馬、中舍人。江陵淪覆,流寓嶺表。高祖受禪,敬在廣州,依歐陽頠。及頠卒,其子紇據州,將有異志,敬累諫紇,為陳逆順之理,言甚切至,紇終不從。高宗即位,遣章昭達率眾討紇,紇將敗之時,恨不納敬言。朝廷義之,其年徵為太子中庶子、通直散騎常侍。俄轉司徒左長史。尋遷左民尚書,轉都官尚書,領豫州大中正。累遷太常卿、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加特進。至德三年卒,時年七十九,贈左光祿大夫,謚曰靖德。子元友嗣。弟泌自有傳。兄子樞。   樞字踐言,梁吳郡太守君正之子也。美容儀,性沈靜,好讀書,手不釋卷。家世顯貴,貲產充積,而樞獨居處率素,傍無交往,端坐一室,非公事未嘗出遊,榮利之懷淡如也。起家梁秘書郎,歷太子舍人,輕車河東王主簿,安前邵陵王、中軍宣城王二府功曹史。侯景之亂,樞往吳郡省父,因丁父憂。時四方擾亂,人求苟免,樞居喪以至孝聞。王僧辯平侯景,鎮京城,衣冠爭往造請,樞獨杜門靜居,不求聞達。紹泰元年,征為給事黃門侍郎。未拜,除員外散騎常侍,兼侍中。二年,兼吏部尚書。其年出為吳興太守。永定二年,征為左民尚書。未至,改侍中,掌大選事。三年,遷都官尚書,掌選如故。   樞博聞強識,明悉舊章。初,高祖長女永世公主先適陳留太守錢蕆,生子岊,主及岊並卒於梁世。高祖受命,唯公主追封。至是將葬,尚書主客請詳議,欲加蕆駙馬都尉,並贈岊官。樞議曰:「昔王姬下嫁,必適諸侯,同姓為主,聞於《公羊》之說,車服不系,顯於詩人之篇。漢氏初興,列侯尚主,自斯以後,降嬪素族。駙馬都尉置由漢武,或以假諸功臣,或以加於戚屬,是以魏曹植表駙馬、奉車趣為一號。《齊職儀》曰,凡尚公主必拜駙馬都尉,魏、晉以來,因為瞻准。蓋以王姬之重,庶姓之輕,若不加其等級,寧可合巹而酳,所以假駙馬之位,乃崇於皇女也。今公主早薨,伉儷已絕,既無禮數致疑,何須駙馬之授?案杜預尚晉宣帝第二女高陵宣公主,晉武踐祚,而主已亡,泰始中追贈公主,元凱無復駙馬之號。梁文帝女新安穆公主早薨,天監初王氏無追拜之事。遠近二例,足以據明。公主所生,既未及成人之禮,無勞此授,今宜追贈亭侯。」時以樞議為長。   天嘉元年,守吏部尚書。三年,即真。尋領右軍將軍,又領丹陽尹,本官如故。五年,以葬父,拜表自解,詔賜絹布五十匹,錢十萬,令葬訖停宅視郡事,服闋,還復本職。其年秩滿,解尹,加散騎常侍,將軍、尚書並如故。是時,僕射到仲舉雖參掌選事,銓衡汲引,並出於樞,其所舉薦,多會上旨。謹慎周密,清白自居,文武職司,鮮有游其門者。廢帝即位,遷尚書左僕射。光大元年卒,時年五十一。贈侍中、左光祿大夫,謚曰簡懿。有集十卷行於世。弟憲,自有傳。   史臣曰:王沖、王通並以貴游,早升清貫,而允蹈禮節,篤誠奉上,斯為美焉。王勱之襟神夷淡,袁樞之端操沉冥,雖拘放為異,而勝概一揆,古所謂名士者,蓋在其人乎!   ************列傳第十二 沈眾 袁泌 劉仲威 陸山才 王質 韋載 族弟翽   沈眾,字仲師,吳興武康人也。祖約,梁特進。父旋,梁給事黃門侍郎。眾好學 ,頗有文詞,起家梁鎮衛南平王法曹參軍、太子舍人。是時,梁武帝制《千字詩》,眾為之註解。與陳郡謝景同時召見於文德殿,帝令眾為《竹賦》,賦成,奏,帝善之,手敕答曰:「卿文體翩翩,可謂無忝爾祖。」當陽公蕭大心為郢州刺史,以眾為限內記室參軍。尋除鎮南湘東王記室參軍。遷太子中舍人,兼散騎常侍。聘魏,還,遷驃騎廬陵王諮議參軍,舍人如故。   侯景之亂,眾表於梁武,稱家代所隸故義部曲,並在吳興,求還召募以討賊,梁武許之。及景圍台城,眾率宗族及義附五千餘人,入援京邑,頓於小航,對賊東府置陣,軍容甚整,景深憚之。梁武於城內遙授眾為太子右衛率。京城陷,眾降於景。景平,西上荊州,元帝以為太子中庶子、本州大中正。尋遷司徒左長史。江陵陷,為西魏所虜,尋而逃還,敬帝承製授御史中丞。紹泰元年,除侍中,遷左民尚書。高祖受命,遷中書令,中正如故。高祖以眾州里知名,甚敬重之,賞賜優渥,超於時輩。   眾性吝嗇,內治產業,財帛以億計,無所分遺。其自奉養甚薄,每於朝會之中,衣裳破裂,或躬提冠屨。永定二年,兼起部尚書,監起太極殿。恆服布袍芒屩,以麻繩為帶,又攜干魚蔬菜飯獨啖之,朝士共誚其所為。眾性狷急,於是忿恨,遂歷詆公卿,非毀朝廷。高祖大怒,以眾素有令望,不欲顯誅之,後因其休假還武康,遂於吳中賜死,時年五十六。   袁泌,字文洋,左光祿大夫敬之弟也。清正有干局,容體魁岸,志行修謹。釋褐員外散騎侍郎,歷諸王府佐。   侯景之亂,泌欲求為將。是時泌兄君正為吳郡太守,梁簡文板泌為東宮領直,令往吳中召募士卒。及景圍台城,泌率所領赴援。京城陷,退保東陽,景使兵追之,乃自會稽東嶺出湓城,依於鄱陽嗣王蕭范。范卒,泌乃降景。   景平,王僧辯表泌為富春太守,兼丹陽尹。貞陽侯僭位,以泌為侍中,奉使於齊。高祖受禪,王琳據有上流,泌自齊從梁永嘉王蕭莊達琳所。及莊僭立,以泌為侍中、丞相長史。天嘉二年,泌與琳輔莊至於柵口,琳軍敗,眾皆奔散,唯泌獨乘輕舟送莊達於北境,屬莊於御史中丞劉仲威,令共入齊,然後拜辭而歸,詣闕請罪,文帝深義之。   尋授寧遠始興王府法曹參軍,轉諮議參軍,除通直散騎常侍,兼侍中,領豫州大中正。聘於周,使還,授散騎常侍,御史中丞,其中正如故。高宗入輔,以泌為雲旗將軍、司徒左長史。光大元年卒,年五十八。臨終戒其子蔓華曰:「吾於朝廷素無功績,瞑目之後,斂手足旋葬,無得輒受贈謚。」其子述泌遺意,表請之,朝廷不許,贈金紫光祿大夫,謚曰質。   劉仲威,南陽涅陽人也。祖虯,齊世以國子博士征,不就。父之遲,荊州治中從事史。仲威少有志氣,頗涉文史。梁丞聖中為中書侍郎。蕭莊偽署御史中丞,隨莊入齊,終於鄴中。   仲威從弟廣德,亦好學,負才任氣。父之亨,梁安西湘東王長史、南郡太守。廣德承聖中以軍功官至給事黃門侍郎、湘東太守。荊州陷後,依於王琳。琳平,文帝以廣德為寧遠始興王府限外記室參軍,仍領其舊兵。尋為太尉侯瑱湘州府司馬,歷樂山、豫章二郡太守,新安內史。光大中,假節、員外散騎常侍、雲旗將軍、河東太守。太建元年卒於郡,時年四十三,贈左衛將軍。   陸山才,字孔章,吳郡吳人也。祖翁寶,梁尚書水部郎。父泛,散騎常侍。山才少倜儻,好尚文史,范陽張纘,纘弟綰,並欽重之。起家王國常侍,遷外兵參軍。尋以父疾,東歸侍養。承聖元年,王僧辯授山才儀同府西曹掾。高祖誅僧辯,山才奔會稽依張彪。彪敗,乃歸高祖。   紹泰中,都督周文育出鎮南豫州,不知書疏,乃以山才為長史,政事悉以委之。文育南討,克蕭勃,擒歐陽頠,計畫多出山才。及文育西征王琳,留山才監江州事,仍鎮豫章。文育與侯安都於沌口敗績,余孝頃自新林來寇豫章,山才收合餘眾,依於周迪。擒余孝頃、李孝欽等,遣山才自都陽之樂安嶺東道送於京師。除中書侍郎。復由樂安嶺綏撫南川諸郡。   文育重鎮豫章金口,山才復為貞威將軍、鎮南長史、豫章太守。文育為熊曇朗所害,曇朗囚山才等,送於王琳。未至,而侯安都敗琳將常眾愛於宮亭湖,由是山才獲反,除貞威將軍、新安太守。為王琳未平,留鎮富陽,以捍東道。入為員外散騎常侍,遷宣惠始興王長史,行東揚州事。   侯安都討留異,山才率王府之眾從焉。異平,除明威將軍、東陽太守。入為鎮東始興王長史,帶會稽郡丞,行東揚州事。未拜,改授散騎常侍,兼度支尚書,滿歲為真。   高宗南征周迪,以山才為軍司。迪平,復職。余孝頃自海道襲晉安,山才又以本官之會稽,指授方略。還朝,坐侍宴與蔡景歷言語過差,為有司所奏,免官。尋授散騎常侍,遷雲旗將軍、西陽武昌二郡太守。天康元年卒,時年五十八。贈右衛將軍,謚曰簡子。   王質,字子貞,右光祿大夫通之弟也。少慷慨,涉獵書史。梁世以武帝甥封甲口亭侯,補國子《周易》生,射策高第。起家秘書郎、太子舍人、尚書殿中郎。遭母憂,居喪以孝聞。服闋,除太子洗馬、東宮領直。累遷中舍人、庶子。   太清元年,除假節、寧遠將軍,領東宮兵,從貞陽侯北伐。及貞陽敗績,質脫身逃還。侯景於壽陽構逆,質又領舟師隨眾軍拒之。景軍濟江,質便退走。尋領步騎頓於宣陽門外。景軍至京師,質不戰而潰,乃翦發為桑門,潛匿人間。及柳仲禮等會援京邑,軍據南岸,質又收合餘眾從之。京城陷後,西奔荊州,元帝承製,以質為右長史,帶河東太守。俄遷侍中。尋出為持節、都督吳州諸軍事、寧遠將軍、吳州刺史,領鄱陽內史。荊州陷,侯瑱鎮於湓城,與質不協,遣偏將羊亮代質,且以兵臨之,質率所部度信安嶺,依於留異。文帝鎮會稽,以兵助質,令鎮信安縣。   永定二年,高祖命質率所部逾嶺出豫章,隨都督周文育以討王琳。質與琳素善,或譖雲於軍中潛信交通,高祖命周文育殺質,文育啟請救之,獲免。尋授散騎常侍、晉陵太守。   文帝嗣位,征守五兵尚書。高宗為揚州刺史,以質為仁威將軍、驃騎府長史。天嘉二年,除晉安太守。高宗輔政,以為司徒左長史,將軍如故。坐公事免官。尋為通直散騎常侍,遷太府卿、都官尚書。太建二年卒,時年六十。贈本官,謚曰安子。   韋載,字德基,京兆杜陵人也。祖叡,梁開府儀同三司,永昌嚴公。父政,梁黃門侍郎。載少聰惠,篤志好學。年十二,隨叔父稜見沛國劉顯,顯問《漢書》十事,載隨問應答,曾無疑滯。及長,博涉文史,沉敏有器局。起家梁邵陵王法曹參軍,遷太子舍人、尚書三公郎。   侯景之亂,元帝承製以為中書侍郎。尋為建威將軍、尋陽太守,隨都督王僧辯東討侯景。是時僧辯軍於湓城,而魯悉達、樊俊等各擁兵保境,觀望成敗。元帝以載為假節、都督太原、高唐、新蔡三郡諸軍事、高唐太守。仍銜命喻悉達等令出軍討景。及大軍東下,載率三郡兵自焦湖出柵口,與僧辯會於梁山。景平,除冠軍將軍、琅邪太守。尋奉使往東陽、晉安,招撫留異、陳寶應等。仍授信武將軍、義興太守。   高祖誅王僧辨,乃遣周文育輕兵襲載,未至而載先覺,乃嬰城自守。文育攻之甚急,載所屬縣卒並高祖舊兵,多善用弩,載收得數十人,系以長鎖,命所親監之,使射文育軍,約曰十發不兩中者則死,每發輒中,所中皆斃。文育軍稍卻,因於城外據水立柵,相持數旬。高祖聞文育軍不利,乃自將征之,克其水柵。仍遣載族弟翽繼書喻載以誅王僧辯意,並奉梁敬帝敕,敕載解兵。載得書,乃以其眾降於高祖。高祖厚加撫慰,即以其族弟翽監義興郡,所部將帥,並隨才任使,引載恆置左右,與之謀議。   徐嗣徽、任約等引齊軍濟江,據石頭城,高祖問計於載,載曰:「齊軍若分兵先據三吳之路,略地東境,則時事去矣。今可急於淮南即侯景故壘築城,以通東道轉輸,別命輕兵絕其糧運,使進無所虜,退無所資,則齊將之首,旬日可致。」高祖從其計。   永定元年,除和戎將軍、通直散騎常侍。二年,進號輕車將軍。尋加散騎常侍、太子右衛率,將軍如故。天嘉元年,以疾去官。載有田十餘頃,在江乘縣之白山,至是遂築室而居,屏絕人事,吉凶慶吊,無所往來,不入籬門者幾十載。太建中卒於家,時年五十八。   載族弟翽。翽字子羽,少有志操。祖愛,梁輔國將軍。父乾向,汝陰太守。翽弱冠喪父,哀毀甚至,養母、撫孤兄弟子,以仁孝著稱。高祖為南徐州刺史,召為征北參軍,尋監義興郡。永定元年,授貞毅將軍、步兵校尉。遷驍騎將軍,領硃衣直閣。驍騎之職,舊領營兵,兼統宿衛。自梁代已來,其任逾重,出則羽儀清道,入則與二衛通直,臨軒則升殿俠侍。翽素有名望,每大事恆令俠侍左右,時人榮之,號曰「俠御將軍」。尋出為宣城太守。天嘉二年,預平王琳之功,封清源縣侯,邑二百戶。太建中卒官,贈明、霍、羅三州刺史。子宏,字德禮,有文學,歷官至永嘉王府諮議參軍。陳亡入隋。   史臣曰:昔鄧禹基於文學,杜預出自儒雅,卒致軍功,名著前代。晉氏喪亂,播遷江左,顧榮、郗鑒之輩,溫嶠、謝玄之倫,莫非巾褐書生,晉紳素譽,抗敵以衛社稷,立勳而升台鼎。自斯以降,代有其人。但梁室沸騰,懦夫立志,既身逢際會,見仗於時主,美矣!   ************列傳第十三 沈炯 虞荔 弟寄 馬樞   沈炯,字禮明,吳興武康人也。祖瑀,梁尋陽太守。父續,王府記室參軍。炯少有雋才 ,為當時所重。釋褐王國常侍,遷為尚書左民侍郎,出為吳令。侯景之難,吳郡太守袁君正入援京師,以炯監郡。京城陷,景將宋子仙據吳興,遣使召炯,委以書記之任。炯固辭以疾,子仙怒,命斬之。炯解衣將就戮,礙於路間桑樹,乃更牽往他所,或遽救之,僅而獲免。子仙愛其才,終逼之令掌書記。及子仙為王僧辯所敗,僧辯素聞其名,於軍中購得之,酬所獲者鐵錢十萬,自是羽檄軍書皆出於炯。及簡文遇害,四方岳牧皆上表於江陵勸進,僧辯令炯製表,其文甚工,當時莫有逮者。   高祖南下,與僧辯會於白茅灣,登壇設盟,炯為其文。及侯景東奔至吳郡,獲炯妻虞氏,子行簡,並殺之,炯弟攜其母逃而獲免。侯景平,梁元帝愍其妻子嬰戮,特封原鄉縣侯,邑五百戶。僧辯為司徒,以炯為從事中郎。梁元帝征為給事黃門侍郎,領尚書左丞。   荊州陷,為西魏所虜,魏人甚禮之,授炯儀同三司。炯以母老在東,恆思歸國,恐魏人愛其文才而留之,恆閉門卻掃,無所交遊。時有文章,隨即棄毀,不令流布。嘗獨行經漢武通天台,為表奏之,陳己思歸之意。其辭曰:「臣聞喬山雖掩,鼎湖之靈可祠,有魯既荒,大庭之跡無泯。伏惟陛下降德猗蘭,纂靈豊谷。漢道既登,神仙可望,射之罘於海浦,禮日觀而稱功,橫中流於汾河,指柏梁而高宴,何其樂也,豈不然歟!既而運屬上仙,道窮晏駕,甲帳珠簾,一朝零落,茂陵玉碗,宛出人間,陵雲故基,共原田而膴ぼ,別風餘址,對陵阜而茫茫,羈旅縲臣,能不落淚!昔承明既厭,嚴助東歸,駟馬可乘,長卿西返,恭聞故實,竊有愚心。黍稷非馨,敢忘徼福。」奏訖,其夜炯夢見有宮禁之所,兵衛甚嚴,炯便以情事陳訴,聞有人言:「甚不惜放卿還,幾時可至。」少日,便與王克等並獲東歸。紹泰二年至都,除司農卿,遷御史中丞。   高祖受禪,加通直散騎常侍,中丞如故。以母老表請歸養,詔不許。文帝嗣位,又表曰:「臣嬰生不幸,弱冠而孤,母子零丁,兄弟相長。謹身為養,仕不擇官,宦成梁朝,命存亂世,冒危履險,百死輕生,妻息誅夷,昆季冥滅,餘臣母子,得逢興運。臣母妾劉,今年八十有一,臣叔母妾丘,七十有五,臣門弟侄故自無人,妾丘兒孫又久亡泯,兩家侍養,餘臣一人。前帝知臣之孤煢,養臣以州里,不欲使頓居草萊,又復矜臣溫清,所以一年之內,再三休沐。臣之屢披丹款,頻冒宸鑒,非欲苟違朝廷,遠離畿輦。一者以年將六十,湯火居心,每跪讀家書,前懼後喜,溫枕扇席,無復成童。二者職居彝憲,邦之司直,若自虧身體,何問國章?前德綢繆,始許哀放,內侍近臣,多悉此旨。正以選賢與能,廣求明哲,趑趄荏苒,未始取才。而上玄降戾,奄至今日,德音在耳,墳土遽乾,悠悠昊天,哀此罔極。兼臣私心煎切,彌迫近時,縷縷之祈,轉忘塵觸。伏惟陛下睿哲聰明,嗣興下武,刑於四海,弘此孝治。寸管求天,仰歸帷扆,有感必應,實望聖明。特乞霈然申其私禮,則王者之德,覃及無方,矧彼翔沈,孰非涵養。」詔答曰:「省表具懷。卿譽馳鹹、雒,情深宛、沛。日者理切倚閭,言歸異域,復牽時役,遂乖侍養。雖周生之思,每欲棄官,《戴禮》垂文,得遺從政,前朝光宅四海,劬勞萬機,以卿才為獨步,職居專席,方深委任,屢屈情禮。朕嗣奉洪基,思弘景業,顧茲寡薄,兼纏哀疚,實賴賢哲,同致雍熙,豈便釋簡南闈,解紱東路。當令馮親入捨,荀母從官,用睹朝榮,不虧家禮。尋敕所由,相迎尊累,使卿公私得所,並無廢也。」   初,高祖嘗稱炯宜居王佐,軍國大政,多預謀謨,文帝又重其才用,欲寵貴之。會王琳入寇大雷,留異擁據東境,帝欲使炯因是立功,乃解中丞,加明威將軍,遣還鄉里,收合徒眾。以疾卒於吳中,時年五十九。文帝聞之,即日舉哀,並遣弔祭,贈侍中,謚曰恭子。有集二十卷行於世。   虞荔,字山披,會稽餘姚人也。祖權,梁廷尉卿、永嘉太守。父檢,平北始興王諮議參軍。荔幼聰敏,有志操。年九歲,隨從伯闡候太常陸倕,倕問《五經》凡有十事,荔隨問輒應,無有遺失,倕甚異之。又嘗詣徵士何胤,時太守衡陽王亦造焉,胤言之於王,王欲見荔,荔辭曰:「未有板刺,無容拜謁。」王以荔有高尚之志,雅相欽重,還郡,即闢為主簿,荔又辭以年小不就。及長,美風儀,博覽墳籍,善屬文。釋褐梁西中郎行參軍,尋署法曹外兵參軍,兼丹陽詔獄正。梁武帝於城西置士林館,荔乃制碑,奏上,帝命勒之於館,仍用荔為士林學士。尋為司文郎,遷通直散騎侍郎,兼中書舍人。時左右之任,多參權軸,內外機務,互有帶掌,唯荔與顧協淡然靖退,居於西省,但以文史見知,當時號為清白。尋領大著作。   及侯景之亂,荔率親屬入台,除鎮西諮議參軍,舍人如故。台城陷,逃歸鄉里。侯景平,元帝征為中書侍郎,貞陽侯,授揚州別駕,並不就。   張彪之據會稽也,荔時在焉。及文帝平彪,高祖遺荔書曰:「喪亂已來,賢哲凋散,君才用有美,聲聞許、洛,當今朝廷惟新,廣求英雋,豈可棲遲東土,獨善其身?今令兄子將接出都,想必副朝廷虛遲也。」文帝又與書曰:「君東南有美,聲譽洽聞,自應翰飛京許,共康時弊,而削跡丘園,保茲獨善,豈使稱空谷之望邪?必願便爾俶裝,且為出都之計。唯遲披覯,在於茲日。」迫切之不得已,乃應命至都。高祖崩,文帝嗣位,除太子中庶子,仍侍太子讀書。尋領大著作、東揚揚州二州大中正,庶子如故。   初,荔母隨荔入台,卒於台內,尋而城陷,情禮不申,由是終身蔬食布衣,不聽音樂,雖任遇隆重,而居止儉素,淡然無營。文帝深器之,常引在左右,朝夕顧訪。荔性沉密,少言論,凡所獻替,莫有見其際者,故不列於後焉。   時荔第二弟寄寓於閩中,依陳寶應,荔每言之輒流涕。文帝哀而謂曰:「我亦有弟在遠,此情甚切,他人豈知。」乃敕寶應求寄,寶應終不遣。荔因以感疾,帝數往臨視。令荔將家口人省,荔以禁中非私居之所,乞停城外,文帝不許,乃令住於蘭台,乘輿再三臨問,手敕中使,相望於道。又以荔蔬食積久,非羸疾所堪,乃敕曰:「能敦布素,乃當為高,卿年事已多,氣力稍減,方欲仗委,良須克壯,今給卿魚肉,不得固從所執也。」荔終不從。天嘉二年卒,時年五十九。文帝甚傷惜之,贈侍中,謚曰德子。及喪柩還鄉里,上親出臨送,當時榮之。子世基、世南,並少知名。   寄字次安,少聰敏。年數歲,客有造其父者,遇寄於門,因嘲之曰:「郎君姓虞,必當無智。」寄應聲答曰:「文字不辨,豈得非愚?」客大慚。入謂其父曰:「此子非常人,文舉之對不是過也。」及長,好學,善屬文。性沖靜,有棲遁之志。弱冠舉秀才,對策高第。起家梁宣城王國左常侍。大同中,嘗驟雨,殿前往往有雜色寶珠,梁武觀之甚有喜色,寄因上《瑞雨頌》。帝謂寄兄荔曰:「此頌典裁清拔,卿家之士龍也。將如何擢用?」寄聞之,歎曰:「美盛德之形容,以申擊壤之情耳。吾豈買名求仕者乎?」乃閉門稱疾,唯以書籍自娛。岳陽王為會稽太守,引寄為行參軍,遷記室參軍,領郡五官掾。又轉中記室,掾如故。在職簡略煩苛,務存大體,曹局之內,終日寂然。   侯景之亂,寄隨兄荔入台,除鎮南湘東王諮議參軍,加貞威將軍。京城陷,遁還鄉里。及張彪往臨川,強寄俱行,寄與彪將鄭瑋同舟而載,瑋嘗忤彪意,乃劫寄奔於晉安。時陳寶應據有閩中,得寄甚喜。高祖平侯景,寄勸令自結,寶應從之,乃遣使歸誠。承聖元年,除和戎將軍、中書侍郎,寶應愛其才,托以道阻不遣。每欲引寄為僚屬,委以文翰,寄固辭,獲免。   及寶應結婚留異,潛有逆謀,寄微知其意,言說之際,每陳逆順之理,微以諷諫,寶應輒引說他事以拒之。又嘗令左右誦《漢書》,臥而聽之,至蒯通說韓信曰「相君之背,貴不可言」,寶應蹶然起曰「可謂智士」。寄正色曰:「覆酈驕韓,未足稱智;豈若班彪《王命》,識所歸乎?」寄知寶應不可諫,慮禍及己,乃為居士服以拒絕之。常居東山寺,偽稱腳疾,不復起,寶應以為假托,使燒寄所臥屋,寄安臥不動。親近將扶寄出,寄曰:「吾命有所懸,避欲安往?」所縱火者,旋自救之。寶應自此方信。   及留異稱兵,寶應資其部曲,寄乃因書極諫曰:   東山虞寄致書於明將軍使君節下:寄流離世故,飄寓貴鄉,將軍待以上賓之禮,申以國士之眷,意氣所感,何日忘之。而寄沈痼彌留,邥d陰將盡,常恐卒填溝壑,涓塵莫報,是以敢布腹心,冒陳丹款,願將軍留須臾之慮,少思察之,則瞑目之日,所懷畢矣。   夫安危之兆,禍福之機,匪獨天時,亦由人事。失之毫釐,差以千里。是以明智之士,據重位而不傾,執大節而不失,豈惑於浮辭哉?將軍文武兼資,英威不世,往因多難,仗劍興師,援旗誓眾,抗威千里,豈不以四郊多壘,共謀王室,匡時報主,寧國庇民乎?此所以五尺童子,皆願荷戟而隨將軍者也。及高祖武皇肇基草昧,初濟艱難。於時天下沸騰,民無定主,豺狼當道,鯨鯢橫擊,海內業業,未知所從。將軍運動微之鑒,折從衡之辯,策名委質,自托宗盟,此將軍妙算遠圖,發於衷誠者也。及主上繼業,欽明睿聖,選賢與能,群臣輯睦,結將軍以維城之重,崇將軍以裂土之封。豈非宏謨廟略,推赤心於物也?屢申明詔,款篤慇勤,君臣之分定矣,骨肉之恩深矣。不意將軍惑於邪說,遽生異計,寄所以疾首痛心,泣盡繼之以血。萬全之策,竊為將軍惜之。寄雖疾侵耄及,言無足采,千慮一得,請陳愚算。願將軍少戢雷霆,賒其晷刻,使得盡狂瞽之說,披肝膽之誠,則雖死之日,由生之年也。   自天厭梁德,多難荐臻,寰宇分崩,英雄互起,不可勝紀,人人自以為得之。然夷凶翦亂,拯溺扶危,四海樂推,三靈眷命,揖讓而居南面者,陳氏也。豈非歷數有在,惟天所授,當璧應運?其事甚明一也。主上承基,明德遠被,天綱再張,地維重紐。夫以王琳之強,侯瑱之力,進足以搖蕩中原,爭衡天下,退足以屈強江外,雄長偏隅。然或命一旅之師,或資一士之說,琳則瓦解冰泮,投身異域,瑱則厥角稽顙,委命闕廷。斯又天假之威,而除其患。其事甚明二也。今將軍以籓戚之重,東南之眾,盡忠奉上,戮力勤王,豈不勳高竇融,寵過吳芮,析圭判野,南面稱孤?其事甚明三也。且聖朝棄瑕忘過,寬厚得人,改過自新,鹹加敘擢。至於余孝頃、潘純陀、李孝欽、歐陽頠等,悉委以心腹,任以爪牙,胸中豁然,曾無纖芥。況將軍釁非張繡,罪異畢諶,當何慮於危亡,何失於富貴?此又其事甚明四也。方今周、齊鄰睦,境外無虞,並兵一向,匪朝伊夕,非劉、項競逐之機,楚、趙連從之勢,何得雍容高拱,坐論西伯?其事甚明五也。且留將軍狼顧一隅,亟經摧衄,聲實虧喪,膽氣衰沮。高瓖、向文政、留瑜、黃子玉,此數人者,將軍所知,首鼠兩端,唯利是視;其餘將帥,亦可見矣。孰能被堅執銳,長驅深入,繫馬埋輪,奮不顧命,以先士卒者乎?此又其事甚明六也。且將軍之強,孰如侯景?將軍之眾,孰如王琳?武皇滅侯景於前,今上摧王琳於後,此乃天時,非復人力。且兵革已後,民皆厭亂,其孰能棄墳墓,捐妻子,出萬死不顧之計,從將軍於白刃之間乎?此又其事甚明七也。歷觀前古,鑒之往事,子陽、季孟,傾覆相尋,餘善、右渠,危亡繼及,天命可畏,山川難恃。況將軍欲以數郡之地,當天下之兵,以諸侯之資,拒天子之命,強弱逆順,可得侔乎?此又其事甚明八也。且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愛其親,豈能及物?留將軍身縻國爵,子尚王姬,猶且棄天屬而弗顧,背明君而孤立,危急之日,豈能同憂共患,不背將軍者乎?至於師老力屈,懼誅利賞,必有韓、智晉陽之謀,張、陳井陘之勢。此又其事甚明九也。且北軍萬里遠鬥,鋒不可當,將軍自戰其地,人多顧後。梁安背向為心,修晤匹夫之力,眾寡不敵,將帥不侔,師以無名而出,事以無機而動,以此稱兵,示知其利。夫以漢朝吳、楚,晉室穎、顒,連城數十,長戟百萬,拔本塞源,自圖家國,其有成功者乎?此又其事甚明十也。   為將軍計者,莫若不遠而復,絕親留氏,秦郎、快郎,隨遣入質,釋甲偃兵,一遵詔旨。且朝廷許以鐵券之要,申以白馬之盟,朕弗食言,誓之宗社。寄聞明者鑒未形,智者不再計,此成敗之效,將軍勿疑。吉凶之幾,間不容髮。方今籓維尚少,皇子幼沖,凡預宗枝,皆蒙寵樹。況以將軍之地,將軍之才,將軍之名,將軍之勢,而能克修籓服,北面稱臣,寧與劉澤同年而語其功業哉?豈不身與山河等安,名與金石相敝?願加三思,慮之無忽。   寄氣力綿微,餘陰無幾,感恩懷德,不覺狂言,鈇鉞之誅,甘之如薺。   寶應覽書大怒。或謂寶應曰:「虞公病勢漸篤,言多錯謬。」寶應意乃小釋。亦為寄有民望,且優容之。及寶應敗走,夜至蒲田,顧謂其子扞秦曰:「早從虞公計,不至今日。」扞秦但泣而已。寶應既擒,凡諸賓客微有交涉者,皆伏誅,唯寄以先識免禍。   初,沙門慧摽涉獵有才思,及寶應起兵,作五言詩以送之,曰:「送馬猶臨水,離旗稍引風。好看今夜月,當入紫微宮。」寶應得之甚悅。慧摽繼以示寄,寄一覽便止,正色無言。摽退,寄謂所親曰:「摽既以此始,必以此終。」後竟坐是誅。   文帝尋敕都督章昭達以理發遣,令寄還朝。及至,即日引見,謂寄曰:「管寧無恙?」其慰勞之懷若此。頃之,文帝謂到仲舉曰:「衡陽王既出閣,雖未置府僚,然須得一人旦夕游處,兼掌書記,宜求宿士有行業者。」仲舉未知所對,文帝曰:「吾自得之。」乃手敕用寄,寄入謝,文帝曰:「所以暫屈卿游籓者,非止以文翰相煩,乃令以師表相事也。」尋兼散騎常侍,聘齊,寄辭老疾,不行,除國子博士。頃之,又表求解職歸鄉里,文帝優旨報答,許其東還。仍除東揚州別駕,寄又以疾辭。高宗即位,征授揚州治中及尚書左丞,並不就。乃除東中郎建安王諮議,加戎昭將軍,又辭以疾,不任旦夕陪列。王於是特令停王府公事,其有疑議,就以決之,但朔望箋修而已。太建八年,加太中大夫,將軍如故。十一年卒,時年七十。   寄少篤行,造次必於仁厚,雖僮豎未嘗加以聲色,至於臨危執節,則辭氣凜然,白刃不憚也。自流寓南土,與兄荔隔絕,因感氣病,每得荔書,氣輒奔劇,危殆者數矣。前後所居官,未嘗至秩滿,才期年數月,便自求解退。常曰:「知足不辱,吾知足矣。」及謝病私庭,每諸王為州將,下車必造門致禮,命釋鞭板,以幾杖侍坐。常出遊近寺,閭裡傳相告語,老幼羅列,望拜道左。或言誓為約者,但指寄便不欺,其至行所感如此。所制文筆,遭亂多不存。   馬樞,字要理,扶風郿人也。祖靈慶,齊竟陵王錄事參軍。樞數歲而父母俱喪,為其姑所養。六歲,能誦《孝經》、《論語》、《老子》。及長,博極經史,尤善佛經及《周易》、《老子》義。   梁邵陵王綸為南徐州刺史,素聞其名,引為學士。綸時自講《大品經》,令樞講《維摩》、《老子》、《周易》,同日發題,道俗聽者二千人。王欲極觀優劣,乃謂眾曰:「與馬學士論義,必使屈伏,不得空立主客。」於是數家學者各起問端,樞乃依次剖判,開其宗旨,然後枝分流別,轉變無窮,論者拱默聽受而已。綸甚嘉之,將引薦於朝廷。尋遇侯景之亂,綸舉兵援台,乃留書二萬卷以付樞。樞肆志尋覽,殆將周遍,乃喟然歎曰:「吾聞貴爵位者以巢、由為桎梏,愛山林者以伊、呂為管庫,束名實則芻芥柱下之言,玩清虛則糠秕席上之說,稽之篤論,亦各從其好也。然支父有讓王之介,嚴子有傲帝之規,千載美談,所不廢也。比求志之士,望途而息。豈天之不惠高尚,何山林之無聞甚乎?」乃隱於茅山,有終焉之志。   天嘉元年,文帝征為度支尚書,辭不應命。時樞親故並居京口,每秋冬之際,時往游焉。及鄱陽王為南徐州刺史,欽其高尚,鄙不能致,乃卑辭厚意,令使者邀之,前後數反,樞固辭以疾。門人或進曰:「鄱陽王待以師友,非關爵位,市朝之間,何妨靜默。」樞不得已,乃行。王別築室以處之,樞惡其崇麗,乃於竹林間自營茅茨而居焉。每王公饋餉,辭不獲已者,率十分受一。   樞少屬亂離,每所居之處,盜賊不入,依托者常數百家。目精洞黃,能視暗中物。常有白燕一雙,巢其庭樹,馴狎紘廡,時集几案,春來秋去,幾三十年。太建十三年卒,時年六十。撰《道覺論》二十卷行於世。   史臣曰:沈炯仕於梁室,年在知命,冀郎署之薄官,止邑宰之卑職,及下筆盟壇,屬辭勸表,激揚旨趣,信文人之偉者歟!虞荔之獻籌沈密,盡其誠款,可謂有益明時矣。   ************列傳第十四 到仲舉 韓子高 華皎   到仲舉,字德言,彭城武原人也。祖坦,齊中書侍郎。父洽,梁侍中。仲舉無他藝業 ,而立身耿正。釋褐著作佐郎、太子舍人、王府主簿。出為長城令,政號廉平。文帝居鄉里,嘗詣仲舉,時天陰雨,仲舉獨坐齋內,聞城外有簫鼓之聲,俄而文帝至,仲舉異之,乃深自結托。文帝又嘗因飲,夜宿仲舉帳中,忽有神光五采照於室內,由是祗承益恭。侯景之亂,仲舉依文帝。及景平,文帝為吳興郡守,以仲舉為郡丞,與穎川庾持俱為文帝賓客。文帝為宣毅將軍,以仲舉為長史,尋帶山陰令。文帝嗣位,授侍中,參掌選事。天嘉元年,守都官尚書,封寶安縣侯,邑五百戶。三年,除都官尚書。其年,遷尚書右僕射、丹陽尹,參掌並如故。尋改封建昌縣侯。仲舉既無學術,朝章非所長,選舉引用,皆出自袁樞。性疏簡,不干涉世務,與朝士無所親狎,但聚財酣飲而已。六年,秩滿,解尹。   是時,文帝積年寢疾,不親御萬機,尚書中事,皆使仲舉斷決。天康元年,遷侍中、尚書僕射,參掌如故。文帝疾甚,入侍醫藥。及文帝崩,高宗受遺詔為尚書令入輔,仲舉與左丞王暹、中書舍人劉師知、殷不佞等,以朝望有歸,乃遣不佞矯宣旨遣高宗還東府。事發,師知下北獄賜死,暹、不佞並付治,乃以仲舉為貞毅將軍、金紫光祿大夫。   初,仲舉子郁尚文帝妹信義長公主,官至中書侍郎,出為宣城太守,文帝配以士馬,是年遷為南康內史,以國哀未之任。仲舉既廢居私宅,與郁皆不自安。時韓子高在都,人馬素盛,郁每乘小輿蒙婦人衣與子高謀。子高軍主告言其事,高宗收子高、仲舉及郁並付廷尉。詔曰:「到仲舉庸劣小才,坐叨顯貴,受任前朝,榮寵隆赫,父參王政,子據大邦,禮盛外姻,勢均戚里。而肆此驕暗,凌傲百司,遏密之初,擅行國政,排黜懿親,欺蔑台袞。韓子高蕞爾細微,擢自卑末,入參禁衛,委以腹心,蜂蠆有毒,敢行反噬。仲舉、子高,共為表裡,陰構奸謀,密為異計。安成王朕之叔父,親莫重焉。受命導揚,稟承顧托,以朕沖弱,屬當保祐。家國安危,事歸宰輔,伊、周之重,物無異議,將相舊臣,咸知宗仰。而率聚兇徒,欲相掩襲,屯據東城,進逼崇禮,規樹仲舉,以執國權,陵斥司徒,意在專政,潛結黨附,方危社稷。賴祖宗之靈,奸謀顯露。前上虞令陸昉等具告其事,並有據驗,並克今月七日,縱其凶謀。領軍將軍明徹,左衛將軍、衛尉卿寶安及諸公等,又並知其事。二三颭跡,彰於朝野,反道背德,事駭聞見。今大憝克殲,罪人斯得,並可收付廷尉,肅正刑書。罪止仲舉父子及子高三人而已,其餘一從曠蕩,並所不問。」仲舉及郁並於獄賜死,時年五十一。郁諸男女,以帝甥獲免。   韓子高,會稽山陰人也。家本微賤。侯景之亂,寓在京都。景平,文帝出守吳興,子高年十六,為總角,容貌美麗,狀似婦人,於淮渚附部伍寄載欲還鄉。文帝見而問之,曰「能事我乎?」子高許諾。子高本名蠻子,文帝改名之。性恭謹,勤於侍奉,恆執備身刀及傳酒炙。文帝性急,子高恆會意旨。及長,稍習騎射,頗有膽決,願為將帥,及平杜龕,配以士卒。文帝甚寵愛之,未嘗離於左右。文帝嘗夢見騎馬登山,路危欲墮,子高推捧而升。   文帝之討張彪也,沈泰等先降,文帝據有州城,周文育鎮北郭香巖寺。張彪自剡縣夜還襲城,文帝自北門出,倉卒暗夕,軍人擾亂,文育亦未測文帝所在,唯子高在側,文帝乃遣子高自亂兵中往見文育,反命,酬答於暗中,又往慰勞眾軍。文帝散兵稍集,子高引導入文育營,因共立柵。明日,與彪戰,彪將申縉復降,彪奔松山,浙東平。文帝乃分麾下多配子高,子高亦輕財禮士,歸之者甚眾。   文帝嗣位,除右軍將軍。天嘉元年,封文招縣子,邑三百戶。王琳至於柵口,子高宿衛台內。及琳平,子高所統益多,將士依附之者,子高盡力論進,文帝皆任使焉。二年,遷員外散騎常侍、壯武將軍、成州刺史。及征留異,隨侯安都頓桃支嶺巖下。時子高兵甲精銳,別御一營,單馬入陳,傷項之左,一髻半落。異平,除假節、貞毅將軍、東陽太守。五年,章昭達等自臨川征晉安,子高自安泉嶺會於建安,諸將中人馬最為強盛。晉安平,以功遷通直散騎常侍,進爵為伯,增邑並前四百戶。六年,征為右衛將軍,至都,鎮領軍府。文帝不豫,入侍醫藥。廢帝即位,遷散騎常侍,右衛如故,移頓於新安寺。   高宗入輔,子高兵權過重,深不自安,好參訪台閣,又求出為衡、廣諸鎮。光大元年八月,前上虞縣令陸昉及子高軍主告其謀反,高宗在尚書省,因召文武在位議立皇太子,子高預焉,平旦入省,執之,送廷尉,其夕與到仲舉同賜死,時年三十。父延慶及子弟並原宥。延慶因子高之寵,官至給事中、山陰令。   華皎,晉陵暨陽人。世為小吏。皎梁代為尚書比部令史。侯景之亂,事景黨王偉。高祖南下,文帝為景所囚,皎遇文帝甚厚。景平,文帝為吳興太守,以皎為都錄事,軍府谷帛,多以委之。皎聰慧,勤於簿領。及文帝平杜龕,仍配以人馬甲仗,猶為都錄事。御下分明,善於撫養。時兵荒之後,百姓饑饉,皎解衣推食,多少必均,因稍擢為暨陽、山陰二縣令。文帝即位,除開遠將軍,左軍將軍。天嘉元年,封懷仁縣伯,邑四百戶。   王琳東下,皎隨侯瑱拒之。琳平,鎮湓城,知江州事。時南州守宰多鄉里酋豪,不遵朝憲,文帝令皎以法馭之。王琳奔散,將卒多附於皎。三年,除假節、通直散騎常侍、仁武將軍、新州刺史資,監江州。尋詔督尋陽、太原、高唐、南北新蔡五郡諸軍事、尋陽太守,假節、將軍、州資、監如故。周迪謀反,遣其兄子伏甲於船中,偽稱賈人,欲於湓城襲皎。未發,事覺,皎遣人逆擊之,盡獲其船仗。其年,皎隨都督吳明徹征迪,迪平,以功授散騎常侍、平南將軍、臨川太守,進爵為侯,增封並前五百戶。未拜,入朝,仍授使持節、都督湘、巴等四州諸軍事、湘州刺史,常侍、將軍如故。   皎起自下吏,善營產業,湘川地多所出,所得併入朝廷,糧運竹木,委輸甚眾;至於油蜜脯菜之屬,莫不營辦。又征伐川洞,多致銅鼓、生口,並送於京師。廢帝即位,進號安南將軍,改封重安縣侯,食邑一千五百戶。文帝以湘州出杉木舟,使皎營造大艦金翅等二百餘艘,並諸水戰之具,欲以入漢及峽。   韓子高誅後,皎內不自安,繕甲聚徒,厚禮所部守宰。高宗頻命皎送大艦金翅等,推遷不至。光大元年,密啟求廣州,以觀時主意。高宗偽許之,而詔書未出。皎亦遣使句引周兵,又崇奉蕭巋為主,士馬甚盛。詔乃以吳明徹為湘州刺史,實欲以輕兵襲之。是時慮皎先發,乃前遣明徹率眾三萬,乘金翅直趨郢州,又遣撫軍大將軍淳於量率眾五萬,乘大艦以繼之,又令假節、冠武將軍楊文通別從安成步道出茶陵,又令巴山太守黃法慧別從宜陽出澧陵,往掩襲,出其不意,並與江州刺史章昭達、郢州刺史程靈洗等參謀討賊。   是時蕭巋遣水軍為皎聲援。周武又遣其弟衛國公宇文直率眾屯魯山,又遣其柱國長胡公拓跋定人馬三萬,攻圍郢州。蕭巋授皎司空,巴州刺史戴僧朔,衡陽內史任蠻奴,巴陵內史潘智虔,岳陽太守章昭裕,桂陽太守曹宣,湘東太守錢明,並隸於皎。又長沙太守曹慶等本隸皎下,因為之用。帝恐上流宰守並為皎扇惑,乃下詔曰:「賊皎輿皁微賤,特逢獎擢,任據籓牧,屬當寵寄,背斯造育,興構奸謀,樹立蕭氏,盟約彰露,鴆毒存心,志危宗社,扇結邊境,驅逼士庶,蟻聚巴、湘,豕突鄢、郢,逆天反地,人神忿嫉。征南將軍量、安南將軍明徹、郢州刺史靈洗,受律專征,備盡心力,撫勞驍雄,舟師俱進,義烈爭奮,兇惡奔殄,獻捷相望,重氛載廓,言念泣罪,思與惟新。可曲赦湘、巴二州:凡厥為賊所逼制,預在凶黨,悉皆不問;其賊主帥節將,並許開恩出首,一同曠蕩。」   先是,詔又遣司空徐度與楊文通等自安成步出湘東,以襲皎後。時皎陣於巴州之白螺,列舟艦與王師相持未決。及聞徐度趨湘州,乃率兵自巴、郢因便風下戰。淳於量、吳明徹等募軍中小艦,多賞金銀,令先出當賊大艦,受其拍。賊艦發拍皆盡,然後官軍以大艦拍之,賊艦皆碎,沒於中流。賊又以大艦載薪,因風放火,俄而風轉自焚,賊軍大敗。皎乃與戴僧朔單舸走,過巴陵,不敢登城,逕奔江陵。拓跋定等無復船渡,步趨巴陵,巴陵城邑為官軍所據,乃向湘州。至水口,不得濟,食且盡,詣軍請降。俘獲萬餘人,馬四千餘匹,送於京師。皎黨曹慶、錢明、潘智虔、魯閒、席慧略等四十餘人並誅,唯任蠻奴、章昭裕、曹宣、劉廣業獲免。   戴僧朔,吳郡錢塘人也。有膂力,勇健善戰,族兄右將軍僧錫甚愛之。僧錫年老,征討恆使僧朔領眾。平王琳有功,僧錫卒,仍代為南丹陽太守。鎮採石。從征留異,侯安都於巖下出戰,為賊斫傷,僧朔單刀步援。以功除壯武將軍、北江州刺史,領南陵太守。又從征周迪有功,遷巴州刺史,假節、將軍如故。至是同皎為逆,伏誅於江陵。   曹慶,本王琳將,蕭莊偽署左衛將軍、吳州刺史,部領亞於潘純陀。琳敗,文帝以配皎,官至長沙太守。錢明,本高祖主帥,後歷湘州諸郡守。潘智虔,純陀之子,少有志氣,年二十為巴陵內史。魯閒,吳郡錢塘人。席慧略,安定人。閒本張彪主帥,慧略王琳部下,文帝皆配於皎,官至郡守。並伏誅。   章昭裕,昭達之弟;劉廣業,廣德之弟;曹宣,高祖舊臣;任蠻奴嘗有密啟於朝廷;由是並獲宥。   史臣曰:韓子高、華皎雖復瓶筲小器,輿台末品,文帝鑒往古之得人,救當今之急弊,達聰明目之術,安黎和眾之宜,寄以腹心,不論胄閥。皎早參近暱,嘗預艱虞,知其無隱,賞以悉力,有見信之誠,非可疑之地。皎據有上游,忠於文帝。仲舉、子高亦無爽於臣節者矣。   ************列傳第十五 謝哲 蕭乾 謝嘏 張種 王固 孔奐 蕭允 弟引   謝哲,字穎豫,陳郡陽夏人也。祖朏,梁司徒。父譓,梁右光祿大夫。哲美風儀 ,舉止醞藉,而襟情豁然,為士君子所重。起家梁秘書郎,累遷廣陵太守。侯景之亂,以母老因寓居廣陵,高祖自京口渡江應接郭元建,哲乃委質,深被敬重。高祖為南徐州刺史,表哲為長史。荊州陷,高祖使哲奉表於晉安王勸進。敬帝承製征為給事黃門侍郎,領步兵校尉。貞陽侯僭位,以哲為通直散騎常侍,侍東宮。敬帝即位,遷長兼侍中。高祖受命,遷都官尚書、豫州大中正、吏部尚書。出為明威將軍、晉陵太守,入為中書令。世祖嗣位,為太子詹事。出為明威將軍、衡陽內史,秩中二千石。遷長沙太守,將軍、加秩如故。還除散騎常侍、中書令。廢帝即位,以本官領前將軍。高宗為錄尚書,引為侍中、仁威將軍、司徒左長史。未拜,光大元年卒,時年五十九。贈侍中、中書監,謚康子。   蕭乾,字思惕,蘭陵人也。祖嶷,齊丞相豫章文獻王。父子范,梁秘書監。乾容止雅正,性恬簡,善隸書,得叔父子雲之法。年九歲,召補國子《周易》生,梁司空袁昂時為祭酒,深敬重之。十五,舉明經。釋褐東中郎湘東王法曹參軍,遷太子舍人。建安侯蕭正立出鎮南豫州,又板錄事參軍。累遷中軍宣城王中錄事諮議參軍。侯景平,高祖鎮南徐州,引乾為貞威將軍、司空從事中郎。遷中書侍郎、太子家令。   永定元年,除給事黃門侍郎。是時熊曇朗在豫章,周迪在臨川,留異在東陽,陳寶應在建、晉,共相連結,閩中豪帥,往往立砦以自保,高祖甚患之,乃令乾往使,諭以逆順,並觀虛實。將發,高祖謂乾曰:「建、晉恃險,好為奸宄,方今天下初定,難便出兵。昔陸賈南征,趙佗歸順,隨何奉使,黥布來臣,追想清風,彷彿在目。況卿坐鎮雅俗,才高昔賢,宜勉建功名,不煩更勞師旅。」乾既至,曉以逆順,所在渠帥並率部眾開壁款附。其年,就除貞威將軍、建安太守。   天嘉二年,留異反,陳寶應將兵助之,又資周迪兵糧,出寇臨川,因逼建安。乾單使臨郡,素無士卒,力不能守,乃棄郡以避寶應。時閩中守宰,並為寶應迫脅,受其署置,乾獨不為屈,徙居郊野,屏絕人事。及寶應平,乃出詣都督章昭達,昭達以狀表聞,世祖甚嘉之,超授五兵尚書。光大元年卒,謚曰靜子。   謝嘏,字含茂,陳郡陽夏人也。祖,齊金紫光祿大夫。父舉,梁中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嘏風神清雅,頗善屬文。起家梁秘書郎,稍遷太子中庶子,掌東宮管記,出為建安太守。侯景之亂,嘏之廣州依蕭勃,承聖中,元帝征為五兵尚書,辭以道阻,轉授智武將軍。蕭勃以為鎮南長史、南海太守。勃敗,還至臨川,為周迪所留。久之,又度嶺之晉安依陳寶應,世祖前後頻召之,嘏崎嶇寇虜,不能自拔。及寶應平,嘏方詣闕,為御史中丞江德藻所舉劾,世祖不加罪責,以為給事黃門侍郎。尋轉侍中,天康元年,以公事免,尋復本職。光大元年,為信威將軍、中衛始興王長史。遷中書令、豫州大中正、都官尚書,領羽林監,中正如故。太建元年卒,贈侍中、中書令,謚曰光子。有文集行於世。   二子儼、胄。儼官至散騎常侍、侍中、御史中丞、太常卿,出監東揚州。禎明二年卒於會稽,贈中護軍。   張種,字士苗,吳郡人也。祖辯,宋司空右長史、廣州刺史。父略,梁太子中庶子、臨海太守。種少恬靜,居處雅正,不妄交遊,傍無造請,時人為之語曰:「宋稱敷、演,梁則卷、充。清虛學尚,種有其風。」仕梁王府法曹,遷外兵參軍,以父憂去職。服闋,為中軍宣城王府主簿。種時年四十餘,家貧,求為始豊令,入除中衛西昌侯府西曹掾。時武陵王為益州刺史,重選府僚,以種為征西東曹掾,種辭以母老,抗表陳請,為有司所奏,坐黜免。   侯景之亂,種奉其母東奔,久之得達鄉里。俄而母卒,種時年五十,而毀瘠過甚,又迫以凶荒,未獲時葬,服制雖畢,而居處飲食,恆若在喪。及景平,司徒王僧辯以狀奏聞,起為貞威將軍、治中從事史,並為具葬禮,葬訖,種方即吉。僧辯又以種年老,傍無胤嗣,賜之以妾,及居處之具。   貞陽侯僭位,除廷尉卿、太子中庶子。敬帝即位,為散騎常侍,遷御史中丞,領前軍將軍。高祖受禪,為太府卿。天嘉元年,除左民尚書。二年,權監吳郡,尋征復本職。遷侍中,領步兵校尉,以公事免,白衣兼太常卿,俄而即真。廢帝即位,加領右軍將軍,未拜,改領弘善宮衛尉,又領揚、東揚二州大中正。高宗即位,重為都官尚書,領左驍騎將軍,遷中書令,驍騎、中正並如故。以疾授金紫光祿大夫。   種沈深虛靜,而識量宏博,時人皆以為宰相之器。僕射徐陵嘗抗表讓位於種曰:「臣種器懷沈密,文史優裕,東南貴秀,朝庭親賢,克壯其猷,宜居左執。」其為時所推重如此。太建五年卒,時年七十,贈特進,謚曰元子。   種仁恕寡慾,雖歷居顯位,而家產屢空,終日晏然,不以為病。太建初,女為始興王妃,以居處僻陋,特賜宅一區,又累賜無錫、嘉興縣侯秩。嘗於無錫見有重囚在獄,天寒,呼出曝日,遂失之,世祖大笑,而不深責。有集十四卷。   種弟稜,亦清靜有識度,官至司徒左長史,太建十一年卒,時年七十,贈光祿大夫。   種族子稚才,齊護軍沖之孫。少孤介特立,仕為尚書金部郎中。遷右丞,建康令、太府卿、揚州別駕從事史,兼散騎常侍。使於周,還為司農、廷尉卿。所歷並以清白稱。   王固,字子堅,左光祿大夫通之弟也。少清正,頗涉文史,以梁武帝甥封莫口亭侯。舉秀才。起家梁秘書郎,遷太子洗馬,掌東宮管記,丁所生母憂去職。服闋,除丹陽尹丞。侯景之亂,奔於荊州,梁元帝承製以為相國戶曹屬,掌管記。尋聘於西魏,魏人以其梁氏外戚,待之甚厚。承聖元年,遷太子中庶子,尋為貞威將軍、安南長史、尋陽太守。荊州陷,固之鄱陽,隨兄質度東嶺,居信安縣。紹泰元年,征為侍中,不就。永定中,移居吳郡。世祖以固清靜,且欲申以婚姻。天嘉二年,至都,拜國子祭酒。三年,遷中書令。四年,又為散騎常侍、國子祭酒。其年,以固女為皇太子妃,禮遇甚重。   廢帝即位,授侍中、金紫光祿大夫。時高宗輔政,固以廢帝外戚,妳媼恆往來禁中,頗宣密旨,事洩,比將伏誅,高宗以固本無兵權,且居處清潔,止免所居官,禁錮。   太建二年,隨例為招遠將軍、宣惠豫章王諮議參軍。遷太中大夫、太常卿、南徐州大中正。七年,卒官,時年六十三。贈金紫光祿大夫。喪事所須,隨由資給。至德二年改葬,謚曰恭子。   固清虛寡慾,居喪以孝聞。又崇信佛法,及丁所生母憂,遂終身蔬食,夜則坐禪,晝誦佛經,兼習《成實論》義,而於玄言非所長。嘗聘於西魏,因宴饗之際,請停殺一羊,羊於固前跪拜。又宴於昆明池,魏人以南人嗜魚,大設罟網,固以佛法咒之,遂一鱗不獲。   子寬,官至司徒左史、侍中。   孔奐,字休文,會稽山陰人也。曾祖琇之,齊左民尚書、吳興太守。祖□,太子舍人、尚書三公郎。父稚孫,梁寧遠枝江公主簿、無錫令。奐數歲而孤,為叔父虔孫所養。好學,善屬文,經史百家,莫不通涉。沛國劉顯時稱學府,每共奐討論,深相歎服,乃執奐手曰:「昔伯喈墳素悉與仲宣,吾當希彼蔡君,足下無愧王氏。」所保書籍,尋以相付。   州舉秀才,射策高第。起家揚州主簿、宣惠湘東王行參軍,並不就。又除鎮西湘東王外兵參軍,入為尚書倉部郎中,遷儀曹侍郎。時左民郎沈炯為飛書所謗,將陷重辟,事連台閣,人懷憂懼,奐廷議理之,竟得明白。丹陽尹何敬容以奐剛正,請補功曹史。出為南昌侯相,值侯景亂,不之官。   京城陷,朝士並被拘縶,或薦奐於賊帥侯子鑒,子鑒命脫桎梏,厚遇之,令掌書記。時景軍士悉恣其凶威,子鑒景之腹心,委任又重,朝士見者,莫不卑俯屈折,奐獨敖然自若,無所下。或諫奐曰:「當今亂世,人思苟免,獯羯無知,豈可抗之以義?」奐曰:「吾性命有在,雖未能死,豈可取媚凶丑,以求全乎?」時賊徒剝掠子女,拘逼士庶,奐每保持之,得全濟者甚眾。   尋遭母憂,哀毀過禮。時天下喪亂,皆不能終三年之喪,唯奐及吳國張種,在寇亂中守持法度,並以孝聞。   及景平,司徒王僧辯先下辟書,引奐為左西曹掾,又除丹陽尹丞。梁元帝於荊州即位,征奐及沈炯並令西上,僧辯累表請留之。帝手敕報僧辯曰:「孔、沈二士,今且借公。」其為朝廷所重如此。仍除太尉從事中郎。僧辯為揚州刺史,又補揚州治中從事史。時侯景新平,每事草創,憲章故事,無復存者,奐博物強識,甄明故實,問無不知,儀注體式,箋表書翰,皆出於奐。   高祖作相,除司徒右長史,遷給事黃門侍郎。齊遣東方老、蕭軌等來寇,軍至後湖,都邑搔擾,又四方壅隔,糧運不繼,三軍取給,唯在京師,乃除奐為貞威將軍、建康令。時累歲兵荒,戶口流散,勍敵忽至,徵求無所,高祖剋日決戰,乃令奐多營麥飯,以荷葉裹之,一宿之間,得數萬裹,軍人旦食訖,棄其餘,因而決戰,遂大破賊。   高祖受禪,遷太子中庶子。永定二年,除晉陵太守。晉陵自宋、齊以來,舊為大郡,雖經寇擾,猶為全實,前後二千石多行侵暴,奐清白自守,妻子並不之官,唯以單船監郡,所得秩俸,隨即分贍孤寡,郡中大悅,號曰「神君」。曲阿富人殷綺,見奐居處素儉,乃餉衣一襲,氈被一具。奐曰:「太守身居美祿,何為不能辦此,但民有未周,不容獨享溫飽耳。勞卿厚意,幸勿為煩。」   初,世祖在吳中,聞奐善政,及踐祚,征為御史中丞,領揚州大中正。奐性剛直,善持理,多所糾劾,朝廷甚敬憚之。深達治體,每所敷奏,上未嘗不稱善,百司滯事,皆付奐決之。遷散騎常侍,領步兵校尉,中書舍人,掌詔誥,揚、東揚二州大中正。天嘉四年,重除御史中丞,尋為五兵尚書,常侍、中正如故。時世祖不豫,台閣眾事,並令僕射到仲舉共奐決之。及世祖疾篤,奐與高宗及仲舉並吏部尚書袁樞、中書舍人劉師知等入侍醫藥。世祖嘗謂奐等曰:「今三方鼎峙,生民未乂,四海事重,宜須長君。朕欲近則晉成,遠隆殷法,卿等須遵此意。」奐乃流涕歔欷而對曰:「陛下御膳違和,痊復非久,皇太子春秋鼎盛,聖德日躋,安成王介弟之尊,足為周旦,阿衡宰輔,若有廢立之心,臣等愚誠,不敢聞詔。」世祖曰:「古之遺直,復見於卿。」天康元年,乃用奐為太子詹事,二州中正如故。   世祖崩,廢帝即位,除散騎常侍、國子祭酒。光大二年,出為信武將軍、南中郎康樂侯長史、尋陽太守,行江州事。高宗即位,進號仁威將軍、雲麾始興王長史,餘並如故。奐在職清儉,多所規正,高宗嘉之,賜米五百斛,並累降敕書慇勤勞問。太建三年,征為度支尚書,領右軍將軍。五年,改領太子中庶子,與左僕射徐陵參掌尚書五條事。六年,遷吏部尚書。七年,加散騎常侍。八年,改加侍中。時有事北討,克復淮、泗,徐、豫酋長,降附相繼,封賞選敘,紛紜重疊,奐應接引進,門無停賓。加以鑒識人物,詳練百氏,凡所甄拔,衣冠縉紳,莫不悅伏。   性耿介,絕請托,雖儲副之尊,公侯之重,溺情相及,終不為屈。始興王叔陵之在湘州,累諷有司,固求台鉉。奐曰:「袞章之職,本以德舉,未必皇枝。」因抗言於高宗。高宗曰:「始興那忽望公,且朕兒為公,須在鄱陽王后。」奐曰:「臣之所見,亦如聖旨。」後主時在東宮,欲以江總為太子詹事,令管記陸瑜言之於奐。奐謂瑜曰:「江有潘、陸之華,而無園、綺之實,輔弼儲宮,竊有所難。」瑜具以白後主,後主深以為恨,乃自言於高宗。高宗將許之,奐乃奏曰:「江總文華之人,今皇太子文華不少,豈藉於總!如臣愚見,願選敦重之才,以居輔導。」帝曰:「即如卿言,誰當居此?」奐曰:「都官尚書王廓,世有懿德,識性敦敏,可以居之。」後主時亦在側,乃曰:「廓王泰之子,不可居太子詹事。」奐又奏曰:「宋朝范曄即范泰之子,亦為太子詹事,前代不疑。」後主固爭之,帝卒以總為詹事,由是忤旨。其梗正如此。   初,後主欲官其私寵,以屬奐,奐不從。及右僕射陸繕遷職,高宗欲用奐,已草詔訖,為後主所抑,遂不行。九年,遷侍中、中書令、領左驍騎將軍、揚、東揚、豊三州大中正。十一年,轉太常卿,侍中、中正並如故。十四年,遷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領前軍將軍,未拜,改領弘范宮衛尉。至德元年卒,時年七十。贈散騎常侍,本官如故。有集十五卷,彈文四卷。   子紹薪、紹忠。紹忠字孝揚,亦有才學,官至太子洗馬、儀同鄱陽王東曹掾。   蕭允,字叔佐,蘭陵人也。曾祖思話,宋征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右僕射,封陽穆公。祖惠蒨,散騎常侍、太府卿、左民尚書。父介,梁侍中、都官尚書。允少知名,風神凝遠,通達有識鑒,容止醞藉,動合規矩。起家邵陵王法曹參軍,轉湘東王主簿,遷太子洗馬。侯景攻陷台城,百僚奔散,允獨整衣冠坐於宮坊,景軍人敬而弗之逼也。尋出居京口。時寇賊縱橫,百姓波駭,衣冠士族,四出奔散,允獨不行。人問其故,允答曰:「夫性命之道,自有常分,豈可逃而獲免乎?但患難之生,皆生於利,苟不求利,禍從何生?方今百姓爭欲奮臂而論大功,一言而取卿相,亦何事於一書生哉?莊周所謂畏影避跡,吾弗為也。」乃閉門靜處,并日而食,卒免於患。   侯景平後,高祖鎮南徐州,以書召之,允又辭疾。永定中,侯安都為南徐州刺史,躬造其廬,以申長幼之敬,天嘉三年,征為太子庶子。三年,除稜威將軍、丹陽尹丞。五年,兼侍中,聘於周,還拜中書侍郎、大匠卿。高宗即位,遷黃門侍郎。五年,出為安前晉安王長史。六年,晉安王為南豫州,允復為王長史。時王尚少,未親民務,故委允行府州事。入為光祿卿。允性敦重,未嘗以榮利干懷。及晉安出鎮湘州,又苦攜允,允少與蔡景歷善,景歷子徵修父黨之敬,聞允將行,乃詣允曰:「公年德並高。國之元老,從容坐鎮,旦夕自為列曹,何為方復辛苦在外!」允答曰:「已許晉安,豈可忘信。」其恬於榮勢如此。   至德三年,除中衛豫章王長史,累遷通直散騎常侍、光勝將軍、司徒左長史、安德宮少府。鎮衛鄱陽王出鎮會稽,允又為長史,帶會稽郡丞。行經延陵季子廟,設萍藻之薦,托為異代之交,為詩以敘意,辭理清典。後主嘗問蔡徵曰:「卿世與蕭允相知,此公志操何如?」徵曰:「其清虛玄遠,殆不可測,至於文章,可得而言。」因誦允詩以對,後主嗟賞久之。其年拜光祿大夫。   及隋師濟江,允遷於關右。是時朝士至長安者,例並授官,唯允與尚書僕射謝胄辭以老疾,隋文帝義之,並厚賜錢帛。尋以疾卒於長安,時年八十四。弟引。   引字叔休。方正有器局,望之儼然,雖造次之間,必由法度。性聰敏,博學,善屬文。釋褐著作佐郎,轉西昌侯儀同府主簿。侯景之亂,梁元帝為荊州刺史,朝士多往歸之。引曰:「諸王力爭,禍患方始,今日逃難,未是擇君之秋。吾家再世為始興郡,遺愛在民,正可南行以存家門耳。」於是與弟彤及宗親等百餘人奔嶺表。時始興人歐陽頠為衡州刺史,引往依焉。頠後遷為廣州,病死,子紇領其眾。引每疑紇有異,因事規正,由是情禮漸疏。及紇舉兵反,時京都士人岑之敬、公孫挺等並皆惶駭,唯引恬然,謂之敬等曰:「管幼安、袁曜卿亦但安坐耳。君子正身以明道,直己以行義,亦復何憂懼乎?」及章昭達平番禺,引始北還。高宗召引問嶺表事,引具陳始末,帝甚悅,即日拜金部侍郎。   引善隸書,為當時所重。高宗嘗披奏事,指引署名曰:「此字筆勢翩翩,似鳥之欲飛。」引謝曰:「此乃陛下假其羽毛耳。」又謂引曰:「我每有所忿,見卿輒意解,何也?」引曰:「此自陛下不遷怒,臣何預此恩。」太建七年,加戎昭將軍。九年,除中衛始興王咨議參軍,兼金部侍郎。   引性抗直,不事權貴,左右近臣無所造請,高宗每欲遷用,輒為用事者所裁。及呂梁覆師,戎儲空匱,乃轉引為庫部侍郎,掌知營造弓弩槊箭等事。引在職一年,而器械充牣。頻加中書侍郎、貞威將軍、黃門郎。十二年,吏部侍郎缺,所司屢舉王寬、謝燮等,帝並不用,乃中詔用引。   時廣州刺史馬靖甚得嶺表人心,而兵甲精練,每年深入俚洞,又數有戰功,朝野頗生異議。高宗以引悉嶺外物情,且遣引觀靖,審其舉措,諷令送質。引奉密旨南行,外托收督賧物。既至番禺,靖即悟旨,盡遣兒弟下都為質。還至贛水,而高宗崩,後主即位,轉引為中庶子,以疾去官。明年,京師多盜,乃復起為貞威將軍、建康令。   時殿內隊主吳璡,及宦官李善度、蔡脫兒等多所請屬,引一皆不許。引族子密時為黃門郎,諫引曰:「李、蔡之勢,在位皆畏憚之,亦宜小為身計。」引曰:「吾之立身,自有本末,亦安能為李、蔡改行。就令不平,不過解職耳。」吳璡竟作飛書,李、蔡證之,坐免官,卒於家,時年五十八。子德言,最知名。   引宗族子弟,多以行義知名。弟彤,以恬靜好學,官至太子中庶子、南康王長史。密字士機,幼而聰敏,博學有文詞。祖琛,梁特進。父游,少府卿。密太建八年,兼散騎常侍,聘於齊。歷位黃門侍郎、太子中庶子、散騎常侍。   史臣曰:謝、王、張、蕭,鹹以清淨為風,文雅流譽,雖更多難,終克成名。奐謇諤在公,英飆振俗,詳其行事,抑古之遺愛矣。固之蔬菲禪悅,斯乃出俗者焉,猶且致絓於黜免,有懼於傾覆。是知上官、博陸之權勢,閻、鄧、梁、竇之震動,吁可畏哉!   ************列傳第十六 陸子隆 錢道戢 駱牙   陸子隆,字興世,吳郡吳人也。祖敞之,梁嘉興令。父悛,封氏令。子隆少慷慨 ,有志功名。起家東宮直後。侯景之亂,於鄉里聚徒。是時張彪為吳郡太守,引為將帥。彪徙鎮會稽,子隆隨之。及世祖討彪,彪將沈泰、吳寶真、申縉等皆降,而子隆力戰敗績,世祖義之,復使領其部曲,板為中兵參軍。歷始豊、永興二縣令。   世祖嗣位,子隆領甲仗宿衛。尋隨侯安都拒王琳於柵口。王琳平,授左中郎將。天嘉元年,封益陽縣子,邑三百戶。出為高唐郡太守。二年,除明威將軍、廬陵太守。時周迪據臨川反,東昌縣人修行師應之,率兵以攻子隆,其鋒甚盛。子隆設伏於外,仍閉門偃甲,示之以弱。及行師至,腹背擊之,行師大敗,因乞降,子隆許之,送於京師。   四年,周迪引陳寶應復出臨川,子隆隨都督章昭達討迪。迪退走,因隨昭達逾東興嶺,討陳寶應。軍至建安,以子隆監郡。寶應據建安之湖際以拒官軍,子隆與昭達各據一營,昭達先與賊戰,不利,亡其鼓角,子隆聞之,率兵來救,大破賊徒,盡獲昭達所亡羽儀甲仗。晉安平,子隆功最,遷假節、都督武州諸軍事,將軍如故。尋改封朝陽縣伯,邑五百戶。廢帝即位,進號智武將軍,加員外散騎常侍,餘如故。   華皎據湘州反,以子隆居其心腹,皎深患之,頻遣使招誘,子隆不從,皎因遣兵攻之,又不能克。及皎敗於郢州,子隆出兵以襲其後,因與王師相會。授持節、通直散騎常侍、都督武州諸軍事,進爵為侯,增邑並前七百戶。尋遷都督荊、信、祐三州諸軍事、宣毅將軍、荊州刺史,持節、常侍如故。是時荊州新置,治於公安,城池未固,子隆修建城郭,綏集夷夏,甚得民和,當時號為稱職。三年,吏民詣都上表,請立碑頌美功績,詔許之。太建元年,進號雲麾將軍。二年卒,時年四十七。贈散騎常侍,謚曰威。子之武嗣。   之武年十六,領其舊軍,隨吳明徹北伐有功,官至王府主簿、弘農太守,仍隸明徹。明徹於呂梁敗績,之武逃歸,為人所害,時年二十二。   子隆弟子才,亦有干略,從子隆征討有功,除南平太守,封始興縣子,邑三百戶。從吳明徹北伐,監安州,鎮於宿預。除中衛始興王咨議參軍,遷飆猛將軍、信州刺史。太建十三年卒,時年四十二,贈員外散騎常侍。   錢道戢,字子韜,吳興長城人也。父景深,梁漢壽令。道戢少以孝行著聞,及長,頗有干略,高祖微時,以從妹妻焉。從平盧子略於廣州,除濱江令。高祖輔政,遣道戢隨世祖平張彪於會稽,以功拜直閣將軍,除員外散騎常侍、假節、東徐州刺史,封永安縣侯,邑五百戶。仍領甲卒三千,隨侯安都鎮防梁山,尋領錢塘、餘杭二縣令。永定三年,隨世祖鎮於南皖口。天嘉元年,又領剡令,鎮於縣之南巖,尋為臨海太守,鎮巖如故。   侯安都之討留異也,道戢帥軍出松陽以斷其後。異平,以功拜持節、通直散騎常侍、輕車將軍、都督東西二衡州諸軍事、衡州刺史,領始興內史。光大元年,增邑並前七百戶。   高宗即位,征歐陽紇入朝,紇疑懼,乃舉兵來攻衡州,道戢與戰,卻之。及都督章昭達率兵討紇,以道戢為步軍都督,由間道斷紇之後。紇平,除左衛將軍。   太建二年,又隨昭達征蕭巋於江陵,道戢別督眾軍與陸子隆焚青泥舟艦,仍為昭達前軍,攻安蜀城,降之。以功加散騎常侍、仁武將軍,增邑並前九百戶。其年,遷仁威將軍、吳興太守。未行,改授使持節、都督郢、巴、武三州諸軍事、郢州刺史。王師北討,道戢與儀同黃法抃圍歷陽。歷陽城平,因以道戢鎮之。以功加雲麾將軍,增邑並前一千五百戶。其年十一月遘疾卒,時年六十三。贈本官,謚曰肅。子邈嗣。   駱牙,字旗門,吳興臨安人也。祖秘道,梁安成王田曹參軍。父裕,鄱陽嗣王中兵參軍事。牙年十二,宗人有善相者,云:「此郎容貌非常,必將遠致。」梁太清末,世祖嘗避地臨安,牙母陵,睹世祖儀表,知非常人,賓待甚厚。及世祖為吳興太守,引牙為將帥,因從平杜龕、張彪等,每戰輒先鋒陷陣,勇冠眾軍,以功授真閣將軍。太平二年,以母憂去職。世祖鎮會稽,起為山陰令。永定三年,除安東府中兵參軍,出鎮冶城。尋從世祖拒王琳於南皖。世祖即位,授假節、威虜將軍、員外散騎常侍,封常安縣侯,邑五百戶。尋為臨安令,遷越州刺史,餘並如故。   初,牙母之卒也,於時饑饉兵荒,至是始葬,詔贈牙母常安國太夫人,謚曰恭。遷牙為貞威將軍、晉陵太守。   三年,以平周迪之功,遷冠軍將軍、臨川內史。太建三年,授安遠將軍、衡陽內史,未拜,徙為桂陽太守。八年,還朝,遷散騎常侍,入直殿省。十年,授豊州刺史,餘並如故。至德二年卒,時年五十七。贈安遠將軍、廣州刺史。子義嗣。   史臣曰:陸子隆、錢道戢,或舉門願從,或舊齒樹勳,有統領之才,充師旅之寄。至於受任籓屏,功績並著,美矣!駱牙識真有奉,知世祖天授之德,蓋張良之亞歟?牙母智深先覺,符柏谷之禮,君子知鑒識弘遠,其在茲乎!   ************列傳第十七 沈君理 王瑒 陸繕   沈君理,字仲倫,吳興人也。祖僧畟,梁左民尚書。父巡,素與高祖相善 ,梁太清中為東陽太守。侯景平後,元帝征為少府卿。荊州陷,蕭察署金紫光祿大夫。   君理美風儀,博涉經史,有識鑒。起家湘東王法曹參軍。高祖鎮南徐州,巡遣君理自東陽謁於高祖,高祖器之,命尚會稽長公主,闢為府西曹掾,稍遷中衛豫章王從事中郎,尋加明威將軍,兼尚書吏部侍郎。遷給事黃門侍郎,監吳郡。高祖受禪,拜駙馬都尉,封永安亭侯。出為吳郡太守。是時兵革未寧,百姓荒弊,軍國之用,鹹資東境,君理招集士卒,修治器械,民下悅附,深以干理見稱。   世祖嗣位,征為侍中,遷守左民尚書,未拜,為明威將軍、丹陽尹。天嘉三年,重授左民尚書,領步兵校尉,尋改前軍將軍。四年,侯安都徙鎮江州,以本官監南徐州。六年,出為仁威將軍、東陽太守。天康元年,以父憂去職。君理因自請往荊州迎喪柩,朝議以在位重臣,難令出境,乃遣令長兄君嚴往焉。及還,將葬,詔贈巡侍中、領軍將軍,謚曰敬子。其年起君理為信威將軍、左衛將軍。又起為持節、都督東衡、衡二州諸軍事、仁威將軍、東衡州刺史,領始興內史。又起為明威將軍、中書令。前後奪情者三,並不就。   太建元年,服闋,除太子詹事,行東宮事,遷吏部尚書。二年,高宗以君理女為皇太子妃,賜爵望蔡縣侯,邑五百戶。四年,加侍中。五年,遷尚書右僕射,領吏部,侍中如故。其年有疾,輿駕親臨視,九月卒,時年四十九。詔贈侍中、太子少傅。喪事所須,隨由資給。重贈翊左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如故。謚曰貞憲。君理子遵儉早卒,以弟君高子遵禮為嗣。   君理第五叔邁,亦方正有干局,仕梁為尚書金部郎。永定中,累遷中書侍郎。天嘉中,歷太僕、廷尉,出為鎮東始興王長史、會稽郡丞,行東揚州事。光大元年,除尚書吏部郎。太建元年,遷為通直散騎常侍,侍東宮。二年卒,時年五十二,贈散騎常侍。   君理第六弟君高,字季高,少知名,性剛直,有吏能。以家門外戚,早居清顯,歷太子舍人、洗馬、中舍人、高宗司空府從事中郎、廷尉卿。太建元年,東境大水,百姓饑弊,乃以君高為貞威將軍、吳令。尋除太子中庶子、尚書吏部郎、衛尉卿。出為宣遠將軍、平南長沙王長史、南海太守,行廣州事。以女為王妃,固辭不行,復為衛尉卿。八年,詔授持節、都督廣等十八州諸軍事、寧遠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嶺南俚、獠世相攻伐,君高本文吏,無武干,推心撫御,甚得民和。十年,卒於官,時年四十七。贈散騎常侍,謚曰祁子。   王瑒,字子璵,司空沖之第十二子也。沈靜有器局,美風儀,舉止醞藉。梁大同中,起家秘書郎,遷太子洗馬。元帝承製,征為中書侍郎,直殿省,仍掌相府管記。出為東宮內史,遷太子中庶子。丁所生母憂,歸於丹陽。江陵陷,梁敬帝承製,除仁威將軍、尚書吏部郎中。貞陽侯僭位,以敬帝為太子,授瑒散騎常侍,侍東宮。尋遷長史兼侍中。   高祖入輔,以為司徒左長史。永定元年,遷守五兵尚書。世祖嗣位,授散騎常侍,領太子庶子,侍東宮。遷領左驍騎將軍、太子中庶子,常侍、侍中如故。瑒為侍中六載,父沖嘗為瑒辭領中庶子,世祖顧謂沖曰:「所以久留瑒於承華,政欲使太子微有瑒風法耳。」廢帝嗣位,以侍中領左驍騎將軍。光大元年,以父憂去職。   高宗即位,太建元年,復除侍中,領左驍騎將軍。遷度支尚書,領羽林監。出為信威將軍、雲麾始興王長史,行州府事。未行,遷中書令,尋加散騎常侍,除吏部尚書,常侍如故。瑒性寬和,及居選職,務在清靜,謹守文案,無所抑揚。尋授尚書右僕射,未拜,加侍中,遷左僕射,參掌選事,侍中如故。瑒兄弟三十餘人,居家篤睦,每歲時饋遺,遍及近親,敦誘諸弟,並稟其規訓。太建八年卒,時年五十四。贈侍中、特進、護軍將軍。喪事隨所資給。謚曰光子。   瑒第十三弟瑜,字子珪,亦知名,美容儀,早歷清顯,年三十,官至侍中。永定元年,使於齊,以陳郡袁憲為副,齊以王琳之故,執而囚之。齊文宣帝每行,載死囚以從,齊人呼曰「供御囚」,每有他怒,則召殺之,以快其意。瑜及憲並危殆者數矣,齊僕射楊遵彥憫其無辜,每救護之。天嘉二年還朝,詔復侍中,頃之卒,時年四十。贈本官,謚曰貞子。   陸繕,字士繻,吳郡吳人也。祖惠曉,齊太常卿。父任,梁御史中丞。繕幼有志尚,以雅正知名。起家梁宣惠武陵王法曹參軍。承聖中,授中書侍郎,掌東宮管記。江陵陷,繕微服遁還京師。紹泰元年,除司徒右長史,御史中丞,以父任所終,固辭不就。高祖引繕為司徒司馬,遷給事黃門侍郎、領步兵校尉、通直散騎常侍,兼侍中。永定元年,遷侍中。時留異擁割東陽,新安人向文政與異連結,因據本郡,朝廷以繕為貞威將軍、新安太守。   世祖嗣位,征為太子中庶子,領步兵校尉,掌東宮管記。繕儀表端麗,進退閑雅,世祖使太子諸王鹹取則焉。其趨步躡履,皆令習繕規矩。除尚書吏部郎中,步兵如故,仍侍東宮。陳寶應平後,出為貞毅將軍、建安太守。秩滿,為散騎常侍、御史中丞,猶以父之所終,固辭,不許,乃權換廨宇徙居之。   太建初,遷度支尚書、侍中、太子詹事,行東宮事,領揚州大中正。及太子親蒞庶政,解行事,加散騎常侍,改加侍中。遷尚書右僕射,尋遷左僕射,參掌選事,侍中如故。更為尚書僕射,領前將軍。重授左僕射,領揚州大中正,別敕令與徐陵等七人參議政事。十二年卒,時年六十三。贈侍中、特進、金紫光祿大夫,謚曰安子。太子以繕東宮舊臣,特賜祖奠。   繕子辯惠,年數歲,詔引入殿內,辯惠應對進止有父風,高宗因賜名辯惠,字敬仁雲。   繕兄子見賢,亦方雅,高宗為揚州牧,乃以為治中從事史,深被知遇。歷給事黃門侍郎,長沙、鄱陽二王長史,帶尋陽太守,少府卿。太建十年卒,時年五十。贈廷尉卿,謚曰平子。   史臣曰:夫衣冠雅道,廊廟嘉猷,諒以操履敦修,局宇詳正。經曰「容止可觀」,《詩》言「其儀罔忒」,彼三子者,其有斯風焉。   ************列傳第十八 周弘正 弟弘直 弘直子確 袁憲   周弘正,字思行,汝南安城人,晉光祿大夫顗之九世孫也。祖顒,齊中書侍郎 ,領著作。父寶始,梁司徒祭酒。弘正幼孤,及弟弘讓、弘直,俱為伯父侍中護軍捨所養。年十歲,通《老子》、《周易》,捨每與談論,輒異之,曰:「觀汝神情穎晤,清理警發,後世知名,當出吾右。」河東裴子野深相賞納,請以女妻之。十五,召補國子生,仍於國學講《周易》,諸生傳習其義。以季春入學,孟冬應舉,學司以其日淺,弗之許焉。博士到洽議曰:「周郎年未弱冠,便自講一經,雖曰諸生,實堪師表,無俟策試。」起家梁太學博士。晉安王為丹陽尹,引為主簿。出為鄴令,丁母憂去職。服闋,歷曲阿、安吉令。普通中,初置司文義郎,直壽光省,以弘正為司義侍郎。   中大通三年,梁昭明太子薨,其嗣華容公不得立,乃以晉安王為皇太子,弘正乃奏記曰:   竊聞摠謙之象,起於羲、軒爻畫,揖讓之源,生於堯、舜禪受,其來尚矣,可得而詳焉。夫以廟堂、汾水,殊途而同歸,稷、契、巢、許,異名而一貫,出者稱為元首,處者謂之外臣,莫不內外相資,表裡成治,斯蓋萬代同規,百王不易者也。暨於三王之世,浸以陵夷,各親其親,各子其子。乃至七國爭雄,劉項競逐,皇漢扇其俗,有晉揚其波,謙讓之道廢,多歷年所矣。夫文質遞變,澆淳相革,還樸反古,今也其時。   伏惟明大王殿下,天挺將聖,聰明神武,百辟冠冕,四海歸仁。是以皇上發德音,下明詔,以大王為國之儲副,乃天下之本焉。雖復夏啟、周誦,漢儲、魏兩,此數君者,安足為大王道哉。意者願聞殿下抗目夷上仁之義,執子臧大賢之節,逃玉輿而弗乘,棄萬乘如脫屣,庶改澆競之俗,以大吳國之風。古有其人,今聞其語,能行之者,非殿下而誰?能使無為之化,復興於邃古,讓王之道,不墜於來葉,豈不盛歟!豈不盛歟!   弘正陋學書生,義慚稽古,家自汝、穎,世傳忠烈,先人決曹掾燕抗辭九諫,高節萬乘,正色三府,雖盛德之業將絕,而狂直之風未墜。是以敢布腹心,肆其愚瞽。如使芻言野說,少陳於聽覽,縱復委身烹鼎之下,絕命肺石之上,雖死之日,猶生之年。   其抗直守正,皆此類也。   累遷國子博士。時於城西立士林館,弘正居以講授,聽者傾朝野焉。弘正啟梁武帝《周易》疑義五十條,又請釋《乾》、《坤》、《二系》曰:「臣聞《易》稱立以盡意,系辭以盡言,然後知聖人之情,幾可見矣。自非含微體極,盡化窮神,豈能通志成務,探賾致遠。而宣尼比之桎梏,絕韋編於漆字,軒轅之所聽瑩,遺玄珠於赤水。伏惟陛下一日萬機,匪勞神於瞬息,凝心妙本,常自得於天真,聖智無以隱其幾深,明神無以淪其不測。至若爻畫之苞於《六經》,文辭之窮於《兩系》,名儒劇談以歷載,鴻生抵掌以終年,莫有試游其籓,未嘗一見其涘。自製旨降談,裁成《易》道,析至微於秋毫,渙曾冰於幽谷。臣親承音旨,職司宣授,後進詵詵,不無傳業。但《乾》、《坤》之蘊未剖,《系》表之妙莫詮,使一經深致,尚多所惑。臣不涯庸淺,輕率短陋,謹與受業諸生清河張譏等三百一十二人,於《乾》、《坤》、《二系》、《象》、《爻》未啟,伏願聽覽之閒,曲垂提訓,得使微臣鑽仰,成其篤習,後昆好事,專門有奉。自惟多幸,歡沐道於堯年,肄業終身,不知老之將至。天尊不聞,而冒陳請,冰谷置懷,罔識攸厝。」詔答曰:「設《卦》觀象,事遠文高,作《系》表言,辭深理奧,東魯絕編之思,西伯幽憂之作,事逾三古,人更七聖,自商瞿稟承,子庸傳授,篇簡湮沒,歲月遼遠。田生表菑川之譽,梁丘擅琅邪之學,代郡范生,山陽王氏,人藏荊山之寶,各盡玄言之趣,說或去取,意有詳略。近搢紳之學,鹹有稽疑,隨答所問,已具別解。知與張譏等三百一十二人須釋《乾》、《坤》、《文言》及《二系》,萬機小暇,試當討論。」   弘正博物知玄象,善占候。大同末,嘗謂弟弘讓曰:「國家厄運,數年當有兵起,吾與汝不知何所逃之。」及梁武帝納侯景,弘正謂弘讓曰:「亂階此矣。」京城陷,弘直為衡陽內史,元帝在江陵,遺弘直書曰:「適有都信,賢兄博士平安。但京師搢紳,無不附逆,王克已為家臣,陸緬身充卒伍,唯有周生,確乎不拔。言及西軍,潺湲掩淚,恆思吾至,如望歲焉,松柏後凋,一人而已。」王僧辯之討侯景也,弘正與弘讓自拔迎軍,僧辯得之甚喜,即日啟元帝,元帝手書與弘正曰:「獯丑逆亂,寒暑亟離,海內相識,零落略盡。韓非之智,不免秦獄,劉歆之學,猶弊亡新,音塵不嗣,每以耿灼。常欲訪山東而尋子雲,問關西而求伯起,遇有今信,力附相聞,遲比來郵,慰其延佇。」仍遣使迎之,謂朝士曰:「晉氏平吳,喜獲二陸,今我破賊,亦得兩周,今古一時,足為連類。」及弘正至,禮數甚優,朝臣無與比者。授黃門侍郎,直侍中省。俄遷左民尚書,尋加散騎常侍。   元帝嘗著《金樓子》,曰:「余於諸僧重招提琰法師,隱士重華陽陶貞白,士大夫重汝南周弘正,其於義理,清轉無窮,亦一時之名士也。」及侯景平,僧辯啟送秘書圖籍,敕弘正讎校。   時朝議遷都,朝士家在荊州者,皆不欲遷,唯弘正與僕射王裒言於元帝曰:「若束脩以上諸士大夫微見古今者,知帝王所都本無定處,無所與疑。至如黔首萬姓,若未見輿駕入建鄴,謂是列國諸王,未名天子。今宜赴百姓之心,從四海之望。」時荊陝人士鹹雲王、周皆是東人,志願東下,恐非良計。弘正面折之曰:「若東人勸東,謂為非計,君等西人欲西,豈成良策?」元帝乃大笑之,竟不還都。   及江陵陷,弘正遁圍而出,歸於京師,敬帝以為大司馬王僧辯長史,行揚州事。太平元年,授侍中,領國子祭酒,遷太常卿、都官尚書。高祖受禪,授太子詹事。天嘉元年,遷侍中、國子祭酒,往長安迎高宗。三年,自周還,詔授金紫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領慈訓太僕。廢帝嗣位,領都官尚書,總知五禮事。仍授太傅長史,加明威將軍。高宗即位,遷特進,重領國子祭酒,豫州大中正,加扶。太建五年,授尚書右僕射,祭酒、中正如故。尋敕侍東宮講《論語》、《孝經》。太子以弘正朝廷舊臣,德望素重,於是降情屈禮,橫經請益,有師資之敬焉。   弘正特善玄言,兼明釋典,雖碩學名僧,莫不請質疑滯。六年,卒於官,時年七十九。詔曰:「追遠褒德,抑有恆規。故尚書右僕射、領國子祭酒、豫州大中正弘正,識宇凝深,藝業通備,辭林義府,國老民宗,道映庠門,望高禮閣,卒然殂殞,朕用惻然。可贈侍中、中書監,喪事所須,量加資給。」便出臨哭。謚曰簡子。所著《周易講疏》十六卷,《論語疏》十一卷,《莊子疏》八卷,《老子疏》五卷,《孝經疏》兩卷,《集》二十卷,行於世。子墳,官至吏部郎。   弘正二弟:弘讓,弘直。弘讓性簡素,博學多通,天嘉初,以白衣領太常卿、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   弘直字思方,幼而聰敏。解褐梁太學博士,稍遷西中郎湘東王外兵記室參軍,與東海鮑泉、南陽宗懍、平原劉緩、沛郡劉膠P掌書記。入為尚書儀曹郎。湘東王出鎮江、荊二州,累除錄事咨議參軍,帶柴桑、當陽二縣令。及梁元帝承製,授假節、英果將軍、世子長史。尋除智武將軍、衡陽內史。遷貞毅將軍、平南長史、長沙內史,行湘州府州事,湘濱縣侯,邑六百戶。歷邵陵、零陵太守、雲麾將軍、昌州刺史。王琳之舉兵也,弘直在湘州,琳敗,乃還朝。天嘉中,歷國子博士、廬陵王長史、尚書左丞、領羽林監、中散大夫、秘書監,掌國史。遷太常卿、光祿大夫,加金章紫綬。   太建七年,遇疾且卒,乃遺疏敕其家曰:「吾今年已來,筋力減耗,可謂衰矣,而好生之情,曾不自覺,唯務行樂,不知老之將至。今時制雲及,將同朝露,七十餘年,頗經稱足,啟手告全,差無遺恨。氣絕已後,便買市中見材,材必須小形者,使易提挈。斂以時服,古人通制,但下見先人,必須備禮,可著單衣裙衫故履。既應侍養,宜備紛虴I,或逢善友,又須香煙,棺內唯安白布手巾、粗香爐而已,其外一無所用。」卒於家,時年七十六。有集二十卷。子確。   確字士潛,美容儀,寬大有行檢,博涉經史,篤好玄言,世父弘正特所鍾愛。解褐梁太學博士、司徒祭酒、晉安王主簿。高祖受禪,除尚書殿中郎,累遷安成王限內記室。高宗即位,授東宮通事舍人,丁母憂,去職。及歐陽紇平,起為中書舍人,命於廣州慰勞,服闋,為太常卿。歷太子中庶子、尚書左丞、太子家令,以父憂去職。尋起為貞威將軍、吳令,確固辭不之官。至德元年,授太子左衛率、中書舍人,遷散騎常侍,加貞威將軍、信州南平王府長史,行揚州事,為政平允,稱為良吏。遷都官尚書。禎明初,遘疾、卒於官,時年五十九。詔贈散騎常侍、太常卿,官給喪事。   袁憲,字德章,尚書左僕射樞之弟也。幼聰敏,好學,有雅量。梁武帝修建庠序,別開五館,其一館在憲宅西,憲常招引諸生,與之談論,每有新議,出人意表,同輩鹹嗟服焉。   大同八年,武帝撰《孔子正言章句》,詔下國學,宣制旨義。憲時年十四,被召為國子《正言》生,謁祭酒到溉,溉目而送之,愛其神彩。在學一歲,國子博士周弘正謂憲父君正曰:「賢子今茲欲策試不?」君正曰:「經義猶淺,未敢令試。」居數日,君正遣門下客岑文豪與憲候弘正,會弘正將登講坐,弟子畢集,乃延憲入室,授以麈尾,令憲樹義。時謝岐、何妥在坐,弘正謂曰:「二賢雖窮奧賾,得無憚此後生耶!」何、謝於是遞起義端,深極理致,憲與往複數番,酬對閒敏。弘正謂妥曰:「恣卿所問,勿以童稚相期。」時學眾滿堂,觀者重沓,而憲神色自若,辯論有餘。弘正請起數難,終不能屈,因告文豪曰:「卿還咨袁吳郡,此郎已堪見代為博士矣。」時生徒對策,多行賄賂,文豪請具束脩,君正曰:「我豈能用錢為兒買第耶?」學司銜之。及憲試,爭起劇難,憲隨問抗答,剖析如流,到溉顧憲曰:「袁君正其有後矣。」及君正將之吳郡,溉祖道於征虜亭,謂君正曰:「昨策生蕭敏孫、徐孝克,非不解義,至於風神器局,去賢子遠矣。」尋舉高第。以貴公子選尚南沙公主,即梁簡文之女也。   大同元年,釋褐秘書郎。太清二年,遷太子舍人。侯景寇逆,憲東之吳郡,尋丁父憂,哀毀過禮。敬帝承製,征授尚書殿中郎。高祖作相,除司徒戶曹。永定元年,授中書侍郎,兼散騎常侍。與黃門侍郎王瑜使齊,數年不遣,天嘉初乃還。四年,詔復中書侍郎,直侍中省。太建元年,除給事黃門侍郎,仍知太常事。二年,轉尚書吏部侍郎,尋除散騎常侍,侍東宮。三年,遷御史中丞,領羽林監。時豫章王叔英不奉法度,逼取人馬,憲依事劾奏,叔英由是坐免黜,自是朝野皆嚴憚焉。   憲詳練朝章,尤明聽斷,至有獄情未盡而有司具法者,即伺閒暇,常為上言之,其所申理者甚眾。嘗陪宴承香閣,賓退之後,高宗留憲與衛尉樊俊徙席山亭,談宴終日。高宗目憲而謂俊曰「袁家故為有人」,其見重如此。   五年,入為侍中。六年,除吳郡太守,以父任固辭不拜,改授明威將軍、南康內史。九年,秩滿,除散騎常侍,兼吏部尚書,尋而為真。憲以久居清顯,累表自求解任。高宗曰:「諸人在職,屢有謗書。卿處事已多,可謂清白,別相甄錄,且勿致辭。」十三年,遷右僕射,參掌選事。先是憲長兄簡懿子為左僕射,至是憲為右僕射,台省內目簡懿為大僕射,憲為小僕射,朝廷榮之。   及高宗不豫,憲與吏部尚書毛喜俱受顧命。始興王叔陵之肆逆也,憲指麾部分,預有力焉。後主被瘡病篤,執憲手曰:「我兒尚幼,後事委卿。」憲曰:「群情喁喁,冀聖躬康復,後事之旨,未敢奉詔。」以功封建安縣伯,邑四百戶,領太子中庶子,餘並如故。尋除侍中、信威將軍、太子詹事。   至德元年,太子加元服,二年,行釋奠之禮,憲於是表請解職,後主不許,給扶二人,進號雲麾將軍,置佐史。皇太子頗不率典訓,憲手錶陳諫凡十條,皆援引古今,言辭切直,太子雖外示容納,而心無悛改。後主欲立寵姬張貴妃子始安王為嗣,嘗從容言之,吏部尚書蔡徵順旨稱賞,憲厲色折之曰:「皇太子國家儲嗣,億兆宅心。卿是何人,輕言廢立!」夏,竟廢太子為吳興王。後主知憲有規諫之事,歎曰「袁德章實骨鯁之臣」,即日詔為尚書僕射。   禎明三年,隋軍來伐,隋將賀若弼進燒宮城北掖門,宮衛皆散走,朝士稍各引去,惟憲衛侍左右。後主謂憲曰:「我從來待卿不先餘人,今日見卿,可謂歲寒知松柏後凋也。」後主遑遽將避匿,憲正色曰:「北兵之入,必無所犯,大事如此,陛下安之。臣願陛下正衣冠,御前殿,依梁武見侯景故事。」後主不從,因下榻馳去。憲從後堂景陽殿入,後主投下井中,憲拜哭而出。   京城陷,入於隋,隋授使持節、昌州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昌州刺史。開皇十四年,詔授晉王府長史。十八年卒,時年七十。贈大將軍,安城郡公,謚曰簡。長子承家,仕隋至秘書丞、國子司業。   史臣曰:梁元帝稱士大夫中重汝南周弘正,信哉斯言也!觀其雅量標舉,尤善玄言,亦一代之國師矣。袁憲風格整峻,徇義履道。韓子稱為人臣委質,心無有二。憲弗渝終始,良可嘉焉。   ************列傳第十九 裴忌 孫瑒   裴忌,字無畏,河東聞喜人也。祖髦,梁中散大夫。父之平,倜儻有志略 ,召補文德主帥。梁普通中眾軍北伐,之平隨都督夏侯亶克定渦、潼,以功封費縣侯。會衡州部民相聚寇抄,詔以之平為假節、超武將軍、都督衡州五郡征討諸軍事。及之平至,即皆平殄,梁武帝甚嘉賞之。元帝承聖中,累遷散騎常侍、右衛將軍、晉陵太守。世祖即位,除光祿大夫,慈訓宮衛尉,並不就,乃築山穿池,植以卉木,居處其中,有終焉之志。天康元年卒,贈仁威將軍、光祿大夫,謚曰僖子。   忌少聰敏,有識量,頗涉史傳,為當時所稱。解褐梁豫章王法曹參軍。侯景之亂,忌招集勇力,隨高祖征討,累功為寧遠將軍。及高祖誅王僧辯,僧辯弟僧智舉兵據吳郡,高祖遣黃他率眾攻之,僧智出兵於西昌門拒戰,他與相持,不能克。高祖謂忌曰:「三吳奧壤,舊稱饒沃,雖凶荒之餘,猶為殷盛,而今賊徒扇聚,天下搖心,非公無以定之,宜善思其策。」忌乃勒部下精兵,輕行倍道,自錢塘直趣吳郡,夜至城下,鼓噪薄之。僧智疑大軍至,輕舟奔杜龕,忌入據其郡。高祖嘉之,表授吳郡太守。   高祖受禪,征為左衛將軍。天嘉初,出為持節、南康內史。時義安太守張紹賓據郡反,世祖以忌為持節、都督嶺北諸軍事,率眾討平之。還除散騎常侍、司徒左長史。五年,授雲麾將軍、衛尉卿,封東興縣侯,邑六百戶。及華皎稱兵上流,高宗時為錄尚書輔政,盡命眾軍出討,委忌總知中外城防諸軍事。及皎平,高宗即位,太建無年,授東陽太守,改封樂安縣侯,邑一千戶。四年,入為太府卿。五年,轉都官尚書。   吳明徹督眾軍北伐,詔忌以本官監明徹軍。淮南平,授軍師將軍、豫州刺史。忌善於綏撫,甚得民和。改授使持節、都督譙州諸軍事、譙州刺史。未及之官,會明徹受詔進討彭、汴,以忌為都督,與明徹掎角俱進。呂梁軍敗,陷於周,周授上開府。隋開皇十四年,卒於長安,時年七十三。   孫瑒,字德璉,吳郡吳人也。祖文惠,齊越騎校尉、清遠太守。父循道,梁中散大夫,以雅素知名。瑒少倜儻,好謀略,博涉經史,尤便書翰。起家梁輕車臨川嗣王行參軍,累遷為安西邵陵王水曹中兵參軍事。王出鎮郢州,瑒盡室隨府,甚被賞遇。太清之難,授假節、宣猛將軍、軍主。王僧辯之討侯景也,王琳為前軍,琳與瑒同門,乃表薦為戎昭將軍、宜都太守,仍從僧辯救徐文盛於武昌。會郢州陷,乃留軍鎮巴陵,修戰守之備。俄而侯景兵至,日夜攻圍,瑒督所部兵悉力拒戰,賊眾奔退。瑒從大軍沿流而下,及克姑熟,瑒力戰有功,除員外散騎常侍,封富陽縣侯,邑一千戶。尋受假節、雄信將軍、衡陽內史,未及之官,仍遷衡州平南府司馬。破黃洞蠻賊有功,除東莞太守,行廣州刺史。尋除智武將軍,監湘州事。敬帝嗣位,授持節、仁威將軍、巴州刺史。   高祖受禪,王琳立梁永嘉王蕭莊於郢州,征瑒為太府卿,加通直散騎常侍。及王琳入寇,以瑒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郢、荊、巴、武、湘五州諸軍事、安西將軍、郢州刺史,總留府之任。周遣大將史寧率眾四萬,乘虛奄至,瑒助防張世貴舉外城以應之,所失軍民男女三千餘口。周軍又起土山高梯,日夜攻逼,因風縱火,燒其內城南面五十餘樓。時瑒兵不滿千人,乘城拒守,瑒親自撫巡,行酒賦食,士卒皆為之用命。周人苦攻不能克,乃矯授瑒柱國、郢州刺史,封萬戶郡公。瑒偽許以緩之,而潛修戰具,樓雉器械,一朝嚴設,周人甚憚焉。及聞大軍敗王琳,乘勝而進,周兵乃解。瑒於是盡有中流之地,集其將士而謂之曰:「吾與王公陳力協義,同獎梁室,亦已勤矣。今時事如此,天可違乎!」遂遣使奉表詣闕。   天嘉元年,授使持節、散騎常侍、安南將軍、湘州刺史,封定襄縣侯,邑一千戶。瑒懷不自安,乃固請入朝,征為散騎常侍、中領軍。未拜,而世祖從容謂瑒曰:「昔硃買臣願為本郡,卿豈有意乎?」仍改授持節、安東將軍、吳郡太守,給鼓吹一部。及將之鎮,乘輿幸近畿餞送,鄉里榮之。秩滿,征拜散騎常侍、中護軍,鼓吹如故。留異之反東陽,詔瑒督舟師進討。異平,遷鎮右將軍,常侍、鼓吹並如故。頃之,出為使持節、安東將軍、建安太守。光大中,以公事免,尋起為通直散騎常侍。   高宗即位,以瑒功名素著,深委任焉。太建四年,授都督荊、信二州諸軍事、安西將軍、荊州刺史,出鎮公安。瑒增修城池,懷服邊遠,為鄰境所憚。居職六年,又以事免,更為通直散騎常侍。及吳明徹軍敗呂梁,授使持節、督緣江水陸諸軍事、鎮西將軍,給鼓吹一部。尋授散騎常侍、都督荊、郢、巴、武、湘五州諸軍事、郢州刺史,持節、將軍、鼓吹並如故。十二年,坐疆埸交通抵罪。   後主嗣位,復除通直散騎常侍,兼起部尚書。尋除中護軍,復爵邑,入為度支尚書,領步兵校尉。俄加散騎常侍,遷侍中、祠部尚書。後主頻幸其第,及著詩賦述勳德之美,展君臣之意焉。又為五兵尚書,領右軍將軍,侍中如故。以年老累乞骸骨,優詔不許。禎明元年卒官,時年七十二。後主臨哭盡哀,贈護軍將軍,侍中如故,給鼓吹一部,朝服一具,衣一襲,喪事量加資給,謚曰桓子。   瑒事親以孝聞,於諸弟甚篤睦。性通泰,有財物散之親友。其自居處,頗失於奢豪,庭院穿築,極林泉之致,歌鍾舞女,當世罕儔,賓客填門,軒蓋不絕。及出鎮郢州,乃合十餘船為大舫,於中立亭池,植荷芰,每良辰美景,賓僚並集,泛長江而置酒,亦一時之勝賞焉。常於山齋設講肆,集玄儒之士,冬夏資奉,為學者所稱。而處己率易,不以名位驕物。時興皇寺朗法師該通釋典,瑒每造講筵,時有抗論,法侶莫不傾心。又巧思過人,為起部尚書,軍國器械,多所創立。有鑒識,男女婚姻,皆擇素貴。及卒,尚書令江總為其志銘,後主又題銘後四十字,遣左民尚書蔡徵宣敕就宅鐫之。其詞曰:「秋風動竹,煙水驚波。幾人樵徑,何處山阿?今時日月,宿昔綺羅。天長路遠,地久雲多。功臣未勒,此意如何。」時論以為榮。瑒二十一子,鹹有父風。世子讓,早卒。第二子訓,頗知名,歷臨湘令,直閣將軍、高唐太守。陳亡入隋。   史臣曰:在梁之季,寇賊實繁,高祖建義杖旗,將寧區夏,裴忌早識攀附,每預戎麾,摧鋒卻敵,立功者數矣。孫瑒有文武干略。見知時主,及行軍用兵,師司馬之法,至於戰勝攻取,屢著勳庸,加以好施接物,士鹹慕向。然性不循恆,頻以罪免,蓋亦陳湯之徒焉。   ************列傳第二十 徐陵 子儉 份 儀 弟孝克   徐陵,字孝穆,東海郯人也。祖超之,齊鬱林太守,梁員外散騎常侍。父摛 ,梁戎昭將軍、太子左衛率,贈侍中、太子詹事,謚貞子。母臧氏,嘗夢五色雲化而為鳳,集左肩上,已而誕陵焉。時寶志上人者,世稱其有道,陵年數歲,家人攜以候之,寶志手摩其頂,曰:「天上石麒麟也。」光宅惠雲法師每嗟陵早成就,謂之顏回。八歲能屬文,十二通《莊》、《老》義。既長,博涉史籍,縱橫有口辯。   梁普通二年,晉安王為平西將軍、寧蠻校尉,父摛為王咨議,王又引陵參寧蠻府軍事。中大通三年,王立為皇太子,東宮置學士,陵充其選。稍遷尚書度支郎。出為上虞令,御史中丞劉孝儀與陵先有隙,風聞劾陵在縣贓污,因坐免。久之,起為南平王府行參軍,遷通直散騎侍郎。梁簡文在東宮撰《長春殿義記》,使陵為序。又令於少傅府述所制《莊子義》。尋遷鎮西湘東王中記室參軍。   太清二年,兼通直散騎常侍。使魏,魏人授館宴賓。是日甚熱,其主客魏收嘲陵曰:「今日之熱,當由徐常侍來。」陵即答曰:「昔王肅至此,為魏始制禮儀;今我來聘,使卿復知寒暑。」收大慚。   及侯景寇京師,陵父摛先在圍城之內,陵不奉家信,便蔬食布衣,若居憂恤。會齊受魏禪,梁元帝承製於江陵,復通使於齊。陵累求覆命,終拘留不遣,陵乃致書於僕射楊遵彥曰:   夫一言所感,凝暉照於魯陽,一志冥通,飛泉湧於疏勒,況復元首康哉,股肱良哉,鄰國相聞,風教相期者也!天道窮剝,鍾亂本朝,情計馳惶,公私哽懼,而骸骨之請,徒淹歲寒,顛沛之祈,空盈卷軸,是所不圖也,非所仰望也。   執事不聞之乎:昔分鰲命勣之世,觀河拜洛之年,則有日烏流災,風禽騁暴,天傾西北,地缺東南,盛旱坼三川,長波含五嶽。我大梁應金圖而有亢,纂玉鏡而猶屯。何則?聖人不能為時,斯固窮通之恆理也。至如荊州刺史湘東王,機神之本,無寄名言,陶鑄之餘,猶為堯、舜,雖復六代之舞,陳於總章,九州之歌,登於司樂,虞夔拊石,晉曠調鐘,未足頌此英聲,無以宣其盛德者也。若使郊禋楚翼,寧非祀夏之君,戡定艱難,便是匡周之霸,豈徒豳王徙雍,期月為都,姚帝遷河,週年成邑。方今越常藐藐,馴雉北飛,肅紵茫茫,風牛南偃,吾君之子,含識知歸,而答旨雲何所投身,斯其未喻一也。   又晉熙等郡,皆入貴朝,去我尋陽,經途何幾。至於鐺鐺曉漏,的的宵烽,隔漵浦而相聞,臨高台而可望。泉流寶碗,遙憶湓城,峰號香爐,依然廬岳。日者鄱陽嗣王治兵匯派,屯戍淪波,朝夕箋書,春秋方物,吾無從以躡屩,彼何路而齊鑣。豈其然乎?斯不然矣。又近者邵陵王通和此國,郢中上客,雲聚魏都,鄴下名卿,風馳江浦,豈盧龍之徑於彼新開,銅駝之街於我長閉?何彼途甚易,非勞於五丁,我路為難,如登於九折?地不私載,何其爽歟?而答旨雲還路無從,斯所未喻二也。   晉熙、廬江,義陽、安陸,皆雲款附,非復危邦,計彼中途,便當靜晏,自斯以北,桴鼓不鳴,自此以南,封疆未壹。如其境外,脫殞輕軀,幸非邊吏之羞,何在匹夫之命。又此賓游,通無貨殖,忝非韓起聘鄭,私買玉環,吳札過徐,躬要寶劍。由來宴錫,凡厥囊裝,行役淹留,皆已虛罄,散有限之微財,供無期之久客,斯可知矣。且據圖刎首,愚者不為,運斧全身,庸流所鑒。何則?生輕一發,自重千鈞,不以賈盜明矣。骨肉不任充鼎俎,皮毛不足入貨財,盜有道焉,吾無憂矣。又公家遣使,脫有資須,本朝非隆平之時,遊客豈皇華之勢。輕裝獨宿,非勞聚橐之儀,微騎閒行,寧望輶軒之禮。歸人將從,私具驢騾,緣道亭郵,唯希蔬粟。若曰留之無煩於執事,遣之有費於官司,或以顛沛為言,或雲資裝可懼,固非通論,皆是外篇。斯所未喻三也。   又若以吾徒應還侯景,侯景凶逆,殲我國家,天下含靈,人懷憤厲,既不獲投身社稷,衛難乘輿,四塚磔蚩尤,千刀剸王莽,安所謂俯首頓膝,歸奉寇仇,珮弭腰鞬,為其皁隸?日者通和,方敦曩睦,凶人狙詐,遂駭狼心,頗疑宋萬之誅,彌懼荀幹之請,所以奔蹄勁角,專恣憑陵,凡我行人,偏膺仇憾。政復俎筋醢骨,抽舌探肝,於彼凶情,猶當未雪,海內之所知也,君侯之所具焉。又聞本朝公主,都人士女,風行雨散,東播西流,京邑丘墟,奸蓬蕭瑟,偃師還望,鹹為草萊,霸陵回首,俱沾霜露,此又君之所知也。彼以何義,爭免寇仇?我以何親,爭歸委質?昔鉅平貴將,懸重於陸公,叔向名流,深知於鬷篾。吾雖不敏,常慕前修,不圖明庶有懷,翻其以此量物。昔魏氏將亡,群凶挺爭,諸賢戮力,想得其朋。為葛榮之黨邪?為邢杲之徒邪?如曰不然,斯所未喻四也。   假使吾徒還為凶黨,侯景生於趙代,家自幽恆,居則台司,行為連率,山川形勢,軍國彝章,不勞請箸為籌,便當屈指能算。景以逋逃小丑,羊豕同群,身寓江皋,家留河朔,舂舂井井,如鬼如神。其不然乎?抑又君之所知也。且夫宮闈秘事,並若雲霄,英俊訏謨,寧非帷幄,或陽驚以定策,或焚稿而奏書,朝廷之士,猶難參預,羈旅之人,何階耳目。至於禮樂沿革,刑政寬猛,則謳歌已遠,萬舞成風,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安在搖其牙齒,為間諜者哉?若謂覆命西朝,終奔東虜,雖齊、梁有隔,尉候奚殊?豈以河曲之難浮,而曰江關之可濟?河橋馬度,寧非宋典之奸?關路雞鳴,皆曰田文之客。何其通蔽,乃爾相妨?斯所未喻五也。   又兵交使在,雖著前經,儻同徇僕之尤,追肆寒山之怒,則凡諸元帥,並釋縲囚,爰及偏裨,同無翦馘。乃至鍾儀見赦,朋笑遵途,襄老蒙歸,《虞歌》引路。吾等張拭玉,修好尋盟,涉泗之與浮河,郊勞至於贈賄,公恩既被,賓敬無違,今者何愆,翻蒙貶責?若以此為言,斯所未喻六也。   若曰妖氛永久,喪亂悠然,哀我奔波,存其形魄,固已銘茲厚德,戴此洪恩,譬渤澥而俱深,方嵩、華而猶重。但山梁飲啄,非有意於籠樊,江海飛浮,本無情於鐘鼓。況吾等營魂已謝,餘息空留,悲默為生,何能支久,是則雖蒙養護,更夭天年。若以此為言,斯所未喻七也。   若雲逆豎殲夷,當聽反命,高軒繼路,飛蓋相隨,未解其言,何能善謔?夫屯亨治亂,豈有意於前期。謝常侍今年五十有一,吾今年四十有四,介已知命,賓又杖鄉,計彼侯生,肩隨而已。豈銀台之要,彼未從師,金灶之方,吾知其決,政恐南陽菊水,竟不延齡,東海桑田,無由可望。若以此為言,斯所未喻八也。   足下清襟勝托,書囿文林,凡自洪荒,終乎幽、厲,如吾今日,寧有其人,爰至《春秋》,微宜商略。夫宗姬殄墜,霸道昏凶,或執政之多門,或陪臣之涼德,故臧孫有禮,翻囚與國之賓,周伯無愆,空怒天王之使,遷箕卿於兩館,縶驥子於三年。斯匪貪亂之風邪?寧當今之高例也?至於雙崤且帝,四海爭雄,或構趙而侵燕,或連韓而謀魏,身求盟於楚殿,躬奪璧於秦庭,輸寶鼎以托齊王,馳安車而誘梁客。其外膏脣販舌,分路揚鑣,無罪無辜,如兄如弟。逮乎中陽受命,天下同規,巡省諸華,無聞幽辱。及三方之霸也,孫甘言以嫵媚,曹屈詐以羈縻,旍軫歲到於句吳,冠蓋年馳於庸蜀,則客嘲殊險,賓戲已深,共盡游談,誰雲猜忤,若使搜求故實,脫有前蹤,恐是叔世之奸謀,而非為邦之勝略也。   抑又聞之,雲師火帝,澆淳乃異其風,龍躍麟驚,王霸雖殊其道,莫不崇君親以銘物,敦敬養以治民,預有邦司,曾無隆替。吾奉違溫清,仍屬亂離,寇虜猖狂,公私播越。蕭軒靡御,王舫誰持?瞻望鄉關,何心天地?自非生憑廩竹,源出空桑,行路含情,猶其相愍。常謂擇官而仕,非曰孝家,擇事而趨,非雲忠國。況乎欽承有道,驂駕前王,郎吏明經,鴟鳶知禮,巡省方化,鹹問高年,東序西膠,皆尊耆耋。吾以圭璋玉帛,通聘來朝,屬世道之屯期,鍾生民之否運,兼年累載,無申元直之祈,銜泣吞聲,長對公閭之怒,情禮之訴,將同逆鱗,忠孝之言,皆應齰舌,是所不圖也,非所仰望也。   且天倫之愛,何得忘懷?妻子之情,誰能無累?夫以清河公主之貴,餘姚書佐之家,莫限高卑,皆被驅略。自東南丑虜,抄販饑民,台署郎官,俱餒牆壁,況吾生離死別,多歷暄寒,孀室嬰兒,何可言念。如得身還鄉土,躬自推求,猶冀提攜,俱免凶虐。   夫四聰不達,華陽君所謂亂臣,百姓無冤,孫叔敖稱為良相。足下高才重譽,參贊經綸,非豹非貔,聞《詩》聞《禮》,而中朝大議,曾未矜論,清禁嘉謀,安能相及,諤諤非周捨,容容類胡廣,何其無諍臣哉?歲月如流,平生何幾,晨看旅雁,心赴江、淮,昏望牽牛,情馳揚、越,朝千悲而掩泣,夜萬緒而迴腸,不自知其為生,不自知其為死也。足下素挺詞鋒,兼長理窟,匡丞相解頤之說,樂令君清耳之談,向所咨疑,誰能曉喻。若鄙言為謬,來旨必通,分請灰釘,甘從斧鑊,何但規規默默,齰舌低頭而已哉。若一理存焉,猶希矜眷,何必期令我等必死齊都,足趙、魏之黃塵,加幽、並之片骨,遂使東平拱樹,長懷向漢之悲,西洛孤墳,恆表思鄉之夢。干祈以屢,哽慟增深。   遵彥竟不報書。及江陵陷,齊送貞陽侯蕭淵明為梁嗣,乃遣陵隨還。太尉王僧辯初拒境不納,淵明往復致書,皆陵詞也。及淵明之入,僧辯得陵大喜,接待饋遺,其禮甚優。以陵為尚書吏部郎,掌詔誥。其年高祖率兵誅僧辯,仍進討韋載。時任約、徐嗣徽乘虛襲石頭,陵感僧辯舊恩,乃往赴約。及約等平,高祖釋陵不問。尋以為貞威將軍、尚書左丞。   紹泰二年,又使於齊,還除給事黃門侍郎、秘書監。高祖受禪,加散騎常侍,左丞如故。天嘉初,除太府卿。四年,遷五兵尚書,領大著作。六年,除散騎常侍、御史中丞。時安成王頊為司空,以帝弟之尊,勢傾朝野。直兵鮑僧叡假王威權,抑塞辭訟,大臣莫敢言者。陵聞之,乃為奏彈,導從南台官屬,引奏案而入。世祖見陵服章嚴肅,若不可犯,為斂容正坐。陵進讀奏版時,安成王殿上侍立,仰視世祖,流汗失色。陵遣殿中御史引王下殿,遂劾免侍中、中書監。自此朝廷肅然。   天康元年,遷吏部尚書,領大著作。陵以梁末以來,選授多失其所,於是提舉綱維,綜核名實。時有冒進求官,喧競不已者,陵乃為書宣示曰:「自古吏部尚書者,品藻人倫,簡其才能,尋其門胄,逐其大小,量其官爵。梁元帝承侯景之凶荒,王太尉接荊州之禍敗,爾時喪亂,無復典章,故使官方,窮此紛雜。永定之時,聖朝草創,干戈未息,亦無條序。府庫空虛,賞賜懸乏,白銀難得,黃札易營,權以官階,代於錢絹,義存撫接,無計多少,致令員外、常侍,路上比肩,咨議、參軍,市中無數,豈是朝章,應其如此?今衣冠禮樂,日富年華,何可猶作舊意,非理望也。所見諸君,多逾本分,猶言大屈,未喻高懷。若問梁朝硃領軍異亦為卿相,此不逾其本分邪?此是天子所拔,非關選序。梁武帝云『世間人言有目色,我特不目色范悌』。宋文帝亦云『人世豈無運命,每有好官缺,輒憶羊玄保。』此則清階顯職,不由選也。秦有車府令趙高直至丞相,漢有高廟令田千秋亦為丞相,此復可為例邪?既忝衡流,應須粉墨。所望諸賢,深明鄙意。」自是眾鹹服焉。時論比之毛玠。   廢帝即位,高宗入輔,謀黜異志者,引陵預其議。高宗纂歷,封建昌縣侯,邑五百戶。太建元年,除尚書右僕射。三年,遷尚書左僕射,陵抗表推周弘正、王勱等,高宗召陵入內殿,曰:「卿何為固辭此職而舉人乎?」陵曰:「周弘正從陛下西還,舊籓長史,王勱太平相府長史,張種帝鄉賢戚,若選賢與舊,臣宜居後。」固辭累日,高宗苦屬之,陵乃奉詔。   及朝議北伐,高宗曰:「朕意已決,卿可舉元帥。」眾議鹹以中權將軍淳於量位重,共署推之。陵獨曰:「不然。吳明徹家在淮左,悉彼風俗,將略人才,當今亦無過者。」於是爭論累日不能決。都官尚書裴忌曰:「臣同徐僕射。」陵應聲曰:「非但明徹良將,裴忌即良副也。」是日,詔明徹為大都督,令忌監軍事,遂克淮南數十州之地。高宗因置酒,舉杯屬陵曰:「賞卿知人。」陵避席對曰:「定策出自聖衷,非臣之力也。」其年加侍中,餘並如故。七年,領國子祭酒、南徐州大中正。以公事免侍中、僕射。尋加侍中,給扶,又除領軍將軍。八年,加翊右將軍、太子詹事,置佐史。俄遷右光祿大夫,餘並如故。十年,重為領軍將軍。尋遷安右將軍、丹陽尹。十三年,為中書監,領太子詹事,給鼓吹一部,侍中、將軍、右光祿、中正如故。陵以年老累表求致仕,高宗亦優禮之,乃詔將作為造大齋,令陵就第攝事。   後主即位,遷左光祿大夫、太子少傅,餘如故。至德元年卒,時年七十七。詔曰:「慎終有典,抑乃舊章,令德可甄,諒宜追遠。侍中、安右將軍、左光祿大夫、太子少傅、南徐州大中正建昌縣開國侯陵,弱齡學尚,登朝秀穎,業高名輩,文曰詞宗。朕近歲承華,特相引狎,雖多臥疾,方期克壯,奄然殞逝,震悼於懷。可贈鎮右將軍、特進,其侍中、左光祿、鼓吹、侯如故,並出舉哀,喪事所須,量加資給。謚曰章。」   陵器局深遠,容止可觀,性又清簡,無所營樹,祿俸與親族共之。太建中,食建昌邑,邑戶送米至於水次,陵親戚有貧匱者,皆令取之,數日便盡,陵家尋致乏絕。府僚怪而問其故,陵云:「我有車牛衣裳可賣,餘家有可賣不?」其周給如此。少而崇信釋教,經論多所精解。後主在東宮,令陵講大品經,義學名僧,自遠雲集,每講筵商較,四座莫能與抗。目有青睛,時人以為聰惠之相也。自有陳創業,文檄軍書及禪授詔策,皆陵所制,而《九錫》尤美。為一代文宗,亦不以此矜物,未嘗詆訶作者。其於後進之徒,接引無倦。世祖、高宗之世,國家有大手筆,皆陵草之。其文頗變舊體,緝裁巧密,多有新意。每一文出手,好事者已傳寫成誦,遂被之華夷,家藏其本。後逢喪亂,多散失,存者三十卷。有四子:儉,份,儀,僔。   儉一名眾。幼而修立,勤學有志操,汝南周弘正重其為人,妻以女。梁太清初,起家豫章王府行參軍。侯景亂,陵使魏未反,儉時年二十一,攜老幼避於江陵,梁元帝聞其名,召為尚書金部郎中。嘗侍宴賦詩,元帝歎賞曰:「徐氏之子,復有文矣。」江陵陷,復還於京師。永定初,為太子洗馬,遷鎮東從事中郎。天嘉三年,遷中書侍郎。   太建初,廣州刺史歐陽紇舉兵反,高宗令儉持節喻旨。紇初見儉,盛列仗衛,言辭不恭,儉曰:「呂嘉之事,誠當已遠,將軍獨不見周迪、陳寶應乎?轉禍為福,未為晚也。」紇默然不答,懼儉沮其眾,不許入城,置儉於孤園寺,遣人守衛,累旬不得還。紇嘗出見儉,儉謂之曰:「將軍業已舉事,儉須還報天子,儉之性命雖在將軍,將軍成敗不在於儉,幸不見留。」紇於是乃遣儉從間道馳還。高宗乃命章昭達率眾討紇,仍以儉悉其形勢,敕儉監昭達軍。紇平,高宗嘉之,賜奴婢十人,米五百斛,除鎮北鄱陽王咨議參軍,兼中書舍人。累遷國子博士、大匠卿,餘並如故。尋遷黃門侍郎,轉太子中庶子,加通直散騎常侍,兼尚書左丞,以公事免。尋起為中衛始興王限外咨議參軍,兼中書舍人。又為太子中庶子,遷貞威將軍、太子左衛率,舍人如故。   後主立,授和戎將軍、宣惠晉熙王長史,行丹陽郡國事。俄以父憂去職。尋起為和戎將軍,累遷尋陽內史,為政嚴明,盜賊靜息。遷散騎常侍,襲封建昌侯,入為御史中丞。儉性公平,無所阿附,尚書令江總望重一時,亦為儉所糾劾,後主深委任焉。又領右軍。禎明二年卒。   份少有父風,年九歲,為《夢賦》,陵見之,謂所親曰:「吾幼屬文,亦不加此。」解褐為秘書郎。轉太子舍人。累遷豫章王主簿、太子洗馬。出為海鹽令,甚有治績。秩滿,入為太子洗馬。份性孝悌,陵嘗遇疾,甚篤,份燒香泣涕,跪誦《孝經》,晝夜不息,如此者三日,陵疾豁然而愈,親戚皆謂份孝感所致。太建二年卒,時年二十二。   儀少聰警,以《周易》生舉高第為秘書郎,出為烏傷令。禎明初,遷尚書殿中郎,尋兼東宮學士。陳亡入隋。開皇九年,隱於錢塘之赭山,煬帝召為學士,尋除著作郎。大業四年卒。   孝克,陵之第三弟也。少為《周易》生,有口辯,能談玄理。既長,遍通《五經》,博覽史籍,亦善屬文,而文不逮義。梁太清初,起家為太學博士。   性至孝,遭父憂,殆不勝喪,事所生母陳氏,盡就養之道。梁末,侯景寇亂,京邑大饑,餓死者十八九。孝克養母,饘粥不能給,妻東莞臧氏,領軍將軍臧盾之女也,甚有容色,孝克乃謂之曰:「今饑荒如此,供養交闕,欲嫁卿與富人,望彼此俱濟,於卿意如何?」臧氏弗之許也。時有孔景行者,為侯景將,富於財,孝克密因媒者陳意,景行多從左右,逼而迎之,臧涕泣而去,所得谷帛,悉以供養。孝克又剃髮為沙門,改名法整,兼乞食以充給焉。臧氏亦深念舊恩,數私自饋餉,故不乏絕。後景行戰死,臧伺孝克於途中,累日乃見,謂孝克曰:「往日之事,非為相負,今既得脫,當歸供養。」孝克默然無答。於是歸俗,更為夫妻。   後東遊,居於錢塘之佳義裡,與諸僧討論釋典,遂通《三論》。每日二時講,旦講佛經,晚講《禮傳》,道俗受業者數百人。天嘉中,除剡令,非其好也,尋復去職。太建四年,征為秘書丞,不就,乃蔬食長齋,持菩薩戒,晝夜講誦《法華經》,高宗甚嘉其操行。   六年,除國子博士,遷通直散騎常侍,兼國子祭酒,尋為真。孝克每侍宴,無所食啖,至席散,當其前膳羞損減,高宗密記以問中書舍人管斌,斌不能對。自是斌以意伺之,見孝克取珍果內紳帶中,斌當時莫識其意,後更尋訪,方知還以遺母。斌以實啟,高宗嗟歎良久,乃敕所司,自今宴享,孝克前饌,並遣將還,以餉其母,時論美之。   至德中,皇太子入之釋奠,百司陪列,孝克發《孝經》題,後主詔皇太子北面致敬。禎明元年,入為都官尚書。自晉以來,尚書官僚皆攜家屬居省。省在台城內下捨門,中有閣道,東西跨路,通於朝堂。其第一即都官之省,西抵閣道,年化久遠,多有鬼怪,每昏夜之際,無故有聲光,或見人著衣冠從井中出,須臾覆沒,或門閣自然開閉。居省者多死亡,尚書周確卒於此省。孝克代確,便即居之,經涉兩載,妖變皆息,時人鹹以為貞正所致。   孝克性清素而好施惠,故不免饑寒,後主敕以石頭津稅給之,孝克悉用設齋寫經,隨得隨盡。二年,為散騎常侍,侍東宮。陳亡,隨例入關。家道壁立,所生母患,欲粳米為粥,不能常辦。母亡之後,孝克遂常啖麥,有遺粳米者,孝克對而悲泣,終身不復食之焉。   開皇十年,長安疾疫,隋文帝聞其名行,召令於尚書都堂講《金剛般若經》。尋授國子博士。後侍東宮講《禮傳》。十九年,以疾卒,時年七十三。臨終,正坐念佛,室內有非常異香氣,鄰里皆驚異之。子萬載,仕至晉安王功曹史、太子洗馬。   史臣曰:徐孝穆挺五行之秀,稟天地之靈,聰明特達,籠罩今古。及締構興王,遭逢泰運,位隆朝宰,獻替謀猷,蓋亮直存矣。孝克砥身厲行,養親逾禮,亦參、閔之志歟!   ************列傳第二十一 江總 姚察   江總,字總持,濟陽考城人也,晉散騎常侍統之十世孫。五世祖湛,宋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 ,忠簡公。祖蒨,梁光祿大夫,有名當代。父紑,本州迎主簿,少居父憂,以毀卒,在《梁書孝行傳》。   總七歲而孤,依於外氏。幼聰敏,有至性。舅吳平光侯蕭勱,名重當時,特所鍾愛,嘗謂總曰:「爾操行殊異,神采英拔,後之知名,當出吾右。」及長,篤學有辭采,家傳賜書數千卷,總晝夜尋讀,未嘗輟手。年十八,解褐宣惠武陵王府法曹參軍。中權將軍、丹陽尹何敬容開府,置佐史,並以貴胄充之,仍除敬容府主簿。遷尚書殿中郎。梁武帝撰《正言》始畢,制《述懷詩》,總預同此作,帝覽總詩,深降嗟賞。仍轉侍郎。尚書僕射范陽張纘,度支尚書琅邪王筠,都官尚書南陽劉之遴,並高才碩學,總時年少有名,纘等雅相推重,為忘年友會。之遴嘗酬總詩,其略曰:「上位居崇禮,寺署鄰棲息。忌聞曉騶唱,每畏晨光赩。高談意未窮,晤對賞無極。探急共遨遊,休沐忘退食。曷用銷鄙吝,枉趾覯顏色。下上數千載,揚搉吐胸臆。」其為通人所欽挹如此。遷太子洗馬,又出為臨安令,還為中軍宣城王府限內錄事參軍,轉太子中舍人。   及魏國通好,敕以總及徐陵攝官報聘,總以疾不行。侯景寇京都,詔以總權兼太常卿,守小廟。台城陷,總避難崎嶇,累年,至會稽郡,憩於龍華寺,乃制《修心賦》,略序時事。其辭曰:   太清四年秋七月,避地於會稽龍華寺。此伽藍者,余六世祖宋尚書右僕射州陵侯元嘉二十四年之所構也。侯之王父晉護軍將軍AN,昔蒞此邦,卜居山陰都陽裡,貽厥子孫,有終焉之志。寺域則宅之舊基,左江右湖,面山背豁,東西連跨,南北紆縈,聊與苦節名僧,同銷日用,曉修經戒,夕覽圖書,寢處風雲,憑棲水月。不意華戎莫辨,朝市傾淪,以此傷情,情可知矣。啜泣濡翰,豈攄鬱結,庶後生君子,憫余此概焉。   嘉南斗之分次,肇東越之靈秘。表《檜風》於韓什,著鎮山於周記。蘊大禹之金書,鐫暴秦之石字。太史來而探穴,鍾離去而開笥。信竹箭之為珍,何碔□之罕值。奉盛德之鴻祀,寓安禪之古寺。實豫章之舊圃,成黃金之勝地。遂寂默之幽心,若鏡中而遠尋。面曾阜之超忽,邇平湖之迥深。山條偃蹇,水葉侵淫。掛猿朝落,饑鼯夜吟。果叢藥苑,桃蹊橘林。梢雲拂日,結暗生陰。保自然之雅趣,鄙人間之荒雜。望島嶼之邅回,面江源之重沓。泛流月之夜迥,曳光煙之曉匝。風引蜩而嘶噪,雨鳴林而修颯,鳥稍狎而知來,雲無情而自合。爾乃野開靈塔,地築禪居,喜園迢遰,樂樹扶疏。經行籍草,宴坐臨渠,持戒振錫,度影甘蔬。堅固之林可喻,寂滅之場蹔如。異曲終而悲起,非木落而悲始。豈降志而辱身,不露才而揚己。鍾風雨之如晦,倦雞鳴之聒耳。幸避地而高棲,憑調御之遺旨。折四辯之微言,悟三乘之妙理。遣十纏之繫縛,祛五惑之塵滓。久遺榮於勢利,庶忘累於妻子。感意氣於疇日,寄知音於來祀。何遠客之可悲,知自憐其何已。   總第九舅蕭勃先據廣州,總又自會稽往依焉。梁元帝平侯景,征總為明威將軍、始興內史,以郡秩米八百斛給總行裝。會江陵陷,遂不行,總自此流寓嶺南積歲。天嘉四年,以中書侍郎征還朝,直侍中省。累遷司徒右長史,掌東宮管記,給事黃門侍郎,領南徐州大中正。授太子中庶子、通直散騎常侍,東宮、中正如故。遷左民尚書,轉太子詹事,中正如故。以與太子為長夜之飲,養良娣陳氏為女,太子微行總捨,上怒免之。尋為侍中,領左驍騎將軍。復為左民尚書領左軍將軍,未拜,又以公事免。尋起為散騎常侍、明烈將軍、司徒左長史,遷太常卿。   後主即位,除祠部尚書,又領左驍騎將軍,參掌選事。轉散騎常侍、吏部尚書。尋遷尚書僕射,參掌如故。至德四年,加宣惠將軍,量置佐史。尋授尚書令,給鼓吹一部,加扶,餘並如故。策曰:「於戲,夫文昌政本,司會治經,韋彪謂之樞機,李固方之鬥極。況其五曹斯綜,百揆是諧,同塚宰之司,專台閣之任。惟爾道業標峻,寓量弘深,勝范清規,風流以為準的,辭宗學府,衣冠以為領袖。故能師長六官,具瞻允塞,明府八座,儀形載遠,其端朝握揆,朕所望焉。往欽哉,懋建爾徽猷,亮采我邦國,可不慎歟!」禎明二年,進號中權將軍。京城陷,入隋,為上開府。開皇十四年,卒於江都,時年七十六。   總嘗自敘其略曰:   歷升清顯,備位朝列,不邀世利,不涉權幸。嘗撫躬仰天太息曰:莊青翟位至丞相,無跡可紀;趙元叔為上計吏,光乎列傳。官陳以來,未嘗逢迎一物,干預一事。悠悠風塵,流俗之士,頗致怨憎,榮枯寵辱,不以介意。太建之世,權移群小,諂嫉作威,屢被摧黜,奈何命也。後主昔在東朝,留意文藝,夙荷昭晉,恩紀契闊。嗣位之日,時寄謬隆,儀形天府,釐正庶績,八法六典,無所不統。昔晉武帝策荀公曾曰「周之塚宰,今之尚書令也」。況復才未半古,屍素若茲。晉太尉陸玩云「以我為三公,知天下無人矣」。軒冕儻來之一物,豈是預要乎?弱歲歸心釋教,年二十餘,入鍾山就靈曜寺則法師受菩薩戒。暮齒官陳,與攝山布上人游款,深悟苦空,更復練戒,運善於心,行慈於物,頗知自勵,而不能蔬菲,尚染塵勞,以此負愧平生耳。   總之自敘,時人謂之實錄。   總篤行義,寬和溫裕。好學,能屬文,於五言七言尤善;然傷於浮艷,故為後主所愛幸。多有側篇,好事者相傳諷玩,於今不絕。後主之世,總當權宰,不持政務,但日與後主游宴後庭,共陳暄、孔范、王瑳等十餘人,當時謂之狎客。由是國政日頹,綱紀不立,有言之者,輒以罪斥之,君臣昏亂,以至於滅。有文集三十卷,並行於世焉。   長子溢,字深源,頗有文辭。性傲誕,恃勢驕物,雖近屬故友,不免詆欺。歷官著作佐郎、太子舍人、洗馬、中書黃門侍郎、太子中庶子。入隋,為秦王文學。   第七子漼,駙馬都尉、秘書郎、隋給事郎,直秘書省學士。   姚察,字伯審,吳興武康人也。九世祖信,吳太常卿,有名江左。察幼有至性,事親以孝聞。六歲,誦書萬餘言。弱不好弄,博弈雜戲,初不經心。勤苦厲精,以夜繼日。年十二,便能屬文。父上開府僧垣,知名梁武代,二宮禮遇優厚,每得供賜,皆回給察兄弟,為遊學之資,察並用聚蓄圖書,由是聞見日博。年十三,梁簡文帝時在東宮,盛修文義,即引於宣猷堂聽講論難,為儒者所稱。及簡文嗣位,尤加禮接。起家南海王國左常侍,兼司文侍郎。除南郡王行參軍,兼尚書駕部郎。   值梁室喪亂,於金陵隨二親還鄉里。時東土兵荒,人饑相食,告糴無處,察家口既多,並采野蔬自給。察每崎嶇艱阻,求請供養之資,糧粒恆得相繼。又常以己分減推諸弟妹,乃至故舊乏絕者皆相分恤,自甘唯藜藿而已。在亂離之間,篤學不廢。   元帝於荊州即位,父隨朝士例往赴西台,元帝授察原鄉令。時邑境蕭條,流亡不反,察輕其賦役,勸以耕種,於是戶口殷盛,民至今稱焉。   中書侍郎領著作杜之偉與察深相眷遇,表用察佐著作,仍撰史。永定初,拜始興王府功曹參軍,尋補嘉德殿學士,轉中衛、儀同始興王府記室參軍。吏部尚書徐陵時領著作,復引為史佐,及陵讓官致仕等表,並請察制焉,陵見歎曰:「吾弗逮也。」太建初,補宣明殿學士,除散騎侍郎、左通直。尋兼通直散騎常侍,報聘於周。江左耆舊先在關右者,鹹相傾慕。沛國劉臻竊於公館訪《漢書》疑事十餘條,並為剖析,皆有經據。臻謂所親曰:「名下定無虛士。」著《西聘道裡記》,所敘事甚詳。   使還,補東宮學士。於時濟陽江總、吳國顧野王、陸瓊、從弟瑜、河南褚玠、北地傅縡等,皆以才學之美,晨夕娛侍。察每言論制述,鹹為諸人宗重。儲君深加禮異,情越群僚,宮內所須方幅手筆,皆付察立草。又數令共野王遞相策問,恆蒙賞激。   遷尚書祠部侍郎。此曹職司郊廟,昔魏王肅奏祀天地,設宮縣之樂,八佾之舞,爾後因循不革。梁武帝以為事人禮縟,事神禮簡,古無宮縣之文。陳初承用,莫有損益。高宗欲設備樂,付有司立議,以梁武帝為非。時碩學名儒、朝端在位者,鹹希上旨,並即注同。察乃博引經籍,獨違群議,據梁樂為是,當時驚駭,莫不慚服,僕射徐陵因改同察議。其不順時隨俗,皆此類也。   拜宣惠宜都王中錄事參軍,帶東宮學士。歷仁威淮南王、平南建安王二府咨議參軍,丁內憂去職。俄起為戎昭將軍,知撰梁史事,固辭不免。後主纂業,敕兼東宮通事舍人,將軍、知撰史如故。又敕專知優冊謚議等文筆。至德元年,除中書侍郎,轉太子僕,餘並如故。   初,梁季淪沒,父僧垣入於長安,察蔬食布衣,不聽音樂,至是凶問因聘使到江南。時察母韋氏喪制適除,後主以察羸瘠,慮加毀頓,乃密遣中書舍人司馬申就宅發哀,仍敕申專加譬抑。爾後又遣申宣旨誡喻曰:「知比哀毀過禮,甚用為憂。卿迥然一身,宗奠是寄,毀而滅性,聖教所不許。宜微自遣割,以存禮制。憂懷既深,故有此及。」   尋以忠毅將軍起兼東宮通事舍人。察志在終喪,頻有陳讓,並抑而不許。又推表其略曰:「臣私門f禍,並罹殃罰,偷生晷漏,冀申情禮,而尪疹相仍,苴緌穢質,非復人流,將畢苫壤。豈期朝恩曲覃,被之纓紱,尋斯寵服,彌見慚靦。且宮闥秘奧,趨奏便繁,寧可以茲荒毀所宜叨預。伏願至德孝治,矜其理奪,使殘魂喘息,以遂餘生。」詔答曰:「省表具懷。卿行業淳深,聲譽素顯,理徇情禮,未膺刀筆。但參務承華,良所期寄,允茲抑奪,不得致辭也。」俄敕知著作郎事,服闋,除給事黃門侍郎,領著作。   察既累居憂服,兼齋素日久,自免憂後,因加氣疾。後主嘗別召見,見察柴瘠過甚,為之動容,乃謂察曰:「朝廷惜卿,卿宜自惜,即蔬菲歲久,可停持長齋。」又遣度支尚書王瑗宣旨,重加慰喻,令從晚食。手敕曰:「卿羸瘠如此,齋菲累年,不宜一飯,有乖將攝,若從所示,甚為佳也。」察雖奉此敕,而猶敦宿誓。   又詔授秘書監,領著作如故,乃累進讓,並優荅不許。察其秘書省大加刪正,又奏撰中書表集。拜散騎常侍,尋授度支尚書,旬月遷吏部尚書,領著作並如故。察既博極墳素,尤善人物,至於姓氏所起,枝葉所分,官職姻娶,興衰高下,舉而論之,無所遺失。且澄鑒之職,時人久以梓匠相許,及遷選部,雅允朝望。初,吏部尚書蔡徵移中書令,後主方擇其人,尚書令江總等鹹共薦察,敕答曰:「姚察非唯學藝優博,亦是操行清修,典選難才,今得之矣。」乃神筆草詔,讀以示察,察辭讓甚切。   別日召入論選事,察垂涕拜請曰:「臣東皋賤族,身才庸近,情忘遠致,念絕修途。頃來忝竊,久知逾分,特以東朝攀奉,恩紀謬加。今日叨濫,非由才舉,縱陛下特升庸薄,其如朝序何?臣九世祖信,名高往代,當時才居選部,自後罕有繼蹤。臣遭逢成擢,沐浴恩造,累致非據,每切妨賢。臣雖無識,頗知審己,言行所踐,無期榮貴,豈意銓衡之重,妄委非才。且皇明御歷,事高昔代,羽儀世胄,帷幄名臣,若授受得宜,方為稱職。臣夙陶教義,必知不可。」後主曰:「選眾之舉,僉議所歸,昔毛玠雅量清恪,盧毓心平體正,王蘊銓量得地,山濤舉不失才,就卿而求,必兼此矣。且我與卿雖君臣禮隔,情分殊常,藻鏡人倫,良所期寄,亦以無慚則悊也。」   察自居顯要,甚勵清潔,且廩錫以外,一不交通。嘗有私門生不敢厚餉,止送南布一端,花綀一匹。察謂之曰:「吾所衣著,止是麻布蒲綀,此物於吾無用。既欲相款接,幸不煩爾。」此人遜請,猶冀受納,察厲色驅出,因此伏事者莫敢饋遺。   陳滅,入隋,開皇九年,詔授秘書丞,別敕成梁、陳二代史。又敕於硃華閣長參。文帝知察蔬菲,別日乃獨召入內殿,賜果菜,乃指察謂朝臣曰:「聞姚察學行當今無比,我平陳唯得此一人。」十三年,襲封北絳郡公。察往歲之聘周也,因得與父僧垣相見,將別之際,絕而復甦,至是承襲,愈更悲感,見者莫不為之歔欷。   察幼年嘗就鍾山明慶寺尚禪師受菩薩戒,及官陳,祿俸皆捨寺起造,並追為禪師樹碑,文甚遒麗。及是,遇見梁國子祭酒蕭子雲書此寺禪齋詩,覽之愴然,乃用蕭韻述懷為詠,詞又哀切,法俗益以此稱之。丁後母杜氏喪,解職。在服制之中,有白鳩巢於戶上。   仁壽二年,詔曰:「前秘書丞北絳郡開國公姚察,強學待問,博極群典,脩身立德,白首不渝,雖在哀疚,宜奪情禮,可員外散騎常侍,封如故。」又敕侍晉王昭讀。煬帝初在東宮,數被召見,訪以文籍。即位之始,詔授太子內舍人,餘並如故。車駕巡幸,恆侍從焉。及改易衣冠,刪正朝式,切問近對,察一人而已。   年七十四,大業二年,終於東都,遺命薄葬,務從率儉。其略曰:「吾家世素士,自有常法。吾意斂以法服,並宜用布,土周於身。又恐汝等不忍行此,必不爾,須松板薄棺,才可週身,土周於棺而已。葬日,止粗車,即送厝舊塋北。吾在梁世,當時年十四,就鍾山明慶寺尚禪師受菩薩戒,自爾深悟苦空,頗知回向矣。嘗得留連山寺,一去忘歸。及仕陳代,諸名流遂許與聲價,兼時主恩遇,宦途遂至通顯。自入朝來,又蒙恩渥。既牽纏人世,素志弗從。且吾習蔬菲五十餘年,既歷歲時,循而不失。瞑目之後,不須立靈,置一小床,每日設清水,六齋日設齋食果菜,任家有無,不須別經營也。」初,察願讀一藏經,並已究竟,將終,曾無痛惱,但西向坐,正念,云「一切空寂」。其後身體柔軟,顏色如恆。兩宮悼惜,賵賻甚厚。   察性至孝,有人倫鑒識。沖虛謙遜,不以所長矜人。終日恬靜,唯以書記為樂,於墳籍無所不睹。每有制述,多用新奇,人所未見,鹹重富博。且專志著書,白首不倦,手自抄撰,無時蹔輟。尤好研核古今,諟正文字,精采流贍,雖老不衰。兼諳識內典,所撰寺塔及眾僧文章,特為綺密,在位多所稱引,一善可錄,無不賞薦。若非分相干,鹹以理遣。盡心事上,知無不為。侍奉機密,未嘗淹漏。且任遇已隆,衣冠攸屬,深懷退靜,避於聲勢。清潔自處,貲產每虛,或有勸營生計,笑而不答。穆於親屬,篤於舊故,所得祿賜,鹹充周恤。   後主所制文筆,卷軸甚多,乃別寫一本付察,有疑悉令刊定,察亦推心奉上,事在無隱。後主嘗從容謂朝士曰:「姚察達學洽聞,手筆典裁,求之於古,猶難輩匹,在於今世,足為師範。且訪對甚詳明,聽之使人忘倦。」察每制文筆,敕便索本,上曰:「我於姚察文章,非唯玩味無已,故是一宗匠。」   徐陵名高一代,每見察制述,尤所推重。嘗謂子儉曰:「姚學士德學無前,汝可師之也。」尚書令江總與察尤篤厚善,每有製作,必先以簡察,然後施用。總為詹事時,嘗制登宮城五百字詩,當時副君及徐陵以下諸名賢並同此作。徐公後謂江曰:「我所和弟五十韻,寄弟集內。」及江編次文章,無復察所和本,述徐此意,謂察曰:「高才碩學,庶光拙文,今須公所和五百字,用偶徐侯章也。」察謙遜未付,江曰:「若不得公此制,僕詩亦須棄本,復乖徐公所寄,豈得見令兩失。」察不獲已,乃寫本付之。為通人推挹,例皆如此。   所著《漢書訓纂》三十卷,《說林》十卷,《四聘》、《玉璽》、《建康三鍾》等記各一卷,悉窮該博,並《文集》二十卷,並行於世。察所撰梁、陳史雖未畢功,隋文帝開皇之時,遣內史舍人虞世基索本,且進上,今在內殿。梁、陳二史本多是察之所撰,其中序論及紀、傳有所闕者,臨亡之時,仍以體例誡約子思廉,博訪撰續,思廉泣涕奉行。思廉在陳為衡陽王府法曹參軍,轉會稽王主簿。入隋,補駐王府行參軍,掌記室,尋除河間郡司法。大業初,內史侍郎虞世基奏思廉踵成梁、陳二代史,自爾以來,稍就補續。   史臣曰:江總持清標簡貴,加潤以辭采,及師長六官,雅允朝望。史臣先臣稟茲令德,光斯百行,可以厲風俗,可以厚人倫。至於九流、《七略》之書,名山石室之記,汲郡、孔堂之書,玉箱金板之文,莫不窮研旨奧,遍探坎井,故道冠人師,晉紳以為準的。既歷職貴顯,國典朝章,古今疑議,後主皆取先臣斷決焉。   ************列傳第二十二 世祖九王 高宗二十九王 後主十一子   世祖十三男:沈皇后生廢帝、始興王伯茂,嚴淑媛生鄱陽王伯山、晉安王伯恭,潘容華生新安王伯固,劉昭華生衡陽王伯信,王充華生廬陵王伯仁 ,張修容生江夏王伯義,韓修華生武陵王伯禮,江貴妃生永陽王伯智,孔貴妃生桂陽王伯謀。其伯固犯逆別有傳。二男早卒,本書無名。   始興王伯茂,字郁之,世祖第二子也。初,高祖兄始興昭烈王道談仕於梁世,為東宮直閣將軍,侯景之亂,領弩手二千援台,於城中中流矢卒。太平二年,追贈侍中、使持節、都督南兗州諸軍事、南兗州刺史,封長城縣公,謚曰昭烈。高祖受禪,重贈驃騎大將軍、太傅、揚州牧,改封始興郡王,邑二千戶。王生世祖及高宗。高宗以梁承聖末遷於關右,至是高祖遙以高宗襲封始興嗣王,以奉昭烈王祀。永定三年六月,高祖崩,是月世祖入纂帝位。時高宗在周未還,世祖以本宗乏饗,其年十月下詔曰:「日者皇基肇建,封樹枝戚,朕親地攸在,特啟大邦。弟頊嗣承門祀,雖土宇開建,薦饗莫由。重以遭家不造,閔凶夙遘,儲貳遐隔,□車未返。猥以眇身,膺茲景命,式循龜鼎,冰谷載懷。今既入奉大宗,事絕籓裸,始興國廟蒸嘗無主,瞻言霜露,感尋慟絕。其徙封嗣王頊為安成王,封第二子伯茂為始興王,以奉昭烈王祀。賜天下為父後者爵一級。庶申罔極之情,永保山河之祚。」   舊制諸王受封,未加戎號者,不置佐史,於是尚書八座奏曰:「夫增崇徽號,飾表車服,所以闡彰厥德,下變民望。第二皇子新除始興王伯茂,體自尊極,神姿明穎,玉映觿辰,蘭芬綺歲,清暉美譽,日茂月升,道郁平、河,聲超袞、植。皇情追感,聖性天深,以本宗闕緒,纂承籓嗣,雖圭社是膺,而戎章未襲,豈所以光崇睿哲,寵樹皇枝。臣等參議,宜加寧遠將軍,置佐史。」詔曰「可」。尋除使持節、都督南琅邪彭城二郡諸軍事、彭城太守。天嘉二年,進號宣惠將軍、揚州刺史。   伯茂性聰敏,好學,謙恭下士,又以太子母弟,世祖深愛重之。是時征北軍人於丹徒盜發晉郗曇墓,大獲晉右將軍王羲之書及諸名賢遺跡。事覺,其書並沒縣官,藏於秘府,世祖以伯茂好古,多以賜之,由是伯茂大工草隸,甚得右軍之法。三年,除鎮東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東揚州刺史。   廢帝即位,時伯茂在都,劉師知等矯詔出高宗也,伯茂勸成之。師知等誅後,高宗恐伯茂扇動朝廷,光大元年,乃進號中衛將軍,令入居禁中,專與廢帝游處。是時四海之望,鹹歸高宗,伯茂深不平,日夕憤怨,數肆惡言,高宗以其無能,不以為意。及建安人蔣裕與韓子高等謀反,伯茂並陰豫其事。二年十一月,皇太后令黜廢帝為臨海王,其日又下令曰:「伯茂輕薄,爰自弱齡,辜負嚴訓,彌肆凶狡。常以次居介弟,宜秉國權,不涯年德,逾逞狂躁,圖為禍亂,扇動宮闈,要招粗險,觖望台閣,嗣君喪道,由此亂階,是諸凶德,鹹作謀主。允宜罄彼司甸,刑斯蠙人。言念皇支,尚懷悲懣,可特降為溫麻侯,宜加禁止,別遣就第。不意如此,言增泫歎。」時六門之外有別館,以為諸王冠婚之所,名為婚第,至是命伯茂出居之。於路遇盜,殞於車中,時年十八。   鄱陽王伯山,字靜之,世祖第三子也。偉容儀,舉止閑雅,喜慍不形於色,世祖深器之。初高祖時,天下草創,諸王受封儀注多闕,及伯山受封,世祖欲重其事,天嘉元年七月丙辰,尚書八座奏曰:「臣聞本枝惟允,宗周之業以弘,盤石既建,皇漢之基斯遠,故能協宣五運,規範百王,式固靈根,克隆卜世。第三皇子伯山,發睿德於齠年,表歧姿於丱日,光昭丹掖,暉映青闈,而玉圭未秉,金錫靡駕,豈所以敦序維翰,建樹籓戚。臣等參議,宜封鄱陽郡王。」詔曰「可」。乃遣散騎常侍、度支尚書蕭睿持節兼太宰告於太廟;又遣五兵尚書王質持節兼太宰告於太社。其年十月,上臨軒策命之曰:「於戲!夫建樹籓屏,翼獎王室,欽若前典,鹹必由之。惟爾夙挺圭璋,生知孝敬,令德茂親,僉譽所集,啟建大邦,實惟倫序,是用敬遵民瞻,錫此圭瑞。往欽哉!其勉樹聲業,永保宗社,可不慎歟!」策訖,敕令王公已下並宴於王第。仍授東中郎將、吳郡太守。六年,為緣江都督、平北將軍、南徐州刺史。天康元年,進號鎮北將軍。   高宗輔政,不欲令伯山處邊,光大元年,徙為鎮東將軍、東揚州刺史。太建元年,征為中衛將軍、中領軍。六年,又為征北將軍、南徐州刺史。尋為征南將軍、江州刺史。十一年,入為護軍將軍,加開府儀同三司,仍給鼓吹並扶。後主即位,進號中權大將軍。至德四年,出為持節、都督東揚、豊二州諸軍事、東揚州刺史,加侍中,餘並如故。禎明元年,丁所生母憂,去職。明年,起為鎮衛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給班劍十人。三年正月薨,時年四十。   伯山性寬厚,美風儀,又於諸王最長,後主深敬重之,每朝廷有冠婚饗宴之事,恆使伯山為主。及丁所生母憂,居喪以孝聞。後主嘗幸吏部尚書蔡徵宅,因往吊之,伯山號慟殆絕,因起為鎮衛將軍,仍謂群臣曰:「鄱陽王至性可嘉,又是西第之長,豫章已兼司空,其亦須遷太尉。」未及發詔而伯山薨,尋值陳亡,遂無贈謚。   長子君范,太建中拜鄱陽國世子,尋為貞威將軍、晉陵太守,未襲爵而隋師至。是時宗室王侯在都者百餘人,後主恐其為變,乃並召入,令屯朝堂,使豫章王叔英總督之,而又陰為之備。及六軍敗績,相率出降,因從後主入關。至長安,隋文帝並配於隴右及河西諸州,各給田業以處之。初,君范與尚書僕射江總友善,至是總贈君范書五言詩,以敘他鄉離別之意,辭甚酸切,當世文士鹹諷誦之。大業二年,隋煬帝以後主第六女女婤為貴人,絕愛幸,因召陳氏子弟盡還京師,隨才敘用,由是並為守宰,遍於天下。其年君范為溫令。   晉安王伯恭字肅之,世祖第六子也。天嘉六年,立為晉安王。尋為平東將軍、吳郡太守,置佐史。時伯恭年十餘歲,便留心政事,官曹治理。太建元年,入為安前將軍、中護軍,遷中領軍。尋為中衛將軍、揚州刺史,以公事免。四年,起為安左將軍,尋為鎮右將軍、特進,給扶。六年,出為安南將軍、南豫州刺史。九年,入為安前將軍、祠部尚書。十一年,進號軍師將軍、尚書右僕射。十二年,遷僕射。十三年,遷左僕射。十四年,出為安南將軍、湘州剌史,未拜。至德元年,為侍中、中衛將軍、光祿大夫,丁所生母憂,去職。禎明元年,起為中衛將軍、右光祿大夫,置佐史、扶並如故。三年入關。隋大業初,為成州刺史、太常卿。   衡陽王伯信,字孚之,世祖第七子也。天嘉元年,衡陽獻王昌自周還朝,於道薨,其年世祖立伯信為衡陽王,奉獻王祀。尋為宣惠將軍、丹陽尹,置佐史。太建四年,為中護軍。六年,為宣毅將軍、揚州刺史。尋加侍中、散騎常侍。十一年,進號鎮前將軍,太子詹事,餘並如故。禎明元年,出為鎮南將軍、西衡州刺史。三年,隋軍濟江,與臨汝侯方慶並為東衡州刺史王勇所害,事在方慶傳。   廬陵王伯仁,字壽之,世祖第八子也。天嘉六年,立為廬陵王。太建初,為輕車將軍,置佐史。七年,遷冠軍將軍、中領軍。尋為平北將軍、南徐州刺史。十二年,為翊左將軍、中領軍。貞明元年,加侍中、國子祭酒,領太子中庶子。三年入關,卒於長安。   長子番,先封湘濱侯,隋大業中,不資陽令。   江夏王伯義,字堅之,世祖第九子也。天嘉六年,立為江夏王。太建初,為宣惠將軍、東揚州刺史,置佐史。尋為宣毅將軍、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合、霍二州諸軍事、合州刺史。十四年,征為侍中、忠武將軍、金紫光祿大夫。禎明三年入關,遷於瓜州,於道卒。   長子元基,先封湘潭侯,隋大業中為谷熟縣令。   武陵王伯禮,字用之,世祖第十子也。天嘉六年,立為武陵王。太建初,為雲旗將軍、持節、都督吳興諸軍事、吳興太守。在郡恣行暴掠,驅錄民下,逼奪財貨,前後委積,百姓患之。太建九年,為有司所劾,上曰:「王年少,未達治道,皆由佐史不能匡弼所致,特降軍號,後若更犯,必致之以法,有司不言與同罪。」十一年春,被代征還,伯禮遂遷延不發。其年十月,散騎常侍、御史中丞徐君敷奏曰:「臣聞車屨不俟,君命之通規,夙夜匪懈,臣子之恆節。謹案雲旗將軍、持節、都督吳興諸軍事、吳興太守武陵王伯禮,早擅英猷,久馳令問,惟良寄重,枌鄉是屬。聖上愛育黔黎,留情政本,共化求瘼,早赴皇心,遂復稽緩歸驂,取移涼燠,遲回去鷁,空淹載路,淑慎未彰,違惰斯在,繩愆檢跡,以為懲誡。臣等參議以見事免伯禮所居官,以王還第,謹以白簡奏聞。」詔曰:「可」。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散騎侍郎、臨洮太守。   永陽王伯智,字策之,世祖第十二子也。少敦厚,有器局,博涉經史。太建中,立為永陽王。尋為侍中,加明威將軍,置佐史。尋加散騎常侍,累遷尚書左僕射,出為使持節、都督東揚、豊二州諸軍事、平東將軍,領會稽內史。至德二年,入為侍中、翊左將軍,加特進。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岐州司馬,遷國子司業。   桂陽王伯謀,字深之,世祖第十三子也。太建中,立為桂陽王。七年,為明威將軍,置佐史。尋為信威將軍、丹陽尹。十年,加侍中。出為持節、都督吳興諸軍事、東中郎將、吳興太守。十一年,加散騎常侍。至德元年薨。   子豊嗣,大業中,為番禾令。   高宗四十二男:柳皇后生後主,彭貴人生始興王叔陵,曹淑華生豫章王叔英,何淑儀生長沙王叔堅、宜都王叔明,魏昭容生建安王叔卿,錢貴妃生河東王叔獻,劉昭儀生新蔡王叔齊,袁昭容生晉熙王叔文、義陽王叔達、新會王叔坦,王姬生淮南王叔彪、巴山王叔雄,吳姬生始興王叔重,徐姬生尋陽王叔儼,淳於姬生岳陽王叔慎,王修華生武昌王叔虞,韋修容生湘東王叔平,施姬生臨賀王叔敖、沅陵王叔興,曾姬生陽山王叔宣,楊姬生西陽王叔穆,申婕妤生南安王叔儉、南郡王叔澄、岳山王叔韶、太原王叔匡,袁姬生新興王叔純,吳姬生巴東王叔謨,劉姬生臨江王叔顯,秦姬生新寧王叔隆、新昌王叔榮。其皇子叔叡、叔忠、叔弘、叔毅、叔訓、叔武、叔處、叔封等八人,並未及封。叔陵犯逆,別有傳。三子早卒,本書無名。   豫章王叔英,字子烈,高宗第三子也。少寬厚仁愛。天嘉元年,封建安侯。太建元年,改封豫章王,仍為宣惠將軍、都督東揚州諸軍事、東揚州刺史。五年,進號平北將軍、南豫州刺史。十一年,為鎮前將軍、江州刺史。後主即位,進號征南將軍,尋加開府儀同三司、中衛大將軍,餘並如故。四年,進號驃騎大將軍。禎明元年,給鼓吹一部,班劍十人。其年,遷司空。三年,隋師濟江,叔英知石頭軍戍事。尋令入屯朝堂。及六軍敗績,降於隋將韓擒虎。其年入關。隋大業中為涪陵太守。   長子弘,至德元年,拜豫章國世子。   長沙王叔堅,字子成,高宗第四子也。母本吳中酒家隸,高宗微時,嘗往飲,遂與通,及貴,召拜淑儀。叔堅少傑黠,凶虐使酒,尤好數術、卜筮、祝禁,擙e金琢玉,並究其妙。天嘉中,封豊城侯。太建元年,立為長沙王,仍為東中郎將、吳郡太守。四年,為宣毅將軍、江州刺史,置佐史。七年,進號雲麾將軍、郢州刺史,未拜,轉為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尋為平北將軍、合州刺史。八年,復為平西將軍、郢州刺史。十一年,入為翊左將軍、丹陽尹。   初,叔堅與始興王叔陵並招聚賓客,各爭權寵,甚不平。每朝會鹵簿,不肯為先後,必分道而趨,左右或爭道而鬥,至有死者。及高宗弗豫,叔堅、叔陵等並從後主侍疾。叔陵陰有異志,乃命典藥吏曰:「切藥刀甚鈍,可礪之。」及高宗崩,倉卒之際,又命其左右於外取劍,左右弗悟,乃取朝服所佩木劍以進,叔陵怒。叔堅在側聞之,疑有變,伺其所為。及翌日小斂,叔陵袖銼藥刀趨進,斫後主,中項,後主悶絕於地,皇太后與後主乳母樂安君吳氏俱以身捍之,獲免。叔堅自後扼叔陵,擒之,並奪其刀,將殺之,問後主曰:「即盡之,為待也?」後主不能應。叔陵舊多力,須臾,自奮得脫,出雲龍門,入於東府城,召左右斷青溪橋道,放東城囚以充戰士。又遣人往新林,追其所部兵馬,仍自被甲,著白布帽,登城西門,招募百姓。是時眾軍並緣江防守,台內空虛,叔堅乃白太后使太子舍人司馬申以後主命召蕭摩訶,令討之。即日擒其將戴溫、譚騏驎等,送台,斬於尚書閣下,持其首徇於東城。叔陵恇擾不知所為,乃盡殺其妻妾,率左右數百人走趨新林。摩訶追之,斬於丹陽郡,餘黨悉擒。其年,以功進號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尋遷司空,將軍、刺史如故。   是時後主患創,不能視事,政無小大,悉委叔堅決之,於是勢傾朝廷。叔堅因肆驕縱,事多不法,後主由是疏而忌之。孔范、管斌、施文慶之徒,並東宮舊臣,日夜陰持其短。至德元年,乃詔令即本號用三司之儀,出為江州刺史。未發,尋有詔又以為驃騎將軍,重為司空,實欲去其權勢。叔堅不自安,稍怨望,乃為左道厭魅以求福助,刻木為偶人,衣以道士之服,施機關,能拜跪,晝夜於日月下醮之,祝詛於上。其年冬,有人上書告其事,案驗並實,後主召叔堅囚於西省,將殺之。其夜,令近侍宣敕,數之以罪,叔堅對曰:「臣之本心,非有他故,但欲求親媚耳。臣既犯天憲,罪當萬死,臣死之日,必見叔陵,願宣明詔,責於九泉之下。」後主感其前功,乃赦之,特免所居官,以王還第。尋起為侍中、鎮左將軍。二年,又給鼓吹,油幢車。三年,出為征西將軍、荊州刺史。四年,進號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禎明二年,秩滿還都。   三年入關,遷於瓜州,更名叔賢。叔賢素貴,不知家人生產,至是與妃沈氏酤酒,以傭保為事。隋大業中,為遂寧郡太守。   建安王叔卿,字子弼,高宗第五子也。性質直有材器,容貌甚偉。太建四年,立為建安王,授東中郎將、東揚州刺史。七年,為雲麾將軍、郢州刺史,置佐史。九年,進號平南將軍、湘州刺史。後主即位,進號安南將軍。又為侍中、鎮右將軍、中書令。遷中書監。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都官郎、上黨通守。   宜都王叔明,字子昭,高宗第六子也。儀容美麗,舉止和弱,狀似婦人。太建五年,立為宜都王,尋授宣惠將軍,置佐史。七年,授東中郎將、東揚州刺史,尋為輕車將軍、衛尉卿。十三年,出為使持節、雲麾將軍、南徐州刺史。又為侍中、翊右將軍。至德四年,進號安右將軍。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鴻臚少卿。   河東王叔獻,字子恭,高宗第九子也。性恭謹,聰敏好學。太建五年,立為河東王。七年,授宣毅將軍,置佐史。尋為散騎常侍、軍師將軍、都督南徐州諸軍事、南徐州刺史。十二年薨,年十三。贈侍中、中撫將軍、司空,謚曰康簡。子孝寬嗣。孝寬以至德元年,襲爵河東王。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汶城令。   新蔡王叔齊,字子肅,高宗第十一子也。風彩明贍,博涉經史,善屬文。太建七年,立為新蔡王,尋為智武將軍,置佐史。出為東中郎將、東揚州刺史。至德二年,入為侍中,將軍、佐史如故。禎明元年,除國子祭酒,侍中、將軍、佐史如故。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尚書主客郎。   晉熙王叔文,字子才,高宗第十二子也。性輕險,好虛譽,頗涉書史。太建七年,立為晉熙王。尋為侍中、散騎常侍、宣惠將軍,置佐史。進號輕車將軍、揚州刺史。至德元年,授持節、都督江州諸軍事、江州刺史。二年,遷信威將軍、督湘、衡、武、桂四州諸軍事、湘州刺史。禎明二年,秩滿,征為侍中、宣毅將軍,佐史如故。未還,而隋軍濟江,破台城,隋漢東道行軍元帥秦王至於漢口。時叔文自湘州還朝,至巴州,乃率巴州刺史畢寶等請降,致書於秦王曰:「竊以天無二日,晦明之序不差,土無二王,尊卑之位乃別。今車書混壹,文軌大同,敢披丹款,申其屈膝。」秦王得書,因遣行軍吏部柳莊與元帥府僚屬等往巴州迎勞叔文。叔文於是與畢寶、荊州刺史陳紀及文武將吏赴於漢口,秦王並厚待之,置於賓館。隋開皇九年三月,眾軍凱旋,文帝親幸溫湯勞之,叔文與陳紀、周羅□、荀法尚等並諸降人,見於路次。數日,叔文從後主及諸王侯將相並乘輿、服御、天文圖籍等,並以次行列,仍以鐵騎圍之,隨晉王、秦王等獻凱而入,列於廟庭。明日,隋文帝坐於廣陽門觀,叔文又從後主至朝堂南。文帝使內史令李德林宣旨,責其君臣不能相弼,以致喪亡。後主與其群臣並慚懼拜伏,莫能仰視,叔文獨欣然而有自得之志。旬有六日,乃上表曰:「昔在巴州,已先送款,乞知此情,望異常例。」文帝雖嫌其不忠,而方欲懷柔江表,乃授開府,拜宜州刺史。   淮南王叔彪,字子華,高宗第十三子也。少聰惠,善屬文。太建八年,立為淮南王。尋位侍中、仁威將軍,置佐史。禎明三年入關,卒於長安。   始興王叔重,字子厚,高宗第十四子也。性質樸,無伎藝。高宗崩,始興王叔陵為逆。誅死,其年立叔重為始興王,以奉昭烈王后。至德元年,為仁威將軍、揚州刺史,置佐史。二年,加使持節、都督江州諸軍事、江州刺史。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太府少卿,卒。   尋陽王叔儼,字子思,高宗第十五子也。性凝重,舉止方正。後主即位,立為尋陽王。至德元年,為侍中、仁武將軍,置佐史。禎明三年入關,尋卒。   岳陽王叔慎,字子敬,高宗第十六子也。少聰敏,十歲能屬文。太建十四年,立為岳陽王,時年十一。至德四年,拜侍中、智武將軍、丹陽尹。是時,後主尤愛文章,叔慎與衡陽王伯信、新蔡王叔齊等日夕陪侍,每應詔賦詩,恆被嗟賞。禎明元年,出為使持節、都督湘、衡、桂、武四州諸軍事、智武將軍、湘州刺史。三年,隋師濟江,破台城,前刺史晉熙王叔文還至巴州,與巴州刺史畢寶、荊州刺史陳紀並降。隋行軍元帥清河公楊素兵下荊門,別遣其將龐暉將兵略地,南至湘州,城內將士,莫有固志,剋日請降。叔慎乃置酒會文武僚吏,酒酣,叔慎歎曰「君臣之義,盡於此乎!」長史謝基伏而流涕,湘州助防遂興侯正理在坐,乃起曰:「主辱臣死,諸君獨非陳國之臣乎?今天下有難,實是致命之秋也。縱其無成,猶見臣節,青門之外,有死不能。今日之機,不可猶豫,後應者斬。」眾鹹許諾,乃刑牲結盟。仍遣人詐奉降書於龐暉,暉信之,剋期而入,叔慎伏甲待之。暉令數百人屯於城門,自將左右數十人入於廳事,俄而伏兵發,縛暉以徇,盡擒其黨,皆斬之。叔慎坐於射堂,招合士眾,數日之中,兵至五千人。衡陽太守樊通、武州刺史鄔居業,皆請赴難。未至,隋遣中牟公薛胄為湘州刺史,聞龐暉死,乃益請兵,隋又遣行軍總管劉仁恩救之。未至,薛胄兵次鵝羊山,叔慎遣正理及樊通等拒之,因大合戰,自旦至於日昃,隋軍迭息迭戰,而正理兵少不敵,於是大敗。胄乘勝入城,生擒叔慎。是時,鄔居業率其眾自武州來赴,出橫橋江,聞叔慎敗績,乃頓於新康口。隋總管劉仁恩兵亦至橫橋,據水置營,相持信宿,因合戰,居業又敗。仁恩虜叔慎、正理、居業及其黨與十餘人,秦王斬之於漢口。叔慎時年十八。   義陽王叔達,字子聰,高宗第十七子也。太建十四年,立為義陽王,尋拜仁武將軍,置佐史。禎明元年,除丹陽尹。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內史,至絳郡通守。   巴山王叔雄,字子猛,高宗第十八子也。太建十四年,立為巴山王。禎明三年入關,卒於長安。   武昌王叔虞,字子安,高宗第十九子也。太建十四年,立為武昌王,尋為壯武將軍,置佐史。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高苑令。   湘東王叔平,字子康,高宗第二十子也。至德元年,立為湘東王。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胡蘇令。   臨賀王叔敖,字子仁,高宗第二十一子也。至德元年,立為臨賀王,尋為仁武將軍,置佐史。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初拜儀同三司。   陽山王叔宣,字子通,高宗第二十二子也。至德元年,立為陽山王。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涇城令。   西陽王叔穆,字子和,高宗第二十三子也。至德元年,立為西陽王。禎明三年入關,卒於長安。   南安王叔儉,字子約,高宗第二十四子也。至德元年,立為南安王。禎明三年入關,卒於長安。   南郡王叔澄,字子泉,高宗第二十五子也。至德元年,立為南郡王。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靈武令。   沅陵王叔興,字子推,高宗第二十六子也。至德元年,立為沅陵王。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給事郎。   岳山王叔韶,字子欽,高宗第二十七子也。至德元年,立為岳山王,尋為智武將軍,置佐史。四年,除丹陽尹。禎明三年入關,卒於長安。   新興王叔純,字子共,高宗第二十八子也。至德元年,立為新興王。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河北令。   巴東王叔謨,字子軌,高宗第二十九子也。至德四年,立為巴東王。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岍陽令。   臨江王叔顯,字子明,高宗第三十子也。至德四年,立為臨江王。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鶉觚令。   新會王叔坦,字子開,高宗第三十一子也。至德四年,立為新會王。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涉令。   新寧王叔隆,字子遠,高宗第三十二子也。至德四年,立為新寧王。禎明三年入關。卒於長安。   新昌王叔榮,字子徹,高宗第三十三子也。禎明二年,立為新昌王。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內黃令。   太原王叔匡,字子佐,高宗第三十四子也。禎明二年,立為太原王。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壽光令。   後主二十二男:張貴妃生皇太子深、會稽王莊,孫姬生吳興王胤,高昭儀生南平王嶷,呂淑媛生永嘉王彥、邵陵王兢,龔貴嬪生南海王虔、錢塘王恬,張叔華生信義王祗,徐淑儀生東陽王恮,孔貴人生吳郡王蕃。其皇子總、觀、明、綱、統、沖、洽、縚、綽、威、辯十一人,並未及封。   皇太子深,字承源,後主第四子也。少聰惠,有志操,容止儼然,雖左右近侍,未嘗見其喜慍。以母張貴妃故,特為後主所愛。至德元年,封始安王,邑二千戶。尋為軍師將軍、揚州刺史,置佐史。禎明二年,皇太子胤廢,後主乃立深為皇太子。三年,隋師濟江,六軍敗績,隋將韓擒虎自南掖門入,百僚逃散。深時年十餘歲,閉閣而坐,舍人孔伯魚侍焉。隋軍排閣而入,深使宣令勞之曰:「軍旅在途,不乃勞也?」軍人鹹敬焉。其年入關。隋大業中為枹罕太守。   吳興王胤,字承業,後主長子也。太建五年二月乙丑生於東宮,母孫姬因產卒,沈皇后哀而養之,以為己子。時後主年長,未有胤嗣,高宗因命以為嫡孫,其日下詔曰:「皇孫初誕,國祚方熙,思與群臣,共同斯慶,內外文武賜帛各有差,為父後者賜爵一級。」十年,封為永康公。後主即位,立為皇太子。胤性聰敏,好學,執經肄業,終日不倦,博通大義,兼善屬文。至德三年,躬出太學講《孝經》,講畢,又釋奠於先聖先師。其日設金石之樂於太學,王公卿士及太學生並預宴。是時張貴妃、孔貴嬪並愛幸,沈皇后無寵,而近侍左右數於東宮往來,太子亦數使人至後所,後主疑其怨望,甚惡之。而張、孔二貴妃又日夜構成後及太子之短,孔范之徒又於外合成其事,禎明二年,廢為吳興王,仍加侍中、中衛將軍。三年入關,卒於長安。   南平王嶷,字承岳,後主第二子也。方正有器局,年數歲,風采舉動,有若成人。至德元年,立為南平王。尋除信武將軍、南琅邪、彭城二郡太守,置佐史。遷揚州刺史,進號鎮南將軍。尋為使持節、都督郢、荊、湘三州諸軍事、征西將軍、郢州刺史。未行而隋軍濟江。禎明三年入關,卒於長安。   永嘉王彥,字承懿,後主第三子也。至德元年,立為永嘉王。尋為忠武將軍、南徐州刺史,進號安南將軍。授散騎常侍、使持節、都督江、巴、東衡三州諸軍事、平南將軍、江州刺史。未行,隋師濟江。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襄武令。   南海王虔,字承恪,後主第五子也。至德元年,立為南海王。尋為武毅將軍,置佐史,進號軍師將軍。禎明二年,出為平北將軍、南徐州刺史。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涿令。   信義王祗,字承敬,後主第六子也。至德元年,立為信義王。尋為壯武將軍,置佐史。授使持節、都督、智武將軍、琅邪、彭城二郡太守。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通議郎。   邵陵王兢,字承檢,後主第七子也。禎明元年,立為邵陵王,邑一千戶。尋為仁武將軍,置佐史。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國子監丞。   會稽王莊,字承肅,後主第八子也。容貌蕞陋,性嚴酷,數歲,左右有不如意,輒剟刺其面,或加燒爇。以母張貴妃有寵,後主甚愛之。至德四年,立為會稽王。尋為翊前將軍,置佐史。除使持節、都督揚州諸軍事、揚州刺史。禎明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昌隆令。   東陽王恮,字承厚,後主第九子也。禎明二年,立為東陽王,邑一千戶。未拜,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通議郎。   吳郡王蕃,字承廣,後主第十子也。禎明二年,封吳郡王。三年入關。隋大業中為涪城令。   錢塘王恬,字承惔,後主第十一子也。禎明二年,立為錢塘王,邑一千戶。三年入關,卒於長安。   江左自西晉相承,諸王開國,並以戶數相差為大小三品。大國置上、中、下三將軍,又置司馬一人;次國置中、下二將軍;小國置將軍一人。餘官亦准此為差。高祖受命,自永定訖於禎明,唯衡陽王昌特加殊寵,至五千戶。自餘大國不過二千戶,小國即千戶。而舊史殘缺,不能別知其國戶數,故綴其遺事附於此。   史臣曰:世祖、高宗、後主並建籓屏,以樹懿親,固乃本根,隆斯盤石。鄱陽王伯山有風采德器,亦一代令籓矣。岳陽王叔慎屬社稷傾危,情哀家國,竭誠赴敵,志不圖生。嗚呼!古之忠烈致命,斯之謂也。   ************列傳第二十三 宗元饒 司馬申 毛喜 蔡徵   宗元饒,南郡江陵人也。少好學,以孝敬聞。仕梁世,解褐本州主簿,遷征南府行參軍 ,仍轉外兵參軍。及司徒王僧辯幕府初建,元饒與沛國劉師知同為主簿。高祖受禪,除晉陵令。入為尚書功論郎。使齊還,為廷尉正。遷太僕卿,領本邑大中正,中書通事舍人。尋轉廷尉卿,加通直散騎常侍,兼尚書左丞。時高宗初即位,軍國務廣,事無鉅細,一以咨之,台省號為稱職。   遷御史中丞,知五禮事。時合州刺史陳褒贓污狼藉,遣使就渚斂魚,又於六郡乞米,百姓甚苦之。元饒劾奏曰:「臣聞建旟求瘼,實寄廉平,褰帷恤隱,本資仁恕。如或貪污是肆,徵賦無厭,天網雖疏,茲焉弗漏。謹案鍾陵縣開國侯、合州刺史臣褵,因藉多幸,預逢抽擢,爵由恩被,官以私加,無德無功,坐屍榮貴。譙、肥之地,久淪非所,皇威克復,物仰仁風。新邦用輕,彌俟寬惠,應斯作牧,其寄尤重。爰降曲恩,祖行宣室,親承規誨,事等言提。雖廉潔之懷,誠無素蓄,而稟茲嚴訓,可以厲精。遂乃擅行賦斂,專肆貪取,求粟不厭,愧王沉之出賑,征魚無限,異羊續之懸枯,置以嚴科,實惟明憲。臣等參議,請依旨免褵所應復除官,其應禁錮及後選左降本資,悉依免官之法。」遂可其奏。吳興太守武陵王伯禮,豫章內史南康嗣王方泰,並驕蹇放橫,元饒案奏之,皆見削黜。   元饒性公平,善持法,諳曉故事,明練治體,吏有犯法、政不便民及於名教不足者,隨事糾正,多所裨益。遷貞威將軍、南康內史,以秩米三千餘斛助民租課,存問高年,拯救乏絕,百姓甚賴焉。以課最入朝,詔加散騎常侍、荊、雍、湘、巴、武五州大中正。尋以本官重領尚書左丞。又為御史中丞。歷左民尚書、右衛將軍、領前將軍,遷吏部尚書。太建十三年卒,時年六十四。詔贈侍中、金紫光祿大夫,官給喪事。   司馬申,字季和,河內溫人也。祖慧遠,梁都水使者。父玄通,梁尚書左民郎。申早有風概,十四便善弈棋,嘗隨父候吏尚書到溉,時梁州刺史陰子春、領軍硃異在焉。子春素知申,即於坐所呼與為對,申每有妙思,異觀而奇之,因引申游處。梁邵陵王為丹陽尹,以申為主簿。屬太清之難,父母俱沒,因此自誓,菜食終身。   梁元帝承製,起為開遠將軍,遷鎮西外兵記室參軍。及侯景寇郢州,申隨都督王僧辯據巴陵,每進籌策,皆見行用。僧辯歎曰:「此生要鞬汗馬,或非所長,若使撫眾守城,必有奇績。」僧辯之討陸納也,申在軍中,於時賊眾奄至,左右披靡,申躬蔽僧辯,蒙楯而前,會裴之橫救至,賊乃退,僧辯顧申而笑曰:「仁者必有勇,豈虛言哉!」除散騎侍郎。紹泰初,遷儀同侯安都從事中郎。   高祖受禪,除安東臨川王諮議參軍。天嘉三年,遷征北諮議參軍,兼廷尉監。五年,除鎮東諮議參軍,兼起部郎。出為戎昭將軍、江乘令,甚有治績。入為尚書金部郎。遷左民郎,以公事免。太建初,起為貞威將軍、征南鄱陽諮議參軍。九年,除秣陵令,在職以清能見紀,有白雀巢於縣庭。秩滿,頃之,預東宮賓客,尋兼東宮通事舍人。遷員外散騎常侍,舍人如故。及叔陵之肆逆也,事既不捷,出據東府,申馳召右衛蕭摩訶帥兵先至,追斬之,因入城中,收其府庫,後主深嘉之。以功除太子左衛率,封文招縣伯,邑四百戶,兼中書通事舍人。尋遷右衛將軍,加通直散騎常侍。以疾還第,就加散騎常侍,右衛、舍人如故。   至德四年卒,後主嗟悼久之,下詔曰:「慎終追遠,欽若舊則,闔棺定謚,抑乃前典。故散騎常侍、右衛將軍、文招縣開國伯申,忠肅在公,清正立己,治繁處約,投軀殉義。朕任寄情深,方康庶績,奄然化往,傷惻於懷。可贈侍中、護軍將軍,進爵為侯,增邑為五百戶,謚曰忠。給朝服一具,衣一襲,剋日舉哀,喪事所須,隨由資給。」及葬,後主自製志銘,辭情傷切。卒章曰:「嗟乎!天不與善,殲我良臣。」其見幸如此。   申歷事三帝,內掌機密,至於倉卒之間,軍國大事,指麾斷決,無有滯留。子琇嗣,官至太子舍人。   毛喜,字伯武,滎陽陽武人也。祖稱,梁散騎侍郎。父棲忠,梁尚書比部侍郎、中權司馬。喜少好學,善草隸。起家梁中衛西昌侯行參軍,尋遷記室參軍。高祖素知於喜,及鎮京口,命喜與高宗俱往江陵,仍敕高宗曰:「汝至西朝,可諮稟毛喜。」喜與高宗同謁梁元帝,即以高宗為領直,喜為尚書功論侍郎。及江陵陷,喜及高宗俱遷關右。世祖即位,喜自周還,進和好之策,朝廷乃遣周弘正等通聘。及高宗反國,喜於郢州奉迎。又遣喜入關,以家屬為請。周塚宰宇文護執喜手曰:「能結二國之好者,卿也。」仍迎柳皇后及後主還。天嘉三年至京師,高宗時為驃騎將軍,仍以喜為府諮議參軍,領中記室。府朝文翰,皆喜詞也。   世祖嘗謂高宗曰:「我諸子皆以『伯』為名,汝諸兒宜用『叔』為稱。」高宗以訪於喜,喜即條牒自古名賢杜叔英、虞叔卿等二十餘人以啟世祖,世祖稱善。   世祖崩,廢帝沖昧,高宗錄尚書輔政,僕射到仲舉等知朝望有歸,乃矯太后令遣高宗還東府,當時疑懼,無敢措言。喜即馳入,謂高宗曰:「陳有天下日淺,海內未夷,兼國禍並鐘,萬邦危懼。皇太后深惟社稷至計,令王入省,方當共康庶績,比德伊、周。今日之言,必非太后之意。宗社之重,願加三思。以喜之愚,須更聞奏,無使奸賊得肆其謀。」竟如其策。   右衛將軍韓子高始與仲舉通謀,其事未發,喜請高宗曰:「宜簡選人馬,配與子高,並賜鐵炭,使修器甲。」高宗驚曰:「子高謀反,即欲收執,何為更如是邪?」喜答曰:「山陵始畢,邊寇尚多,而子高受委前朝,名為杖順,然甚輕狷,恐不時授首,脫其稽誅,或愆王度。宜推心安誘,使不自疑,圖之一壯士之力耳。」高宗深然之,卒行其計。   高宗即位,除給事黃門侍郎,兼中書舍人,典軍國機密。高宗將議北伐,敕喜撰軍制,凡十三條,詔頒天下,文多不載。尋遷太子右衛率、右衛將軍。以定策功,封東昌縣侯,邑五百戶。又以本官行江夏、武陵、桂陽三王府國事。太建三年,丁母憂去職,詔追贈喜母庾氏東昌國太夫人,賜布五百匹,錢三十萬,官給喪事。又遣員外散騎常侍杜緬圖其墓田,高宗親與緬案圖指畫,其見重如此。尋起為明威將軍,右衛、舍人如故。改授宣遠將軍、義興太守。尋以本號入為御史中丞。服闋,加散騎常侍、五兵尚書,參掌選事。   及眾軍北伐,得淮南地,喜陳安邊之術,高宗納之,即日施行。又問喜曰:「我欲進兵彭、汴,於卿意如何?」喜對曰:「臣實才非智者,安敢預兆未然。竊以淮左新平,邊氓未乂,周氏始吞齊國,難與爭鋒,豈以弊卒疲兵,復加深入。且棄舟楫之工,踐車騎之地,去長就短,非吳人所便。臣愚以為不若安民保境,寢兵復約,然後廣募英奇,順時而動,斯久長之術也。」高宗不從。後吳明徹陷周,高宗謂喜曰:「卿之所言,驗於今矣。」   十二年,加侍中。十三年,授散騎常侍、丹陽尹。遷吏部尚書,常侍如故。及高宗崩,叔陵構逆,敕中庶子陸瓊宣旨,令南北諸軍,皆取喜處分。賊平,又加侍中,增封並前九百戶。至德元年,授信威將軍、永嘉內史,加秩中二千石。   初,高宗委政於喜,喜亦勤心納忠,多所匡益,數有諫諍,事並見從,由是十餘年間,江東狹小,遂稱全盛。唯略地淮北,不納喜謀,而吳明徹竟敗,高宗深悔之,謂袁憲曰:「不用毛喜計,遂令至此,朕之過也。」喜既益親,乃言無迴避,而皇太子好酒德,每共幸人為長夜之宴,喜嘗為言,高宗以誡太子,太子陰患之,至是稍見疏遠。   初,後主為始興王所傷,及瘡愈而自慶,置酒於後殿,引江總以下,展樂賦詩,醉而命喜。於時山陵初畢,未及逾年,喜見之不懌,欲諫而後主已醉,喜升階,佯為心疾,僕於階下,移出省中。後主醒,乃疑之,謂江總曰:「我悔召毛喜,知其無疾,但欲阻我歡宴,非我所為,故奸詐耳。」乃與司馬申謀曰:「此人負氣,吾欲將乞鄱陽兄弟聽其報仇,可乎?」對曰:「終不為官用,願如聖旨。」傅縡爭之曰:「不然。若許報仇,欲置先皇何地?」後主曰:「當乞一小郡,勿令見人事也。」乃以喜為永嘉內史。   喜至郡,不受俸秩,政弘清靜,民吏便之。遇豊州刺史章大寶舉兵反,郡與豊州相接,而素無備御,喜乃修治城隍,嚴飾器械。又遣所部松陽令周磻領千兵援建安。賊平,授南安內史。禎明元年,征為光祿大夫,領左驍騎將軍。喜在郡有惠政,乃徵入朝,道路追送者數百里。其年道病卒,時年七十二。有集十卷。子處沖嗣,官至儀同從事中郎、中書侍郎。   蔡徵,字希祥,侍中、中撫軍將軍景歷子也。幼聰敏,精識強記。年六歲,詣梁吏部尚書河南褚翔,翔字仲舉,嗟其穎悟。七歲,丁母憂,居喪如成人禮。繼母劉氏性悍忌,視之不以道,徵供侍益謹,初無怨色。徵本名覽,景歷以為有王祥之性,更名徵,字希祥。   梁承聖初,高祖為南徐州刺史,召補迎主簿。尋授太學博士。天嘉初,遷始興王府法曹行參軍,歷外兵參軍事、尚書主客郎,所居以干理稱。太建初,遷太子少傅丞、新安王主簿、通直散騎侍郎、晉安王功曹史、太子中舍人,兼東宮領直,中舍人如故。丁父憂去職,服闋,襲封新豊縣侯,授戎昭將軍、鎮右新安王諮議參軍。   至德二年,遷廷尉卿,尋為吏部郎。遷太子中庶子、中書舍人,掌詔誥。尋授左民尚書,與僕射江總知撰五禮事。尋加寧遠將軍。後主器其材干,任寄日重,遷吏部尚書、安右將軍,每十日一往東宮,於太子前論述古今得喪及當時政務。又敕以廷尉寺獄,事無大小,取徵議決。俄有敕遣徵收募兵士,自為部曲,徵善撫恤,得物情,旬月之間,眾近一萬。徵位望既重,兼聲勢熏灼,物議鹹忌憚之。尋徙為中書令,將軍如故。中令清簡無事,或雲徵有怨言,事聞後主,後主大怒,收奪人馬,將誅之,有固諫者獲免。   禎明三年,隋軍濟江,後主以徵有干用,權知中領軍。徵日夜勤苦,備盡心力,後主嘉焉,謂曰「事寧有以相報」。及決戰於鍾山南崗,敕徵守宮城西北大營,尋令督眾軍戰事。城陷,隨例入關。   徵美容儀,有口辯,多所詳究。至於士流官宦,皇家戚屬,及當朝制度,憲章儀軌,戶口風俗,山川土地,問無不對。然性頗便佞進取,不能以退素自業。初拜吏部尚書,啟後主借鼓吹,後主謂所司曰:「鼓吹軍樂,有功乃授,蔡徵不自量揆,紊我朝章。然其父景歷既有締構之功,宜且如所啟,拜訖即追還。」徵不修廉隅,皆此類也。隋文帝聞其敏贍,召見顧問,言輒會旨,然累年不調,久之,除太常丞。歷尚書民部儀曹郎,轉給事郎,卒,時年六十七。子翼,治《尚書》,官至司徒屬、德教學士。入隋,為東宮學士。   史臣曰:宗元饒夙夜匪懈,濟務益時。司馬申清恪在朝,攻苦立行,加之以忠節,美矣。毛喜深達事機,匡贊時主。蔡徵聰敏才贍,而擅權自躓,惜哉!   ************列傳第二十四 蕭濟 陸瓊 子從典 顧野王 傅縡 章華   蕭濟,字孝康,東海蘭陵人也。少好學,博通經史,諮梁武帝《左氏》疑義三十餘條 ,尚書僕射范陽張纘、太常卿南陽劉之遴並與濟討論,纘等莫能抗對。解褐梁秘書郎,遷太子舍人。預平侯景之功,封松陽縣侯,邑五百戶。   及高祖作鎮徐方,以濟為明威將軍、征北長史。承聖二年,征為中書侍郎,轉通直散騎常侍。世祖為會稽太守,又以濟為宣毅府長史,遷司徒左長史。世祖即位,授侍中。尋遷太府卿,丁所生母憂,不拜。濟毘佐二主,恩遇甚篤,賞賜加於凡等。歷守蘭陵、陽羨、臨津、臨安等郡,所在皆著聲績。太建初,入為五兵尚書,與左僕射徐陵、特進周弘正、度支尚書王瑒、散騎常侍袁憲俱侍東宮。復為司徒長史。尋授度支尚書,領羽林監。遷國子祭酒,領羽林如故。加金紫光祿大夫,兼安德宮衛尉。尋遷仁威將軍、揚州長史。高宗嘗敕取揚州曹事,躬自省覽,見濟條理詳悉,文無滯害,乃顧謂左右曰:「我本期蕭長史長於經傳,不言精練繁劇,乃至於此。」遷祠部尚書,加給事中,復為金紫光祿大夫。未拜而卒,時年六十六。詔贈本官,官給喪事。   陸瓊,字伯玉,吳郡吳人也。祖完,梁琅邪、彭城二郡丞。父雲公,梁給事黃門侍郎,掌著作。瓊幼聰惠有思理,六歲為五言詩,頗有詞采。大同末,雲公受梁武帝詔校定《棋品》,到溉、硃異以下並集。瓊時年八歲,於客前覆局,由是京師號曰神童。異言之武帝,有敕召見,瓊風神警亮,進退詳審,帝甚異之。十一,丁父憂,毀瘠有至性,從祖襄歎曰:「此兒必荷門基,所謂一不為少。」及侯景作逆,攜母避地於縣之西鄉,勤苦讀書,晝夜無怠,遂博學,善屬文。   永定中,州舉秀才。天嘉元年,為寧遠始興王府法曹行參軍。尋以本官兼尚書外兵郎,以文學轉兼殿中郎,滿歲為真。瓊素有令名,深為世祖所賞。及討周迪、陳寶應等,都官符及諸大手筆,並中敕付瓊。遷新安王文學,掌東宮管記。及高宗為司徒,妙簡僚佐,吏部尚書徐陵薦瓊於高宗曰:「新安王文學陸瓊,見識優敏,文史足用,進居郎署,歲月過淹,左西掾缺,允膺茲選,階次小逾,其屈滯已積。」乃除司徒左西掾。尋兼通直散騎常侍,聘齊。   太建元年,重以本官掌東宮管記。除太子庶子,兼通事舍人。轉中書侍郎、太子家令。長沙王為江州刺史,不循法度,高宗以王年少,授瓊長史,行江州府國事,帶尋陽太守。瓊以母老,不欲遠出,太子亦固請留之,遂不行。累遷給事黃門侍郎,領羽林監。轉太子中庶子,領步兵校尉。又領大著作,撰國史。   後主即位。直中書省,掌詔誥。俄授散騎常侍,兼度支尚書,領揚州大中正。至德元年,除度支尚書,參掌詔誥,並判廷尉、建康二獄事。初,瓊父雲公奉梁武帝敕撰《嘉瑞記》,瓊述其旨而續焉,自永定訖於至德,勒成一家之言。遷吏部尚書,著作如故。瓊詳練譜諜,雅鑒人倫,先是,吏部尚書宗元饒卒,右僕射袁憲舉瓊,高宗未之用也,至是居之,號為稱職,後主甚委任焉。   瓊性謙儉,不自封植,雖位望日隆,而執志愈下。園池室宇,無所改作,車馬衣服,不尚鮮華,四時祿俸,皆散之宗族,家無餘財。暮年深懷止足,思避權要,恆謝病不視事。俄丁母憂,去職。初,瓊之侍東宮也,母隨在官舍,後主賞賜優厚。及喪柩還鄉,詔加賻贈,並遣謁者黃長貴持冊奠祭,後主又自製志銘,朝野榮之。瓊哀慕過毀,以至德四年卒,時年五十,詔贈領軍將軍,官給喪事。有集二十卷行於世。長子從宜,仕至武昌王文學。   第三子從典,字由儀。幼而聰敏。八歲,讀沈約集,見回文研銘,從典援筆擬之,便有佳致。年十三,作《柳賦》,其詞其美。瓊時為東宮管記,宮僚並一時俊偉,瓊示以此賦,鹹奇其異才。從父瑜特所賞愛,及瑜將終,家中墳籍皆付從典,從典乃集瑜文為十卷,仍制集序,其文甚工。   從典篤好學業,博涉群書,於《班史》尤所屬意。年十五,本州舉秀才。解褐著作佐郎,轉太子舍人。時後主賜僕射江總並其父瓊詩,總命從典為謝啟,俄頃便就,文華理暢,總甚異焉。尋授信義王文學,轉太子洗馬。又遷司徒左西掾,兼東宮學士。丁父憂去職。尋起為德教學士,固辭不就,後主敕留一員,以待從典。俄屬金陵淪沒,隨例遷關右。仕隋為給事郎,兼東宮學士。又除著作佐郎。右僕射楊素奏從典續司馬遷《史記》迄於隋,其書未就。值隋末喪亂,寓居南陽郡,以疾卒,時年五十七。   顧野王,字希馮,吳郡吳人也。祖子喬,梁東中郎武陵王府參軍事。父誑憛A信威臨賀王記室,兼本郡五官掾,以儒術知名。野王幼好學。七歲,讀《五經》,略知大旨。九歲能屬文,嘗制《日賦》,領軍硃異見而奇之。年十二,隨父之建安,撰《建安地記》二篇。長而遍觀經史,精記嘿識,天文地理、蓍龜占候、蟲篆奇字,無所不通。梁大同四年,除太學博士。遷中領軍臨賀王府記室參軍。宣城王為揚州刺史,野王及琅邪王褒並為賓客,王甚愛其才。野王又好丹青,善圖寫,王於東府起齋,乃令野王畫古賢,命王褒書贊,時人稱為二絕。   及侯景之亂,野王丁父憂,歸本郡,乃召募鄉黨數百人,隨義軍援京邑。野王體素清羸,裁長六尺,又居喪過毀,殆不勝衣,及杖戈被甲,陳君臣之義,逆順之理,抗辭作色,見者莫不壯之。京城陷,野王逃會稽,尋往東陽,與劉歸義合軍據城拒賊。侯景平,太尉王僧辯深嘉之,使監海鹽縣。   高祖作宰,為金威將軍、安東臨川王府記室參軍,尋轉府諮議參軍。天嘉元年,敕補撰史學士,尋加招遠將軍。光大元年,除鎮東鄱陽王諮議參軍。太建二年,遷國子博士。後主在東宮,野王兼東宮管記,本官如故。六年,除太子率更令,尋領大著作,掌國史,知梁史事,兼東宮通事舍人。時宮僚有濟陽江總,吳國陸瓊,北地傅縡,吳興姚察,並以才學顯著,論者推重焉。遷黃門侍郎,光祿卿,知五禮事,餘官並如故。十三年卒,時年六十三。詔贈秘書監。至德二年,又贈右衛將軍。   野王少以篤學至性知名,在物無過辭失色,觀其容貌,似不能言,及其勵精力行,皆人所莫及。第三弟充國早卒,野王撫養孤幼,恩義甚厚。其所撰著《玉篇》三十卷,《輿地誌》三十卷,《符瑞圖》十卷,《顧氏譜傳》十卷,《分野樞要》一卷,《續洞冥紀》一卷,《玄象表》一卷,並行於世。又撰《通史要略》一百卷,《國史紀傳》二百卷,未就而卒。有文集二十卷。   傅縡,字宜事,北地靈州人也。父彝,梁臨沂令。縡幼聰敏,七歲誦古詩賦至十餘萬言。長好學,能屬文。梁太清末,攜母南奔避難,俄丁母憂,在兵亂之中,居喪盡禮,哀毀骨立,士友以此稱之。後依湘州刺史蕭循,循頗好士,廣集墳籍,縡肆志尋閱,因博通群書。王琳聞其名,引為府記室。琳敗,隨琳將孫瑒還都。時世祖使顏晃賜瑒雜物,瑒托縡啟謝,詞理優洽,文無加點,晃還言之世祖,尋召為撰史學士。除司空府記室參軍,遷驃騎安成王中記室,撰史如故。   縡篤信佛教,從興皇惠朗法師受《三論》,盡通其學。時有大心暠法師著《無諍論》以詆之,縡乃為《明道論》,用釋其難。其略曰:   《無諍論》言:比有弘《三論》者,雷同訶詆,恣言罪狀,歷毀諸師,非斥眾學,論中道而執偏心,語忘懷而競獨勝,方學數論,更為仇敵,仇敵既構,諍斗大生,以此之心,而成罪業,罪業不止,豈不重增生死,大苦聚集?答曰:《三論》之興,為日久矣。龍樹創其源,除內學之偏見,提婆揚其旨,蕩外道之邪執。欲使大化流而不擁,玄風闡而無墜。其言曠,其意遠,其道博,其流深。斯固龍象之騰驤,鯤鵬之摶運。蹇乘決羽,豈能觖望其間哉?頃代澆薄,時無曠士,苟習小學,以化蒙心,漸染成俗,遂迷正路,唯競穿鑿,各肆營造,枝葉徒繁,本源日翳,一師解釋,復異一師,更改舊宗,各立新意,同學之中,取寤復別,如是展轉,添糅倍多。總而用之,心無的准;擇而行之,何者為正?豈不渾沌傷竅,嘉樹弊牙?雖復人說非馬,家握靈蛇,以無當之卮,同畫地之餅矣。其於失道,不亦宜乎?攝山之學,則不如是。守一遵本,無改作之過;約文申意,杜臆斷之情。言無預說,理非宿構。睹緣爾乃應,見敵然後動。縱橫絡驛,忽恍杳冥。或彌綸而不窮。或消散而無所。煥乎有文章,蹤朕不可得;深乎不可量,即事而非遠。凡相酬對,隨理詳核。有何嫉詐,干犯諸師?且諸師所說,為是可毀?為不可毀?若可毀者,毀故為衰;若不可毀,毀自不及。法師何獨蔽護不聽毀乎?且教有大小,備在聖誥,大乘之文,則指斥小道。今弘大法,寧得不言大乘之意耶?斯則褒貶之事,從弘放學;與奪之辭,依經議論。何得見佛說而信順,在我語而忤逆?無諍平等心如是耶?且忿恚煩惱,凡夫恆性,失理之徒,率皆有此。豈可以三修未愜,六師懷恨,而蘊涅槃妙法,永不宣揚?但冀其忿憤之心既極,恬淡之寤自成耳。人面不同,其心亦異,或有辭意相反,或有心口相符。豈得必謂他人說中道而心偏執,己行無諍,外不違而內平等?仇敵斗訟,豈我事焉;罪業聚集,斗諍者所畏耳。   《無諍論》言:攝山大師誘進化導,則不如此,即習行於無諍者也。導悟之德既往,淳一之風已澆,競勝之心,阿毀之曲,盛於茲矣。吾願息諍以通道,讓勝以忘德。何必排拂異家,生其恚怒者乎?若以中道之心行於《成實》,亦能不諍;若以偏著之心說於《中論》,亦得有諍。固知諍與不諍,偏在一法。答曰:攝山大師實無諍矣,但法師所賞,未衷其節。彼靜守幽谷,寂爾無為,凡有訓勉,莫匪同志,從容語嘿,物無間然,故其意雖深,其言甚約。今之敷暢,地勢不然。處王城之隅,居聚落之內,呼吸顧望之客,脣吻縱橫之士,奮鋒穎,勵羽翼,明目張膽,被堅執銳,聘異家,衒別解,窺伺間隙,邀冀長短,與相酬對,捔其輕重,豈得默默無言,唯唯應命?必須掎摭同異,發擿玼瑕,忘身而弘道,忤俗而通教,以此為病,益知未達。若令大師當此之地,亦何必默己,而為法師所貴耶?法師又言:「吾願息諍以通道,讓勝以忘德。」道德之事,不止在諍與不諍,讓與不讓也。此語直是人間所重,法師慕而言之,竟未知勝若為可讓也。若他人道高,則自勝不勞讓矣;他人道劣,則雖讓而無益矣。欲讓之辭,將非虛設?中道之心,無處不可。《成實三論》,何事致乖?但須息守株之解,除膠柱之意,是事皆中也。來旨言「諍與不諍,偏在一法」。何為獨褒無諍耶?詎非矛盾?   《無諍論》言:邪正得失,勝負是非,必生於心矣,非謂所說之法,而有定相論勝劣也。若異論是非,以偏著為失言,無是無非,消彼得失,以此論為勝妙者,他論所不及,此亦為失也。何者?凡心所破,豈無心於能破,則勝負之心不忘,寧不存勝者乎?斯則矜我為得,棄他之失,即有取捨,大生是非,便是增諍。答曰:言為心使,心受言詮;和合根塵,鼓動風氣,故成語也。事必由心,實如來說。至於心造偽以使口,口行詐以應心,外和而內險,言隨而意逆,求利養,引聲名,入道之人,在家之士,斯輩非一。聖人所以曲陳教誡,深致防杜,說見在之殃咎,敘將來之患害,此文明著,甚於日月,猶有忘愛軀,冒峻制,蹈湯炭,甘齏粉,必行而不顧也。豈能悅無諍之作,而回首革音耶?若弘道之人,宣化之士,心知勝也,口言勝也,心知劣也,口言劣也,亦無所苞藏,亦無所忌禪,但直心而行之耳。他道雖劣,聖人之教也;己德雖優,亦聖人之教也。我勝則聖人勝,他劣則聖人劣。聖人之優劣,蓋根緣所宜爾。於彼於此,何所厚薄哉?雖復終日按劍,極夜擊柝,瞋目以爭得失,作氣以求勝負,在誰處乎?有心之與無心,徒欲分別虛空耳。何意不許我論說,而使我謙退?此謂鷦褷已翔於寥廓,而虞者猶窺藪澤而求之。嗟乎!丈夫當弘斯道矣。   《無諍論》言:無諍之道,通於內外。子所言須諍者,此用末而救本,失本而營末者也。今為子言之。何則?若依外典,尋書契之前,至淳之世,樸質其心,行不言之教,當於此時,民至老死不相往來,而各得其所,復有何諍乎?固知本末不諍,是物之真矣。答曰:諍與無諍,不可偏執。本之與末,又安可知?由來不諍,寧知非末?於今而諍,何驗非本?夫居後而望前,則為前;居前而望後,則為後。而前後之事猶如彼此,彼呼此為彼,此呼彼為彼,彼此之名,的居誰處?以此言之,萬事可知矣。本末前後,是非善惡,可恆守邪?何得自信聰明,廢他耳目?夫水泡生滅,火輪旋轉,入牢阱,受羈紲,生憂畏,起煩惱,其失何哉?不與道相應,而起諸見故也。相應者則不然,無為也,無不為也。善惡不能偕,而未曾離善惡,生死不能至,亦終然在生死,故得永離而任放焉。是以聖人念繞桎之不脫,愍黏膠之難離,故慇勤教示,備諸便巧。希向之徒,涉求有類,雖驎角難成,象形易失,寧得不彷彿遐路,勉勵短晨?且當念己身之善惡,莫揣他物,而欲分別,而言我聰明,我知見,我計校,我思惟,以此而言,亦為疏矣。他人者實難測,或可是凡夫真爾,亦可是聖人俯同,時俗所宜見,果報所應睹。安得肆胸衿,盡情性,而生譏誚乎?正應虛己而游乎世,俯仰於電露之間耳。明月在天,眾水鹹見,清風至林,群籟畢響。吾豈逆物哉?不入鮑魚,不甘腐鼠。吾豈同物哉?誰能知我,共行斯路,浩浩乎!堂堂乎!豈復見有諍為非,無諍為是?此則諍者自諍,無諍者自無諍,吾俱取而用之。寧勞法師費功夫,點筆紙,但申於無諍;弟子疲脣舌,消晷漏,唯對於明道?戲論哉!糟粕哉!必欲且考真偽,蹔觀得失,無過依賢聖之言,檢行藏之理,始終研究,表裡綜核,使浮辭無所用,詐道自然消。請待後筵,以觀其妙矣。   尋以本官兼通直散騎侍郎使齊,還除散騎侍郎、鎮南始興王諮議參軍,兼東宮管記。歷太子庶子、僕,兼管記如故。後主即位,遷秘書監、右衛將軍,兼中書通事舍人,掌詔誥。   縡為文典麗,性又敏速,雖軍國大事,下筆輒成,未嘗起草,沉思者亦無以加焉,甚為後主所重。然性木強,不持檢操,負才使氣,陵侮人物,朝士多銜之。會施文慶、沈客卿以便佞親幸,專制衡軸,而縡益疏。文慶等因共譖縡受高麗使金,後主收縡下獄。縡素剛,因憤恚,乃於獄中上書曰:「夫君人者,恭事上帝,子愛下民,省嗜欲,遠諂佞,未明求衣,日旰忘食,是以澤被區宇,慶流子孫。陛下頃來酒色過度,不虔郊廟之神,專媚淫昏之鬼;小人在側,宦豎弄權,惡忠直若仇讎,視生民如草芥;後宮曳綺繡,廄馬餘菽粟,百姓流離,殭屍蔽野;貨賄公行,帑藏損耗,神怒民怨,眾叛親離。恐東南王氣,自斯而盡。」書奏,後主大怒。頃之,意稍解,遣使謂縡曰:「我欲赦卿,卿能改過不?」縡對曰:「臣心如面,臣面可改,則臣心可改。」後主於是益怒,令宦者李善慶窮治其事,遂賜死獄中,時年五十五。有集十卷行於世。   時有吳興章華,字仲宗,家世農夫,至華獨好學,與士君子游處,頗覽經史,善屬文。侯景之亂,乃游嶺南,居羅浮山寺,專精習業。歐陽頠為廣州刺史,署為南海太守。及歐陽紇敗,乃還京師。太建中,高宗使吏部侍郎蕭引喻廣州刺史馬靖,令入子為質,引奏華與俱行。使還,而高宗崩。後主即位,朝臣以華素無伐閱,競排詆之,乃除大市令,既雅非所好,乃辭以疾,鬱鬱不得志。禎明初,上書極諫,其大略曰:「昔高祖南平百越,北誅逆虜;世祖東定吳會,西破王琳;高宗克復淮南,闢地千里:三祖之功,亦至勤矣。陛下即位,於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艱難,不知天命之可畏,溺於嬖寵,惑於酒色,祠七廟而不出,拜妃嬪而臨軒,老臣宿將,棄之草莽,諂佞讒邪,升之朝廷。今疆埸日蹙,隋軍壓境,陛下如不改弦易張,臣見麋鹿復游於姑蘇台矣。」書奏,後主大怒,即日命斬之。   史臣曰:蕭濟、陸瓊,俱以才學顯著,顧野王博極群典,傅縡聰警特達,並一代之英靈矣。然縡不能循道進退,遂置極網,悲夫!   ************列傳第二十五 蕭摩訶 子世廉 任忠 樊毅 弟猛 魯廣達   蕭摩訶,字元胤,蘭陵人也。祖靚,梁右將軍。父諒,梁始興郡丞。摩訶隨父之郡 ,年數歲而父卒,其姑夫蔡路養時在南康,乃收養之。稍長,果毅有勇力。侯景之亂,高祖赴援京師,路養起兵拒高祖,摩訶時年十三,單騎出戰,軍中莫有當者。及路養敗,摩訶歸於侯安都,安都遇之甚厚,自此常隸安都征討。及任約、徐嗣徽引齊兵為寇,高祖遣安都北拒齊軍於鍾山龍尾及北郊壇。安都謂摩訶曰:「卿驍勇有名,千聞不如一見。」摩訶對曰:「今日令公見矣。」及戰,安都墜馬被圍,摩訶獨騎大呼,直衝齊軍,齊軍披靡,因稍解去,安都乃免。天嘉初,除本縣令,以平留異、歐陽紇之功,累遷巴山太守。   太建五年,眾軍北伐,摩訶隨都督吳明徹濟江攻秦郡。時齊遣大將尉破胡等率眾十萬來援,其前隊有「蒼頭」、「犀角」、「大力」之號,皆身長八尺,膂力絕倫,其鋒甚銳。又有西域胡,妙於弓矢,弦無虛發,眾軍尤憚之。及將戰,明徹謂摩訶曰:「若殪此胡,則彼軍奪氣,君有關、張之名,可斬顏良矣。」摩訶曰:「願示其形狀,當為公取之。」明徹乃召降人有識胡者,雲胡著絳衣,樺皮裝弓,兩端骨弭。明徹遣人覘伺,知胡在陣,乃自酌酒以飲摩訶。摩訶飲訖,馳馬沖齊軍,胡挺身出陣前十餘步,彀弓未發,摩訶遙擲銑鋧,正中其額,應手而僕。齊軍「大力」十餘人出戰,摩訶又斬之,於是齊軍退走。以功授明毅將軍、員外散騎常侍,封廉平縣伯,邑五百戶。尋進爵為侯,轉太僕卿,餘如故。七年,又隨明徹進圍宿預,擊走齊將王康德,以功除晉熙太守。九年,明徹進軍呂梁,與齊人大戰,摩訶率七騎先入,手奪齊軍大旗,齊眾大潰。以功授持節、武毅將軍、譙州刺史。   及周武帝滅齊,遣其將宇文忻率眾爭呂梁,戰於龍晦。時忻有精騎數千,摩訶領十二騎深入周軍,縱橫奮擊,斬馘甚眾。及周遣大將軍王軌來赴,結長圍連鎖於呂梁下流,斷大軍還路。摩訶謂明徹曰:「聞王軌始鎖下流,其兩頭築城,今尚未立,公若見遣擊之,彼必不敢相拒。水路未斷,賊勢不堅,彼城若立,則吾屬且為虜矣。」明徹乃奮髯曰:「搴旗陷陣,將軍事也;長算遠略,老夫事也。」摩訶失色而退。一旬之間,周兵益至,摩訶又請於明徹曰:「今求戰不得,進退無路,若潛軍突圍,未足為恥。願公率步卒,乘馬輿徐行,摩訶領鐵騎數千,驅馳前後,必當使公安達京邑。」明徹曰:「弟之此計,乃良圖也。然老夫受脤專征,不能戰勝攻取,今被圍逼蹙,慚置無地。且步軍既多,吾為總督,必須身居其後,相率兼行。弟馬軍宜須在前,不可遲緩。」摩訶因率馬軍夜發。先是,周軍長圍既合,又於要路下伏數重,摩訶選精騎八十,率先衝突,自後眾騎繼焉,比旦達淮南。高宗詔征還,授右衛將軍。十一年,周兵寇壽陽,摩訶與樊毅等眾軍赴援,無功而還。   十四年,高宗崩,始興王叔陵於殿內手刃後主,傷而不死,叔陵奔東府城。時眾心猶預,莫有討賊者,東宮舍人司馬申啟後主,馳召摩訶,入見受敕,乃率馬步數百,先趣東府城西門屯軍。叔陵惶遽,自城南門而出,摩訶勒兵追斬之。以功授散騎常侍、車騎大將軍,封綏建郡公,邑三千戶,叔陵素所蓄聚金帛累巨萬,後主悉以賜之。尋改授侍中、驃騎大將軍,加左光祿大夫。舊制三公黃閣聽事置鴟尾,後主特賜摩訶開黃閣,門施行馬,聽事寢堂並置鴟尾。仍以其女為皇太子妃。   會隋總管賀若弼鎮廣陵,窺覦江左,後主委摩訶備御之任,授南徐州刺史,餘並如故。禎明三年正月元會,征摩訶還朝,賀若弼乘虛濟江,襲京口,摩訶請兵逆戰,後主不許。及弼進軍鍾山,摩訶又請曰:「賀若弼懸軍深入,聲援猶遠,且其壘塹未堅,人情惶懼,出兵掩襲,必大克之。」後主又不許。及隋軍大至,將出戰,後主謂摩訶曰:「公可為我一決。」摩訶曰:「從來行陣,為國為身,今日之事,兼為妻子。」後主多出金帛,頒賞諸軍,令中領軍魯廣達陳兵白土崗,居眾軍之南偏,鎮東大將軍任忠次之,護軍將軍樊毅、都官尚書孔范次之,摩訶軍最居北,眾軍南北亙二十里,首尾進退,各不相知。賀若弼初謂未戰,將輕騎,登山觀望形勢,及見眾軍,因馳下置陣。廣達首率所部進薄,弼軍屢卻,俄而復振,更分軍趣北突諸將,孔范出戰,兵交而走,諸將支離,陣猶未合,騎卒潰散,駐之弗止,摩訶無所用力焉,為隋軍所執。   及京城陷,賀若弼置後主於德教殿,令兵衛守,摩訶請弼曰:「今為囚虜,命在斯須,願得一見舊主,死無所恨。」弼哀而許之。摩訶入見後主,俯伏號泣,仍於舊廚取食而進之,辭訣而出,守衛者皆不能仰視。其年入隋,授開府儀同三司。尋從漢王諒詣并州,同諒作逆,伏誅,時年七十三。   摩訶訥於語言,恂恂長者,至於臨戎對寇,志氣奮發,所向無前。年未弱冠,隨侯安都在京口,性好射獵,無日不畋游。及安都東征西伐,戰勝攻取,摩訶功實居多。   子世廉,少警俊,敢勇有父風。性至孝,及摩訶凶終,服闋後,追慕彌切。其父時賓故脫有所言及,世廉對之,哀慟不自勝,言者為之歔欷。終身不執刀斧,時人嘉焉。   摩訶有騎士陳智深者,勇力過人,以平叔陵之功,為巴陵內史。摩訶之戮也,其妻子先已籍沒,智深收摩訶屍,手自殯斂,哀感行路,君子義之。   穎川陳禹,亦隨摩訶征討,聰敏有識量,涉獵經史,解風角、兵書,頗能屬文,便騎射,官至王府諮議。   任忠,字奉誠,小名蠻奴,汝陰人也。少孤微,不為鄉黨所齒。及長,譎詭多計略,膂力過人,尤善騎射,州里少年皆附之。梁鄱陽王蕭范為合州刺史,聞其名,引置左右。侯景之亂,忠率鄉黨數百人,隨晉熙太守梅伯龍討景將王貴顯於壽春,每戰卻敵。會土人胡通聚眾寇抄,范命忠與主帥梅思立並軍討平之。仍隨范世子嗣率眾入援,會京城陷,旋戍晉熙。侯景平,授蕩寇將軍。   王琳立蕭莊,署忠為巴陵太守。琳敗還朝,遷明毅將軍、安湘太守,仍隨侯瑱真進討巴、湘。累遷豫寧太守、衡陽內史。華皎之舉兵也,忠預其謀。及皎平,高宗以忠先有密啟於朝廷,釋而不問。太建初,隨章昭達討歐陽紇於廣州,以功授直閣將軍。遷武毅將軍、廬陵內史,秩滿,入為右軍將軍。   五年,眾軍北伐,忠將兵出西道,擊走齊歷陽王高景安於大峴,逐北至東關,仍克其東西二城。進軍蘄、譙,並拔之。徑襲合肥,入其郛。進克霍州。以功授員外散騎常侍,封安復縣侯,邑五百戶。呂梁之喪師也,忠全軍而還。尋詔忠都督壽陽、新蔡、霍州緣淮眾軍,進號寧遠將軍、霍州刺史。入為左衛將軍。十一年,加北討前軍事,進號平北將軍,率眾步騎趣秦郡。十二年,遷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豫州諸軍事、平南將軍、南豫州刺史,增邑並前一千五百戶。仍率步騎趣歷陽。周遣王延貴率眾為援,忠大破之,生擒延貴。後主嗣位,進號鎮南將軍,給鼓吹一部。入為領軍將軍,加侍中,改封梁信郡公,邑三千戶。出為吳興內史,加秩中二千石。   及隋兵濟江,忠自吳興入赴,屯軍硃雀門。後主召蕭摩訶以下於內殿定議,忠執議曰:「兵家稱客主異勢,客貴速戰,主貴持重。宜且益兵堅守宮城,遣水軍分向南豫州及京口道,斷寇糧運。待春水長,上江周羅珣等眾軍,必沿流赴援,此良計矣。」眾議不同,因遂出戰。及敗,忠馳入台見後主,言敗狀,啟云:「陛下唯當具舟楫,就上流眾軍,臣以死奉衛。」後主信之,敕忠出部分,忠辭云:「臣處分訖,即當奉迎。」後主令宮人裝束以待忠,久望不至。隋將韓擒虎自新林進軍,忠乃率數騎往石子崗降之,仍引擒虎軍共入南掖門。台城陷,其年入長安,隋授開府儀同三司。卒,時年七十七。子幼武,官至儀同三司。   時有沈客卿者,吳興武康人,性便佞忍酷,為中書舍人,每立異端,唯以刻削百姓為事,由是自進。有施文慶者,吳興烏程人,起自微賤,有吏用,後主拔為主書,遷中書舍人,俄擢為湘州刺史。未及之官,會隋軍來伐,四方州鎮,相繼以聞。文慶、客卿俱掌機密,外有表啟,皆由其呈奏。文慶心悅湘州重鎮,冀欲早行,遂與客卿共為表裡,抑而不言,後主弗之知也,遂以無備,至乎敗國,實二人之罪。隋軍既入,並戮之於前闕。   樊毅,字智烈,南陽湖陽人也。祖方興,梁散騎常侍、仁威將軍、司州刺史,魚復縣侯。父文熾,梁散騎常侍、信武將軍、益州刺史,新蔡縣侯。毅累葉將門,少習武善射。侯景之亂,毅率部曲隨叔父文皎援台。文皎於青溪戰歿,毅將宗族子弟赴江陵,仍隸王僧辯,討河東王蕭譽,以功除假節、威戎將軍、右中郎將。代兄俊為梁興太守,領三州遊軍,隨宜豊侯蕭循討陸納於湘州。軍次巴陵,營頓未立,納潛軍夜至,薄營大噪,營中將士皆驚擾,毅獨與左右數十人,當營門力戰,斬十餘級,擊鼓申命,眾乃定焉。以功授持節、通直散騎常侍、貞威將軍,封夷道縣伯,食邑三百戶。尋除天門太守,進爵為侯,增邑並前一千戶。及西魏圍江陵,毅率兵赴援,會江陵陷,為岳陽王所執,久之遁歸。   高祖受禪,毅與弟猛舉兵應王琳,琳敗奔齊,太尉侯瑱遣使招毅,毅率子弟部曲還朝。天嘉二年,授通直散騎常侍,仍隨侯瑱進討巴、湘。累遷武州刺史。太建初,轉豊州刺史,封高昌縣侯,邑一千戶。入為左衛將軍。五年,眾軍北伐,毅率眾攻廣陵楚子城,拔之,擊走齊軍於穎口,齊援滄陵,又破之。七年,進克潼州、下邳、高柵等六城。及呂梁喪師,詔以毅為大都督,進號平北將軍,率眾渡淮,對清口築城,與周人相抗,霖雨城壞,毅全軍自拔。尋遷中領軍。十一年,周將梁士彥將兵圍壽陽,詔以毅為都督北討前軍事,率水軍入焦湖。尋授鎮西將軍、都督荊、郢、巴、武四州水陸諸軍事。十二年,進督沔、漢諸軍事,以公事免。十三年,征授中護軍。尋遷護軍將軍、荊州刺史。   後主即位,進號征西將軍,改封逍遙郡公,邑三千戶,餘並如故。入為侍中、護軍將軍。及隋兵濟江,毅謂僕射袁憲曰:「京口、採石,俱是要所,各須銳卒數千,金翅二百,都下江中,上下防捍。如其不然,大事去矣。」諸將鹹從其議。會施文慶等寢隋兵消息,毅計不行。京城陷,隨例入關,頃之卒。   猛字智武,毅之弟也。幼倜儻,有干略。既壯,便弓馬,膽氣過人。青溪之戰,猛自旦訖暮,與虜短兵接,殺傷甚眾。台城陷,隨兄毅西上京,累戰功為威戎將軍。梁南安侯蕭方矩為湘州刺史,以猛為司馬。會武陵王蕭紀舉兵自漢江東下,方矩遣猛率湘、郢之卒,隨都督陸法和進軍以拒之。時紀已下,樓船戰艦據巴江,爭峽口,相持久之,不能決。法和揣紀師老卒墮,因令猛率驍勇三千,輕舸百餘乘,沖流直上,出其不意,鼓噪薄之。紀眾倉卒驚駭,不及整列,皆棄艦登岸,赴水死者以千數。時紀心膂數百人,猶在左右,猛將部曲三十餘人,蒙楯橫戈,直登紀舟,瞋目大呼,紀侍衛皆披靡,相枕藉不敢動。猛手擒紀父子三人,斬於絺中,盡收其船艦器械。以功授游騎將軍,封安山縣伯,邑一千戶。仍進軍撫定梁、益,蜀境悉平。軍還,遷持節、散騎常侍、輕車將軍、司州刺史,進爵為侯,增邑並前二千戶。   永定元年,周文育等敗於沌口,為王琳所獲。琳乘勝將略南中諸郡,遣猛與李孝欽等將兵攻豫章,進逼周迪,軍敗,為迪斬執。尋遁歸王琳。王琳敗,還朝。天嘉二年,授通直散騎常侍、永陽太守。遷安成王府司馬。光大元年,授壯武將軍、廬陵內史。太建初,遷武毅將軍、始興平南府長史,領長沙內史。尋隸章昭達西討江陵,潛軍入峽,焚周軍船艦,以功封富川縣侯,邑五百戶。歷散騎常侍,遷使持節、都督荊信二州諸軍事、宣遠將軍、荊州刺史。入為左衛將軍。   後主即位,增邑並前一千戶,餘並如故。至德四年,授使持節、都督南豫州諸軍事、忠武將軍、南豫州刺史。隋將韓擒虎之濟江也,猛在京師,第六子巡攝行州事,擒虎進軍攻陷之,巡及家口並見執。時猛與左衛將軍蔣元遜領青龍八十艘為水軍,於白下游弈,以御隋六合兵,後主知猛妻子在隋軍,懼其有異志,欲使任忠代之,又重傷其意,乃止。禎明三年入於隋。   魯廣達,字遍覽,吳州刺史悉達之弟也。少慷慨,志立功名,虛心愛士,賓客或自遠而至。時江表將帥,各領部曲,動以千數,而魯氏尤多。釋褐梁邵陵王國右常侍,遷平南當陽公府中兵參軍。侯景之亂,與兄悉達聚眾保新蔡。梁元帝承製,授假節、壯武將軍、晉州刺史。王僧辯之討侯景也,廣達出境候接,資奉軍儲,僧辯謂沈炯曰:「魯晉州亦是王師東道主人。」仍率眾隨僧辯。景平,加員外散騎常侍,餘如故。   高祖受禪,授征遠將軍、東海太守。尋徙為桂陽太守,固辭不拜,入為員外散騎常侍。除假節、信武將軍、北新蔡太守。隨吳明徹討周迪於臨川,每戰功居最。仍代兄悉達為吳州刺史,封中宿縣侯,邑五百戶。   光大元年,授通直散騎常侍、都督南豫州諸軍事、南豫州刺史。華皎稱兵上流,詔司空淳於量率眾軍進討。軍至夏口,皎舟師強盛,莫敢進者,廣達首率驍勇,直衝賊軍。戰艦既交,廣達憤怒大呼,登艦樓,獎勵士卒,風急艦轉,樓搖動,廣達足跌墮水,沈溺久之,因救獲免。皎平,授持節、智武將軍、都督巴州諸軍事、巴州刺史。   太建初,與儀同章昭達入峽口,拓定安蜀等諸州鎮。時周氏將圖江左,大造舟艦於蜀,並運糧青泥,廣達與錢道戢等將兵掩襲,縱火焚之。以功增封並前二千戶,仍還本鎮。廣達為政簡要,推誠任下,吏民便之。及秩滿。皆詣闕表請,於是詔留二年。五年,眾軍北伐,略淮南舊地,廣達與齊軍會於大峴,大破之,斬其敷城王張元范,虜獲不可勝數。進克北徐州,乃授都督北徐州諸軍事、北徐州刺史。尋加散騎常侍,入為右衛將軍。八年,出為北兗州刺史,遷晉州刺史。十年,授使持節、都督合霍二州諸軍事,進號仁威將軍、合州刺史。十一年,周將梁士彥將兵圍壽春,詔遣中領軍樊毅、左衛將軍任忠等分部趣陽平、秦郡,廣達率眾入淮,為掎角以擊之。周軍攻陷豫、霍二州,南、北兗、晉等各自拔,諸將並無功,盡失淮南之地,廣達因免官,以侯還第。十二年,與豫州刺史樊毅率眾北討,克郭默城。尋授使持節、平西將軍、都督郢州以上十州諸軍事,率舟師四萬,治江夏。周安州總管元景將兵寇江外,廣達命偏師擊走之。   後主即位,入為安左將軍。尋受平南將軍、南豫州刺史。至德二年,授安南將軍,征拜侍中,又為安左將軍,改封綏越郡公,封邑如前。尋為中領軍。及賀若弼進軍鍾山,廣達率眾於白土崗南置陣,與弼旗鼓相對。廣達躬擐甲冑,手執桴鼓,率勵敢死,冒刃而前,隋軍退走,廣達逐北至營,殺傷甚眾,如是者數四焉。及弼攻敗諸將,乘勝至宮城,燒北掖門,廣達猶督餘兵,苦戰不息,斬獲數十百人。會日暮,乃解甲,面台再拜慟哭,謂眾曰:「我身不能救國,負罪深矣。」士卒皆涕泣歔欷,於是乃就執。禎明三年,依例入隋。   廣達愴本朝淪覆,遘疾不治,尋以憤慨卒,時年五十九。尚書令江總撫柩慟哭,乃命筆題其棺頭,為詩曰:「黃泉雖抱恨,白日自流名。悲君感義死,不作負恩生。」總又制廣達墓銘,其略曰:「災流淮海,險失金湯,時屯運極,代革天亡。爪牙背義,介冑無良,獨摽忠勇,率御有方。誠貫皎日,氣勵嚴霜,懷恩感報,撫事何忘。」   初,隋將韓擒虎之濟江也,廣達長子世真在新蔡,乃與其弟世雄及所部奔擒虎,擒虎遣使致書,以招廣達。廣達時屯兵京師,乃自劾廷尉請罪。後主謂之曰:「世真雖異路中大夫,公國之重臣,吾所恃賴,豈得自同嫌疑之間乎?」加賜黃金,即日還營。   廣達有隊主楊孝辯,時從廣達在軍中,力戰陷陣,其子亦隨孝辯,揮刃殺隋兵十餘人,力窮,父子俱死。   史臣曰:蕭摩訶氣冠三軍,當時良將,雖無智略,亦一代匹夫之勇矣;然口訥心勁,恂恂李廣之徒歟!任忠雖勇決強斷,而心懷反覆,誣紿君上,自躓其惡,鄙矣!至於魯廣達全忠守道,殉義忘身,蓋亦陳代之良臣也。   ************列傳第二十六 孝行   ◎殷不害 弟不佞 謝貞 司馬皓 張昭   孔子曰:「夫聖人之德,何以加於孝乎!」孝者百行之本,人倫之至極也。凡在性靈,孰不由此。若乃奉生盡養,送終盡哀,或泣血三年,絕漿七日,思《蓼莪》之慕切,追顧復之恩深,或德感乾坤,誠貫幽顯,在於歷代,蓋有人矣。陳承梁室喪亂,風漓化薄,及跡隱閻閭,無聞視聽,今之采綴,以備闕雲。   殷不害,字長卿,陳郡長平人也。祖任,齊豫章王行參軍。父高明,梁尚書中兵郎。不害性至孝,居父憂過禮,由是少知名。家世儉約,居甚貧窶,有弟五人,皆幼弱,不害事老母,養小弟,勤劇無所不至,士大夫以篤行稱之。   年十七,仕梁廷尉平。不害長於政事,兼飾以儒術,名法有輕重不便者,輒上書言之,多見納用。大同五年,遷鎮西府記室參軍,尋以本官兼東宮通事舍人。是時朝廷政事多委東宮,不害與舍人庾肩吾直日奏事,梁武帝嘗謂肩吾曰:「卿是文學之士,吏事非卿所長,何不使殷不害來邪?」其見知如此。簡文又以不害善事親,賜其母蔡氏錦裙襦、氈席被褥,單復畢備。七年,除東宮步兵校尉。太清初,遷平北府諮議參軍,舍人如故。   侯景之亂,不害從簡文入台。及台城陷,簡文在中書省,景帶甲將兵入朝陛見,過謁簡文。景兵士皆羌、胡雜種,衝突左右,甚不遜,侍衛者莫不驚恐辟易,唯不害與中庶子徐摛侍側不動。及簡文為景所幽,遣人請不害與居處,景許之,不害供侍益謹。簡文夜夢吞一塊土,意甚不悅,以告不害,不害曰:「昔晉文公出奔,野人遺之塊,卒反晉國,陛下此夢,事符是乎?」簡文曰:「若天有徵,冀斯言不妄。」   梁元帝立,以不害為中書郎,兼廷尉卿,因將家屬西上。江陵之陷也,不害先於別所督戰,失母所在。於時甚寒,冰雪交下,老弱凍死者填滿溝塹。不害行哭道路,遠近尋求,無所不至,遇見死人溝水中,即投身而下,扶捧閱視,舉體凍濕,水漿不入口,號泣不輟聲,如是者七日,始得母屍。不害憑屍而哭,每舉音輒氣絕,行路無不為之流涕。即於江陵權殯,與王裒、庾信俱入長安,自是蔬食布衣,枯槁骨立,見者莫不哀之。   太建七年,自周還朝,其年詔除司農卿,尋遷光祿大夫。八年,加明威將軍、晉陵太守。在郡感疾,詔以光祿大夫征還養疾。後主即位,加給事中。初,不害之還也,周留其長子僧首,因居關中。禎明三年,京城陷,僧首來迎,不害道病卒,時年八十五。   不佞字季卿,不害弟也。少立名節,居父喪以至孝稱。好讀書,尤長吏術,仕梁,起家為尚書中兵郎,甚有能稱。梁元帝承製,授戎昭將軍、武陵王諮議參軍。承聖初,遷武康令。時兵荒饑饉,百姓流移,不佞巡撫招集,繈負而至者以千數。會江陵陷,而母卒,道路隔絕,久不得奔赴,四載之中,晝夜號泣,居處飲食,常為居喪之禮。高祖受禪,起為戎昭將軍,除婁令。至是,第四兄不齊始之江陵,迎母喪柩歸葬。不佞居處之節,如始聞問,若此者又三年。身自負土,手植松柏,每歲時伏臘,必三日不食。   世祖即位,除尚書左民郎,不就。後為始興王諮議參軍,兼尚書右丞,遷東宮通事舍人。及世祖崩,廢帝嗣立,高宗為太傅,錄尚書輔政,甚為朝望所歸。不佞素以名節自立,又受委東宮,乃與僕射到仲舉、中書舍人劉師知、尚書右丞王暹等,謀矯詔出高宗。眾人猶豫,未敢先發,不佞乃馳詣相府,面宣敕,令相王還第。及事發,仲舉等皆伏誅,高宗雅重不佞,特赦之,免其官而已。   高宗即位,以為軍師始興王諮議參軍,加招遠將軍。尋除大匠卿,未拜,加員外散騎常侍,又兼尚書右丞。俄遷通直散騎常侍,右丞如故。太建五年卒,時年五十六。詔贈秘書監。   第三兄不疑,次不佔,次不齊,並早亡。不佞最小,事第二寡嫂張氏甚謹,所得祿俸,不入私室。長子梵童,官至尚書金部郎。   謝貞,字元正,陳郡陽夏人,晉太傅安九世孫也。祖綏,梁著作佐郎、太子舍人。父藺,正員外郎,兼散騎常侍。貞幼聰敏,有至性。祖母阮氏先苦風眩,每發便一二日不能飲食,貞時年七歲,祖母不食,貞亦不食,往往如是,親族莫不奇之。母王氏,授貞《論語》、《孝經》,讀訖便誦。八歲,嘗為《春日閒居》五言詩,從舅尚書王筠奇其有佳致,謂所親曰:「此兒方可大成,至如『風定花猶落』,乃追步惠連矣。」由是名輩知之。年十三,略通《五經》大旨。尤善《左氏傳》,工草隸蟲篆。十四,丁父艱,號頓於地,絕而復甦者數矣。初,父藺居母阮氏憂,不食泣血而卒,家人賓客懼貞復然,從父洽、族兄皓乃共往華嚴寺,請長爪禪師為貞說法,仍謂貞曰:「孝子既無兄弟,極須自愛,若憂毀滅性,誰養母邪?」自後少進饘粥。   太清之亂,親屬散亡,貞於江陵陷沒,皓逃難番禺,貞母出家於宣明寺。及高祖受禪,皓還鄉里,供養貞母,將二十年。太建五年,貞乃還朝,除智武府外兵參軍事。俄遷尚書駕部郎中,尋遷侍郎。及始興王叔陵為揚州刺史,引祠部侍郎阮卓為記室,辟貞為主簿,貞不得已乃行。尋遷府錄事參軍,領丹陽丞。貞度叔陵將有異志,因與卓自疏於王,每有宴游,輒辭以疾,未嘗參預,叔陵雅欽重之,弗之罪也。俄而高宗崩,叔陵肆逆,府僚多相連逮,唯貞與卓獨不坐。   後主仍詔貞入掌中宮管記,遷南平王友,加招遠將軍,掌記室事。府長史汝南周確新除都官尚書,請貞為讓表,後主覽而奇之。嘗因宴席問確曰:「卿表自製邪?」確對曰:「臣表謝貞所作。」後主因敕舍人施文慶曰:「謝貞在王處,未有祿秩,可賜米百石。」至德三年,以母憂去職。頃之,敕起還府,仍加招遠將軍,掌記室。貞累啟固辭,敕報曰:「省啟具懷,雖知哀煢在疚,而官俟得才,禮有權奪,可便力疾還府也。」貞哀毀羸瘠,終不能之官舍。時尚書右丞徐祚、尚書左丞沈客卿俱來候貞,見其形體骨立,祚等愴然歎息,徐喻之曰:「弟年事已衰,禮有恆制,小宜引割自全。」貞因更感慟,氣絕良久,二人涕泣,不能自勝,憫默而出。祚謂客卿曰:「信哉,孝門有孝子。」客卿曰:「謝公家傳至孝,士大夫誰不仰止,此恐不能起,如何?」吏部尚書吳興姚察與貞友善,及貞病篤,察往省之,問以後事,貞曰:「孤子颭禍所集,將隨灰壤。族子凱等粗自成立,已有疏付之,此固不足仰塵厚德。即日迷喘,時不可移,便為永訣。弱兒年甫六歲,名靖,字依仁,情累所不能忘,敢以為托耳。」是夜卒,敕賻米一百斛,布三十匹。後主問察曰:「謝貞有何親屬?」察因啟曰:「貞有一子年六歲。」即有敕長給衣糧。   初,貞之病亟也,遺疏告族子凱曰:「吾少罹酷罰,十四傾外廕,十六鍾太清之禍,流離絕國,二十餘載。號天蹐地,遂同有感,得還侍奉,守先人墳墓,於吾之分足矣。不悟朝廷採拾空薄,累致清階,縱其殞絕,無所酬報。今在憂棘,晷漏將盡,斂手而歸,何所多念。氣絕之後,若直棄之草野,依僧家屍陀林法,是吾所願,正恐過為獨異耳。可用薄板週身,載以靈車,覆以葦席,坎山而埋之。又吾終鮮兄弟,無他子孫,靖年幼少,未閒人事,但可三月施小床,設香水,盡卿兄弟相厚之情,即除之,無益之事,勿為也。」   初,貞在周嘗侍趙王讀,王即周武帝之愛弟也,厚相禮遇。王嘗聞左右說貞每獨處必晝夜涕泣,因私使訪問,知貞母年老,遠在江南,乃謂貞曰:「寡人若出居籓,當遣侍讀還家供養。」後數年,王果出,因辭見,面奏曰:「謝貞至孝而母老,臣願放還。」帝奇王仁愛而遣之,因隨聘使杜子暉還國。所有文集,值兵亂多不存。   司馬皓,字文升,河內溫人也。高祖晉侍中、光祿勳柔之,以南頓王孫紹齊文獻王攸之後。父子產,梁尚書水部侍郎、後陽太守,即梁武帝之外兄也。   皓幼聰警,有至性。年十二,丁內艱,孺慕過禮,水漿不入口,殆經一旬。每至號慟,必致悶絕,內外親戚,皆懼其不勝喪。父子產每曉喻之,逼進饘粥,然毀瘠骨立。服闋,以姻戚子弟,預入問訊,梁武帝見皓羸瘦,歎息良久,謂其父子產曰:「昨見羅兒面顏憔悴,使人惻然,便是不墜家風,為有子矣。」羅兒,即皓小字也。釋褐太學博士,累遷正員郎。丁父艱,哀毀逾甚,廬於墓側,一日之內,唯進薄麥粥一升。墓在新林,連接山阜,舊多猛獸,皓結廬數載,豺狼絕跡。常有兩鳩棲宿廬所,馴狎異常,新林至今猶傳之。   承聖中,除太子庶子。江陵陷,隨例入關,而梁室屠戮,太子瘞殯失所,皓以宮臣,乃抗表周朝,求還江陵改葬,辭甚酸切。周朝優詔答曰:「昔主父從戮,孔車有長者之風,彭越就誅,欒布得陪臣之禮。庶子鄉國已改,猶懷送往之情,始驗忠貞,方知臣道,即敕荊州,以禮安厝。」   太建八年,自周還朝,高宗特降殊禮,賞錫有加。除宜都王諮議參軍事,徙安德宮長秋卿、通直散騎常侍、太中大夫、司州大中正,卒於官。有集十卷。   子延義,字希忠,少沈敏好學。江陵之陷,隨父入關。丁母憂,喪過於禮。及皓還都,延義乃躬負靈櫬,晝伏宵行,冒履冰霜,手足皆皸瘃。及至都,以中風冷,遂致攣廢,數年方愈。稍遷鄱陽王錄事參軍、沅陵王友、司徒從事中郎。   張昭,字德明,吳郡吳人也。幼有孝性,色養甚謹,禮無違者。父式A常患消渴,嗜鮮魚,昭乃身自結網捕魚,以供朝夕。弟乾,字玄明,聰敏博學,亦有至性。及父卒,兄弟並不衣綿帛,不食鹽醋,日唯食一升麥屑粥而已。每一感慟,必致嘔血,鄰里聞其哭聲,皆為之涕泣。父服未終,母陸氏又亡,兄弟遂六年哀毀,形容骨立,親友見者莫識焉。家貧,未得大葬,遂布衣蔬食,十有餘年,杜門不出,屏絕人事。時衡陽王伯信臨郡,舉乾孝廉,固辭不就。兄弟並因毀成疾,昭失一眼,乾亦中冷苦癖,年並未五十終於家,子胤俱絕。   高宗世有太原王知玄者,僑居於會稽剡縣,居家以孝聞。及丁父憂,哀毀而卒,高宗嘉之,詔改其所居清苦裡為孝家裡雲。   史臣曰:人倫之德,莫大於孝,是以報本反始,盡性窮神,孝乎惟孝,不可不勖矣。故《記》云「塞乎天地」,盛哉!   ************列傳第二十七 儒林   ◎沈文阿 沈洙 戚袞 鄭灼 張崖 陸詡 沈德威 賀德基 全緩   張譏 顧越 沈不害 王元規   蓋今儒者,本因古之六學,斯則王教之典籍,先聖所以明天道,正人倫,致治之成法也。秦始皇焚書坑儒,六學自此缺矣。漢武帝立《五經》博士,置弟子員,設科射策,勸以官祿,其傳業者甚眾焉。自兩漢登賢,鹹資經術。魏、晉浮蕩,儒教淪歇,公卿士庶,罕通經業矣。宋、齊之間,國學時復開置。梁武帝開五館,建國學,總以《五經》教授,經各置助教雲。武帝或紆鑾駕,臨幸庠序,釋奠先師,躬親試胄,申之宴語,勞之束帛,濟濟焉斯蓋一代之盛矣。高祖創業開基,承前代離亂,衣冠殄盡,寇賊未寧,既日不暇給,弗遑勸課。世祖以降,稍置學官,雖博延生徒,成業蓋寡。今之采綴,蓋亦梁之遺儒雲。   沈文阿,字國衛,吳興武康人也。父峻,以儒學聞於梁世,授桂州刺史,不行。文阿性剛強,有膂力,少習父業,研精章句。祖舅太史叔明、舅王慧興並通經術,而文阿頗傳之。又博采先儒異同,自為義疏。治《三禮》、《三傳》。察孝廉,為梁臨川王國侍郎,累遷兼國子助教、《五經》博士。   梁簡文在東宮,引為學士,深相禮遇,及撰《長春義記》,多使文阿撮異聞以廣之。及侯景寇逆,簡文別遣文阿招募士卒,入援京師。城陷,與張堶憐@保吳興,堶摹恁A文阿竄於山野。景素聞其名。求之甚急,文阿窮迫不知所出,登樹自縊,遇有所親救之,便自投而下,折其左臂。及景平,高祖以文阿州里,表為原鄉令,監江陰郡。   紹泰元年,入為國子博士,尋領步兵校尉,兼掌儀禮。自太清之亂,台閣故事,無有存者,文阿父峻,梁武世嘗掌朝儀,頗有遺稿,於是斟酌裁撰,禮度皆自之出。及高祖受禪,文阿輒棄官還武康,高祖大怒,發使往誅之。時文阿宗人沈恪為郡,請使者寬其死,即面縛鎖頸致於高祖,高祖視而笑曰:「腐儒復何為者?」遂赦之。   高祖崩,文阿與尚書左丞徐陵、中書舍人劉師知等議大行皇帝靈座俠御衣服之制,語在師知傳。及世祖即皇帝位,剋日謁廟,尚書右丞庾持奉詔遣博士議其禮。文阿議曰:   民物推移,質文殊軌,聖賢因機而立教,王公隨時以適宜。夫千人無君,不散則亂,萬乘無主,不危則亡。當隆周之日,公旦叔父,呂、召爪牙,成王在喪,禍幾覆國。是以既葬便有公冠之儀,始殯受麻冕之策。斯蓋示天下以有主,慮社稷之艱難。逮乎末葉縱橫,漢承其弊,雖文、景刑厝,而七國連兵。或逾月即尊,或崩日稱詔,此皆有為而為之,非無心於禮制也。今國諱之日,雖抑哀於璽紱之重,猶未序於君臣之儀。古禮,朝廟退坐正寢,聽群臣之政,今皇帝拜廟還,宜御太極殿,以正南面之尊,此即周康在朝一二臣衛者也。其壤奠之節,周禮以玉作贄,公侯以圭,子男執璧,此瑞玉也。奠贄既竟,又復致享,天子以璧,王后用琮。秦燒經典,威儀散滅,叔孫通定禮,尤失前憲,奠贄不圭,致享無帛,公王同璧,鴻臚奏賀。若此數事,未聞於古,後相沿襲,至梁行之。夫稱觴奉壽,家國大慶,四廂雅樂,歌奏歡欣。今君臣吞哀,萬民抑割,豈同於惟新之禮乎?且周康賓稱奉圭,無萬壽之獻,此則前准明矣。三宿三吒,上宗曰饗,斯蓋祭儐受福,寧謂賀酒邪!愚以今坐正殿,止行薦璧之儀,無賀酒之禮。謹撰謁廟還升正寢、群臣陪薦儀注如別。   詔可施行。尋遷通直散騎常侍,兼國子博士,領羽林監,仍令於東宮講《孝經》、《論語》。天嘉四年卒,時年六十一。詔贈廷尉卿。   文阿所撰《儀禮》八十餘卷,《經典大義》十八卷,並行於世,諸儒多傳其學。   沈洙,字弘道,吳興武康人也。祖休稚,梁餘杭令。父山卿,梁國子博士、中散大夫。洙少方雅好學,不妄交遊。治《三禮》、《春秋左氏傳》。精識強記,《五經》章句,諸子史書,問無不答。解巾梁湘東王國左常侍,轉中軍宣城王限內參軍,板仁威臨賀王記室參軍,遷尚書祠部郎中,時年蓋二十餘。大同中,學者多涉獵文史,不為章句,而洙獨積思經術,吳郡硃異、會稽賀琛甚嘉之。及異、琛於士林館講制旨義,常使洙為都講。侯景之亂,洙竄於臨安,時世祖在焉,親就習業。及高祖入輔,除國子博士,與沈文阿同掌儀禮。   高祖受禪,加員外散騎常侍,歷揚州別駕從事史、大匠卿。有司奏前寧遠將軍、建康令沈孝軌門生陳三兒牒稱主人翁靈柩在周,主人奉使關內,因欲迎喪,久而未返。此月晦即是再周,主人弟息見在此者,為至月末除靈,內外即吉?為待主人還情禮申竟?以事諮左丞江德藻,德藻議:「王衛軍云:『久喪不葬,唯主人不變,其餘親各終月數而除。』此蓋引《禮》文論在家內有事故未得葬者耳。孝軌既在異域,雖已迎喪,還期無指,諸弟若遂不除,永絕婚嫁,此於人情,或為未允。中原淪陷已後,理有事例,宜諮沈常侍詳議。」洙議曰:「禮有變正,又有從宜。《禮小記》云:『久而不葬者,唯主喪者不除,其餘以麻終月數者除喪則已。』《注》云:『其餘謂傍親。』如鄭所解,眾子皆應不除,王衛軍所引,此蓋禮之正也。但魏氏東關之役,既失亡屍柩,葬禮無期,議以為禮無終身之喪,故制使除服。晉氏喪亂,或死於虜庭,無由迎殯,江左故復申明其制。李胤之祖,王華之父,並存亡不測,其子制服依時釋縗,此並變禮之宜也。孝軌雖因奉使便欲迎喪,而戎狄難親,還期未克。愚謂宜依東關故事,在此國內者,並應釋除縗麻,毀靈附祭,若喪柩得還,別行改葬之禮。自天下寇亂,西朝傾覆,流播絕域,情禮莫申,若此之徒,諒非一二,寧可喪期無數,而弗除衰服,朝庭自應為之限制,以義斷恩,通訪博識,折之禮衷。」德藻依洙議,奏可。   世祖即位,遷通直散騎常侍,侍東宮讀。尋兼尚書左丞,領揚州大中正,遷光祿卿,侍讀如故。廢帝嗣位,重為通直散騎常侍,兼尚書左丞。遷戎昭將軍、輕車衡陽王長史,行府國事,帶琅邪、彭城二郡丞。梁代舊律,測囚之法,日一上,起自晡鼓,盡於二更。及比部郎范泉刪定律令,以舊法測立時久,非人所堪,分其刻數,日再上。廷尉以為新制過輕,請集八座丞郎並祭酒孔奐、行事沈洙五舍人會尚書省詳議。時高宗錄尚書,集眾議之,都官尚書周弘正曰:「未知獄所測人,有幾人款?幾人不款?須前責取人名及數並其罪目,然後更集。」得廷尉監沈仲由列稱,別制已後,有壽羽兒一人坐殺壽慧,劉磊渴等八人坐偷馬仗家口渡北,依法測之,限訖不款。劉道朔坐犯七改偷,依法測立,首尾二日而款。陳法滿坐被使封藏、阿法受錢,未及上而款。弘正議曰:「凡小大之獄,必應以情,正言依準五聽,驗其虛實,豈可全恣考掠,以判刑罪。且測人時節,本非古制,近代已來,方有此法。起自晡鼓,迄於二更,豈是常人所能堪忍?所以重械之下,危墮之上,無人不服,誣枉者多。朝晚二時,同等刻數,進退而求,於事為衷。若謂小促前期,致實罪不伏,如復時節延長,則無愆妄款。且人之所堪,既有強弱,人之立意,固亦多途。至如貫高榜笞刺爇,身無完者,戴就熏針並極,困篤不移,豈關時刻長短,掠測優劣?夫與殺不辜,寧失不經,罪疑惟輕,功疑惟重,斯則古之聖王,垂此明法。愚謂依范泉著制,於事為允。」舍人盛權議曰:「比部范泉新制,尚書周弘正明議,鹹允《虞書》惟輕之旨,《殷頌》敷正之言。竊尋廷尉監沈仲由等列新制以後,凡有獄十一人,其所測者十人,款者唯一。愚謂染罪之囚,獄官宜明加辯析,窮考事理。若罪有可疑,自宜啟審分判,幸無濫測;若罪有實驗,乃可啟審測立;此則枉直有分,刑宥斯理。范泉今牒述《漢律》,云『死罪及除名,罪證明白,考掠已至,而抵隱不服者,處當列上』。杜預注云『處當,證驗明白之狀,列其抵隱之意』。竊尋舊制深峻,百中不款者一,新制寬優,十中不款者九,參會兩文,寬猛實異,處當列上,未見釐革。愚謂宜付典法,更詳『處當列上』之文。」洙議曰:「夜中測立,緩急易欺,兼用晝漏,於事為允。但漏刻賒促,今古不同,《漢書·律歷》,何承天、祖沖之、釭之父子《漏經》,並自關鼓至下鼓,自晡鼓至關鼓,皆十三刻,冬夏四時不異。若其日有長短,分在中時前後。今用梁末改漏,下鼓之後,分其短長,夏至之日,各十七刻,冬至之日,各十二刻。伏承命旨,刻同勒令,檢一日之刻乃同,而四時之用不等,廷尉今牒,以時刻短促,致罪人不款。愚意願去夜測之昧,從晝漏之明,斟酌今古之間,參會二漏之義,捨秋冬之少刻,從夏日之長晷,不問寒暑,並依今之夏至,朝夕上測,各十七刻。比之古漏,則一上多昔四刻,即用今漏,則冬至多五刻。雖冬至之時,數刻侵夜,正是少日,於事非疑。庶罪人不以漏短而為捍,獄囚無以在夜而致誣,求之鄙意,竊謂允合。」眾議以為宜依范泉前制,高宗曰:「沈長史議得中,宜更博議。」左丞宗元饒議曰:「竊尋沈議非頓異范,正是欲使四時均其刻數,兼斟酌其佳,以會優劇。即同牒請寫還刪定曹詳改前制。」高宗依事施行。   洙以太建元年卒,時年五十二。   戚袞,字公文,吳郡鹽官人也。祖顯,齊給事中。父霸,梁臨賀王府中兵參軍。袞少聰慧,遊學京都,受《三禮》於國子助教劉文紹,一二年中,大義略備。年十九,梁武帝敕策《孔子正言》並《周禮》、《禮記》義,袞對高第。仍除揚州祭酒從事史。   就國子博士宋懷方質《儀禮》義,懷方北人,自魏攜《儀禮》、《禮記》疏,秘惜不傳,及將亡,謂家人曰:「吾死後,戚生若赴,便以《儀禮》、《禮記》義本付之,若其不來,即宜隨屍而殯。」其為儒者推許如此。尋兼太學博士。   梁簡文在東宮,召袞講論。又嘗置宴集玄儒之士,先命道學互相質難,次令中庶子徐摛馳騁大義,間以劇談。摛辭辯縱橫,難以答抗,諸人懾氣,皆失次序。袞時騁義,摛與往復,袞精采自若,對答如流,簡文深加歎賞。尋除員外散騎侍郎,又遷員外散騎常侍。敬帝承製,出為江州長史,仍隨沈泰鎮南豫州。泰之奔齊也,逼袞俱行,後自鄴下遁還。又隨程文季北伐,呂梁軍敗,袞沒於周,久之得歸。仍兼國子助教,除中衛始興王府錄事參軍。太建十三年卒,時年六十三。   袞於梁代撰《三禮義記》,值亂亡失,《禮記義》四十卷行於世。   鄭灼,字茂昭,東陽信安人也。祖惠,梁衡陽太守。父季徽,通直散騎侍郎、建安令。灼幼而聰敏,勵志儒學,少受業於皇侃。梁中大通五年,釋褐奉朝請。累遷員外散騎侍郎、給事中、安東臨川王府記室參軍,轉平西邵陵王府記室。簡文在東宮,雅愛經術,引灼為西省義學士。承聖中,除通直散騎侍郎,兼國子博士。尋為威戎將軍,兼中書通事舍人。高祖、世祖之世,歷安東臨川、鎮北鄱陽二王府諮議參軍,累遷中散大夫,以本職兼國子博士。未拜,太建十三年卒,時年六十八。   灼性精勤,尤明《三禮》。少時嘗夢與皇侃遇於途,侃謂灼曰「鄭郎開口」,侃因唾灼口中,自後義理逾進。灼家貧,抄義疏以日繼夜,筆毫盡,每削用之。灼常蔬食,講授多苦心熱,若瓜時,輒偃臥以瓜鎮心,起便誦讀,其篤志如此。   時有晉陵張崖、吳郡陸詡、吳興沈德威、會稽賀德基,俱以禮學自命。   張崖傳《三禮》於同郡劉文紹,仕梁歷王府中記室。天嘉元年,為尚書儀曹郎,廣沈文阿《儀注》,撰五禮。出為丹陽令、王府諮議參軍。御史中丞宗元饒表薦為國子博士。   陸詡少習崔靈恩《三禮義宗》,梁世百濟國表求講禮博士,詔令詡行。還除給事中、定陽令。天嘉初,侍始興王伯茂讀,遷尚書祠部郎中。   沈德威字懷遠,少有操行。梁太清末,遁於天目山,築室以居,雖處亂離,而篤學無倦,遂治經業。天嘉元年,征出都,侍太子講《禮傳》。尋授太學博士,轉國子助教。每自學還私室以講授,道俗受業者數十百人,率常如此。遷太常丞,兼五禮學士,尋為尚書儀曹郎,後為祠部郎。俄丁母憂去職。禎明三年入隋,官至秦王府主簿。年五十五卒。   賀德基字承業,世傳《禮》學。祖文發,父淹,仕梁俱為祠部郎,並有名當世。德基少遊學於京邑,積年不歸,衣資罄乏,又恥服故弊,盛冬止衣裌襦褲。嘗於白馬寺前逢一婦人,容服甚盛,呼德基入寺門,脫白綸巾以贈之。仍謂德基曰:「君方為重器,不久貧寒,故以此相遺耳。」德基問嫗姓名,不答而去。德基於《禮記》稱為精明,居以傳授,累遷尚書祠部郎。德基雖不至大官,而三世儒學,俱為祠部,時論美其不墜焉。   全緩,字弘立,吳郡錢塘人也。幼受《易》於博士褚仲都,篤志研玩,得其精微。梁太清初,歷王國侍郎、奉朝請,俄轉國子助教,兼司義郎,專講《詩》、《易》。紹泰元年,除尚書水部郎。太建中,累遷鎮南始興王府諮議參軍,隨府詣湘州,以疾卒,時年七十四。緩治《周易》、《老莊》,時人言玄者鹹推之。   張譏,字直言,清河武城人也。祖僧寶,梁散騎侍郎、太子洗馬。父仲悅,梁廬陵王府錄事參軍、尚書祠部郎中。譏幼聰俊,有思理,年十四,通《孝經》、《論語》。篤好玄言,受學於汝南周弘正,每有新意,為先輩推伏。梁大同中,召補國子《正言》生。梁武帝嘗於文德殿釋《乾》、《坤》文言,譏與陳郡袁憲等預焉,敕令論議,諸儒莫敢先出,譏乃整容而進,諮審循環,辭令溫雅。梁武帝甚異之,賜裙襦絹等,仍云「表卿稽古之力」。   譏幼喪母,有錯彩經帕,即母之遺制,及有所識,家人具以告之,每歲時輒對帕哽噎,不能自勝。及丁父憂,居喪過禮。服闋,召補湘東王國左常侍,轉田曹參軍,遷士林館學士。   簡文在東宮,出士林館發《孝經》題,譏論議往復,甚見嗟賞,自是每有講集,必遣使召譏。及侯景寇逆,於圍城之中,猶侍哀太子於武德後殿講《老》、《莊》。梁台陷,譏崎嶇避難,卒不事景,景平,歷臨安令。   高祖受禪,除太常丞,轉始興王府刑獄參軍。天嘉中,遷國子助教。是時周弘正在國學,發《周易》題,弘正第四弟弘直亦在講席。譏與弘正論議,弘正乃屈,弘直危坐厲聲,助其申理。譏乃正色謂弘直曰:「今日義集,辯正名理,雖知兄弟急難,四公不得有助。」弘直曰:「僕助君師,何為不可?」舉座以為笑樂。弘正嘗謂人曰:「吾每登座,見張譏在席,使入懍然。」高宗世,歷建安王府記室參軍,兼東宮學士,轉武陵王限內記室,學士如故。   後主在東宮,集宮僚置宴,時造玉柄麈尾新成,後主親執之,曰:「當今雖復多士如林,至於堪捉此者,獨張譏耳。」即手授譏。仍令於溫文殿講《莊》、《老》,高宗幸宮臨聽,賜御所服衣一襲。後主嗣位,領南平王府諮議參軍、東宮學士。尋遷國子博士,學士如故。後主嘗幸鍾山開善寺,召從臣坐於寺西南松林下,敕召譏豎義。時索麈尾未至,後主敕取松枝,手以屬譏,曰「可代麈尾」。顧謂群臣曰「此即是張譏後事」。禎明三年入隋,終於長安,時年七十六。   譏性恬靜,不求榮利,常慕閒逸,所居宅營山池,植花果,講《周易》、《老》、《莊》而教授焉。吳郡陸元朗、硃孟博、一乘寺沙門法才、法雲寺沙門慧休、至真觀道士姚綏,皆傳其業。譏所撰《周易義》三十卷,《尚書義》十五卷,《毛詩義》二十卷,《孝經義》八卷,《論語義》二十卷,《老子義》十一卷,《莊子內篇義》十二卷,《外篇義》二十卷,《雜篇義》十卷,《玄部通義》十二卷,又撰《游玄桂林》二十四卷,後主嘗敕人就其家寫入秘閣。   子孝則,官至始安王記室參軍。   顧越,字思南,吳郡鹽官人也。所居新坡黃岡,世有鄉校,由是顧氏多儒學焉。越少孤,以勤苦自立,聰慧有口辯,說《毛氏詩》,傍通異義,梁太子詹事周捨甚賞之。解褐揚州議曹史,兼太子左率丞。越於義理精明,尤善持論,與會稽賀文發俱為梁南平王偉所重,引為賓客。尋補《五經》博士。紹泰元年,遷國子博士。世祖即位,除始興王諮議參軍,侍東宮讀。世祖以越篤老,厚遇之,除給事黃門侍郎,又領國子博士,侍讀如故。廢帝嗣立,除通直散騎常侍、中書舍人。華皎之構逆也,越在東陽,或譖之於高宗,言其有異志,詔下獄,因坐免。太建元年卒於家,時年七十八。   時有東陽龔孟舒者,亦治《毛氏詩》,善談名理。梁武世,仕至尋陽郡丞,元帝在江州,遇之甚重,躬師事焉。承聖中,兼中書舍人。天嘉初,除員外散騎常侍,兼國子助教、太中大夫。太建中卒。   沈不害,字孝和,吳興武康人也。祖總,齊尚書祠部郎。父懿,梁邵陵王參軍。不害幼孤,而修立好學。十四召補國子生,舉明經。累遷梁太學博士。轉廬陵王府刑獄參軍,長沙王府諮議,帶汝南令。天嘉初,除衡陽王府中記室參軍,兼嘉德殿學士。自梁季喪亂,至是國學未立,不害上書曰:   臣聞立人建國,莫尚於尊儒,成俗化民,必崇於教學。故東膠西序,事隆乎三代,環林璧水,業盛於兩京。自淳源既遠,澆波已扇,物之感人無窮,人之逐欲無節,是以設訓垂范,啟導心靈,譬彼染藍,類諸琢玉,然後人倫以睦,卑高有序,忠孝之理既明,君臣之道攸固。執禮自基,魯公所以難侮,歌樂已細,鄭伯於是前亡,干戚舞而有苗至,泮宮成而淮夷服,長想洙、泗之風,載懷淹、稷之盛,有國有家,莫不尚已。   梁太清季年,數鍾否剝,戎狄外侵,奸回內[B192],朝聞鼓鼙,夕炤烽火。洪儒碩學,解散甚於坑夷,《五典》、《九丘》,湮滅逾乎帷蓋。成均自斯墜業,瞽宗於是不修,裒成之祠弗陳稞享,釋菜之禮無稱俎豆,頌聲寂寞,遂逾一紀。後生敦悅,不見函杖之儀,晚學鑽仰,徒深倚席之歎。   陛下繼歷升統,握鏡臨宇,道洽寰中,威加無外,濁流已清,重氛載廓,含生熙阜,品庶鹹亨。宜其弘振禮樂,建立庠序,式稽古典,紆跡儒宮,選公卿門子,皆入於學,助教博士,朝夕講肄,使擔簦負笈,鏘鏘接衽,方領矩步,濟濟成林。如切如磋,聞《詩》聞《禮》,一年可以功倍,三冬於是足用。故能擢秀雄州,揚庭觀國,入仕登朝,資優學以自輔,蒞官從政,有經業以治身,轖駕列庭,青紫拾地。   古者王世子之貴,猶與國子齒,降及漢儲,茲禮不墜,暨乎兩晉,斯事彌隆,所以見師嚴而道尊者也。皇太子天縱生知,無待審喻,猶宜晦跡俯同,專經請業,奠爵前師,肅若舊典。昔闕里之堂,草萊自辟,舊宅之內,絲竹流音,前聖遺烈,深以炯戒。況復江表無虞,海外有截,豈得不開闡大猷,恢弘至道?寧可使玄教儒風,弗興聖世,盛德大業,遂蘊堯年?臣末學小生,詞無足算,輕獻瞽言,伏增悚惕。   詔答曰:「省表聞之。自舊章弛廢,微言將絕,朕嗣膺寶業,念在緝熙,而兵革未息,軍國草創,常恐前王令典,一朝泯滅。卿才思優洽,文理可求,弘惜大體,慇勤名教,付外詳議,依事施行。」又表改定樂章,詔使制三朝樂歌八首,合二十八曲,行之樂府。   五年,除贛令。入為尚書儀曹郎,遷國子博士,領羽林監,敕治五禮,掌策文謚議。太建中,除仁武南康嗣王府長史,行丹陽郡事。轉員外散騎常侍、光祿卿。尋為戎昭將軍、明威武陵王長史,行吳興郡事。俄入為通直散騎常侍,兼尚書左丞。十二年卒,時年六十三。   不害治經術,善屬文,雖博綜墳典,而家無卷軸。每制文,操筆立成,曾無尋檢。僕射汝南周弘正常稱之曰:「沈生可謂意聖人乎!」著治《五禮儀》一百卷,《文集》十四卷。   子志道,字崇基,少知名。解褐揚州主簿,尋兼文林著士,歷安東新蔡王記室參軍。禎明三年入隋。   王元規,字正范,太原晉陽人也。祖道寶,齊員外散騎常侍、晉安郡守。父瑋,梁武陵王府中記室參軍。元規八歲而孤,兄弟三人,隨母依舅氏往臨海郡,時年十二。郡土豪劉瑱者,資財巨萬,以女妻之。元規母以其兄弟幼弱,欲結強援,元規泣請曰:「姻不失親,古人所重。豈得苟安異壤,輒婚非類!」母感其言而止。   元規性孝,事母甚謹,晨昏未嘗離左右。梁時山陰縣有暴水,流漂居宅,元規唯有一小船,倉卒引其母妹並孤侄入船,元規自執楫棹而去,留其男女三人,閣於樹杪,及水退獲全,時人皆稱其至行。   元規少好學,從吳興沈文阿受業,十八,通《春秋左氏》、《孝經》、《論語》、《喪服》。梁中大通元年,詔策《春秋》,舉高第,時名儒咸稱賞之。起家湘東王國左常侍,轉員外散騎侍郎。簡文之在東宮,引為賓客,每令講論,甚見優禮。除中軍宣城王府記室參軍。及侯景寇亂,攜家屬還會稽。天嘉中,除始興王府功曹參軍,領國子助教,轉鎮東鄱陽王府記室參軍,領助教如故。   後主在東宮,引為學士,親受《禮記》、《左傳》、《喪服》等義,賞賜優厚。遷國子祭酒。新安王伯固嘗因入宮,適會元規將講,乃啟請執經,時論以為榮。俄除尚書祠部郎。自梁代諸儒相傳為《左氏》學者,皆以賈逵、服虔之義難駁杜預,凡一百八十條,元規引證通析,無復疑滯。每國家議吉凶大禮,常參預焉。丁母憂去職,服闋,除鄱陽王府中錄事參軍,俄轉散騎侍郎,遷南平王府限內參軍。王為江州,元規隨府之鎮,四方學徒,不遠千里來請道者,常數十百人。禎明三年入隋,為秦王府東閣祭酒。年七十四,卒於廣陵。   元規著《春秋發題辭》及《義記》十一卷,《續經典大義》十四卷,《孝經義記》兩卷,《左傳音》三卷,《禮記音》兩卷。   子大業,聰敏知名。   時有吳郡陸慶,少好學,遍知《五經》,尤明《春秋左氏傳》,節操甚高。釋褐梁武陵王國右常侍,歷征西府墨曹行參軍,除婁令。值梁季喪亂,乃覃心釋典,經論靡不該究。天嘉初,征為通直散騎侍郎,不就。永陽王為吳郡太守,聞其名,欲與相見,慶固辭以疾。時宗人陸榮為郡五官掾,慶嘗詣焉,王乃微服往榮第,穿壁以觀之。王謂榮曰:「觀陸慶風神凝峻,殆不可測,嚴君平、鄭子真何以尚茲。」鄱陽、晉安王俱以記室征,並不就。乃築室屏居,以禪誦為事,由是傳經受業者蓋鮮焉。   史臣曰:夫砥身勵行,必先經術,樹國崇家,率由茲道,故王政因之而至治,人倫得之而攸序。若沈文阿之徒,各專經授業,亦一代之鴻儒焉。文阿加復草創禮儀,蓋叔孫通之流亞矣。   ************列傳第二十八 文學   ◎杜之偉 顏晃 江德藻 庾持 許亨 褚玠 岑之敬 陸琰 弟瑜   何之元 徐伯陽 張正見 蔡凝 阮卓   《易》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孔子曰「煥乎其有文章」也。自楚、漢以降,辭人世出,洛汭、江左,其流彌暢。莫不思侔造化,明並日月,大則憲章典謨,裨贊王道,小則文理清正,申紓性靈。至於經禮樂,綜人倫,通古今,述美惡,莫尚乎此。後主嗣業,雅尚文詞,傍求學藝,煥乎俱集。每臣下表疏及獻上賦頌者,躬自省覽,其有辭工,則神筆賞激,加其爵位,是以搢紳之徒,咸知自勵矣。若名位文學晃著者,別以功跡論。今綴杜之偉等學既兼文,備於此篇云爾。   杜之偉,字子大,吳郡錢塘人也。家世儒學,以《三禮》專門。父規,梁奉朝請,與光祿大夫濟陽江革、都官尚書會稽孔休源友善。   之偉幼精敏,有逸才。七歲,受《尚書》,稍習《詩》、《禮》,略通其學。十五,遍觀文史及儀禮故事,時輩稱其早成。僕射徐勉嘗見其文,重其有筆力。中大通元年,梁武帝幸同泰寺捨身,敕勉撰定儀注,勉以台閣先無此禮,召之偉草具其儀。乃啟補東宮學士,與學士劉陟等鈔撰群書,各為題目。所撰《富教》、《政道》二篇,皆之偉為序。及湘陰侯蕭昂為江州刺史,以之偉掌記室。昂卒,廬陵王續代之,又手教招引,之偉固辭不應命,乃送昂喪柩還京。仍侍臨城公讀。尋除揚州議曹從事、南康嗣王墨曹參軍,兼太學限內博士。大同七年,梁皇太子釋奠於國學,時樂府無孔子、顏子登歌詞,尚書參議令之偉制其文,伶人傳習,以為故事。轉補安前邵陵王田曹參軍,又轉刑獄參軍。之偉年位甚卑,特以強識俊才,頗有名當世,吏部尚書張纘深知之,以為廊廟器也。   侯景反,之偉逃竄山澤。及高祖為丞相,素聞其名,召補記室參軍。遷中書侍郎,領大著作。高祖受禪,除鴻臚卿,餘並如故。之偉啟求解著作,曰:「臣以紹泰元年,忝中書侍郎,掌國史,於今四載。臣本庸賤,謬蒙盼識,思報恩獎,不敢廢官。皇歷惟新,驅馭軒、昊,記言記事,未易其人,著作之材,更宜選眾。御史中丞沈炯、尚書左丞徐陵、梁前兼大著作虞荔、梁前黃門侍郎孔奐,或清文贍筆,或強識稽古,遷、董之任,允屬群才,臣無容遽變市朝,再妨賢路。堯朝皆讓,誠不可追,陳力就列,庶幾知免。」優敕不許。尋轉大匠卿,遷太中大夫,仍敕撰梁史。永定三年卒,時年五十二。高祖甚悼惜之,詔贈通直散騎常侍,賻錢五萬,布五十匹,棺一具,剋日舉哀。   之偉為文,不尚浮華,而溫雅博贍。所制多遺失,存者十七卷。   顏晃,字元明,琅邪臨沂人也。少孤貧,好學,有辭采。解褐梁邵陵王兼記室參軍。時東宮學士庾信嘗使於府中,王使晃接對,信輕其尚少,曰:「此府兼記室幾人?」晃答曰:「猶當少於宮中學士。」當時以為善對。   侯景之亂,西奔荊州。承聖初,除中書侍郎。時杜龕為吳興太守,專好勇力,其所部多輕險少年,元帝患之,乃使晃管其書翰。仍敕龕曰:「卿年時尚少,習讀未晚,顏晃文學之士,使相毘佐,造次之間,必宜諮稟。」及龕誅,晃歸世祖,世祖委以書記,親遇甚篤。除宣毅府中錄事,兼記室參軍。   永定二年,高祖幸大莊嚴寺,其夜甘露降,晃獻《甘露頌》,詞義該典,高祖甚奇之。天嘉初,遷員外散騎常侍,兼中書舍人,掌詔誥。三年卒,時年五十三。詔贈司農卿,謚曰貞子,並賜墓地。   晃家世單門,傍無戚援,而介然修立,為當世所知。其表奏詔誥,下筆立成,便得事理,而雅有氣質。有集二十卷。   江德藻,字德藻,濟陽考城人也。祖柔之,齊尚書倉部郎中。父革,梁度支尚書、光祿大夫。德藻好學,善屬文。美風儀,身長七尺四寸。性至孝,事親盡禮。與異產昆弟居,恩惠甚篤。起家梁南中郎武陵王行參軍。大司馬南平王蕭偉聞其才,召為東閣祭酒。遷安西湘東王府外兵參軍,尋除尚書比部郎,以父憂去職。服闋之後,容貌毀瘠,如居喪時。除安西武陵王記室,不就。久之,授廬陵王記室參軍。除廷尉正,尋出為南兗州治中。及高祖為司空、征北將軍,引德藻為府諮議。轉中書侍郎,遷雲麾臨海王長史。陳台建,拜尚書吏部侍郎。   高祖受禪,授秘書監,兼尚書左丞。尋以本官兼中書舍人。天嘉四年,兼散騎常侍,與中書郎劉師知使齊,著《北征道理記》三卷。還拜太子中庶子,領步兵校尉。頃之遷御史中丞,坐公事免。尋拜振遠將軍、以通直散騎常侍。自求宰縣,出補新喻令,政尚恩惠,頗有異績。六年,卒於官,時年五十七。世祖甚悼惜之,詔贈散騎常侍。所著文筆十五卷。   子椿,亦善屬文,歷太子庶子、尚書左丞。   庾持,字允德,穎川鄢陵人也。祖佩玉,宋長沙內史。父沙彌,梁長城令。持少孤,性至孝,居父憂過禮。篤志好學,尤善書記,以才藝聞。解褐梁南平王國左常侍、輕車河東王府行參軍,兼尚書郎,尋而為真。出為安吉令,遷鎮東邵陵王府限外記室,兼建康令。天監初,世祖與持有舊,及世祖為吳興太守,以持為郡丞,兼掌書翰,自是常依文帝。文帝克張彪,鎮會稽,又令持監臨海郡。以貪縱失民和,為山盜所劫,幽執十旬,世祖遣劉澄討平之,持乃獲免。高祖受禪,授安東臨川王府諮議參軍。天嘉初,遷尚書左丞。以預長城之功,封崇德縣子,邑三百戶。拜封之日,請令史為客,受其餉遺,世祖怒之,因坐免。尋為宣惠始興王府諮議參軍。除臨安令,坐杖殺縣民免封。遷為給事黃門侍郎。除稜威將軍、鹽官令。光大元年,遷秘書監,知國史事。又為少府卿,領羽林監。遷太中大夫,領步兵校尉。太建元年卒,時年六十二。詔贈光祿大夫。   持善字書,每屬辭,好為奇字,文士亦以此譏之。有集十卷。   許亨,字亨道,高陽新城人,晉徵士詢之六世孫也。曾祖珪,歷給事中,委桂陽太守,高尚其志,居永興之究山,即詢之所隱也。祖勇慧,齊太子家令、冗從僕射。父懋,梁始平天門二郡守、太子中庶子、散騎常侍,以學藝聞,撰《毛詩風雅比興義類》十五卷,《述行記》四卷。亨少傳家業,孤介有節行。博通群書,多識前代舊事,名輩皆推許之,甚為南陽劉之遴所重,每相稱述。解褐梁安東王行參軍,兼太學博士,尋除平西府記室參軍。太清初,為征西中記室,兼太常丞。   侯景之亂,避地郢州,會梁邵陵王自東道至,引為諮議參軍。王僧辯之襲郢州也,素聞其名,召為儀同從事中郎。遷太尉從事中郎,與吳興沈炯對掌書記,府朝政務,一以委焉。晉安王承製,授給事黃門侍郎,亨奉箋辭府,僧辯答曰:「省告,承有朝授,良為德舉。卿操尚惇深,文藝該洽,學優而官,自致青紫。況久羈駿足,將成頓轡,匡輔虛暗,期寄實深。既欣游處,用忘勞屈,而枳棘棲鵷,常以增歎。夕郎之選,雖為清顯,位以才升,差自無愧。且卿始雲知命,方騁康衢,未有執戟之疲,便深夜行之慨,循復來翰,殊用憮然。古人相思,千里命駕,素心不昧,寧限城闉,存顧之深,荒慚無已。」   高祖受禪,授中散大夫,領羽林監。遷太中大夫,領大著作,知梁史事。初,僧辯之誅也。所司收僧辯及其子頠屍,於方山同坎埋瘞,至是無敢言者。亨以故吏,抗表請葬之,乃與故義徐陵、張種、孔奐等,相率以家財營葬,凡七柩皆改窆焉。   光大初,高宗入輔,以亨貞正有古人之風,甚相欽重,常以師禮事之。及到仲舉之謀出高宗也,毛喜知其詐,高宗問亨,亨勸勿奉詔。高宗即位,拜衛尉卿。太建二年卒,時年五十四。   初撰《齊書》並《志》五十卷,遇亂失亡。後撰《梁史》,成者五十八卷。梁太清之後所制文筆六卷。   子善心,早知名,官至尚書度支侍郎。   褚玠,字溫理,河南陽翟人也。曾祖炫,宋升明初與謝朏、江學、劉俁入侍殿中,謂之四友。官至侍中、吏部尚書,謚貞子。祖涷,梁御史中丞。父蒙,太子舍人。玠九歲而孤,為叔父驃騎從事中郎隨所養。早有令譽,先達多以才器許之。及長,美風儀,善占對,博學能屬文,詞義典實,不好艷靡。起家王府法曹,歷轉外兵記室。天嘉中,兼通直散騎常侍,聘齊,還為桂陽王友。遷太子庶子、中書侍郎。   太建中,山陰縣多豪猾,前後令皆以贓污免,高宗患之,謂中書舍人蔡景歷曰:「稽陰大邑,久無良宰,卿文士之內,試思其人。」景歷進曰:「褚玠廉儉有干用,未審堪其選不?」高宗曰:「甚善,卿言與朕意同。」乃除戎昭將軍、山陰令。縣民張次的、王休達等與諸猾吏賄賂通姦,全丁大戶,類多隱沒。玠乃鎖次的等,具狀啟台,高宗手敕慰勞,並遣使助玠搜括,所出軍民八百餘戶。時舍人曹義達為高宗所寵,縣民陳信家富於財,諂事義達,信父顯文恃勢橫暴。玠乃遣使執顯文,鞭之一百,於是吏民股慄,莫敢犯者。信後因義達譖玠,竟坐免官。玠在任歲餘,守祿俸而已,去官之日,不堪自致,因留縣境,種蔬菜以自給。或嗤玠以非百里之才,玠答曰:「吾委輸課最,不後列城,除殘去暴,奸吏局蹐。若謂其不能自潤脂膏,則如來命。以為不達從政,吾未服也。」時人以為信然。皇太子知玠無還裝,手書賜粟米二百斛,於是還都。太子愛玠文辭,令入直殿省。十年,除電威將軍、仁威淮南王長史,頃之,以本官掌東宮管記。十二年,遷御史中丞,卒於官,時年五十二。   玠剛毅有膽決,兼善騎射。嘗從司空侯安都於徐州出獵,遇有猛虎,玠引弓射之,再發皆中口入腹,俄而虎斃。及為御史中丞,甚有直繩之稱。自梁末喪亂,朝章廢弛,司憲因循,守而勿革,玠方欲改張,大為條例,綱維略舉,而編次未訖,故不列於後焉。及卒,太子親制志銘,以表惟舊。至德二年,追贈秘書監。所制章奏雜文二百餘篇,皆切事理,由是見重於時。   子亮,有才學,官至尚書殿中侍郎。   岑之敬,字思禮,南陽棘陽人也。父善紆,梁世以經學聞,官至吳寧令、司義郎。之敬年五歲,讀《孝經》,每燒香正坐,親戚鹹加歎異。年十六,策《春秋左氏》、制旨《孝經》義,擢為高第。御史奏曰:「皇朝多士,例止明經,若顏、閔之流,乃應高第。」梁武帝省其策曰:「何妨我復有顏、閔邪?」因召入面試,令之敬升講座,敕中書舍人硃異執《孝經》,唱《士孝章》,武帝親自論難。之敬剖釋縱橫,應對如響,左右莫不嗟服。乃除童子奉車郎,賞賜優厚。十八,預重雲殿法會,時武帝親行香,熟視之敬曰:「未幾見兮,突而弁兮!」即日除太學限內博士。尋為壽光學士、司義郎,又除武陵王安西府刑獄參軍事。太清元年,表請試吏,除南沙令。   侯景之亂,之敬率所部赴援京師。至郡境,聞台城陷,乃與眾辭訣,歸鄉里。承聖二年,除晉安王宣惠府中記室參軍。是時蕭勃據嶺表,敕之敬宣旨慰喻,會江陵陷,仍留廣州。太建初,還朝,授東宮義省學士,太子素聞其名,尤降賞接。累遷鄱陽王中衛府記室、鎮北府中錄事參軍、南台治書侍御史、征南府諮議參軍。   之敬始以經業進,而博涉文史,雅有詞筆,不為醇儒。性廉謹,未嘗以才學矜物,接引後進,恂恂如也。每忌日營齋,必躬自灑掃,涕泣終日,士君子以篤行稱之。十一年卒,時年六十一。太子嗟惜,賻贈甚厚。有集十卷行於世。   子德潤,有父風,官至中軍吳興王記室。   陸琰,字溫玉,吏部尚書瓊之從父弟也。父令公,梁中軍宣城王記室參軍。琰幼孤、好學,有志操。州舉秀才。解褐宣惠始興王行參軍,累遷法曹外兵參軍,直嘉德殿學士。世祖聽覽餘暇,頗留心史籍,以琰博學,善占誦,引置左右。嘗使制《刀銘》,琰援筆即成,無所點竄,世祖嗟賞久之,賜衣一襲。俄兼通直散騎常侍,副琅邪王厚聘齊,及至鄴下而厚病卒,琰自為使主。時年二十餘,風神韶亮,占對閒敏,齊士大夫甚傾心焉。還為雲麾新安王主簿,遷安成王長史,寧遠府記室參軍。太建初,為武陵王明威府功曹史,兼東宮管記。丁母憂去官。五年卒,時年三十四。太子甚傷悼之,手令舉哀,加其賻贈,又自製志銘。至德二年,追贈司農卿。   琰寡嗜欲,鮮矜競,游心經籍,晏如也。其所制文筆多不存本,後主求其遺文,撰成二卷。有弟瑜。   瑜字干玉。少篤學,美詞藻。州舉秀才。解褐驃騎安成王行參軍,轉軍師晉安王外兵參軍、東宮學士。兄琰時為管記,並以才學娛侍左右,時人比之二應。太建二年,太子釋奠於太學,宮臣並賦詩,命瑜為序,文甚贍麗。遷尚書祠部郎中,丁母憂去職。服闋,為桂陽王明威將軍功曹史,兼東宮管記。累遷永陽王文學、太子洗馬、中舍人。   瑜幼長讀書,晝夜不廢,聰敏強記,一覽無復遺失。嘗受《莊》、《老》於汝南周弘正,學《成實論》於僧滔法師,並通大旨。時皇太子好學,欲博覽群書,以子集繁多,命瑜鈔撰,未就而卒,時年四十四。太子為之流涕,手令舉哀,官給喪事,並親制祭文,遣使者弔祭。仍與詹事江總書曰:「管記陸瑜,奄然殂化,悲傷悼惜,此情何已。吾生平愛好,卿等所悉,自以學涉儒雅,不逮古人,欽賢慕士,是情尤篤。梁室亂離,天下糜沸,書史殘缺,禮樂崩淪,晚生後學,匪無牆面,卓爾出群,斯人而已。吾識覽雖局,未曾以言議假人,至於片善小才,特用嗟賞。況復洪識奇士,此故忘言之地。論其博綜子史,諳究儒墨,經耳無遺,觸目成誦,一褒一貶,一激一揚,語玄析理,披文摘句,未嘗不聞者心伏,聽者解頤,會意相得,自以為布衣之賞。吾監撫之暇,事隙之辰,頗用譚笑娛情,琴樽間作,雅篇艷什,迭互鋒起。每清風朗月,美景良辰,對群山之參差,望巨波之滉漾,或玩新花,時觀落葉,即聽春鳥,又聆秋雁,未嘗不促膝舉觴,連情發藻,且代琢磨,間以嘲謔,俱怡耳目,並留情致。自謂百年為速,朝露可傷,豈謂玉折蘭摧,遽從短運,為悲為恨,當復何言。遺跡餘文,觸目增泫,絕弦投筆,恆有酸恨。以卿同志,聊復敘懷,涕之無從,言不寫意。」其見重如此。至德二年,追贈光祿卿。有集十卷。瑜有從父兄玠,從父弟琛。   玠字潤玉,梁大匠卿晏子之子。弘雅有識度,好學,能屬文。舉秀才,對策高第。吏部尚書袁樞薦之於世祖,超授衡陽王文學,直天保殿學士。太建初,遷長沙王友,領記室。後主在東宮,聞其名,徵為管記。仍除中舍人,管記如故,甚見親待。尋以疾失明,將還鄉里,太子解衣贈玠,為之流涕。八年卒,時年三十七。有令舉哀,並加賵贈。至德二年,追贈少府卿。有集十卷。   琛字潔玉,宣毅臨川王長史丘公之子。少警俊,事後母以孝聞。世祖為會稽太守,琛年十八,上《善政頌》,甚有詞采,由此知名,舉秀才。起家為衡陽王主簿,兼東宮管記。歷豫章王文學,領記室,司徒主簿,直宣明殿學士。尋遷尚書三公侍郎,兼通直散騎常侍,聘齊,還為司徒左西掾。又掌東宮管記,太子愛琛才辯,深禮遇之。後主嗣位,遷給事黃門侍郎、中書舍人,參掌機密。琛性頗疏,坐漏洩禁中語,詔賜死,時年四十二。   何之元,廬江灊人也。祖僧達,齊南台治書侍御史。父法勝,以行業聞。之元幼好學,有才思,居喪過禮,為梁司空袁昂所重。天監末,昂表薦之,因得召見。解褐梁太尉臨川王揚州議曹從事史,尋轉主簿。及昂為丹陽尹,闢為丹陽五官掾,總戶曹事。尋除信義令。之元宗人敬容者,勢位隆重,頻相顧訪,之元終不造焉。或問其故,之元曰:「昔楚人得寵於觀起,有馬者皆亡。夫德薄任隆,必近覆敗,吾恐不獲其利而招其禍。」識者以是稱之。   會安西武陵王為益州刺史,以之元為安西刑獄參軍。侯景之亂,武陵王以太尉承製,授南梁州刺史、北巴西太守。武陵王自成都舉兵東下,之元與蜀中民庶抗表請無行,王以為沮眾,囚之元於艦中。及武陵兵敗,之元從邵陵太守劉恭之郡。俄而江陵陷,劉恭卒,王琳召為記室參軍。梁敬帝冊琳為司空,之元除司空府諮議參軍,領記室。   王琳之立蕭莊也,署為中書侍郎。會齊文宣帝薨,令之元赴吊,還至壽春,而王琳敗,齊主以為揚州別駕,所治即壽春也。及在軍北伐,得淮南地,湘州刺史始興王叔陵遣功曹史柳鹹繼書召之元。之元始與朝庭有隙,及書至,大惶恐,讀書至「孔璋無罪,左車見用」,之元仰而歎曰:「辭約若此,豈欺我哉!」遂隨鹹至湘州。太建八年,除中衛府功曹參軍事,尋遷諮議參軍。   及叔陵誅,之元乃屏絕人事,銳精著述。以為梁氏肇自武皇,終於敬帝,其興亡之運,盛衰之跡,足以垂鑒戒,定褒貶。究其始終,起齊永元元年,迄於王琳遇獲,七十五年行事,草創為三十卷,號曰《梁典》。其序曰:   記事之史,其流不一,編年之作,無若《春秋》,則魯史之書,非帝皇之籍也。案三皇之簡為《三墳》,五帝之策為《五典》,此典義所由生也。至乃《尚書》述唐帝為《堯典》,虞帝為《舜典》,斯又經文明據。是以典之為義久矣哉。若夫《馬史》、《班漢》,述帝稱紀,自茲厥後,因相祖習。及陳壽所撰,名之曰志,總其三國,分路揚鑣。唯何法盛《晉書》變帝紀為帝典,既雲師古,在理為優。故今之所作,稱為《梁典》。   梁有天下,自中大同以前,區宇寧晏,太清以後,寇盜交侵,首尾而言,未為盡美,故開此一書,分為六意。以高祖創基,因乎齊末,尋宗討本,起自永元,今以前如干卷為《追述》。高祖生自布衣,長於弊俗,知風教之臧否,識民黎之情偽。爰逮君臨,弘斯政術,四紀之內,實雲殷阜。今以如干卷為《太平》。世不常夷,時無恆治,非自我後,仍屬橫流,今以如干卷為《敘亂》。洎高祖晏駕之年,太宗幽辱之歲,謳歌獄訟,向西陝不向東都;不庭之民,流逸之士,征伐禮樂,歸世祖不歸太宗。撥亂反正,厥庸斯在,治定功成,其勳有屬。今以如干卷為《世祖》。至於四海困窮,五德升替,則敬皇紹立,仍以禪陳,今以如干卷為《敬帝》。驃騎王琳,崇立後嗣,雖不達天命,然是其忠節,今以如干卷為《後嗣主》。至在太宗,雖加美謚,而大寶之號,世所不遵,蓋以拘於賊景故也。承聖紀歷,自接太清,神筆詔書,非宜輒改,詳之後論,蓋有理焉。   夫事有始終,人有業行,本末之間,頗宜詮敘。案臧榮緒稱史無裁斷,猶起居注耳,由此而言,實資詳悉。   又編年而舉其歲次者,蓋取分明而易尋也。若夫獫狁孔熾,鯁我中原,始自一君,終為二主,事有相涉,言成混漫。今以未分之前為北魏,既分之後高氏所輔為東魏,宇文所挾為西魏,所以相分別也。重以蓋彰殊體,繁省異文,其間損益,頗有凡例。   禎明三年,京城陷,乃移居常州之晉陵縣。隋開皇十三年,卒於家。   徐伯陽,字隱忍,東海人也。祖度之,齊南徐州議曹從事史。父僧權,梁東宮通事舍人,領秘書,以善書知名。伯陽敏而好學,善色養,進止有節。年十五,以文筆稱。學《春秋左氏》。家有史書,所讀者近三千餘卷。試策高第,尚書板補梁河東王國右常侍、東宮學士、臨川嗣王府墨曹參軍。大同中,出為候官令,甚得民和。侯景之亂,伯陽浮海南至廣州,依於蕭勃,勃平還朝,仍將家屬之吳郡。   天嘉二年,詔侍晉安王讀。尋除司空侯安都府記室參軍事,安都素聞其名,見之,降席為禮。甘露降樂游苑,詔賜安都,令伯陽為謝表,世祖覽而奇之。太建初,中記室李爽、記室張正見、左民郎賀徹、學士阮卓、黃門郎蕭詮、三公郎王由禮、處士馬樞、記室祖孫登、比部賀循、長史劉刪等為文會之友,後有蔡凝、劉助、陳暄、孔范亦預焉。皆一時之士也。游宴賦詩,勒成卷軸,伯陽為其集序,盛傳於世。   及新安王為南徐州刺史,除鎮北新安王府中記室參軍,兼南徐州別駕,帶東海郡丞。鄱陽王為江州刺史,伯陽嘗奉使造焉,王率府僚與伯陽登匡嶺,置宴,酒酣,命筆賦劇韻二十,伯陽與祖孫登前成,王賜以奴婢雜物。及新安王還京,除臨海嗣王府限外諮議參軍。十一年春,皇太子幸太學,詔新安王於辟雍發《論語》題,仍命伯陽為《辟雍頌》,甚見嘉賞。除鎮右新安王府諮議參軍事。十三年,聞姊喪,發疾而卒,時年六十六。   張正見,字見賾,清河東武城人也。祖蓋之,魏散騎常侍、勃海長樂二郡太守。父修禮,魏散騎侍郎,歸梁,仍拜本職,遷懷方太守。正見幼好學,有清才。梁簡文在東宮,正見年十三,獻頌,簡文深讚賞之。簡文雅尚學業,每自升座說經,正見嘗預講筵,請決疑義,吐納和順,進退詳雅,四座鹹屬目焉。太清初,射策高第,除邵陵王國左常侍。梁元帝立,拜通直散騎侍郎,遷彭澤令。屬梁季喪亂,避地於匡俗山,時焦僧度擁眾自保,遣使請交,正見懼之,遜辭延納,然以禮法自持,僧度亦雅相敬憚。   高祖受禪,詔正見還都,除鎮東鄱陽王府墨曹行參軍,兼衡陽王府長史。歷宜都王限外記室、撰史著士,帶尋陽郡丞。累遷尚書度支郎、通直散騎侍郎,著士如故。太建中卒,時年四十九。有集十四卷,其五言詩尤善,大行於世。   蔡凝,字子居,濟陽考城人也。祖撙,梁吏部尚書、金紫光祿大夫。父彥高,梁給事黃門侍郎。凝幼聰晤,美容止。既長,博涉經傳,有文辭,尤工草隸。天嘉四年,釋褐授秘書郎,轉廬陵王文學。光大元年,除太子洗馬、司徒主簿。太建元年,遷太子中舍人。以名公子選尚信義公主,拜駙馬都尉、中書侍郎。遷晉陵太守。及將之郡,更令左右緝治中書廨宇,謂賓友曰:「庶來者無勞,不亦可乎?」尋授寧遠將軍、尚書吏部侍郎。   凝年位未高,而才地為時所重,常端坐西齋,自非素貴名流,罕所交接,趣時者多譏焉。高宗常謂凝曰:「我欲用義興主婿錢肅為黃門郎,卿意何如?」凝正色對曰:「帝鄉舊戚,恩由聖旨,則無所復問。若格以僉議,黃散之職,故須人門兼美,惟陛下裁之。」高宗默然而止。肅聞而有憾,令義興主日譖之於高宗,尋免官,遷交\止。頃之,追還。   後主嗣位,受晉安王諮議參軍,轉給事黃門侍郎。後主嘗置酒會,群臣歡甚,將移宴於弘范宮,眾人鹹從,唯凝與袁憲不行。後主曰:「卿何為者?」凝對曰:「長樂尊嚴,非酒後所過,臣不敢奉詔。」眾人失色。後主曰:「卿醉矣。」即令引出。他日,後主謂吏部尚書蔡徵曰:「蔡凝負地矜才,無所用也。」尋遷信威晉熙王府長史,鬱鬱不得志,乃喟然歎曰:「天道有廢興,夫子云『樂天知命』,斯理庶幾可達。」因制《小室賦》以見志,甚有辭理。陳亡入隋,道病卒,時年四十七。   子君知,頗知名。   阮卓,陳留尉氏人。祖詮,梁散騎侍郎。父問道,梁寧遠岳陽王府記室參軍。卓幼而聰敏,篤志經籍,善談論,尤工五言詩。性至孝,其父隨岳陽王出鎮江州,遇疾而卒,卓時年十五,自都奔赴,水漿不入口者累日。屬侯景之亂,道路阻絕,卓冒履險艱,載喪柩還都。在路遇賊,卓形容毀瘁,號哭自陳,賊哀而不殺之,仍護送出境。及渡彭蠡湖,中流忽遇疾風,船幾沒者數四,卓仰天悲號,俄而風息,人皆以為孝感之至焉。   世祖即位,除輕車鄱陽王府外兵參軍。天康元年,轉雲麾新安王府記室參軍,仍隋府轉翊右記室,帶撰史著士。遷鄱陽王中衛府錄事,轉晉安王府記室,著士如故。及平歐陽紇,交阯夷獠往往相聚為寇抄,卓奉使招慰。交阯通日南、象郡,多金翠珠貝珍怪之產,前後使者皆致之,唯卓挺身而還,衣裝無他,時論鹹伏其廉。遷衡陽王府中錄事參軍。入為尚書祠部郎。遷始興王中衛府記室參軍。   叔陵之誅也,後主謂朝臣曰:「阮卓素不同逆,宜加旌異。」至德元年,入為德教殿學士。尋兼通直散騎常侍,副王話聘隋。隋主夙聞卓名,乃遣河東薛道衡、琅邪顏之推等,與卓談宴賦詩,賜遺加禮。還除招遠將軍、南海王府諮議參軍。以目疾不之官,退居裡捨,改構亭宇,修山池卉木,招致賓友,以文酒自娛。禎明三年入於隋,行至江州,追感其父所終,因遘疾而卒,時年五十九。   時有武威陰鏗,字子堅,梁左衛將軍子春之子。幼聰慧,五歲能誦詩賦,日千言。及長,博涉史傳,尤善五言詩,為當時所重。釋褐梁湘東王法曹參軍。天寒,鏗嘗與賓友宴飲,見行觴者,因回酒炙以授之,眾坐皆笑,鏗曰:「吾儕終日酣飲,而執爵者不知其味,非人情也。」及侯景之亂,鏗嘗為賊所擒,或救之獲免,鏗問其故,乃前所行觴者。天嘉中,為始興王府中錄事參軍。世祖嘗宴群臣賦詩,徐陵言之於世祖,即日召鏗預宴,使賦新成安樂宮,鏗授筆便就,世祖甚歎賞之。累遷招遠將軍、晉陵太守、員外散騎常侍,頃之卒。有集三卷行於世。   史臣曰:夫文學者,蓋人倫之所基歟?是以君子異乎眾庶。昔仲尼之論四科,始乎德行,終於文學,斯則聖人亦所貴也。至如杜之偉之徒,值於休運,各展才用,之偉尤著美焉。   ************列傳第二十九 熊曇朗 周迪 留異 陳寶應   熊曇朗,豫章南昌人也。世為郡著姓。曇朗跅弛不羈,有膂力,容貌甚偉。侯景之亂,稍聚少年 ,據豊城縣為柵,桀黠劫盜多附之。梁元帝以為巴山太守。荊州陷,曇朗兵力稍強,劫掠鄰縣,縛賣居民,山谷之中,最為巨患。   及侯瑱鎮豫章,曇朗外示服從,陰欲圖瑱。侯方兒之反瑱也,曇朗為之謀主。瑱敗,曇朗獲瑱馬仗子女甚多。及蕭勃逾領,歐陽頠為前軍,曇朗紿頠共往巴山襲黃法抃,又報法抃期共破頠,約曰「事捷與我馬仗」。及出軍,與頠掎角而進,又紿頠曰「余孝頃欲相掩襲,須分留奇兵,甲仗既少,恐不能濟」。頠乃送甲三百領助之。及至城下,將戰,曇朗偽北,法抃乘之,頠失援,狼狽退衄,曇朗取其馬仗而歸。時巴山陳定亦擁兵立寨,曇朗偽以女妻定子。又謂定曰「周迪、余孝頃並不願此婚,必須以強兵來迎」。定乃遣精甲三百並土豪二十人往迎,既至,曇朗執之,收其馬仗,並論價責贖。   紹泰二年,曇朗以南川豪帥,隨例除游騎將軍。尋為持節、飆猛將軍、桂州刺史資,領豊城令,歷宜新、豫章二郡太守。王琳遣李孝欽等隨余孝頃於臨川攻周迪,曇朗率所領赴援。其年,以功除持節、通直散騎常侍、寧遠將軍,封永化縣侯,邑一千戶,給鼓吹一部。又以抗禦王琳之功,授平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餘並如故。及周文育攻余孝勱於豫章,曇朗出軍會之,文育失利,曇朗乃害文育,以應王琳,事見文育傳。於是盡執文育所部諸將,據新淦縣,帶江為城。   王琳東下,世祖征南川兵,江州刺史周迪、高州刺史黃法抃欲沿流應赴,曇朗乃據城列艦斷遏,迪等與法抃因帥南中兵築城圍之,絕其與琳信使。及王琳敗走,曇朗黨援離心,迪攻陷其城,虜其男女萬餘口。曇朗走入村中,村民斬之,傳首京師,懸於硃雀觀。於是盡收其宗族,無少長皆棄市。   周迪,臨川南城人也。少居山谷,有膂力,能挽強弩,以弋獵為事。侯景之亂,迪宗人周續起兵於臨川,梁始興王蕭毅以郡讓續,迪召募鄉人從之,每戰必勇冠眾軍。續所部渠帥,皆郡中豪族,稍驕橫,續頗禁之,渠帥等並怨望,乃相率殺續,推迪為主,迪乃據有臨川之地,築城於工塘。梁元帝授迪持節、通直散騎常侍、壯武將軍、高州刺史,封臨汝縣侯,邑五百戶。   紹泰二年,除臨川內史。尋授使持節、散騎常侍、信威將軍、衡州刺史,領臨川內史。周文育之討蕭勃也,迪按甲保境,以觀成敗。文育使長史陸山才說迪,迪乃大出糧餉,以資文育。勃平,以功加振遠將軍,遷江州刺史。   高祖受禪,王琳東下,迪欲自據南川,乃總召所部八郡守宰結盟,聲言入赴,朝廷恐其為變,因厚慰撫之。琳至湓城,新吳洞主余孝頃舉兵應琳。琳以為南川諸郡可傳檄而定,乃遣其將李孝欽、樊猛等南徵糧餉。猛等與余孝頃相合,眾且二萬,來趨工塘,連八城以逼迪。迪使周敷率眾頓臨川故郡,截斷江口,因出與戰,大敗之,屠其八城,生擒李孝欽、樊猛、余孝頃送於京師,收其軍實,器械山積,並虜其人馬,迪並自納之。永定二年,以功加平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增邑一千五百戶,給鼓吹一部。   世祖嗣位,進號安南將軍。熊曇朗之反也,迪與周敷、黃法抃等率兵共圍曇朗,屠之,盡有其眾。王琳敗後,世祖徵迪出鎮湓城,又徵其子入朝,迪趑趄顧望,並不至。豫章太守周敷本屬於迪。至是與黃法抃率其所部詣闕,世祖錄其破熊曇朗之功,並加官賞,迪聞之,甚不平,乃陰與留異相結。及王師討異,迪疑懼不自安,乃使其弟方興率兵襲周敷,敷與戰,破之。又別使兵襲華皎於湓城,事覺,盡為皎所擒。天嘉三年春,世祖乃下詔赦南川士民為迪所詿誤者,使江州刺史吳明徹都督眾軍,與高州刺史黃法抃、豫章太守周敷討迪。於是尚書下符曰:   告臨川郡士庶:昔西京為盛,信、越背誕;東都中興,萌、寵違戾。是以鷹鸇競逐,菹醢極誅,自古有之,其來尚矣。逆賊周迪,本出輿台,有梁喪亂,暴掠山谷。我高祖躬率百越,師次九川,濯其泥沙,假以毛羽,裁解豚佩,仍剖獸符,卵翼之恩,方斯莫喻。皇運肇基,頗布誠款,國步艱阻,竟微效力。龍節繡衣,藉王爵而御下,熊旗組甲,因地險而陵上。日者王琳始貳,蕭勃未夷,西結三湘,南通五嶺,衡、廣戡定,既安反側,江、郢紛梗,復生攜背,擁據一郡,苟且百心,志貌常違,言跡不副。特以新吳未靜,地遠兵強,互相兼併,成其形勢。收穫器械,俘虜士民,並曰私財,曾無獻捷。時遣一介,終持兩端。朝廷光大含弘,引納崇遇,遂乃位等三槐,任均四岳,富貴隆赫,超絕功臣。加以出師逾嶺,遠相響援,按甲斷江,翻然猜拒。故司空愍公,敦以宗盟,情同骨肉,城池連接,勢猶脣齒,彭亡之禍,坐觀難作,階此颭故,結其黨與。於時北寇侵軼,西賊憑陵,扉屨餱糧,悉以資寇,爵號軍容,一遵偽黨。及王師凱振,大定區中,天網恢弘,棄之度外,璽書綸誥,撫慰綢繆,冠蓋縉紳,敦授重疊。至於熊曇朗剿滅,豊城克定,蓋由儀同法抃之元功,安西周敷之效力,司勳有典,懋賞斯舊,惡直丑正,自為仇仇,悖禮奸謀,因此滋甚。征出湓城,歷年不就,求遣侍子,累載未朝。外誘逋亡,招集不逞,中調京輦,規冀非常。擅斂徵賦,罕歸九府,擁遏二賈,害及四民,潛結賊異,共為表裡,同惡相求,密加應援。謂我六軍薄伐,三越未寧,屠破述城,虜縛妻息,分襲湓鎮,稱兵蠡邦,拘逼酋豪,攻圍城邑,幸國有備,應時衄殄。   假節、通直散騎常侍、仁武將軍、尋陽太守懷仁縣伯華皎,明威將軍、廬陵太守益陽縣子陸子隆,並破賊徒,克全郡境。持節、散騎常侍、安西將軍、定州刺史、領豫章太守西豊縣侯周敷,躬扞溝壘,身當矢石,率茲義勇,以寡摧眾,斬馘萬計,俘虜千群。迪方收餘燼,還固墉堞。使持節、安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高州刺史新建縣侯法抃,雄績早宣,忠誠夙著,未奉王命,前率義旅,既援敷等,又全子隆,裹糧擐甲,仍躡飛走,批熊之旅,驅馳越電,振武之眾,叱吒移山,以此追奔,理無遺類。雖復朽株將拔,非待尋斧,落葉就殞,無勞烈風;但去草絕根,在於未蔓,撲火止燎,貴乎速滅,分命將帥,實資英果。今遣鎮南儀同司馬、湘東公相劉廣德,兼平西司馬孫曉,北新蔡太守魯廣達,持節、安南將軍、吳州刺史彭澤縣侯魯悉達,甲士萬人,步出興口。又遣前吳興太守胡鑠,樹功將軍、前宣城太守錢法成,天門、義陽二郡太守樊毅,雲麾將軍、合州刺史南固縣侯焦僧度,嚴武將軍、建州刺史辰縣子張智達,持節、都督江吳二州諸軍事、安南將軍、江州刺史安吳縣侯吳明徹,樓艦馬步,直指臨川。前安成內史劉士京,巴山太守蔡僧貴,南康內史劉峰,廬陵太守陸子隆,安成內史闕慎,並受儀同法抃節度,同會故郡。又命尋陽太守華皎,光烈將軍、巴州刺史潘純陀,平西將軍、郢州刺史欣樂縣侯章昭達,並率貔豹,逕造賊城。使持節、散騎常侍、鎮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湘州刺史湘東郡公度,分遣偏裨,相繼上道,戈船蔽水,彀騎彌山。又詔鎮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歐陽頠,率其子弟交州刺史盛、新除太子右率邃、衡州刺史侯曉等,以勁越之兵,逾嶺北邁。千里同期,百道俱集,如脫稽誅,更淹旬晦,司空、大都督安都已平賊異,凱歸非久,飲至禮畢,乘勝長驅,剿撲凶丑,如燎毛髮。已有明詔,罪唯迪身,黎民何辜,一皆原宥。其有因機立功,賞如別格;執迷不改,刑茲罔赦。   吳明徹至臨川,令眾軍作連城攻迪,相拒不能克,世祖乃遣高宗總督討之,迪眾潰,妻子悉擒,乃脫身逾嶺之晉安,依於陳寶應。寶應以兵資迪,留異又遣第二子忠臣隨之。   明年秋,復越東興嶺,東興、南城、永成縣民,皆迪故人,復共應之。世祖遣都督章昭達征迪,迪又散於山谷。初,侯景之亂也,百姓皆棄本業,群聚為盜,唯迪所部,獨不侵擾,並分給田疇,督其耕作,民下肄業,各有贏儲,政教嚴明,征斂必至,餘郡乏絕者,皆仰以取給。迪性質樸,不事威儀,冬則短身布袍,夏則紫紗襪腹,居常徒跣,雖外列兵衛,內有女伎,挼繩破篾,傍若無人。然輕財好施,凡所周贍,毫釐必鈞,訥於言語,而襟懷信實,臨川人皆德之。至是並共藏匿,雖加誅戮,無肯言者。昭達仍度嶺,頓於建安,與陳寶應相抗,迪復收合出東興。時宣城太守錢肅鎮東興,以城降迪。吳州刺史陳詳,率師攻迪,詳兵大敗,虔化侯陳訬、陳留太守張遂並戰死,於是迪眾復振。世祖遣都督程靈洗擊破之,迪又與十餘人竄於山穴中。日月轉久,相隨者亦稍苦之。後遣人潛出臨川郡市魚鮭,足痛,捨於邑子,邑子告臨川太守駱牙,牙執之,令取迪自效。因使腹心勇士隨入山中,誘迪出獵,伏兵於道傍,斬之,傳首京都,梟於硃雀觀三日。   留異,東陽長山人也。世為郡著姓。異善自居處,言語醞藉,為鄉里雄豪。多聚惡少,陵侮貧賤,守宰皆患之。梁代為蟹浦戍主,歷晉安、安固二縣令。侯景之亂,還鄉里,召募士卒,東陽郡丞與異有隙,引兵誅之,及其妻子。太守沈巡援台,讓郡於異,異使兄子超監知郡事,率兵隨巡出都。   及京城陷,異隨臨城公蕭大連,大連板為司馬,委以軍事。異性殘暴,無遠略,督責大連軍主及以左右私樹威福,眾並患之。會景將軍宋子仙濟浙江,異奔還鄉里,尋以其眾降於子仙。是時大連亦趣東陽之信安嶺,欲之鄱陽,異乃為子仙鄉導,令執大連。侯景署異為東陽太守,收其妻子為質。景行台劉神茂建義拒景,異外同神茂,而密契於景。及神茂敗績,為景所誅,異獨獲免。   侯景平後,王僧辯使異慰勞東陽,仍糾合鄉閭,保據巖阻,其徒甚盛,州郡憚焉。元帝以為信安令。荊州陷,王僧辯以異為東陽太守。世祖平定會稽,異雖轉輸糧饋,而擁擅一郡,威福在己。紹泰二年,以應接之功,除持節、通直散騎常侍、信武將軍、縉州刺史,領東陽太守,封永興縣侯,邑五百戶。其年遷散騎常侍、信威將軍,增邑三百戶,餘並如故。又以世祖長女豊安公主配異第三子貞臣。永定二年,征異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徐州諸軍事、平北將軍、南徐州刺史,異遷延不就。   世祖即位,改授都督縉州諸軍事、安南將軍、縉州刺史,領東陽太守。異頻遣其長史王澌為使入朝,澌每言朝廷虛弱,異信之,雖外示臣節,恆懷兩端,與王琳自鄱陽信安嶺潛通信使。王琳又遣使往東陽,署守宰。及琳敗,世祖遣左衛將軍沈恪代異為郡,實以兵襲之。異出下淮抗禦,恪與戰,敗績,退還錢塘,異乃表啟遜謝。是時眾軍方事湘、郢,乃降詔書慰喻,且羈縻之,異亦知朝廷終討於己,乃使兵戍下淮及建德,以備江路。湘州平,世祖乃下詔曰:   昔四罪難弘,大媯之所無赦,九黎亂德,少昊之所必誅。自古皇王,不貪征伐,苟為時蠹,事非獲已。逆賊留異,數應亡滅,繕甲完聚,由來積年。進謝群龍,自躍於千里,退懷首鼠,恆持於百心。中歲密契番禺,既弘天網,賜以名爵,敦以國姻,儻望懷音,猶能革面。王琳竊據中流,翻相應接,別引南川之嶺路,專為東道之主人,結附凶渠,唯欣禍亂。既妖氛蕩定,氣沮心孤,類傷鳥之驚弦,等窮獸之謀觸。雖復遣家入質,子陽之態轉遒;侍子還朝,隗囂之心方熾。   朕志相成養,不計疵慝,披襟解帶,敦喻慇勤。蜂目彌彰,梟聲無改,遂置軍江口,嚴戍下淮,顯然反叛,非可容匿。且縉邦膏腴,稽南殷曠,永割王賦,長壅國民,竹箭良材,絕望京輦,萑蒲小盜,共肆貪殘,念彼餘芋A兼其慨息。西戎屈膝,自款重關,秦國依風,並輸侵地,三邊已乂,四表咸寧,唯此微妖,所宜清殄。可遣使持節、都督南徐州諸軍事、征北將軍、司空、南徐州刺史桂陽郡開國公安都指往擒戮,罪止異身,餘無所問。   異本謂官軍自錢塘江而上,安都乃由會稽、諸暨步道襲之。異聞兵至,大恐,棄郡奔於桃支嶺,於嶺口立柵自固。明年春,安都大破其柵,異與第二子忠臣奔於陳寶應,於是虜其餘黨男女數千人。天嘉五年,陳寶應平,並擒異送都,斬於建康市,子侄及同黨無少長皆伏誅,唯第三子貞臣以尚主獲免。   陳寶應,晉安候官人也。世為閩中四姓。父羽,有材干,為郡雄豪。寶應性反覆,多變詐。梁代晉安數反,累殺郡將,羽初並扇惑合成其事,後復為官軍鄉導破之,由是一郡兵權皆自己出。   侯景之亂,晉安太守、賓化侯蕭雲以郡讓羽,羽年老,但治郡事,令寶應典兵。是時東境饑饉,會稽尤甚,死者十七八,平民男女,並皆自賣,而晉安獨豊沃。寶應自海道寇臨安、永嘉及會稽、餘姚、諸暨,又載米粟與之貿易,多致玉帛子女,其有能致舟乘者,亦並奔歸之,由是大致貲產,士眾強盛。侯景平,元帝因以羽為晉安太守。   高祖輔政,羽請歸老,求傳郡於寶應,高祖許之。紹泰元年,授壯武將軍、晉安太守,尋加員外散騎常侍。二年,封候官縣侯,邑五百戶。時東西嶺路,寇賊擁隔,寶應自海道趨於會稽貢獻。高祖受禪,授持節、散騎常侍、信武將軍、閩州刺史,領會稽太守。世祖嗣位,進號宣毅將軍,又加其父光祿大夫,仍命宗正錄其本系,編為宗室,並遣使條其子女,無大小並加封爵。   寶應娶留異女為妻,侯安都之討異也,寶應遣兵助之,又資周迪兵糧,出寇臨川。及都督章昭達於東興、南城破迪,世祖因命昭達都督眾軍,由建安南道渡嶺,又命益州刺史領信義太守余孝頃都督會稽、東陽、臨海、永嘉諸軍自東道會之,以討寶應,並詔宗正絕其屬籍。於是尚書下符曰:   告晉安士庶:昔隴西旅拒,漢不稽誅,遼東叛換,魏申宏略。若夫無諸漢之策勳,有扈夏之同姓,至於納吳濞之子,致橫海之師,違姒啟之命,有《甘誓》之討。況乃族不繫於宗盟,名無紀於庸器,而顯成三叛,颭深四罪者乎?   案閩寇陳寶應父子,卉服支孽,本迷愛敬。梁季喪亂,閩隅阻絕,父既豪俠,扇動蠻陬,椎髻箕坐,自為渠帥,無聞訓義,所資奸諂,爰肆蜂豺,俄而解印。炎行方謝,網漏吞舟,日月居諸,棄之度外。自東南王氣,實表聖基,鬥牛聚星,允符王跡,梯山航海,雖若款誠,擅割瑰珍,竟微職貢。朝廷遵養含弘,寵靈隆赫,起家臨郡,兼晝繡之榮,裂地置州,假籓麾之盛。即封戶牖,仍邑櫟陽,乘華轂者十人,保弊廬而萬石。又以盛漢君臨,推恩婁敬,隆周朝會,乃長滕侯,由是紫泥青紙,遠賁恩澤,鄉亭龜組,頒及嬰孩。自谷遷喬,孰復為擬,而苞藏鴆毒,敢行狼戾。連結留異,表裡周迪,盟歃婚姻,自為脣齒,屈強山谷,推移歲時。及我彀騎防山,定秦望之西部,戈船下瀨,克匯澤之南川,遂敢舉斧,並助凶孽,莫不應弦摧衄,盡殪丑徒。每以罪在酋渠,憫茲驅逼,所收俘馘,並勒矜放。仍遣中使,爰降詔書,天網恢弘,猶許改思。異既走險,迪又逃刑,誑侮王人,為之川藪,遂使袁熙請席,遠歎頭行,馬援觀蛙,猶安井底。至如遏絕九賦,剽掠四民,闔境資財,盡室封奪,凡厥蒼頭,皆略黔首。蝥賊相扇,葉契連蹤,乃復逾超瀛冥,寇擾浹口,侵軼嶺嶠,掩襲述城,縛掠吏民,焚燒官寺,此而可縱,孰不可容?   今遣沙州刺史俞文冏,明威將軍程文季,假節、宣猛將軍、成州刺史甘他,假節、雲旗將軍譚瑱,假節、宣猛將軍、前監臨海郡陳思慶,前軍將軍徐智遠,明毅將軍宜黃縣開國侯慧紀,開遠將軍、新除晉安太守趙彖,持節、通直散騎常侍、壯武將軍、定州刺史康樂縣開國侯林馮,假節、信威將軍、都督東討諸軍事、益州刺史余孝頃,率羽林二萬,蒙沖蓋海,乘跨滄波,掃蕩巢窟。此皆明恥教戰,濡須鞠旅,累從楊僕,亟走孫恩,斬蛟中流,命馮夷而鳴鼓,黿鼉為駕,蚆韙鞈而建旗。   義安太守張紹賓,忠誠款到,累使求軍,南康內史裴忌,新除輕車將軍劉峰,東衡州刺史錢道戢,並即遣人仗,與紹賓同行。   故司空歐陽公,昔有表奏,請宣薄伐,遙途意合,若伏波之論兵,長逝遺誠,同子顏之勿赦。征南薨謝,上策無忘,周南餘恨,嗣子弗忝。廣州刺史歐陽紇,克符家聲,聿遵廣略,舟師步卒,二萬分趨,水扼長鯨,陸制封敓ヾA董率衡、廣之師,會我六軍。   潼州刺史李蔽怴A明州刺史戴晃,新州刺史區白獸,壯武將軍修行師,陳留太守張遂,前安成內史闕慎,前廬陵太守陸子隆,前豫寧太守任蠻奴,巴山太守黃法慈,戎昭將軍、湘東公世子徐敬成,吳州刺史魯廣達,前吳州刺史遂興縣開國侯詳,使持節、都督征討諸軍事、散騎常侍、護軍將軍昭達,率緹騎五千,組甲二萬,直渡邵武,仍頓晉安。按轡揚旌,夷山堙谷,指期掎角,以制飛走。   前宣城太守錢肅,臨川太守駱牙,太子左衛率孫詡,尋陽太守莫景隆,豫章太守劉廣德,並隨機鎮遏,絡驛在路。   使持節、散騎常侍、鎮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新建縣開國侯法抃,戒嚴中流,以為後殿。   斧鉞所臨,罪唯元惡及留異父子。其黨主帥,雖有請泥函谷,相背淮陰,若能翻然改圖,因機立效,非止肆眚,仍加賞擢。其建、晉士民,久被驅迫者,大軍明加撫慰,各安樂業,流寓失鄉,既還本土。其餘立功立事,已具賞格。若執迷不改,同惡趑趄,斧鉞一臨,罔知所赦。   昭達既克周迪,逾東興嶺,頓於建安,余孝頃又自臨海道襲於晉安,寶應據建安之湖際,逆拒王師,水陸為柵。昭達深溝高壘,不與戰,但命軍士伐木為簰。俄而水盛,乘流放之,突其水柵,仍水步薄之,寶應眾潰,身奔山草間,窘而就執,並其子弟二十人送都,斬於建康市。   史臣曰:梁末之災沴,群凶競起,郡邑巖穴之長,村屯鄔壁之豪,資剽掠以致強,恣陵侮而為大。高祖應期撥亂,戡定安輯,熊曇朗、周迪、留異、陳寶應雖身逢興運,猶志在亂常。曇朗奸慝翻覆,夷滅斯為幸矣。寶應及異,世祖或敦以婚姻,或處其類族,豈有不能威制,蓋以德懷也。遂乃背恩負義,各立異圖,地匪淮南,有為帝之志,勢非庸、蜀,啟自王之心。嗚呼,既其迷暗所致,五宗屠剿,宜哉!   ************列傳第三十 始興王叔陵 新安王伯固   始興王叔陵,字子嵩,高宗之第二子也。梁承聖中,高宗在江陵為直閣將軍,而叔陵生焉。江陵陷 ,高宗遷關右,叔陵留於穰城。高宗之還也,以後主及叔陵為質。天嘉三年,隨後主還朝,封康樂侯,邑五百戶。   叔陵少機辯,徇聲名,強梁無所推屈。光大元年,除中書侍郎。二年,出為持節、都督江州諸軍事、南中郎將、江州刺史。太建元年,封始興郡王,奉昭烈王祀。進授使持節、都督江、郢、晉三州諸軍事、軍師將軍,刺史如故。叔陵時年十六,政自己出,僚佐莫預焉。性嚴刻,部下懾憚。諸公子侄及罷縣令長,皆逼令事己。豫章內史錢法成詣府進謁,即配其子季卿將領馬仗,季卿慚恥,不時至,叔陵大怒,侵辱法成,法成憤怨自縊而死。州縣非其部內,亦征攝案治之,朝貴及下吏有乖忤者,輒誣奏其罪,陷以重辟。尋進號雲麾將軍,加散騎常侍。三年,加侍中。四年,遷都督湘、衡、桂、武四州諸軍事、平南將軍、湘州刺史,侍中、使持節如故。諸州鎮聞其至,皆震恐股慄。叔陵日益暴橫,征伐夷獠,所得皆入己,絲毫不以賞賜。徵求役使,無有紀極。夜常不臥,燒燭達曉,呼召賓客,說民間細事,戲謔無所不為。性不飲酒,唯多置餚臠,晝夜食啖而已。自旦至中,方始寢寐。其曹局文案,非呼不得輒自呈。笞罪者皆系獄,動數年不省視。瀟湘以南,皆逼為左右,廛裡殆無遺者。其中脫有逃竄,輒殺其妻子。州縣無敢上言,高宗弗之知也。尋進號鎮南將軍,給鼓吹一部,遷中衛將軍。九年,除使持節、都督揚、徐、東揚、南豫四州諸軍事、揚州刺史,侍中、將軍、鼓吹如故。   十年,至都,加扶,給油幢車。叔陵治在東府,事務多關涉省閣,執事之司,承意順旨,即諷上進用之,微致違忤,必抵以大罪,重者至殊死,道路籍籍,皆言其有非常志。叔陵修飾虛名,每入朝,常於車中馬上執卷讀書,高聲長誦,陽陽自若。歸坐齋中,或自執斧斤為沐猴百戲。又好游塚墓間,遇有塋表主名可知者,輒令左右發掘,取其石志古器,並骸骨肘脛,持為玩弄,藏之庫中。府內民間少妻處女,微有色貌者,並即逼納。   十一年,丁所生母彭氏憂去職。頃之,起為中衛將軍,使持節、都督、刺史如故。晉世王公貴人,多葬梅嶺,及彭卒,叔陵啟求於梅嶺葬之,乃發故太傅謝安舊墓,棄去安柩,以葬其母。初喪之日,偽為哀毀,自稱刺血寫《涅槃經》,未及十日,乃令庖廚擊鮮,日進甘膳。又私召左右妻女,與之奸合,所作尤不軌,侵淫上聞。高宗譴責御史中丞王政,以不舉奏免政官,又黜其典簽親事,仍加鞭捶。高宗素愛叔陵,不繩之以法,但責讓而已。服闋,又為侍中、中軍大將軍。   及高宗不豫,太子諸王併入侍疾。高宗崩於宣福殿,翌日旦,後主哀頓俯伏,叔陵以剉藥刀斫後主中項。太后馳來救焉,叔陵又斫太后數下。後主乳媼吳氏,時在太后側,自後掣其肘,後主因得起。叔陵仍持後主衣,後主自奮得免。長沙王叔堅手搤叔陵,奪去其刀,仍牽就柱,以其褶袖縛之。時吳媼已扶後主避賊,叔堅求後主所在,將受命焉。叔陵因奮袖得脫,突走出雲龍門,馳車還東府,呼其甲士,散金銀以賞賜,外召諸王將帥,莫有應者,唯新安王伯固聞而赴之。   叔陵聚兵僅千人,初欲據城保守,俄而右衛將軍蕭摩訶將兵至府西門,叔陵事急惶恐,乃遣記室韋諒送其鼓吹與摩訶,仍謂之曰:「如其事捷,必以公為台鼎。」摩訶紿報之,曰「須王心膂節將自來,方敢從命」。叔陵即遣戴溫、譚騏驎二人詣摩訶所,摩訶執以送台,斬於閣道下。叔陵自知不濟,遂入內沈其妃張氏及寵妾七人於井中。叔陵有部下兵先在新林,於是率人馬數百,自小航渡,欲趨新林,以舟艦入北。行至白楊路,為台軍所邀,伯固見兵至,旋避入巷,叔陵馳騎拔刃追之,伯固復還。叔陵部下,多棄甲潰散,摩訶馬容陳智深迎刺叔陵,僵斃於地,閹豎王飛禽抽刀斫之十數下,馬容陳仲華就斬其首,送於台。自寅至巳乃定。   尚書八座奏曰:「逆賊故侍中、中軍大將軍、始興王叔陵,幼而很戾,長肆貪虐。出撫湘南,及鎮九水,兩籓迂f,掃地無遺。蜂目豺聲,狎近輕薄,不孝不仁,阻兵安忍,無禮無義,唯戮是聞。及居偏憂,淫樂自恣,產子就館,日月相接。晝伏夜遊,恆習奸詭,抄掠居民,歷發丘墓。謝太傅晉朝佐命,草創江左,斫棺露骸,事驚聽視。自大行皇帝寢疾,翌日未瘳,叔陵以貴介之地,參侍醫藥,外無戚容,內懷逆弒。大漸之後,聖躬號擗,遂因匍匐,手犯乘輿。皇太后奉臨,又加鋒刃,窮凶極逆,曠古未儔。賴長沙王叔堅誠孝懇至,英果奮發,手加挫拉,身蔽聖躬。叔陵仍奔東城,招集凶黨,餘毒方熾,自害妻孥。雖應時梟懸,猶未攄憤怨,臣等參議,請依宋代故事,流屍中江,污瀦其室,並毀其所生彭氏墳廟,還謝氏之塋。」制曰:「凶逆梟獍,反噬宮闈,賴宗廟之靈,時從殄滅。撫情語事,酸憤兼懷,朝議有章,宜從所奏也。」   叔陵諸子,即日並賜死。前衡陽內史彭暠諮議參軍兼記室鄭信、中錄事參軍兼記室韋諒、典簽俞公喜,並伏誅。暠,叔陵舅也,初隨高宗在關中,頗有勤效,因藉叔陵將領歷陽、衡陽二郡。信以便書記,有寵,謀謨皆預焉。諒,京兆人,梁侍中、護軍將軍粲之子也,以學業為叔陵所引。   陳智深以誅叔陵之功為巴陵內史,封游安縣子。陳仲華為下巂太守,封新夷縣子。王飛禽除伏波將軍。賜金各有差。   新安王伯固,字牢之,世祖之第五子也。生而龜胸,目通精揚白,形狀眇小,而俊辯善言論。天嘉六年,立為新安郡王,邑二千戶。廢帝嗣立,為使持節、都督南琅邪、彭城、東海三郡諸軍事、雲麾將軍、彭城、琅邪二郡太守。尋入為丹陽尹,將軍如故。   太建元年,進號智武將軍,尹如故。秩滿,進號翊右將軍。尋授使持節、都督吳興諸軍事、平東將軍、吳興太守。四年,入為侍中、翊前將軍,遷安前將軍、中領軍。七年,出為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徐、南豫、南、北兗四州諸軍事、鎮北將軍、南徐州刺史。伯固性嗜酒,而不好積聚,所得祿俸,用度無節。酣醉以後,多所乞丐,於諸王之中,最為貧窶。高宗每矜之,特加賞賜。伯固雅性輕率,好行鞭捶,在州不知政事,日出田獵,或乘眠轝至於草間,輒呼民下從游,動至旬日,所捕獐鹿,多使生致。高宗頗知之,遣使責讓者數矣。   十年,入朝,又為侍中、鎮右將軍,尋除護軍將軍。其年,為國子祭酒,領左驍騎將軍,侍中、鎮右並如故。伯固頗知玄理,而墮業無所通,至於擿句問難,往往有奇意。為政嚴苛,國學有墮游不修習者,重加檟楚,生徒懼焉,由是學業頗進。   十二年,領宗正卿。十三年,為使持節、都督揚、南徐、東揚、南豫四州諸軍事、揚州刺史,侍中、將軍如故。齋   後主初在東宮,與伯固甚相親狎,伯固又善嘲謔,高宗每宴集,多引之。叔陵在江州,心害其寵,陰求疵瑕,將中之以法。及叔陵入朝,伯固懼罪,諂求其意,乃共訕毀朝賢,歷詆文武,雖耆年高位,皆面折之,無所畏忌。伯因性好射雉,叔陵又好開發塚墓,出遊野外,必與偕行,於是情好大葉,遂謀不軌。伯固侍禁中,每有密語,必報叔陵。及叔陵出奔東府,遣使告之,伯固單馬馳赴,助叔陵指揮。知事不捷,便欲遁走,會四門已閉不得出,因同趣白揚道。台馬容至,為亂兵所殺,屍於東昌館門,時年二十八。詔曰:「伯固同茲悖逆,殞身途路。今依外議,意猶弗忍,可特許以庶人禮葬。」又詔曰:「伯固隨同巨逆,自絕於天,俾無遺育,抑有恆典。但童孺靡識,兼預葭莩,置之甸人,良以惻憫,及伯固所生王氏,可並特宥為庶人。」國除。   史臣曰:孔子稱「富與貴,是人之所欲,非其道得之,不處也」。上自帝王,至於黎獻,莫不嫡庶有差,長幼攸序。叔陵險躁奔競,遂行悖逆,轅褲形骸,未臻其罪,污瀦居處,不足彰過,悲哉!   ************曾鞏《陳書》目錄序   《陳書》六本紀,三十列傳,凡三十六篇,唐散騎常侍姚思廉撰。始思廉父察,梁、陳之史官也。錄二代之事 ,未就而陳亡。隋文帝見察甚重之,每就察訪梁陳故事,察因以所論載每一篇成輒奏之,而文帝亦遣虞世基就察求其書,又未就而察死。察之將死,屬思廉以繼其業。唐興,武德五年,高祖以自魏以來,二百餘歲,世統數更,史事放逸,乃詔撰次。而思廉遂受詔為《陳書》。久之,猶不就。貞觀三年,遂詔論撰於秘書內省。十年正月壬子,始上之。   觀察等之為此書,歷三世,傳父子,更數十歲而後乃成,蓋其難如此。然及其既成,與宋、魏、梁、齊等書,世亦傳之者少,故學者於其行事之跡,亦罕得而詳也。而其書亦以罕傳,則自秘府所藏,往往脫誤。嘉祐六年八月,始詔校讎,使可鏤板行之天下。而臣等言:「梁、陳等書缺,獨館閣所藏,恐不足以定箸。願詔京師及州縣藏書之家,使悉上之。」先皇帝為下其事。至七年冬,稍稍始集,臣等以相校。至八年七月,《陳書》三十六篇者始校定,可傳之學者。其疑者亦不敢損益,特各書疏於篇末。其書舊無目,列傳名氏多闕謬,因別為目錄一篇,使覽者得詳焉。   夫陳之為陳,蓋偷為一切之計,非有先王經紀禮義風化之美,制治之法,可章示後世。然而兼權尚計,明於任使,恭儉愛人,則其始之所以興;惑於邪臣,溺於嬖妾,忘患縱慾,則其終之所以亡。興亡之端,莫非自己致者。至於有所因造,以為號令威刑職官州郡之制,雖其事已淺,然亦各施於一時,皆學者之所不可不考也。而當時之士,自爭奪詐偽,苟得偷合之徒,尚不得不列以為世戒;而況於壞亂之中,蒼皇之際,士之安貧樂義,取捨去就不為患禍勢利動其心者,亦不絕於其間。若此人者,可謂篤於善焉。蓋古人之所思見而不可得,《風雨》之詩所為作者也,安可使之泯泯不少概見於天下哉!則陳之史,其可廢乎?   蓋此書成之既難,其後又久不顯。及宋興已百年,古文遺事,靡不畢講,而始得盛行於天下,列於學者,其傳之之難又如此,豈非遭遇固自有時也哉!   臣恂、臣穆、臣藻、臣覺、臣彥若、臣洙、臣鞏謹敘目錄昧死上